本书由 julysa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天师不算卦》 作者:木兮娘   文案:   茅九是贫困落后小山村的一名小小巡逻员,顺带兼职村里天师。   本来以为代盲婆领回她孙女的尸体之后就可以回村,没料接二连三解决的凶杀、尸蛊、肢体交易、猎奇直播……令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另类网红大V!   百万粉丝:九师叔!求直播捉鬼!!!   茅九:好好学习。   转头,茅九问陆六少:“什么是直播?网红又是什么?颜料?”   陆六少温和的笑:“网红指猎奇。比如我们。”   茅九皱眉不悦:“怎么说?”   陆六少笑得温和无害:“比如我行六,你行九。我们合一块儿就是69。”   茅九:“……试试?”   试!   排雷:   非常重要的一点,此文恐怖情节较多,作话后期较为恐怖。胆小者勿入或可屏蔽作话!!   苏文爽文以及不要把风水驱魔当真!   网红只是略微提到而已,基本上不是主线。不要误会。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甜文 爽文   主角:茅筠(茅九)、陆修珏 ┃ 配角: ┃ 其它:灵异神怪、甜文 ================== 第1章   龙头山是个地图上找不着的小地方,大龙村是龙头山山脚下一个人口不超过千人的小山村。   小山村风水挺好,背靠大山,前傍大河,村里人吃着山里湖里的自给自足。虽然是偏远山村,但和外界脱轨不算太严重。至少外界的电脑电视等通讯电器,村里头家家户户都有。   村里有个渡口,从那儿搭船到镇上去坐大巴或者是火车就能坐到大城市去。   此时是清早,大清早。天刚亮,还有层薄雾。   渡口口岸停了艘渔船,通体蓝色,除了甲板是棕色的。里头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幼都有,挺热闹的。渡口上也有许多人,有的是来送行的,有的则是在摆摊。旁边还有个老婆婆点燃纸钱扔进铜盆里,拜河神。   船主站在甲板上朝下头大声喊:“还有谁要上来?”   没人回应,船主又喊了一声。打算没人要上来便开船了,突然一句清脆响亮的‘等等’破开迷雾钻进船主耳里,同时引来站在甲板上一些人的好奇。   那把嗓音是好听的,敲冰戛玉般的清脆响亮,半点儿杂质也听不到,清澈干净。   船主向上伸头,却见薄雾不知何时散开了,露出大龙村那清晰的白墙黑瓦。长长的渡口奔过来一个青年,不见得多快,却是一下子就蹦到眼前。看那步伐轻盈身形飞速,船主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物,当下便知眼前这青年是个练家子。   当那青年走到渡口栏杆边上朝下嚷着:“船主,等会儿。我说几句再走,不耽误时间。”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个漂亮的青年。那青年眉目精致漂亮,如山水墨画走出的人物。气质温润如玉,似书上描述的教书先生。望之俨然,近之则温。   他背着个包袱,像是古代的那种外出要带着的包袱。   青年居然是留着长发,那一头乌黑长发盘成辫子在脖子上绕了两三圈,尾巴处绑着根红绸垂在左肩上。身上穿着灰黑色对襟褂布衣布裤,腰间绑着跟灰色布带充当腰带,脚下蹬着布鞋。   他那装扮即使是大龙村的村民都不这么穿了,大概只有老一辈的才穿这类型的布衣。但因相貌和气质的不凡令他仿似个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青年低头露了个笑脸,眉眼弯弯,一刹那把那严肃俨然的气质打散,变得温和可亲。   远远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扶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一路奔过来。一路奔一路叫:“九哥,九哥等等。”   茅九连忙回身向前走几步扶住差点跌倒的盲婆:“盲婆,我不是说了不必来送吗?”   盲婆大口喘着气,眼窝处凹陷进去,神色悲戚不已:“阿九,帮帮盲婆,把阿玲带回来。”   茅九点头:“放心吧,盲婆。我会把阿玲带回来的。”   阿玲是盲婆的孙女,几年前刚成年就往大城市里跑。几年来也只回来过几次,不过每个月都寄钱回来给她阿婆。但是这个月却没有寄钱回来,寄回来的是一张认领尸体的报告单。   盲婆的孙女阿玲死在了大城市里,再也回不来了。   盲婆哭得昏厥过去,没办法去认领孙女。茅九身为村里的巡逻员,暂且代替他的师父茅老的职务处理一些相关事情。茅九的师父茅老是村里的警察,一般这类型的事件他是要去处理。   可是前段时间茅老旅游去了,说是公款旅游。把他兴奋得连夜收拾包袱只留了封信叫茅九代一代他的职位就跑了。   “阿九,让小山跟着你一块儿去吧。”   茅九看了一眼扶着盲婆一路沉默寡言的少年,微微皱眉:“小山不在您身边谁照顾您?”   “我能照顾自己,阿九,把小山一起带出去吧。盲婆求你。”   说着,盲婆便要下跪。她身边的小山却先一步跪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盯着茅九看,倔强得要命。   小山大名方回山,是盲婆捡回来的孩子。从小养到大,最是孝顺。   茅九叹口气,无奈答应。   盲婆一阵感激。   下面的船主催促,茅九大嚷一声:“来了。”回头冲着盲婆和小山说道:“小山,上船去。盲婆,我们走了。”   说罢,撑着护栏直接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往下跳,在众人惊呼声中稳稳的落在甲板上。动作轻盈漂亮如同一只燕子。小山则是跑了一段,从台阶下上的船。   船呜呜的开动,慢慢驶离渡口。   茅九带着小山寻了处位置坐下,也不东张西望,便再也没动过。旁人偷偷摸摸看的不在少数,全都觉着奇怪。概因这两人,大的生得漂亮,小的便是俊俏。   两个人全都是木头雕成的一般,自打上船坐在那里便挺直了背一动不动。着实令人好奇。   其实是因茅九那性子,本就严肃正经,再加上从小到大都有个不靠谱的师父便把性子锻炼得更加沉稳。他那样貌漂亮,气质温润如玉,然配上这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瞧着是个望之俨然的先生。   至于方回山,本就是个孤僻沉闷的性子。不爱东张西望的也属正常。   船行到地方还有半日,此时大约是上午十点,天空阴沉沉的,瞧着似要下雨。空气很闷,大片大片的水波涌起来,好似要翻江倒海一般。船舱里的人本是都兴致勃勃的侃大山,看见这情景不知为何都安静下来。   不安渐渐弥漫开来。有个孩子禁不住这沉闷的气氛哭了起来,抱着他的母亲一巴掌往孩子屁股上打,低声呵斥:“莫哭!再哭,叫水猴仔抓去啰。”   这话说出来,犹如瘟疫传播开来。渐渐的,本是安静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的低语,沙沙声响起。   小山不明所以,忍不住好奇便小声问茅九:“九哥,水猴仔是什么?”   茅九莞尔一笑:“水鬼呗。”   小山瞪大了眼睛,既兴奋又紧张。   他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好奇心最旺盛的,可惜因为孤儿出生平时多显得稳重老成。看他露出少年该有的朝气,茅九也是欣慰。殊不知他这般年纪却操着老父亲的心,也是老成。   “只要有水就有水鬼的说法,很多地方都把水猴子和水鬼混为一谈,一只是鬼怪,一只是怪物。都是躲在水里害人的,传说它力大无穷,把人拖进水里把河里的泥土塞进人的眼耳口鼻令其窒息,然后吃掉血肉。”   茅九一本正经的科普,一双眼黑亮黑亮的。嘴里说的恐怖的传说,面上却很温和,小山看得毛骨悚然。   茅九忽而莞尔一笑,摸摸小山的头:“逗你呢。多笑笑,别成天绷着脸。”   小山绷着脸:“……”   “走进科学告诉我们任何传说都有科学的影子,任何鬼怪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小山:“……哦。”   茅九继续科普:“科学解释呢就是说水猴子其实就是水獭。水獭是一种肉食性动物,通常躲在湖边袭击岸上的猎物。久而久之,人们就传说是大河里藏有水鬼——”   突然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什么?有人落水?”   “有个小孩落水了。小孩不会泅水,有谁会?快救孩子!”   茅九噌地一声站起,步伐诡异几步蹿进人群挤到船舷边缘,往下一看见是有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掉在水里扑腾。孩子的母亲在甲板上急得团团转,这时船长抓着跟绳子往腰腹上一绑一个猛子扎进大江里,往那孩子游去。   小山仗着人小个头小钻进人群,很快挤到茅九身边。当看到下面情景便松了口气,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问:“九哥,你怎么不下去救人?”   因茅九虽温和冷淡,却最仗义。本来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职责,偏生茅九一样总是救死扶伤。一问,便说:“茅山弟子,济世随心。”可现下他却只站在船舷看。   茅九摇头说道:“我不懂泅水。”说完,双眼幽深的盯着水面下,眉头紧皱。蓦地转身拨开人群,朝一旁拉着缚在船长腰间绳子的船员走过去。   “快拉起来。”   船员被说得一愣,恰好船长已经把那个孩子抱起来便动手拉绳子。谁知拉到一半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似是绳子另一端有什么东西在跟他较劲儿。   没什么人意识到船员的问题,但他们肉眼可见本来抱着孩子的船长猛然被一扯,松松的绳子立即绷紧。这情形极为诡异,就好像平静的水面底下陡然出现什么东西把人拉住了一样。   那孩子猛然爆发出惊恐的哭声:“有东西!有东西拉我的脚!”   言罢,他整个人猛地被扯走,幸而船长拉住他的手才没让人给拖进大江里。可那诡异的东西力气太大,船长半边身子都被拖进水里。   船长大呼:“拉绳子!”   立时几个大男人走过去帮忙拉着绳子,拉不到一半就听那船长大喊:“停下!别动。”   原是两方拔河,绳子勒进他腰间的肉,勒得渗出血来。船长也是个汉子,这点疼比不得一条人命。可船上的人越用力,底下那东西也越用力,把小孩扯得脸色发白快昏厥过去了。   这时,有人惊恐的猜疑:“水、水鬼!”   “水猴仔?!好、好像是……”   顿时,人群惊恐,纷纷后退了一步。   “水鬼来找替身,那男孩是替身。只要不管那男孩,水鬼就不会缠上其他人。”   这话一出,人群立时安静了。孩子的母亲哭声越来越绝望,这时有个细细瘦瘦的姑娘站出来:“怎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它一个小小的水鬼?再说了世上哪有鬼?不过是水里的大鱼。大不了放搜橡皮艇下去把那大鱼叉上来!”   “说得也是!咱几十个大男人怕它个屌!橡皮艇放下去,找几个人拿上家伙下去。船长,撑住。”   几个大汉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船员迅速的过来放下橡皮艇。那几人便要下去,船上许多人也都紧张的望着,孩子的母亲感激涕零不断的说着谢谢。   茅九退后了一步,盯着平静的水面,神色莫测。   小山迟疑:“九哥?”   茅九淡然的说道:“等他们下去把人救上来,孩子的腿就废了。”   “那、那怎么办?” 第2章 灭水鬼   茅九回头四下寻找着什么,突然视线便定在了一个翘首的老阿婆腿旁边的篼子,篼子里头有样红色的鞭炮、红蜡烛和一盒颜料,还有一瓶白酒。几步绕过人群迅速的抓起那个篼子,说了句:“婆婆,东西借我用一用。”   没等老婆婆反应过来他就抓着篼子套在腰上三两下几步又跑到船舷边上踩着突出来的栏子利落的跳上船沿,侧头问那个拉着绳子的船员:“打火机放在哪儿?”   “啊?”船员没反应过来,但条件反射的看向上衣左胸口袋。   茅九一双手快如闪电,船员没看清什么动作口袋里的打火机就被拿走了。再抬头时只见茅九抓着绳子纵身一跃,那身形像个绝世高手。令船员惊讶的是他发现茅九抓着绳子下去可绳子却没增加什么重量……   茅九一脚踩在橡皮艇船头,几个大男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个文弱书生样子的青年,不由有些恼怒。他们正烦恼于怎么救那男孩,因为当他们拿着钢管或是鱼叉之类的东西往下戳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戳到,反而因此让那男孩喊得更大声。   男孩痛得脸色惨白,眼白都翻上来了。感觉像是他们的行为惹怒了水底下那东西,加大了力气要扯断男孩的腿似的。   他们把钢管往下捅,男孩就越痛,弄得他们手脚都被掣肘,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瞧着文文弱弱的茅九站在船头,什么东西也没拿——如果篼子里的鞭炮蜡烛能救孩子的话——简直像是来闹着玩儿的。   “青年人,这些事情不是好玩的,别在这里碍事。”   茅九淡淡瞟开口的汉子一眼,鉴于对方出于好心便开口说道:“你们惹怒底下那东西了,现在是没法善了。”   “东、东西?许、许是大鱼。”   茅九没说话,直直的盯着水面,水面不知为何一片浑浊。明明水质很清,却诡异的什么都看不到,给人感觉是这片水域很深。   眼前如玉青年说完那句诡异瘆人的话之类就沉默的盯着水面,看上去非常的深不可测。再加上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自青年来了,抓着男孩的力气便变小了。男孩的神情也没那么痛苦了。   再抬头看向那青年,宛如一潭深水,更加的深不可测了。看他那身上个世纪的装扮,就像是电视里演的世外高人。莫非真是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橡皮艇上的汉子们不像方才的女学生是个无神论者,科学至上什么的,他们在这片水域长大,从小就听说了这大江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每年都要找替身,而每年也确实都淹死人。   想到这,他们才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看向茅九的视线里多了一层敬畏。   茅九此刻没有心思注意旁边人的观感变化,而是板着脸瞧着水底下的东西。那东西胆大包天,不肯放弃替身。他半跪在船舷上,把鞭炮拿出来放在旁边然后点燃了蜡烛,随意摆布了几下,那蜡烛便稳稳的立在橡皮艇上。   茅九伸手抓住男孩的肩膀,侧过脸对船主说:“你先放手,到上面来。”   船主犹豫,他不太信任过于年轻的茅九。   “信我,那东西。”茅九点了点下巴,指着水底下:“你在,我不好对付。”   船主咬牙,想着现在也是僵持的局面,兴许眼前这青年真能把孩子救了。他试探性的慢慢松开手,一松开,暗暗吃了一惊。只有抓着孩子才能知道水底下那抓着孩子的东西力气多大,要不是有岸上的人拉着怕是他也要一起给拖进水里。   而眼前这青年单凭一只手的力气就能和水下那东西抗衡,这力气得多大?   船主吃惊归吃惊,倒是动作迅速的爬上橡皮艇。船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议论纷纷。虽然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但看那架势却像是要放弃救落水的孩子,而起因是突然跳下去的青年。   孩子的母亲差点发疯,闹着也要下船。人群也开始骚动,方才开口的女学生也说着要下去帮忙,船员有些为难,毕竟船上只有一艘橡皮艇。   “胡闹!”突然一声苍老的呵斥声传来,“你们再吵闹打扰了那年青人就真是耽误了救孩子!”   孩子的母亲猛然回头看向开口的老婆婆,老婆婆便是方才篼子被借走的那位。   “婆婆,您是什么意思?我、我孩子真有救?”   “那青年人,是个驱魔天师。这会儿在赶走水鬼。”   “驱、驱魔……天师?”女学生不信,她信奉科学最不相信的就是鬼神之事:“明明就是大江里的大鱼咬住人的腿!你们迷信会害死人的!”   女学生不信,可其他人信。孩子的母亲也将信将疑,老婆婆说道:“没瞧见孩子没沉下去吗?要是大鱼,咬住了孩子的腿怎么江面上一点血也没有?女娃娃,婆婆在这江边生活了多少年,见过的鱼比你书本上描述的多。这下头是鱼,还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婆婆清楚。”   众人这才注意到诡异之处,要真是大鱼该有水花溅起来。再不济也有鲜血流出来染红江面,几十个汉子拉着绳子竟然半点水花没溅,也太诡异了。   女学生哑口无言:“也许、也许是什么没被发现的大鱼——”   小山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不管是鱼还是水鬼,现在只有我九哥能救得了人。换做是你,即使是大鱼,你救得了吗?”   女学生哑口无言,讷讷说不出话。   小山却不理她,回头看着下面。   孩子母亲止住了哭,紧张非常的望着下面,期待奇迹的出现。   茅九一手握着男孩的肩膀,另一手拿着鞭炮点燃,在第一个炮仗响了之后猛然抛向半空。抓着男孩的手用力把他带上床,起身转身夺过一个汉子手里的钢叉接住往下掉的鞭炮,垂在水面上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男孩上船之后,几个汉子连忙拿大毛巾给盖上。船上的人都欢呼出声,连同孩子的母亲破涕而笑。可他们还没高兴几分,鞭炮点完正当他们划着橡皮艇要回来,大江下面的水猛然形成一个漩涡快速的翻转,似乎要把橡皮艇整个翻过来。   船上的人惊呼,橡皮艇上的汉子们也吓了一跳,船长连忙问茅九:“大师,这该怎么办?”   茅九抓着橡皮艇边缘,看着水面下的双眸冷如冰:“敬酒不吃吃罚酒!”   挑起篼子,拿出里头的烧酒,打开瓶盖儿,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抓起还点燃着的蜡烛放在嘴边盯着江面。旁人看不清,可船长离水面近,一眼便瞧见本是浑浊的水面似有黑色的东西飘过,那看上去像是头发,女人那样长的头发。   橡皮艇剧烈的抖动,突然有个汉子啊的一声惊叫差点掉下橡皮艇,茅九见状伸出脚勾住汉子的皮带将人稳住,自己却差点摔倒连忙卧倒在橡皮艇上稳住身形。   猛然船上有人惊呼:“孩子!!”   茅九看过去,有一戳头发悄悄的爬上来缠住那刚救上来的孩子的脚,欲要将其再次拖下水。   茅九皱眉:真是冥顽不灵!   向前一跨步,蜡烛挡在前面往前一喷,酒透过火猛然爆发出大火烧断了那戳头发。不知为何众人便像是听到了水底下传来凄厉的尖叫。经此,橡皮艇稳定了下来,水面重新变得平静。   船长靠过来:“大师……”   茅九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安静,朝前靠了靠,躺下,人躲在了橡皮艇下面,水面照不出他的影子。船长就在他旁边,猛然瞪大眼睛看见水底下又出现了头发丝,那戳头发丝悄悄的爬上来,它在试探。   船长想叫,茅九制止他,然后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抬手饮下一口酒,冷泠泠的看着那戳头发丝一点点的偷偷爬上来,水底下那东西没看到茅九的影子便更加不可能放过那男孩。当它开始觉得安全,猛然加速的时候,茅九喷出火焰并迅速抓住那戳头发绑在橡皮艇,水底下那东西剧烈的挣扎使得橡皮艇动摇西晃。   茅九迅速拿出篼子里的一块白布,将颜料打开,果不其然是朱砂。食指中指并拢撅起一小块朱砂放进一个小钹里,倒进白酒混合搅匀,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沾了朱砂白酒弄成的墨汁状的液体在白布上快速的画符,迅速完成之后掐下蜡烛杆子上的火芯放在两指并拢中间。   扑到船沿,把白酒倒到江面上,手腕轻抖,火芯掉进水里,瞬间一阵大火蔓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有东西极其迅速的蹿出。茅九速度比它更快,手中用朱砂画了符的白布一扬,罩住那东西迅速打包最终包裹成拳头大小塞进篼子里。   起身对着船长说道:“没事儿了,回去吧。”   船长愣愣:真、真大师!! 第3章 信科学   茅九爬上船,拿着篼子还给那位婆婆。又从兜里掏了些钱偿还方才那些蜡烛白酒的钱,婆婆表示不要。婆婆说那些东西本就是敬河神的,如今水鬼作乱,脏了河神的名号。除掉它比祭祀还有用。   茅九沉默了一下,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说道:“婆婆,我们读书人还是不说鬼神的好。子不语怪力乱神。”   婆婆笑眯眯,张着没牙的嘴说:“婆婆没读过书。”   “……婆婆,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要讲科学。”   婆婆就这么笑看着他,颇有‘你吹,你吹,你吹破了天信一个字算婆婆输’的淡定态度。   茅九:“……婆婆好气势。”   茅九往婆婆旁边的座位坐下,招了招手,小山连忙跑过来从布袋里拿了军绿色的水壶出来,打开盖子递给茅九。后者接过慢条斯理的喝水,浑不在意周围许多偷偷看他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半信半疑,带着探究和敬畏,自然也有怀疑。   此时,小孩被带上来放到甲板上,浑身湿透,盖着条大毛巾。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惊魂未定很虚弱的样子。   小孩的妈妈冲上去一把搂住孩子,边哭边用较轻的力道打孩子:“叫你顽皮!掉水里叫水猴仔抓住,差点就见阎罗王。你真是担心死阿妈了!”   “妈、妈……”   船长劝孩子他妈:“别怪孩子了。吓着了,给他喝口水,把湿衣服换下来,让他休息,缓缓。”   小孩妈妈感激的点头,正要抱着孩子起来忽然发觉孩子不太对劲儿。靠在她怀里的男孩一直在颤抖,嘴唇抖个不停,还发紫了。眼皮直打架,能见着眼白翻滚。孩子妈妈吓了一跳:“细弟,你怎么了?别吓阿妈!”   “妈、妈,我冷,腿、腿……疼。”   船长也听见了,连忙掀开大毛巾,一见男孩小腿肚一大片黑色的印子就吓了一跳。这一吓倒把众人吸引过来,一看男孩小腿上那印子全都吓了一跳。刚刚的女学生拨开人群蹲下来说道:“我是医大学生,我看看。”   她蹲下查看男孩小腿上的黑色印子,发现那印子底下似有东西流动,怀疑是跑进去什么寄生虫了。   “怕是刚才在水底下待太久,钻进去寄生虫。那些虫子在吸血,把它们挤出来就没事。”   船长皱着眉头问:“你确定是寄生虫?我在这块水域走船走了十年,从来没听过哪一种寄生虫是钻进人体后是这种症状,外表黑得跟墨汁似的,里头东西跟成年人小拇指一样大,还乱钻。而且听到他说的?疼,还有冷!”   女学生实则也难以把握,但她确定是寄生虫没错。地球上的生物种类迄今为止被发现的远远不足百分之十,也许是新型的从未被发现过的寄生虫。   船长说:“你又要说是没被发现的种类,就跟刚才水底下那东西一样是个未被发现的鱼类?”   女学生点头,她便是这般认为的。哪怕见了茅九等人在下面那诡异的手法动作她仍旧如此坚信,毕竟因为角度问题她和船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到爬上橡皮艇的头发。至于惨叫,其实很多人都以为是幻听,因为实在太像是幻听了。   “我们得尽快送他就医,选择离最近的岸口停下,把孩子送医院去——”   男孩的妈妈猛然想起刚从那个救了她孩子的冷面青年,一把抱起孩子拨开人群就跑到茅九面前祈求道:“大师大师,救救我孩子。求求您——”   茅九起身避开那叩首,蹲下去询问:“怎么回事?”   “孩子、孩子腿肚子里钻进了奇怪的东西,求大师救命。”   茅九拨开毛巾,抓起男孩的一只腿查看,当看到那腿肚子上的黑印子时眉头紧皱。   尸鬼虫。   一种从死人尸体爬出来的成人拇指大小的虫子,因为尸体之上冤魂久久不散,冤魂变成怨鬼,怨鬼散发出来的怨气滋养了这种尸虫,进而变为尸鬼虫通过怨鬼袭击人时钻进人体内吸食血肉。   除掉的方法也不难,都是邪魔怨鬼之类的东西,用茅山驱魔术法便能轻易驱除。   茅九抬头朝船长询问道:“能给我点白布、刀子、红烛和白酒吗?”   船长点头:“行。”转头叫船员去拿来这些东西。   茅九安慰孩子的母亲:“没事的,不伤害孩子的性命和身体健康。别担心。”   孩子的母亲感激的直掉眼泪。   茅九抬头看到周围围满了人,发现他们手里都拿着个奇怪的砖头一样的东西对着他这边。   茅九抬头看到周围围满了人,发现他们手里都拿着个大砖头似的东西对着他这边。那是触屏智能手机,茅九当然知道,他从电视里看到很多次,也看到很多回家过节的年轻人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名为智能手机的东西有何用处,发明出来的意义何在,又不能拿来砸核桃。   茅老曾经带给他一台触屏智能手机,咬了一口的苹果那款。茅九还没琢磨完它的功能,砸核桃的时候砸坏了。嫌弃得不行,什么破玩意儿还比不过诺基亚。   他跟船长说让他把这些人驱到三米以外:“人太多,人气旺盛,会让它们变得更加兴奋。”   船长照做,人群有些不满的退后两三米。突然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蹿到茅九面前厉声指责道:“小孩是被寄生虫感染了,你不是医生随便骗人是会害死人的!”转身又对孩子的妈妈温和的劝道:“这位女士,我能理解您现在焦急的心情,可您不能病急乱投医呀。您看看社会新闻,多少人是被这些所谓天师害死的。他们就是一群草菅人命的骗子!我是护士,我知道怎么救您儿子。”   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之前的女学生,她虽言辞恳切却完全没办法说服孩子的母亲。因为之前是茅九救了男孩,所以现在她是把茅九当成了救命稻草,只信任他。   贺箐见无法说服孩子的母亲便转头拦住拿了之前吩咐船长取来的东西的茅九:“你不准胡来!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情况是在残害人命?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你们居然信他?他是骗子!这是迷信!”   茅九身形一闪,也不知是怎样做的,谁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一眨眼间他就越过茅九蹲在了孩子面前,小男孩虚弱的眨眼:“哥哥……”   茅九严肃紧绷的脸笑了一下,那如深潭般的气质顿时变得温暖,极其安抚人心:“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贺箐看这些人真是疯了,有病该上医院!可是每个人都相信这个青年人,她承认这人长得好看,可他是个骗子。现在是个讲究科学的时代,谁还相信鬼神?一群迷信落后的愚民。   可他们愚蠢,贺箐却不能放弃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没了。正当她上前要阻止茅九,船长把她拦住。   茅九如法炮制,撅了小块朱砂倒入白酒搅和成墨汁状的液体,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白布上画符。画完后,点燃蜡烛,往刀子上倒白酒放火上消毒。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在男孩的腿肚子上轻轻的划开一道口子,没见到血流出来,那道口子要不仔细看也看不到。   茅九右手握住男孩腿肚子,左手握住他的脚踝,像是挤毒血一样把里面的尸鬼虫挤出来。他的力气很大,孩子吃疼挣扎,他头也不抬的冷静的说道:“按住他。”   孩子母亲连忙按住挣扎的孩子手脚,然后便见有黑色的拇指大小的虫子被挤出来。那样子实在恶心,她偏过头不敢看。   茅九挤出这些东西后将之包进那画了符的白布里,然后卷成一个圆球状的包子扔给小山。小山将这玩意儿和之前收了水鬼的瓶子放在一块儿。   扯了块白布给孩子腿包扎了一下,茅九抬头说道:“行了,等会先就近靠岸把孩子送医院去,让医生看看。别落下病根。”   孩子母亲感激涕零,不断的说谢谢。   贺箐挣脱开船长跑过来查看,见男孩腿肚子上确实好了,又惊又疑。起身跑到坐下来休息的茅九旁边问:“你、你是医生?”   茅九抬眸看她一眼,清冷严肃,瞧着像是不容易接近的大人物。   贺箐吓了一跳,有些畏惧。看着这人她仿佛在面对着教导主任,咬了咬唇她又鼓足了勇气,带着挑衅问:“你真是天师?那些真是什么鬼怪?你是抓鬼的道士?”   茅九皱眉,严肃的看她,语带谴责:“你是大学生怎么还信鬼神这些东西?你要相信科学。”   刚走过来的小山一听,唇角抽抽。   又来了。明明就是天师的九哥偏偏喜欢教育人们相信科学,一切无法解开的谜题都要用科学的思想去解开。   贺箐噎了一下,半晌无言以对。   “刚、刚才大江里——”   茅九打断她:“那是大鱼。害怕响亮的声音和火光,我把他吓跑了。”   “腿,小孩的腿——”   “寄生虫。大江里头有种虫子爱钻进动物身体里吸血,它靠近热源就会出来,我刚刚拿刀划了道口子,用火把它吸引出来。”   贺箐张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破除迷信的人是她,为什么最后是这个神棍来给灌输科学不要迷信的思想?   茅·教导主任·九一本正经:“小姑娘,不要整天迷信,多读书。要相信科学。” 第4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茅九看女学生怔忪不信的样子,多年照顾老顽童的师父那种老父亲叨叨的习惯一上来就开始教训:“你瞅你多大,大学生,外头见过世面的女大学生,怎么还学人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咱伟大的当家人告诉我们,只有科学是真学问。走进科学告诉我们无论是长白山天池里的怪物还是故宫的鬼影,那都是自然界的馈赠。一切都能通过科学来解释,天池怪物就是一只乌龟,故宫鬼影就是雷电加磁场效应。你瞅瞅你这小姑娘……”   贺箐微微张着嘴,两眼发懵。船长站在一旁憋笑憋得脸红,小山也有些忍俊不禁。原因在于一个刚刚驱魔完成的天师现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不断的碎碎念,严肃的教训姑娘要信科学,这画面反差太大,他们忍不住。   “……所以你懂了吗?”   贺箐看他意犹未尽的架势吓得赶紧点头。   茅九略微遗憾,老实说自从师父走了之后他就逮不着人念叨科学真理,其实很寂寞。站起身拍拍袖子,似古人一般挽起干净整洁的袖子,显得更为利落干净,茅九回头寻了个位置坐下。   右腿抬起放在左腿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这坐姿本是有些秀气的。却不知为何,叫茅九坐出深不可测的大师范儿。   小山抢先一步凑过去坐在他的旁边,船长见位置被抢便想选择另一边,一抬头就见着个婆婆笑得眼睛剩条缝。看看做得笔直深不可测大师范儿的茅九,想想常年跑水路那些不可名状的危险,船长厚着脸皮挪到婆婆面前:“婆婆……”   婆婆很大声:“哈?什么?你说什么?大声点哩,婆婆听不见哩。”   连着喊了四五声都只听见‘什么’的回应的船长很郁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看着婆婆的笑脸他又没觉得什么不对。   船长放弃了婆婆,腆着笑脸朝茅九说道:“大师,您看您身手不凡,技艺高超,慈悲为怀,济世救人。您看我这常年走水路,容易遇见什么脏东西。您看您给张平安符什么的……”   茅九抬头,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块三角形的黄色符,放到船长面前:“400块一张。”   船长眼睛都亮了,赶紧掏出四张红票子收下。   茅九把符交给他:“记得上岸之后遇到烧纸钱的盆停下来跺两下脚,知道吗?”   船长不明所以,但有道天机不可泄露。他聪明也就不多问,收了符乐颠颠的走了。   小山惊奇的问:“九哥,你还能保人平安?”   “不能。”   “啊?”   “九哥也要赚点钱当盘缠。”   小山张大嘴,似乎没能从大义正直的九哥和骗人钱财的九哥之间转换过来。   茅九说:“船长是个大善之人,行水路多年不知救了多少落水的人。这是大功德,必然有大福气。我卖他个平安符,他求心安。不过我也没白骗人家的钱,船长虽能逢凶化吉,只是最近犯小人。我提点了他几句。”   小山似懂非懂,点点头。   茅九不再理睬,闭眼休息。   婆婆呵呵的笑着给小山灌输道理:“小伙子要学会变通,机灵点嘛。”   茅九不易察觉的抽抽嘴角,他俩说话声音绝对小于船长的声音。婆婆果然鸡贼鸡贼的。   刚刚茅九骗船长那话全都让贺箐听到了,这回她确信无疑茅九是个神棍了。有些鄙夷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刚想离开却被茅九叫住。   贺箐不甘不愿的转身:“有事儿?”   茅九说:“小姑娘,回去别贪近走小路。”   贺箐翻个白眼,撇撇嘴小声嘀咕:“神神叨叨骗人上瘾了,都不知道说的什么。”   看着贺箐转身离开,小山皱着眉头不满:“九哥,你跟她说什么也不会感激你。态度那么差。”   茅九揉了揉小山的脑袋:“这证明小姑娘不迷信,多好的思想。”   小山瞬间无语:“小姑娘小姑娘的,说得你多大。说不定那个女人比你还大呢。”   茅九不理小山那嘀咕,叮嘱他:“出去外面,到了大城市,记得叫我九师叔。别叫我九哥。我现在出去挂的是师父的名号,得用他的名头。”   小山点头:“知道了九哥——九师叔。”   路途中这么一段风波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围脖上却有一个小视频悄悄的发了上去。那是船上的人偷偷拍摄了茅九在橡皮艇上抓水底下那东西以及上了船之后挖出尸鬼虫的两幕。   不过因为拍摄的手法太差,晃来晃去,且光线太暗,看着就像是故意装神弄鬼拍摄出来骗人的那种视频,再加上那拍摄的人因为离得太远并没有把声音录入进去,也没拍到什么实质的东西,所以这个视频没火起来,很快就沉淀下去了。   仅有的几十条评论有十几条是骂博主视频制作粗糙,剩下的两三条倒是感叹视频主人公茅九把小孩抓上来的手法犀利,看着是个练家子。但很快也有人在下面科普:   #小孩在水面下单凭他一只左手是绝对不可能把小孩拎起来的,尤其是他还是个明显的右撇子。兄弟,你是不是还活在武侠世界里没醒?#   #看他飘逸的动作,利落的一抓一提,丝毫不费劲儿。莫非是传说中的威亚兄?#   #爱因斯坦:老子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楼上的,关老因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这视频是没能在围脖上火起来,甚至是半点儿水花也没溅起来。不过有人把这视频传到ghosts(鬼怪)论坛,刚开始没引来注意,到了傍晚时分一刷居然哗哗的盖了几百层楼。   论坛里的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对鬼和道术非常感兴趣并有一定研究的人,里面也有很多可怕的帖子,真真假假很难辨。不过谁也不知道论坛里头会不会隐匿着某些道术高手。   当这个视频传上来的时候其实没什么人在意的,只是当论坛里的一个坛主收藏了这个帖子并推荐了一下之后它就火了。   很多人都蜂拥而至,起先没看出什么。后来研究了两三遍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有人放慢了视频把其中的一些分帧截图放了上来。其中有两张令人看了觉得惊悚非常。   一张是一戳头发从水里攀上橡皮艇,一张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白影,那白影放大了看隐约是张模糊惨白的鬼脸。霎时轰动了整个鬼怪论坛,还把一些潜水很久的老人都给炸了出来。   有人发问:有谁能告诉我照片上是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不过他们一致认同那玩意儿是水鬼。   这时又有人问了:有谁跟我一样关注视频里的人在干嘛?捉鬼?这手法像哪派的?   这问题一出,帖子里跟炸了锅似的乱轰轰的,把有名儿的门派全都说了个遍,各说各家可也没谁给出个准确的说法。最后还是推荐了这个视频的坛主出来解释。   这个坛主在贴吧里的id名为正一道弟子,因为帮助了论坛一些求助帖子而成名。那些求助帖子无一不是挂了许久且单看求助便觉得棘手无比的问题,却被这个正一道弟子解决了。   由此他的声望就逐渐在鬼怪论坛里累积起来了。所以当他说出茅九为茅山派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了。   而且向来少言寡语的正一道弟子今天难得的多话的解释起来:北宋时候,茅山派、龙虎山天师道和閤皂山道教三大符箓派,号称三山符箓。后来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将三个道派统称为正一道。茅山派以茅山术闻名,驱魔抓鬼,多以符、箓和法器辅助。是个很神秘也很厉害的门派。而今茅山派分为北茅山和南茅山,北茅山现今是居于京城的马家为首。南茅山在后来年代的动乱里逐渐消失,已经有几十年不见南茅山传人。   视频中的天师打鞭炮、喷火正是驱赶水鬼的方法。水鬼怕火、怕响声。驱不走水鬼,他才画符捉了那水鬼。   后面有人追问:那么这人是南北茅山哪一派?   过了许久,就在人们都以为正一道弟子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回答了:我看不出来。   众人一懵,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被正一道弟子砸了一道金雷下来:他比我厉害,相比起他,我只是菜鸟。他已经是半脚踏进天师级别的天才。   一说完,正一道弟子就神遁了。无论下面被惊雷砸到的众人如何狂催也不回。不过鬼怪论坛自今日起重新出现了一个神,被众人信奉敬仰的天师级别的天才,茅九。   而此时,茅·教导主任·九正在一本正经的教导小山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学。   傍晚的时候,船靠岸,众人下船。船长等人都走了,把锚抛下,下了船刚走到码头上便见着一个婆婆往铜盆里烧纸钱。他只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这情形他跑船的太常见了,都是吃大江这碗饭的人在祭河神。   正当他要越过这铜盆往前走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到茅九叮嘱他的那句话:上岸之后遇到烧纸钱的盆停下来跺两下脚。   吓得他赶紧跺了两下脚,跺完两下还嫌少要跺第三下的时候码头上突然就蹿出来一辆大货车,失控的一撞,速度快得没人反应过来。就在船长眨眼的一瞬间擦着他鼻尖过去,把整个铁栏杆都给撞得往下塌。大货车还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要掉不掉。   听着周围人的惊呼,船长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满头的大汗,一动才发现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这生死刹那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远处,小山问茅九:“九师叔,听说码头那里出车祸了,正好擦着船长过,愣是毫发无损。是因为您让他在铜盆那儿跺脚走慢了两步避过那大货车吗?”   茅九淡笑:“即使没有我那话提醒,船长也不会有事儿。也许那卡车司机见着前头蹦出来个人吓到打偏了方向盘,也许掉下来什么东西挡着船长,受伤是会,伤及性命的却不会。”   小山惊呼:“真的这么神?”   “你种下什么因,自然得到什么果。这叫举头三尺有神明。”   “九哥,你不说科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北宋时候,茅山派、龙虎山天师道和閤皂山道教三大符箓派,号称三山符箓。这句摘自百度说明。 第5章 明曲园   贺箐的老家在较为偏远地区的一个城镇,家境算是镇上不错的人家。前年考上了帝都大学,因为家里奶奶迷信又有个神棍说她不宜远行,远行将有祸。差点就害得她不能上大学。   因此贺箐对于迷信和神棍极为厌恶。当她下了一辆公车,脚落地的时候头有些晕,这是晕车症状。小城镇里的公车破旧,里头都是很重的味道,再加上路上颠簸,有些晕也是正常。   从车站下车到家里需要走二十分钟,贺箐提着行李沿着大路走,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本想像以前一样走小路,因为小路可以节省五六分钟。加上现在有些头晕,她便往小路走。走了一小段路后陡然间觉得心慌不已,眼皮也一个劲儿的跳。   贺箐抬头看看还很远且黑不隆冬的小路,心里一紧。陡然间想起白天船上那个面瘫青年的话:回去的时候别走小路。   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贺箐有些腿软,最终还是转身选择大路走。她心里安慰自己才不是相信了那个神棍的话,她只是想到那些社会新闻,一个女孩子走偏僻的小路不太安全而已。   贺箐完全拒绝去想那条小路她其实走了很多回,夜路也是走了不少次。只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退缩了。   回到家的贺箐吃了家里人迎接她的丰盛晚餐,然后洗澡玩了会儿手机睡觉,睡得很熟,毕竟是累了。第二天醒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听到父母在讨论新闻,没怎么在意,拿了牛奶就走。   突然她的妈妈叫住她:“你昨天走了小路吗?”   “没有,走大路。怎么了?”   “幸好没有,昨晚那里有个女孩子走夜路被拖进草丛里糟蹋,就是你差不多回来的那个时间。女孩极力反抗,没被糟蹋成。但被捅了几刀,送到医院里了。歹徒也抓了起来……”   剩余什么贺箐什么都没听到,她现在终于明白昨天晚上突如而来的惊慌是怎么回事了……   .   张小道从鬼怪论坛里下来,退出正一道弟子这个ID。长舒了口气后摸着咕噜叫的肚子撇撇嘴从房间走出去觅食,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都是生肉和生菜,默默地摸了一瓶牛奶仰头灌了一大口。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过去见是余宵珲拿着个公文包回来了。讪讪的居高爪子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表哥。”   没错,余宵珲是张小道的表哥,张小道被家里赶出来历练之后就投靠了远嫁京都的姑姑,被塞到余宵珲的房子跟他同住。   余宵珲长得高、大长腿,脸没说多帅,胜在有味道。气质佳,加上身材不错,追他的人还挺多。就是有些不苟言笑。他换了双拖鞋,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问:“饿了?”   张小道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肚子应景的咕咕叫。脸霎时就红了,衬着唇边一圈牛奶挺可爱的。   余宵珲看了一下笑了:“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给你做饭,等会就能吃。”   闻言,张小道兴奋得两眼放光,别说,余宵珲那手艺每每吃得他这个不会做饭却是个老饕满嘴流油。连忙狗腿的上前帮拿西装和公文包,见表哥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便问了一句:“明曲园那事儿还没办妥?”   余宵珲摇头,并不意外张小道如何知道这些事。毕竟事情都在新闻里播到出来了,虽然网络上有些舆论是压下了不少,可治标不治本。不把事情的根源彻底挖出来,这事儿就妥不了。   余宵珲是龙运集团总裁高级助理,龙运集团其实也可称之为陆氏集团,当家人为陆氏家族。陆氏家族在京城里是绝无仅有的大家族,势力范围无人能清楚的描述出来,至于产业遍及娱乐、房地产、酒楼食庄、金融等等各个热门行业。   这样一个龙头老大似的地位的一个家族近来却遇到了一桩麻烦事儿,便是旗下一家酒店明曲园发生了一桩命案。一般来说,稍微有点势力的只要死的人不涉及到权贵都能掩盖过去,不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坏就坏在那女人是当庭广众之下死的,还死得极其诡异。更糟糕的是连刑警都牵扯进来,而且当时事发太突然,很多人拍摄了视频发到网上去造成了比较大的反响。就算用来把这些流言压下去仍旧是影响很大。   “我都说了那女人是中了邪术,早之前就死了。她那是尸体,那样僵硬的步伐,惨白的脸色。不懂言语不畏死亡。你们要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就去找个天师来。这事儿背后肯定有练邪术的人在操控。”   近来帝都有个犯罪团队,专门挑有钱人绑。绑完了还撕票,事件太过恶性。后面有人报警,警察追踪到那个女人身上。就在明曲园那儿,逮捕的时候发生争执,女人被滚汤浇了全身还若无其事。   当时还有不少人被波及到,当即发出惨叫。那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视频流传了出去,甚至还引来一些人对于丧尸、末日的猜想。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压都压不住,明曲园的生意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影响。   余宵珲叹口气,对于张小道的这番言论习以为常又不以为然:“这世上没有神鬼也没有那些什么邪术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药品和毒品。我想那个女人可能是注射了兴奋剂,才会行为失常。很多吸毒的人都人不人鬼不鬼。还有,就算我信了。我老板也绝对不会信。他最恨这种神神鬼鬼的迷信之事了。”   余宵珲的老板即是陆氏集团的总裁,陆氏家族陆老爷子最小的儿子,是他的老来子。名叫陆修珏,生平最讨厌神棍以及和神棍相关的事情。所以即使整件事故里外都透着诡异,他都始终不同意请驱魔天师来相看。   张小道耸耸肩,撇撇嘴:“随便你们,反正我言至于此。”   余宵珲看着他摆出老头子的表情便觉好笑,揉揉他的脑袋什么话也没说就钻进厨房准备晚餐。   .   茅九和小山下了船之后在当地寻了处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大清早的就赶到火车站。他们停留的地方是座中小型城镇,只有一处火车站,从那儿坐火车到帝都需要二十几个小时。光是票价就要好几百小一千,当然是两个人的票加起来不算回去的票。   幸好这票能报销,要不然茅九是决计不会买火车票……他会选择走路。   茅九练过一些步法,走路快。虽然没算过到帝都那路程,不过他研究过地图换算他每小时走路的速度大约要花上一周才能到达帝都,不过那时候估计尸体该被火化了。   所以说政策好啊,这次出行算是公务出差,火车票能报销。   茅九买的六点十五的车次,不是高峰期,大清早的人流量还算可以,不是那么拥挤。两人便悠哉悠哉的走上自己的车厢,对着号一个个找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找着了。   俩人买的是相邻的位置,茅九让小山靠窗坐,自己把行李往上头仔细轻放便也跟着坐下。抬头四下打量了一圈,这里是软座区(可以报销的缘故),对面坐着一男一女,衣着相貌皆是不凡。   不过男人气势上要胜却红衣女子,看着那红衣女子倒像是男人的手下。许是注意到他的打量,男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霎时就投射过来,和茅九清澈干净的目光对个正着。   茅九愣了一下,随即温和一笑。   对面的男人顿住,似是没料到这个看上去严肃深沉的如玉青年一笑起来竟可以这般干净温暖。人都是视觉动物,对于令自己产生舒服感觉的人都不会太讨厌。   所以,尽管男人满腹心事也没将不满显露半分。   茅九很快移开视线,总是盯着别人看太不礼貌。再看走廊另一头是熟睡的几个青年,两男两女,都是女孩子坐靠窗的位置,男孩坐靠走廊的位置。这么一想,前面的男人也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红衣女子。   都是贴心温柔的人呢。   茅九眯着眼如是想着。   此时晨光一缕缕穿透云层洒落大地,新的一日开始。茅九见着落在手指上的晨光,触摸到其中的天地精华,便立即闭眼修行。他这修行方法也是奇特,跟打盹似的。   别的道士、天师都吸收日月、草木精华,偏他是只吸收每日洒落大地的第一抹晨光,那至刚至纯至阳却温和至极的太阳光精华,以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点点微光慢慢渗透进茅九的皮肤里,游走奇经八脉最终汇聚于丹田。   若是懂行的,或是开了天眼的天师见着这一幕怕是要惊讶非常,因为自古第一抹洒落大地的晨光根本无人可以吸收,那是最纯粹的太阳精华,传闻中唯仙人可吸收修炼的宝物。。   可眼前这些精华却像是缓缓流动的潺潺小溪,排排队淌进茅九的身体里,温润着他的经脉,提炼着他的修行。   然而这画面没人能认出来,者因此无人惊叹,如明珠蒙尘。顶多是让人感叹一声眼前青年沐浴于阳光之下,竟圣洁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提到攻了呢!骄傲脸.jpg   另外提醒一句,邪术是蛊。 第6章 诛宵小   茅九并不是从修炼开始就能够吸收第一抹日光精华,而是在十五岁生日过完后的第二天早晨,身体自动吸引来日光精华。第一抹落在大地的阳光被牵引到茅九面前,场面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天梯,要引他涅槃飞升。   若不是当时茅老被这动静引过来为他护法,教他如何吸收日光精华并将之收纳归融于丹田,恐怕他就真的飞升了——爆体而亡。   废话!就他个毛没长齐成天抱着电视叨叨五讲四美打倒封建迷信相信科学的豆芽小破孩,每次都在茅老鸡毛掸子加拖鞋逼迫下勉强学道术,要不是天赋领悟绝佳绝对是根废柴。就这样儿的小破孩怎么可能收服得了看似温和实则霸道刚强的日光精华?   当时那些日光精华冥顽不灵,跟熊孩子似的在茅九奇经八脉里乱窜乱跑,把他整个人弄得跟血人似的。茅老要再晚来一步,就真有幸见他徒弟‘飞升’了。   茅老把祖师爷修仙的道术全都教授茅九,也是因这次,本对道术有些排斥的茅九真正的接受且认真学习道术。茅老对此很欣慰,感叹:古人十有五而志于学,十五过后果真有学习的志向。   彼时茅九双眼放光,内心豪情万丈。   修仙、飞升、仗剑逍遥——敢问哪个少年不曾怀揣梦想?   欣慰的茅老忘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有个名儿,叫中二。   当然后来茅九意识到在这末法时代要飞升那是不可能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修炼方式。每天清早都要来这么一回,此刻,他正赶着一抹抹精灵似闪动的光点,从身体经脉游走一遍,扩宽滋润着经脉,然后赶猪仔似的赶回丹田。   可惜还没成丹,那些光点到了最后也是汇聚成了一团看着没啥杀伤力然而威猛至极的金黄色火焰。   其实茅老教导茅九吸收日光精华的那法子也不太好用,要费老大一番功夫。主要是这群日光精华就跟熊孩子一样,一跑进经脉里头就撒丫子狂奔,横冲直撞疼死他丫的!   后来愤怒至极的茅九就开始叨叨,给他们从四有青年讲到八荣八耻,从新民主主义讲到社会主义改造再到社会主义初级建设……他是讲得慷慨激昂,热泪盈眶了,把那群熊孩子似的日光精华训得个个蔫了吧唧,最后就被赶猪仔似的赶到丹田去了。   自从发掘出这个方法,茅九就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每天格外的期待吸收日光精华的这个时刻。怎么说呢?平时他就爱叨叨,可他又爱面子,爱端着,叨叨都找熟人叨。   那熟人的不二人选除了茅老先生还能有谁?可茅老有能耐,烦的时候甩屁股就跑,跑得没影没踪。茅九四五天没见着师父就格外思念,浑身就不爽利,人都夸他孝顺,其实他只是嘴巴寂寞了。   面上还得摆出世外高人的深沉样子,可苦了。   后来找到这个叨叨的好法子,还真是每天都神清气爽,腿脚麻利,精神矍铄。   茅九叨叨得开心,嘴巴弯起来,一刹那严厉深沉的形象就坏了,变得温文可亲,让人想亲近。   这笑与不笑,差别太大。刚巧观察茅九的陆鹤司就看见了,心中陡然起了些许兴趣,只觉得前面的娃娃有意思。   本来茅九被那晨光笼罩,瞧着就圣洁。再那么温柔一笑,直接把人对他的好感度从20飙升到7、80 。看着就想亲近。   陆鹤司便是对茅九好感度飙升,觉着眼前这青年比他那个皮糙肉厚毒舌傲慢死洁癖的小弟要可亲可爱得多。   虽然第一印象留下非常好的观感,但是还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都比得过同宗同脉的兄弟……这兄弟得是多招人嫌啊!   时间到了六点四十分左右,太阳渐渐的露出全身,挂上天空。火车里睡着的人也渐渐都醒了,一个个的睡眼朦胧起身就刷牙洗脸。   茅九睁开眼睛,吐了口气。一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对面陆鹤司打量的目光,愣了一下点头。   陆鹤司回了个微笑便移开目光,对方收回了笑容之后变得严厉冷漠,瞧着像个深不可测的人物,失去了刚才的可亲温和。陆鹤司不喜欢这类的人,因他周边打交道的都是这类人,更别提他最近就被这类人给阴了,怎么都起不来好感。   对面的人忽然冷漠下来的态度茅九自然感觉到了,只是心里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别说素不相识的人,就是平日里走动的人突然冷漠下来他也只会愣一下然后不再理睬。   茅九的心性是有些冷漠的,这体现在他对很多事情和人的不在意。但这又是修道的好心性,是红苗子。   出去洗漱的人越来越多,在茅九对面的四个青年男女也都站起来慢吞吞的边打着哈欠边出去。走道越来越拥挤,混乱的情况也就容易滋生邪念。   没过多久便有个四五十岁的大婶儿尖声叫嚷着:“偷钱啦——抓贼啊——”   这话儿一出,人群跟被劈开的浪似的往两边迅速的分开,给偷儿让出条道来。大婶儿瞧着这井然有序不约而同的画面,一股气憋胸口,顿住就跑不动了。   那偷儿穿着普通的夹克衫,相貌算是不错的。只是贼眉鼠眼,瞧着就不是个好人。   这贼眉鼠眼不是说生得就是贼的眉毛,老鼠的绿豆眼儿,是指他那畏畏缩缩的眼神,看着人都不敢和别人对视,躲躲闪闪的。这类人因为常年心虚,久而久之就成了这面相,让人瞧了就不喜。   如今这世道,从天而降的坏事就往头上砸,指不定碰上个丧心病狂的拿了把西瓜刀就往人身上砍。人们在公共场合就养成了自救的意识,当发生什么事跑得比谁都快。   这是个好意识,先保护自己,可也成了另一种冷漠的社会形态。不过这种冷漠的社会形态也不是常态,至少有能力阻止的人还是会站出来见义勇为的。   只是这节车厢显然是没有的,因为那偷儿逃跑的速度变慢了,还有闲心在半空中抛了一下抢来的钱包,这嚣张程度也是没谁了。   茅九有些看不过眼的微微摇头,正要站起来抓住那偷儿。脚下才一动,便见那偷儿‘啪’一声迅捷而响亮的摔倒在地上,听着那肉体和车厢亲密接触的过于激动的声音,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肉痛。   茅九目光瞥了一眼桌子下面,正见对面的陆鹤司悄悄的收回伸出去的左脚,抬头,一脸‘发生了什么’的云淡风轻。   这人,也是鸡贼鸡贼的……   偷儿呲牙咧嘴的爬起,手里拿着抢来的女士钱包狠狠的砸在了茅九面前:“谁?谁特么不长眼的绊倒老子?是不是你?你?啊?特么谁?”偷儿指着陆鹤司然后又指着对面的几个青年男女。   对面几个青年男女挺热血,看不惯他偷了人钱包还如此嚣张的态度,两个男生要上前,下一刻偷儿从怀里掏出把雪亮雪亮的小刀比划着。   那小刀虽小,用力些还是能捅死人。也不知这偷儿怎么把这些管制刀具带上来的。   偷儿比划着刀,见众人受制的模样更嚣张的叫嚣了,甩着钱包磕着头说道:“有本事来抢回去啊?一群孬种!爷偷东西了吗?有证据吗你们?亲眼见过吗你们?少特么逼逼。老子一刀捅死一个——啊!”   茅九不耐烦的撇撇嘴,抬起一脚没见多大力的磕在偷儿腿弯处,人就喊得跟杀猪似的一下子往车厢地板上跪。跪下去的声音别说还挺脆,骨头碎了一样好听。   众人瞧见这画面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下一瞬见那偷儿哭嚎得惨又不禁哆嗦了一下。   不是,这膝盖……真碎了?   茅九皱眉,神情不悦:“轻轻一磕就哭爹喊娘,就这职业素养怪不得只能混成个火车偷儿。”   众人默:……真轻磕吗?那声音听着挺脆的……不是碎了?   坐在茅九对面的陆鹤司心有戚戚焉的微微颔首,一脸认同。   被抢了钱包的大婶儿从人堆里挤了过来,一瞧见那偷儿,连自己钱包都顾不上了抓着偷儿衣领好几个大耳刮子就扇过去:“欺负大婶儿身形不便是不?大婶儿广场舞练过几年,深藏不露懂不?”   大婶儿扇得过瘾了便站起来,茅九便把钱包递过去,再低头一看:呦呵!左右对称,大婶儿美学不错。   没过一会儿便有乘警把那偷儿带了下去,车厢恢复秩序。大伙儿该干嘛干嘛去,只是倒有不少人对茅九起了兴趣,毕竟能轻轻一磕就把人膝盖骨磕碎的,那绝对是高人!   更何况茅九那身装扮,那深不可测的气度,分明就是个高人!还是个隐世高人!   大婶儿对于帮她逮住偷儿的茅九非常感激也非常喜欢,主要是瞧着青年模样如玉人儿似的,瞅着就好看。大婶儿高兴,拎着一篮子土鸡蛋就送过来给茅九。   茅九本来是推拒的,一听那土鸡蛋是家里头老母鸡下的蛋,天天下,新鲜着。一时之间忘乎所以的跟大婶儿讨论起如何催产母鸡下蛋的民生问题。   末了,感叹:“大婶儿,您真厉害。养鸡能手。”   高手在民间呐!   大婶儿爽朗的大笑,贼开心,直接把茅九当成儿子来疼,亲近得不行:“哪儿呀?婶儿给你支个招。”   茅九一听,乐了。支着耳朵伸过去听大婶儿给支招。   对面的陆鹤司看了这一场仿佛认亲大会似的戏剧性变化,看着两人从‘大婶儿’、‘小伙子’到‘婶儿’、‘大侄子’的进化全过程,感到非常神奇。当听到两人谈论母鸡下蛋的高产问题,而茅九还是那副深不可测宛如领导开会的表情姿势时猛然就喷了。   忍不住,还得维持形象。陆鹤司觉得对面这青年咋这么逗呢?太有意思了。   陆鹤司笑着笑着,陡然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于有些扭曲。他蓦地站起来朝车厢外匆匆走去,他身旁的姑娘见状神色也变了。   “Boss!”玫姐连忙站起跟着一块儿走。   茅九鼻子耸动了一下,闻到一抹恶臭。朝着匆匆离去的陆鹤司的背影看过去,一脸若有所思。 第7章 鬼面疮   陆鹤司有些踉跄的朝着有软卧的车厢跑,撞到了好几人也不理,一径的埋头跑进车厢关上门就往空无一人的软卧里躺。   幸运的是有软卧的车厢距离他之前的软座并不远,而这间包间是他们在上车前就订好的,上下铺位共四个除了陆鹤司和玫姐两人就没人了。整个包间都被订下后,陆鹤司不太习惯睡软卧,便又订了软座。在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出去外面软座坐着。   这会儿出事儿了,便赶忙回到包间躺在软卧里全身蜷缩,两手紧紧的抱住头。不一会儿,整个脑门都开始沁出冷汗,嘴唇发抖。看上去像是个病入膏肓的重病患者。   玫姐匆忙更随而来却慢了一步被锁在包间门外,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手举起又放下最后还是轻轻的敲了敲,试探性的问道:“BO、BOSS……”   “闭嘴!”   猛然的大喝吓得玫姐心跳慢了一拍,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陆鹤司不是在骂她。听着里面陆鹤司痛苦的低吟,玫姐又是紧张又是焦急却实在没法儿。她差点就忍不住要打电话给陆家人求救,若是陆家那位六少得知BOSS出事,恐怕会立刻派人把BOSS接回帝都并联系能人异士为BOSS驱除掉身上的东西。   可是……BOSS不让她联系陆家。清醒的时候那样狠厉的警告,玫姐如今想来仍旧心惊肉跳。   “滚!”   “喝!”玫姐瞪大眼睛,瞪着眼前的大门,彷如瞪着牛鬼蛇神。半晌咬着红唇,拧着柳叶眉:“死就死了!总比眼睁睁看着BOSS被那鬼玩意儿缠死来得好!”   说着她就要拨打陆家的电话,此时,一只白皙圆润修长的手搭在玫姐的肩上:“需要帮忙吗?”   玫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方才坐在对面的青年。只觉得BOSS的病情需要保密的玫姐立刻对茅九表达出驱逐的意思:“不需要,请离开。”   茅九当然没有听她的,凝眸盯着房门,眉头紧皱。   此时包间里面的响动越来越大,乘务员小姐都在往这边张望了。玫姐心里越发焦急,觉得大概是茅九站在这里太招人了。赶忙说道:“请立刻离开,否则我请乘警过来!”   茅九黑亮淡漠的眼睛瞟向她,别说,他本来衣着就古怪,冷淡深沉的气质更使他神秘莫测。   玫姐有些怕,后退了几步:“别、别以为你有功夫我就怕你!”   茅九屈起食指点了点包间:“他好像很痛苦,真的不需要帮忙?”   也许是茅九黑亮的眸里透出了真诚,又或许是方才他的善意助人之举,和那个大婶儿热火朝天的侃大山,让玫姐瞬间相信了他的好意。只是心防还在,况且就连风水界闻名的张天师都对BOSS的病情束手无策,何况眼前普通青年。   抱着没有希望以及不想连累无辜的想法,玫姐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茅九的帮助。   “好吧。”茅九也不强求,转身边走边说道:“有事可去找我。”   玫姐点头,目送茅九离开。然后转过身,刚转过半边身子忽地一阵小旋风把她梳得精致整齐的头发都给刮乱了。紧接着就是响亮的一声‘砰’,门,开了。   玫姐目瞪口呆的瞪着一记侧踢腿把门踢开的茅九,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以及乘务小姐引颈张望中飞快的蹿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当着她的面儿,关上了。   陆鹤司额头冒汗,死死的抓着床边上的不锈钢栏杆,过于大的力气差点把栏杆拧断。突然他站起一拳狠狠的往自己的右侧腹部上击去,痛是真痛,然而什么都没有缓解,甚至于他还能听到那尖利的嘲笑声。   那嘲笑声来自于他背部上的鬼东西,陆鹤司知道这鬼东西,却对于怎么沾上的这东西毫无头绪。   换做是从前,便是提一下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都会被他一顿训斥,如今自己沾上这种诡异的东西最初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在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不得不南下寻找天师道传人张天师,没想到对方也是束手无策。   在下完无能为力的诊断之后张天师感叹道:“这邪物过于阴暗肮脏,若是有至刚至阳之火烧除,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刚至阳之火亦为人之阳火,这根本就是万中无一的人才具有的极阳体质。   换句话说,陆鹤司身上的这东西根本除不掉,他只能等死。   陆鹤司不信神鬼不惧死亡,却无法忍受这种窝囊的死法。   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就是剖掉骨肉也要把这鬼东西弄死!!   正当陆鹤司觉得自己会选择这种绝望的玉石俱焚的死法时,门忽然被踢开。抬头一看,视线模糊中见有个人冲进来迅速关上门后朝他走过来。虽然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那身非常具有标志性的衣服还是能认出方才做于对面的那个有趣的青年。   陆鹤司自嘲的笑笑,但愿这青年别被他吓到。下一刻,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掐住,抬了起来。   茅九将门关上,感受到了那过于阴冷的气息。这股气息在他很小的时候曾感受过,那是来自某种极其阴毒的东西。可那东西一般是大恶之人才会沾惹上的,眼前这人周身正气,邪祟轻易无法近身。想来,是被陷害的。   蹲下去一把擒住陆鹤司的下巴,茅九一脸严肃深沉:“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吗?”   陆鹤司觉得额头那一根青筋一跳一跳的,就连背部上的疼痛都因过于恼怒而减少了不少。陆·少女·鹤司昂着下巴,咬牙:“听得见,放手!”   茅·霸道总裁·九这才毫无邪念的放手,在陆鹤司刚松口气的时候猛然掀开他的西装和衬衫,露出赤裸而恐怖至极的背部。   陆鹤司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浓烈的杀意。但那杀意很快在茅九的一句喃喃低语中迅速湮灭。   “鬼面疮……”   陆鹤司抓住茅九:“你看得出这是鬼面疮?”   茅九点头。   陆鹤司背部挤满了许多个恐怖扭曲的人脸,说是人脸其实鬼脸更加恰当。这些鬼脸扭曲而恐怖,几乎占据了整个背部,甚至有继续生长的趋势。那些人脸还在啃食血肉。   茅九看得恶心,迅速把衣服放下,把这种阴邪的东西盖了下去。   太恶心了!   果然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恶心。   陆鹤司眼睛亮了,明显的见到希望一般。   他问了许多大师,那些人第一眼都以为是人面疮。继而对他面露憎恶并拒绝救治他,直到张天师看了两眼才说道这是鬼面疮。   这两样东西虽一字之差,区别却很大。前者为做恶事过多的报应,当然科学上解释这是一种瘤。后者则是一种蛊,很邪恶的蛊。   眼前这青年年纪轻轻,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这是蛊。那么是否说明他也能除掉这鬼东西?   陆鹤司过于惊喜,刚想询问结果下一秒他就脸色苍白的咬牙低吟,身体痛得都在瑟瑟发抖。   茅九叹口气,心软。按住陆鹤司的身体,脱下他的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衬,然后咬破食指在那白衬上迅速画符。随着符的化成,凄厉的尖叫在耳边响起。白衬底下的东西挣扎着要跑出来但被血符咒镇住,慢慢的化作一阵灰烟,伴随着一阵阵刺鼻的恶臭,白衬底下流出黑水。   茅九整张脸都皱起来,连忙跳开捂住鼻子离得远远的。   所以说他真的很恶心这种东西,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很恶心。长得丑还很臭,小时看过一次就能成为童年噩梦,如今再见也没能改观。   陆鹤司也能感觉到青年在背部画了些东西,然后就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痛得他想打滚。但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个声音告诉他相信青年,坚持住不动。   因此他忍了过来,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像是经历了一天的酷刑。但熬过来了他就发现那些每天萦绕耳边的凄厉惨叫,背部明显的刺痛全都消失了,感觉轻松了许多。   叱咤商场多年,从来以精明著称的陆鹤司难得的怔忪了片刻,然后像是傻了一样伸手去触摸背部,结果触摸到一片光滑的肌肤。   不敢置信一般的,陆鹤司傻逼透顶的起身开门,把门口拨通了电话的玫姐一把拉了进来然后关门。   拿着手机接通了的玫姐:“???”   陆鹤司:“帮我脱衣服。”   玫姐:“……!!!”BOSS,我是清白女子!   电话另一头的陆修珏:“……我艹!”   陆鹤司:“……不是,我让你看看我背部。”   玫姐猛然反应过来,撩开白衬一看。本是做好被吓哭的准备没想到看到光滑的蝴蝶骨细腰……哎妈呀贼带劲儿!!   不对!这是……好了?   “B、BOSS,没了。”   “什么?”   “没了。没了,BOSS。那怪物没了,好了。”   玫姐喜极而泣。   陆鹤司一阵怔忪,猛然回神寻找茅九。   然而茅九早就被恶臭刺激得跑了,包间里早没了他身影。   此时电话另一头的陆修珏:“什么怪物?老三,老三!说清楚遇到什么事儿了?不说清楚别怪老子动作太大,赶去接你!”   陆鹤司一阵无语,接过电话:“你老子也是我老子,少特么成天老子老子的!”   “嘁!没死?”   “行了行了,我没事儿。别吓着老头子,不用大动干戈。我没事儿,不过这次得感谢个人。要没他,六少,你哥我就真没了。”   另一头茅九边走回座位边吸着破了口子的手指,要说他这血,还挺金贵。   里里外外淌着纯阳日光精华,至刚至阳的宝贝,一切邪祟在这宝贝面前,都得灰飞烟灭。   陆鹤司身上那东西,搁任何一个天师面前,那得愁坏他们。太阴邪,太难缠。   搁他这儿,一点血一道符的事儿! 第8章 反噬了   茅九回到座位上坐下,小山刚泡了泡面,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小山递给茅九一桶泡面:“九哥,给。”   茅九接过,不自主的吞咽口水。拿起塑料叉子就撩起大半的面往嘴里送,那看着Q弹爽滑的面条滑进嘴里,香辣牛肉味的浓重辣味把唇烫得艳红。茅九微微眯眼,神情颇为享受,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烂大街的泡面,而是山珍海味。   不知不觉的,车里同样吃着泡面却味如嚼蜡的几个青年人看他这样儿,竟也觉得泡面挺好吃的。   “九哥呃、不是,九师叔——”   茅九笑了一下:“算了,不习惯的话还是叫我九哥吧。到了地儿,在那些管事儿的面前还叫九师叔就行。”   “九哥,你刚刚去哪儿了?”   茅九吸溜了一口汤,说:“过去那边瞧瞧风景。”   小山回头看软卧的车厢,那儿是绝对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九哥在撒谎。   陆鹤司走过来坐在茅九的对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吃泡面吃得很香的茅九。玫姐则更是直接,看着茅九的样子跟看一尊佛似的,就差点磕头插香供奉了。   茅九在这强大的注目之下淡定自若且视若无睹的继续吃,那神态认真得,跟面前是山珍海味似的,倒叫人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了。   他是没觉得有什么,小山却是个内向孤僻的小少年,在这注目之下显得颇为不安。   身旁人左扭右扭的,茅九也吃不安稳,便将只剩下辣汤的泡面放到桌面上。拿起桌面上的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擦拭红艳艳的嘴巴。   然后抬眸说道:“别盯着我瞧了,快吃不下饭了。”   陆鹤司和玫姐同时不好意思的挪开目光,两人倒不是因为被说得不好意思,而是因为茅九抬眸那一瞬间太过惑人。   须知茅九本就容貌胜于常人,肤质如玉石。平时严肃端庄深不可测叫人警惕,反倒忘记他的模样。方才吃着泡面,被热气、辣味熏得眼里泡着眼泪,红唇艳丽,再是如何端庄也叫这股子魅惑冲得一干二净。   别说是陆鹤司心里如水波荡漾了一下,便是玫姐也有些受不住。   美色惑人,美色惑人。他们常在书上见着,今天总算是明了是何意思了。   茅九有些疑惑,却也没开口问。   干他这一行的,真材实料能得人尊重。可得人尊重的多是些老前辈,他太过年轻,很多人都信不过。他就得端着态度,可苦了他这爱叨叨的性子。   陆鹤司清了清嗓子,极为郑重的说道:“大师今日救命之恩,陆某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吩咐,陆某必当竭尽所能。”   “BOSS……”玫姐惊讶的看着陆鹤司,他这句话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能得帝都陆家老三一句承诺,可不轻易。只是她转念一想,人救的是陆鹤司一条命,得一句承诺也不过分。   这也从侧面证明陆鹤司性命金贵不是?   闻言,茅九神色柔和了一些:“救人一命,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玫姐已经从惊讶升级为震惊了,望着茅九不为所动世外高人一般的模样,差点想扑上去跪求一句你不要给我。不过她想有没有可能对方不知道陆鹤司的身份才这么爽快的拒绝……   陆鹤司笑了一下,“不知大师姓名?”   “茅筠,行九。你叫我茅九就行,不用大师大师的叫。怪怪的。”   眼前青年的坦率和平易近人让陆鹤司对他好感倍增,顿时笑道:“我叫陆鹤司,你比我小,要是不介意,可叫我陆哥。我叫你阿九吧,亲近。”   既然对方不求回报,他却不能忘恩负义。让茅九叫一声哥便是把茅九护在了羽翼下,也许以茅九的能力不需他的帮忙,只是在他看来茅九怕是尚未在天师界出名。在此之前,有他护着也好。   再者,陆鹤司心里也有些考量。陆家向来是不信神鬼风水之事,这次他出门在外便是因为不慎遭人设计,若是有天师界这条人脉在,何至于从北方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寻找天师?   何况还是白费了一番功夫,差点命丧黄泉。   茅九笑开,温和可亲:“行,陆哥。”没有推让,陆鹤司身有福德,应是自身加上祖上一直做善事,这样的人与之交往于他的修行也是有利。   “阿九,你要去哪儿?”   “帝都。”   陆鹤司当即说道:“我也是去帝都,你到那儿有地方住吗?若是没有,我可以安排地方。”   “不必,我去那儿是有公务在身。”   “公务?”   陆鹤司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能用到公务俩字,莫不是政府人员?   “地方警察,小村落里头的巡警。”   警察……似乎和天师不太挂钩。   “不说其他了。陆哥,你怎么招惹上那玩意儿的?”   陆鹤司问:“有什么问题吗?那东西不是邪术?”   茅九沉吟了会儿,看陆鹤司这样子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该不该说。   “阿九,但说无妨。有些事情,陆哥要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总不能被人暗地里害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陆鹤司话里带着令人胆战心寒的狠意,看来也是个狠角色。   如此,茅九倒也放心了。他倒不会因为陆鹤司露出点儿真性情便觉得不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枭雄哪个不狠?心软温柔之人也不是完全的善良。   有时候善良和恶很难分得清楚,但求光明正大,俯仰无愧乎天地便可。   而光明正大,济世救人又是茅山派的教义,所以茅九对陆鹤司并没有不悦提防之心。反倒是赤诚相待,他这人,喜则光明磊落相待,恶则睥睨一眼也不愿。   他这性子偏偏得陆鹤司青眼,陆鹤司什么人?帝都陆家老三,商场里的老将,心思狡诈却又有恩必报,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虽这也与陆家家教有关。但也足以说明陆鹤司是个品性不错的人。   陆鹤司三十将近四十的年纪,人是看得多了,一双毒眼也就历练出来。他自然看得出茅九是个心性纯良磊落的人,自然也看得到他的赤诚相待。   小兄弟既以诚心相待,抛却天师身份,他也回以诚心。   茅九见陆鹤司对身上那玩意儿多少有些了解,当下便直说:“陆哥,您身上那玩意儿是鬼面疮。是种蛊术。”   说到鬼面疮便要说说人面疮,人面疮这东西传说是作恶太多,被害死之人心有不甘化作恶鬼附身在人的身体上,终日折磨啃食仇人的血肉。人面疮长得和人脸有些相象,有鼻子、嘴巴和眼睛,却极为丑陋恐怖。这种疮长在人的全身,视作恶情况程度深浅不定。   然而陆鹤司非大恶之人,所以身上的不是人面疮,而是鬼面疮。鬼面疮与鬼和报应并无关系,纯粹是种蛊术。邪魔歪道里的一类,倒是挺恶毒的。   那鬼面疮的由来亦是人面疮演化而来的。   玫姐听得有些恶心,但还是好奇的询问:“怎么演化而来?”   “听过蛊王怎么练的吗?”   陆鹤司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蛊王是在无数毒物之中厮杀而来的,吞噬了无数的至毒之物才炼成了浑身至毒的蛊王。   按照茅九的说法便是这鬼面疮也是按照这种方法炼成的?   “没错。”   闻言,玫姐和小山齐齐露出恶心的表情。   陆鹤司更是脸沉如水,冷笑:“这回想要弄死我,倒还真是下了死本。”   茅九点头,没忍住捧起泡面把里面的汤喝了个干净。他向来是珍惜食物的,便是毫无营养的泡面汤他都舍不得扔掉。   喝完汤,茅九又若无其事的抽出纸巾擦嘴,一本正经严肃威仪的说道:“确实下了死本。”顿了顿,他似是极为不情愿的说道:“这玩意儿反噬挺严重,太邪太毒,一个不小心都能出事儿。更何况现在我帮你破了这邪术,那边怕是反噬了。”   鬼面疮这玩意儿是真邪门,那是走了歪道的蛊师剃了那些人面疮,用人血喂养。再把他们关一块儿,用一些秘术引得他们相互争斗,互相吞噬,直到吃掉对方。百来个进去最后才炼成一个鬼面疮。   须知,这一个人面疮便是一个受尽冤屈死去的恶魂。生前冤死,本就戾气极重。再加上死后还要受这等折磨,更是怨气冲天。   要不然不会一般天师无法解决掉,非得万众挑一的极阳体质才能除掉这玩意儿。   现在这东西反噬,恐怕那个给陆鹤司下蛊的人已经长了同样的鬼面疮了吧。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某处快要废弃的单元楼里的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一个男人猛然爆发出凄惨的嚎叫。男人踢翻了面前摆着的铜盆,踉跄着跑到一尊面目狰狞诡异的神像面前拜了拜,然后掀开神坛前的白布往里头一抓。抓起一堆毒物咬破了头,把带着剧毒的鲜血喂养身上开始啃食血肉的鬼面疮。   及时止住了疼痛之后,男人抬头,在昏暗的光下照出那张丑陋狰狞的面目,半边的脸上挤满了几十张细小的呻吟嚎叫的人面,那是几十张人面疮。   换句话说,这人手里已是沾了几十条人命,或恐不止。   嘶哑如破风箱里露出来的声音,极为吃力之下方才能发出来,咬牙切齿,恨意不止。   “天!师!” 第9章 自杀   火车快速的穿过一大片麦田,已是过了十几分钟,火车仍没有穿过麦田,可见麦田有多宽广。茅九掀开蓝色布帘子,望着外面金灿灿的麦田,感受那旺盛的生机。   因为体质的缘故,茅九对于生机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喜爱,热闹的人群、成群的动物亦或是大片大片的植物树木,郁郁葱葱的生机会让他非常的舒服。   照茅老的解释就是,人、动植物都离不开阳光,因为吸收了阳光的生气而展现勃勃生机。茅九那体质,说明白点他就是太阳的亲儿子,能不亲近他爸的余晖吗?   茅九听完沉默,秒懂。   这就跟光合作用差不多意思,只不过他跟普通人所需的有一点不同。普通人所需的是氧气,他不止要氧气,还要能量。   茅老听完茅九的解释也沉默了,转身往大门口一蹲,抽出别在腰带上的烟枪满脸沧桑的抽。   有一个热衷于科学的徒弟他也很绝望啊!   此时,茅九和小山换了位置,靠在车窗旁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麦田。茅九气质清冷严肃,长辫子、短褂布衣,就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教书先生,端正又不苟言笑——不熟悉的人是这般认为的。   有些偏斜的阳光打在茅九的侧脸,罩上了一层金黄光辉的轮廓,脸上小小的绒毛亦变得可爱。他的相貌也是偏向于漂亮,没有攻击性的那种漂亮,让人联想到温润的玉石。   同一车厢里的很多人都偷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男女皆有。有时候,漂亮的确是能够跨越性别和种族,令人着迷的。   陆鹤司这般想着,同时觉得刚认的小友实在是个漂亮的小朋友。这副样貌要是没有好功夫傍身,或是没有背景,到了帝都恐怕要被欺负了去。   幸好他提前把小朋友笼在羽翼下保护,不过他经常出差,负责的主要公司也大都不在帝都。保护小朋友不太方便。   陆鹤司开始琢磨怎么让六少护着茅九。虽然茅九于他有救命之恩,六少必然也会感激。可六少向来不信神鬼之事,他也没办法跟他解释这次遇到的事儿。   他自己都讲不清,六少恐怕也会怀疑茅九用心。   这点才让陆鹤司烦恼,他可不想六少把对待敌人的手段用在茅九身上,所以他得想个法子让六少心无芥蒂的接受茅九顺道照应他……   陆鹤司订了整个软卧铺的包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盛情邀请茅九去软卧铺睡。   有软卧可以睡,茅九自然不愿睡硬座。   怎么说呢?茅九还是挺娇气的,有得享受便要享受,有得舒服便要舒服,但也不是说半点儿清贫都受不了。只是这价值观吧,跟苦修的天师有点儿背离。   茅九倒是振振有词:“我们要讲究科学有效可持续发展的学习方法,我没得享受没得舒服怎么甘心学习道术?这就会导致道心不稳,道心不稳就耽误修习,耽误修习就停滞不前,停滞不前就没有动力学习。没有动力学习就代表我不享受不舒服,不甘心学习道术……”   这话简直了,跟绕口令似的。偏茅老寻思了半天居然发现逻辑毫无错误,差点把他也给说服了。   最后茅老享受着茅九特供的上等烟草蹲在门口边沧桑的抽着。   夜晚,天空晴朗却无星子,唯有一轮惨厉的弯月挂在天边上。惨白的月光洒落,给寂静的夜晚添了点儿空旷的孤寂。一列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车厢里的人都睡下了,时不时有几个人翻个身说个梦话的动静。   车厢里很安静,即使有呼噜声、梦话,还有相对而言较为响亮的列车轰鸣声,可还是很安静。这种安静是一种别样的死寂,就像深夜里所有有生命的生物都陷入沉睡,唯独你一个人意识清醒。   在黑暗里,你会感觉到孤独,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是清醒的。   陈雪现在就处于这种令人抓狂的可怕的孤独中,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恐惧。尤其是在这样死寂的黑夜中,更为恐惧。   她握住胸前的一蹲玉佛,闭上眼睛默念,希冀能够尽快睡去,摆脱这种可怕的孤寂。   忽然她的下铺传来声响,陈雪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并暗自斥责自己太过大惊小怪。睡在她下面的是郭茴,她的大学同学。   这次放假,她和学校里的几个人一起组织去南方玩。郭茴就是其中一个。   陈雪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过身睡,又陡然发觉不对。她原先以为郭茴是起身去上厕所,谁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打开门,而是在包间里走来走去。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要走来走去?而且她还听见一阵轻微的吱呀声,那就像是……像是有人攀着床铺的栏杆爬到上铺一样。   爬,是爬。不是手脚并用踩着栏杆上来,更像是某种软弱无骨的东西顺着栏杆爬上来。衣服和钢铁摩擦的细微的声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那声音就在耳前!!!   陈雪猛然睁开眼睛,顿时骇得心脏差点停掉。她手脚僵硬,额头上冒着冷汗,瞪着趴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   因为她习惯睡在有栏杆的一侧,因此一睁开眼就看见几乎贴着她脸的郭茴。   只是郭茴的样子不太对劲,她披散着头发,遮住了那张很漂亮的脸蛋儿,只是紧紧的贴着陈雪,一动不动。   陈雪试着往后移动,郭茴没动。但陈雪就是能感觉到郭茴藏在头发下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陈雪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叫她:“郭、郭茴?”   郭茴没动,陈雪感觉背脊一阵刺骨的凉意,毛骨悚然的恐怖感一寸寸侵袭全身。   她又叫了一遍:“郭、郭茴,你、你干嘛呢?”   郭茴还是没动,陈雪壮着胆子挪过去。挪没一会儿,郭茴猛然抓住陈雪的手腕凄厉的尖叫:“谁都逃不了!!”   陈雪发出短促的尖叫,然后晕死过去。   第二天,茅九一如往日,在第一抹阳光破开云层之外便起身修炼。他体质特殊,修炼时本是不需要打禅,闭眼便可入定修炼。但若是加上打禅效果更佳,打禅便类似于辅助之类的东西。   人前,他自然不会打禅。在这包间里,因为较为隐秘,所以便盘腿打禅入定,照例训斥……啊不,教导日光精华乖乖的走一遍经脉,再到丹田乖乖窝着。   陆鹤司曾当过兵,他们老陆家的男丁都当过兵,就算是最受宠的老六也是如此。当兵的都早起,他也习惯早起,这习惯维持了十几年。   没想到当他睁开眼睛便发现对面上铺的茅九比他更早醒,面对着阳光打坐。   经过一天的相处,了解茅九为人的陆鹤司更为喜欢这小辈了。   他这年纪,见到的小辈很多,有点才华的便骄横,眼睛长在头顶上。谦卑的却又没什么真本事儿。有才华又谦卑的,偏是水仙不开花——装蒜,目的太强烈。   陆家老六陆修珏笼统上来说也算是他的小辈,毕竟年纪上要小个十几岁了。只是那小子妖孽得不像普通人。十足的天才,而天才糟糕的脾气又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陆鹤司是普通人,自然也认为陆修珏傲慢毒舌理所当然。不仅因为他是亲人,还因为各种因素——身份、相貌、能力、智力等等都属于极为优秀那一类的,没有性格反倒是不真实。   所以陆鹤司也没拿茅九跟陆家老六比,表面上他是这么安慰自己,其实私心里还是偷偷对比了一下。发现陆家老六惨败。   没办法,虽然陆修珏很优秀。但是一口毒舌能把人毒死,在外头是一副高贵儒雅温和的世家贵公子,在认识的人面前就是耐打抗旱粗糙的流氓匪子,一口毒舌谁见谁死。   外头对陆修珏陆家六少的评价是真正的世家贵公子,陆鹤司冷笑,那分明是朵精致的塑料花,超了凡脱了俗的那种。   陆鹤司安慰自己不是他六亲不认,没有兄弟友爱,实在是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去找虐。   况且,除去一开始茅九严肃外表之下看似深不可测,深入接触实则温和淡然,有如春风般融融。怎么看也要选茅九吧。   如此想着,陆鹤司倒也不纠结其他。看对面茅九打坐的样子多半是在修炼,不好打扰。他便下床去拿电脑处理之前被设计陷害那事儿,虽昨日下了命令,可也不过是解决了表面上的。他要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正摸出了电脑,刚打开,忽然便听见外头传来惨烈的尖叫,仔细一听竟仿佛是有人自杀了。   陆鹤司还没动作,床上茅九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便从一米多高的上铺跳下,犹如猫一般轻巧的落地。   茅九抬头温和的笑:“陆哥,一起去外头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第10章 自作孽   茅九和陆鹤司并肩走出去,便见廊道挤满了人,纷纷扰扰的颇为热闹。许多人都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引颈翘望,路被堵住,两人进不去。   茅九便揪着其中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显然也是半斤八两,知道的不多。只说道:“听说有人在里面自杀啦。血留得哗哗满地,贼可怕。看了得做噩梦,别去看——欸?咋进去了?咋、咋挤进去的……”   茅九身形诡异,步伐轻快,专盯着人群中的缝隙钻,很快就挤到前面去。陆鹤司没他那本事,还在后头等着。   到了前头,人空了不少,乘警出来拉了警戒线,几个乘警脸色严峻,交头低语。洗手间的门开了条小缝,见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有大把血流出来,流到了廊道上。   洗手间的旁边还有个女生眼神呆滞的坐在地上,显然是被吓坏了。   茅九眉头微微皱起,其实这自杀的事儿他是不愿掺和进来的,自杀死的人怨气都挺大,一不小心就沾染上麻烦。要不是察觉到这自杀有些诡异,他是不愿跑进来看的。   茅九脚下微动了一下,正想转身离开,谁知后头一个人绊了脚,倒下去。这人挤人,跟肉贴肉似的紧密,一个人倒了就推了前面的人,茅九一个没注意也被撞得一个踉跄。   往前面扑倒,急忙站稳了身形,眼角一瞥正好瞥见洗手间里的情形。   里面死的是个年轻的女生,好似还是个女大学生。坐在盥洗台上,很自然的一个姿势,脖子插着跟牙刷,戳破了大动脉。头倾斜着,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兴奋过度。   死法诡异,表情诡异,姿势诡异,魂魄也诡异,自杀动机……不知道。总之从这几点来看,这所谓自杀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干什么?都出去,退开!离警戒线一米远!!”   乘警起身呵斥,把人都赶跑。茅九趁机往后退,因为人多他也没能和陆鹤司会合,不过陆鹤司见人多倒是回了包间。   茅九便等人少了才慢悠悠的踏回包间,途经一处包间,随意一瞥,门没关紧。   没打算也没兴趣听墙头的茅九默默的走过去,脚刚起步便听见里面一个男声愤怒的低吼:“郭茴自杀了而已!!谁他妈知道她干嘛自杀,被人甩了被骗了都是原因!我警告你陈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掂量清楚。别他妈整天疑神疑鬼!”   茅九已经提起的脚默默的放回去,仰头出神的盯着车顶,猜测那是什么材质,拿去卖……不不不,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一个女生低低的带着惊恐的抽泣声传来,显然就是男生口中的陈雪。   另一个女生低声安慰陈雪,陈雪摇头有些崩溃:“不,是真的。我昨晚就看到了,郭茴说我们谁都逃不了。我们谁都逃不了,这是报应。报应……”   “妈的!”   “季言,你他妈要干嘛?”   “别冲动——”   “我告诉你们,那事儿谁都有参与。陈雪要说漏嘴,咱谁都逃不了。什么神神鬼鬼,嘁!要是真有,我们还能逃得了那地方?郭茴自己心理脆弱,受不住自杀。你们还真信了这疯娘们的胡话?行啊,真有鬼,让它晚上找我!”   茅九啧啧摇头,说这话真是好笑,仿佛鬼它只能晚上来找似的。   耳朵一动,听见包间里略微粗重的脚步声,茅九身形一闪,就在隔壁包间拉开门的瞬间他也拉开门钻了进去。   季言怒气冲冲的出来,觉得有些奇怪,侧头往隔壁包间的门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不悦的啐了一声,朝着火车用餐车厢走去。   一大早起来出现这种闹心事儿,连早餐都没得吃。   季言在大学同学自杀死在他面前的大清早上,没有丝毫伤心的念头,只想着去吃早餐……   他不知道当他摇头晃脑的路过几个车厢后,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处,一缕黑影顺着车厢壁钻进了他的脚底板。   小山一抬头就见到茅九进门,连忙起身递给他水壶,特别乖巧。   “九哥,外面真有人自杀了?”   茅九喝了几口水,摸摸小山的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山闻言便不再问话。   倒是陆鹤司问了:“怎么回事儿?”   茅九摇摇头,顿了顿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陆鹤司眉头皱了一下,也不再问了。   玫姐左看看右看看,就她一个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茅九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弄得她心里痒痒的,特想知道。可没人问,她也不好意思问,只能憋着,难受极了。   茅九坐在软卧上,垂眸不语,神色冷淡。   陆鹤司出去外面打电话,和陆家老六商量了会儿,找了一些理由搪塞过去,算是把茅九托付给了陆修珏照顾。回来后见一室安静,思索了会儿走过去对茅九说道:“闹了人命,列车恐怕要停。下一站得下车,你们……是要停一会儿还是直接赶路。”   小山看着茅九,茅九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打算住两天。”   陆鹤司对这回答没有太大的意外,照茅九的心性,恐怕也是要停两天。方才自杀的人虽是自作孽,恐怕也有罪不至死之人。   茅九不会不管,只是他事务繁忙,没办法陪伴茅九。如此想着,心下愧疚:“我有事在身,得立即动身……”   茅九理解,当即说道:“陆哥有事便去忙,反正我也是要到帝都的。到时联系。”   “行。我给你个号码,你到了地方打那个号码就行。我可能会不经常在帝都,但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你到了地儿,会有人照应你。”   “谢谢陆哥。”   “真把我当哥,就别提谢字。”   茅九淡笑,倒也真没提半个谢字。   过了半个小时到站,还真有乘警下来把人全都请下车,换乘另一辆列车。   停的这一站是个小城镇,但离帝都较近,所以还是挺繁华的。茅九带着小山和陆鹤司分别之后便站在火车站口,拒绝了好几个师傅搭载。   小山禁不住问茅九:“九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茅九笑而问:“小山,你饿了吗?”   小山愣了一下,还真饿了。在车上吃了快一天的方便面,并不管饱。   茅九朝着附近的一家面馆走去,“先去吃一顿。吃饱了再说。”   行人之中,有五个青年男女拦了一辆的士,因为座位不够而僵持不下。这五个青年男女正是陈雪等人,因为自杀的郭茴是他们的同伴,所以他们被警察留下来问话。   本就脾气暴躁的季言心情更加差了,对惹事的陈雪横看竖看看不顺眼,冷冷的嘲讽拒绝让她上车。   所以此时陈雪一个人孤伶伶的被扔在路边,司机师傅不耐烦的催促。陈雪望向平时要好的好友,好友躲避她的视线,无视她的祈求。   陈雪顿时心凉,好在同车的一个男生蒋良看不过去下车说道:“我陪着陈雪过去,到旅馆了你们打个电话就行。”   季言嗤笑一声,让师傅开车走了。   陈雪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望着蒋良:“你信不信我?”   蒋良不说话。   “你也不信我?蒋良,我们真的做错了,报应来了。我们都逃不了。”   陈雪眼神绝望。   蒋良领着她坐上公交,半晌说道:“做错事,有报应也正常。”   闻言,陈雪更为绝望。   茅九抬头,望着前面两人,神色莫测。   总算不是全都没得救。   帝都明曲园。   陆修珏从车上下来,刚走进酒店门口余宵珲便匆忙走过来迎接。陆修珏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余宵珲跟在他的身侧有条不紊的汇报紧急发生的事件。   陆修珏抬手止住他:“不用说这些,警察来了?”   “来了,在监控室。”   “尸体呢?”   “被送到尸检部了。”   “检查到死因了?”   “检查到了,被勒死的。死亡时间……超过三天。”   闻言,陆修珏脚步没停,眉头却不易察觉的皱起来。   尸体昨天被发现,死亡时间却已经超过三天了?   “尸体是什么人?”   “是周家的小孩。年仅七岁。”   周家?“建筑楼房的那个周家?”   “是。”   “查查看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人在明曲园附近逗留,还有关于‘窃金贼’的消息,加大人手调查清楚。”   “是。”   余宵珲推开监控室的门让陆修珏进去,然后关上门也跟了进去。   监控室里只有两个警察,一老一少,老钱和小李,分别是负责这起刑侦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两人见陆修珏进来,暂停监控播放,连忙起身。   老钱说:“六少。”   陆修珏轻轻点头,然后坐到前面的椅子上,同时点了一下下巴,示意老钱坐下。   见他态度颇为傲慢,第一次经手刑侦案件的小李态度不虞。 第11章 箱中尸   小李年轻气盛,心里头有不满全都表现在脸上,况且他也没真正意识到陆家在帝都的地位之崇高。   “陆先生贵人多事,还能念着命案亲自来一趟,真是亲力亲为啊。”   小李这话阴阳怪气的,实在是因为那尸体昨天被发现他们警局迅速备案,且那尸体和近来最大的一伙犯罪团伙‘窃金贼’似乎有些联系。   他们警局的人连夜出动,加班加点的干活儿。他和师父大清早的来明曲园要看监控,被拦在外面直到九点多钟才被放进来。受苦受累好容易等到可以看监控了,这传说中的陆家六少又来了。   来了不说还是这么副态度,白瞎了外界的好评价。   小李冷笑着,尽管陆六少有着和外界传闻一样甚至是远超描述的俊美容貌,可那涵养态度比起传闻差远了。   陆修珏没回话,后脑勺背对着小李,一动不动。小李还以为对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正暗自得意,却见陆修珏微微的偏头,露出侧脸,漂亮深邃的眼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不过是一眼,若有似无的,却像是坠了千斤的压力,一瞬间让他动弹不得。   老钱扫了一眼被吓到的徒弟,心内感叹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下马威的时候也不先想想陆六少是什么人,不想想陆家是何等的地位。   旁的不提,单是陆家子弟要参军,那股子军队里出来的喋血气势就不是小李这毛头小子的小刑警能受得住的。不过老钱不想提醒小李,让他被吓吓,最好能改改那毛毛躁躁的性子。   老钱走到陆修珏身旁的椅子,先是道了句谢,然后才坐下。   以陆家六少的地位和权利,要是他看不顺眼小李直接叫人叉出去都有可能。   “新来的?”   “刚从警校里拎出来的。”   陆修珏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微不可察:“怪不得。”   就那么轻轻的一句,在场的人都能听懂其中的嘲讽。   陆修珏可没打算放过嘲讽他的人,他继续说:“出来的,一届不如一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生。冲动莽撞,自不量力,自以为是。提着杆枪真把自己当神枪手了?拎着张警证就把自己当首长了?呵,眼睛白长了。”   小李气得当真是火冒三丈,眼里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手一动就摸上了别在腰间的手枪。老钱猛然爆发出响亮的呵斥:“干什么?没闹够?那就出去冷静!没冷静别回来!”   小李红通通的双眼冷静了下来,只是起伏过大的胸膛见证了他此时的怒气。忍了忍,没忍过,小李转身摔门离开。   监控室一时安静极了,一会儿后,陆修珏轻轻的笑了一声,声调没什么起伏,此情此景,承上启下,可算极尽嘲讽了。   老钱觉得丢脸极了,他本来还因为陆修珏那话而恼怒,结果他自己徒弟在打自己的脸。心里尴尬同时生气徒弟冲动,奈何公务在身,就算再尴尬他也得坐下。   唉!老钱瞥了一眼身旁至始至终连个头都没回过的男人,淡定冷漠毫无平时外界所见的温和儒雅。气势凌人,便是他都有些心惊。   这气势,老钱见过,在他以前的老首长身上见过。   陆家六少,是柄钢刀,开过刃,见过血。   陆修珏说:“开始吧。”   余宵珲上前点开暂停键,询问:“要重头看起吗?”   “到哪儿了?”   余宵珲回头望老钱,老钱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小孩拉着行李箱走进大厅了。”   陆修珏眉头微微皱起来,监控录像重新播放。   几个人仔细的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却越看越心惊。尤其是老钱,他其实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会觉得恐惧。   录像带里显示的是大前天中午,有个年纪约在七八岁的男孩,穿着黑白条纹短T,卡其色短裤和运动鞋。提着一个黄色海绵宝宝的行李箱,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因为小男孩坐那儿的时间过长,且举止乖巧得过分,显得怪异。期间有几个管理人员上前询问,男孩没什么大的动作,但可见对话没有障碍。   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小男孩起身拉着行李箱离开。因为拐到柱子后面,摄像头没办法照到所以不清楚柱子后面小男孩什么动作。   但至此之后小男孩没有再出现过,一直到第二天凌晨阿姨清扫大厅,把藏在角落里的行李箱拉出来打开发现小男孩的尸体蜷缩在里面。手脚反折在背后,形成了非常诡异恐怖的死状。   老钱提前去看了大厅的地形,发现小男孩躲起来后要离开的路全都有摄像头,但录像里没有再出现他的身影。也就是说,在他绕到柱子后面的某个时段里,他被人杀死后塞进了行李箱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小男孩绕到柱子后面的那个地方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因为他来回看了录像带不下十遍。   路过的人大多匆匆忙忙,从上一个摄像头到进入下一个摄像头的摄像范围内不超过一分钟。根据尸检报告,小男孩是被勒死的,而勒死一个人至少要一分钟……   然而现在最为匪夷所思的却是尸检报告显示这孩子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三天,简直跟上一起同样发生在明曲园的案子一模一样。   当初那个女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也是说女人已经死了有一个礼拜了,可是,死人怎么会动?   可是如果不是死人,为什么录像带里的小男孩和当初的那个女人一样坐半天动也不动?要知道小孩性子最好动,根本不可能安静超过一分钟。   老钱犯愁啊,这案子显然就不普通,涉及太大了。他也不明白好端端的案子怎么能牵扯出这么多事儿来,几个礼拜前死的女人查出来和近来帝都多起富商被绑架撕票案有关联,如今这藏尸行李箱的小男孩也是周家那被绑架了三个礼拜的小儿子。   这都跟那个手法高超且神诡莫测的犯罪团伙‘窃金贼’有关,是起大案子。   “等等。”陆修珏突然开口说道:“往回倒几秒钟——停。放大。”   看着被暂停放大的图片,陆修珏沉默不语,眼睛却危险的眯起来。   在场的余宵珲和老钱看着被放大的图片,都觉得背脊一凉。   只见偌大的屏幕上被截屏放大的是小男孩起身望着摄像头的方向,连贯着放没觉出什么异样。因为这动作太快太不经意,谁能注意到?   当被暂停放大,他们却看到小男孩嘴角上挂着的极为明显的讽笑,脸部僵硬,笑容诡异,极为恐怖。   良久,老钱艰涩的低语:“这些……根本就不是人吧。不是……人为的吧。”   不是人为……便只能是鬼做。   死亡时间早就死了,上一刻还提着行李箱走来走去,还会说话。结果下一刻就变成尸体被塞进行李箱,也……太诡异了。   陆修珏冷冷的盯着屏幕,两手十指交握叠在腹部前,两只大拇指有节奏的转圈。   余宵珲瞧见了他这动作,心知六少这是真动了怒。他那动作据说是从军队里出来的时候不习惯不再握枪,便交握大拇指转圈。后来是戒了枪支,只是动怒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要握枪,实在没枪便用这姿势替换。所以这姿势就代表着陆修珏动怒了。   余宵珲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修珏轻笑了一下,“有人在挑衅我们陆家啊。”   老钱没太懂,只是瞧着陆修珏那可怕的气势,直觉得危险便不搭话。   “一个小孩。拿一个小孩的性命来挑衅,钻钱眼子去了吧。”陆修珏转而问老钱:“钱队,这个——您怎么看?”   老钱有些受宠若惊,但这回话却有些苦恼,他便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桩案子,涉及的……不太科学——”   “哪儿不科学了?”   老钱被陆修珏那过于深邃黝黑的眸子盯着,嗓子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陆修珏说道:“钱队,您是公务人员,别迷信。这案子有鬼,只是是人在搞鬼。装神弄鬼,偷梁换柱。”   钱队问:“什么意思?六少发现了什么?”   “如果那小孩箱子里早就有尸体了呢?找个长得像的孩子杀了装进箱子里,让正主坐在大厅里掩人耳目。再把箱子藏起来,偷偷离开就行了。”   钱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推理听得是有些道理但是——“小孩怎么离开?摄像头完全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陆修珏笑了一下:“尸体藏在箱子里骗人,难道活人就不能藏在箱子里离开?”   钱队忽然茅塞顿开,想起录像里确实有好几个人拉着行李箱离开。毕竟是有名的酒店,每天人流量很多。他忽然想起小男孩坐在大厅里一个下午难道不是在等人流量最少的时刻? 第12章 窃金贼   陆修珏说:“钱队,你可以检查一下小孩尸体的DNA或者请周家人去认一下孩子。”   老钱点头应是,起身匆忙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脚下一顿,又走回陆修珏身边说道:“六少,您看,这录像我能拷贝一份带回局里吗?”   “可以。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一份过去。”   老钱兴奋的道谢,然后匆忙离开想要赶紧去尸检部再查看一下小孩尸体。   老钱一走,监控室里就只剩下余宵珲和陆修珏两人了。陆修珏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从头开始看起,面上毫无波纹,冷静到近乎冷漠。   陆修珏的长相极为好看,肖似其母。其母当年又是帝都出了名的美人儿,引来很多豪门少爷追求。陆修珏相貌上肖似母亲,俊美如玉,唯独一双眼睛不似其母那典型的古典韵味的丹凤眼,而是较为深邃的深窝眼。   因从小养在外公蒲老先生膝下而气质温和如世家贵公子,然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掩饰色,正如钢刀上鞘,温和无害。一拔出来,光是寒芒便能割伤人的性命。   余宵珲上前低声说道:“老板,这次事件加上上次事件,网络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围脖、新闻等各个较大网站的舆论已经制止住了,但是现在很多言论如雨后春笋在各大论坛纷纷蹿起,公关压不住那些舆论。瞧着……是有人在带节奏。”   “猜到了。”   余宵珲神色一动,“难道上次那个女人是故意在明曲园闹事儿的?”   陆修珏顿了一下,说道:“估计不是。大概是意外,只是看到好像在陆氏这个大家伙身上打开了个端口便以为自己能捞点便宜。呵呵,能被舆论弄死的,在于其本身就不够强大。”   陆修珏垂眸,暂停了上面的录像,只见上面几十个屏幕都停留着一个人影。那是个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棒球帽,手里提着一个旅行箱。   余宵珲注意到那个男人来回走了两次,一次经过坐在大厅里的小男孩身边,小男孩动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动作极快,没人能注意到,但现在被陆修珏截屏下来。   第二次这个男人提着旅行箱离开酒店。   陆修珏低语:“一群跳梁小丑。”   余宵珲说:“我去调查他的入住资料。”   “资料不见得是真的,将录像中关于这个人的影像截下来,一起发给钱队。让他们查去。”   余宵珲点头应是,扫了一眼录像中的呆滞如木人的小男孩,想到即使这个小男孩是活人,那么当初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是真的浑身都蜕了一层皮,还行走自如,如果说是毒品,什么毒品这么能耐,把人的痛觉都给屏蔽掉了。   而且当初的尸检报告也是这女人已经死了几个礼拜了,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要换掉尸体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儿。   余宵珲陡然想起张小道说的,这女人是中了邪术。   他有些踌躇,明知道陆家六少最厌恶这些神鬼的说法,还是忍不住想说一下。   “老板,这些真都是人在搞鬼?周家小儿子……还活着?”   余宵珲硬着头皮迎向陆修珏锐利冷漠的目光,顿时有些后悔提问了。   陆修珏其实也没生气,他虽然表现得不喜欢神鬼之说,可也没到半句疑问都听不得的地步。所以他开口回答属下的疑惑:“周家还没给出赎金,他们不会杀人。要杀,也是要了钱再杀。”   说来也是可笑,‘窃金贼’这伙绑架撕票罪大恶极的犯罪团伙,绑架完人之后毫无信誉的撕票,导致之后绑架了人,对方家属反倒不太敢交出赎金。   周家人也还算聪明,赎金没有一次性交完,目前为止只是交了一半,打算拖延时间让自己的小儿子能活得久一点,期待警察能尽快破案。   ‘窃金贼’窃的便是金钱,偷的是人命。有钱人的命金贵,那是因为这命可以用钱来买,用的是很多钱。把这些有钱人的命偷窃走再来要赎金,本来是求财近几个月却连续撕票三回。这才把事情闹大,也让‘窃金贼’这个犯罪团伙彻底暴露人前。   ‘窃金贼’图钱,求财,半点金钱都不会舍得抛下,况且周家那近千万的赎金。所以陆修珏才非常断定行李箱中的小孩尸体不是周家那个小儿子。   “况且,”陆修珏起身往监控室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行尸并不会说话。”   余宵珲顿时愣住了,他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了。毕竟最后那句话陆修珏说得很小声,几乎是低低喃语。可若是没说错……六少也信行尸之说吗?   仔细想来,六少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反驳过一开始那个女人是行尸的说法啊。可是,六少不是不信神鬼之说的吗?   余宵珲怔忪之间,陆修珏已经离开监控室离开明曲园了。明曲园不过是陆氏旗下酒店酒庄产业的一部分,不是他办公的企业大楼。   这边儿事完了,他便该回去工作了。   陆修珏走出酒店门口,忽然抬头看向对面一家连锁旅馆的三楼某个窗户,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转移目光,举步朝着停车场而去。   旅馆某间房子内。   戴着棒球帽的长风衣男打开门,走进来一件里头的女人似是受了惊吓便问道:“A姐,怎么了?”   A姐没理他,静默了会儿又撩起窗帘看向对面的明曲园门口,没再看到那男人。   陆家六少……   A姐原来是不知道陆家六少的模样,像她那样地位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外界传闻的,陆家六少模样好气质佳,是个真正的贵公子,可实际上半张照片也没流传到外界去。   这些有钱人啊,个个都是跟她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现在,也就是看看谁更有钱,谁就活得久。   .   茅九和小山下了车,站在街角看着人流匆忙。站了有十几分钟吧,茅九半点动作也没有,小山禁不住问:“九哥,我们要去哪儿?”   茅九微微侧了下脸,洁白的皮肤和墨青色的黑发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显得极为妍丽。   “得等。”   “等?”   “不用等多久,大概……大概走几分钟就能到吧。”   “??”   茅九拿出兜里陪伴了好几年的诺基亚,开导航,低头垂眸说道:“前面红绿灯过天桥,拐个弯有间旅馆。”   小山:哦。   在两人五六步远的地方,蒋良跟季言通电话,憋着怒气说道:“季言,你们在哪儿?我和陈雪找不到你们。”   电话那头季言说道:“蒋良,陈雪长得还不错啊。趁这机会,上本垒啊哈哈哈。”   蒋良警告道:“季言,嘴巴放干净点。”   季言忽然就冷了声音,冷嘲热讽:“陈雪精神有问题,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我不想跟一个神经病住一块儿,我们自己找了个地方住,你们的住行自己解决,也不用等我们了。你们自己回学校吧。”   “季言,你是要过河拆桥?”   “谁他妈拆桥了?这桥就是我搭的,我让你们过你们能过,我不让你们过你们就得游过去。淹没淹死是你们的事儿,不过我最后说一句,让陈雪听着,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掂量清楚。她要找死别把其他人拖下水,要敢说错一句,鬼没弄死她,我就能整死她!”   季言那话,听着狠,也的确做得出来。季言这人,家里在帝都有些来头,也算是帝都里头的公子哥儿。平时玩得开,也讲义气,可不入他的眼,让他讨厌或者得罪他的,都被整得挺惨。   季言这人,不太把别人的命放在眼里。   这次出游就可窥见一二。   蒋良也不太想和季言混在一块儿,分开了正好。只是——“季言,我和陈雪的旅费都放苏静那里,现在我们身上没钱。”   此时,苏静正窝在季言怀里,衣服被摸得有些凌乱。季言看了一眼苏静,说道:“我让她微信发给你,你记得收。挂了。”   手机挂了,季言一把扑倒苏静,一边揉着她的胸部一边说道:“笑得挺开心?不担心陈雪?”   苏静娇嗔:“谁要担心那个神经病?”   “你们不是闺蜜?”   “好笑了,闺蜜比得过您季少?”   季言直接就把苏静的衣服全剥光了,压床上弄起来。两人兴奋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窗不知不觉开了一条小缝,一条蛇一般的阴影滑进房间。顺着墙壁滑到天花板上逐渐的扩大,凸出眼睛、鼻子、嘴巴,慢慢的形成一张无声呐喊的脸,眼睛部位死死的盯着下面床上欢乐的男女。   蒋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转头对陈雪说:“我刚刚导航了,前面红绿灯过了天桥再拐个弯就有家旅馆,我们先在那儿住一晚。”   陈雪点头,觉得有些对不住蒋良。   蒋良摇摇头,没说什么。 第13章 鬼域   蒋良走到前面等红绿灯,陈雪也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神思有些恍惚。   陈雪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该出来,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苏静的请求出来,明知季言是什么人还要瞎掺和。现在遇到这些糟心事儿,真是,有苦难言。   茅九转身,“走吧。”   小山连忙跟上去。   茅九垂眸看着在大太阳底下滑过去的两条蛇一般的阴影,顿了一下继续走。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心里有些不悦。   不悦眼前这群人作的孽,这到底得是多深重的罪孽,才能让阴界之魂不顾太阳对魂魄的伤害执意报复!   此时此刻,就在陈雪的身后,有个穿着红衣的女鬼伸出手正蓄势待发,而在前面一辆轿车飞速的行驶过来。   尽管心下不悦,茅九还是走上前,停在陈雪的身边一边拉住她的手腕扯过来,一眼瞪过去冷冷的警告那个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心有不甘,却察觉到了危险,转身飞快的消失。   被抓着手腕的陈雪尖叫了一声,一巴掌抬起来要打茅九的脸。茅九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小山上前就护着茅九,质问陈雪:“你怎么打人?”   陈雪瞪圆了眼睛,怒道:“他非礼我!”   蒋良走过来拦住陈雪:“怎么回事?”话是问的陈雪,眼睛却看向茅九。   茅九对蒋良倒是没那么厌恶,他看得出,蒋良眉清目秀,目光坦荡,眉眼无邪气,是个善良明理之人。   茅九抿唇,说:“认错人了。”   陈雪不听这解释,正要好好嘲讽,被蒋良拉了一下,责备的话就梗在喉咙口没有说出来,悻悻然的撇开头。   蒋良则是朝着茅九点了点头,恰是时,绿灯亮了。   几个人便朝着对面走,被人群冲散。走过天桥的时候,茅九停了下来低头看之前站着的红绿灯路口,那里站着一个红衣女人正抬头冷漠的盯着这边。   茅九眉头微微皱起,感觉不太对劲呐。   茅九和小山走进旅馆的时候,陈雪和蒋良正在登记。陈雪一见茅九,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山对她很讨厌,臭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茅九更加不会看她了。   陈雪这白眼算是白抛了。   蒋良登记完回头也看见了茅九,点头微笑示意。   茅九回以一笑,青年温润一笑,很是漂亮。便是对他观感不好的陈雪都微微的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对茅九的感觉就略微复杂了。   “你的房间在A30,我的在A39。隔了一条长廊,有事儿去找我。”   陈雪接过钥匙卡,感谢的点头。两人上了三楼要分开的时候,陈雪禁不住问他:“蒋良,你……你怕不怕?”   蒋良看她一眼,沉默良久:“怕。”   陈雪咬着唇,“你信了对不对?”   蒋良直视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陈雪,我看到了。”   “什、什么?”   “这两天我开始看到一些东西,黑色的影子,黑蛇。还有,刚刚在路口有个红衣女人站在你的背后,她想把你推到路中央。”   陈雪踉跄后退:“你、你骗我对不对?”   蒋良眸光意味深长:“我们和季言分开很好,至少能活得久一点。”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了一下,说:“那个女人,我见过。在我们旅游的小城镇那儿的墓葬区。”   陈雪彻底崩溃,手心捂住嘴低低的哭泣。   茅九和小山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陈雪孤伶伶的站在走廊哭,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又凄惨。只是茅九和小山两人,一个对女色不感兴趣,一个还不到感兴趣的年纪。   于是两人穿过陈雪,视若无睹的走过去,开门,进去,关门。   陈雪:“……”我跟你们讲你们这样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季言刚和苏静做完,不理睬苏静的撒娇起身进入浴室中清洗。打开淋浴头,冷热适中的水喷洒下来。他关掉淋浴头,在头上抹了洗发露,闭上眼睛搓洗。   本是开了条小缝的门悄悄的关上,锁紧。   躺在床上的苏静撇撇嘴,拿起床头上的手机和耳机,开了最大的声音挂在耳朵上。然后上交友网站和一些男性朋友打情骂俏。   季言洗到一半,泡沫进了眼睛,抬手摩挲着淋浴头开关。手背一个不小心,把开关开到了最大,滚烫的热水一下就喷洒出来。   shit!   季言跳开热水,低咒一声,摸了条毛巾擦干眼睛。擦着擦着顿觉不对,怎么是一缕缕的?   睁开眼睛,赫然惊见手里是一戳戳的长发,女人的长条。从上面垂下来,季言抬头一看,惊叫一声。   只见原本是淋浴头的地方竟然停驻着一颗高度腐烂的人头,女人咧开嘴,只剩两个黑洞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季言吓得差点摔倒,慌忙转身跑去开门,却发现浴室门早就被锁紧了。他用力的拍门,踹门,叫嚷苏静开门。   浴室外的苏静背对着浴室门,跟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此时音乐正好到了最高潮的部分,鼓点密集。苏静心里还在感叹这耳机质量好,不愧是上万的限量版。   果然跟着季言就是有好处,要不是郭茴死了,还轮不到她上位。   “郭茴呀郭茴,你死了都不忘造福姐妹。等回去了我给你烧个几亿,你就安心的走吧。”   季言的脖子被头发勒住,脖子上明显的出现了一条很深的勒痕。他的脸已经胀成紫红色,眼睛翻白,舌头吐出,手脚慢慢的没有力气挣扎。   ‘喀吧’一声,他的脖子断了。   季言缓缓的滑落在地,头发慢慢的爬回去。女人头重新变回淋浴头,水继续喷洒下来。浴室恢复原样。   苏静玩着玩着,忽然断电了。房间一片漆黑,苏静极为不悦的骂了一声,摘下耳机,听到浴室水声哗哗,眼睛转了一下,下床走到浴室门口。   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季言,没有回复,只听咔的一声,浴室门慢慢的开了。   苏静妖媚的笑了,充满了性暗示。她推开门:“季言……”门一开,手机灯光一照,只看见季言倒在地上。苏静心里疑惑,向前走了一步,肩膀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抬起手机照过去,是戳头发。   苏静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腿肚子开始打颤,顺着头发往上照光,只见一个留着非常长的头发的女人人头就贴在她的脸侧,两个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静尖叫,转身连滚带爬的逃向门口。   女人头速度比她更快,飞扑过去咬住苏静的喉咙。苏静惨叫一声,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抽搐,女人头消失而她的喉咙破开了一个大洞。血汩汩的流出来。   房间内的灯再次亮起,重新恢复光明。   和两人一起过来的住在隔壁的孙全听到声音,过来敲门。没人理会,不悦的啐了口,转身回房。   当他关上门的时候,只见他的背部嵌着一个已经腐烂的女人人头,人头嘴巴的部位缓缓的露出诡异狰狞的笑。   “啊——”   茅九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下来,随手拎起一件单薄的外套披在身上。绕过小山睡的那张床时帮小山捏了捏被角,然后拿了包袱里的二十枚开元通宝铜币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   关上门之后,随手将二十枚铜币系在腰间,妥帖放好。那二十枚铜币用特殊的手法串在一根红线上,若是抹了茅九的血或是开了法力便成一把威力巨大斩妖除魔的古铜钱剑。   茅九走到陈雪住的A30,却见门大开着,屋里头灯光亮堂却没什么人气,诡异得紧。四周也是一片死寂,按理来说方才那一声尖叫能把整层楼的人吵醒,然而此刻走廊一片安静,每间房的灯光也是关着的。   茅九侧头从走廊的窗往外看,外头一片漆黑,一片死寂。平常这个时候外面虽关闭了很多店,然而还有彻夜不关的店面还有一些路灯、广告牌、LED灯等,如今全都关了。   此时此刻,便是连风都静止了。安静变成了死寂,一丝活人气息都没有。   “鬼域。”   茅九两手成掌合在一块儿,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相互勾缠比了个奇怪却莫名吸引人的姿势。食指相叠摆在胸前,道了句:“破!”   明明是轻风一般的声音却似千军万马奔涌而来,汹涌的力量咆哮着撕碎整条长廊的死寂。没过一会儿,在茅九的眼中,本和白天里没有异样的第三层楼全被黑雾笼罩。   那些黑雾张牙舞爪,形成幢幢鬼影穿梭着整层楼。像是遇到了节日,兴高采烈的奔跑欢庆。   这些黑雾形成了鬼域,即位所谓鬼域形成的原因。鬼域,顾名思义,鬼的世界。阳界和阴界就如同邻居,平常时候互不干涉,可若是有了一个契机就会相互串门,两个世界相叠。   但鬼域形成的条件并不容易,首先要地方够阴,一般来说是坟地或是万人坑之地。其次要鬼多,就像人多了就能形成一个部落,鬼多自然就能形成鬼域。   茅九猜测,这旅馆的原址应该是个坟地。 第14章 谈友情   若不是坟场墓地,恐也是医院监狱之地,这两者于风水上都是极阴极凶之地,不适宜用来做家宅而适宜做人流量较大的大型建筑诸如学校、酒店之类。   不过在建造这些建筑的时候应该请了风水大师来看过,震慑住了原在这片土地的另一个世界的居民。再加上人流量大,嘈杂和阳气足,所以没发生什么祸事。   只是这次因为陈雪蒋良等人作孽,才得来这个鬼域形成的契机。   茅九体质特殊,是个驱魔天才,别人学十年不一定有他一年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的功力。这是天赋,但糟糕的是他对风水并不太精通,至少不如茅老精通。   很多时候,茅老教他的道术,他一遍就能过,还能举一反三。反之,关乎风水上的寻龙定脉、风水堪舆怎么学都只是学了些皮毛。   这让茅老很是感叹茅九生错了时代,生在了这个风水天师和驱魔天师混淆不清的末法时代。倘若在唐宋盛世,在那个驱魔师盛行的时代,羽化飞仙也很有可能。   但有失有得,这个时代真材实料的风水师有,驱魔天师却很少。因为大部分天师都不具有能够跟阴魂交流、驱邪的能力,不是说不行,但因能力和体质的限制,很多厉害一点的邪术他们就没办法了。   举例陆鹤司身上的鬼面疮,便是南方正一道的张天师都没办法,要知道张天师是如今天师界中颇有声望的大师。许多有钱人请他看一场风水开出了天价都不一定请的动,可他却对鬼面疮束手无策。   而茅九因为体质的原因,成符——天师界中威力最大的驱魔符——极为轻易,驱除恶毒邪术鬼面疮也是很轻易。   驱魔天师中有茅九这般极阳体质驱魔除邪之体,风水界中其实也有特殊体质的天才。   风水,其实就是根据自然的元气和场能设计出能够庇佑子孙的建筑。说白了就是‘借气’,然后‘续气’,借大自然的‘气’形成自己和子孙后代的‘运’。   风水界体质特殊的天才传言便是能看到这股‘气’,风水师大多利用罗盘等各项工具辅助来寻找‘气’。若持有此天赋者,不必辅助工具便可看到‘气’。   这就是天赋,人力不可为。   最开始进入这家旅馆的时候,茅九只觉得一些地方摆设得有些奇妙,顺乎了风水界的‘天地自然,合乎其一’的摆设。他也没多想,以为是普通的风水局,直到此刻才想起其中的不对。   茅老曾梦想培养出一个风水界和天师界的天才(目的是为了在初恋情人和情敌面前装逼),所以尽管茅九于风水一事上表现得极为愚钝,茅老还是不放弃的教导茅九。   因此茅九隐隐约约对于这个旅馆的风水局有点印象——教了好几年稍微有点印象,茅老要是知道了,得多感动。他本是早就放弃茅九的了。   茅九记得这个旅馆摆了个五鬼旺财风水局,一个很大型也挺有名的飞星风水局。   五鬼旺财风水局首先要是楼房形成五鬼星风水格局,这是家宅风水局四大凶星排位第二的一个凶星。若是家宅形成五鬼星风水格局,则家中必有阴灵作祟或是凶事降临,总之会闹得家宅不宁。   这旅馆恐怕在初落成之时闹过人命,后来请了风水大师来摆了这个五鬼旺财风水局才把原本一个凶星风水格局改成了旺财格局。   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摆了驱邪除魔的桃木剑、桃木葫芦等等辟邪镇魔之物,一些风水之位较为凶的房间门外也挂了八卦镜,可以想见这地方若没有摆了五鬼旺财风水局该是多么凶。   只是现在这个局被破坏了,因为鬼域的存在。茅九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鬼域其实也是一个风水局,只要寻找到正确的方位就能破了它。   茅九端正态度,严肃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一片死寂的三楼,认真的思考。半晌,他松了口气,揉了一把脸:“我是驱魔天师又不是风水天师,管它什么风水格局,统统打回去好了。”   想通之后,茅九转身踏进A30房间。   一踏进去,便有阴寒之气自脚底板蹿上来,似是踩在了寒冰之上,连骨头被都冻得生疼。茅九皱眉,这可真是,太邪了。   “啊!救命——蒋良!”   茅九抬眸望去,一片黑暗。反应迅速的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打开照明灯——别说,这灯贼亮。   一照过去几乎整个房间都看得一清二楚,陈雪和蒋良一见茅九,顿时心喜。此时此刻,于他们而言,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能令他们赶到生的希望。   当他们突然陷入黑暗被一张张面孔熟悉的阴灵缠身时大声呼喊却发现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和死寂,无论他们怎么大声呼喊都只能听到阴灵那毛骨悚然的笑声。窗外也是一片黑暗和死寂,正当他们陷入绝望之际,拿着诺基亚出现的茅九简直如同救世主般的存在。   茅九看了一眼房内的情景,第一反应是关灯。   刚见光明又被瞬间灭掉的陈雪/蒋良:“……”   没过一秒钟,茅九重新打开照明灯,神色淡定。仿佛方才不过是不小心按到——好吧,他真的很讨厌恶心的东西。   他不怕鬼,但他讨厌恶心的鬼。尤其是缺胳膊少腿血淋淋高度腐烂严重恶心的鬼,重点是还密密麻麻一堆。他真的有点……受不了。   茅九看着被阴灵缠住的陈雪和蒋良二人,朝着阴灵说道:“我们谈谈。”   其中一只阴灵,即白天路中央打算行凶的那个红衣女鬼立时张开大嘴,露出类似于吸盘的长满了银光凛冽的尖牙,尖啸一声四肢着地以极其扭曲的方式飞扑过来。   茅九受惊,抬起胳膊狠狠的把手里的诺基亚掷了出去,正中女鬼的脸。   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女鬼被巨大的冲力砸得往后飞,撞倒了好几个阴灵。整张脸黏着一只诺基亚,已经凹陷进去一层了。   陈雪和蒋良震惊,默默的望着自己的某果/某星手机,顿时一阵脸疼。   要这手机有何用?关键时刻不如一板砖。   茅九:真的好恶心!   茅九施施然的走过去,阴灵们齐齐后退。茅九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走到红衣女鬼面前,昂着头脚尖一挑,借着巧劲儿把诺基亚挑了起来,抬手接住。   接住诺基亚后把挂在腰间的二十枚古铜钱币勾出来,两手掌心合十,抹过松散的二十枚古铜钱币。立时,红线收紧,形成一把小臂长短的古铜钱币短剑。   古铜钱剑是驱魔天师必备的除魔武器,却不是所有驱魔天师都能拥有的,也不是所有人能驾驭得了的。一般的驱魔天师用的桃木剑,但显然桃木剑威力远远比不上古铜钱剑。   古铜钱剑,顾名思义,用的古铜钱串成的剑。古铜钱年代越是久远驱魔效果越佳,年代久远历经几亿人的手不断的流通,沾了极为充足的阳气。邪灵鬼魅最为惧怕的便是阳气。   再者,铜质于风水中本为吉物,可泄二黑五黄之土气。铜属金,吸收气场的力量是最强大的。而鬼怪阴灵出现在人间,说白了也是靠着自然界某种气场得以害人性命。铜钱外圆内方,外为天内为地,通达天地,灵气逼人。鬼怪邪灵自然惧怕。   串起铜钱的红线正气、喜气,镇宅护人,驱邪化煞。   二者结合,形成万兵之首,剑。剑于古代,有正气凛然、刚柔并济、披荆斩棘之力,向来是驱魔赶鬼之利器。   茅九体质极阳,万鬼忌惮。再加上他那柄由开元通宝古铜钱币串成的古铜钱剑,诸邪皆诛。   故而,眼前众阴灵见到此景,纷纷松开陈雪和蒋良,齐齐后退。   茅九在众阴灵胆战心惊的目光下拎着古铜钱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垂眸:“谈吗?”   “……”   一瞬间的沉默。一刻钟的沉默。半小时的沉默……茅九动了,向前踏了一步——“谈!”   茅九抬头又低头,淡然的说道:“先捯饬捯饬自个儿。”   众阴灵:……颜值被嫌弃了是吗?   茅九抬眸,眉头微皱:“……能再微调一下吗?”   这特么就是嫌弃了吧?   阴灵们的领头是个死了有三十年的老鬼,一个老头儿。他是寿终正寝的,只是阳寿尽了阴寿还没到。   此刻老头儿变回生前的模样,只是面上罩着一层阴森森的绿光。那是特有的鬼气,也就跟涂了荧光面膜一样,没啥可怕的。   老头儿被推出来,虽然他是挺怕天师的,更怕茅九这种级别的天师,但是被嫌弃还是让他感到很不快乐。   “同志啊,你这个……这个,不行啊。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不行——你这样,咱们还怎么一起愉快的建设特色社会主义?你……不行啊……不是好同志……”   老头儿怂怂的颤抖,还坚强的说教。   茅九抿着唇,特别严肃:“我们新一代青年的目标是实现中国梦。”   老头儿有些震惊,惨绿阴森恐怖的模样瞧着莫名的有点儿伤心,有点儿委屈。   我想和你一起建设特色社会主义,谈一场弘扬社会主义正能量的友情,结果你拐着弯儿骂我老! 第15章 招鬼游戏   茅九说:“我看你们都是寿终正寝,只要过完阴寿便能投胎。现今闹出个鬼域,是想引来鬼差?你们也不是刚死两三年的鬼,怎么这点儿事儿都不懂?还当自己是新鬼呢!鬼域一出,重则牵连无辜之人丧命,轻则让无辜之人短寿。幸而你们都是寿终正寝的鬼,形成的鬼域没那么大的伤害。顶多是牵连了整个三层的旅客倒霉一段时间,要是引来恶魂邪灵,怕是整个旅馆的人都得死!”   老头儿有些愧疚,讪讪的说道:“是阳间的这些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我等。我等气不过,才小小捉弄他们。”   “小小捉弄?”茅九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问道:“火车上的那个女孩不是你们杀的?”   老头儿大惊失色:“什么女孩?我们没去火车上。我们不敢杀人,就是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害怕,学会敬畏鬼神。我们不敢杀人的。”   茅九说:“火车上有个女孩——他们的同伴,死了。死得诡异,是被邪灵害死的。”   “这……”老头儿回头看身后的阴灵们,“谁犯下这滔天大错?”   阴灵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说道:“我们只是吓吓他们,顶多让他们受点伤。没要害人性命。”   老头儿指着红衣女鬼说道:“你呢?”   红衣女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我又不是厉鬼,这红衣还是我贿赂了鬼差叫家人烧给我的。平常拿来骗骗人,从来不害人。我讨厌这个女人——”红衣女鬼指着陈雪,愤怒的呲牙。陈雪吓了一跳,红衣女鬼继续说道:“我想把她推出去给车撞,受点伤。没想害她性命——谁叫她踩在我的坟墓上,扔掉我的贡品还对着我墓碑上的照片指指点点。”   闻言,茅九对陈雪的厌恶增加了几分。这事儿别说是鬼,便是他身为人都要报复。你擅闯别人的家,把别人的家翻得乱七八糟还要对着主人指指点点,怎么都要被打一顿。   何况死去的无害的阴灵性格大都归于爱憎分明,得罪了他们自然要遭报复。   茅九本是不想管,要不是闹出了人命他绝不会插手。   可现在这些阴灵竟说不是他们杀的人,那是哪个邪灵杀的?还是说……   茅九猛然朝着蒋良和陈雪怒喝:“你们到底还做了什么?!”   陈雪和蒋良面面相觑,陈雪抢在蒋良前面说道:“我们……我们就是玩了个游戏,没有再干其他的了。最多……最多便是郭茴做了其他什么事,这些,我们不知道。”陈雪急急忙忙的说道:“我说真的,我发誓我没说谎。”   蒋良看了一眼陈雪,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保持沉默。   茅九锐利冷厉的目光似刀子般刮着陈雪的脸,冷哼了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的话,发的誓全都有鬼神盯着。你最好保证自己没有说谎!”   陈雪吓了一跳,脸上出现慌张的神色。双手合十朝着天地四方拜拜,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茅九也不再理睬了,既然她是不见棺材不下泪,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茅九上前和老头儿说道:“你们回去吧,吓也吓够了。出了口气便行,小孩儿不懂事,教训教训无可厚非。只是罪不至死。我会让他们清明中元给你们供养,另外让他们在五年内每年去清扫一次诸位的坟墓。”   闻言,陈雪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那坟园墓地百来个墓碑,一个个的清扫和祭拜也太费时间了,还要五年。   茅九瞥了她一眼:“若是不愿,便同他们回鬼域赎罪。”   陈雪脸色煞白,看了一眼那些齐刷刷盯着她的青绿阴森的面孔,忙不迭的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   倒是蒋良,早已知晓自己做错了,一直都满脸愧疚。当听到茅九的要求,反倒是一脸释然,显然欣然接受这个惩罚。   茅九面色舒缓,对蒋良挺有好感。这人不怕走错路,做错事,最怕的是知错不改!甚至是半点愧疚心都没有。   倘若没有蒋良,茅九倒真是不太愿意管不知天高地厚的陈雪。   茅九问阴灵们:“可满意?”   老头儿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身后的阴灵也都阴沉着脸不说话。显然是仍旧意不平,很愤怒。   茅九厉喝:“难道你们想闹到鬼差来?到时投不了胎打落十八层地狱再后悔吗!”   阴灵们出现退怯妥协之意,他们是怕投不了胎和打落十八层地狱的。只是他们还是很生气,老头儿便说道:“他们两个是同意了,可是还有另外几个。他们,没同意。”   原是如此。   茅九神色温和下来,说:“我会让他们照做赎罪的——放心吧,我有办法。”   阴灵们交头耳语了会儿后抬头看向茅九,纷纷弯腰鞠躬表达感谢。其实若不是茅九突然出现同他们理性的谈条件,他们恐怕会因愤怒闹出人命。若是出了人命,这片鬼域便染了邪气。   他们也会因此而无法投胎。   人界有人界的法则,鬼界也有鬼界的法则。互不干涉,若是互相干涉,不坏了规矩还可原谅。坏了规矩,严厉的惩罚便会落在他们头顶。   人们讲究和气生财,其实驱魔天师和风水天师处理鬼界之事,也是讲究一个和气生财。若是阴灵没有沾惹人命,他们会与之商量,将之劝回阴界。   若是阴灵执意杀人报复,化为厉鬼,他们才会出手收服邪灵。   所以茅九在看到阴灵的时候便知他们没有沾惹人命,第一件事便是同他们谈判,和平解决。   老头儿带着阴灵们缓缓转身,身影慢慢淡化消失。过了一会儿,灯光重新亮出来,风、气渐渐流通,死寂消失生气回归。   阴寒之气从脚底板退出去,鬼域逐渐消失,人气则慢慢的替代了鬼气。   见事情解决了之后,茅九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蒋良叫住他:“您叫什么?我、我们非常感谢您,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大师。”   茅九回头瞥了他一眼,语带责怪:“不是什么游戏都可以随随便便的玩!年轻人胆气大,火气大,寻找刺激是可以,但是有些忌讳不该去碰就不要去碰。心里对神秘未知之事存着敬畏之心,总不会害你。好奇心大是好事,但是请放在没有危险的领域——比如科学领域。精力旺盛的话与其把力气浪费在这种危险的游戏上还不如寻找小伙伴一起建设特色社会主义,一起实现中国梦……”   本来还心有惭愧,一脸认真的听从茅大师教诲的蒋良和陈雪渐渐的露出了诡异的神色。怎么觉得眼前这位大师是个坚决破除迷信坚信科学的无神论坚定信仰者呢?还是一个把实现中国梦作为青年人目标的伟大的无神论坚定信仰者……   蒋良问:“大师您……贵姓?”   茅九说:“茅。茅山派的茅。”   “茅大师,您……您是、莫非您是……”蒋良吞吞吐吐:“莫非您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茅九:“……”→_→仿佛他是个智障。   蒋良默默的低头,承受着茅九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茅九警告两人:“招鬼游戏不是随便可以玩的游戏,你们不仅在荒山野岭玩招鬼游戏——荒山野岭灵气阴气都是最盛的,最易滋生邪灵。你们还专门跑到坟园墓地去玩招鬼游戏,真是不知死字多少横——你知道几横?”   陈雪猜测:“……六?”   茅九看着她宛如看一个智障:“一啊。笔划里就一横。”   这智商,还学人到墓地里玩招鬼游戏!   虽然茅九没明晃晃的说出他的鄙视,但蒋良和陈雪已经看出来了。两人保持着沉默,决定不再暴露智商。   茅九冷笑:“你们玩的什么招鬼游戏?”   两人不肯说,神色为难。   茅九回身寻了张椅子坐下,左腿放在右腿上翘着二郎腿,两手相叠摆在膝盖上。颇为大师之风范。   “你们当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蒋良脸色一变:“您是说还有鬼?可是刚刚他们不是——”   “谁知道你们招来了什么厉害的邪灵!”茅九冷笑:“我本以为是方才的阴灵要害死你们,谁知他们并无害人之意。旨在教训你们的不懂事和冒犯之罪。偏偏郭茴死得蹊跷诡异,那手法分明是叫厉鬼索了命。既是你们中间的友人被索命,难道你们以为你俩能逃得过?便是和你们分开的另外三人恐也逃不过。”   陈雪吓得眼中含泪,求着茅九救救他们。那楚楚可怜的姿态,若是寻常男子怕是要心疼。好在茅九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又是看透了这女人本质,更加没什么怜惜之情。   “如果你们不把你们玩的游戏详情经过告诉我,我怎么救你们?”   陈雪犹豫。   茅九起身甩袖:“若还藏掖犹豫,茅九便不奉陪。”内心:终于甩了一回袖,想必比师父还帅!   陈雪连忙咬牙道:“我说!当时……” 第16章 鬼捉迷藏   刚放假,季言便组织了陈雪、郭茴等人一块儿去旅游。郭茴选定的地方是南方一座不怎么出名的小城镇,季言当时正和她好,为哄她开心也就同意到这座小城镇去玩儿。   这座小城镇位于南方,虽不怎么出名但胜在清静。风景优美,地方民俗风情很有特色,算是地方政府搞的一个旅游项目。所以去旅游的人还是蛮多的,那儿的民宿也不错。   他们一共是去了六个人,三男三女。一块儿做了火车去的,头两天玩得还可以。后面的那些好玩好吃的都没了,腻味了。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后来季言出去逛了一圈,他那时不仅对这小城镇腻味了,对郭茴也腻味了。郭茴长得漂亮是漂亮,就是那性格太过小家子气。   季言就是玩玩的,整个大学里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会认真谈恋爱。但郭茴当真了,越来越管着他。季言便对她冷了脸。   季言逛了一圈撩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那姑娘青葱水嫩,显然也是个心思单纯的,真把季言当成了良人。   郭茴当时还没跟季言彻底掰了,起先气不过上场撕了那小白花姑娘。季言就跟她掰了,她看着这对儿奸夫淫妇成天在面前晃却只是阴沉着脸冷笑。   每每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那小白花儿似的姑娘就把人家吓得直往季言怀里缩。   季言恼怒得不行,觉得丢脸。背地里当着陈雪几人的面狠狠的警告了郭茴。他还威胁她,再乱来就整死她。   郭茴在季言走后崩溃的大哭,再见面的时候却一脸平静。   陈雪脸上现出为难:“郭茴面上是平静,私底下找过我。让我帮忙教训那小白花儿,还送我一整套限量版的YSL。我一直很想要一整套……呃,女生都挺想要的。她还承诺了挺多好处,老实讲我当时真挺心动。可我也知道郭茴这人面上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儿样儿,一颗心剖开都是黑——蒋良,你干嘛这么看我?你眼神什么意思呢?”   蒋良收回眼神:“没。”   陈雪冷冷的哼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个坏女孩,是,我没那么多心思扮娇弱无辜。我是自私可至少我坦荡,更没那么多害人的心思。你以为季言怎么蹬了他前女友看上了郭茴?郭茴勾引的季言,生生掺进去的当第三者。”   陈雪顿了一下嘿嘿的笑:“她三了别人也被别人三,天道好轮回。”   茅九凉凉的附和:“嗯。天道好轮回。正如你踩烂了别人的家让找上门来报复一样。”   陈雪被梗了一下,脸色挺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的继续说:“我没答应帮郭茴的忙,我真不想掺和进去……就忍痛拒绝了。”她是真痛心,限量版全套的YSL啊。   “后来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估计她是找了苏静和孙全帮忙。”   茅九拧着弧形优美,黛青色的眉毛,思索了一下问:“他们……怎么教训的那姑娘?”   “不知道。”   茅九黝黑明亮的瞳眸落在陈雪脸上,后者撇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语气倒是镇定。   “后来郭茴提议玩一个和鬼捉迷藏的游戏,邀请小白花儿一块玩,季言答应了。”   事实上陈雪还挺惊讶季言会答应,以他对郭茴的了解不可能会不知道那个游戏就是拿来整小白花儿的。显然,小白花儿失宠了,季言又腻了。   不过也是因为是旅行的最后一天,几个人都想寻找刺激。先由郭茴提出和鬼捉迷藏的这个游戏,几人都同意了。   不过开头有些小插曲,蒋良并不同意。他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鬼神之事太过神秘莫测,最好还是别去轻易尝试。   季言不听,其他人也不听。小白花儿倒是听的,她们那个小城镇的人都挺信鬼神的。可她更听季言的话,没法儿,蒋良也只能答应了。   他们玩的那游戏,顾名思义,和鬼玩捉迷藏。找一只黑猫在一个阴邪之地,找几个人等到晚上的时候去玩捉迷藏。   阴邪之地本就多阴魂邪灵,黑猫又是通灵之物。玩着玩着便会有鬼跑进来和他们一块儿玩。   季言觉得不够刺激,提议众人到坟园墓地去玩儿,更有气氛。提出来后他又觉得不够气氛,于是他说当鬼的负责找人,剩下的要记下墓碑的名字。记得最少的那个要被惩罚。   这登记墓碑主人名字的游戏陈雪以前看过一部鬼片里的青年男女玩过,最后好像都死了吧。   小白花儿劝过季言,没用。蒋良皱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剩下的其他人都兴致勃勃,毕竟他们都是不信鬼神,都鄙视这些迷信的想法。   他们称之为试胆大会。   于是天黑的时候,差不多十点钟左右他们就去墓地里玩这个招鬼游戏。   茅九听到这儿,极为冷漠的评论:“找死的人,你怎么拦他都能找到死路然后颠颠儿的跑上去。”   陈雪和蒋良尴尬又惭愧。   几个人是分开来玩的,玩了几轮,几乎每个人都当过鬼了。几个不敬鬼神的年轻人大半夜到墓园里吵吵嚷嚷的,激怒了墓园的阴灵。这些人还不怕死的登记他们的照片和名字、生辰,须知这些本为私密,生人尚且要亲人才能知晓。   如今却被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寻求刺激当作游戏,首先便是不敬先人。而后又是对着墓碑主人照片品评,像是陈雪,踢了人家的贡品。孙全更是恶劣,嘲笑墓主人的名字和长相。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在肆意妄为的糟蹋先人时,整个墓园里有多少的阴灵就站在黑暗里盯着他们。   到后来最后一轮的时候到郭茴当鬼,她把人都找到了。唯独没找到小白花儿,他们在墓园里大声寻找她,叫她出来。他们要走了,不玩了。   小白花儿还是没出来,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几个人站在墓园园口,望着笼罩在一片黑暗和死寂中的墓园,一块块的石碑仿佛在死死的盯着他们。孙全最先害怕提议回民宿。   蒋良不同意,说一定要找到小白花姑娘。指不定她是崴了足撞到了什么,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几人拗不过就找了整个墓园还是没找着人,最后苏静就猜测会不会是鬼把她带走了。   众人说她胡说八道,苏静振振有词的说:“这游戏不就是招鬼的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要是有人怎么找也找不着,那就是被鬼带走藏起来了。这时候要放出黑猫让它带路。黑猫通灵,肯定能找着走丢的人。”   郭茴便放出黑猫,他们找到了黑猫,还是没找到小白花儿。找到后面季言烦了,不找了,回旅馆倒头就睡。   倒是蒋良还试图找了一圈儿,后来还到小白花儿的家里问,在她家门口下见到了这姑娘后才放心的回旅馆。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那座小城镇,再之后的事就是郭茴死了,他们留在这儿碰到了茅九。   茅九问:“就这些?”   陈雪说:“就、就这些。”   茅九又问蒋良:“你见到了那个姑娘?”   蒋良点头:“见到了。”   “确定是她。”   “是。怎么了?”   茅九说:“听你们的描述,那个姑娘单纯胆小——她是被季言骗了是吧?”   陈雪说:“是。当时她根本不知道郭茴和季言的关系,是……季言骗了她。”其实她也觉得季言真的渣到天际了,之前他两三周换个女朋友她是没太大感觉的。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季言求的是肉体欢愉,谁能确定那些女人就不是求财求利?   可小城镇里的那朵小白花儿还真是被骗了,无辜的。最后还被那么冷漠的抛弃,是她她也心寒。没趁着夜色天时地利阉了季言,真是善良。   茅九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姑娘单纯胆小,会一个人在墓地里乱跑?”   蒋良猜测:“也许正因为她胆小所以才偷偷跑了。”   “单纯有时候也意味着过多的善良,她会抛下你们逃跑了?这答案你们最清楚。”   蒋良沉默,他和小白花儿相处过一段时间,明白那的确是个善良的姑娘。既不是她抛下了他们,那么就是他们抛下了她。   那姑娘一个人怎么从阴森恐怖的墓地里回到家的?她该多怕?   茅九叹了口气说:“你能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吗?那姑娘,有什么异常?”   蒋良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幸而才不过三天,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只是这么一回想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当时小白花儿就站在自家门外,定定的望着自己家却不敲门不进去。   而且小白花儿一直隐在树荫底下,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她的样子也没听到她说话。蒋良当时问了她几句,她一直沉默。当时他心里有些不安和烦躁,一直问又一直不答便懒得深思。确认了人是安全的,他便转身离开了。   蒋良把这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同茅九说了,茅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恐怕那时她便死了。”   “怎么可能?我看到她……我看到的是……鬼魂?”   “她当时站的树荫底下,那树是槐树吧。槐树是鬼树,所以她一直站在树荫底下,因为能庇佑她。她早就死了,死在墓园里。”   “那她……她是被鬼害死的?”   “这就要看她愿不愿意把藏着的说出来。”   茅九锐利如刀的目光投向陈雪。 第17章 招魂   陈雪吓了一跳,逃避开两人的视线说道:“你、你们别看我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怎么还敢隐瞒?蒋良,那天晚上我一直都跟着你,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你还见过小白花儿嘞,我都没有。说不定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对,大师,说不定他知道的比我还多。”   蒋良看着茅九说道:“我知道的和她所说的差不多。”   茅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天快亮了,我先走了。”   陈雪急忙叫住他问道:“那、那害死郭茴的邪灵还……会不会出现?我们、我们真不知道其他事儿了。”   茅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明亮的黑眸仿佛能看透人内心潜藏的秘密。陈雪不由瑟缩了一下。   茅九说:“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恶灵凶残没有理智,概因生前为人所欺枉死,心有不甘才化厉鬼。她会寻找那些害死她的人,一一报复回来。”   陈雪问:“那么,害死郭茴的恶灵……是小白花儿?”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那无辜被你们一时兴起牵连的姑娘到底是被你们玩的那游戏里的鬼带走了,还是因某些原因死去。我不知道她的死因,自然不知道害死郭茴的是那姑娘还是你们找来的恶灵。”   茅九头也不回的说道,边说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待下去保不齐他会忍不住揍陈雪,虽然男人不能打女人,但有时候畜生却是不分男女。   陈雪也许没有参与进郭茴他们的游戏,也许只是犯了不敬鬼神的小过错,但有时候旁观的冷漠才是罪无可恕的。何况她到现在还不认为自己有错,话里话外的,把错往别人身上推。一个劲儿的想将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来,可她摘得出来吗?摘得干净吗?   茅九不想理她,蒋良也不想理她。   茅九聪明,蒋良也不笨。两人早从陈雪不自在的神态和话里面的一些漏洞察觉到了她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既想要保住性命又藏着掖着怕丢面子,蒋良实在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跟这群人混在一块儿的。   事实上,这次一行人六个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自利只是常态,分分钟只想着为自己谋利益甚至可以完全践踏别人的感情和性命。   遭到了报应之后还不知悔改,半点愧疚都没有。再多呆下去,蒋良怕自己恶心。   陈雪叫住他,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她怕,希望蒋良留下来陪她。   蒋良冷笑:“你是担心厉鬼害你,有我在还能替你挡会儿吧。”   陈雪被拆穿了心思,顿时脸色就变得难看了很多。   蒋良面无表情:“陈雪,也许你的确没害人。但你的冷漠和见死不救同样罪无可恕。”   陈雪顿时脸色惨白。   蒋良不再管她,转身慢跑几步追上茅九。和茅九肩并肩的走在走廊上。   茅九侧头说了一句:“你不必太过在意,毕竟你做了自己该做的。”   蒋良苦笑着摇头:“如果一开始我不是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看,而是提醒那个女孩。她不会被季言骗,也许现在还在那座小城镇里安逸幸福的生活着,她还是个不满二十有大把青春和未来的女孩。她应该有疼她的丈夫,爱她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茅九沉默。其实很多时候人们就是会遇到这样无奈的事情,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念头便能影响另一个生命的全部轨迹。甚至是一时兴起的玩乐就能要掉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又或许,只要一个阻止的念头一句话的功夫,那女孩就不会死。   但这事儿又能怪得了蒋良吗?是要怪的。然而他又已经尽力,至少没有那么冷漠的旁观也没有落井下石。   两人沉默了许久,蒋良疲惫的抹了一把脸,深吸口气:“大师,您……您能告诉我到底那女孩是怎么死的吗?”   茅九说:“你确定要知道?也许知道了你会更难过。”   蒋良很肯定的点头:“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好吧。去你房间,我们……招魂!”   茅九回了一趟房间,见小山还在沉睡。想了想,从兜里拎了一道祛病平安符放在他的床头边,以驱除鬼域带来的鬼气。   他虽于风水上不太懂,画符驱魔却是行家。所以一道小小的驱除鬼气的符咒还是画得出来的。   茅九拎了包袱到A39蒋良的房间,蒋良正在等着他。   茅九刚坐下,蒋良便把灯关了。   茅九:“……”   蒋良打开手机照明灯,抬头一看就看见茅九抿着唇望着他,眼睛里包含内容。   一愣,问:“是不是太亮了?”   茅九:“你为什么关灯?”   蒋良说:“招魂啊。不是要阴森黑暗一点?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那是在营造气氛吓你们而已。”茅九抽抽嘴角,从兜里掏出点儿东西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朝着开关的放心弹射过去。   ‘啪’的一声,灯亮了。   蒋良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地上滚着一颗炒花生。盯了几秒,回头看向茅九,哪怕茅九的眼睛里充满了内容也被他兀自加了几层滤镜美化得不要不要的。   蒋良满脸虔诚:“师父,收徒吗?”   ……   茅九背过身,把包袱里的一块棱镜罗盘、黄色符纸、朱砂和一只毛笔摆在了桌上。翻开个杯子往里头兑了点儿朱砂和白酒,混成墨色的汁水。   摊开了黄色符纸,开始画符。   “这回出门我就是来处理公务的,身上没带招魂的符纸。这东西不太好画,有些麻烦。不过画个一两张还是可以的,对了,你见过招魂吗?”   蒋良心里划过淡淡的忧伤,他是985的学生,自认聪明才智全都不缺——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无声拒绝真的很伤人啊!而且一点都不委婉!!当他看不出来吗?   “见过。”   茅九诧异:“见过?”瞧着不像啊。蒋良这人一看便是个无神论者,还能见过招魂?难不成也是个鬼神论爱好者?   这么一想,茅九就不大赞同了。他眉头一皱,如严厉的长辈一般教导:“活那么大岁数了还学人迷信?多崇信科学,多往科学这方面发展。看看你们这次,闹得什么事儿,全是迷信导致的后果。迷信害人啊,年轻人。”   蒋良:“???”仿佛画符抓鬼的人不是你一样。精分吗天师?   “我在电影里见过,鬼片里有很多这种情节——似乎要用到当事人的贴身物品?”   “差不多吧。不用也可以。需要用到那些贴身物品,只是因为需要媒介。”   “媒介?”   “万物之间的联系都需要媒介,现在我们和远方的人们聊天需要用到手机等通讯工具,古代我们用的是信封。这些都是媒介。不只是聊天、传达信息等,其他方面也是需要媒介的,只要有所联系或者需要联系。招魂说白了就是请求鬼的出现,也就是和鬼联系,就需要媒介。道家的符是媒介,用以通达另一个世界。但在另一个世界中未必就能找到你真正想要招到的魂魄。所以需要用到生前使用物品,增加媒介的力量。”   “但我没有那个女孩的贴身物品,季言也许有。”   茅九点燃了三炷香,插进一个香炉里。这香炉很是奇特,里头干干净净的,半点香灰也没有,可三炷香稳稳的插在了里面。香炉是三足鼎的造型,巴掌大小,很精致,看着年代久远。   也不知他怎么做的,四指并拢在三炷香头部抹了一下便点燃了这三炷香。   蒋良看得眼睛亮了一下,情不自禁的说道:“好厉害!”   茅九瞥了他一眼,默默的摊开手掌,掌心处放着一把打火机。   蒋良:“……”   茅九说:“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驱火驭火?别迷信。”   蒋良:为了让我别迷信,您真是不遗余力。   茅九扔掉打火机,说:“再怎么贴身的物品都比不过名字这个媒介。你听过很多民间传闻吧,说是小孩丢了魂儿,便要沿着村喊小孩的名字。诅咒别人的时候也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名字里头蕴含的力量其实很强大,首先它寄寓了长辈的祝福和期待,其次人的命中五行有所缺失,便在名字中补回来。神鬼之事虽是诡异莫测,其实要用科学来解释也不是解释不通,其实都是某一些人们未知的力量罢了。比如说念力,世界各地都出现过特异功能的传闻,什么用念力隔空移物,是通过大脑的某种特殊意识去影响客观事物的运行规律。   名字从上古时候人们就认为能寄寓长辈的祝福,能够补全孩子命中所缺五行,相信的人多了,这种意识就会深刻的烙印在每个人的认知里。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真的。仿佛就拥有了力量,有了力量就被别人恐惧或崇拜,无形之中其实也在肯定加强了这种力量的存在。所以才有说法,你不相信鬼,这世上就没有鬼。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对了,那个姑娘叫什么?” 第18章 共情   “白花。”   茅九说道:“真名。不要外号。”   蒋良说:“她就叫白花。”   茅九抬头:“所以你们叫她小白花儿不是叫的外号?”   蒋良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一直叫人外号多不礼貌。”   茅九:没想到你们素质挺高的。   茅九将棱镜罗盘摆在桌面上,没理会它。将招魂符和定魂符各摆放在两边,放下朱砂笔。截了一段儿香灰抹在招魂符里面,十指灵巧的将之折叠成一个三角形然后合在掌心里。十指相叠,摆出了一个十分奇特好看的姿势。   蒋良在一边看得满脸惊奇,忍不住问他:“这是要开始招魂了?”   茅九点头:“嗯。我记得你说过你近来能看到一些鬼影是吗?”   蒋良愣了一下:“我没当您的面说过——”   “你跟陈雪说的时候,我听到了。不必担心,你只是运势有些低,过段时间就没事儿了。不过我需要你帮忙。”   “没问题。什么忙?”   “我需要你共情。”   共情?蒋良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利用别人的言行举止进而窥探对方内心情感的意思。但这个跟招魂什么关系?   “你不是想要知道白花怎么死的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的鬼魂上你的身,让你和她产生共情。你的体质偏阴,鬼魂容易上身。我的是极阳体质,阳气充足,鬼魂最怕了。他们不敢上我的身,所以没办法共情。”   蒋良问:“有危险吗?”   茅九蹙着眉头睨他,有点不开心:“我在呢。能有危险?”   蒋良闭嘴不再问了,并对于鬼魂上身充满了兴趣。不过一会儿他又好奇的问:“不是招魂上来,问问她的吗?怎么还要共情?”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则七魄消散人间。独留三魂,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天魂是本我,潜意识,但没有伤害。没有自主意识。命魂是主魂,它记得生前的一切,同时记得仇恨。如果没猜错,郭茴应该是被白花的命魂杀死的。她的命魂已化为厉鬼,索偿那些害她的人的性命。我把她招来,根本问不出什么。估计还要一番折腾。所以我招的是她的天魂,让她的天魂和你共情。但……”   茅九有些迟疑的说道:“你与她共情,就代表着你要承受她所经历的感情、背叛和伤害。还有……你可能要经历她被杀的情景……你能接受吗?”   蒋良怔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他说他想知道白花到底是怎么死的,至少现在,这一刻,这个世上要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记得她是怎么死的。   这算是蒋良对没有及时拯救白花的愧疚。   “但是,杀死郭茴的……一定是白花?”不是他不信,只是白花是个很善良天真的女孩,如今变成害人性命的厉鬼,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你们玩的那个招鬼游戏真的把什么东西招来了,那么它已经带走了白花便不会再对其他人出手。鬼界也要讲规则,这就跟做生意一样,银货两讫。给了一层的货却要两层的银子,要天怒人怨的。”   “你刚才和陈雪不是这么说的……”   茅九满脸无辜:“吓吓她嘛。”   茅九开始招魂,他在心底默念茅山招魂的咒语,念了有十遍左右。房间里的灯开始闪烁,明明暗暗的气氛倒是真有鬼片中鬼魂出现时的感觉了。   不知不觉,一阵严寒席卷过来。蒋良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抬头四下看着。不知为何,此刻他觉得心里一阵恐慌,毛骨悚然的感觉蹿遍四肢百骸。   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充满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将两人团团包围起来,死死的盯着他们。   猛然,桌面上摆放着的棱镜罗盘上面的指针疯狂的转动,这情景让蒋良想到磁场失控的场面。他又想到,一些灵异协会研究者说过灵魂……其实是一团团磁场。   这么猛烈的转动,说明房间里有很多玩意儿。   蒋良咽了咽口水,朝着茅九贴近。   茅九也知道房间里聚集了很多玩意儿,他那招魂符不是随便玩玩的,效果杠杠的。虽然都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猛然睁开眼,厉声呵斥:“X城人氏白花,速速来见!无关尔等,回去!”   话音刚落,室内一阵狂风刮起,灯噼里啪啦的响动。耳边似有鬼哭狼嚎,阵阵阴寒穿过身边。过了好一会儿,室内安静了下来。   茅九摊开招魂符,将里面的一点香灰抹在了蒋良的天灵盖上,而后将定魂符交给他。折断中间那柱香点燃的头部,放在中指指腹上。手腕向上一番,朝着屋内一个方向弹过去。   瞬时之间,一个透明的鬼影出现,在屋内飘来荡去。   蒋良失声叫了一声:“白花!”   茅九推了他一把,让他上前去:“让她穿过你的身体,等进入你的身体的时候把定魂符贴在自己额头上。”   蒋良上前,等白花的魂魄上了自己身体的时候便赶紧将定魂符贴在身上。一贴上去,蒋良便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变成了白花。   他看见‘自己’欢欣雀跃的奔向季言,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有多么欢欣,有多么喜欢季言。他看见乖巧的‘自己’为了季言不断的跟家里人撒谎,半夜偷偷爬出去玩那些‘自己’不喜欢但季言喜欢的游戏。   不,不是‘自己’。是白花。   他看见白花把身体交给了季言,满心以为会幸福。谁知得来了冷漠的态度和厌弃的眼神。委屈、恐惧和害怕令白花不知所措,进而委曲求全。   郭茴提议去坟墓里玩招鬼游戏,白花很怕。她那个小城镇特别信奉鬼神,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拜拜,遑论那些大大小小的鬼神节日庆祝。   白花很信鬼神,也很怕鬼神,她连庙都害怕进去,害怕看到那些阴森恐怖的神像。她硬着头皮劝阻季言,却被不耐烦的骂了一顿。   白花感到委屈,然后她看到郭茴看她的眼神,那样冰冷阴森不怀好意。她一直知道郭茴讨厌她,季言告诉她是因为郭茴喜欢他,但他拒绝了郭茴,所以郭茴对她怀恨在心。   他们去坟墓里玩了,前面几轮还好,白花跟着季言。后面季言当鬼了,她和苏静一起。苏静引着她到了一处小地方,在那里见到了郭茴和孙全。   她看着几个人充满了恶意的眼神,害怕的转身逃跑,被拦下来。她恐惧的看着孙全笑得非常猥琐的扑过来……   茅九拧着眉毛看着蒋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满头冷汗的样子,心知这是共情了白花非常痛苦的一段经历。要是再下去恐怕不妙,回身拿起朱砂笔,隔空在蒋良的脸上画了符,然后撕下定魂符。   在白花的魂魄出来之前快速的将朱砂笔点在了蒋良的额头上,以免白花的魂魄也把蒋良的魂魄带了出来。茅九接触到他的身体,发现蒋良整个人如坠冰窖般寒冷。   连忙从衣柜里找出几床棉被盖在蒋良的身上,又将窗户打开通风。戳破食指一个小孔,将一滴血点在蒋良的额头上,瞬间寒冷褪去。   蒋良睁开眼睛,满脸惊惧。   茅九到了杯热水给他,“还行吗?”   蒋良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说道:“我缓缓。”   茅九点点头,将白花的天魂收了抱在了一块黄布里,打成包裹然后贴上了黄符。   蒋良看着这一切,心有不忍,问道:“会伤害到她吗?”   茅九放松了神色,说道:“放心吧。这么做保住了她的天魂,奉养一段时间能投胎。只是,来生要体弱多病。她的命魂犯了杀孽,怕是不能跟着投胎。”   “我……我看到了白花的死因。”蒋良想到白花的遭遇,心内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共情的缘故令蒋良完全代入了白花的遭遇,感同身受,那些恐惧和伤害全都感受了一遍。   “白花是被鬼带走的,但却是郭茴、苏静和孙全害死的。”   郭茴提的那个游戏目的就是想要白花死,她备了两手准备。先是联手了苏静和孙全,让苏静把她骗过来,让孙全侮辱了白花。她和苏静在一旁拍下了过程,嚣张得意的谈笑。   白花很绝望,但这还不是地狱。   郭茴做完了这些又把白花绑在了一处乱糟糟的坟墓旁边,还说道:“我特意查了,这种久无打理的坟最易滋生恶灵。我们玩的这游戏,特别吸引这一类恶灵哦。你就在这里陪他吧。”   郭茴打算得很好,第一步毁了白花。就算没有恶灵,白花也不会和季言在一起,而她也报复回来泄了心头之恨。当然要是有恶灵带走白花最好。   蒋良闭上眼,痛苦而带着一丝仇恨:“郭茴带的不是黑猫,是染了色的白猫!”   当时他们明明来回找了几遍,却因不是黑猫,白花活生生被恶灵折磨死,就在他们的面前。 第19章 毁尸灭迹   鬼迷眼,当时他们都被鬼迷了眼,看不到白花,而唯一能找到白花的黑猫却不是黑猫。白花便被活生生折磨死。   蒋良感同身受了那种痛苦,此刻心里还有着对郭茴等人浓重的仇恨。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十指也在轻微的颤抖:“他们简直……简直不是人。”   他难以想象会有人如此恶毒。郭茴,一直柔柔弱弱挺文静的姑娘,居然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糟蹋了无辜的女孩不够,还非要要了白花的命。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居然是他的同学!!   蒋良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比瞎了还可怕,以前他是怎么觉得跟这样的人一块儿也无所谓的?   茅九拍拍他的肩背,无声的安慰。   蒋良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睛,说道:“陈雪看到了。她看到郭茴她们在欺负白花,白花跟她求救,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跑了。”   怪不得当时茅九会说旁观的冷漠更为罪无可恕。   原来如此啊。   “我居然觉得郭茴死得罪有应得,活该。我甚至想季言、苏静和孙全他们都死了去赔罪。”   茅九安慰他:“你现在刚和白花共情完,心里还残留着很深的仇恨。我给你画张清心符,你带在身上放几天。”   蒋良低声道谢,半晌后问:“她还会报复吗?”   茅九专心致志的画符,一心二用却又显得漫不经心的回答:“会。”   “季言、苏静和孙全都会死吗?”   茅九抬眸,静默了会儿答非所问的说道:“明天我就要搭车去帝都了。这事儿我不管了。”   蒋良扯了一下嘴皮子,僵硬的笑了一下:“谢谢。”   茅九默然不语。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人界鬼界规则都一致,只要不伤及无辜,白花的复仇他是绝然不会管的。既然恶意要了别人的性命,必然是要赔偿的。   即便是济世救人的天师,也不是青红皂白不分,一味驱魔斩邪却沦为恶人帮凶。   茅九画好了清心符,折成三角形递给蒋良:“随身携带几天就好了。”   蒋良接过道谢:“我能跟您一块儿回帝都吗?”   茅九温和的笑了一下:“没有必要。有缘会再见,不必非要联系。”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放在包袱里之后,说道:“我走了。保重。”   蒋良点点头,把茅九送到了门口,再次道谢。送走了人,回到床上时彻夜难眠,心口处的恨意和痛苦还残留着,注定是无法安眠。   于蒋良而言,这次的事是一次成长,如淌过了刀山火海,那些最痛最可怕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便再无所畏惧。然而比较幸运的是,他学会的不是仇恨而是对这个世界报以最大的善意。   至少,他要尽自己所能,别再出现白花这样的惨剧。   茅九回到房子里,动静不小心有点儿大,把小山吵醒了。   小山揉着眼睛起身嘟嚷着:“九哥,怎么了?”   茅九放下包袱,温和的说道:“没事儿,我去了趟洗手间。睡吧,快天亮了。天亮要赶路。”   小山点点头,翻身睡下了。   茅九躺上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头也是有些波纹的,虽然他没有共情却能想象得到白花的冤屈。害死白花的不是鬼,却是人。怪不得师父说,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偏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山,茅九笑了一下。想起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管是尊老爱幼的年轻人,还是善良慈祥的长辈,都对人们抱着最大的善意。所以他还是觉得好人居多。   闭上眼睛,沉重的睡意涌上来,茅九慢慢的睡下了。   第二天两人退房,打算坐大巴到帝都去。这时候算起来,还是坐大巴便宜,茅九掐着手指数数,虽然这趟出来是公差能报销,但能省点就省点吧。   省出来的钱用来买吃的,多划算。   两人到了汽车总站,坐上车。茅九坐靠近廊道的位置,还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小山。打开来时买的那些零食,从里面拿了罐八宝粥给小山。   “吃吧。等会儿车得走三四个小时,现在先填饱肚子。”   小山接过八宝粥,“谢谢九哥。”   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大巴终于开了,缓缓的开出总站走向国道。大巴还没开向国道的时候需转几条大道,这时间的功夫小山已经把八宝粥吃完了。扔进垃圾袋中后便有些耐不住好奇一个劲儿的盯着车窗外面看,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前面出了车祸。   “九哥,大巴要转道儿。”   茅九:“嗯?”   “前头出车祸了。”   “是吗?”茅九不太感兴趣,在大巴随着车流转道儿的时候瞥了一眼,瞧见前头蒋良就站在人群中冷漠的看着出车祸的现场。   皱了皱眉,茅九大约猜到了出车祸的是谁了。只是他说了不管这事儿便是不管了,该得到报应的应也得到了报应,该付出代价的……   茅九抬头看向在车祸现场的上空一个白衣白裙,温顺清秀的姑娘正逐渐消失,一张脸还残留了些许戾气更多却是无悔释然。   ……已经付出代价了。   距离帝都不远的某城今天可算是上了回围脖热搜,在转国道的大道上发生了一起车祸。非常的诡异,视频中清晰的呈现出这一幕,红灯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冲出来自己撞上开过来的一辆大货车。命是没丢,腿没了。   这对一个花季少女而言可谓残忍。   然而同时和这起车祸上围脖热搜的还有传言在旅馆中死去的三个年轻人,全都死状凄惨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甚至在另一具惊恐而死的尸体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具女性干尸,最为惊悚的却是经尸检发现遗留在另一对被杀男女的房间里的头发却是这具女性干尸。   而尸检报告显示这具女性干尸死亡时间实则没有超过四天。   当然后来相关部门对此发表澄清,称网络上流传全是虚假流言,没有真实性可言,也没有半点科学依据。   但传出来的也都传出来了,网络上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当然不信居多,信的也不过是为了满足猎奇心态。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成为某城不可思议的灵异事件之一。   凌晨00:40分。   黑白色调的屏幕很不清晰,左下方显示的时间是凌晨00:40分。屏幕里是验尸房的场景,里面器具一应俱全。停尸床上面摆着一具成年女性的尸体,白布盖住她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白布不易觉察的一动。此时是凌晨01:23分。   时间飞逝,白布猛然被掀开,露出底下那具被滚汤烫过的黄脓皮肉尽绽、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坐了起来,如同木偶一般起身,打开验尸房的门。   她的力气很大,因为验尸房的外面被锁链锁住了,被她一扯,断了。   女尸走了出去。   此时是凌晨02:33分。   女尸在警局里旁若无人的走,警局值班的警察没有发现异样。因为她在离开验尸房的时候去清洁间拿了清洁阿姨的衣服穿上,然后顺利的离开了警局。   她在警局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堂而皇之的离开。   没人有察觉到。   此时是凌晨02:57分。   屏幕换了,调来红绿灯监控系统里的监控视频。只能监控到那辆计程车的去向,但监控没能监控到底。到了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计程车离开了红绿灯监控系统的监控范围。   老钱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说道:“去的市郊,那儿没监控。”   陆修珏问:“他们去哪里?”   “火葬场。妈的!毁尸灭迹啊,这他妈的高明。验尸房的人八点钟上班,发现尸体不见到寻找尸体,找到时已经成一盒子骨灰了。”   “没有死亡证明和火化手续,怎么能被火化的?”   “问了。说是有死亡证明和火化手续。查了签手续的名字,都假的。问了工作人员签署名字的人的长相,是计程车司机。”   陆修珏抬头看那个计程车司机,此时被截图下来还被放大,是张很普通中年男人的脸。看上去挺忠厚,绝对不会让人把他跟罪大恶极的罪犯联想在一块儿。   “我们调查了这人,没查到。这人,就跟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一样。”   陆修珏盯着那计程车司机看,突然笑了一下。   老钱问:“六少有发现?”   陆修珏说道:“钱队,您信相由心生吗?”   “啊?”   “观心善恶自见,貌呈心念心声。相貌可变,骨相不会更变。钱队,您可往这方向找。年龄三十岁左右,相貌精明带煞气,高颧骨,眉间距离短窄眉骨突出,身份大概是在中上层阶级。”   老钱怔住,似乎不太相信这话儿是从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陆家六少口中说出。这话儿怎么听都像是算命的在糊弄人。   陆修珏自然知道老钱为何惊讶,但他没打算解释。   老钱摸了摸鼻子,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外界的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这两者果然是同等级别,不可信。   “六少,谢谢您了。”   “钱队,您特意把录像放我面前,不就想我出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茅九为什么总强调信科学这事,有人会产生疑惑。解释起来也麻烦,后面文里会一点点解释补充完全的,么么哒~(^з^)-☆ 第20章 同居   老钱讪讪的摸着后脑勺,呵呵的傻笑。一张脸看起来特别忠厚。   要不是人大清早拎着录像带跑来找,陆修珏还当真就是个老实忠厚的。   可能当上老钱这位置的,还就没有老实忠厚的。   尸体一消失,老钱就找上门来,表现得义愤填膺的,实际还不是想刺激刺激陆修珏,让他出手帮忙。可这帝都就没一个人能让陆修珏毫无条件的帮忙。   总得给点酬劳不是?   陆修珏觉得自己是个商人,商人不能做赔本生意。   “钱队,您要陆某帮忙说一句就行。没必要大老远的辛苦这么一趟。”   老钱苦笑,这话说得,要是真能一句话的事儿他能豁出老脸来这么一趟?这陆家六少,果真是只有传言能听,实则这性子比流氓匪子好不了多少。   唉!至少人流氓匪子没文化,陆家六少文化智商全都没落下。   陆修珏那话,表面功夫是到了,可话到了这要不要动手帮忙,这帮忙的态度该是殷勤几分,里头的门道都值得说道。本以为自己亲自来了,陆修珏会帮忙,没料到他直接这么说出来,倒显得他不厚道。   帝都,国之心脏。按古代的话来说,是天子脚下犯了事儿,还是那么诡异的邪门事儿,本就是他的责任。如今却要个无辜良民来帮忙,实在是窝囊。   老钱抬头瞄了一眼微笑矜贵的陆家六少,微微顿了一下。好吧,陆家六少一点都不无辜更加不是个良民。这人除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不干,心肝贼黑。   “六少,咱就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邪门,不能用科学来解释。而且这件事传出来了,封也封不住。上头下了命令,务必把这事儿给解决妥当。”老钱叹口气,颇为疲累:“偏偏我们还得束手束脚的,不能明着查。不知道哪来的媒体,成天盯着这事儿。没法儿,只能找六少您帮忙。”   陆修珏似笑非笑的盯着老钱卖惨,看了半晌后意有所指的说道:“上头没派那个部门的人查这事儿?”   老钱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陆修珏看。可陆修珏还是那样要笑不笑的样子,要不是有张好看的面孔,忒欠揍。   只是老钱现在没工夫在意那些,他只是震惊于陆修珏怎么提到了那个神秘的部门,又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每个国家都会有那么一个较为神秘的部门,专门处理一些目前科学无法解释清楚的事件。但这个部门往往只存在于传说中,忘了还有小说和影视。   老钱也是因曾接受过一件极其诡异的案子才接触到了这个部门,但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陆修珏怎么知道?何况他不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之说吗?   难道……又是传言不可信?!   老钱黑了脸,咬着牙摇头。   “这回有媒体盯着,上头要求……得科学解决。”   陆修珏突然嗤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这事儿不科学,要怎么科学解决。”   老钱当然知道,只是去跟局长汇报的时候,那个老油条跟他透露了陆家六少能帮忙。所以他才找上门来,只是现下陆修珏是没要插手的意思。   “只要您解决了这起案子……徐庄工程那标,给陆氏。”   陆修珏挑高了眉毛,笑得温润如玉。他又是扯皮又是装逼了这么久就等着这话儿。   “钱队爽快。半个月后给您个答复。”   老钱摇头:“上头给的时间就一个月,没得再拖。”   陆修珏淡笑:“钱队,您信我。我说半个月就不会让您超过一个月破这案子。”   言下之意是打算完全把这案子招揽过去,不是仅仅帮他查出‘窃金贼’团伙作案人员和手法。敢情好,这交易值。   老钱开心,他也是愁得没法儿了。这起案子牵扯太广,又是闹出行尸邪术的事儿,又是沾了好几条人命,那些人命里头还有不少是有名的富商。群众、有钱人的施压,媒体的监督,偏还不能用特殊手段查,愁得他头发都白了许多。   陆修珏问:“前几天行箱中尸体……是周家的小孩吗?”   “不是。周家人去瞧了,长得有些像但不是。DNA也验了,确认不是亲属关系。”   老钱倒真是因此对陆修珏服气,这六少,说他信鬼神吧。第一时间遇到这种邪门事儿他就能用科学的思维来破案,你说他不信鬼神吧。他又能说出行尸和国家特殊部门,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女尸如活人行动无异而面不改色。   须知,即便是侦查过好几起丧心病狂的碎尸案的他看到这画面都脸色苍白了许久。   “周家小孩……”老钱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惋惜愧疚。   陆修珏似有所觉,便问:“怎么?”   老钱摇头,脸上带着愤怒:“周家没把钱出齐活了,‘窃金贼’动怒,把小孩的两根指头切下来寄过来。寄到了警察局!”   显然,老钱愤怒的不仅是‘窃金贼’的残忍,还有他们目中无人的挑衅。   陆修珏关心的却是别的,他赶紧问:“周家什么反应?”   “女的都哭晕过去,男的愤怒痛苦。恐怕是打算凑齐赎金一块儿交过去了。”   当时看周家人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他们是松动了,也是,谁能面对着小儿子的指头而无动于衷?即便他们再三劝阻,说要是交齐赎金那边会撕票他们也听不进去了。   老钱再三叹气:“这帮畜生!”   虽是残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招捏中了周家的软肋。他们的拖延术没用了。   陆修珏垂下眼睑沉思,长而直的睫毛在眼睛下方垂下一小片阴影。   ‘窃金贼’凶残冷漠却也狡猾非常,他们有着很严格的纪律性。没有上面的命令绝不会私自行动,更不会一次性绑架多个人。   照几个月来的绑架情况看,他们通常是绑架了一个人,直到拿到赎金撕票才会盯着下一个。现在周家有意凑齐赎金,一旦拿到了赎金,周家小孩也就活不了。   没了人质便会有下一个目标。   陆修珏抬眸说道:“钱队,劳您盯着周家。尽可能劝,拖个三四天。”   老钱点头同意了。   “周家人收到小孩的残肢恐怕会疯。”   “残了总比丢掉性命好。现在医学发达,只要保存好那些残肢,就还能装上去。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老钱心有戚戚焉。   .   茅九和小山下车,望着车水马龙、繁荣发达的帝都,齐齐的土包子心面瘫脸。   两人都是好面子的人,从小到大搁那乡村小地方养着,一个是从小被好面子的师父影响得视面子为第一,一个从小寄人篱下心思敏感面子第一。   所以现下两人尽管内心各种惊叹,面上还是非常的淡定——端着。   两人穿的都不是很时尚,却有特色。况且现在讲究潮流复古,茅九穿的那身短褂布衫还叫人觉得特别,独树一帜。   再者,茅九身上那款式虽然是上个年代的款式了,可架不住布料好啊。贼贵贼贵的丝绸,眼睛利点儿的就看得出来。   当然外在的死物都比不上脸啊!!   高冷美青年和高冷俊少年,萌一脸啊!!   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   好几个女孩子经过两人身边交头耳语,时不时瞟向两人。然后又偷偷的笑,眉目春情羞涩又大胆。   茅九和小山对于她们的少女情怀不懂,一致觉得……被嘲笑了!   穿得太土包子了QAQ第一次来帝都一定有某些地方或者礼仪不太对,要撑住。气势不能弱!面子不能丢!   小山望着前方,僵硬着脸小小声的说:“九、九哥,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偷笑?”   茅九冷脸,深不可测,难以亲近。眺望前方言简意赅的说道:“气势不够。”   衣品抱歉,气势来凑。   于是小山挺了挺胸膛,目露冷光,茅九也是,脸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冷漠得旁人即使心喜也要退避三舍。   一大一小就这么齐刷刷站在交叉路口,冷脸如冰霜,眺望远方,一动不动。   直到余宵珲开车来接,对着陆鹤司传过来的照片对比了好久才终于确定前面两人就是他要接待的人。即使走到两人面前他还心存疑惑,照片上的人笑得温和如暖阳,真实的人却是寒冷如严冬。   变化太大了。   余宵珲走到茅九面前问:“请问是茅九茅先生和方回山方小先生吗?”   茅九点点头,问:“您是?”   余宵珲挂起礼貌的微笑说:“我是陆鹤司陆先生派来接你们的。”   茅九惊讶:“陆哥都提前安排好了?”   余宵珲不动声色,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茅九对陆鹤司过于亲切的称呼。“是的。陆先生前两天吩咐了带您二位寻个落脚的地方,现在我来接你们。”   实际上却是陆鹤司同陆修珏吩咐了,让陆修珏接应两人。陆修珏答应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回头跟余宵珲说了一下便没理睬这事儿。   倒是陆鹤司猜得到陆修珏的脾性,便私自定了在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给茅九住。   余宵珲内心惊讶,丝毫不亚于狂风席卷而过。   因为市中心那套高级公寓是陆修珏的私人住所,平时大部分放松时间他都是回这栋公寓去住的。陆鹤司这决定……是打算让他们同居?! 第21章 你是谁   余宵珲挺为难的,按照陆修珏那性子,要是发现有人住进他家,绝对会发怒。   然而陆鹤司想到了这一点,挖了个坑让陆修珏跳下去。当时他就在旁边,所以他知道就算陆修珏会怒不可遏,但最终也只能妥协。   茅九心里挺暖,没料到陆鹤司会安排得如此周到。他在帝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就算要去领阿玲的尸体都需要签证和办手续,估计得在这儿住好几天。   虽然这次是公差,但公费要报销到到达他手里还是需要时间。   茅九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师父留给他的钱大概也是够他来回一趟帝都。要想其他花费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可他还想要吃遍帝都美食呢。   难得来一趟。师父真小气。   茅九心里腹诽不止,仰脸朝着余宵珲温和一笑:“那么,麻烦你了。”   余宵珲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一个人笑与不笑,气质能产生如此大的变化。这样如暖玉般温暖的人住进去,六少也会开心吧……大概。   “上车吧。”   茅九和小山拎着包袱一块儿坐上车,非常熟练的系安全带。系完安全带后,齐齐抬头,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余宵珲被这严肃的气氛感染,不由自主也跟着挺直了腰背。他开动车子,朝着目的地而去。一路上时不时的和后车座的茅九搭话,搭得挺有技巧。   他有些捉摸不透茅九和小山到底是什么人,据陆鹤司所说,这两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却没说明来历。一开始看着衣着打扮和一双澄澈黑亮的眼睛,他当是偏远山村出来的,走了好运才攀上陆鹤司这尊大佛。   可当真正见面了,又为茅九气势所慑。当两人坐上豪车,神色如常,余宵珲也分不明白两人是见怪不怪还是根本不懂这车的价值。   于是,余宵珲一路上和茅九聊天,时不时搭两句话,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过于冷落。应答之间,发现茅九还是不卑不吭,气度不凡,当下认定茅九不是普通人。   为了面子人设不崩塌而尽可能简短说话的茅九:“……”大师范儿,见得还少吗?   经常和阿婆唠嗑、跟阿公悔棋还为老不尊调戏小姑娘然而一有陌生人求上门来就一副视钱财如粪土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茅老身体力行的教会了茅九,何为装逼!   陆修珏住的那套公寓位于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最顶层,是一套复式公寓。余宵珲因为工作缘故经常出入这栋高级公寓楼,保安已经认识他了。   所以他很顺利的通过,并送了两人进去公寓。公寓的门是密码指纹和刷卡三者合一,密码和指纹只有陆修珏有。但陆鹤司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密码卡交给了余宵珲,余宵珲打开公寓门领了两人进去之后就把密码卡交给了茅九。   “那么,我先走了,茅先生。”   茅九点头道谢,又把人送到电梯口才回去。刚开门就看见小山站在玄关处发愣,不由问道:“小山,怎么不进去?”   小山回头说道:“九哥,我感觉、感觉自己进了皇宫。”   茅九温和的笑:“皇宫金碧辉煌,墙壁都是金子做的。这里的墙壁可还是钢筋铁泥做的,别发愣了,进去吧。把自己收拾收拾,尽快去领阿玲的尸体然后回家。尽量别麻烦陆哥。”   提起阿玲,小山有些惆怅和难过。他和方玲其实不是很熟,感情也没多深。他被盲婆捡回去抚养的时候方玲已经懂事了,对于小山这个拖油瓶并没有太多的喜欢。   后来小山长大,懂事了。方玲已经离开家乡独自到大城市中打拼,小山对她就更加不熟了。他只是替盲婆难过,毕竟方玲是盲婆唯一的孙女。   没了她,盲婆该多难过。   茅九看着小山露出悲伤的神情,摸摸他的头安慰:“阿玲命中有这一劫,躲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振作些,难过不能解决所有事。”   小山感激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九哥。”   茅九拍手振作精神:“行吧。我们进去,看看未来几天的住所长什么模样。”   玄关前面是一块水墨抽象发财树磨砂玻璃隔断屏风,隐约可见室内客厅规模。地板偏于米白色,玄关吊顶中心装了几个筒灯,排成一个圆字形状。一打开,明亮的光洒落在玄关处,令入门者视线觉得舒服。   玄关的侧立方向摆了鞋柜,上头有几双家居鞋和几双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鞋柜摆放得很整齐也很干净,隔着鞋柜不远处则是一盆兰花,一朵亭亭玉立的洁白兰花开得娇艳,可见主人对其多么精心侍弄。   茅九拿起一次性拖鞋拆开穿上,同时让小山也穿上。拎着自己的布鞋和小山的球鞋整齐的放好,然后转过屏风走进去,入目是个很宽敞的客厅,客厅前面是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帘被拉开缚在两边,因此光线非常好。   整个客厅都非常的明亮。地板和玄关处是一样的米白色,天花板上吊着玻璃六头吊灯。下方是宽大的全套布艺沙发,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只到膝盖的方正形镂空书柜,书柜上和下面的格子都摆了挺多书的。   沙发前面是黑色方桌,方桌前是液晶电视和立体音响。   向后走个三四步是用了褐色木板铺就的地板,搭了一个开放型的酒吧。吧台后面是酒柜,酒柜里放了挺多酒。   吧台后面绕过去是个单独劈开的厨房和餐厅,开放式的类型。旁边儿贴着一大片的落地窗,往下头看,高得令人眩晕。   再来便是二楼,大约客房和主卧都在二楼了。   茅九先观察了客厅,只见客厅里一些特殊的位置摆放了长青树,还有个鱼缸,里头倒是养了不少金鱼,色彩缤纷的,挺绚丽。   然后走到落地窗前,打开走上阳台朝外面看。一看地形风水,依山傍水,前有护城河,后有高峰远眺,前后左右隐有四神辅佐守护之势,是个万中无一的好地方。   倒是难得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帝都市中心寻了这么个好风水的地儿建楼。   这栋公寓最好的一间房还就属他脚底下踩着的这间,背风向阳、依山傍水,大地和万物之源都拢聚此处,就连太阳精华都格外旺盛。   最难得的是房间的整体构造没有被破坏,里头摆了很多招财平安的东西诸如鱼缸和长青植物,这是风水局上很普遍的摆设。但是配合了房间的风水,却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一般来说这种非常好的风水之地并不需要风水局的协助,不是不用而是不需要。摆了也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没料在却有人能摆出这个看似普通实则相辅相助的风水局。   茅九猜测能摆出这么个风水局的定是个高人,他虽于风水一事上不熟却还是能看出一二。   这儿的风水本就好,若要再锦上添花又要不破坏此地风水的整体性就必然要利用日月星辰周期性摆设出一个催旺财官的风水格局。   这便是涉及到了天星风水,即是山脉水法,日月星辰上下对应。根据星辰周期变化,推测吉凶。在选择风水宝地时,五天星元对应五行,二十八星宿对应山川河流。   星有美恶,地有吉凶。如是而已。   话虽如此,光是掌握星辰运行周期便不是件易事。幸而现代技术发达,对于周天星辰运行周期已有记录。但风水一事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一个不慎是要祸害全族九代,是大罪。所以马虎不得,也更加说明这天星风水术要求之高之严谨。   茅九倒是挺想认识认识摆了这么个风水局的大师,把他介绍给师父,想必能和师父打到一块儿。   本想上二楼看看房间,谁知刚走几步便看到小山从楼梯上飞奔而下,面带惊恐:“九哥救命——”   茅九还当是有什么歹人,连忙将小山挡在身后向前做出攻击的姿势。面带警惕,眸光坚毅冷厉,严阵以待。   半晌——   “喵~”   茅九:???   “汪、汪汪——”   茅九:“……”   啊,好可怕的小猫咪,好可怕的小狼狗。   茅九面无表情的退开,小山吓得一蹦三尺高,蹦下楼梯的一只黑白脸色酷似野狼蓝色眼珠的蠢哈士奇狂甩着舌头扑向小山。   小山撕心裂肺的嚎叫:“狗啊——”   哈士奇以为小山在陪它玩,上蹿下跳的追着小山,玩得贼开心。   茅九面无表情,无视小山发疯般的的求救。沉默又欣慰的想,感情真好。   喵~~   嗯?   茅九低头,只见纯蓝英短绕着他的脚边不断的磨蹭,尾巴勾来勾去的蹭得他的脚踝有些痒。   这猫……在跟他撒娇?   茅九和它冷漠的对视,半晌蹲下开始撸。微微眯着眼,颇为沉迷的撸。   这只英短似乎很喜欢茅九,乖乖的躺下被撸,还发出非常舒服的咕噜声。   伴随着背景音乐狼嚎人泣,茅九和猫,一个沉迷于撸,一个沉迷于被撸,气氛无比温馨有爱。   当陆修珏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这场面,他不动声色阴沉着脸站在茅九身后——他没兴趣对付被哈士奇追得上蹿下跳的怂小孩。   “你是谁?” 第22章 七杀入命   茅九撸猫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向上看。陆修珏背对着光,他看不清陆修珏的面容。但来人紧绷的怒意和敌意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猜测这人会不会是走错房间了——他没有猜想陆修珏是公寓主人,毕竟陆鹤司的安排令他以为公寓没有人。所以他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茅九站起身,问:“你是?”   茅九站了起来,陆修珏才真正看清了青年的样貌,他面不改色,心底里倒是有点儿悸动了一下。因茅九的长相恰恰符合他的审美观,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无一处不符合他幻想中的恋慕之人。   可惜,茅九寒冰般冷肃的气质深为他所不喜。更何况现下陆修珏把他当成了小贼……不是小贼便是用了某些不入流的手段进来。   陆修珏笑了一下,却如长刀出鞘,凌厉冷漠,敌意顷时涌泄而出。那样带着明显的腥风血雨的敌意令茅九惨白了脸色,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些不适应。   毕竟他未曾遇到过这般、这般厉害的煞星。若是放在古代,该是个骁勇善战、足下百万命魂的将军。   放在这个太平时代不会有煞气如此浓重的人诞生,唯有古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将军才能产生如此浓重的煞气。   那此人煞气从何而来?   茅九忽然想到师父曾说过的一种命带煞气的命格,杀破狼命格。   杀破狼格局本为动荡和变化,唯动唯乱可成就一番霸业。若在乱世,便是大将之命。若恰好七杀入命,遇紫微化为帝亦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如今大概也只有杀破狼这一命格可解释眼前陌生男人那浓重的煞气,却不知男人是七杀、破军、贪狼哪一星曜入命。   只可惜他对紫微斗数不太熟悉,看不出来眼前这人是哪一星曜入命。   茅九深知,遇到这类人宜和不宜战。   正想回答时,陆修珏先开口说话:“你是哪方的人送过来的?”   茅九愣了一下,这话……原来这人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倒是好办了。   “我是陆哥介绍过来的,他说我——”   陆修珏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哪个陆哥?别什么人凑上来就认亲戚。”   他并没有想到他的兄长上去。陆修珏上边有五个哥,三个姐,然而实际上只剩下三个哥两个姐。早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尽管陆家人向来行善积德却还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尤其是子嗣方面的,怀一个掉一个。   到后面只剩下陆家大少、陆家四少和领养的陆家三少,怀六少的时候,陆夫人整天提心吊胆怕留不住。后来生下来,差点留不住了。不知陆老爷子从哪儿请来的高人,愣是把陆家六少从鬼门关扯了回来。   所以陆家六少是陆家老来子,还是千辛万苦才保住的孩子。他的几个哥哥姐姐几乎都大他一轮,也都宠着他疼着他,任他胡来,也就养成了比较……嗯,比较欠揍的性子。   陆家六少16岁那年轰轰烈烈的出柜,整个帝都都知道。陆老爷子揍得他躺了半个月就抛下一句话“我就喜欢男的,爱咋地咋地吧”,就跑了。   消失了五年回来待没两年又跑军队里去浪荡,直到前两年才回来。   因着这么回事儿,陆修珏觉得他的兄长绝干不出往他这儿塞人的事儿。所以他此刻在排除有胆子敢往他这儿塞人的名单。   茅九拧着眉,觉着这人说话太不客气。   陆修珏上下打量了一圈茅九,冷笑了一声转身到吧台那儿倒了杯水,回身靠在吧台。仰头喝水,深邃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茅九。   他穿着黑色丝质衬衫,领子上头的扣子没有扣上,露出上下滚动的喉结。长腿微曲,劲瘦笔直而有力。握着玻璃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洁白,恍如艺术品。背后的阳光已是有些晕黄,将陆修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橘黄的暖光里,如加了一层滤镜。   明明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着大写的诱惑,一双黑眸却冷然如寒刀。极致的反差反而更加吸引人。   茅九稍微晃神了一下,心里一个咯噔,跳得有些失序。脑海里莫名的就浮现四个字:活色生香。   本来他看男人多半是看身材不看脸,看脸不看身材。寂寞的时候就看身材,纯欣赏的时候就看脸。毕竟要找到脸和身材都能看的男人,真的很少。   像眼前这个,极品!   陆修珏扬着下巴:“我不管谁让你来的,立刻!马上!滚出去!”   茅九神情微妙:“我想该出去该离开的是你吧。”踱步坐到陆修珏对面的沙发上,仰头和站着的陆修珏对视,气势没有减少半分。   小山发觉了这边紧张的局势,想过来帮忙。被茅九一句呵斥:“没你的事,继续玩去。”   小山:“……”我没玩!!   “你既然知道我是被送过来的,就该知道你没权利让我滚出去。除非你让陆哥亲口来说,他说让我走我就走。至于你,真没资格。”   陆修珏气笑了。   “真不知道谁从哪个山旮旯挖出你来。脸和身材都没有,丢人群中千百个人拍你的肩膀。你以为自己受欢迎?那是认错了。知道为什么认错吗?太大众了。你连丑都丑得毫无特色。再说情趣,情趣不懂,连哄金主都不会。在床上恐怕都是死鱼木头不——死鱼木头都比你强。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要塞人进来麻烦水平高一点,塞个次品过来是打我的脸?”   茅九瞬时黑脸,一听这话就知道陆修珏是误会他了。本来可以解释,但是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脸没有,身材也没有?丑得平凡大众?   呵呵,不是茅九自夸。好歹他是正常人的审美水平,他这脸,就是当红小生都比不过!他这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厚薄均匀,肌肉薄美不纠结。   晓得他为了保持身材和皮肤制定了多么严苛的科学保养、均匀练武计划才练来的么?   茅九低头呵呵的笑,边笑边摇头。猛然跃起,单掌撑在双层钢化玻璃茶几跳跃到沙发上迅猛的攻击。长腿横扫向陆修珏。   陆修珏不闪不避,大掌快速的抓住茅九横扫过去的长腿,被震得手麻。   两人各是一震,全都没料到对方原是个练家子。   茅九再度一拳击打向陆修珏的下颔,逼得陆修珏后退并且不得不松开他的腿。一招一式、一拳一踢,连环迅速,全往人体最脆弱的方向击打。显然是对打架很有经验才能专门挑着脆弱的地方下手。   陆修珏起先是躲避,应对茅九的攻击却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激动。自离开军队就很少再遇到能让他打得酣畅淋漓的对手了。   所以他格外珍惜,等到摸清了茅九的功夫路数便转守为攻。   茅九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但很快灵活应对。只是陆修珏的一招一式极为刚猛,打过来的拳头都带着迅猛的拳风,划过他的脸颊,使脸颊生疼。   他自己的武功路数偏于轻、巧,对付陆修珏这刚猛的招式恰好应了以柔克刚。但现在出现的问题便是他这柔克不了陆修珏的刚。   陆修珏的招式刚强却不鲁莽,而是灵活多变且极为狡诈。茅九好几次摸不中他下一步的招式险些被击中,到后面已经变成了不得不去迎合陆修珏的招式以求防守。   茅九每次直面迎上陆修珏的招式,手脚都会被震得发麻好一阵子。他估摸着过后得抹药酒,大约会青紫一大片。   两人打架的动静挺大,但移动的范围始终在三寸之内。   练武之人,拳打卧牛之地。若是高手过招,进退两三步能决出胜负,瞬息之间也能决出胜负。   当茅九意识到上当时,他的双手已被一双大手擒住押在身后。双腿也被陆修珏牢牢的夹住,动弹不得。整个上半身都被压在身后的吧台上,而自己几乎和陆修珏脸贴着脸,呼吸之间尽是陆修珏紊乱湿热的鼻息。   霎时间,轰的一声脸跟烧开了的热水似的,殷红滚烫,幸而一番打斗,陆修珏只以为他是运动过后的粉红。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茅九……很美。   前头便说过,茅九这脸、这身材,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无一不是按着他的理想情人长的。讽刺的话也不过是厌恶理想情人居然是来求潜规则,形象破灭之后的愤怒罢了。   陆修珏贴着茅九的脸情不自禁的说道:“要不然我就收了你,你别跟让你来的人。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多少。但你得遵守我的规矩。”   那什么,见了理想情人的相貌却失望于理想情人的品性,便萌生了自己来打造一个理想情人的罪恶想法……   不自觉说出这句话后陆修珏立刻就后悔了,他还没肤浅到这种地步。都是美色惑人,美色惑人。   刚想收回说出的话的时候却听见茅九发出‘呵呵’的回应,再看他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把自己当成了垃圾。   陆修珏一下就不打算收回说出去的话了,他也被激怒了。   “考虑考虑,嗯?”   茅九冷漠脸,眸中结满寒冰:“小山,打电话!” 第23章 冤家   小山立时应到,手里捧着诺基亚,脚下拖着一直肥肥的哈士奇——这货翻着大白眼,咬死了小山的裤管。   英短跳到高架上蹲下冷静温柔的看着这一出闹剧。   茅九念了一串数字,然后说道:“小山,帮我打过去。”   随着茅九念出来的越来越熟悉的手机号,陆修珏脸色变得越来越奇怪,心里有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   陆修珏眼睛没离开过茅九,头也不抬的吩咐小山:“开免提。”   小山不想听他的,茅九说道:“听他的。”   于是小山开了免提,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了。手机传来在场几个人都很熟悉的声音:“阿九,住得还习惯吗?”   陆修珏瞪大眼睛,盯着茅九酡红的脸颊。心里从潜规则、阴谋等等拐到了贼偏远的另一条道上去了,老三挑的还挺符合他口味……   茅九勾唇冷笑:“陆哥,公寓里有位先生不信我是您介绍来的,所以我打个电话跟您说一声。这位先生,请问能从我身上起开吗?”   陆鹤司:“……”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等等六少!老子的救命恩人不是让你糟蹋的。”   陆修珏撇嘴:“会不会说话啊?跟着我能是糟蹋吗?”   茅九赞同陆修珏的前半句话,但他能是那么轻易被糟蹋的吗?   陆修珏继续压着茅九,往前倾身,他暂时还没注意到现在两人的姿势特别暧昧,都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步了。   茅九怒红了脸,“耍流氓呢你!小山,手机放下背过身去。你,起开。”   陆修珏这会儿才意识到靠的近了些,便退开了点距离。不过嘴上还是说:“我又没确定你到底是谁,对我有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非……非分之想?!特么六少这话都说得出来,流氓罪给定了。   陆鹤司在手机另一头听这跌宕起伏的剧情,脑海里已经自动补了十几万字的你压我压。不过话说回来,照陆六少那张承袭陆夫人美貌的脸……说是非分之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茅九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问陆鹤司:“陆哥,您跟我安排的这房子,我能住吗?”   陆鹤司斩钉截铁:“能!”   陆修珏:“老三,我才是公寓主人。他能不能住得我同意!”   陆鹤司:“你同意啦。”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有个小朋友让你给安排个住处吗?”   陆修珏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确实,陆鹤司跟他交待过。可他以为随便把人安排到酒店或者另找个公寓给他们住。绝对不是让人住到他的公寓里来啊!   “我没同意他嘶——”   茅九施施然的跃到一边,长身玉立,翩然君子。挽了挽袖子,眸中带着嘲弄的瞥了一眼陆修珏,回身带着小山上二楼:“走,小山。咱去挑个好房间。”   陆修珏夹着腿凶狠的盯着茅九上楼的背影,庆幸自己躲得快并再次惋惜那张脸长在了茅九身上。   你说这么得心意的人怎么偏是那样糟糕的性格!不是冰块就是断人子孙的小辣椒,一点都不温柔。   一把抓起吧台上茅九落下的手机恶狠狠地警告:“老三,我不管他是谁,你必须让他搬出去!我可以另外找个地方让他落脚,大不了让他住酒店,什么酒店都行,总统套房也没关系。我给付钱行吧。你让他们离开。”   陆鹤司略为难:“酒店能让阿九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吗?”   “他在我这儿也体会不到!”   “酒店多脏啊。”   “我这儿半个月没打扫了。”   “总统套房也贵啊,能省就省。”   “我出钱!”   “我觉得吧——欸,六少,你怎么都不说话?喂?”   “你装!”   “喂?怎么不说话了?信号不好吗?你不说话我挂了啊。我真挂了——”   挂了。   陆六少憋着口气,肝疼。   茅九和小山上了二楼,虽然言语上挑衅但他还是客随主便之道。便挑了采光最差面积最小的一间客房,两人居住。   客房里床被都很齐全,只是需要清洗通风一下。茅九便让小山把行李放好,然后拆了被单下楼去清洗。途中遇到陆修珏,两人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茅九眼尖的瞅见陆修珏手里正捏着自己的诺基亚,手快的一把夺过来,完了轻蔑的‘呵’了一声。   充分而饱含情感的表达了自己对他随意拿人手机行为的不屑。   陆修珏又是一阵肝疼,幼稚的翻出自己的大屏手机在茅九面前来回走来回刷……超级马里奥!   茅九视若无睹,一转身差点撞上陆修珏的胸膛。   “麻烦让让。”   陆修珏往旁边侧了下身子,就在茅九要走过去的时候伸手拦住他。   茅九不悦的抬眸,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花花绿绿的屏幕,一怔。   陆修珏俯身靠近茅九,问:“玩过吗?”   茅九愣住,随即看向放在眼前的手机屏幕,只见里面一个海底世界的场景,还有一个戴帽子穿蓝色工衣留着瞥小胡子的小人。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茅九内心痒痒的,面上冷着,态度端着:“没兴趣。”   “带你玩。”   茅九有些纠结,陆修珏已经点开小人开始躲避红色和黄色的飞鱼,还有白色的乌贼。本来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但是看着陆修珏操纵着里面的小人每次都险险的避过,差点就死掉就急得不行。   还有一次,明明已经吃到蘑菇变大了居然还被杀了一次。吃到太阳花有能力在手居然还被怪物击中导致失去能力。虽然最后过关了,但茅九极为不满意。   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小人赢得很狼狈。要换作是他,肯定能赢得很漂亮。   陆修珏一边随意的操纵着屏幕里的小人,一边偷偷瞥着注意力全被游戏吸引的茅九。笑得坏坏的,狼狈的过关之后随意的问他:“要不要玩?”   茅九拉不下面子,假意推辞:“我晾床单去。”   说完便走开到阳台晒被单去了,一边整理着床单一边听着里面那欢快的声音。每当听到掉了一条命的特有的音乐时,茅九就有些焦躁不安。   晒完床单之后路过陆修珏那儿,假装不小心看了一眼,惊见吃了蘑菇变大的马里奥就要被食人花吃掉急忙开口:“快跳!”   陆修珏吓了一跳,手下还是不慌不忙的按了几下躲过食人花的攻击。然后按了暂停键。   茅九嘟嚷:“怎么不玩了?”   陆修珏眉眼带笑,极为温和好看:“要玩吗?”   茅九拳头堵着唇,咳了一下点头。   陆修珏笑得更加明媚温柔了,“你不是有手机吗?下载一个呗。”   茅九没听明白,愣住。   “看我这记性……你那手机,好几年前的吧。早被淘汰了,玩不了。”陆修珏把玩着自己那大屏幕最新一代的智能手机,惋惜的说道:“可惜你那‘宝贝’手机,玩不了。欸?你干嘛这么看我?想玩啊?求我……也不给你玩啊。”   茅九淡定,内心怒火暴涨。   这人,贼特么贱!!   有必要这么小气吗?不就是看着他手里拿了自己的手机冷冷的‘呵’了一下吗?有必要这么报复回来?   要照陆修珏来说,有必要。   他那性子,锱铢必较。谁让他不开心他就让别人百倍的不开心。茅九闯进了他的私人领域,还霸占了那么一块地方,陆修珏铲不走还被呛了那么多回,不报复回来就不是陆家六少了。   不过陆家六少也不是随时随刻都那么小气,至少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他就能大方得整个世界都能双手奉上。虽然至今为止,能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还一个都没。   面对着茅九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怒火,陆修珏心旷神怡的坐在沙发上继续闯关。一双大长腿交叠放在双层钢化玻璃茶几上,粗鲁的动作由他做来却都是洒脱的帅气。   茅九直直走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脚踹过去。   陆修珏没来得及躲,疼得倒抽口气。茅九那一脚真下了死力,贼疼。   “抱歉,让让。”   茅九毫无诚意的道歉,然后施施然的走过去,上二楼。   身后的陆修珏危险的眯着眼,手下无意识的敲击着手机屏幕,打定了主意要整得茅九自个儿受不了搬出去。   茅九背对着陆修珏,慢慢的露出一个如同往常般温和却比往常更为狰狞的笑。呵呵,想要把他赶出去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啊!   这两人,明明对方长相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按着自己梦中情人长相精确的刻画出来的,偏偏对方的性格一见面就暴露出了最为不讨喜的一面。而双方,又恰巧最为讨厌这不讨喜的性格。   因此,见面结仇,互怼成日常。双方都不愿让对方称心如意,打定了主意多见一面必要多哽着对方一口气。   如此,接下来的日常,两人感受最多的就是胸闷……和憋屈。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斗得不亦悦乎。 第24章 五星级厨艺   整理客房来来回回花了一个多小时,茅九和小山带的东西不多,随意放一下便好。另外一点,客房是挺干净的,这公寓是定期请人打扫过的。床单之类的也定期清洗,还是蛮干净的。   等到忙完一切,天也彻底黑下来。夏天长昼短夜,天黑下来差不多是过了晚饭的时间,因此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的。   茅九伸了伸懒腰,说:“走吧,小山。九哥给你做饭吃。”   小山想到要下楼有些不情愿,心里头的想法在脸上表现出来。   茅九问:“怎么了?你是……怕狗?”   虽然很丢脸,但小山还是默认了。   他小的时候被狗吓过,现在有心理阴影。   茅九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狗有什么可怕的?还是一条看起来那么二的狗,九哥告诉你,只要心中无畏就什么都不怕!”   小山有些好奇的问:“九哥看见大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茅九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是的。”   “九哥好厉害!我、我试试看。”小山捏着拳头挺起胸膛,严肃着小脸说道。   茅九跟在小山身后,不知为何仿佛听到了大鹅那粗嘎得意响亮的叫声,猛然回头。沉默半晌,“啧,自己吓自己。”   嘴上是这么说的,脚下却不自觉的加快的步伐。足以说明大鹅这种恐怖的生物在茅九的童年阴影中占据了多么重的地位。   幸运的是,两人下楼之后没遇见那只哈士奇,估计是被关起来了。小山明显的松了口气,茅九则是目不斜视经过正坐在客厅布艺沙发看书的陆修珏,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肉和菜都挺丰富的。茅九拧着眉琢磨该做哪道菜,其实他会的也不多,都是些家常菜。而且也不经常做,偶尔心情好了才做一次。   家里掌勺的都是师父,每次他心情好做菜,师父都会吃得泪流满面而且全部吃光,根本连一口都没有给他留下。   陆修珏突然在他身后出现,问:“你要做饭?”   茅九回头看过去,不免又被惊艳了一下。   只见陆修珏已经换了身装束,上身穿着一件浅灰poloT恤,倒是把好身材给勾勒出来。照茅九一双练出来的利眼,能肯定衣服底下的腹肌绝对是均匀分布且是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上去,没有虬结也不扭曲,充满力量还不缺乏美。下身是一条宽松的九分休闲裤,露出脚踝,显得腿很长。耷拉着蓝色拖鞋,靠在门边上。   脸上戴了金丝边眼镜,少了点儿锐利逼人,多了点儿儒雅温和。五官极为标准,双眸如点漆,望过来时跟对着情人似的,满满诉不尽的情。   茅九抖了抖胳膊,差点被自己的想象给惊到。他挪开目光,耳朵有些烫。幸好他对自己的面部表情已经控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内心火山岩浆齐喷发,表面淡定稳重如看着肉的狗。   他轻声的应了一声,结果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千回百转,差点暴露内心。   陆修珏眼眸含笑直勾勾的瞧着茅九,顿了会儿说道:“煤气、电、锅碗瓢盆铲子加食材,都是我的。”   茅九一个不小心捏爆了手里的番茄,红色的汁水顺着指缝蔓延了白皙的手掌,滴落到地板上。猛然觉得有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的手,回头却只看见陆修珏垂眸淡笑的得意模样。   把捏坏的番茄放到砧板上,茅九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的冲洗。   “水……也是我的。”   冲洗的动作一窒,然后关掉水龙头。茅九问:“多少钱?”   “嗯?”   茅九狰狞的微笑:“我付钱。”   “东西是我的,我卖不卖看我心情——”眼见茅九处于濒临爆发的状态,陆修珏改口说道:“当然,听说你是老三的救命恩人。我不至于这么小气……按市价来算。给你个优惠,食材、锅碗瓢盆之类的,给你免费。不过水电费你就得付了。”   茅九微笑:“应该的。”   陆修珏点点头,本来要走的又停下来劝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受气的,毕竟你是老三的救命恩人嗯……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存了什么水分……不过我老陆家是不会亏待你的。不如,你搬出去?呐,你住过总统套房吗?里面各种高设施,帝王享受,我出钱,你——和外面那小子一块儿去住。”   茅九背转过身,拿起刀猛然一刀砍在砧板上。语气淡然:“不去。”   陆修珏心跳快了一下,又说:“你要是不喜欢住酒店,我另外安排个高级公寓,水电全免,爱住多久住多久。”   茅九从冰箱里拿出胡萝卜,一刀一刀的砍下去,边看边阴测测的盯着陆修珏……某个部位。   陆六少莫名的蛋疼,耸耸肩无趣的离开。   茅九盯着砧板上的胡萝卜,狞笑着把它切成了碎丁丁。   听着厨房里头传来的快速有节奏的砍砧板声音,陆修珏不自觉的笑了。有点儿得意,有点儿趣味,有点儿快乐还有点儿淡(蛋)淡(蛋)的疼。   没人知道,其实面对着茅九的时候,陆修珏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是乱了的。尤其是那一声千回百转的回应,差点就尴尬的硬了。   本来好不容易静下去,眼睛又死死的盯着那只沾了红色番茄汁的白皙的手。红色和白色交相辉映,竟极为旖旎。   陆修珏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想象着舔舐那只手的画面——幸好及时打住,不然真就出糗了。   思及此,陆六少心里又有些哀愁,难得碰上这么合乎心意的人,奈何……一点都不温柔。   一点都不温柔的茅九跟对付灭门仇人似的切菜、炒菜,愣是把做饭做得杀气腾腾。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才把一盘瘦肉炒胡萝卜以及一碟子番茄炒蛋端上桌,出厨房招呼小山来吃。   小山听到后跟进厨房,陆修珏挺好奇茅九能做出什么菜也就跟着进去。一见白木桌上摆着两个样式漂亮的菜倒是挺惊讶的。   不过转念想想茅九那身乡下来的装扮也能理解,农村孩子早当家嘛。   样子看上去不错,味道闻着也挺香。   茅九端了两幅碗筷过来,一见陆修珏也在便问:“陆先生,吃过了?”   陆修珏挑眉,修养极好似的回答:“没呢。”   “一起?”   “不了。我怕被毒死。”   茅九冷笑:“说哪儿的话呢陆先生,再毒的毒药遇到您的舌头,都得偃旗息鼓。”   陆修珏淡笑不语,也跟着坐下去,就那么看着。   小山不参与进两人的争斗,默默的当哑巴。盛了两碗饭……是粥吧?好像没米汤,那……大概是饭?   茅九和陆修珏冷冷的对视,眼没抬的接过小山递过来的碗。   陆修珏看了一眼那碗里不知是粥是饭的东西,微微的露出兴味的神色。   小山饿得饥肠辘辘,率先说了句:“九哥,我吃了。”然后下箸,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没两下哇的一声吐出来。   茅九瞪大一双平时严肃的圆眼睛,问小山:“怎么了?”   小山苦着脸,哑着声:“咸。齁。”   怎么可能?他都下的跟往常一样的量啊。   茅九把番茄炒蛋推到小山面前,说道:“那尝尝这个,冲冲味道。”   小山夹了一大把番茄炒蛋往嘴里塞,又哇的一声吐出来。   茅九眼睛瞪得跟受惊的猫似的,问:“又、又怎么了?”   小山快哭了:“甜。”   茅九长大嘴巴,不信。两样都尝了一口,难受得他怀疑自己还在不在人世。低头一看碗里的饭呃……粥?   他喃喃道:“我做的是饭啊……”   陆修珏有点儿不相信,毕竟那些菜看起来卖相很不错,闻起来也很香,最重要的是茅九做菜时一脸五星级大厨的自信……   他尝了两口,然后淡定的吃下去,淡定的抽出纸巾抹嘴。   茅九期待的看着他。   陆修珏猛然拍着桌子大笑,笑得金丝边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去了。   “我头一次见到哈哈哈……头一次!哈哈哈哈,能把菜做得这么漂亮这么自信还这么难吃的哈哈哈……厉害厉害!”   陆修珏竖起大拇指,一边狂笑一边称赞。   茅九面无表情,内心哔了狗。   明明从小到大每一次做饭师父都会争着抢着把菜吃光啊!每次吃都会感动得掉眼泪,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已经拥有了五星级大厨的实力吗?   茅九内心沉重的想:难道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   此刻,远在喜马拉雅山山脉登山途中休息的茅老感叹,顺道在老友们面前再一次点亮了慈爱的老父亲光环。   “我们家小九五岁的时候,白白胖胖,贼乖。软软的一团小包子。有一次我出去办事儿,回来后看到小团子围着我给他买的小围裙,拿着大锅铲炒菜做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心疼师父,要给师父做饭……我当时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当然在我吃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   老友们很羡慕,好奇的问:“太感动了吗?”   茅老沉重脸:“太难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茅九不会做饭,没关系呀。反正六少会点亮五星级厨艺的技能。 第25章   茅九抿唇目不斜视, 塑料叉子撩起闻之则香, 食之无味的泡面。一本正经的开吃。   坐在他身侧的小山亦是如此,小脸绷得紧紧的吸溜着泡面。   坐在主位上的陆修珏眉眼含笑, 十指修长,端着碧绿色的饭碗、拿着浅色筷子。筷子正夹了一片炒得金黄多汁的瘦肉放进碗里, 然后抵着碗沿不动了。   他抬头问小山:“小朋友,吃菜吗?”   小山偷偷瞥了一眼茅九,没说话。   茅九面不改色:“小山, 别跟怪叔叔说话。”   怪……叔叔?   陆修珏唇边笑意加深:“小九——”   “非亲非故, 请连名带姓的叫。”   “茅九是吧。咳,来者是客, 别客气,吃吧。不收钱,当是我请你们的……洗尘宴。”陆修珏抖着唇,憋笑:“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没吃过什么好吃的, 味觉都被毒化得异于常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口误, 啊, 口误。”   陆修珏不说话了, 看着茅九那眼神,充满了同情, 跟看着一个饥荒了十几年的孩子一样慈爱的目光——   贼!特!么!贱!   茅九却面不改色, 淡定自如。毕竟在这短短半个小时内, 陆六少已经口误了不下五次。早习惯了, 不习惯也打不过。   “陆先生,食不言寝不语。”   “来者是客,你们头天来就不必太拘束。来来,吃吧。”   茅九瞥了一眼陆修珏前面几碟子颜色样式漂亮,味道还很美味的菜,那是陆修珏自己做的。这的确出乎意料,不过再怎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其性格之恶劣,绝非良配。   “陆先生当真热情,不如水电减半。”   “免谈。”   茅九抬眸,陆修珏温和的笑:“说什么傻话呢。”   ‘啪’的一声,茅九掰折了塑料叉子,狠狠的用力的拍在桌面上。深呼吸口气,转头说道:“盛情难却,茅九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茅九就在陆修珏目瞪口呆之下端起他面前好几叠菜统统拨到了自己和小山面前的盘子里,“小山,我们得谢谢陆先生的慷慨。”   小山:“谢谢陆先生。”   陆六少默默无语的看了一眼全都空空如也的盘子,埋头拨弄米饭安静的吃起来。   原来惹毛了会这种反应啊。还……挺可爱的。   .   夜深了,窗外天无星子,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万籁寂静。   茅九从房间里出来,晚上的时候因为被陆修珏气到,一怒之下硬是吃了很多导致肚子到现在都有些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此刻便下楼来走走,消消食。绕着客厅走了有十来圈后觉得有些急,便去卫生间解决了一下。洗完手后走出来,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陆修珏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有些怪。   不是不好听,相反,是好听得过了头。低哑温柔,如浸了水般柔软,又似是静置在空旷的大厅里的大提琴,指尖轻拨弄,‘嗡’的铮鸣之音。话音里还充满了亲近和宠溺,显然陆修珏和那通话之人极为亲密。   茅九抿唇,向后退了一步。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中响起,立即引来了陆修珏的警觉。   “谁?出来!”   茅九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周围布满了较为昏暗柔和的灯光。客厅里有白炽灯,也有套了灯罩贴了暗膜的灯。深夜了,打开的便是光亮较为柔和的灯。但视物是没有问题的,望过去一目了然。   陆修珏绕过楼梯,充满警惕。   听脚步声就要绕过来了,茅九叹口气走出去,正面对上走过来的陆修珏。   “陆先生,是我——”   剩下的话如脆枝条遇到钢刀猛然从中间被铡断,哽在了喉咙口。   陆修珏瞧见茅九跟看见了什么恐怖生物的诡异扭曲神情,有些疑惑。迟疑的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然后非常迅速的黑脸。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茅九,目露凶光。   明明咬牙切齿恨不得毁尸灭迹还要强壮云淡风轻:“这么晚了还没睡?”   茅九轻风似的声音:“没呢。”   陆修珏沉默半晌,又云淡风轻的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茅九神色梦幻:“肚子有点儿胀,想多走走。”   陆修珏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磨牙声了,他再次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消食完了,我去睡了。晚安,陆先生。”   陆修珏神色稍缓,总算是听得懂人话了。   茅九带着梦幻般的神色,脚步轻飘飘的飘上楼,左脚踩到第八阶台阶,右脚踩在第七阶的时候忽然侧身对着陆修珏说道:“陆先生,其实你很可爱。”   末了上上下下扫视了陆修珏一遍,很肯定的点头,称赞:“你真可爱。”   陆六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蹦出来:“谢、谢!”   茅九点点头,一副‘不用谢,你真的很可爱’的表情上楼回房。   陆六少在下面静默了几秒,突然一个大踏步几秒钟就上了二楼悄无声息的跑到茅九的房间,贴着门板偷偷听里面的动静。   茅九稳重的上楼,稳重的进房关门,然后放声大笑。   小山都被吵醒了,起来看见茅九捂着肚子狂笑倒地的样子还以为他中邪了,吓得他赶紧问:“九哥,您没事儿吧?”   茅九摇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没……没事儿……”   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的陆六少火急火燎的跑回房,开门关门愤怒的跳上大床严肃的抗议,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妈妈!您别再寄奇怪的衣服来了,我再也不会穿了!”   平板电脑中视频通讯正在另一个半球的陆夫人完全无视了幺儿的抗议,反正这话幺儿从小抗议到大,每次她掉两三滴眼泪就能让他妥协。   陆夫人问:“刚刚那个人是谁?怎么会在你的公寓里?你不是说过能住进你那公寓的必须得是你未来妻子吗?幺儿,跟妈说说妈的儿媳妇。”   陆修珏黑脸:“就那种货色当得起您儿媳妇吗?妈,您别乱说。他就是一无关要紧的人。”   陆夫人当儿子是口是心非,她的儿子她能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吗?要真的讨厌还能让人住进去他那私人公寓?别说住进去了,就是让人在眼前晃荡都不行。   这会儿人能把她的幺儿惹得恼羞成怒还不舍得吼一声,不是真爱难道是盖被子纯聊天的友情?呵呵,反正她是不信的。   陆夫人就呵呵的笑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他真是可爱。”   可爱?一块木头加冰山混合体叫可爱?   陆修珏呵呵冷笑:“妈,别转移话题。以后不要再寄各种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衣服,我是再也不会穿了!”   虽然每次都挨不住母亲大人恳切的请求穿那种羞耻度爆表的奇怪装束,但是好歹每次都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公寓里穿,没人看见。现在住进人,还被看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修珏真的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所以他真的非常不欢迎外人住进来啊!   陆夫人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你长大了……居然叫我妈!”   陆修珏无力:“……妈妈,这不是重点。”   陆夫人:“我当然知道——刚刚那个可爱的小娃,你的小男朋友他叫什么?”   陆修珏:“……”   .   第二天,陆修珏自己弄了土司和咖啡,放在餐桌上。刚坐上,门口便有人走过来。抬头,是茅九。一看见对方,他就想起昨晚上的尴尬,一张俊脸顿时一僵。   茅九刚从小区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子油条烧饼和豆浆。一瞧见陆修珏淡然冷静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把早餐放在桌上,茅九问陆修珏:“吃吗?我买多了点儿。”   陆修珏瞥了一眼茅九,无事献殷勤。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答非所问:“大清早的,你就跑到小区外面买这些?”   茅九应了一声,“顺道跑跑。在村里得大清早起来巡逻,保证村民财产不受损失和侵害。习惯了。”   陆修珏对他说的这些没太大兴趣,只是有些讶异茅九会跑挺远的买早餐。他住的这片公寓大楼虽然位于市中心,可是因为地段好、风水好,千金难求。   这片公寓隶属陆氏旗下房地产公司开发的项目之一,陆氏很看重安保和环境。所以即使位于市中心,这片儿还是很安静,小区下面有超市、餐厅等,却没有无证经营的小商贩。小区外头要走挺长一段路才能看到无证小商贩。   不是他要提到无证小商贩这些,而是他猜测茅九的早餐大概就是在街道小推车那儿买的,都是无证商贩经营的生意,便宜。   这儿的公寓走的是高端优雅路线,主要针对的消费人群属于中上阶层的人们。所以下面的餐厅大多是连锁或者高档餐厅,卖的挺贵。   茅九大概是不会花这份冤枉钱了。   茅九说道:“陆先生也挺早起的。”   起的比他还早,天光大亮,修炼完毕也才六点出会儿,他走出来经过一间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哑重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拳击时打在沙袋上的声音。   联想一下,公寓里除了他和小山就只剩下陆修珏,便也猜出来了。   陆修珏有些讶异茅九的好声好气,须知今天之前,他俩跟仇人见面似的。他招惹茅九,茅九恨不得一脚踢残他。   他寻思了会儿,停下把土司送进嘴里的动作扬着下巴说道:“水电减免不用妄想了。最多让你们住一个礼拜,超过这个时间,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地儿落脚都给我收拾齐整了滚出去。”   茅九意外的没生气,就是眨着墨黑色的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陆修珏看。盯了半晌,轻笑了一声,说道:“陆先生,您昨晚上真挺可爱的。尤其是头顶上的兔子耳朵一颤一颤的,要是搁我们村里的小姑娘们瞧见了非闹着也买一套。陆先生,要是您到我们村里来,一定招孩子们喜欢。因为你们都很可爱。”   说完,不待人感应过来就脚下抹了油似的溜出餐厅。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就听见里头传来杯盘重重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砸得挺响,还能听见陆修珏克制不住的低咒。   一连串儿叫人瞠目结舌的脏话,汇合了好几个地方方言,其中居然还夹杂了好几句外国语言。让人惊叹其语言文库之丰富,同时也惊讶于向来高贵优雅的陆家六少原来还跟个流氓匪子似的脏话连篇。   茅九心情非常阳光的上楼去叫小山下来吃。小山早就起床了,只是大清早的看见那只蓝眼睛的哈士奇在客厅下面疯,他就又藏回客房去了。   此刻有些期期艾艾的询问:“九哥,狗还在吗?”   “吃饭去了,不在。”   小山松口气,下楼去了。   楼下没人了,餐厅里也没有。显然某人是被气跑了。   茅九扫了一眼桌面和厨房洗碗台,都很干净。碗筷、碟子和杯子都洗干净了放在一个碗柜里,摆放得很整齐。筷子归筷子,碗、碟、杯、盘各归各的,放眼过去,既干净整洁又赏心悦目。   生气之下仍不忘清洁自己用的碗碟,说明要么此人自律性强、涵养高,要么此人洁癖加强迫症。茅九觉得前者可能性较大,当然不排除有点点的洁癖。   这不是坏事儿,至少保证了未来几天他都能住在一个令人舒心的环境中。毕竟一个涵养高、自律性强再加上有点点小洁癖的屋主真的很不错,除了屋主的性格一言难尽以及有某个不可言之的少女癖好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小山环视了一圈楼下,明显的放松了不少说道:“九哥,陆先生不在。”   “嗯,上班去了吧。”   “陆先生……脾气好差。”   茅九翻开袋子瞧了瞧,发现少了一份豆浆一个茶叶蛋,眸中不由带上笑意。闻言,眉头微皱但很快就松开:“小山,陆先生收留我们,让我们白住,应当感谢。说起来,是我们给陆先生添麻烦了。”   “可是陆先生一直针对九哥您啊,而且也是陆先生的哥哥为了报答您才让您住进来。如果不是他们来接我们,我们也可以住酒店或者旅馆。与其受气,不如搬出去。”   茅九定定的瞧着小山:“小山,你就是怕狗吧。”   小山被戳破了真实目的,既尴尬又羞愧也有目的破灭的失望,闷闷的吸了口豆浆:“对不起,九哥……”   “没事儿,男孩子活泼点好。再说了陆先生脾气也不算太差,顶多是、是……”刻薄毒舌嘴贱而已。   茅九假意咳了咳,“他就是内心少女了点儿。”   小山:“????”   虽然小山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茅九对陆修珏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儿大,但茅九眉梢眼角间的喜意却看得分明。   “吃吧。吃完了我们得去警局一趟。”   陆修珏开着辆SUV离开了公寓,看了一眼被他鬼使神差拿出来后就放到一边的豆浆和茶叶蛋,脸上带着嫌弃。   倒不是嫌弃这些东西是路边摊,他16岁那年跑出去,再到参军,什么苦都吃过。他就是在嫌弃茅九。虽然心里非常嫌弃茅九,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陆修珏喝了口豆浆,醇厚的豆香味瞬时弥漫开来,适中的甜味在舌尖扩散。豆浆意外的好喝。   “厨艺不怎么样,舌头倒是精贵。”   陆修珏嘟囔了一句,把豆浆全都喝光了。然后迅速的把目光投在了已经有些冷了的茶叶蛋上面,解决了味道很不错的茶叶蛋之后他开始想明天干脆让茅九把他那份也一起买了。   最多,最多水电费减一层。   吃饱喝足,陆修珏心情变得有些愉快。微微的眯着眼,开上了高速路。高速路车不是很多,车流也不挤,大概是时间还早。毕竟开得起车的大都不必那么早上班,陆修珏身为陆氏当家,还是需要以身作则。   他的车开得挺稳,不快不慢,在规定的车速限制内。有几辆车开得快,超过了他。他还是不慌不忙的开着车,抬眸瞥见一辆路虎在后面跟着,逐渐的接近。   陆修珏眉头一拧,多年的习惯和经历令他对于危险有一定的警觉性。脚下一踩油门,SUV飞速行驶。后面那辆路虎也加快了车速,始终和他的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陆修珏一边注意着前面的路况,一边不慌不忙的排除跟踪他的人。商场上的仇家?不会是。陆氏基业大,虽然惹了很多人眼红,但陆氏低调不说,始终响应国家号召。陆氏也因此被明里暗里的扶持,否则哪会成就现今陆氏在帝都无可动摇的地位。   没有仇家那么蠢会明目张胆和陆氏作对,而且陆氏向来与人为善,哪怕商场无情、唯利是图。陆氏做事也会留一线,绝不干害人家破人亡的缺德事儿。   所以仇家这点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是他以前的仇家?他以前是跑到毒贩窝子歼了好几个据点,可他向来做好事不留名,做坏事就更加不留名了。以前的仇家找不到他这儿来。   那是——   窃金贼?   那天在明曲园对面的旅馆暗中偷窥的也是窃金贼这个团伙吧。窃金贼绑了一张肉票,撕了就会估摸着找下一张。前两天切下周家小孩的肢体寄过去,把周家刺激到了。估计是这两天耐不住把赎金交了导致窃金贼撕票了吧。   所以这会儿,他们的目标是他?   陆修珏有些玩味的笑了,眸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瞧着一片的冰冷瘆人。脚下松开油门,车速放缓,身后的路虎也放缓了车速。   走了大约两分钟,陆修珏猛然踩上油门,车子似离弦的箭般射出去。眨眼间就把身后的路虎甩出老大一段距离,路虎显然意识到陆修珏早就发现他们了,这一快一慢分明是在试探。当下也不藏着掖着,猛踩油门追上去。   如此便可见大清早的高速路上,一辆SUV一辆路虎一前一后的追逐,车速飙到了高速路限制车速的两倍有余。渐渐的,两车的距离缩小。后面的路虎几乎够到了SUV的尾巴,只是当路虎一鼓作气踩着油门要撞上去的时候,SUV速度猛然提高,又拉了老长的一段距离。   如是三四下重复之后,路虎主人再怎么蠢也知道被耍了。当即恼恨得不行,疯了一般的踩油门,完全不顾在高速路上只顾撞前面那辆SUV。   陆修珏踩着油门,闪避前面突然出现的车辆。车子在逐渐拥挤起来的高速路上仍然游刃有余,灵活的穿梭在车流中,跟鱼入了水似的。   倒是后面的路虎对飙车不太行,原先车不是太多,他就只需要朝前开,直的弯的路线都没问题。但现在车流来了,他便捉襟见肘。从一开始的狼狈闪躲到后面的惊慌失措。   这类人,眼里只装得下钱,心狠手辣,偏偏最惜命最怕死。也是极大的讽刺。   陆修珏知道前面路段要转弯,角度还刁,出过很多事故,很危险。除非是赛车高手,否则高速行驶很容易就撞上护栏,严重点还会甩飞出去。   他放慢了车速,在车流中很难察觉到。尤其是路虎里面的人闪避各种险险擦身而过的危险已经筋疲力竭的时候,陡然见到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只剩下泄愤的快感。   陆修珏对把控车速极为老练,像个赛车老手。始终吊着后面的路虎,给了对方一种就快要追上的错觉却怎么也追不上。   心急、惊慌和愤怒折磨的路虎主人烧红了眼猛踩油门朝前面的SUV撞,他也不管任务目标生死也忘了金钱。在这场无声的博弈里,他就像是无能为力的老鼠,被猫逗弄着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自己是捕猎者。   陆修珏手上脚下不停,拉手刹和猛踩刹车配合得当,方向盘打着,整辆车子跟条鱼似的甩尾,完成了一次极为漂亮的漂移。   而身后的路虎却因技术不过关直接撞上了栏杆,把栏杆撞凸出去好大一块。路虎直接熄火,前面的车头塌了一半。车是毁了,估计里面人的性命也悬。   来来回回很多车都停下来查看,一时之间把路堵塞住了。陆修珏从后视镜中瞟了眼后面的状况,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高速路上不能斗车,交通规则都吃进肚子里了吧。”   陆修珏摇头晃脑的同情一番,然后悠哉悠哉的打电话——报警。   绑架撕票砍人追尾出车祸,不找警察留着祸祸别人吗?   茅九带着小山在街头站牌边等公交,从他这儿到警察局得过个区。本来他是可以走过去的,他脚程快。只是小山没习武,不是练家子便只能坐大巴。   他也不太赞同让小山待在公寓里,既然把孩子带出来了就顺便让他见见世面。盲婆大概也是有这个意思,否则不会求他让小山跟着。   阿玲死了,盲婆孤苦伶仃一个人。她也是半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放心不下小山。让茅九带着出来,有托孤的意思在,也有抱着找到小山亲人的渺茫希望在。   所以尽管多带了一个人显得有些麻烦,茅九也并无怨言。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要不然就不会顶替茅老的身份当村子里的巡警,跟小孩儿和老人玩得最好。   没点耐心干不来这差事。   两人正等着公交,后面跟了一长串男女,有一大半是捧着手机当低头族。有个阿婆推着绿色的垃圾车经过,不远处是臭气熏天的两个垃圾箱。   茅九的身后有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姑娘捏着鼻子不悦的抱怨:“这大热天的人都偷懒了吧。放这儿臭气熏天的垃圾,不得隔个小时收一次吗?这么臭……别是放了一整天吧。”   给长发姑娘撑伞的是她男朋友,闻言低声道:“忍忍吧,车快来了。”   长发姑娘不太乐意:“太臭了……”   茅九发现不止是长发姑娘这么认为,其他人嘴上没说,行动上都表明了的确臭得他们难以忍受。而且从姑娘的话里可以推断平时没这么臭的,即便是大夏天也是隔个把小时收一次垃圾,所以不会那么臭。   大城市里对卫生比较讲究,毕竟人流量大,一要注意疫病,而要注意市容。尤其是帝都。   那臭味茅九闻着也觉得恶心,而且闻着像是肉的腐臭味。   茅九觉得,任何一种臭味都及不上肉体腐烂后的臭味,能生生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茅九皱着眉头盯着那处垃圾,那个阿婆在收拾垃圾桶,把里头的垃圾袋提了出来。她提着垃圾袋的方式不是直接提出来的,因为阿婆瘦小,那垃圾袋太重,估计得个成年男人才能提得起来。   阿婆是先把垃圾桶推倒在地,一点点的把垃圾袋拖出来的。第一个垃圾袋很顺利的拉了出来,到第二个的时候因为里头的垃圾太满,推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出来。   顿时,那股臭味更浓了。行人走过纷纷捂住鼻子,有的人还夸张的作呕。站台的人全都捂住鼻子一脸嫌恶。公交到了,缓缓的停下来,前面的人迫不及待的上车,像是逃命似的。   轮到茅九的时候他停在原地不动,后面的人怨声载天。   茅九注意到垃圾桶倒下的时候有个挺大的纸箱滚了下来,里面应该是装了重物的,因为很明显摔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阿婆收拾了所有的垃圾,捡起纸箱。她得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把纸箱留下。踩扁了拿回家,能卖几分钱。   后面的人催促:“你还走不走了?别当道啊?”   小山仰头望着茅九:“九哥,我们不上车吗?”   茅九收回视线:“上去——”   “啊!”   “死人啦!死人啦!”   “有尸体啊——纸箱里藏着尸体——”   一时间人群慌乱,最先看到尸体的阿婆吓得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有几个胆大的壮汉上前去看了几眼,顿时都捂着鼻子到一边儿吐起来了。   茅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扑鼻而来的是能把人熏晕过去的腐臭味。捂住鼻子忍着那股钻进鼻腔里的臭味,查看里头是什么情形。   纸箱里有具腐烂程度很高的尸体,是小孩的尸体。估摸着七八岁左右,身上的衣服还很新。不好估算死亡时间,毕竟是大夏天,高温容易导致尸体腐烂。   茅九眼尖的注意到小孩尸体左手上两个指节残缺,瞧着缺口挺平整,应该是拿了锋利的刀切下来的。   除此之外倒是喉咙口一道极深的勒痕已经泛紫发黑,应该是致命伤。   很明显是他杀。   小山走过来瞧了一眼,随即不忍心的挪开目光。他问:“九哥,怎么办?”   “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这儿算是市中心,在市中心发现了命案那还得了?警察办事效率很高,也非常专业,拉了黄色的警戒线。一部分警察在查纸箱里的尸体,一部分在询问围观的群众。   茅九作为报警人员,被带过去问话了。这是很正常的程序,警察想知道第一目击者有没有什么发现。毕竟从尸体被发现到他们赶过来,可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此时第一目击者的线索就很重要,之前的阿婆吓得魂飞魄散,颠三倒四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反倒是茅九积极配合,条理清晰,说了几点比较重要的线索。   因为他很配合,所以询问的警察也对他和颜悦色。   后面是老钱赶了过来,边指挥着人把尸体和纸箱一块儿运回去一边询问茅九:“你说小孩左手两个指节缺了?”   茅九点头。   “不是天生残缺?”   茅九说:“切口很平整,而且腐烂了。”   切口会腐烂就说明那伤口是最近才造成的,天生残缺或是比较久以前的切口是不会因为尸体死亡而腐烂——这些跟尸体腐烂是不一样的。   尸体腐烂面积只在脸部、腹部,四肢还没有到达腐烂的程度。因为尸体在死没多久时最先腐烂是从头部、脸部到腹部腐烂,最后再蔓延开来。而面前的这具尸体四肢完好,唯独左手两个指节处开始腐烂。   这就说明那伤口是不久前才造成的,或者说那两个指节是被什么切下来不久。   线索都已到了这份儿上了,老钱哪儿还能不明白那小孩就是周家小孩。没想到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周家人把赎金交了过去。   窃金贼一收到赎金就会立刻撕票,更何况周家人交一半的赎金,耍这种小聪明恐怕是惹怒对方了。   老钱狠狠的吸了口软中华,这玩意儿不便宜,平时省吃俭用才敢抽这么一包。也就遇到这种棘手的案子他才敢抽。   “同志,得麻烦您到警局一趟做个口供。”老钱熄灭了烟头,扔进灭烟盒里头,叹口气说道。   他是有些担心茅九不配合,毕竟大部分人是不太愿意和警局扯上关系的,即使没犯什么罪也不愿意。是忌讳也是心虚,警局这种正气凌然的地方总会让人无端心虚。   茅九应得爽快:“警民合作,我懂的。”   老钱诧异了一瞬,随即对茅九心生好感。   茅九又说道:“我从大龙村那儿来的,替盲婆领回她孙女的尸体。盲婆她孙女前段时间传了死讯过去,说是在这儿出了意外。”   老钱点点头,寻思着帮忙:“她叫什么?我让人问去。”   “她叫方玲。”   老钱霎时震惊的抬起头来,全国同名同姓的不在少数,可能同名同姓还是同个地方出来的也就那么一位。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半晌摇摇头,老钱沉默着又想抽烟了。忍了忍还是没抽,他老了,能少抽点就少抽点吧。   “你来得也不知算巧还是不巧。”   不巧便是见不到人的最后一面,巧的却是尸体火化了少了些领取步骤。   茅九诧异,询问了方玲的死因。   不怪乎他奇怪,方玲虽不常回大龙村却也孝顺。每次回来也都一副很体面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死掉太过突然了。最令他感到疑惑不解的却是茅老曾说过方玲是个长寿的。   茅老看相算命的功夫不错,基本上一张嘴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也说过命这东西是最为瞬息万变的,上一秒命相是大富大贵之命,下一秒就能变成一生颠沛流离。   生命中遇到的人事物或是自己一念之差都会改变自己的命,命不是绝对的。   方玲本有长寿之命,现在却死了。这就说明有什么改变了她的命。   茅九告诉了老钱自己大龙村巡警的身份,老钱也把关于方玲的一些消息告知他。当听到方玲死了还能站起来自己跑去火葬场火化自己时,茅九皱眉:“行尸?”   老钱不语,到底是公务人员,不好说这些。   茅九也懂得,因此一路上安静的回想关于行尸之说。   茅老曾提过行尸。行尸,虽死犹生徒具形骸之人。从很早时候的志怪小说中就有所流传,有些是在野墓荒屋里从尸体变为能自动行走寻逆鲜血的尸体,称之为僵尸。有些则是在人死七天之内,被人为操纵成为没有神志只知听命行事的行尸。   人死七天之内,七魄散尽,三魂离体,此刻尸体开始腐烂,肢体僵硬却不影响行走。因此正可以用来制作成行尸驱使。   行尸和常人无异,只是神情呆滞,不会说话,如冰雕一般。但只要不说话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具尸体。   行尸其实最早源于战争。古时候的一些术士为帝王所用,为了炼制出永远不会死也不怕痛而且力大无穷的士兵,他们开始抓活人来炼。后来他们发现活人达不到那种毫无思维完全听命行事的完美作战工具便开始用死人来炼。   只要术法不被破坏,行尸就会永远听命而且不会反噬,成为一支强大的军团。   乱世之中,尸体最多,但术士也多。最乱的时候,尸体全被炼成行尸,就开始杀活人。这是个极为残忍邪恶的术法,后来就被打为旁门邪道,不为正道所齿。   到如今,能够炼制、驱使行尸的门派已经所剩不多了。几经乱世再加上一直遭受打压,而且因为是旁门邪道没人学习,也就断了传承。   即使有的门派还有,也不会用这种邪术。   茅九猜测,该是哪个门派弟子用了这种邪术,把人杀了再炼成行尸,驱使他们完成绑架、撕票和金钱交易等,如此一来倒是把幕后之人藏得很好。   只是此等邪术,不除不行!   天师界中虽无明文规定,却有墨守成规的一点,便是遇邪斩邪。即使遇到非同门之人,只要是邪魔歪道者,也有斩魔卫道之责。   老钱挺惊讶茅九这敏锐性的,要是进了他们队里,岂不是如虎添翼?当下心里有了拉拢的心思,不过他没现在表现出来,虽然能力可以,可品行更重要。   “方玲在明曲园的时候是作为接头者和周家人拿赎金。” 第26章 周密计划   “有个犯罪团伙, 叫‘窃金贼’这名儿的,绑架了纸箱里的小孩, 把阿玲杀了做成行尸然后去拿赎金。但是周家报警了, 你们到明曲园那儿逮人。看到阿玲拿了赎金就去追,结果滚汤浇在阿玲身上暴露了她行尸的身份。是吗?”   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老钱点头, “不是周家人报警, 是我们接到了消息。”   茅九不太明白。   老钱解释:“这不是第一起案子了,这几个月已经发生了五起绑架案。前面两起绑架, 收到了赎金, 人质安全。到第三起的时候, 撕票了。”   茅九问:“到第三起的时候您才知道窃金贼这个团伙?”   “是。”老钱点头, 苦笑道:“我们警察也不是万能的, 没有发生命案也没人报案,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第三起绑架案发生的时候, 要不是对方撕票,不会有人报警的。有钱人嘛,惜命得很。窃金贼挑的人,还都是重要的人。人质的家人都不得不交出赎金,也不敢报警。所以说,棘手啊。这就是有预谋的绑架。”   茅九也明白,从选择绑架的人来看就可以看出这个团伙在绑架之前肯定做过一番仔细调查, 有着非常严格的行动计划。一般团伙作案, 还能制定如此严格计划的该是行事谨慎小心, 能不闹大便不闹大。   他们也该知道绑架的人质对于人质家人的重要性, 撕票了也不怕犯众怒,那就说明他们有所倚仗。这个倚仗应该和能够操控行尸的人有关。   “我知道了,谢谢您钱队长。”   老钱爽朗的笑一声,和茅九越是相处就越喜欢这青年人的干脆利落。聪明、敏锐、还是个练家子,让他心里头痒得厉害,就想拉着茅九让他拜师。这么优秀的徒弟不收着多浪费。   可惜啊可惜,茅九不是刑警出身,没学过这方面的侦查。身份上也不是正统在编的警察,就算他想把茅九收为徒弟带在身边培养,也得走个正规程序。更何况人家小孩不定愿意。   啧啧,等这事儿忙完了再说吧。   老钱如是想着。眼角瞥见和茅九一块儿上来的少年,上了车便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严肃克制。这个年纪的少年这般倒是难得,可见品性不错。   几人到了警厅,老钱一进去就忙活得不见人影。不过在他离开之前先招呼了小李带茅九去走一下程序,好把方玲的骨灰领回去。   小李办事效率挺高,带着两人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又让人把方玲的骨灰盒子抱了出来。小山见状上前抱住那骨灰盒子不撒手,低着头抿着唇闷闷不乐。   茅九看他心情难受也就由他,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经过刑侦组,刚巧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高呼:“钱队,10X国道发生车祸!”   老钱一声咆哮:“车祸找交警!”   “人为车祸,在国道上飙车撞翻了。”   “你娘的,车祸找交警!”   “是陆家六少报的警,说是和窃金贼有关。”   “你娘的,不早说?”   “……”   陆家六少?陆修珏?   茅九蹙眉寻思了会儿,摇摇头不再管他。听着消息,陆修珏没事儿。也是,不说陆修珏这人糟糕刻薄的性格,单说那身功夫也很难有人能动得了他。   他有种感觉,陆修珏这人很强。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他没能试探出陆修珏的底细。陆修珏这人,跟海一样深。不是值得深交的人,平时惹惹就行了。   .   陆修珏报警完之后打了电话让余宵珲把查到的关于窃金贼的所有消息全都送到他的办公室里,他要查看一遍。在此之前,报警的同时顺道问了一遍周家小孩那案子的进展。   不出所料,从对方支支吾吾的态度中可以猜到周家小孩凶多吉少。   陆修珏挂掉电话,头脑很冷静,眼里如覆了一层冰霜。他也不能责怪周家人没听劝告把赎金交了出去导致小孩惨死,毕竟谁能在看到自己疼爱的孩子残缺的肢体时还能理智对待?   要怪也只能怪窃金贼过于狡猾残忍。所幸现在窃金贼盯上了他,倒是能保障其他人的安全。只是……   陆修珏唇角挂着冷笑,这胆儿太肥了!   本来这就是一起普通性质的绑架案,归警察管。只是后来发展出了玄门术士的身影,还都是些早该铲除的歪门邪道。他就得出手管了,虽然事实上并不太想插手风水界或是天师界。   心情不好就只好敲诈老钱,顺道给自家公司挣挣利益。   锁好车,陆修珏乘搭电梯回到办公室,一眼看见办公桌上放了一叠纸质资料。这时代,更偏向于电子资料,很多老板为了跟上时代也为了面子都用上了电子资料。反倒是陆修珏偏爱纸质资料,除非某些场合之下会用电子资料。他喜爱指腹摩挲纸质的质感,有种时光酝酿过后的醇味。   所以他那公寓里随处可见书架,书架里的书大都有翻过的痕迹。只是保养的好,外表上看起来是崭新的。若是叫外人来看,还以为纯粹摆着好看。不过也没外人去看过就是了,他那公寓,就连父母都没能住上一晚。   陆老爷子和陆夫人都打趣他,说那公寓是要当做新房,要抱着新娘子进去住。在那之前,谁都不能进去。   陆修珏其实也没那方面的想法,纯粹不喜欢别人进去住而已。但他也不解释,任由他们那样以为,省得麻烦。   只是这说得久了,心里还是留了些痕迹。平常没注意到,这会儿茅九住进去了,心里反倒不自在。就连陆夫人旁敲侧击,反应都挺大,欲盖弥彰似的。   陆修珏打开资料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推敲。一个小时后,理了理思路。大约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首先是方玲,这个最先在明曲园出事也是将窃金贼彻底暴露于人前的女人。从资料上来看,她是从一个小乡村里来的,来了帝都三年。原本干的迎宾小姐和导购之类的工作,后来经熟人介绍到了洗浴中心。   方玲模样清秀,化上妆便是个美女。早先因为羞涩淳朴又泼辣的性子红了好长一段,跟了个大佬。豪宅香车、名牌包、香水、衣服和鞋子天天轮着换,惹来洗浴中心许多女人眼红,也是方玲运气好,跟了个待她不错的大佬。   那大佬包了方玲一年,不要了之后还给介绍下家。方玲这点儿运气加上姿色再加上能说会道,很快便在洗浴中心站稳了脚跟,还成了里头的管理。   但她在今年年初辞职了,根据调查报告似乎是遇到了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没照片,只根据洗浴中心的人口述,是个衣冠楚楚、相貌英俊的男人。   方玲辞职了后还回过洗浴中心几次,每次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神色。后来有一天就不来了,说是怀了小宝宝,要结婚了。她要告别过去,就再也没出现过。   再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毫无知觉的行尸了。   他们发现帝都里几处较为有名的洗浴中心都发生了类似的事儿,就是说有几个女人也消失不见了。听口述,大部分是和方玲的遭遇一样。遇到个各方面都很优质的男人求婚,然后就辞职,再慢慢的消失。   下面还有一份资料,是在几个月以后,这些消失的女人重新出现并且变得更为艳丽逼人,出入于一些名流俱乐部里,搭上了很多个富豪。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这些富豪中有那么几个正好是被绑架或是家里有人被绑架的。   从头到尾,看着就像个局。   先把女人骗走,将之前的身份摘得干净些。再以某种手段调教驯养,让他们接近帝都里的富豪,像是在筛选。把对象筛选出来再进行绑架。   另一份资料则是那些被绑架的人家里一些变化,最多的一个共同点是这些被绑架的人在回去或是撕票之后都发现自家的司机或是佣人全都消失不见。   不是正常辞职,而是不声不响的消失。   这些人无一不是只干了一年出头,无亲无故或是性格孤僻者。   把这几点连起来,便能得出一个完整周密的计划。先是骗了无关紧要的女人——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最能令人放下警惕。当一个男人在性爱的时候就更加放松了。   把这些被骗的女人驯服然后当作鱼饵放出去吊那些男人,通过筛选选择成功率最高利益获取最大的人进行绑架。   再和放进目标身边的棋子里应外合,当取赎金的时候就利用行尸。行尸是死人,就算被抓住了被认出来了也没关系,反正会被找到的只是尸体。   这计划极为周密,怪不得窃金贼能连续得逞。   现在陆修珏比较在意的是引起窃金贼撕票的契机是什么,此前他们不敢撕票,后来却随意撕票且行事高调,应该是有某种契机在。   陆修珏估测这个契机是行尸,或者说是操控行尸的幕后之人。   窃金贼有了这个倚仗,行事便无所顾忌。 第27章 玉美蓉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陆修珏抬头:“进来。”   余宵珲走进来,站在陆修珏前面:“六少, 需要为您准备保镖吗?”   今早陆修珏遇袭的事儿没过多久就在圈子里传开,余宵珲深觉自己不称职,就想为陆修珏准备几个保镖暗中保护。只不过需要请示本人。   “不用了。”   又不是对付不了,陆修珏当然是拒绝。   “倒是你, 最近注意安全。”   余宵珲抬头, 眸中有些诧异。他相信陆修珏的话不会无的放矢,那这意思是说……他会有危险?   陆修珏抽了手里一份资料递给他, “回去看看。”   余宵珲接过:“是。”然后没说话, 但站在原地没走。   陆修珏问:“还有事?”   余宵珲斟酌着语句, 问:“六少,茅小先生在您那儿住得愉快吗?”   陆修珏定定的望着他,沉重的压迫感让余宵珲头皮发麻。可他还得硬着头皮听结果。   “老三让你问的?”   “是。”   陆修珏冷哼一声, 对着自家兄弟从来没见这么殷勤过,对着刚认的茅九, 才让人来住一天就拐着弯儿担心人住的好不好。   “六少?”   “做好你的事。别管老三。”   余宵珲垂头应是, 然后放心的离开。   看六少一脸黑就知道他过得很不开心, 他过得不开心就说明茅小先生过得好。对陆三少,可以交代了。   陆修珏手里转着笔,无意识的行为。黑金色的钢笔在指尖来回跳动, 如浮在浪花的玻璃瓶, 身不由己被推动翻搅。   此刻他的思绪也如这钢笔, 如那玻璃瓶, 身不由己的充塞着茅九的身影。只是少了旖旎的心思,多了些审视。   他看人看相从无出错,茅九骨相端正,双眸清澈干净,是个心思坦荡正直的人。否则陆修珏根本就不会让茅九留下来。   他不知道陆鹤司怎么认识的茅九,对于茅九救了老三,心里是有些怀疑的。怎么会那么巧合?再者老三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还需要人搭救?   不过见了人之后,他就打消了怀疑。但也只以为茅九是走了偏运救了老三,才得来和陆家攀上关系的机缘。   也不怪陆修珏谨慎,毕竟他们老陆家从上到下几个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各种骗局。有时候那些骗局几乎就骗过了老陆家所有人,差点伤害到陆修珏的家人。因此,陆修珏对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都会存着警惕之心。   现在虽然对茅九打消了怀疑,但他还是不喜欢外人住进他的公寓。那是他的私人地方。   陆修珏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晚上回去再跟他商量。”   暴力不行就只能选择和平解决。   茅九和小山从警局出来,没有坐车回去而是走回去。一边走一边观看这大城市的景貌,不得不称赞一句,不愧是帝都。建筑宏伟壮观、车水马龙,繁华发达,而且紫气笼罩,祥云瑞气浓厚,恍惚间能听到活跃的龙吟之声。   茅九从恍惚中回神,定睛一看,仍是繁华的现代化场景,哪儿来的瑞气祥云、龙吟之声。   “九哥,我们去那里面坐一下好吗?”   茅九顺着小山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个文化公园。公园不大不小,里面的一些健身设施倒是挺齐全。前面有个小区,里面的居民有事没事会来这儿坐坐,所以公园里大人小孩还是挺多的。   “行。走吧。”   两人走进去,迎面而来是个大湖。湖建造得很粗犷,但有种自然原始的风情,没经过太多雕琢反呈现出自然的美。顺着大湖两边有各自的设施和玩乐,两人是往左边走的。右边是老年人的天下,左边是年轻人的天下,茅九寻思着小山少年心性,走这边让他性子活泼点儿也好。   右边一排的玩乐设施,排满了小孩,也有年轻男女成对在排队。茅九注意到有一个地方排满了人,一条长龙从里面伸出到湖边还拐了个弯儿。这生意倒是热闹得很。   茅九问小山有没有什么像玩的,小山摇摇头,都不感兴趣。   “没事儿,九哥请你。难得来一次,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小山脸上出现动摇的神情,最后也只是说了句:“九哥,我渴了。”   茅九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心疼小山的懂事。起身说道:“九哥去给你买,趁着这时间,想想看有什么想玩的。”   小卖部在门口,离这儿有些远,还要绕过那排长龙。经过两个女孩子身边时听到两人热切的讨论,其中一个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知道藻婆婆愿不愿意接待我们?”   另一个也有些愁绪:“我也有点担心,我听说藻婆婆只接有缘人。你说我们算不算是有缘人?好多人啊,怎么那么多人!”   女生语气里有些埋怨,有点儿怨恨。她在责怪人太多,害她可能会失去见藻婆婆一面的机会。   “唉,藻婆婆很灵的。前段时间小薇来这里求藻婆婆,不知道是什么交易。现在变得很漂亮,还和周大校草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女生就很嫉妒。另一个不可置信的低呼,然后压低了嗓音说道:“是二中的那个林肥婆?她变漂亮?不是吧,她出车祸都算是整容了。那副尊荣……能和周大校草在一起?也……太幸运了吧。”   两个女生的声音都挺小的,但茅九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都还能听到两人话里的内容。不止两人,一路走过来还有很多人的谈话都被他听到了。话里的内容都围绕着藻婆婆这个人展开,话里的目的无不是希望得见藻婆婆一面。   听着那些内容,可以推断出一点,似乎是这个名为藻婆婆的人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不过好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她。   茅九转头望向长龙尽头,隐蔽处的一个小黑屋子,弄得很神秘,和西方一些占卜屋很相似。占卜屋的前面一块牌子上面书写三个字:人鱼屋。   感觉没什么邪气,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茅九便没多想,转身离开去买水了。   只要不是什么邪魔歪道,他是不会管的。   不过在买水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儿小意外,导致茅九没办法回来和小山会合。不过他提前给余宵珲拨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帮忙过来接小山回公寓。   茅九买完水之后,从小卖部走过来被一个高壮的男人撞了一下,一股极浓的花露水味道扑面而来。   小卖部旁边是个男厕,所以不时会有人经过。男人和茅九相撞,茅九抬头,看见男人的装束,一身黑色长风衣、棒球帽子,面容普通没什么特色。手里拎着个黑布盖住的鸟笼子,脚下一双不伦不类的男士拖鞋。   男人自己先撞上的茅九,拧眉的一瞬间有暴戾的气息翻滚出来。不过很快就歇下去,没说半句话绕过茅九就匆匆离开公园。   茅九向前走了两三步,顿住。猛地转身追出去,一出公园,所见全无那个黑色长风衣男人的身影。茅九低头在身上寻找着什么,视线定在布鞋上面的一戳黑色枯燥的毛上面。   弯腰拾起来,举在眼前看,这是一戳动物的毛发,纯黑色却很干燥,油腻腻的黏在一块儿。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味道,多闻一秒都会恶心吐。这股味道……像是尸臭和花露水的味道混合。   茅九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摊开来放在手心,将那戳黑色的毛放进黄符里然后包成三角形状。双掌合十,十指相勾缠,摆出一个姿势放到胸前。指指尖勾出上衣兜里的诺基亚,将黄符贴在诺基亚的背面,在此之前十指姿势未变。   黄符贴在诺基亚背面之后离开消失,茅九打开诺基亚的导航功能,只见电子地图上面一颗红点在迅速的移动着。   本在公园之外逗留的几个青年人正好瞧见茅九那动作,起先以为是什么看电视走火入魔了的青年,学电影里的道士贴黄符摆手势。当是笑话来看,瞧着那姿势摆得挺到位,有点儿意思。但没想到之后他却掏出了手机导航,用的还是早被淘汰的诺基亚。   纷纷嘘了一声,极尽嘲讽。他们当茅九是在装逼,结果成了个逗逼。   有个小青年刚买了最新一代的苹果,看见茅九正好试试摄像功能,于是拍下了这个画面传到围脖上。没过一会儿就有上千人转发,几万人评论,到后面好几个博主转发使这个视频越来越火爆。   茅九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围脖里出名了。不是因为天师的身份,而是因为太逗了。茅九高颜值气质佳,穿上那身布衣不显土气反而有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古典气质,视频里他一脸严肃的折黄符、掐手势,仿佛下一秒就要降妖除魔的架势却突然拿出诺基亚手机导航。   这样的反转加上茅九一本正经的态度和非常高的颜值,反而带来意想不到的搞笑效果。   围脖里的人以为这是事先弄好的一个剧本,然后拍摄下来的。   茅九没有围脖,所以不知道这些事儿。他拦下一辆计程车,盯着手机导航,然后吩咐司机追上去。直到计程车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前,茅九付了钱后下车。   导航里的红点还在移动,不过变得缓慢,红点显示的位置在前面的大楼里。   茅九抬头,看见大楼前面的招牌:玉美蓉。   古香古色的一个名字,却是帝都很有名的一个洗浴中心。 第28章 婆婆   茅九一踏进洗浴中心, 立时就有个长相美艳、身材火辣,身着黑色裙装小西服的大堂女经理过来拦住他。   “您好,先生, 有预约吗?”   茅九回答:“没有。”   “那么先生您要什么服务呢?是这样的,您需要办半年卡和年卡,我们玉美蓉洗浴中心只有这两种卡。您看您要哪一种呢?”   茅九不说话,扫了一眼手里的诺基亚。上面的红点显示已经到了三楼。   大堂女经理也看到了茅九手里的诺基亚,内心很鄙夷,面上也带了些轻视。不怪乎她没有秉持客人是上帝的准则, 只是隔个把月的时间也有那么两三个打工的粗鄙男人到这儿来寻个快活。   可他们没钱没身份,也不长长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这是帝都最为出名的洗浴中心之一, 来的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 脚踩几下都让帝都商圈震三震的人物。   没钱的人到了这地儿来消费,捉襟见肘还大惊小怪,花个几千块就大呼小叫。女经理最厌恶接待这种客人,拿不到小费还要被经理骂。久了,她见到这类人最先开口的就是让人办卡。   半年卡还是年卡都得花费上万, 往往这么下来能把没钱人吓跑。   女经理的轻视茅九看在眼里,不过他毫不在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轻视鄙视还是敌视都不会让他少块肉。   茅九根据红点说道:“我要上五楼。”   女经理愣了一下,连忙换了副面容。变得亲切尊敬带着讨好, 她拨弄了一下大波浪长发, 把胸漏了出来, 然后贴了上去。   “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茅九迅速躲开, 拒绝了女经理,掌心捏着从女经理兜里摸来的一个铜质发夹,迅速进入电梯按下按键关门。关门之前还看到女经理懊恼的神色,心里颇为不解女经理前后态度的变化。   茅九不知道洗浴中心不是单单的只提供洗浴按摩足疗这些服务,它是墨守成规的提供一些特殊服务的地方。一般熟人或是懂这儿规矩的人都知道要某些特殊服务就只需说上五楼,玉美蓉也只给特殊客人开放五楼权限。   这些特殊客人通常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因此女经理才立刻转变态度。   茅九从电梯走出来,看见的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大厅装修得金碧辉煌,放了一些桌椅和长青植物。墙壁上嵌着几个led显示屏,旁边有个柜台,里头几个男女在打闹,应该是洗浴中心的前台和管理人员。   几个人没注意到茅九,概因茅九见到几人便脚步轻盈迅速的滑了过去,贴着墙根和一人高的瓷瓶。没有特别注意什么都看不清。   正在聊天中的一个女孩突然说道:“哎?你们刚有没看到个影子飘了过去?”   “没有啊。哪有?你看错了吧。”   “没有吗?我刚好像是看到了……”   “行了行了,别瞎说了。鸡皮疙瘩都被你吓出来了,不聊了,干活去。”   “散了散了……”   大厅有几个入口,入口是七拐八拐的走廊,每条走廊都有很多封闭的房间。从外面打不开也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形,门和墙壁也很厚重,紧紧的贴着墙壁也听不到什么。   茅九埋头盯着手机,跟着红点一直往里头走,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口。红点没有再动了,就停在里面。   厚厚的门和墙壁挡住了里面的声音,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房间门紧闭着,上面是电子锁,要么从里面打开,要么用电子卡刷。贸贸然进去是不可能的事儿,打草惊蛇。   茅九离开这个房间,向着旁边走过去。旁边拐个弯儿是逃生门,茅九走下逃生门的楼梯,楼梯中间道口有个窗户。窗户外面是横出来的一小块踏台,茅九跳上窗台,背贴着墙壁,脚下踩着踏台。   低头一看,地面离得有些太远,毕竟有五楼的高度。幸而茅九不畏高,抬头望着上面的铁管,顺着铁管往前走一段儿便是红点所在的那个房间。那儿有扇窗,是唯一能听到里面谈话又不打草惊蛇的地方。   茅九从兜里掏出红绳——这玩意儿有很大用处,驱邪缚鬼,作用大着呢。他兜里经常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把红绳的一端绕着掌心缠了几圈,把从女经理兜里摸来的发夹掰断了一半。剩下的是带有铜齿的那一半,将红绳绑上去。然后拎着红绳的另一端打着圈儿,用力甩到上面的铁管。   绑着发夹的红绳绕着铁管缠了两三圈,带有铜齿的一半发夹卡住了铁管,将红绳固定住。茅九扯了一下红绳,发现还算牢固。一个使力借力,在半空中翻身踩上了铁管,红绳卡着铁管没有多牢固,整个人的重量在那一瞬间全笼在红绳上面,就给弹跳了出来。   红绳另一端绑着有些重量的铜齿发夹,一弹跳出来就往半空中蹦。眼见着要弹过目标房间的窗户,茅九眼疾手快的抓住铜齿发夹。   房间里头的低声谈话顿时停下,一个男人话音里带着恭敬和害怕战战兢兢的询问:“婆婆,怎么了?”   婆婆?   茅九以为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谁知后面听那声音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挺软甜的。却又带着魄力和威严。   “去窗边看看。”   茅九眉峰一动,耳朵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正向着窗户逼近。若是有人探头出来看,一眼能看见他。茅九抬头,右手攀上窗户上面的水泥梁,悄无声息的跳了上去。   茅九前脚刚跳上水泥梁,后脚窗户边就有个男人探出头来看,左右下面都看了,没人。他又抬头看,上面是水泥梁。但他想应该没人会站在水泥梁上面,毕竟这儿是五楼,水泥梁那儿已经接近六楼了。   所以男人走了回去:“婆婆,没人。”   茅九攀着水泥梁又悄无声息的下去,落在铁管上面。安静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房间久久一阵死寂,只听得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那是因为紧张和恐惧。然后是茶杯落在桌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似打在了人的心坎上。男人吓得立刻跪下去,软了膝盖软了腿。   “婆婆,我已经处理妥当了。阿峰不听话,私自行动,我已经解决了。警察问不出什么来的。您放心。”   阿峰是今早偷袭陆修珏的那辆路虎的主人,大概是因为好几起绑架撕票案太过顺利,而警察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其产生了无所不能的错觉。没有向上级禀报就私自偷袭陆修珏,被耍得团团转出了车祸进医院,引来警察。实在是太过愚蠢。   男人得到消息就赶在阿峰苏醒过来前杀人灭口,当时外面都是警察,所以他就带了点东西协助。   女人半个眼神没施舍给男人,兀自低头涂着红彤彤的指甲。指甲上面的红,红得艳丽,红得诡异,男人看着,联想到了鲜血。   “另一个人处理咯?”   男人闻言,脸上顿时一僵。当时路虎里还有人,是个女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出了车祸伤的不重,在警察来的时候率先逃了。那女人是他骈头,可他不敢造次。婆婆发话了要处理,他连句抗议的话都不敢说。   眼前这女人,柔柔弱弱的模样,手段极为凶残,心肝也黑。根本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个毫无人性的怪物。尤其是……杀人的时候。   “我会处理好的。”   “笼子,拿过来。”   笼子?   茅九神色一动,他会注意到那个男人就是因为他手上提着的鸟笼子。那鸟笼子里面有着很刺鼻的花露水味,还有着若有似无的臭味。因为被花露水的味道盖着不仔细的闻不一定能察觉到,况且那味道太重,一般人闻到只会难受的捂住鼻子。   而且茅九从自己的布鞋下捡到的那戳动物毛发应该就是从鸟笼子里掉出来的,那戳动物毛发除掉浓重的花露水味道就只剩下恶臭。那股恶臭茅九今早上还闻到了,是尸臭味。   茅九想看看里面那女人的样子,他从上衣的上口袋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棱镜罗盘。那罗盘做得特别,像一个怀表,还有银链子表带。打开表盖,下面是一个画着八卦和天干地支的风水罗盘,表盖背面是一个铜镜。   手一松,罗盘迅速往下掉。茅九脚一勾,勾住银链子表带,脚下一个晃悠,罗盘稳稳的停在脚背上。脚伸出去,搭在窗台上,罗盘的铜镜里出现了房间里面的景象。   开始是个男人,长相普通忠厚,没什么特色,是他在公园撞到的那个男人。他正把手里的鸟笼子推过去,茅九的脚往前移动了一下,照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那个女人有着一顶非常浓密黝黑的大长发,她端坐在地上,头发没有绑,铺天盖地的落在地板上。她穿着黑蓝色相间隔的衣服,带着一副很古怪的大耳环。那衣服款式也很古怪,像是某些地方的民族款式。   女人伸手去接那个鸟笼子,倾身向前,隐约露出了白皙的侧脸和红唇。   茅九微微向前倾,那个女人掀开鸟笼子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拉过鸟笼子,慢慢的掀开。掀到一半的时候猛然把鸟笼子往窗户边上掷过去,鸟笼子在被掷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   里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发出凄厉的哭叫声,朝着茅九的脸扑过来。茅九撑着水泥梁跳上去,定睛一看,却发现装在鸟笼子里的怪物原来是只黑猫。   现在已不能说是猫了,该说是怪物。浑身的毛粘腻腻的黏在一块儿,不断的掉落,露出赤红色的肉。那些肉上面长满了不断蠕动的瘤,猫脸上两只眼睛只剩下眼眶,眼珠没有了,黑洞洞的,极为恐怖。鼻子没了,像是只剩下了个骨架子。嘴巴还在,但还不如没有。嘴巴像被什么利器割开,嘴角几乎开到了脑后,嘴巴里长而尖的舌头在下巴处晃,一排尖利的鲨鱼牙齿。   茅九注意到这怪物的牙齿里还残留着肉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人肉。怪物发出婴孩般的哭叫声,弓着身扑了过来——这是尸猫。   炼制行尸失败而创造出来的另一种怪物,尸猫。   茅九闪身躲过尸猫扑过来的一击,被那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刺激得差点就吐。他讨厌这些恶心的东西,难道不觉得这种血腥的怪物真的很影响食欲吗?   他可以一张引雷符轰死眼前的这只尸猫,但他得活捉尸猫。因为只有抓到这些玩意儿他才能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方式控制行尸。   可现在糟糕的一点就是他只能站在这小小的水泥梁,活动不方便。尸猫则相反,个小灵活。而且猫本就灵活,善于在各种高楼之间灵活跳跃。   茅九仰头看着上面的一个窗户,他反手一甩,手中的红线狠狠的鞭笞在尸猫身上。尸猫发出凄厉的哭叫,摔在四楼的水泥梁上。但很快就跃上来继续攻击。   但因为这个空隙使得茅九有时间攀上六楼的窗户上,当他两手攀在窗户上时,尸猫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迎面扑了上来。茅九正在危险之时,突然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抓住茅九的手腕就把他往房间里头扯。然后迅速的关门,尸猫直接撞上钢化玻璃,啪的一声从六楼掉到五楼的水泥梁上。   五楼的房间里,女人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一百公斤的男人被一个瘦弱的女人掐住脖子举到半空中不断挣扎也毫无用处。就在男人快要窒息的时候,女人松开手。   男人一边咳嗽一边跪倒在地上祈求解释:“婆婆,我真的没看到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婆婆,您相信我。我没有背叛您,我不是反骨仔。”   女人冷冷的看他,脚步轻盈的离开。   “如果你背叛了我,现在就说不了话咯。暂时别动陆六少,听话咯。”   女人每一句话都软软甜甜的,像在撒娇,听在男人耳中却跟催命符一样。哪儿会有什么旖旎心思,这女人,当初也是用着这软腻的声音杀了许多人,把周家小孩的手指头砍掉。   她就是只毒蝎子,满心满口的毒液,能要人命。   男人怕得不行,脸色惨白,额头都是冷汗。喏喏的应是,直到女人走了老远,他还瘫在地板上起不来。   玻璃窗啪的一声关掉,茅九未及反应,整个人便被带进一个宽厚有力的胸膛里。扑鼻而来是陌生的男人气味,那味道挺清爽,让他莫名的有些眩晕。   突然一个响指在他耳边响起,然后是熟悉的极为欠揍的声音:“醒了没?”   茅九慢慢的抬头,看到陆修珏一身白色浴袍和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向锁骨,钻进浴袍里消失不见。简直是性感迷人得不要不要的,害他差点把持不住扑上去。   茅九撇开视线,往上移。很好,看着对方欠揍的脸,什么旖旎的心思都会消失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修珏两只手臂分别放在茅九的两侧,压在他身后的玻璃上。扫了一眼玻璃外面那只疯狂挠着玻璃窗的尸猫,移开目光像是轻蔑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淡然。   “我来这儿还要理由?当然是来洗浴的。倒是你,来这儿干嘛?难道……是跟踪我来的?”   茅九头往后仰,仰望着陆修珏。眼睛、脸上写着:要脸行不行?   陆修珏贴近他:“不是跟踪我的?那是暗恋我?”   茅九发出‘嗤’的嘲讽声,静默的无声的看他。   陆修珏向来是厚脸皮的——不,应该说他是没有脸皮的,却不知为何在茅九冷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下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吧,不玩了。那么,你来干什么?在外面玩杂技?”   陆修珏话锋一转,整个人也如出鞘的钢刀,锋利的感觉几乎刮疼了茅九的脸颊。   茅九大拇指往后面指:“看到窗外那东西了?”   陆修珏看都没看,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看什么?除了死物,什么都没有。”   茅九沉默。陆修珏这话有歧义,尸猫是死物,建筑、树木也是死物。   “我在公园的时候遇到一个男人,他手上提着一个鸟笼子。笼子里装着外面那东西,我跟着他来到了这儿。”   “你看到了什么?”   茅九回视陆修珏的目光,两人都在互相审视着对方,又在心里互相猜测对方。   “一个女人。”   “你猜得出她是什么人?”   “线索太少。你来这儿干什么?”他不信陆修珏真是来洗浴的。   “大概跟你的目的一样。”   茅九的瞳孔微微撑大,说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今早上才突然出现的,遇到那个男人从公园追到这儿来也是突发状况。但看陆修珏这些行动却像是早有所准备。   陆修珏低笑,凑近他的耳边说道:“窃金贼。”   茅九久久无语,蓦地想起今早上在警局听到的那个电话。再联想窃金贼的目的,立刻就明白了。陆修珏这是主动出击了。   “陆先生,您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不过不告诉你。”   茅九不动怒:“陆先生,我可以帮您。”   陆修珏嗤笑:“你怎么帮?刚刚可是我救了你。”   茅九抬眸,两眼晶亮如黑宝石。   “陆先生,您承认您也看得到外面那东西了?”   陆修珏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放松。无所谓的态度,“你领完了骨灰就完成了嘱托,还是回去吧。别管这些事儿。”   茅九兀自说道:“陆先生,听说您不信鬼神之说?”   陆修珏垂眸,小扇子似的一排眼睫毛垂下来,玉石般漂亮的眼珠子定定的望着他。茅九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非常清晰,他想陆修珏也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吧。   他们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注视着自己的身影,反倒是忽视了两人此刻有多亲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么陆先生是信的了。”茅九说道:“我想陆先生也该是信的,传言以讹传讹了。”   “我也没说信。”   “您是信的,陆先生。您看见了外面的怪物,镇定得很。看上去像是见怪不怪,司空见惯了。我想您不只是信的,您还曾经接触过,是吗?”   陆修珏松开搭在茅九耳侧的两只手,向后退几步,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到了玻璃窗外的那只尸猫身上,然后又回到茅九身上。   “驱魔天师?”   茅九静默。   陆修珏继续猜:“黑狗血泡的红绳,罗盘,黄符……应该还有古铜钱剑,我想想……嘶——没见错的话是茅山派弟子一向的行装。茅山分南北茅山,北茅山现今最为风光的一支是帝都的马家。南茅山传言是在南方广府地区,不过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再见其踪影和传人。北茅山马家传人我大约是知道的,没有你。不过这也不能断言你就是南茅山传人,但……北茅山用的是普通的风水罗盘,南茅山向来是用从上一代传下来的棱镜罗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茅九面无表情,眼神微微出神。内心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代表着他此刻懵逼的内心。   虽然陆修珏没有说错,但……他不知道什么南北茅山不知道什么马家更加不知道什么罗盘区别,他还以为所有天师手里都会有红绳罗盘黄符和古铜钱剑这些装备。   即使内心什么都不懂,茅九还是装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出来。   至少要拿出点儿态度,免得输了气势。   “你也是驱魔天师?”   “不是。”   陆修珏答得坦然,毫不作伪。   茅九便有些疑惑,陆修珏面对尸猫以及对驱魔天师那么熟悉的态度,明显也是同道之人。可他否定的态度又过于坦然,显然确实不是。   不对。   茅九陡然想起陆修珏的星命,那样凶的命格,没有杀孽和血腥是镇不住这命格的。如今是太平盛世,不会有过多的杀孽,他这命格是要早夭的,除非遇到高人。   改变星命不是驱魔天师的强项,应该是术士或是风水天师。陆修珏那所公寓里聚集紫气的绝佳风水格局说明他应该认识风水天师,或者很有可能他自己就是风水天师。   “你是风水天师?”   陆修珏眼瞳微微颤动了一下,指着窗外说道:“那东西跑了。”   茅九回头,只见玻璃窗上几道黑色的水痕缓缓滑落,却没了尸猫的踪迹。应该是察觉到不对被叫回去了。啧,他本是想抓住那东西好好研究,看看是什么邪术。   陆修珏贴在他身后问:“你不追?”   茅九身体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不着痕迹的退开。陆修珏贴他贴得太近,埋着头,说话间鼻息热气几乎扑到他脖子后面裸露在外的肌肤,无法抑制的痒意迅速的蹿起。   “逃不了。”   陆修珏眸中带上了真实的笑意,望着茅九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对于消失的尸猫也不是太过在乎踪迹,要不然在一开始看到尸猫离开的时候他就会开窗抓住它了。   他想要的是通过这只小小的尸猫引出更多的线索,窃金贼很谨慎。抓了一只没有意识的尸猫也查不到什么,反而引起对方警觉,从而断掉线索。这会让搜查更加困难。   茅九撇开头,避过陆修珏过于灼热的视线。   “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我跟你一块去。”   茅九回身:“我回公寓你也跟着回?”   “反正顺路。”   茅九无语。   陆修珏笑脸相迎,看不出什么想法。   此时,门发出微弱的咔嚓一声,有人进来了。茅九摆出戒备的神态,陆修珏神色危险,两人齐齐盯着门。   门开了,一个兔女郎靠在门扉上,勾着大长腿,挺着小山坡:“老板~”   茅九黝黑似珍珠般的眼眸盯着陆修珏,撇开。又回来盯着看,撇开,在房间里溜了一圈忍不住又回来。   没想到是这种人啊……   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还带省略号。   陆修珏唇角抽抽,额上青筋也抽抽,忍不住解释:“不是我叫的。”   茅九点点头:“我懂的,我理解。”   “我只是来——”查案的。“我没叫人,谁让你上来的?”   兔女郎被凶得梨花带雨的:“自带服务嘛,人家被叫上来的……”   “哦豁。”   陆修珏凶狠的盯着茅九,后者面无表情,嘴巴紧闭。   茅九动脚,往房外挪:“陆先生,我先走了。您……慢慢来,悠着点儿。”   姿态悠闲悠哉的,脚底却跟抹了油似的,一下就跑没影儿。陆修珏无奈,扫了一眼那梨花带雨怯生生偷看他的兔女郎,女郎眼角眉梢还带着勾缠的媚意。那副样子明白的写着勾引,连柔弱这套都装得半生不熟的。   陆修珏懒得警告这女人,帝都的声色场所都知道他陆六少不爱红颜爱蓝颜。就算上了五楼也不会有经理不识趣的塞女人过来,眼前这女郎怕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他懒得跟不懂规矩的人计较,反正会有人教训她。   陆修珏一闪身躲开倒过来的女人,一脚踏出房门迅速的追上茅九。   兔女郎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跺了一下脚:“讨厌!”   转身扭着肥硕的屁股离开,她得趁着闲着多拉拢几个客人。这玉美蓉,是个金窟窿。销金快,来钱更快。闲了几分钟丢的都是钱。走过一处房间的时候,兔女郎发现房门开着。   心思一动,五楼的房间,里头待着的都是大人物,有钱都还嫌多的富豪。可是这些人大都熟了这里,叫的都是熟客。她是新来的,好几天没接到出手阔绰的客人了。这会儿不就有个机会能让她大赚一笔吗?   兔女郎毫无抢了同事生意的心里愧疚推开门,看到躺在水床上围着白色围巾的中年男人。摸上中年男人的身体,娇笑着贴了上去:“老板~”   中年男人慢慢的转过头来,瘦削凹陷的脸颊看起来极为恐怖,两眼青黑,眼底有着浓重的阴鸷。   兔女郎吓了一跳,心里还有点儿恐惧。再仔细看,哪儿来的阴鸷?脸颊是有些瘦,但不到凹陷的地步,两眼下方正常得很,连个眼袋都没有。颜色青黑恐怕是灯光造成的吧。   如是想着,兔女郎便娇笑着依偎上去。 第29章 怪婴   医院。   老钱接到电话处理完周家小孩,应付完周家就赶到医院来了。听汇报说是今早上袭击陆六少的人撞车了, 可没出大碍, 就是撞了个脑震荡。做了手术之后就在病房里面待着, 老钱让人先带了两个人过去在门口守着。   老钱内心在摇头叹气, 偷袭陆六少的人很可能跟窃金贼有关联。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国道上飙车, 出了车祸居然没缺胳膊少腿, 真是老天不长眼。   为这事儿,老钱一路上跟着小李这么叹气。   小李已经从义愤填膺到如今的冷漠。   两人走到病房前面,病房门口两个便衣警察在守着,站得笔挺有力。两个便衣警察一见老钱立刻敬礼:“钱队。”   老钱摆手:“没事儿,我进去看看。”走了几步,顿住,问两人:“里面有什么动静?”   “报告钱队, 没有。”   老钱眨眨眼, “醒了没?”   “醒过一次。”   醒了就好。说明没那么严重,经得住皮肉刺激。   老钱耸着鼻子,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花露水味道,浓郁得他差点想吐。连忙捂住鼻子:“怎么那么大一股花露水味儿?”   两个便衣警察眨眨眼,说道:“报告钱队,嫌疑人一共要了三瓶花露水, 说是昆虫多。”   “医院哪来的昆虫?这得是十瓶的花露水味儿。”   两个便衣警察很早就来守着了,里面那花露水的味道是逐渐变浓的, 他们的鼻子慢慢的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太浓。老钱和小李刚来, 乍一闻到这味儿, 差点没给呛死。   “快,打开门。”   小李反应快,一脚踢开病房紧锁的门。立时一股混合着浓郁的花露水味道和鲜血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在场几人顿时忍不住作呕,他们都是经历过好几起案子的人,完全腐烂长虫的尸体都见过。   可那些案子的恶臭味道加起来也没这个味道让人作呕,小李紧紧的捂住鼻子和嘴巴,走进去查看,看了一眼他就跑到旁边真的吐了。老钱走上前,他还好,挺镇定。他从兜里掏出软中华点上,点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好几次没能点着。   香烟的味道刺激了一下混沌的脑袋,老钱走出病房,对小李说:“通知队里的人过来收尸。”   开了一条仅容小猫通过的缝隙的窗,风吹起来,扬起窗帘,吹不散房间里的恶臭。只见病床上一具血淋淋的骨架,身上的肉参吃不齐,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过一样,内脏都被扒开啃食掉了。   老钱问两个便衣警察:“你们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   “没有。一直很安静。”   两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老钱信了,因为这里是医院,就算两人没有听到,那么旁边的病房里面的病人呢?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呢?谁都没有听到,谁都没有发现异状。死得那样凄惨,下颔都因为痛苦的喊叫而扭曲。却偏偏没人听得到里面的动静。   这事儿,他妈的不科学啊!   .   余宵珲今天不用加班,因为老板自己不务正业先跑了。下班回家后他就去菜市场买菜,挑选了一些好吃又营养的,打算拎回家做。   张小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得寻思着怎么给他补身体。   菜市场的人基本上跟他是熟了,不会偷他的斤两,有好货也先给他存着。今儿淘了点儿好货,一只纯正的,没有人工饲料饲养的乌骨鸡。是老板杀了打算留着自己炖的,听他说要给弟弟补身体才让给他的。   余宵珲很开心,一路回来一路想着乌骨鸡的做法。最后还是决定做一道药鸡,营养补身体,能把乌骨鸡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他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二环的一个小区里买的一套三室一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还是需要还上几年的贷款。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本地人,能在帝都二环中心买车买房,已经是非常年轻有为的了。   他家在小区的九楼,张小道那孩子来的时候还特别迷信的说道:“九九归一,这数字挺吉祥的。会选啊表哥。”   余宵珲摇摇头笑了笑,开了门站在玄关处。发现房子里没开灯,不知道张小道在不在。他试着喊:“小道?小道,在吗?”   没人回应,余宵珲不知道张小道跑到哪儿去了。在他这儿住的两个月里一直都宅得很,只玩游戏和上论坛,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所以余宵珲首先没有想到张小道跑出去玩了,而是估摸着他还在睡。   这么想着,便不大声叫他了。打开灯,将手里的菜放到一边,然后在玄关处换鞋。拖鞋穿上之后提起菜和公文包走进去,先打开客厅的灯,然后把菜放到砧板上,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   开始洗菜,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阳台有些怪异的响动。余宵珲顿住,仔细倾听,很安静。没什么声响。   他打开水龙头,自来水汩汩的流出来,冲刷着嫩绿的菜叶。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亮、诡异。   余宵珲本该是习惯了这种静谧的,平时也很享受这种静谧。但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有些惊慌,这种感觉就像是到了一处久久无人居住的空房子里,独自一个人站在里面就会没来由的感到恐慌,一种心惊肉跳的恐慌。   此时此刻的安静令余宵珲无法将之往静谧这个词上面联想,他想到了另外一个词:死寂。   阳台又传来异响,余宵珲关掉水龙头,抬头望向阳台。   他这房子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连在一块儿,只是用一道玻璃隔开而已。阳台在客厅那儿,从他这里可以看到阳台的全景。此刻阳台的玻璃窗紧闭着,外头黑漆漆的,只能看到远处高楼大厦的一点灯火。   他这儿是九楼,不会是小偷之类的。要么是夜行的飞鸟一个不慎撞到了玻璃,掉在阳台上飞不起来发出声响。要么是风吹落了摆在阳台上的易拉罐——张小道总是喜欢在阳台喝可乐,喝完了把易拉罐压扁,像收废品的那样把易拉罐压成一个饼状。然后摆在阳台的角落。   余宵珲擦擦手,向着阳台走过去。越接近阳台,他就发现那声音越发频繁且响亮,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飞速的爬行。令人头皮发麻。   手指顿在玻璃门上,然后拉开。阳台的声音立刻消失,余宵珲打开阳台灯,四下扫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他走上前,探头向着阳台下面看,猛然看到两个空洞洞的孔,一张几乎被压扁了的面孔。嘴巴被歪歪扭扭的缝起来,长长的舌头流着涎水滴滴答答的。四肢像壁虎一样攀爬在阳台下面,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像婴儿般的怪物咧开嘴,线被撑开却没有崩断。尖利的恐怖的啼哭声穿破耳膜:“哇——”   像是婴儿的小怪物张开满是鲨鱼利齿的大嘴,身形一闪,极为迅速的扑过来。   余宵珲没来得及思考,迅速抓住一边的钢制晾衣杆,用尽了力气将这只怪物扫下楼。半晌没有动静,他迟疑着走上前,刚探头往下看,婴儿怪物速度快得剩下虚影猛然扑向他。   余宵珲诧异这玩意居然有智慧,懂得先躲起来偷袭。他躲过了那一击,怪物全身呈紫红色,像是窒息的婴儿。皮肉裸露着,很是恶心。它趴在阳台的边角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非常的瘆人。   余宵珲一边盯着阳台上的怪物,一边后退。猛然间,后退的脚顿住了。不知为何,后背一阵毛骨悚然,他猛然侧过身,惊悚的发现后面还有一只怪物堵着门。   此刻他的心情已被惊讶和恐惧占领,因为眼前这两只怪物还有智慧,而且明显的智力不低。前面一只吸引他的注意,后面那只静悄悄的守着阳台等着他一脚他过去然后扑上来咬住他的脖子,啃食他的血肉。   这很棘手,尤其是眼前所见超出了他所认知的。二十几年来的教育可从来没告诉他会遇到这种不属于地球目前在记录的生物类型——除了科幻电影。   余宵珲站定,他现在离阳台玻璃门有四五步的距离,斜对面趴着一只怪物,玻璃门旁边蹲着一只怪物。身后是九层楼的高度,除非他能飞。   两只怪物脸上眼睛位置的两个黑洞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随着他的站定而停下,像是能看到一样。   余宵珲注意到两只怪物的嘴巴轻颤,紧紧缝住上下两片唇的黑线开始挣扎着蠕动。他回想前两次攻击,似乎每次攻击前都会发出婴儿啼哭的尖叫。   果不其然,刺疼耳朵的尖叫响起:“哇——”   伴随着尖叫就是极为快速的攻击,两只怪物跳起来,它们的弹跳性惊人的好,而且准度高。余宵珲不退,反而向前跑几步,两只怪物扑空后他趁着这时间挥舞手里的钢制晾衣杆。用力得手臂上青筋暴起,将两只怪物横扫下楼。一只猝不及防被扫下去,发出哇的尖利的惨叫声。听着声音是掉下去了。另外一只直接抓住晾衣杆,任凭余宵珲怎么甩也抓得紧紧的。   更可怕的是当它适应了晾衣杆之后顺着晾衣杆开始往上爬,余宵珲扔掉晾衣杆转身跑进屋里。怪物落地之后猛然扑上去,恰巧余宵珲关上玻璃门。怪物搭在了玻璃门上,正好就贴着余宵珲的脸。   只有一道玻璃门隔开,两人距离极其近。余宵珲甚至可以看见那咧开的紫黑色的嘴巴里面汩汩流出来的黑色的涎水,可以看到那一排尖利的牙齿里面沾着的肉屑。   余宵珲锁紧了玻璃门,转身想要穿过客厅离开这个房间。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猛然听到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声音。抬头看上去,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动静。   突然,头顶上的吊灯晃了一下,几不可察的。然后顿住,天花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动。   余宵珲瞳孔猛然放大,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迈开脚步朝着门跑,跑没几步,身后的吊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熄了一盏灯,房间顿时暗了一些。   他回头看,只见天花板被破开一个大洞,从天花板的夹层一只怪物呲牙哇的一声尖叫朝着他的脸扑过来。这只怪物明显比阳台上的两只要更加迅猛,也大了一圈儿。   此时阳台的那只撞开了玻璃极其迅速的爬了进来,即使是极其扭曲的姿势,仍旧爬得飞快。   余宵珲躲不掉,不管他立刻转身朝着门口跑还是向旁边闪躲都躲不掉,反而会把自己完全的毫无防备的暴露出去。还不如正面迎对这两只怪物,即使受伤至少有活的机会。   正当两只怪物同时扑过来的时候,大门突然被踢开:“表哥,躲开!”   伴随着这一声厉喝的,还有一只疾速飞过来的桃木剑。余宵珲反射性的躲开之后跳到厨房,抓起菜刀反手劈掉了追过来的较小的怪物的半边身子。而另一边张小道的桃木剑直接刺中较大的那只怪物的脑袋。   大的连叫都来不及叫就迅速融化成一滩黑水,小的那只被劈掉了半边身体却还活动自如,尖利的一声惨叫之后迅速跑回阳台离开。   张小道抓起桃木剑追出阳台,却已没了那只小怪物的踪影。返身回去厌恶的扫了一眼地板上的一滩黑水和半截怪物的身体,看到余宵珲坐在地上便急了。连忙过去问:“表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受伤了?”   余宵珲胳膊被抓着狠狠的摇晃,差点把脑袋也给晃晕了。抓着张小道制止他:“我没事儿,没事儿。别着急,没受伤。你回来得很及时。”   张小道闻言,松开余宵珲的胳膊,上上下下的看着,当看到余宵珲右手虎口处有伤口时,眉头就皱起来:“这叫没伤?”   余宵珲扫了一眼虎口处的小伤口,啼笑皆非:“大概是握刀的时候砍得太用力反而把自己勒伤了吧,真没事儿。小道,吃晚饭了吗?”   张小道目光怪异的盯着余宵珲,“发生了这些事儿,你还有心情问我吃没吃晚饭?”   余宵珲微笑:“那你要不要吃?”   “……要。”   张小道趴在餐桌上,百无聊赖的戳着桌子上摆着的鲜花。眼角瞥了眼在厨房忙活的男人,从后面看,男人肩宽腿长,身材都可以去当模特了。他炒菜做饭的姿势很娴熟,这可以说明男人是个会生活的人——毕竟比起吃外卖偶尔做个饭能毁灭世界的人来说,真的很懂生活了。   张小道对这个表哥其实不是很熟,只知道这个表哥从小就很独立,也非常优秀。他是家族里第一个考上帝都重点大学的,也是第一个在帝都里靠一己之力买房的。绝对算得上是家族里的优秀子弟了。   而现在他更发现这个表哥心理素质非常好,好得让他惊讶不已。   要知道他今晚上遇到的可是非科学事件,而且很凶险。然而当怪物处理完之后,他就淡定的清扫了地板,把怪物的半边尸体扔进垃圾桶——不,垃圾袋,放到一边说是要交给警察。   然后他就洗洗手做饭炒菜去了。   张小道没忍住问他:“表哥,你不怕吗?”   余宵珲正炒菜呢,没听清,问了一句。   张小道就重复了,嗓音提高了些。   余宵珲沉默了一会儿:“怕的。我现在心里乱着,找点事儿做,静静。”   张小道点头理解:“那表哥,你不好奇?”   “好奇的。”   “你又没问。”   余宵珲笑了,问道:“那么,小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攻击我?你……你是道士?”   张小道竖着食指回答:“我是道士。你听过正一道吗?”   “听过的。”   张小道与有荣焉的样子:“正一道传承了几百年上千年,北方不怎么出名。在南方,提一句就知道。尊敬着呢。我们张家是正一道的嫡系传人,传了几百年了,我爸说了,就是现在的北茅山马家都不一定比得过我们张家。不过……”   余宵珲温和的打断张小道喋喋不休的夸赞:“小道,你很厉害,一击就把怪物杀死了。但是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一把……桃木剑就能杀死它?”   “因为那是邪物啊。”   “邪物?是什么邪物?”   张小道说:“呃……我、我不太清楚。看着、看着像是鬼童子……有点像。”   “有点像……就是不是啰。”   “也不一定,我没看清它们的样子,不然准知道。”张小道才不想承认自己学艺不精。   余宵珲夸赞道:“那小道很棒啊。”   张小道仰着脸既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啦……不过表哥,那东西怎么会袭击你?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余宵珲若有所思,他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份资料。窃金贼绑架目标就会从目标身边熟悉信任的人下手,那人最好是能够随时掌握其行踪的人。窃金贼现在的目标是陆六少,而他又是陆六少的助理,一般来说是掌握六少行踪的人。   所以从他这边下手是最好的方法。   可他不太明白,既然从他这儿下手是最好的方法,那么说服他和他合作不是更好吗?但对方的目的却是要直接杀死他。   “这还不明白啊?很明显就是要杀死你,然后取而代之。”   余宵珲问:“怎么取而代之?”   “找个人,假扮你的样子。当然还有个好办法是把你炼成行尸——不,这不是好办法,行尸不会说话,一下子就穿帮。所以还是找个人扮成你的样子最好。”   余宵珲很惊奇:“这世上没有两片叶子一模一样,也不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整容再像,行为举止也不会一样的吧。这方法有些蠢。”   最重要的是,陆六少不是普通人,他的观察力远胜常人。余宵珲不觉得会有人能瞒过他。   “把你的脸撕下来缝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把你的脑袋挖下来吃掉。用某种方式将你的记忆和脸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有些邪术是可以做到的。”   余宵珲听得毛骨悚然,眉头紧紧皱起:“有这么厉害的邪术,那岂不是可以肆意妄为了?”   张小道哼了一声:“这些都是邪术,邪魔歪道,凡是正统的道家天师都有义务斩魔除邪。邪不胜正,现在这些邪术已经很少有人去练了,就算练了也得藏藏掖掖不敢见人。即使害了人都要小心翼翼,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正道所有人悬赏追杀。”   “既然如此,窃金贼嚣张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没有天师出手斩杀?”   闻言,张小道有些支支吾吾,又有些烦恼,皱着鼻子嘟囔道:“不是不出手……哎呀,有事情嘛……现在不是时候——他们是专挑这个时候闹事儿的,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这个时候出来,还不是瞅准了机会没空收拾他们。哎呀,真是……狡猾……不过也逍遥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不过可能一个月之后他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唉,真是狡猾啊。”   张小道那话说得颠三倒四,不明不白的。不过余宵珲听了大概,联想一下大概能猜出缘由。   应该是帝都里的天师这段时间都有事儿,不便出手收拾邪魔歪道。所以窃金贼就趁着这个时间出来闹事儿,怪不得前几个月还不敢那么嚣张,至少不敢干出撕票以及用行尸接头拿钱的事儿。   但张小道话里也说了,差不多一个月后那些不能出手的天师就会出手。反过来说,窃金贼应该会急于行动,毕竟他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怪不得今晚上对方的行动让他觉得有些怪了,感觉像是迫不及待。   常理来说,先用金钱贿赂会更加保险。另一点,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对方想要杀他,却派出了三只怪物。感觉像是要速战速决,以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所以想要一击必杀。   余宵珲问:“天师界是出了什么事?”   张小道支支吾吾的:“不能说。”   余宵珲便不再问了,安静的做饭炒菜。   张小道安慰他:“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的,我偷偷打听到了。一些老家伙们都胸有成竹的,好像是找到人对付窃金贼了。”   “谁?”   “不知道。他们说得很神秘,又好像挺忌讳的。应该是人很厉害吧。不过你放心吧,表哥。我会保护好你的。”   余宵珲失笑,向张小道道谢。 第30章 小公主   茅九在前面走着,陆修珏开着辆SUV追了上来, 就停在茅九身侧, 开得很慢,亦步亦趋的。   玻璃车窗拉下来, 露出陆修珏欠揍的脸。   “走路?公交?还是打车?没钱了吧。”   茅九抿着唇不说话, 眼角瞥着陆修珏。陆修珏在左侧驾驶座的位置, 右侧空着,茅九靠着路边走, 就对着副驾驶座。   茅九那目不斜视的样子, 陆修珏看着就想逗逗他:“载你一程要不?”   他说载茅九一程,车门却完全没有打开。   陆修珏继续逗茅九,他这人性子恶劣,自从发现了生气的茅九其实很可爱之后就挺想逗弄他的, 把他再逗生气, 漂亮的脸跟染了胭脂似的, 好看。   “别客气呀——”   话说到中途断了。   茅九从车窗开出的正好一个人侧身能通过的缝儿钻了进去,稳稳的坐在副驾驶座。拉起安全带往身上套, 套完了,坐好了,侧头对着愣住的陆修珏说道:“不客气。”   陆修珏:“……”   踩着油门上了马路, 这会儿才像是开车的态度。刚才那乌龟爬, 路人看着就想砸。   陆修珏问:“前面拐弯啊, 拐哪个弯?”   茅九诧异:“你问我?”   “废话。你不是知道刚刚那女人的下落吗?”   茅九抿唇:“我没说——我记得我说的是要回公寓。”   陆修珏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方向盘一打, 转了个弯儿往回跑。   茅九:“干嘛回去?”   “不是回公寓么?这方向就是回公寓的方向。”   茅九:“……”   无奈的掏出诺基亚,打开导航。陆先生真是一流氓匪子。   “往刚才的方向开,右转。上国道XX8。”   陆修珏这回倒没嘲笑他,在前面拐弯处打方向盘,重新走回原来的方向,目标是国道XX8。他一边开着,一边瞟了一眼茅九手里的诺基亚。上面开了导航,一个红点在快速的移动。   陆修珏问:“改装过了?”   “嗯?”茅九抬头,见陆修珏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点头:“嗯。”   “怎么弄的?”   “定位符和接收器。”   言简意赅。道理简单,易懂,原理、操作困难。   茅九紧闭嘴巴,不想解释。   麻烦。   从小到大,被师父带出去见一些人。那些人看到他的某些自制的驱魔物品就要问,起初他很详细的解释,他们不懂。后来他原理加图解解释,他们还是不懂。   茅九就默了,这就是一群学渣,跟他们讲科学讲发明讲学习有个毛线用!   陆修珏不是驱魔天师,没学过驱魔。所以他是能懂原理,但具体操作就不会了。至少不会最重要的画符。所以他就不再问了,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他清楚这不是他的强项,他不会强求,不会执拗。   “你比很多驱魔天师厉害,也更有天分。”   陆修珏停车,等红绿灯,瞥了一眼茅九手里诺基亚的导航图。不慌不忙的等。   茅九看他,眼瞳黝黑微亮,唇角微勾,似带着笑意。陆修珏还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事实上才见不到两天,除了横眉冷对谁也没见过对方和颜悦色的模样。即使是茅九也没想过会从陆修珏口中听到夸赞的话。   茅九说:“陆先生见过很多驱魔天师?”   陆修珏踩着油门继续上路,不回答茅九的这个问题。   茅九看着陆修珏的侧脸好一会儿后移开视线,盯着前面的一辆车还觉得眼球被灼烫的温度没消下去。难以置信有一天他会因为看一个人的侧脸而把持不住想要亲上去——他们甚至才认识不到两天。   他算是可以理解古代君王因为美色而误国,实在是抵抗不住。   “陆先生不像是传闻中那样厌恶鬼神……我好像无论听到谁都说您很讨厌鬼神,觉得都是骗人的。陆三哥是陆先生的三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陆先生不仅没有不信鬼神,也不是很厌恶抵触鬼神,却所有人都以为您讨厌鬼神之说,不相信鬼神……这是什么原因呢?”   陆修珏反问他:“你想我回答你,那你在这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茅九点头。   陆修珏问:“你为什么非要知道原因?”   “因为……”因为好奇呀。   茅九本想那么说的,却没说出口。潜意识里觉得这原因不像是原因,在他的认知里不相信鬼神是好的。做人不要迷信,不要相信鬼神信科学,这是他的观念,尽管他明明经常跟鬼神打交道。   师父说过人界和鬼界是两个独立存在又相互交织的世界,鬼是客观存在又是主观存在的。鬼会因为人们的崇拜、恐惧而不断的存在、力量加强直到成为具象化能够害人的存在。   师父也说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没有可怕的人心存在就不会有鬼害人,鬼不具备害人的能力,却会因为某种因素使之存在形成真实的幻象。比如说一个人遇到鬼,鬼形成一个让他下地狱的幻想,他信了那地狱就成为真实的了。他不信,坚持认为是幻象,那所有的伤害都不会有事。   大部分的鬼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少部分成为厉鬼的除外。   这是茅九一向宣扬相信科学的原因,从根本上不信不惧鬼神就不会被害。   但这也不是唯一能杜绝鬼害人的方法,说白了其实怎么解释,信不信,怕不怕都只是令鬼获得力量的某种途径。如果鬼从另外的途径获得足够害人的力量,信不信,怕不怕都已是不重要了。   鬼神之事,向来是神秘莫测的,就算让茅九来解释,他也很有可能会自己弄糊涂了。   话说回来,他觉得好奇不是原因,但其实就是原因呀。陆修珏给他的感觉就是同道中人,既然是同道中人为什么会传出这些流言……等等,他干嘛好奇这些?   这才是重点啊!   他干嘛好奇?他不也总是劝别人信科学不要迷信的吗?所以就算是同道中人但是厌恶鬼神也没有问题的吧。   茅九两手捂住脸,闷闷的说:“算了,当我没问。”   陆修珏看着后视镜突然沮丧的某个人,眼里不自觉的带着笑意:“哦,那也当我没问。”   茅九不说话,还沉浸在为什么好奇的问题之中。头埋在掌心里,莫名的让陆修珏想到家里那只偶尔把头埋进沙发的英短,留下肥肥的屁股在外面然后觉得自己已经躲得全世界都没有发现了。   然后越想越觉得贴切,越看越觉得像。家里那只猫,平时优雅高贵,温和的时候便很温和,暴躁的时候就会亮出爪子,偶尔懵逼了就会突然失去平时的优雅犯蠢。   这种反差足以萌死人。   陆修珏看着路,打着方向盘,然后目光落在了茅九身上。目光收了回去,看路,没过一会儿又落在茅九身上。   茅九老觉得有人看自己,动了动肩膀,挪了一下。   陆修珏想到了家里那只英短拖着肥肥的屁股,埋着头,从沙发的这端挪到了另一端。老实讲,遇到这种情况他会举着DV拍下来,然后收藏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好了。   典型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喵的痛苦之上。   茅九突然抬头,疑惑的看着陆修珏紧绷的侧脸,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很愉悦。轻微幅度的摇摇头,茅九正襟危坐,望着前方,发现他们越开越往偏僻的地方跑。不禁皱眉:“这是到市郊了?”   陆修珏在茅九突然抬头的瞬间迅速的转头,差点把脖子扭到。闻言看了两边的树木,这会儿是上了盘山公路,这方向的确是往市郊走的。于是他应道:“是往市郊的方向。”   “你看得出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驱使行尸吗?”   “不知道。看不出,我不是驱魔天师。你呢?你也看不出?”   茅九拧着眉说道:“驱使行尸的方法有很多种,据我所知一般是用符,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是由道士、天师炼制驱使行尸,所以是用符控制行尸。就像影视剧中把符贴在尸体额头上驱使他们行走。但符有很多种,五行之中、五行衍化而出的符都可以驱使行尸。”   “那么你看是哪一种符?”   茅九有些难为。   陆修珏说道:“你猜猜看,哪种符的可能性较大。”   茅九摇摇头:“我……反而不倾向是用符控制行尸,我觉得更像是……”   “是什么?”   “蛊。”   陆修珏呢喃了几句,蛊这东西他也是知道的。向来是神秘恶毒的代名词,但也不是说都是害人的东西。严格上来讲,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害人的,也没什么东西是全都无害的,端看谁在用,怎么用。   “为什么觉得像是蛊?”   “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猜测。我想抓到对方的一个行尸,来看看。主要是我刚才在那个洗浴中心外面偷听,遇到的那只尸猫给我一种熟悉感。”好像跟当初在火车上帮着陆鹤司驱除他身上的鬼面疮的感觉类似,一种阴毒的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他非常的讨厌。   “陆先生,我想问一下您。你们陆家有没有在哪些时候得罪了人?”   陆修珏笑了一些,显然是觉得茅九这话有些好笑了。   “树大招风。陆家不可能半个敌人都没有,生意场上做事,哪怕仁至义尽还是免不了招人恨。”   “有没有恨不得陆家死的人呢?”   闻言,陆修珏瞥了一眼茅九,那一眼意味深长,藏着许多情绪。   “怎么说?”   茅九倒是坦然,不做亏心事自然是坦然得很:“陆三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的确是的。不是我厚着脸皮攀关系,而是当时陆三哥没遇着我,他就死了。”   陆修珏的声音沉了下去,含着某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怎么回事儿?”   茅九垂眸,“当时陆三哥被人下了鬼面疮,那是一种蛊。除非遇到特殊的人能够除掉那种蛊,否则他会死。”   “很危险?”   “啊?”   “那蛊,很危险?”   茅九矫正他:“是恶毒。中蛊的人生不如死,身上血肉会被活生生啃食掉。”   汽车突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因为太过突然,车轮都在地面上摩擦出了火花。要不是被安全带绑着,茅九估计得撞上去了。不过没撞着,身体也猛然前倾弹了出去。   他连忙转头看陆修珏,发现对方阴沉着脸,白皙俊美的脸似笼在一片阴影之下,凝固着一层煞气。陆修珏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很危险,真正意识上的危险,跟平常被他惹恼的生气不一样。   那种生气没有杀气,不危险。茅九现在才意识到平时的陆修珏生气是在跟他闹着玩儿的,那种程度的逗弄,反被他逗得无地自容的陆修珏,会穿着可爱衣服内心住着少女的陆修珏,和现在这个陆修珏,完全不一样。   这一个陆修珏,才像是杀破狼命格的人,才是个煞星。   茅九隐约意识到,也许亲人就是陆修珏的命门。他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煞星入命、杀破狼命格的人其实跟天煞孤星命格的人一样,极凶,极恶。会克家人、亲人,可是,陆家人都好好的,而且运势很好,朱门绣户。   可以想见,陆家祖上积了大德,而且是每一代子孙都不忘积德才能抵抗得住陆修珏这堪比煞星的命格。不过恐怕陆修珏小的时候,或多或少因为这种命格影响到了陆家人吧。   陆家那样的人家,应该是信命的,接触过不少高人。大约是知道陆修珏这命格,可是没有害怕、忌讳,昨晚上听到陆修珏和陆夫人的聊天,很亲近。跟陆三哥的关系也很好,恐怕家里人没有因为那命格而疏远,反而是当成了普通孩子来疼爱吧。   遇到这样的人家,所以陆修珏才把家人看得这样重。   不过是瞬息间,茅九却已经猜了这么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陆修珏已经平复了情绪重新开车上路。不过他还是注意到陆修珏的眼里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太阳光也融化不了似的寒冷。   “谢谢。”   “啊?什么?”茅九没听清,他才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来,一回来就听见陆修珏那低沉的声音,不仅沉最重要的是太小声了他没听清。   陆修珏以为茅九是故意的,朝着后视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对方睁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心口一窒,眸里一阵柔和的笑意:“我说谢谢你,救了老三。”   茅九迷迷瞪瞪的:“哦,哦。”顿了顿又补充道:“没关系。”   眼睛……还真好看。深邃得紧,像是后院里的那口井,夏天清凉,冬天温暖,随时随地都很舒服的感觉。而且,眼里的那层好像太阳都融化不了的冰,一下子就破开融化掉了。   陆修珏看着他那样子,就觉得好笑。他突然说道:“为了谢谢你,我送栋房子给你?一环、二环、三环都可以,随你挑。”   茅九猛然就拉下脸,斜着眼睛瞥陆修珏。   这人还不死心要把他赶出去。这是谢谢人的态度?   陆修珏抿唇,内心憋笑。   他还是喜欢逗弄茅九的感觉,特别有意思。   “你真可爱。”   茅九呵呵:“陆先生更加可爱。”   陆修珏被呛了一口,假意咳嗽了一下。然后解释:“昨晚上是个误会。我不是喜欢穿那种睡衣,是我妈喜欢……”说不下去了,茅九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呵呵达,无耻!这种时候扯出母亲当挡箭牌真是个不孝子’。   “真的是我妈喜欢。”   茅九:你说你编你造,信一个字算我输。   陆修珏:“……”还是很欠揍。   要不是开着车干着正事儿,绝对下车干一场——正经比武切磋,少想歪!   车子越开越往慌凉的地儿去,建筑少了许多,一直开到市郊,远远的没见着一户人家。车往外面开,差不多就要离开帝都了,到了边缘,此时天是已经全黑了。   他们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镇里,小镇很荒凉,大概人都搬走了,只剩下两三户亮着灯。车子往里面开,直到停在一栋破旧的楼房前面。   茅九盯着屏幕上缓慢走动的红点:“是这儿了。”   陆修珏把车停下来,熄火,打开车门走出去。茅九也跟着下车,两人肩并着肩仰头看前面这栋破旧的楼房。   眼前这栋楼房是旧式的居民楼,是真的很破旧了,上头的窗户隐约能见,很小。怕是不透光不符合规格的小窗户。看着像是上个年代的鸽子楼,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跟无声的张着巨口的怪兽似的,静悄悄的盯着两人,无声的吞噬误闯进去的人。   四周静谧得可怕,令人心慌。现在是夏天,昆虫很多,尤其这是郊外,昆虫会更多。但他们没听到昆虫的叫声,一片的死寂。   前面是一扇铁门,长满了铁锈。陆修珏走过去,伸出去没碰着又伸回来,直接一脚踹开。   锁链也有些旧了,一下子就断了。铁门发出难听的令人不舒服的吱呀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响亮。   茅九一阵无语,这特么的嫌不够打草惊蛇?   陆修珏拧着眉头,眼里满是嫌恶:“脏兮兮的。别担心,声音传不到里面去。”   说完,他迈开大长腿走进去。   茅九心说:不只有一颗少女心,还是个怕脏的小公主。   往里头走,是一大片的绿化地,此时则是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只剩下中间一条人走出来的小路,野草堆里有许多已经坏掉的健身设施,茅九光是看着就已经能想象如果晃一晃那些设施,可能就会掉下来。   足见其破烂程度。   荒芜。死寂。没有生气。   茅九对这个地方定下结论。   荒芜死寂之地,久无生气,易生鬼祟。   但他又感觉不到鬼气,可是直觉上这里很危险。   前面走着走着的陆修珏突然停下不动了,茅九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陆修珏转身往回走,顺道拎着茅九走回去。   茅九不得不跟着,他的长辫子被陆修珏的大手扯着,不敢不跟着走。   “陆先生,您怎么往回走?不进去看?陆先生,您别扯着我的辫子行吗?陆先生?”   陆修珏松开茅九的辫子,俯身从车子里搜出了一样东西出来,是两把浮萍拐。   “忘了拿。”   茅九无言以对。   陆修珏又揪着茅九的辫子往里头走,笑嘻嘻的,特别贱。然而在抬头望着前面那栋旧式居民楼的时候,眼中又浮现些许凝重。   茅九气得不行,但他保持着风度,严肃而稳重的抗议:“陆先生,请您别再扯着我的辫子了好吗?这造成了我很大的困扰。”   “嗯?困扰?什么困扰?掉头发的困扰?”   “陆先生!”茅九很生气。   “好吧。你发质很好,特别好,好得不正常——你的长辫子不会是假的吧?”   “陆先生!!!”   茅九非常生气,即使陆修珏是个小公主他也不打算让着了。他得严肃抗议。   陆修珏哈哈大笑,又成功的把人逗得生气了。   茅九生气又无奈,陆先生就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公主。   茅九坚定的认为,陆六少内心住着一个少女六,这个少女六还是个傲娇毒舌洁癖,非常矜贵的小公主。 第31章 翘臀   这栋旧式居民楼是典型的鸽子楼, 顾名思义, 房间很窄很小, 像鸽子笼。从绿化地走过去, 到达鸽子楼的大门需要穿过一条小路,小路两旁都是长到了腰际的杂草, 杂草密布。   陆修珏和茅九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脚步声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清晰,这要是换成普通人大概要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过陆修珏和茅九都不是普通人, 胆儿都大得很。不怕鬼也不怕人作祟,此时还有些心情互相吐槽。   茅九摸着自己的长辫子,然后盘回脖子。抬头望着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的陆修珏, 突然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背好奇的问:“陆先生,您不是陆氏当家人吗?日理万机,怎么还有时间跑到玉美蓉那地儿去享受?”   陆修珏被身后那根食指戳得背脊一僵,连忙向前走了好几步, 避开。头也没回, 脚步也没停的问:“问这干什么?”   这人在逃避问题, 他不想回答。   茅九现在是摸清了那套路,陆修珏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要么反问要么转移话题,跟师父一样。   “也没多想问……我就是想知道日理万机的人跑到洗浴中心是去谈生意的?你们城里人都爱这么玩儿?”哪天他请师父一块儿去享受享受, 好歹也是到过帝都当了回城市人的, 得气派回。   “哪天我请我师父去享受回, 孝敬孝敬老人家。”   洗浴中心?   那是什么地儿, 陆六少还能不知道?那就个披上了层一扯就掉的衣服的销魂窟, 茅九去那儿干吗?他还想干吗?一看就是没开过荤的愣头青,知道怎么享受吗?   陆修珏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连串儿的反问快把自己炸怒了。他这是自个儿为难自个儿,偏是不自知。任由茅九在那儿说出他对洗浴中心的想法,他在心里一点点的反驳然后一点点的嘲笑。   尤其是那个嘲笑得最凶的,也是他最得意的。茅九个嫩头葱的样子,剥开了皮估计是青的跟翠玉、白的跟白玉似的,不经人事,水嫩着呢。还学人上洗浴中心?他怎么不叫大保健全套了?   陆修珏就在心里冷冷的嘲笑茅九,一点儿没意识到人茅九是个雏儿,他个小公主似的那洁癖症,就不是了?   “陆先生,您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陆修珏冷冷的一声:“不怎么样。”   茅九有些讪讪,他其实是不懂大城市里这些娱乐项目的。他不是没来过帝都,不是没去过大城市,国外都去过。但他都是去干正事儿,而且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他都还小,来回都是秘密的行动。完成了就立刻回去那闭塞的小乡村,老实说他对于大城市的印象更多来源于影视剧。   因为不熟悉所以才向陆修珏请教,没想到对方冷漠不耐略带嘲讽的否决了。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正当他摸着鼻子打算不再说话,保持安静的时候,陆修珏开口了。   声音变得有些柔软,不仔细听分别不出来。就像是早晨的太阳刚刚出来,阳光撒在冰面上,只是略略的多了点儿温度,却是半丝也没融化。   “洗浴中心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带着长辈最好还是去些农家乐的地方散散心,或是去商业街、购物街那些地方逛逛。”   茅九唇角微微翘起,严肃正经却显得乖乖的:“哦。”话锋一转,又问:“陆先生,那您怎么到玉美蓉去了?”   陆修珏说:“我之前不是说了跟你目的一样?。”   茅九略回想,在洗浴中心六楼的房间里陆修珏确实说过。   “哦,我没当真。不是说,大家业的当家,是真的日理万机吗?应该是每天睡都只能睡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当个空中飞人。”   陆修珏抽抽嘴角,这么做的后果是他会猝死。死因,睡眠不足导致的过劳死。   “凡事总有例外。”   茅九赞同的附和,称赞。   陆修珏几乎整个脸都在抽抽了,他总不好说身为陆氏企业的总裁其实很闲吧。毕竟陆氏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企业,旗下涉及那么多的产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运行机构。就算是商业天才也得学个三四年才能彻底上手管理陆氏这个家族企业,然而陆六少他从出柜后就有几年是消失无踪的,还有几年是跑去参军了。   这两年才回来,真正坐上陆氏总裁的位置也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哪可能真的管理得了陆氏那么庞大的产业以及处理那些繁忙的工作。再说了,他也没多大兴趣现在坐那位置,迟早是要离开的,来回都是个挂名总裁而已。   陆修珏在陆氏总裁那位置上的作用顶多就是把亮着锋利的光芒的利刃,震慑用的,顺便塑造个家族优秀正面的形象,把所有的好的形容词堆上去,天才、优雅、高贵、温柔……有时候,偶像就是这么产生的。   陆修珏当惯了指挥人的事儿,以前无论是消失的几年还是参军的几年,他都是下命令的人。那股子天然而成的上位人的气势,就是公司内部都少有人能察觉到他就是个挂名总裁的真相。   他是不忙的,每天最多提前时间上班做个假象,每到下班的时间点跑得比谁都快。偏偏他身手好,下班了在家里悠闲或是上酒吧里玩乐,公司里头加班的员工还都以为他是个工作狂。   真正忙的是下面的人,余宵珲虽然是陆修珏的助理,却也是很忙的。毕竟陆氏不是养着闲人的地方,余宵珲听陆修珏的吩咐,也听其他人的吩咐,但陆修珏一般不太吩咐他去做事儿。   余宵珲跟着陆修珏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随着上司的早退而准时下班吧。   不过这些他是不准备跟茅九讲的,而且决定能瞒多久瞒多久。陆修珏觉得茅九也不是他什么人,这种私密事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茅九本来就跟他不对盘,误会他穿着那种衣服逮着机会就嘲笑他。要是被知道真相他这威严还能要得回来吗?   所以陆修珏此刻嘴巴跟蚌紧闭着壳一样闭紧了嘴巴,打定主意不泄露半点儿真相。   他是不知道现在他那心情,就跟小男生见着了喜欢的小女生,生怕在她面前丢脸似的。既要欺负人家还要维持着自己比任何人都优秀的假象——虽然陆六少的优秀并非假象,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更加优秀,十全十美什么的。   茅九不晓得此刻陆修珏满肚子的心思,他只注意到前面那个宽阔的背影莫名的越来越挺直,跟棵白杨树似的。不是说之前就站得不挺直,只是现在浑身拧着股气势,让他整个人有了山一般的厚重感和屹立挺拔感。   茅九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整副心神都落在陆修珏身上,那目光慢慢的就变了,从注意着气势到身材……   陆修珏身材是不错的,身高快顶上一米九了。宽肩狗公腰,长手大长腿,比例都快赶上黄金比例了,瞧着也充满了力量。行动迈步间,跟豹子舒展四肢似的,有力、美丽、优雅、迅捷……   茅九盯着陆六少的狗公腰,还有挺翘的臀,眼睛微微眯着,在黑夜里,莫名的露出点儿晶亮晶亮的光。   陆六少的臀形状饱满挺翘,看上去手感特别好。有这类臀形的人,听说专一深情,最重要的是据说性欲很强。   茅九眨眨眼,小幅度的小频率的眨眼,然后挪开视线。视线落在一旁的草丛中,溜了一圈又溜回到陆六少的翘臀。小幅度小频率的眨眨眼,盯了半晌挪开视线,落在前面的破旧的鸽子楼……狼狈的认命的溜回来。如是,来来回回的重复。   茅九垂在身侧的手没动,手指微微的颤动,大拇指和食指来回的摩挲。据说这动作代表着心里有了渴望,某种强烈的渴望。茅九现在的渴望是想听到一些清脆的声音,比如说‘啪’什么的。或是让手捏一捏某些柔软的东西,比如说软肉,比如说某些肉多的地方,比如说……臀部。   ‘啪!’   茅九吓了老大一跳,以为自己终于没克制住上去拍了。往后跳了好大一步想着至少避开六少愤怒的追杀,结果抬头一看就看见陆六少一脸神色莫测的盯着他瞧。   陆六少脸色看上去很差,都是黑的,虽然现在天色就很黑。眼里看不出情绪,一片的黑,盯着茅九看,诡异莫测又古怪。   茅九有些心虚,没敢对上陆六少的目光。抬头看天,发现不知何时乌云散开,月亮出来了。这才陡然发觉月亮很圆,一个大圆玉盘似的挂在天边,本该是银白的月光洒下来,趁着幽深死寂的鸽子楼和荒草遍布的绿化地,格外的惨白瘆人。   那声音是陆六少两掌合起来在茅九耳边拍的,茅九那目光,灼热得紧。只要不是死人都能察觉到,更何况陆六少警觉性向来很高。他莫名的就觉得,那股视线停留最多的地方……是他的臀部。   “看什么?”   茅九有些紧张的抿着唇,假装镇定自若的抬头望夜空:“月色不错。”   陆修珏怪异的扫了一眼头顶上惨白凄厉的月亮——在现如今这荒凉的环境衬托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片中的场景。百鬼夜出,月色惨白,枯骨艳女……   茅九也觉得尴尬,不过他向来是爱面子的。所以遇到尴尬的场面有非常丰富的应对经验,他面无表情,深不可测,望之俨然,极其镇定。   “我觉得,非常不错。”   陆修珏低声:“审美跟脾气一样……”糟糕。   茅九:“陆先生,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他们现在就站在鸽子楼大门的前面,大门门口有扇掉漆的铁门,隐约能见是绿色的。大门关得很紧,但仔细看是没有锁的。   这扇铁门,一看就很脏。   陆修珏皱着眉头,长腿蠢蠢欲动。茅九赶紧上前一步,率先推开铁门,走了进去,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回头:“陆先生,里头黑,您跟着我吧。”   陆修珏没回应他,茅九觉得奇怪,看过去。只见陆修珏盯着他的手,眉头紧皱,眼里有着无言的嫌弃。   茅九无言,摊开手掌朝着他伸过去。后者反应迅速的躲开,神色不善的瞪着他。茅九笑了:“嫌脏?”   陆修珏没否认,茅九推开铁门的那手沾满了铁锈和蛛丝,黑黑的,很脏。他说:“别碰我。”   茅九禁不住挑高了眉,内心再次感叹,陆先生真是一个矜贵的小公主。   陆修珏叫住他,说:“手伸出来。”   茅九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来,摊开在他面前,同时摊开在月光之下。他发现自己的手确实脏得可以,只是这种情况下也没条件清洗。正在怔忪间,突觉手上被柔软的东西擦过。心里一惊,手就要往回缩。但刚有动作,手腕就被抓住。   “别动。”   茅九低头一看,发现陆修珏手里拿着块真丝手帕给他擦手,里里外外的,擦得很认真很仔细。抬眸,盯着面前的人看,人说灯下看美人,其实月下看美人效果更好。   陆六少长得好看,惨白的月光洒下来,柔化了他身上的距离感和高高在上的冷漠感,让这人,像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一下子从遥不可及变成近在眼前,变成可以触碰,可以喜欢的人。   此时此刻,大约是月光的柔化作用,以及陆六少低头认真擦着茅九的手,温柔仿佛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这样的陆修珏,如他的名字,美玉温润,眉目如画。   “喂!醒了?别发呆。”   陆修珏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茅九眨眨眼,清醒了。低头看了看已经干净许多的手,禁不住笑:“谢谢您,陆先生。”   陆修珏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手帕扔给他,眉宇间掩不住的嫌恶:“你拿着吧。”   茅九明知故问:“怎么了?还好好的。”   “脏。”   说完,他就越过茅九往里头走,楼道很暗,他就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茅九接住那手帕,手帕是脏了许多,估计着陆修珏那洁癖也是绝对难以接受这手帕跟在他身上的。   不过,陆修珏嫌脏为什么不扔掉?算了,不想这些。   茅九有些喜滋滋的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等洗好了手帕有理由找人多聊几句,毕竟是个小公主,矜贵的毛病多,得让着。好歹他是在人家屋檐下借住,关系能融洽一些也好。   想着,他便往里头走。追上陆修珏的身影,还是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是鸽子楼,恨不得多分出房间,多点儿地做房间,所以那楼道是能建多窄就建多窄的。   楼道大约也就只能一个人通过,空间窄再加上格外安静,两人的脚步声即使放得很轻仍旧非常清晰。两人是一层层楼往上爬的,之前在外面看了,这鸽子楼有十几层高,两人没说话,就默默的爬着。各自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相互交融,无声的融化。   茅九在心里数着,一层楼梯大约是十个台阶,两层楼梯也就是从下一层楼到上一层楼总共需走二十阶台阶。从一楼走到现在已经74阶台阶了,再走几步,就到四楼了。   他没停,因为体质的缘故所以对阴冷脏物格外敏感,当然对方也会恐惧他的体质。不过因此有时候在对付鬼怪或肮脏邪术的时候,他反而能成为雷达般的存在。   从一楼到三楼,很安静,也很干净。但四楼,他就不清楚了。   茅九是因为体质对那些东西有所感应所以一路向前走,那陆修珏呢?他为什么一直向上走没想过停下来,没想过要每个房间的搜,一般来说普通人的确会有这种想法。   宁可费力用最蠢的方式去寻找,也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会寻找到目标的机会。但陆修珏却没有,他直奔上去,每到一层楼半点儿犹豫和停顿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掌握那个只尸猫行踪的手机在他手里,陆修珏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儿。   茅九心中是疑惑的,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估计问了,陆修珏百分百不会说。   当最后一脚踏上四楼的时候,阴寒的死气顿时顺着脚底板往身体里直钻,冻了不到一秒,立刻被茅九体内的极阳之火扑杀得尖叫着逃跑。   茅九停顿了一下,看着四楼的楼道,楼道隐在黑暗中,像是扭曲着通往地狱似的。月光全部被隔绝在外面,一点儿都照不进来。   他有些迟疑,却发现陆修珏没有一丝停顿的继续走,此时已经走到了七八阶台阶,茅九叫住他。他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不冷吗?”话刚问出口,茅九就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是个傻问题。那些阴邪的寒气,说白了其实就是邪气,能够驱除邪气的除了极阳的阳气,还有煞气。   陆修珏说:“现在是盛夏,夜晚只会闷热,不会冷。”   茅九摸摸鼻子,说:“我们在这儿停会儿吧。我觉得四楼有些问题。我们去看看——”   “你的手机拿出来。”   他的手机里有那只尸猫的行踪,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尸猫不在四楼。   茅九抿着唇无声的望着居高临下的陆修珏,有些倔强有些坚持。   陆修珏皱起眉头,他本以为茅九是个冷漠理智的人,谁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犯浑。那些不必要的善良也要分场合不是吗?   “茅九,你应该清晰的意识到很重要的一点,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窃金贼的线索,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知道他们驱使行尸的手法。”因为只有知道了驱使行尸的手法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人。千百年的传承和对驱使行尸术法的严格控制,现在只需要知道手法他们大约就能知道传承者。   但是——   “四楼有问题,我提议查看一下。”   “尸猫在上面的某一层楼,驱使尸体的那个女人也在上面。想要知道对方是哪个门派,比起抓住一只尸猫研究对方驱使行尸的手法还不如和对方交手,一旦交手,就更能快速的确定对方是哪个门派。也就好对付了。现在在四楼耽误时间,对方跑了怎么办?”   陆修珏一连串的话落下来,却居然没有半点儿恼怒的意思,全程冷静。冷静的陈述,冷静的分析,却更令人觉得可怕。那是一种距离感,横亘着天河一般的距离感,一下子把方才才拉进的距离再次拖得远远的,毫不留情。   茅九心里塞塞的,呼吸有点儿难受。他当是自己不开心,于是也冷了脸,说道:“陆先生,您若是不愿意在四楼停下,大可继续走上去。”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分开,您去找那个窃金贼,我留在四楼查一查。若是您需要我的手机追查对方的行踪,我可以给您。”   茅九一口一个‘您’,不像最开始略带讽刺的回怼,不像后来带有的尊敬和亲近,倒是含了冰块似的冷。   陆修珏发现他不喜欢这种冷,讨厌茅九一口一个‘您’。因此,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茅九的目光也带了些隐晦的失望,他冷冷的丢下一句:“随你。”   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茅九狠狠的皱着眉,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而后深呼吸,转身面对着一片阴寒的四楼。选择了和陆修珏背道而驰的路。   这两人的关系,方还有了点儿缓和的迹象,谁知这会儿又跌到了谷底去。   只是这会儿,两人心里愤怒之余,不免多了点儿极其淡的,似袅袅升起很快就淡化在空气中的轻烟,那般的失望和难过。 第32章 凶案   陆修珏走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四楼空旷旷的楼道上, 向来是已经习惯了面对这种情况的茅九此时竟觉得有点儿寂寞。晃晃头, 把那些没必要的想法甩出脑袋,茅九大踏步朝前走。   因为陆修珏离开了,所以没人照明。茅九手机是可以照明的,不过他看了一眼电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兜里掏出块火符,弹上半空, 瞬间点燃照亮了周身三寸以内的空间。火符形状和普通舒张开来的黄符是一样的,只是燃着火在半空中飘。充当照明的, 要画出来挺耗力气, 不过茅九最熟练的还是画火符。原因在于小的时候茅老要省电, 就让茅九一直画火符照明用。久而久之,他的火符是画得最好最快的,通常一张火符能照明一个小时。   不过火符也只能充当照明用,再大的威力就使不出来了。   茅九之前对蒋良说的,他并不会驱火驭火之术并非骗人。他的确是不会的,火符即使会自燃也不过是借助了符咒的力量。来源于外物,真正来自于本身的驱火驭火之术,还是不会的。   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观察。这栋鸽子楼建成了一个口字形, 中间形成一个天井。外面的绿化地走进来的大门有楼梯,其实还有一个门, 从那个门走出来就是通往天井的地方。   走廊很黑, 因为建筑的缘故也因为此事月亮偏移了一些角度, 月光照不进来。但是四楼的对面却照得很清晰,惨白色的月光将那些小小的房间小小的房门照得非常的清晰。   刚在在楼道里茅九没有发现,现在一走出来就发现了对面的门是红色的,鲜血一样的红色。一排排静悄悄的,像是无声伫立着的人随着他的移动而视线跟随着移动。   茅九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向前走了两三步之后猛然停下脚步。   不对!   鸽子楼已有好几年没人住了,外面杂草丛生,铁门生锈,绿漆掉落,但对面的房门却似泼了鲜血一样艳红。隔了这么多年没人住,怎么会没有掉漆?除非这儿发生过命案,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凶残得多的命案。   茅九到了四楼,能察觉到那阴气浓郁,说明这儿有些邪物,但也仅此于此。邪物多少,凶猛程度和曾发生过何事,引起这里变得这么邪的原因是什么他统统不知道。   他留在这儿,只是因为四楼有阴灵。从外面看,这栋鸽子楼破败得不成样子,可见最少也有七八年没有住人了,那么在四楼的那些东西也等于是被困在这儿七八年了。若是没有人能够超度他们,将会一直困下去,直到消失。   但鬼是不会消失的,而是一批又一批的产生。原因很简单,原来的鬼消失了,但误闯进来的无辜之人还会被杀死。   四楼有阴灵,也有恶鬼。阴灵不伤人,恶鬼会。阴灵没有灵智,会被驱使成为害人的工具。   这就是茅九为什么执意要留在四楼的原因。   驱使着火符照亮了走廊,寻着最近的一个房间看过去。火光照亮了面前的门,门也是红色的,油了红漆,但现在掉漆了。一块一块的,伤疤似的,斑驳不堪。   茅九皱眉,一脚踹开门,砰的一声倒地,烟尘霎时滚滚。往里面走,火符照亮了房间,这是个不到50平方的两室一厅,很窄很小。客厅里摆了一张桌,一个沙发,还有一个电视柜就满了。   电视柜上有个电视,以前的大肚子款式,落满了灰。桌子上有着电饭煲,还有几个盘子、碗筷,里面都是黑色的脏东西,像是陈年的霉块。茅九注意到那些桌子上、地上都散落着筷子,还有一个碎掉的盘子。回头再看沙发上还有摊开的杂志,虽然杂志已经非常破旧了,还被老鼠啃破了。   这些迹象都在在表明了当时住在这儿的人是还在生活着的,毫无防备的,和往日一样的重复着平凡而温馨的生活。   茅九驱使着火符在饭桌上空照亮,果然能看见椅子上、地板上、墙面上有着大块的黑色的块状物,他猜测那应该是已经凝固了的血块。沙发上黑色的那一块大半也是血迹。   制造出这么大面积的血迹,而且量还多,说明杀的人多,用的杀人的武器大概是斧头砍刀之类的。而且当时被杀的人很大程度上是毫无所觉的,可是——   茅九又觉得奇怪,就算再怎么毫无所觉也不会再看到杀人凶手时没有逃跑吧。坐着不动,等着被杀?   太荒谬了。   无怪乎他这么想,因为血迹太过凝聚,尤其是在饭桌和沙发这些人们会坐下来的地方。估计当时有人躺着沙发上看杂志,有人在饭桌旁边吃饭,凶手闯了进来,杀了他们。而他们没有反抗,或者说,忘了反抗?   茅九退出这间房,看了好几间房,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形。倒也有反应过来逃跑的,但房间太小,基本上凶手堵在门口就没人跑得掉。所以有人跑进了浴室和卧房,反锁上门。但门锁头处被砍坏了,痕迹是斧头造成的。   连续看了五六间房都是同样的情形,茅九站在走廊看着天井,胸口有些闷。他可以想象整栋四楼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这就说明出事儿的不是一两房的人,而是整栋四楼的人。   一层楼的前后边大约是有九个房间,左右两边只有八个,四面就是三十四个房间。   假设一个房间只是住了三个人,那就有将近一百个人被杀死在这里。七八年前的命案,那时他也还有跟着师父到帝都,半点儿风声也没听到。这就可以说明,这起命案是人为的。   现如今,四楼里藏着阴灵,也藏着恶灵。他一脚踏了进来,不把事情解决了大概也出不去。这里面的东西不会放过他,阴灵虽然无害,可他们死得惨,被困得也很久,极度渴望救赎。   孤魂野鬼是存不了多久的,会慢慢的消散于天地,就跟人一样,客观存在却仍会经历生死。只是鬼死得更快,一旦消失就是魂飞魄散。   因为无人祭拜,无人惦记,他们不同于寿终正寝有个墓碑有子嗣祭拜的鬼,那些鬼——譬如蒋良他们去的那个公墓,是有阴寿的。阴寿尽了会转生投胎,孤魂野鬼很惨,生前枉死,死后也不得善终,无人立碑,最终烟消云散。   不想烟消云散的就会变成恶鬼,杀人,不断的杀人,以得到存在的力量。这是基于信仰之上另一种获得力量的途径。   唉,所以说神鬼一事过于神秘莫测。尽管他是接触鬼最多的,却对鬼仍是一知半解,远不如师父理解的透彻。   茅九在这边的房间里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却一只阴灵都没有发现。干净得不可思议,这种反常透漏着怪异和危险。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沐浴月光之下艳丽如泼了鲜血的一个个铁门,举步走了过去。   因为建筑构造是口字形的,所以要走到对面只能从走廊尽头走过去。茅九调头走回去,经过楼梯口时犹豫了会儿后继续走过去。这栋鸽子楼共有四个楼梯口,每层楼的每一边都有两端各有一个楼梯口。   越是靠近对面,阴寒之地越盛。无声的死寂愈发明显,脚步声极为清晰,让茅九清晰的意识到这儿整层楼,也许藏着许多望着他的东西,但只有他一个活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明明从对面看这边,月光都洒在这边,明亮得很。走近了才发现,很暗。仿佛之前看见的明亮、血红色的门都是错觉。   茅九踩上有一排血红色门的这边楼的走廊,后脚刚一落下,眼前所见之景迅速扭曲、模糊、消失。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身处陌生的地方,仍旧是原先的鸽子楼,原先的四楼,却变得亮堂、干净了不少。   还是有些旧的,却不破旧。月光像是落在了中堂,整个四楼都被照亮了。廊道、房子、墙壁没有脏物附着,干净了不少,却还是一样的安静,安静得死寂。   四楼的三十四个房间的房间门全都变成了血红色,浓郁的仿佛还在渗出鲜血一层一层的铺盖上去保持着鲜艳的血红色,充满了不祥。   不。不是仿佛。的确是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涌上来,将迅速褪色的门重新染上血红色。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颜色过于鲜亮,反光产生了流动的错觉。而实际上的确是流动的。   随着鲜血的流动,整个四楼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咆哮、挣扎、呻吟,极为痛苦的声音。   那些声音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有男有女,大人老人小孩都有,那些痛苦的呻吟慢慢变成了尖叫,全都汇聚在一块儿交缠、交融,变成了极其刺耳的尖叫。尖叫中还夹杂着笑声。   声音加上视觉上的刺激仿佛使得整个四楼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杂乱的声音尖啸着钻进脑子里,疼得仿佛要炸开。   茅九捂住耳朵,尖利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钻入脑子里,疼得他差点想跳下去死了算了。颤抖着手指从兜里想掏出黄符封住听觉,可是脑袋太疼了。   那些声音是想直接绞碎他的脑子,这不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感觉得到再听下去,五官都要渗出鲜血来了。   茅九甫一低头,陡然察觉背后有阴冷腥臭的腥风袭来,就地一滚躲了过去。因为袭击过来的东西速度太快,他没能看清,却能看到墙壁被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要是他没躲过去,那玩意儿就会直接从他的腹腔里钻出一个洞来。   茅九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腿没有了力气,因为脑子已经开始迷糊的缘故,他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手颤抖得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似的,完全无法控制。心一狠,直接咬破了舌尖,腥甜的鲜血在口腔蔓延开来,刺痛让受到刺激的脑袋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急忙从兜里掏出黄符,却又发现黄符在掌心打开的时候瞬间变成了黑灰。茅九没忍住:“艹!”   下一刻,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他的耳朵。   茅九一惊,正要攻击。对方凑上来,绕着他的脖颈近在咫尺的几乎要贴着他的眼睛:“是我。”   陆修珏。   是他?   茅九心中惊讶,防备的姿势卸掉。这会儿突然发现诡异的尖叫被什么阻隔掉了,传不进他的耳朵,报警折磨的脑袋总算是得以放松。他注意到陆修珏的手捂着他的耳朵……这是什么神奇的术法?   茅九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无声的询问陆修珏。   陆修珏冷冷的扯了一下唇,没打算回复他的疑问,反倒是不遗余力逮着机会嘲讽他。   “原来你脑子还会痛啊——不,应该是原来你还有脑子啊!”   茅九唇角僵硬的抽了抽,不作声。人现在救了他,不好得罪。   不过,耳朵被堵住了,听不见尖叫却还能清晰的听见陆修珏的声音。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茅九满脸神奇的盯着陆修珏。   “看着我干什么?赶紧的让那声音闭嘴。”   陆修珏举得手有些酸,语气不耐烦。其实内心里对于茅九的目光很受用。   茅九双掌合十,尾指、无名指、中指相叠弯下去,食指和大拇指合在一块儿摆了个十分奇特的手势。口中喃喃几句咒语,然后对着天井半空厉声大喝:“破!”   孽障扫开,污邪皆避。霎时尖啸之声更为尖利,却如潮水纷纷退却,很快的便安静了下来。   这里是个鬼域,从茅九一脚踏进来就知道这是个鬼域。这个鬼域和当初在旅馆遇到的那个鬼域不一样,这里有数不清的恶鬼在,极凶极恶。   没了尖利的声音,茅九脑袋就不痛了。但陆修珏的手却没从他耳朵上挪开,整个人也贴在他身后……有点儿热。   茅九稍微的轻声的提醒:“那个……陆先生,您可以松开手了吗?”   陆修珏淡定的松开手,毫不留恋的退开,看着当真是心无旁骛的给他捂耳朵,没什么其他旖旎心思。他退开后,站到一边甩甩手腕。   茅九偷偷瞟着陆修珏冷淡的侧脸,发现对方镇定非常,没什么异常的。心下一沉,转过脸来光明正大的看。   “陆先生,您怎么来了?”   陆修珏说:“追那只尸猫来的。”   “尸猫跑这儿来了?”茅九掏出手机来看,发现红点移动轨迹有些怪。忽然想到他们现在在鬼域,一个磁场全都被打乱的地方。手机虽然是被改造过的,到底还是需要信号的。   “嗯。刚刚不是还攻击你了吗?”   刚才那个钻出洞来的玩意儿?   陆修珏没说话了,观察着四楼一排排跟通往地狱似的的房间。   其实追着尸猫来的是一半一半的原因,当时走到半路了,心里是越走越气,觉得茅九拎不清。但走着走着,气愤变成了担忧,他心想茅九那么拎不清,该不是个脑子不好的吧。脑子不好被那些狡猾的东西设计了欺负了咋办?肯定要哭的。   那么想着的六少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来了吧还要别别扭扭的找理由。刚好那只尸猫出现要来攻击他,六少发现了这么个好借口当然不会放过。赶着尸猫就往鬼域里面趟,一进来果然就看见茅九被欺负了。   被欺负了,当然是心疼加愤怒呀。不过陆六少向来是粗神经的,他只感到了愤怒,不过他得遵守约定不能出手。所以捂住茅九的耳朵让他自己动手破掉那鬼叫的迷障。   大约这就是没谈过恋爱的缺点吧。   要是谈过恋爱,身经百战什么的,陆六少大概就会发现他的心疼远胜于愤怒,就能发现他对茅九的心思变了。这么一认识到自个儿那心思,就会忙着讨好追求,也许早就追到手了吧。   何至于现在——   “我怎么说的?别管闲事儿,你不听。这会儿要是没我,你直接和他们就是同伙了。”   ——没谈过恋爱啊。   茅九脸黑,但看在对方救了自己的份儿上,勉勉强强不跟对方作对。   “陆先生,您是从小在帝都长大的?”   “怎么?”   “您知道这儿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不知道。”   “嗯?”   “如果没猜错,这儿应该是七八年前发生的事儿,那时我忙着——忙着学习呢。不在帝都,跑出去了。”   茅九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会从陆修珏口中听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谁知他也不知道。   陆修珏说:“不知道也不代表现在不知道,总会查出真相的。”   茅九蔫蔫的:“哦。”   陆修珏看他那样儿就想给他浇水,或是变成太阳给他点儿阳光。总之就是想让对方变得活泼点,嗯……泼辣点也没关系。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看着就不开心。   “我突然想起来这儿以前确实发生过命案,四楼的人都死了吧。”   茅九猛然抬头:“您记得?”   陆修珏不自觉的就努力的回想那事儿,那还是跑出去还没进军队的时候,家里的佣人在收拾旧报纸。当时叠在最上面的就是关于一起惨案的发生的一张报纸,他那时正是对这些感兴趣的时候,还想着要跑过来看看风水。不过最终是没成行,却也从佣人那儿得知了这事儿的始末。   “百来号人,男女都有,最老的九十多了,最年轻的还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全被砍死了,因为住的是鸽子楼,人多嘈杂,这儿以前都是住满了人的。所以当时发生事故的时候,别的楼层的人说以为是小孩在开玩笑,都没出来看。直到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凶手已经砍死了整个楼层的人,最后在自己屋中拿着斧头砍断自己脖子。”   凶手都死了,这命案也就告落。因为实在没法儿追究,这事儿算是挺轰动的,不过没过多久就被压下来,倒也不怎么知名。原本住这儿的住户陆陆续续的搬走,整个楼层的人都死了,谁还敢住下来?   也有的经济条件不行,又觉得百无禁忌,就住了下来。谁知还是闹鬼了,死人了。人都吓得搬走了,这地儿也封了,周围也没落了。没人敢来。   毕竟是枉死了百来号人的地儿,还有个砍死了百来人最后把自己砍死的凶手,生前是恶人,死后得是猛鬼。这已经不是需要人们恐惧害怕相不相信就不会有鬼的事儿了,而是本身那些鬼就具备了害人的能力。   早些年,鬼能杀死人。后来越来越荒凉,阴灵被困在这儿逐渐扭曲,开始渴望鲜血。   茅九是有些估算错了的,他原以为这里面百来号阴灵应该剩下不到几十个。因为阴灵会消失,他们存在不了多久。但他不知道,当年那些被杀的一百多号人变成了阴灵全被困在这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茅九注意到陆修珏那话里最后一句的一个词:“凶手在这儿有屋子?他也是这儿的住户?”   “嗯。”   “那凶手是什么人?”   “是个未满二十的青年。”   茅九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陆修珏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青年为什么突然发疯杀人,根据当时其他楼层的住户说青年是个挺孤僻的人,是个哑巴,但人好。经常帮助别人,有人有困难他就会帮忙。当时他家也有父母和一个年满十四的弟弟,青年把他们也杀了。”   杀父杀母杀弟,还把邻居都给杀了。但又是个孤僻善良的人。突然发疯把人杀了……“难道他有精神病史?”   陆修珏不知道,他了解的也不多。不过他说:“就算有精神病史应该有预兆,不会说之前没有任何一次发病也没有伤害别人却突然把人都杀了。而且他杀人,为什么没人反抗?”   “说不定是太相信他?不是说他是个好人吗?”   “好人又如何?你看到有人要砍杀你,难道不逃跑或者是试图阻止那个人吗?百来个人总会有十几个壮汉,还对付不了一个未及二十的青年?”   茅九很赞同,随即拧着眉:“那么他为什么杀人?”   抬眸,茅九看着眼前那一扇扇血红色的门,也许答案会在里面找到也说不定。 第33章 蚁蛊   茅九朝前走, 打算开门。   陆修珏抓住他的手, 皱着眉阻止他:“你打算就这么开?”   茅九说:“放心吧,陆先生。这么点儿危险还伤害不到我。”   陆修珏不是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上面都是血。你用手推还是用脚踢都会沾上, 我告诉你啊,弄脏了别碰我。”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一对小夫妻的对话呢?   小妻子不满丈夫弄得一身脏, 就警告他要是弄脏了就不让他进房睡,不和他好。   ‘丈夫’茅九被自己的想象臊红了脸,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再看陆修珏,精致俊美的面容,小公主似的洁癖和矜贵, 的确像是个小妻子。   嘛,床上上下位置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是处于下方的人也是渴望为人丈夫, 可以宠溺宠溺小妻子的。茅九即使知道自己是个gay, 也知道自己是个受, 但这不妨碍他的美好幻想。   陆修珏沉默地看着茅九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脸色爆红, 红得跟染了胭脂似的, 极其艳丽。他沙哑着声音说:“我来开门。”   咦?嗯?欸?   你不是有小洁癖吗?我的小公主!   茅九惊悚的看向陆修珏,就怕他鬼上身。结果对方越过他,拿出浮萍拐,三两下把门锁砸坏砸开了。茅九走过去, 就看到他满脸嫌恶的看着染了一点血的浮萍拐, 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扔掉。   茅九记起来, 有人说过陆家子弟都要去参军。那陆修珏也是有的啰。军队条件艰苦,他那么娇贵,怎么受得了的?出任务伏击的时候杀罪犯怎么办?难道武器沾了血就要扔掉?   陆修珏瞥他一眼说:“嘁,所以我是狙击手。负责远程伏击。”   充满肮脏的鲜血的战斗波及不到高贵的陆六少。   茅九点点头,忽而想到不对劲的一点。狙击手,顾名思义,趁其不备,突然袭击。那这趁其不备是需要伪装的,很多野外伏击是直接往泥土里躺,身上铺满残叶野草。有时候路过的鸟撒下一泡鸟屎在头上或者把狙击手的头当成了粪坑,他也不能动,得忍着。   这……好像比近身搏斗还要脏啊。   不知不觉,茅九把疑问问出来。   陆修珏背对着他,背影一僵。逆着光的脸有些扭曲,他似乎想起了年少轻狂不懂事以至于踏错了路,遭遇到的那些悲痛的经历。所以陆六少的枪击准头非常好,基本上到了百步穿杨的神枪手级别。   这都是为了速战速决啊。   没人知道陆六少神枪手的传奇来源于那些窝在野泥地里被操练的岁月,都是泪和血谱写出来的传奇史诗。   陆六少恼羞成怒:“进不进去了你?”   茅九一个激灵:“进。”不过他先叫住了陆修珏,从兜里掏出之前陆修珏给他擦手的手帕给他擦沾了血的浮萍拐。低头轻擦,眉目温顺,那模样,陆修珏瞧得眼都直了。   茅九擦完后,抬起头,露出了至今为止朝着陆修珏露出的第一个温润的笑容。   “好了。”   果不其然,陆修珏眼前一亮。他是喜欢温柔的人,对于气质温润的人更是有些偏爱。只是这个时代很难找到能养出这般气质的人,大概只能是上个年代,江南水乡处才能养出这般的少爷——温润如玉,淡雅如风。   茅九的样貌处处贴合他的心意,如今这温润一笑直接是把陆六少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然而茅九不是少爷,也不是真正性格温和的人。他温润也暴烈,淡雅也俗气,极度爱面子,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严肃得让人不敢接近。   所以下一秒茅九默默的收回了手帕,转身走了。他不好意思说献殷勤献错了,那手帕之前擦过手,很脏。现在擦那浮萍拐,鲜血和蛛丝、灰尘、铁锈沾一块儿,要多脏有多脏。   脚下加快速度,怕人发现真相追杀他。   陆修珏没发现,他还唇角微勾带着笑意,外表看是个儒雅的人,其实现在已经有点儿傻了。   “我艹!!什么鬼玩意儿?”   房间里头传来茅九的骂声,陆修珏心下一急,赶紧进去。一看,差点跟着一块儿骂。   只见房间里头一片黑暗,门破开了就有月光照进来。稍微可以看到在光亮之下的一角有块肉团,活的,怦怦的跳。还能看见粉红色的肉团上面有着血丝和筋块,茅九甩过去一张火符,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顿时一阵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蹿起来。   那肉块堆满了整个房间,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大块的肉团上长满了一个个肉瘤,还是活着的。贼恶心。   肉块的上面,比较靠近里面的有许多的人类残肢,似乎还有动物的残肢。很多,密集分布着,看多了也觉得头皮发麻。那肉块在吞噬人,那么大一块肉,也不知吃了多少人了。   把人当成养分,吃了之后产生更多的肉块。茅九很好奇那些肉块里面会是什么东西,看着跟心脏的跳动频率一样,里面应该是活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怪物了。   茅九拿出一张引雷符,他打算直接轰死这团肉块。   陆修珏瞧见了,就问:“能一击击杀吗?”   那团肉块看着似乎在休憩,没什么伤害的样子。但两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很危险,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吵醒了它,那就麻烦了。   茅九点头,“能的。这引雷符我改良了,变成五雷驱邪符。嘿嘿,五雷轰顶的滋味,过会儿得成一堆烤肉。陆先生,您要到外面躲躲么?免得伤着您。”   陆修珏摇头拒绝了:“我没事儿。”   茅九也不再劝了。陆修珏那身手比他好了不知多少,他伤不了他。   五雷驱邪符被折叠成三角形的形状,使用时被贴在茅九左手掌心处,发着火焰的光芒,一闪一闪的,蠢蠢欲动。茅九左手平直的伸出去,左掌平直的竖起,对着面前的那团肉块蓄力。   肉团还在沉睡着,却仍旧在慢吞吞的进食中。进食是它的本能,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是很慢,但其实很快。只是相对而言而已,那些人体残肢之前看着还是密集分布的,现在已经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   陆修珏在身后注意观察,从一个个肉瘤到肉团上面黏着的尸体残肢,他发现那些残肢都很新鲜。半点儿腐烂都没有看到,也就是说那些人类尸体都是最近死亡的。   只是这些人类尸体从何而来?   如果说误闯,死了那么多人——这一看就不是最近才有的一批尸体,恐怕之前被吞噬的更多——不可能没人注意到。这得是起大案子,如果这些人真的只是误闯进来。   观看眼前这团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大肉块,起码活了七八年,七八年间不知吞噬了多少尸体才能长得这么大。   看着……倒像是有人秘密的养殖它。   茅九凝眸,冷厉着脸色,右掌用力的握住左手,稳定并且固定住它。掌心对着肉块最正中央的部位——那应该是类似于头部或者心脏的部位。掌心处的五雷驱邪符闪动着橘红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蠢蠢欲动。   “百鬼皆诛——破!”   轰然一声鸣响,宛如撕裂天空的雷鸣,在房间里轰然炸响。震得几乎整个房子都抖了抖,茅九和陆修珏的耳膜同时被震得暂时性失聪。一道紫色雷电形状如离弦之箭疾翔,破空穿透肉块,下一秒如原子弹爆炸般炸开,肉块似被捣烂了一般,炸得四下飞起。   茅九在五雷驱邪符发出去的时候就拉着陆修珏快速转身跑出去,朝前一扑,躲过身后爆炸余波的影响。   爆炸过后,恢复安静。   茅九眨眨眼,发现自己又能听见之后缓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趴在一个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那薄薄的一层充满力量的肌肉——想摸0V0!   突然头顶传来冷冽的声音:“上手不?”   茅九沉迷了,脑子糊涂了。闻言,赞叹道:“滑而不腻,充满弹性。硬实有力不虬结,像玉石,紧绷、顺滑、吸附、包容。”   夭寿啦,陆六少被调戏了!   上面那串字带着彩带、鲜花和黄色,不断的在陆六少的脑海里回放、循环、立体音响……   猛然回神,不就是他被调戏了吗?   陆修珏额角抽了抽,声音变得很危险:“摸得很爽?要不要衣服脱了方便你摸?”   茅九僵住了,回神了。把手从人家衣服里抽出来,严肃着脸做出震惊的表情——面无表情的震惊,极其虚伪。   “陆先生,怎么是您?我以为自己摸着块玉石呢?”   陆六少:“……”   茅九淡定的爬起来,特别严肃正经,也特别纯良无害。   回头一看:“我艹!”   陆修珏眉头拧起来,觉得茅九怎么动不动就‘艹艹艹’的,不好。他站起来,顺着茅九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我艹!”   只见那原本应该被炸得粉碎的肉团完好无损——不,不是完好无损,房间里的柔软确实被炸得粉碎。但问题是这团肉它不是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而是穿破了好几个房间占满了其余的房间,目测看不出多大。   前面那一团被炸了个粉碎,整个肉团都醒了过来,起先是静止的,然而是突然剧烈的抖动,层层叠叠,像是波浪一样带动着后面不断的抖动。具体情况可以想象一掌拍在全是肉上面浮现出来的肉浪,但这个并不觉得喜感或者有趣。   要知道当肉抖动的时候,还有很多的残肢以及肉瘤似的肉块。   茅九搓了一把手臂上出来的鸡皮疙瘩,打算再来几张五雷驱邪符把这团垃圾玩意儿全轰成渣渣。不过肉团没给他这个机会,它的抖动即预示着进攻。   陆修珏注意到了,他拉住茅九,不想他浪费五雷驱邪符。   他说:“这东西是动不了的,它不能移动。你猜它靠什么觅食?”   茅九顿了一下,反射性的看向那一个个肉瘤,脸上的肌肉开始颤抖:“不是吧。”   正当两人在猜测的时候,肉团证明了两人的猜测……是对的。   肉瘤一个个的裂开,像是蛋壳裂开,将里面的东西孵出来一样。肉瘤裂开,里面的东西也出来了。一个个的掉落在地上,婴儿似的怪物,干巴巴的,紫黑色。   一张几乎被压扁了的面孔,没有头发、鼻子和耳朵,眼睛是两个空洞洞的孔,挂在脸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嘴巴像是某国的志怪传说里面的裂口女,裂到了耳朵的位置,被用针线歪歪扭扭的缝起来。   所有的怪婴一落地就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眼睛的方向——那两个黑孔齐刷刷的对着茅九和陆修珏两人。猛然张开嘴巴,针线被用力的扯开,极其扭曲,长长的舌头流着涎水滴滴答答的,它们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哇——”   一只只猛然扑过来啃咬生人的血肉,速度不是很快,大概是刚出生的缘故,不太适应。但那速度也是很可以了,很迅捷,至少对付普通人的话,恐怕那些普通人现在已经被啃食干净了。   茅九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线,缠绕着掌心,绕了几圈。拉直了红线,根鞭子似的。左手沿着红线狠狠的一拉,一抹,划破了掌心,带着无数晨光精华的极其刚猛的血把红线染得更红了。   红线上还散发着一点点的金光,那至刚至阳之物,令得围了他们一圈的怪婴都感觉到了恐惧,齐齐后退了几步。   茅九仰着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他开心的时候是温和的笑,暴烈的时候也是温和的笑。像是怒目金刚、低眉菩萨,笑是善,亦是怒,温柔是济世,亦是杀戮。   陆修珏背对着茅九,他不是温和的笑,而是严寒的冰冷,是暴虐的煞气。他像个煞星,从地狱里淌过鲜血和尸体而来。   这两人,说实在的,都是煞星。于怪婴,于此间所有的邪恶而言,都是煞星。   两人动了,茅九甩着红线,那红线沾了血便似菩萨净瓶中的柳枝,抽一下便叫诸邪如坠阿鼻地狱。那红线一甩出去,便似坠了千斤力,能直接穿过那些怪婴的身体,然后直接撕裂。   怪婴是怪物,不是常理的东西,可也还是肉块生长出来的生物,是活物,撕开了就会死。一死立刻就化成一滩黑水,所以反倒没有活着的样子恶心。   茅九是用沾了血的红线杀除怪婴,陆六则是用的浮萍拐。这些怪婴是活物,所以物理攻击仍是有效的,只是一般的物理攻击起到的效用不是太大,而怪婴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陆六的速度更快,丝毫不比怪婴的慢。他的浮萍拐一击一个准,要么敲碎了怪婴的头部,要么刺穿它们的身体。这时候,那些肮脏的生物却仿佛没能激起他的洁癖一般。   他冷静、冰冷、煞气环身,不像个人类,倒像是一尊杀神。这会儿,倒是能让人相信了他是曾参过军的,收割过人命的,不是那个看见点儿脏乱就嫌弃的小公主。   陆六是柄开过刃见过血的钢刀,平时藏在刀鞘里,谁都可以上手摸,可一旦出鞘,摸一把就是断一臂的后果。   很快,围绕着他们的那些怪婴几乎被砍杀殆尽,肉团生长出来的怪婴远远比不上两人屠杀的速度。肉团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逃跑,可这儿就是它的藏身之处,它根本没法儿跑。   要不是这里头的东西自以为是的耍聪明,把茅九和陆六都拉进鬼域,指不定它还能顺利隐藏自己。   鬼域这玩意儿,就是鬼的家。要不是不自己开门,别人是进不来的。这会儿,可算是自找死路。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找死的玩意儿,你千方百计的阻止它就是能颠颠儿的找出条路送死。”   茅九甩着红线,看着极力瑟缩想要藏起来然而并没有卵用的肉团,吹了口气,对着陆六说:“陆先生,您说是不?”   陆六脸色不虞的应了声:“啊。”然后甩着浮萍拐上面沾的脏东西,想了想,往墙上蹭,非常嫌恶的把浮萍拐上的脏东西蹭下来。   茅九抽空看了一眼,不由眼抽筋。   陆六少砍杀完了怪婴,居然浑身干净得很。连他自己都在砍杀的过程中不慎沾染到一些污秽,这货居然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很干净,真是……奇葩!   陆六蹭完了回来,问:“这玩意儿是什么?”   茅九眯眼:“蛊。”   “什么蛊?”   “我听师父说过,有一种蛊,是用枉死之人的尸身制成的。这些枉死之人还得很多,形成一个小型的万人坑——取其义而已,其实大约一百多人就可以了。用秘法把他们炼成蛊——对,是把这些魂魄尚未离体的尸首全部炼成一个蛊,然后当作孕体。卵生生出这些怪婴,这些怪婴也叫蛊婴,以啃食人肉为生。这个软团也是以人肉为养料,所以上面会有很多人类的残肢,它在融化吞噬他们。这个蛊,因为类似于蚁后和蜂后产卵,所以叫蚁蛊,或是蜂蛊。”   “在古代,这种蛊很容易炼,因为经常有战争。基本上一场战争就会有一个万人坑产生,而且人命不值钱,失踪了官府也查不到。不过因为太缺德又太耗时间,这种邪术基本上已经失传了。现在比较困难,首先要寻找死那么多人就很难,而且死掉的人的尸首大多有人认领。再者,要取得养蛊的大量尸体也挺难的。”   陆六静静的听着茅九陈述,从兜里掏出烟来,嘴巴上叼了一根,打火机点燃了吸一口吐出来一个漂亮的烟圈。   看那烟圈就知道,陆六是个老烟枪。   陆六见茅九眼神瞥过来,耸了耸肩:“味儿太难闻了,冲冲味道。”   茅九收回目光:“七八年前的命案,那么恶性,居然没有全国报导。除非出现了意外,让媒体不敢报导。这个意外,大概就是尸首全都不翼而飞了吧。”全都被偷去炼蚁蛊,突然之间不翼而飞,这种不科学的迷信事件,当然是被禁止报导了。   “不过我比较疑惑的是,他们怎么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输送尸体的。”   现代社会,人人都几乎有个档案收归起来。而且信息发达,哪怕再小的地方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举国皆知。更何况是人命这种性质较为严重的事件,此地又是帝都郊外,没理由养了七八年的蛊居然没人发现。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要知道,帝都这儿不仅是经济政治中心,还是各地奇人异士聚集之地。帝都里的风水天师、驱魔天师绝对不会少,都是大师。可是在这儿养蛊却还是瞒过了他们,这就让他有些疑惑不解了。   陆修珏吐了个烟圈,说:“也不是有多难。现在信息发达,但人也多了,鱼龙混杂,真真假假,要发现真相既容易也困难。低调点儿,瞒个七八年不是问题。”   “怎么说?”   “他们不是能驱使行尸么?与其偷运尸体,不如让尸体自己进来。而且,现在的人口是真的多,超生的、犯罪的,没有户口的或是不能有户口的,都是下手的好目标。之前我还在寻思着,窃金贼诱拐了那么多女人以及其他帮佣,没有用处之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现在知道了。”   直接扔进这里头成为养料,估计还是他们活着的时候被投进来的,图个新鲜。   “是窃金贼偷偷养蛊?”   “估计不是。是那个叫婆婆的女人。”   茅九懂了,那个叫婆婆的女人也许是窃金贼的头儿,但窃金贼却不一定就是她的。大概只是突然接手了窃金贼,然后利用窃金贼敛钱——或者说,更重要的目的是光明正大的收敛尸体!   “这里面的蛊婴是差不多快要成熟了吧。需要大量的尸体,所以才失了分寸,突然大张旗鼓的闹事儿。刚好有窃金贼这面棋子在,闹得轰动,吸引了目光,背地里就不断的把人弄进来……这就使得人口失踪就变得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   陆六突然开口说:“不是失了分寸。恰恰相反,计划好了的。”   “嗯?” 第34章 大阴谋   陆六瞥了一眼茅九, 见对方满脸不解,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他反问:“你不知道?”   茅九确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头没尾的。他摇头表示不知。   陆六看着茅九的目光里充满了些许的惊讶,似乎的确难以置信他居然不知道:“每隔十年, 天师界会有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比赛。于风水师、驱魔师而言, 这都是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尤其是魁首, 可算是半脚踏入天师级别,一步登天。所以,于天师界而言,这次比赛都是一次很重要的赛会。前段时间他们在帝都举行,举行期间所有人不能离开固定的场所。他们无瑕分心管理其他事儿,窃金贼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出来肆意妄为。”   茅九对这天师界盛会确实不知, 茅老未曾同他讲过。但说到天师界盛会, 七八岁的时候倒是参加过一次,不过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   茅老也是躲在下面偷偷的看,教导茅九的话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戏子, 给人看作甚?咱爷俩负责看就行。”   茅九当时看得倒是挺乐呵的。但因茅老那话,他对这些天师界盛会一概不知,或者说是不感兴趣。   因此, 他是不能理解天师界盛会于那些人而言有多重要。于是他皱着眉头不解的询问:“盛会还比得过人命?”   陆六笑了,居然没有嘲讽而是带着理解:“你不了解大约是不懂其中的诱惑……他们多少有分寸的。”他忽而转移了话题说道:“他们不能来,总有人能够解决这事儿。他们懂得孰轻孰重, 要是真闹大了, 还是会出手的。”   要是真不出手, 老钱就不会找到他那儿了。毕竟是帝都,国之心脏。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最重的,只是他们也是经历过风浪的,这点儿事都能乱了阵脚,那就枉当大师之名。   十年一次的天师界赛会,一是选拔出可以继任的后辈,二是提拔有才能的苗子。事实上,对如今的天师界而言更重要的是寻找继承之人。   如今天师界衰微,有天分的年轻人少就算了,肯吃苦的也少。于天师界而言,天分又是极为重要的。   茅九点头,受教了。   他没有着急着否决陆六的话以贬低天师界盛会,毕竟他的确是对天师界盛会一概不知,明显的陆六比他知道的更多。虽然三言两语里头没说什么太重要的信息,不过到底是有些中肯的评价。   陆六对那盛会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偏向于中肯的陈述事实。这样的评价,茅九倒是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这样说来,那个婆婆的做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陆先生,您说是吧?”   陆六漂亮深邃的深窝眼看向那团巨大的肉团,它在快速的吞噬着残肢断骸,显然是明白自己逃不了又感觉到危险,想通过进食行为哺育出更多的蛊婴。   香烟夹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那姿势很是好看,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手好看,人也好看。估计就是像初学者那样笨拙的夹着香烟的姿势,他都能拿得诱惑人心。   陆六把香烟放在窗台边,任那香灰慢慢垂落,也不再抽了。他的烟瘾是很大的,曾经。后来一点点的戒掉,要不是这儿味道太大了,估计是不会抽的。   迎着茅九的目光,他点头轻声:“嗯。”   两人都是聪明人,大约都能猜到那个养蛊的婆婆的做法。这儿是帝都郊区,要是这蛊成熟了,蛊婴全都破壳而出,最先遭殃的是帝都的普通人。   帝都是经济中心,帝都都乱了,全国不得都乱了?   这案子,可是从普通的绑架撕票案牵扯到了敌袭、国家分裂这种重大问题上去了。要不是两人阴差阳错的发现这里,恐怕真要闹出大事儿。那些人的目的是制造大混乱和大恐慌。   而且那个婆婆选择这个时间大张旗鼓的闹事儿怕也是瞅准了天师界盛会,赶在盛会结束之前打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目的只在于制造恐慌,而不是捣毁帝都。   这大概可以说明还有后招,从这点又可以深究到,那个所谓婆婆的背后还有人或者一个组织,一个筹谋多年,庞大的,准备乱我华国的组织。   陆六心里排除了一些国家,隐约能猜到是哪些人的手笔。但他不清楚他们还有哪些计划,只能等出去后把查到的这些告诉老钱,让他们早作准备。   “阿九,能把这玩意儿弄死吗?”   茅九心里微微颤了一下,侧头看向陆六。陆六望着前方,只剩个侧脸。侧脸精致,比之现如今的那些小鲜肉好看不知多少倍。最重要的是,明明该是很漂亮的脸蛋,偏是半点儿阴柔之气也没有。   这会儿冷厉着目光刮着前头那团巨大的肉团,凌厉的气势跟上位之人似的,下了命令让人禁不住就想服从。简直……帅得让人两腿发软。   这人,叫他阿九。不像之前硬生生的冷漠的茅九俩字,而是更为亲密的阿九……   太……亲密了些。   倒有些受不住。   “阿九?”   茅九迅速收回目光,眼睫毛颤了颤,极力平稳气息:“有。”   啧啧,美色惑人。美色惑人。   茅九说:“这玩意儿,再大总也有尽头。百来张五雷驱邪符,轰也能轰死它!”   陆六噗的一声笑了,他欣赏这样粗暴却迅捷的方式。   走到茅九身边,眸色冷凝,望着落地裂开快要孵化出来的蛊婴,陆六说:“这些蛊婴我来对付,你近身轰死蚁蛊。”   回头,冲着茅九露出个嫣然的笑:“我掩护你。”   哎妈呀!   怎么说呢?有个美人儿,从来不笑,一笑就笑得特别假的那种温和的假笑,要不然就是嘲讽的轻蔑的极其欠揍的笑。突然有一天,他突然就笑了,特别真、特别灿烂的笑,猝不及防的往心口里撞,然后炸开。   还带上那么一句‘我掩护你’,特别帅气。   那冲击波,心脏没给炸开都得赞一句,心脏真强。   茅九力持镇定——表面上是绝对看不出什么动静的,毕竟是个能随时随地保持严肃高大上人设的大师,能是随随便便崩人设的吗?   “嗯。”   茅九觉得自己的喉咙口有些痒,有些颤抖,抖得他都有些怕破音了。不敢多说话,就怕结巴。黝黑的眸看起来覆了一层冷光,其实是有些失神了。   陆六听到茅九比平常低了一个分贝,冷了不知几个温度的回答,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其实他是突然就叫了‘阿九’,说完他自己也有些发愣。   不过说完之后,觉得这么叫挺有意思的。‘阿九’两字在舌尖滚动,莫名的仿佛尝到了红酒弥漫开来的醇香。   陆六没觉得亲密,倒觉得在正常不过。所以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他就又叫了一声,喜滋滋的。但茅九冷漠的回应让他以为自己冒犯了对方,让他不开心了。   眼角余光偷偷的瞥着,发现茅九专注的盯着那团肉块,眼里有着怒火。瞬间知道了对方是嫉恶如仇,或者是比较爱国,听到窃金贼的阴谋生气了……   总之就不是因为他。   陆六欣慰欣赏的同时,有点儿不是滋味,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失落。   茅九镇定了,把体内的躁动压了下去。理智回归,从兜里拿了起码二十几张的五雷驱邪符。   陆六不小心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他颇为惊讶的问:“都是你画的?”   茅九掂了掂二十几张五雷驱邪符,点头。顿了顿,不太满意的说道:“有点儿少了。早上忙着去警局,没来得及画。只画了三十几张。”   陆六无语的看着很不满意的茅九,心里吐槽无能。   他算是明白了,茅九就不是在炫耀,他是真不满意自己画的少了。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五雷驱邪符的威力很大,不是厉害的天师还画不出来。   陆六之前不知道五雷驱邪符,但看之前用了那么一次,他就知道五雷驱邪符的威力。怕是不亚于马家成名绝技的掌心雷。   可身在天师界的人都知道一点,越是高等级、威力越大的符要求就越高,需要画符者的心性、心力和修为。事实上,黄符就类似于一把能源枪,要攻击就需要能量,能量来源于画符的天师。   越厉害的符消耗的力量就越大,一般来说,画完符,天师都会筋疲力竭。   按照茅九画出来的五雷驱邪符那威力,若是照他现在的年龄比,天师界中同年龄段恐怕没一个画得出。若是按修为等级,同修为中的大概也画不了那么多。   至少就他所知,要画得跟茅九一样多的五雷驱邪符绝对做不到像他那样活蹦乱跳的跑去买早餐。   陆六有些意味深长的审度茅九,茅九,是个天才。   如今天师界中怕是没有任何一个驱魔天师及得上茅九的天分,就是现在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驱魔天才,马家的小子,也是比不过茅九的。   不仅比不过,可能还会给秒成渣渣。   茅九,能教出他这徒弟的,会是哪个高人?   身怀绝技,却懵懵懂懂,对天师界很多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听着有些可笑,但茅九的确像是从与世隔绝之地走出来的。   “陆先生!”   陆六回过神来,然后看到茅九亮晶晶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怎么?”   “陆先生,这些……我不小心捅破了——我以为会跟孵鸡崽一样,戳破了壳就长坏了。我跟您说,我孵鸡崽很厉害……不不,不是我孵。我的意思是说,我好像不小心帮它们提前破壳了。”   陆六环视了一圈,脸黑了。   一圈儿五六十只虎视眈眈的蛊婴,龇着尖利的牙——缝住嘴巴的那些线被撑开,嘴巴从里头露出来的尖利的牙齿泛着寒光——将两个人团团的围住。   茅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麻烦您了,陆先生。”然后又怕陆修珏忘记了什么似的提醒:“您掩护我的。”   陆六:“……”   虽然是个天才,但也是个惹祸的麻烦精!   茅九的确不好意思。他就瞅着这些蛊婴都是肉瘤里面蹦出来的,就跟鸡崽子破壳一样,还以为原理应该也是一样的。   结果不是……失误啊!   之前在火车上跟那位养鸡高手的婶儿热情的讨论了一番,本以为这会儿能实践,结果物种错误导致实践结果不准。   茅九琢磨着回村后得买几只鸡崽回去养着,养个两三月就能实践怎么高产土鸡蛋了。   他一边跃起来,一边思考着这个严肃的民生问题。蛊婴很多,围满了这个小空间,有些趴在天花板上,有些贴在墙上,更多是趴在地上,一只叠着一只,密密麻麻的。   茅九看得头皮发麻,索性放飞自我。一边思考一边甩着手里沾了血的红线,他是学了武功的,但最厉害的是步法。   步法轻盈诡谲,类似于古代的轻功。虽然没有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但是借力使力的飞檐走壁还是不成问题的。   飞檐走壁说白了跟跑酷没多大区别,通过速度、体质和敏捷度以及对借力使力的熟练掌握穿越障碍。没什么神秘可言。   茅九比之优势的一点大概就是更为轻盈,步法也更为诡谲了些。而且他很敏捷,踩着窗台等凸出的地方,削开最薄弱的一处,往里头钻,接近蚁蛊。   蚁蛊察觉到危险,疯狂的颤抖。发出一种人类听不见的尖叫,所有的蛊婴齐齐‘哇’的尖叫,尖利的高分贝把玻璃都给震碎了。   那些声音,就像是指甲挂着黑板,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极为刺耳,极其受不了。   茅九慢了几步,他抵抗不住这些物理性的伤害。   陆六斩杀了十几只蛊婴,到了茅九的背后,替他拦住了那些想要斩杀他的蛊婴。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只是曲起食指朝着茅九的天灵盖弹了一下,瞬时刚才那些铺天盖地的尖叫如潮水褪去。   茅九明明可以听到那些尖利的声音,却又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海水,把那些声音都隔绝得远远的。   他惊诧的望着陆六,然后又望着他的手。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能力?   茅九不自觉的问出来,陆六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快去轰死蚁蛊。”   他不想说的,就会转移话题。   茅九知道,也无奈。   他不说,自己怎么好奇,怎么询问也没用。总不能拿着钳子撬开那嘴吧。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一点,陆六绝对是同道中人。   他这种情况有点儿像是五官七窍被移了位,他记得师父说过,有一类人可以做到。那就是算命的,掌握了人的五官面相。   不过掌握人的五官面相也是风水天师系统学习中的一支。   他大概可以猜到陆六是什么人了。   茅九踩在蚁蛊上面,到了上面他才发现这东西就像是一只放大版的多肉千足虫,那些尸体残骸没有掉下去是因为有很多钩子勾住了。   那些钩子大概就是蚁蛊的手脚。但这些手脚已经蜕化的非常严重,短小得只能勾住尸体残骸,支撑不了蚁蛊庞大的身躯行走。   茅九寻找着地方,在上面灵活的跳跃,小心翼翼的躲开那些密密麻麻的钩子。别看这些钩子很没用的样子,其实很毒。沾一下就动不了,就跟动物界中捕获猎物的一些动植物,含有麻醉成分。   而且蚁蛊很狡猾,有些地方看起来很平滑,都是肉。一站上去就会立刻张开,露出里面的钩子。来回走了几次之后,茅九就知道了那些钩子就长在蚁蛊的口器外围。   口器周围长满了钩子,钩子勾着尸体残骸,以便将其送入口中。等于是把食物放在嘴边,想吃就张开吃。不想吃闭上嘴巴藏在里面,必要时还能当陷阱。   长相猎奇,还狡猾。   蚁蛊大概有十一二个口器,每个口器大概是很重要的部分,因为保护得很严实。应该是属于致命部位。   蚁蛊没有多大的智慧,顶多是个生育工具。但趋吉避凶却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蚁蛊所有部分,甚至于相对而言应该是比较脆弱的肉瘤大咧咧的露在外面,却把口器藏得严实。   可以想见那口器应该就是蚁蛊的致命弱点。   茅九把二十多张五雷驱邪符全都塞进十几个口器里,这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一个不慎就会被钩子戳到,迅速被麻醉拖进口器里头吃掉。   茅九那体质,极阳至刚,虽然被吞进去,蚁蛊也会爆炸。问题就是蚁蛊爆炸,他也活不了。   十几个口器只有一两个开着,其他都紧闭,尤其是现在危险的时刻,蚁蛊更加紧闭了口器。除非有诱饵。   茅九就是那诱饵,收敛了气息,站到蚁蛊的身上,闻到诱人的人肉味道。蚁蛊忍不住就会张开口器,一张开就被扔进了两三张五雷驱邪符,这没什么,因为茅九还没引爆。问题是茅九扔五雷驱邪符的时候还是被密密麻麻的钩子恶心到,忍不住暴烈的脾气狠狠的抽了一顿。   重复诱惑了七八回之后,蚁蛊不再上当了。任由茅九在它身上踩来踏去,就是不开口。   茅九温和的笑,这东西还懂得被骗了。不过蚁蛊是没智慧的东西,脑子估计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毕竟不是什么自然生物,用残忍手段炼出来的污邪之物。   不肯露出口器那就抽得它不得不露出口器,这东西唯一能保护它的也就是蛊婴。现在蛊婴被陆六拦着,救不了它。   逼急了兔子还咬人。这没什么智慧的东西,让它感到了危险,怕也是会反击的。浑身上下唯一会反击的也就长满了钩子的口器。   茅九又往红绳上抹了鲜血,然后步伐轻盈快速的抽打着蚁蛊。他的血是至阳至刚之物,即使不足以杀死蚁蛊。但邪物对他的血就是会畏惧,本能的觉得危险。   蚁蛊果如茅九所想的反击,茅九眼疾手快的把五雷驱邪符扔了进去,然后跳下蚁蛊稳稳的的落地。反手抽死一只扑过来的蛊婴,朝着陆六吼道:“陆先生,快跑!”   陆六正击杀一只蛊婴,闻言,问都没问转身就迅速的跑起来。两个人肩并着肩的在走廊上快速奔跑,茅九一边跑,一边两掌合十,十指摆了个好看的姿势。   默念几句,然后大喝:“百鬼皆诛,破!”   轰然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四楼楼层好几个房间全被炸开,玻璃炸得粉碎,蚁蛊身体被炸开,巨大的肉块四分五散的飞溅。   来不及逃跑的蛊婴也被炸得粉碎,有一只只剩下半边身子的蛊婴飞向两人,张大了嘴巴,线把两边皮肉都撑得透明,露出了里面尖利的牙齿。   茅九边跑边甩出红线,将蛊婴砍成两半。速度慢了些,接二连三的爆炸越来越厉害,那二十多张五雷驱邪符的威力太大,爆炸产生的烈火和余波如蛇芯子冲着他席卷而来。   陆六惊险一瞥之下,都来不及思考,直接扑上去把茅九压倒在地。躲过了飞过来的巨大的肉块和碎玻璃,然后把茅九牢牢的护在了身下,一直到不再爆炸。   渐渐的,鬼域安静了下来。身后的好几个房间被炸毁,还有一些阳火在燃烧,但很快就熄灭了。这儿是鬼域,阳火存不了多久,除非是特意施过法的阳火。譬如茅九那火符。   地上散着蛊婴焦黑的尸体,和蚁蛊已经破碎的那巨大的肉块,倘若进入房间里面还能看见已成为烤肉的蚁蛊那巨大的尸体。   良久,茅九动了动,他的视野和鼻息都被笼罩在陆六身下。感觉所有的感官都被陆六牵扯住。   陆六没动。   茅九有些害怕,怕陆六受伤了。他动了动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陆六的肩膀:“陆先生?陆先生,您没事儿吧?”   良久都没得到回答,茅九急了。正想动一动,挣脱出来好检查陆六哪儿受伤了——“别动。”   茅九没动了。   陆六缓缓的动了,忍不住骂了句:“艹!脏死了。”   茅九突然就笑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六,不愧为小公主!   陆六不解,但首要是赶紧站起来,脱掉身上弄脏了的外衣。然后周围看着脏了的裤子——没法儿换。   陆六不开心:“笑什么?”然后又嫌弃:“你还躺在地上?等下别碰我。”   茅九起身坐起,仰头看着站得笔直,看上去还是很干净的陆六。眉眼弯弯,温柔的笑就不自觉的倾泄了出来,像是久不见太阳,乌云之下,破开了层层云彩的阳光。   “陆先生,您真是可爱。” 第35章 消失的尸体   陆六乍然见到青年灿烂的笑, 有些失神。他没见过茅九笑得如此灿烂、热烈,以及……好看。   似乎今天总能见到不同的青年, 一下子把刚见面时糟糕的印象全都驱除干净了。变成了样貌、性格都是让他无法抵抗的人。   陆六那身份,帝都里不少人挤破了脑袋要攀上他,用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段。从他出柜之后,女人变成了男人。以前有过一次,他的住址被泄露出去。有个男人进来,在屋里的饮水机里下了助兴的东西。   当时他还没成年, 那男人是有经验的, 想得到陆六的初次。不是都说第一次总是最难忘的吗?没尝过情欲滋味的毛头小子, 一旦尝了,怕就欲罢不能。   那些人打的便是这些主意, 可惜算盘打错了。   陆六也是体质特殊之人,喝了下了助兴的东西的水差点儿休克进医院。陆家的宝贝儿子被这么设计, 自然震怒,敲山震虎的发作了一番,总算是制止了一些人的心思。   后来陆六离家几年, 再回来换了原先的住址, 就住在现在那栋公寓里头, 除了一些特定的人就再没人知道他的住所。当时一见茅九,再看那长相便当是心思叵测的人, 心里烦不胜烦。   也不怪他误会, 陆鹤司没跟他说清楚茅九是住他那儿, 也没跟他说明白遭遇的事儿。陆六不知道, 乍一见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公寓里,公寓里又没有东西损失。   既不是小偷那就只剩下那种可能性,因此陆六对茅九的第一观感是厌恶。   陆六对茅九观感不好,茅九对他的观感也是不好的。   陆六虽然性格不好,古怪桀骜。却也不是会随便发脾气的人,但因茅九是心思叵测这个念头先入为主,面对茅九时的态度就恶劣。   之后误会了,又因茅九比较不讨喜的性子,以及不喜欢外人住在他的公寓里而态度恶劣,希冀能把茅九赶出去。   这般恶劣的态度,茅九也喜欢不起来。   茅九爱面子,总是端着态度,面无表情,正经严肃。实际上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青年人,性子里还有点儿中二。   他真正决心学习茅山术法还是因为渴望破碎虚空,一剑成仙——天知道他根本不用剑。   茅九是温和的性子,但不代表他就没有暴烈的一面了。既是嫉恶如仇,总不会永远是温水似的性格。只是没惹到他,他就和和气气的。   陆六那样恶劣的态度把茅九惹怒了,还都戳着他最无法忍受的一点——落他面子!   不过很快茅九也看透了陆六的恶劣态度,其实很幼稚。并不含有恶意,再之后就是偶然间看到他穿着可爱的衣服,会心一击,之后的相处中倒是多了许多包含。   因为多了包含就多了耐心,也就变得温柔了许多。在之后的深入交流后,坚信陆六是个矜贵小公主的茅九就自觉的让着他。那态度,就好了许多。   偏偏茅九不再暴烈冰冷之后的性格恰恰就是陆六最无法抗拒的温柔,就像是包裹着冰的奶糖。舔掉了外面食之无味还会冻伤味蕾的冰块,就会露出里面甜美的柔软的奶糖。   这般的青年,好似也没有初见时那样糟糕。好像……也挺不错的。   当陆六意识到自己居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就没办法直视茅九灿烂的笑颜,他撇开头,耳根有点儿热。拳头抵着唇虚虚的咳了几声,旋即又觉得不对。   偏过头来故作冷傲的瞪了一眼茅九,不悦的说:“不会形容就别说话。”   茅九微笑,做了个拉链的动作表示封口。   陆·小公主·六这才满意,不过他还是不满意衣服被弄脏了。上衣脱下来,可是裤子还是有些脏。总觉得浑身难受,除了初学艺的两年里加上刚进入军队的一年里因为没掌握技术,经常弄脏自己,已经很久没弄这么脏过了。   这会儿,便有些难以接受了。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陆六猛然抬头盯着茅九看。   那双眼,黝黑深邃,茅九被盯着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站起来问:“怎么了?”   陆六后退一步,那动作有些嫌弃。   茅九明白了,陆六嫌弃他刚才躺在地上还滚了几圈,脏。   扯扯唇角,这洁癖也太严重了。   陆六皱着眉,把手里的脱下来的衣服扔给他。   “你拍拍。”   茅九接过衣服,抖开。那是件外套,难为陆六大夏天的还穿两件了。外套挺干净的,不过还是被嫌弃脏。抬眸看向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的陆六,那背心很紧,勒着胸膛,肌肉很明显,稍微的动作一下能看到腹肌。手臂还是很白,但很有力量。   茅九收回目光,拍了拍外套。然后就看见陆六很无奈的眼神。   “怎么了?”   陆六说:“我是让你拿外套把自己拍干净。不拍干净你就离我远点。”   茅九:“外套会脏。”   “不要了。”陆六毫不在乎,转而又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爱浪费。你拍干净了带回去洗完还我。”   陆六说这话的态度有些随意,茅九也闹不懂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拿人家的衣服拍掉脏东西,洗干净还给人家也是应该的。   陆六又提醒他:“还有刚才的手帕,也一块洗了吧。”   茅九没说什么,同意了。他觉得理所当然,陆六眼角余光偷偷的瞥他,发现对方无动于衷。抿抿唇,不说话了。   实际上陆六脏了的东西都是自己洗的,能洗干净就用,不能就扔掉。绝不会给别人动手帮忙的机会,本来嘛。非亲非故,除非是雇佣来帮忙的,否则凭什么让别人帮忙?   再者陆六的追求者是很多的,刨除掉家世,他本身也是非常优秀的人。不知情的女人追求他,男人也有追求他的,他们自然乐意帮陆六洗衣服。但这就等于是给了对方机会,把衣服这么私密的东西交给别人,也许本人没太多想法,但对方就不会误会了吗?   对于这些,陆六还是想的很清楚的。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在他的观念里,非亲非故,不必要劳烦别人。而且这些小事本来就可以自己动手,哪怕别人愿意帮忙他也是不愿的。   不过这会儿他把衣服和手帕给了茅九,他对自己说,手帕和衣服都是因为茅九弄脏的,由他洗很正常。   却没想过他干嘛把衣服和手帕给茅九擦身上沾到的脏物,要真嫌脏,直接远离的就是。   说到底,还不是想靠近人家又不好意思承认……   衣服都坦然的让人帮忙洗了……   可惜,茅九不懂这些。   茅九没谈过恋爱,在小山村里也没见识过现代社会中男女间各式各样的暧昧,他是不懂这些暗示和暧昧的。此刻,他在思考怎么让这鬼域消失。   陆六也没放太多心思在那些暧昧上,他是在思考该如何离开鬼域。   两人望着依旧冷清死寂的四楼,整栋楼不知何故,视野所及之处只剩下四楼。其他楼层还在的,但就像是笼了一层纱,看不清。   陆六问:“阿九,有办法离开鬼域吗?”   茅九从怀里掏出棱镜罗盘,打开一看,没有动静。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动静,叹口气:“找不到。鬼域形成其实也算是一个风水局,除非找到阵眼。否则——”   茅九 突然消音,看向陆六。   陆六抿唇,食指抵着额头,有些头疼。此时他又想抽烟了,伸手触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摸了摸又拿了出来。   还是没抽,他问:“还有别的办法出去吗?”   茅九不解:“这是最好最迅速的办法。”   陆六叹口气,犹豫了会儿还是说了。   “我不能用风水堪舆,至少现在不能用。”   茅九忍住将要脱口而出的疑问,点点头说道:“鬼域磁场混乱,光靠罗盘没什么用。找不到阵眼破开的话就只能找到制造出鬼域的鬼,跟他谈条件。”   若是谈不成就打。   当初处理蒋良那事儿也是如此简单粗暴,不过当时对方是有阴寿的阴灵,轻易不敢沾惹人命,好商量。   这里的可就不一定了。   “没有罗盘找不到那些鬼。”   茅九的体质本来是对这些东西有强烈的感应的,很容易就能找到。但现在他们在鬼域,鬼域里都是森森鬼气,他那体质就没了用武之地。   相当于一个指南针扔进了磁场风暴里面,四周围都是磁场,怎么可能分得出方向?   陆六说:“我找得到。”   茅九诧异的看向陆六。   陆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跟我来。”   茅九跟上去,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他惊讶的发现这房间就在楼梯口旁边,很近。他起码来回走动,经过这房间好几回了。   却半点儿异常也没察觉到。   他一直是把注意力放到对面那一排血红色的门的房间,那儿的怨气邪气最为明显,反而是这里灰扑扑的,一点儿邪气都没有。   陆六把门打开——这会儿他是打开门,不是踢开的,没嫌脏。   门打开了,房间布局跟之前看的那些房间没有太大差别,顶多是大了点儿。大约是靠着楼梯,设计成了一个小厨房。   房间有两个卧室,一大一小。其实也都没有多大,放上一张床一张衣柜基本上就满了。   陆六没像茅九一样率先去两个卧室看,而是直接往小厨房走。茅九检查完卧室,走出来就看到陆六走进小厨房,就好奇的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发现只是很普通的厨房,拥挤、狭窄,和洗手间连在一起。还放了一台老式的洗衣机,显得更加拥挤了。   茅九问陆六:“在这儿?”   目光越过陆六看向最里面,发现里面有张床板,说是床板其实很尴尬。那就是一块木板架在两头的杂货架上,高一点的人躺上去,头和脚都要伸进杂货架的柜子里。一个不小心都能撞到头。   能一眼看出是床板的还是因为上面有条折得很整齐的被子和枕头,被子看上去很薄。夏天用不着,冬天就太冷了。   茅九皱眉,这一看就是有人睡的。可外面两个大卧室,难道人多到没法儿睡?可他来回检查了几遍,大概猜测到这房间曾有五人,但似乎只有四个人住这儿。   四个人,两个卧室,住不下?   陆六将茅九挡在身后,说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面前的床板上缓缓的出现一个人影,从透明到逐渐清晰。是个青年,长相普通无害,一看就是老实人老好人的那一款。   青年穿着洗得很旧了的褪色的青色棉衫,下面是褐色的长裤,还有一双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拖鞋。脚上有着冻疮,还有冻疮留下的伤疤,这些估计是青年死前的状态。   青年看起来很无害,很老实,也很不起眼。看不起来不像是能制造出鬼域的大恶厉鬼,但茅九还知道人不可貌相,何况鬼最擅长哄骗人心。   陆六挡在茅九前面,无意中的把可能会伤害到茅九的途径堵死了。青年率先把目光落在了陆六身上,微微笑了起来,竟然是有些自卑和不好意思的笑。   他说:“你看的见我?”   陆六没回答,冷冷的盯着他。   青年有些瑟缩的缩了缩肩膀,看上去有些可怜。   茅九想到陆六说的那起新闻,一个老好人把百来号人都杀了,他就对青年可怜不起来。不过他倒是对他口中的那一句话感兴趣。   他问的是‘看得见我’,他在问陆六。他确定陆六看得见他?换句话说的意思就是,陆六看得见鬼。   便是茅九本身也看不见鬼,他的体质只是对阴气敏感,鬼是看不见的。除非在特殊的情况下,像这样凶的鬼又在对其具有保护的鬼域中,想要隐藏自身不被发现很容易。而茅九想要找到对方很难。   当初在旅馆经历的那个鬼域,是那些鬼毫不设防而且本身上要教训蒋良两人,没有隐藏起来的意思。所以茅九看得见。至于在马路边上见到的红衣女鬼却是她自己不设防,加上本身能力不够又正值正午,磁场最弱之时,运势低的人看得见,对这些东西很敏感的茅九也看得见。   但在鬼域中,面对这些有意隐藏且确实极凶极恶的鬼,他是绝对感应不到的,更别提看到。   不过感应不到,看不到不代表他就找不到,就是太麻烦了。一般来说,其实他更倾向于暴力解决。别看他总是温和无害,实则处理这些事儿极其暴烈。   倘若没有陆六,找不到制造出鬼域的恶鬼。他能直接把整个鬼域都拆了。   茅九那专门克制阴邪之物的体质,还真就能把鬼域拆了。   不过他本来目的就是为了让鬼域消失,让被困在鬼域里的阴灵往生而不是离开鬼域。   这些,茅九闭紧了嘴巴不打算说。   能谈判就谈,不能谈再考虑动手。大家争做文明人,共创和谐幸福社会。   陆六说:“让我们离开鬼域。”   青年低头不说话不动作,无声拒绝。   陆六冷了眸色,茅九拦住陆六。走到前面,对那青年说:“这儿曾经死过人,那些尸体被当成了养蛊的原料。魂魄未离体之时就被炼制成邪恶污秽的蚁蛊,七窍被堵塞住,出不了。只能承受痛苦的煎熬,无法投胎,无法摆脱。”   青年低垂着头,茅九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他继续说:“我本以为杀了蚁蛊,那些无辜之人就能解脱,去向往生。谁知鬼域还在,他们还是被困在这儿受尽煎熬。你告诉我,何仇何怨,何至于此?”   青年抬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很平淡。没有怨恨没有懊悔,却让人觉得更可怕。   青年说:“他们是被我困在这里的,因为我心愿未了。除非我心愿了了,鬼域才能消散,他们才能离开。”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找到她!”   “找到谁?”   “我要知道她的尸体在哪里?谁偷了她的尸体?”   “她是谁?”   “我的爱人。永远的爱人。”   茅九侧身和陆六对视了一眼,等着青年说话。   青年说:“我姓周,叫周嫌。你们没听错,嫌弃的嫌。我的爱人她叫玉兰,刘玉兰。她像玉兰花一样美丽、纯洁、无瑕……”   周嫌不断的夸赞着刘玉兰,他的爱人,赤诚的、狂热的、绝望的夸赞着。隐隐有些癫狂。   茅九警惕的看着周嫌,过了好一会儿,周嫌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太思念我的爱人了。她真的很美,很美。”   茅九不说话,没问周嫌的爱人怎么死的。此时不宜刺激周嫌。   周嫌埋头在双掌里面,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他继续说:“我的爱人死了,被那些畜生害死了。我恨他们,不过我替玉兰报仇了。但是,我要知道玉兰的尸体在哪儿?我一直、一直找不到她。我等了她好多年,还是找不到。”   “你的爱人……怎么了?”   “不见了。”   周嫌面无表情,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尸体不见了,在快要入殓的时候,消失不见了。你帮我找到她,我心愿了了,就离开。放过他们,让鬼域消失,再不祸害无辜。”   “我怎么找到她?你得给我点线索,我才能找到。你在这儿那么多年了,比我们两人都熟悉这里,你都找不到,怎么就相信我们找得到?”   周嫌侧头看向外面的月亮,此时月亮在正南方,极亮,极冷,屋外一片死寂。   “快过十二点了。”   茅九不太明白周嫌的意思,但确实看着外面的月亮感到了一些怪异。总觉得那月亮的另一半有些暗,有些缺损。   都是同一个月亮,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月亮分裂成两半,变成了两个不同时段的月亮。   “到了十二点,就要重复了。你们来得晚了些,不过玉兰的尸体还没丢。这个时候还没丢,还有时间……这儿每隔七天会重复所有人生前七天发生的事,今晚过后是第五天。他们当时全都在六点之前死掉,所以六点过后四楼会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十二点重新开始。”   茅九:“情景再现?”   陆六猜测:“无限轮回。”   周嫌看着窗外,淡淡的笑:“开始了。你们,帮我找到玉兰的尸体。我就放你们出去,也……放他们自由。”   周嫌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房间里所有的一切像是时光倒退,回到了七八年前。灰尘、斑驳的墙壁、崩毁的房屋、血红色的房门分解,消失,死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气。   生气是很奇妙的东西,只有存有有声音的生命才能使之具象化。哪怕是成片成片的森林树木,没有声音也只会让人联想到危险和死寂。   而今,虽然是深夜,人们都睡着了。可还有昆虫的声音,楼下也有狗吠猫叫。只要有了声音,死寂就会被打碎。   茅九伸了伸懒腰,发现他和陆六都站在走廊上,孤伶伶的,没有房子住。   “执念很深啊。”   陆六问:“什么意思?”   “每隔七天一个轮回,就是为了找回爱人消失的尸体。生生的把所有人都拖回这个无限重播的轮回里,所有人都要无数次的重复被杀的恐惧。多深的爱,以及……多深的恨。”   因为爱,可以产生这样深的执念,不断的重复轮回、杀孽、自杀,以及一次次经历爱人死去的痛苦。因为恨,拖着整个四楼枉死的人一次次重复被杀的恐惧。   陆六走到栏杆往楼下看,又往楼上看了看,闻言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茅九想了想,也是。   爱有时可以是无缘故的,一见钟情,天命注定。恨却一定要有原因,这世上所有的恨绝无一种是无缘无故的,那这样说来,这里头的故事就值得说道了。   茅九奇怪的问:“你干嘛呢?”   “找房子住。这儿应该是有空房。”   陆六一边说一边走,茅九连忙跟上去。   “你带了钱?”   “没带。我身上哪有现金……你带了?”   “……没。”   顿了顿,茅九说:“没钱怎么租房子?”   “谁说要租了?”陆六特流氓的说:“都是虚假的东西,给他当免费劳力,住个房间还要付费?笑话。”   茅九:“……”有理。 第36章 撩   陆六踹开一间没人居住的房门, 走了进去。这是位于西北方向最末尾的一间房子,很窄小。这儿的房间本来就窄小,鸽子笼似的。这间房子就更加窄小了,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卧室,厨房和厕所连在了一块儿,实际上就是把阳台劈开来当作厨房和厕所罢了。   茅九跟着进去, 摸摸肚子, 有些饿了。他是中午时候看见那个奇怪的男人察觉到笼子里的怪异才跟了上去, 一直跟踪到这里来,都过了晚上十二点了。   午餐和晚餐都没吃, 饿。   陆六瞥见了他摸着肚子的动作,没什么表示的。这屋子空空荡荡的,除了床板和老式的木板沙发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连个桌子都没有, 水都是有的,不过得去外面公共水房打回来。   茅九有些失望,连水都没得喝。   水是可以打回来, 可没水壶。   这就悲伤了。   茅九意识到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周嫌的爱人,消失的刘玉兰的尸体。否则他们会饿死或者渴死在这里。   鬼域的东西都是鬼的, 鬼无须吃东西。即使明天天亮, 见到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也不能吃他们的食物,因为都是虚假的。   真实的四楼, 已经荒芜了七八年, 哪儿还有东西吃。便是水, 怕也不干净。   茅九拧眉寻思该去哪儿找吃的的时候, 突然回神,发现陆六不见了。一惊,连忙转身想出去外面寻找,结果正好撞上从门口进来的陆六。   额头正好磕着陆六下巴,也不知陆六那下巴是不是钢铁做的,磕得他额头疼。摸着额头呲牙咧嘴,茅九问:“陆先生,您跑哪儿去了?”   陆六下巴也疼啊。人的额头本来就最是坚硬,一磕上去,疼得一阵阵发麻。闻言,没好气的把手里拎着的一袋东西扔到茅九怀里,大长腿跨进去把一个军用热水瓶放木质沙发上。   茅九打开怀里的袋子,发现里面都是压缩饼干。眼睛一亮,“陆先生,您带的?”   他也没见着陆六带着这东西,那可能就是他俩分开那段时间,陆六回车里带了过来。   的确是的,陆六驱魔本领不如茅九,但他的经历比茅九丰富。他又是‘看’得到某些东西的,四楼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解决,以防万一又回车里拿了装着压缩饼干的袋子和一个军用热水壶。   这些都是从军留下的习惯,他经常会在车里放着这些耐吃耐饿的食物,而水又是必不可少的。   陆六坐在木质沙发上,两腿敞开,很是大气的坐姿。半耷拉着眼皮,瞟了一眼茅九,说:“饿了就吃。”   茅九抱着袋子,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说到底这事儿是他拖累了陆六,要不是他自作主张非要进四楼管这事儿,不至于现在两人都要困在这里。   茅九抱着袋子,坐在陆六的身侧。沉默了会儿,向他道歉。   陆六抬眸,有些诧异:“道什么歉?”   “我把你牵扯进来了。”   “我自己要进来的。”   茅九顿了顿,“如果不是我要进来,你就不会进来了。”所以说到底是他连累了陆六。   陆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为什么你进来我就一定会进来?”   “??”   “我进来是因为我要进来,换别人进来,我不会管。”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因为他茅九,所以陆六才管?   茅九目光直直的定在地板上,向来平静无波的心被撩得……乱了。   “别想那么多了。斩邪除魔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信仰,你恪守自己的信仰而已,没错。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明知危险不一定记得自己的责任。相比较而言,你很好。”   茅九侧头,盯着陆六,和对方的目光正好对上。他没移开目光,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唇角带笑,眉眼弯弯。   陆六一怔,陷入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里,气息变得有些危险,带了一些侵略性,猛兽追求伴侣时渴望征服对方的侵略性。   茅九似是没察觉到这股侵略性似的说道:“陆先生,您跟我的师父很像……我是指说的话。”   陆六不动声色:“是吗?我的荣幸。”   绝对不是荣幸!   陆六心里头这么狠狠的说道。   无论何时,当处于一种暧昧气氛中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或是试图或是无意识的撩的时候,却被定义为长辈或是相熟的亲人绝对是否定、侮辱而不是荣幸。   陆六说:“阿九,你很聪明,是个驱魔天才。但经历太少了,像是这种情况,以你的能力解决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经历太少的缘故没有考虑到一些因素,比如食物和水。”   茅九承认陆六说的是对的。   他敢于把这事儿往身上揽,敢踏进四楼。一是因为身为天师的信仰和责任,二是因为他对自己很自信。犯了低级的错误并非能力不足,而是经验太少。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天师就会看出这是起比较大的阴邪案子,他们最先考虑的不是速战速决,不是如何解决他们。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如何保证自己的食物和水不断绝。   他们会事先带着这些东西进来。   茅九没有这样的经历,小的时候有过几次随着师父出去,但那些时候都有人照料着。他是忽略了这些的,不过这一次的经历也算是成长。   往后处理一些比这次遇到的更为凶猛的事件时,能够更加保障自己的生命。   说实在的,驱魔天师就是一个随时和死亡打交道的活儿。他们有时候比风水天师更为危险,至少风水天师接触的是人,有时候人力不可为,他们能招架一二。   驱魔天师是和邪、巫、凶、杀等打交道,随时随地掉脑袋。学艺不精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茅九是幸运的,绝对是幸运的。他那体质,阴邪之物先惧三分,他的命就多了保障。   所以说,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茅九注意到陆六的眼睛非常的漂亮,非常的深邃但又很亮。他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但又渐渐的模糊了,陆六的眼睛似乎笼罩上了一层雾。那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逐渐把他的倒影淹没。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雾的里面藏了只上古凶兽。   下一秒就会撕开浓雾,张牙舞爪扑过来把他撕碎吞噬。   茅九一个激灵,回神,连忙避开那目光。   “还是……要谢谢您,陆先生。”   陆六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他不太喜欢茅九那么生疏的称呼,于是跟他打商量:“那你不要叫我拉陆先生。你可以叫我名字。”   “陆修珏?”   陆六不满意:“太生分了。”   他都叫茅九阿九了。   “修珏?修?珏?阿珏?”怎么叫怎么觉得别扭,茅九有些嫌弃,突然想到一个:“小六!”   “我还老邢呢。”陆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怎么叫的老三?”   “三哥吗?”   陆六有些酸了,叫他就是生疏的陆先生,叫老三就是亲切的三哥。   “那你也叫我六哥。我比你大……指定比你大。”   “好吧,六哥。”   “对了,别在‘您您’的叫。每次叫得我头皮发麻。”   茅九笑笑,撕开一包压缩饼干递给陆六。陆六没说什么,接过去就吃了。   这会儿,两人很默契的不说话,静静的一边吃压缩饼干饱腹,一边透过窗户看外边的月亮。别说,褪去了死寂和惨白,那月亮是真漂亮,似假还真,笼着层薄纱般,令人联想到水中落花水中月的朦胧美。   陆六打开热水壶,喝了一口,递给茅九。茅九接过去,晃了晃,发现水是满的,省点儿用大概能喝两天。   仰头就着瓶口喝,完全没注意到他那位置正是刚才陆六喝过的位置。   这算是……间接亲吻了?   陆六目光沉了下,没提醒茅九。   “吃完了进去睡。”   陆六指了指卧室,让茅九进去睡。   茅九愣了一下,问:“你呢?”   陆六拍了拍底下硬硬的木质沙发。茅九就知道了,皱眉:“一起进去睡吧。就这破沙发,睡得也不舒服。再说睡这儿,你估计只有上半身塞得进去。”   陆六瞥他,轻声问:“你不介意?”   茅九不明白的说道:“有什么好介意的?里头的床虽然小,但挤挤是可以的。比在这儿睡好很多。”   陆六盯着一脸坦然无所觉的茅九,突然就有恶劣的念头浮起来。他想看看茅九害怕恐惧惊讶的样子,于是他凑到茅九面前,和他脸贴着脸,很近。   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陆六说:“我喜欢男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好看,刚刚从少年向男人成长的青年,微涩、美味。吃起来带味儿,够劲。”   这话在队里那些老流氓们嘴里可是最普遍的,他们分分钟能更流氓,挑逗得别人面红耳赤。陆六也不落人后,本来就是个流氓土匪,还能多文明?不过以前也就过过嘴瘾,真对别人说……还真没有。   所以,当陆六朝着茅九耍完流氓后他就怂了。快速的移开目光站起来,不敢看茅九厌恶的表情。伸着懒腰,懒散的说道:“我进去睡了。”   然后步伐有些急促的走了。他是忘了刚耍完流氓就霸占了人家的床,急忙忙的想逃。却忘了,茅九要真是直男,他今晚就真得睡沙发了。   茅九有些目瞪口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耍流氓,还是如此露骨的流氓。而他的感觉居然是……还不赖?   好吧,大概是因为对他耍流氓的对象比较特殊吧。   不过……   茅九严肃着脸沉思陆六离开的行为——他这是怂了吗?   .   这栋鸽子楼说好听点在帝都,其实就是在郊区,跟乡下也没多大区别。不过就是挂了个帝都的名儿,住这儿的,反而要累得多,也穷得多。   这鸽子楼跟大杂居也没多大区别了,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有人在外面水房打水,或是洗衣或是洗漱。新的一天就那么开始了。人多,声音大,隔音也没多好。   没过多久茅九就醒了,睁开眼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高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一层阴影。皮肤很白,靠得这么近都看不见毛孔。唇紧闭着,抿出一条线,不开口不笑也像是在笑,温和淡雅的笑。   跟他是不一样的,他若是不笑就是一副很严厉的样子。一笑就打碎了所有的严厉变得温柔。   陆六突然睁开眼睛,茅九猝不及防就跌进那双深邃的眼里,抽不回神志。   陆六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说道:“醒了?”   茅九含糊的应了声,起身,长发柔顺的滑落,铺满了身后的床板。陆六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有一缕头发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手一翻,青丝从手背落进了掌心。   陆六为这戳头发的顺滑而惊讶,他问:“你这头发,留多久了?”   茅九还有些迷糊,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辫子解开,头发铺散开来。再加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床铺里,手缠着手,腿缠着腿,皮肤贴着皮肤,与其说两人是被吵醒的不如说是热醒的。   闻言,茅九回头扫了一眼长发:“四五年吧。”   “挺久的。怎么想到要留长发?”   “师父不让剪。”   “为什么?”   “不知道。”茅九摇头:“长发是从小留起的,隔一段时间会去修剪修剪,差不多都保持同一个长度。太长了也挺麻烦。”   一开始是因为茅老的要求,后来也就习惯了。要是剪掉头发反而不习惯,也不舍得。   陆六起身,两手伸进他的头发,把头发全都笼在大手里,另一只手跟他拿橡皮筋。   他有些兴致勃勃:“我给你绑头发。”   茅九有些怀疑:“你会?”   “试试不就知道了?”   茅九将信将疑的把手腕上的橡皮筋褪下来递给他,后者接过,因为没有梳子就用手指代替梳理他的头发。   索性这头发很顺滑,即使睡了一觉手指梳拢几下也就都顺了,没有打岔也没有绑结。而且因为手感太好,陆六多摸了好一会儿才给编成辫子,还是样式很漂亮的蜈蚣辫。   茅九摸了摸编完后的辫子,很惊讶陆六手那么巧。   陆六笑着说:“我妈妈是长发,很喜欢编辫子。她会很多样式,我只学会了几种。”   茅九很赞叹:“那也很厉害了。”   他这头发,小的时候是师父帮忙编的,后来自己编也只会最简单传统的样式。哪儿来的那么多花样啊。   陆六看见茅九的正面,又被惊艳到了。留着长发的茅九不像时下的花美男在前额留有刘海,他是中分的发型。绑成辫子后就全都输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种时候最是考验一个人的相貌了。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脸型都长得好看,尤其是最重要的额头。刘海的诞生是潮流,也是为了遮挡脸型的缺点。   但茅九的脸型无疑是很好看的,即便没有刘海也很好看,尤其是多了分精神。   现在那头发编成了蜈蚣辫,没法儿往脖颈间盘,衬得茅九更加好看了。有些偏向于中性了,他毕竟才成年,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没有太过明显的性别特征。   不过这是静止时候的茅九,一旦动了,哪怕只是转转眼珠子,别人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女孩子。那是非常明显的气质,温和严厉糅杂一身独属于青年的气质。   谁都无法错认。   谁都无法否认青年的魅力。   “太阳出来了。”茅九站起来,接住阳光,却没有感受到以往阳光精华游走经脉的舒服。眉拧起来,有些讪讪的:“也是假的。”   “走吧。去外面看看,早点找到刘玉兰的尸体,早点离开。”   茅九应了声,便随着他一块儿出去。 第37章 冷血   门打开,正好隔壁也有人打开了门, 是个看上去挺和蔼的大婶, 相貌普通, 身材臃肿。她手里拿着水盆, 水盆里头放了些衣服。   大婶一见茅九,是陌生人。眼里带了些狐疑, 再一打量,猜是新来的租客。看茅九衣着光鲜, 便换了态度询问:“小伙子, 你是哪儿人呐?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人住这儿?”   茅九略感不适应, 他是村里走出来的,农村人淳朴可也不会像眼前这大婶那样询问人跟审问犯人似的。微微笑了一下,说:“昨儿来的。”   大婶只得了这句话有些不甘心,还想再问,她房里的男人不耐烦的高声骂了她一句:“屁话儿多!还干不干活了?懒娘们。”   里屋她男人骂完婆娘后就去叫孩子起床,也是粗声粗气的,听得出来是个脾气暴躁的。   大婶回骂了一句,又抱怨了一句, 还是拿着水盆去水房洗衣服了。   身后陆六走上来,瞥了一眼那大婶, 说道:“这儿……没有哪家有白事的样子。”   茅九说:“也看不出来死了人。”   按照周嫌说的, 刘玉兰死了。尸体还没入殓, 后来消失了。是在这儿消失的, 那就说明她也是这儿的住户。死了人, 按理来说会在门边贴个白联,但四楼三十四个房间没有一个房间是贴着白联的。   楼里房间狭窄,住的人都还嫌小,倘若因为这个原因尸体没有放在四楼的房间里是能说得通。但尸体不放房间里放哪儿?天井吗?这儿住了十几层楼上千个人,谁乐意个死人放在公共场所。   茅九说:“你说,周嫌有没有可能在骗我们?”   “没可能。周嫌留在这儿的执念就是因为刘玉兰的尸体,他不会骗我们。死了人,没有贴白联,那就说明人死得不光彩。”   茅九心里一个咯噔,是如此么?   “周嫌会去看刘玉兰的尸体,我们等会儿找到他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刘玉兰的尸体。”   陆六点头。   茅九朝着水房的方向走去,陆六瞧见了问:“你去那儿干嘛?那儿水不干净。”   茅九想了想,回房里拿了陆六的外套和手帕说道:“我知道,水不能喝。可总能洗的吧。这儿虽然是七八年前的情景再现,但一些客观物质还是真实的。像水,既然有水,那水就是真实的。不能喝是以防万一,要是真的脏到连衣服都洗不了——”   回身严肃脸,郑重的对陆六保证:“我会赔你衣服的,六哥。”   陆六抽抽嘴角,挥着手:“随你折腾。”顿了顿,又叫住他:“你干嘛去?就洗衣服?”   “我去打听打听刘玉兰的事儿,我总觉得周嫌杀人是因为刘玉兰。”   茅九边走边留着个后脑勺给陆六,后者摇头,随他去。   每个楼层都有一个公共水房,是每一户均摊交费。所以即使房间里有厕所也有水,还是有很多人到水房来洗衣服洗菜甚至是洗澡的,不过这是清早,大部分人昨晚上就洗完衣服了。洗漱也多是在自家房间里洗,大概是贪着多睡会儿,不愿意出来水房。   茅九刚走到水房,就听见里头传来几个女人压低了的声音在说话。其中一个是刚刚在隔壁的中年妇女,她把那把大嗓门压得很低,可还是很大声。   “你们说,刘家那丫头……脏了没?”   “脏了脏了,肯定脏了。”   “不对呀,刘家不是说没呢。还清白干净的身子——”   另一把比较尖锐的嗓音打断她的话:“哟!刘家当然得说没啦,有也得说没呀。这丢死人的事儿,当然得说没。”   “啧啧,刘家那丫头生得一副狐媚子样,成天没个正经的打扮,还不就是想男人想疯了。让她成天得意的,呸!看看这会儿,淫乱的丫头,死后得下地狱。”   “嘻嘻,你们看她,嫉妒的吧。她家男人可是老早看中刘家丫头了。我都看见好几回了,刘玉兰到水房来洗头发,她家男人就蹲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绿了。”   “我撕不烂你的嘴,叫你胡说八道!”   里头一时乱了起来,被说的女人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脚,一把跳起来要去撕扯另一个女人的头发。那女人躲了过去,还骂道:“我说的没错?我说的没错?你那男人什么德性大伙儿都知道!指不定那晚害死刘玉兰的人里就有她男人!”   “我撕不烂你的嘴,贱女人。你个贱……”   下面太过混乱,茅九本还想听下去的。但这会儿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便站出来。里面五六个女人,有个看见他,便低声喝道:“行了,有人来了。”   听到有人来,几个女人立刻就安静下来。那两个起争斗的女人互相悻悻的瞪了一眼对方,起身搬起洗好的衣服离开。之后陆陆续续的几个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住在隔壁的那个大婶。   茅九安静的洗着衣服,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大姐,这儿附近有什么超市没?”   大婶本来不想搭理,她不知道茅九都听到了什么。但眼睛转了一圈,又说道:“有。楼下就有,两家超市,你往东边那家去。别去西边那家,那家东西贵,不好用。坑外地人。”   实际上,东边那家超市是大婶的舅家开的,平常跟着招揽外地人,把他们带过去然后高价卖给他们东西。从中赚取差价。   茅九作感谢状,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询问:“大姐,我刚听你们说的刘家丫头是什么人啊?很漂亮?”他脸上作出不在意但是又对漂亮女人的好奇的表情。   大婶不悦,暗道刘玉兰果真是狐狸精,连个陌生小伙儿都被迷上了。   “什么刘玉兰,不认识。”   “大姐,您告诉我一点儿吧。我其实……”茅九左右看了看,没人,偷偷的说:“不是想知道那女人多漂亮,我、我是听说、听说……这儿有死人。我是觉得这些挺晦气的。要是让我住在一层有死人的楼,我宁愿搬走。”   茅九脸上露出对死人的嫌恶。   大婶便觉有些感同身受:“可不是?死人多晦气。不想着赶紧下葬,还想着报警。嘁,刘玉兰什么德性,都是自个儿招来的。死了就死了,还闹着查什么真相!扫把星就是扫把星。”   “报警?扫把星?”   大婶自觉失言,忙闭紧了嘴巴。抱着洗好的衣服埋头匆匆离开,任茅九怎么询问她也不再说。   茅九洗完衣服,走回房间,一脸若有所思。   陆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茅九在沉思,样儿挺严肃,深不可测只可远观似的。可他早看穿了茅九严肃外表下的温和,走过去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想什么?”   茅九抬眸,说:“我在想刘玉兰的死。”   “怎么说?”   “我推断吧,刘玉兰是被害死的。凶手在这栋楼里,就藏在四楼。”   陆六静静的听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茅九回想水房里几个女人说的话:“有个女人说刘玉兰是晚上的时候被人害死的,她们说的清白身子、干净之类的话可以推断出刘玉兰是遇到了强奸,而且不止一个。刘家人说她还清白干净,但其他人都不相信。有人要报警,不肯现在就让刘玉兰入殓下葬。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儿的人都不欢迎刘玉兰和那个要报警的人。”   刘玉兰长得漂亮,应该还很时髦。这样就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被排斥和厌恶。当然是女人厌恶,男人则是觊觎。   现在这里的人都希望刘玉兰赶紧下葬,觉得她不干净。不希望闹出其他事端,那个说要报警的人就被称之为扫把星。   原本茅九倾向于报警的人是刘家,但后来隔壁那个大婶说了句扫把星,那就应该只有一个人。联想一下,就可以猜到这人就是周嫌。   周嫌,周嫌,名字都是嫌弃和厌恶。住的地方也不过是厨房里面的一个小木板,可见他不受家人欢迎,更不受邻居欢迎。   不知为何,茅九对这儿的人有些厌恶。这儿的人愚昧、自私甚至于冷漠,从刚才那几个女人的话里可以推断出她们对刘玉兰的遭遇非但不同情反而是觉得活该,排斥她的死亡。   因为刘玉兰长得漂亮,被强奸就是不知检点。甚至于将她被强奸归结于她的淫乱,诅咒她下地狱。   茅九觉得很不舒服。   连同为女人都如此想法,他能对其他人抱有多崇高的想法?   陆六说:“你推断的,八九不离十。”   “嗯?”   “我出去转了一圈,大概收集了一些信息。知道了一些事儿。”   陆六平静的缓缓的说出他出去转了一圈知道的事情。   其实跟茅九推断的没多大差别,刘玉兰是这儿的住户,住了不到一年。她是跟父母和兄长一块儿住的,父母重男轻女,兄长好吃懒做,一家三口全靠刘玉兰去城里当化妆品导购小姐养着。   刘玉兰长得漂亮,又时髦。在这栋全都是无趣自私容貌平凡的女人的鸽子楼里,无疑的,她成为最吸引男人的亮点。   同时,她也遭到了所有女人的嫉妒。   那些女人在背后说闲话,说刘玉兰在外面卖,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刘玉兰忙于工作和养家,根本不知道这些流言。久而久之,这些流言就在鸽子楼里传遍了,所有人对她鄙夷,小孩嘲笑欺负她,女人老人指指点点,男人则是肆意骚扰她。   就连她的父母都厌恶她,她却还不明白谣言从何而来。   在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只有周嫌站出来保护她,相信她。刘玉兰毫无意外的和周嫌相爱,但周嫌也不是多幸运的人。   周嫌从小住在这栋鸽子楼里,不得父母喜爱。他被称为扫把星,因为他害死了他的哥哥。   说来可笑,就是两个孩子一起去玩水,大的死了。但因为大的太优秀,周嫌就被父母责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优秀的大儿。   再加上周围邻居三不五时的说周嫌是扫把星,克死了优秀的大儿,将来也要克死父母。   民间有一些说法,说是扫把星就要虐着养大。反正是亲人仇家,不若开始就虐待着养大,让扫把星心存畏惧,不敢克亲朋邻居。   “简直荒唐!”   茅九皱眉喝道。   人之命格,除却出生之时生辰八字已定下来的命盘,成长过程中还有许多因素影响到人的命。即便他对算命卜卦不熟悉也知道人的命是最难说的,没有绝对的极贵之命,也没有绝对的极差之命。   世界上任何微小的变化都能带来改变,又怎么能轻易的将所有糟糕的事情推到一个人身上?   所以茅九最是厌恶那些相信所谓扫把星、克亲克友孤寡之命的迷信思想,就因为这些说法就毫无缘由的虐待憎恶同血缘的血脉。   殊不知,一切都是相对的。爱与憎恶是相对,凶与吉是相对,克亲克友的孤寡之命也是相对的。   打个最明显的比方,陆六那命格,是他平生所见最凶的命格。命学上来说,他要克父克母克尽亲朋好友。   但事实上陆家所有人不仅活得很好而且一家运势都是极显贵的,陆六那极凶的命格非但没有克死亲友反而将其护在了羽翼之下。   原因就在于陆家人对于陆六的命格非但没有疏远,反而竭尽全力要保住陆六的命。   事实上,极端命格的人都很难存活下来,因为他们压不住命格。极端命格就必须要有符合命格的命,比如说陆六那命格,天生煞星,也是天生的将星。   注定要一生活在杀伐中,即便是幼年时期,这样的命也会初显端倪。而且因为是幼年期,反而更容易夭折。   在这太平盛世,陆六那命格,他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可他不仅平安的活了下来,成长为极其出色的男人,活得恣意洒脱,备受宠爱。   陆家人难保不知道陆六的命格,大贵之家,当是接触过高人,也该是知道陆六的命格。他们没抛弃陆六,恐怕还千方百计的设法保住陆六。   所以说这命,不是绝对的。有时候,人定胜天。   陆六有些讶异茅九的冷厉和愤怒,但更多是欢喜。眼里多了欢喜,也多了暖意。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命格,幼年几度历经生死让他惜命也更懂得珍惜所有爱他的人。因为命格,他更为明白自己的幸运,也更为珍惜爱护他的亲人。   他也经历过别人的恐惧和疏离,那些一旦知道了他的命格就把所有廉价的喜欢统统收回去,唯恐被他的命格连累的人,其实在他的生命中是居多的。   也曾有过将自己遭遇到的不幸怪罪到他身上的事情,而他无法辩驳。   国人信命,胜于相信自己。   对于这些人,陆六没办法也不会强迫他们认同。   但茅九的态度,仍旧是让他感到欢喜和温暖。   “不过是邻居两三句闲言碎语,身为父母不去相信自己的孩子反倒相信外人而去虐待自己的孩子。真是……”茅九无法找到词来形容,只能感叹:“愚昧!”   愚昧又冷漠。意外时有发生,遭遇到了却只会沉湎虚无,不去相信自己的孩子反而沦为伤害孩子的帮凶。这样的父母,不配为人父母。   “因为被打上了扫把星的标签,周嫌不仅为父母所嫌弃,还被邻里厌恶躲避。周嫌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变得孤僻、沉默、懦弱但也是公认的老好人。”   “老好人?”   “因为他不敢拒绝其他人的请求,所以很多人看见他都会让他帮忙干活。四楼以外的人见了,就都不痛不痒的评价了一句老好人。”   其实那句老好人还是带了不明显的贬低和不屑的,或许在他们看来,周嫌比他们还要低等。   茅九对这儿的人有了强烈的排斥感和厌恶感,周嫌之所以被当成扫把星。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邻里毫无顾忌的说法才让周嫌父母相信了。   而且刘玉兰的流言也是这儿的居民传出去的,随意一两句话就毁掉了一个人,夺掉一个人的性命。最为可怕的是,他们对此毫无愧疚,甚至是理所当然。   “刘玉兰是唯一没有歧视周嫌的人,和他关系走得近。周嫌就喜欢上了,两人互相喜欢。后来刘玉兰死了,周嫌不肯让她入殓下葬,报了警,坚持要查出凶手。”   刘玉兰是夜里下班回来遭遇劫难的,据说当时就在鸽子楼下面的绿化带。到了第二天才被发现,尸体都凉透了。死因是胸口插了根铁管,血流尽而死。   那伤不是致命伤,只要救治得当,及时送医,人不一定会死。   茅九觉得可惜,沉默了会儿陡然察觉到不对。他猛然抬头说:“不对!鸽子楼共有十几层,几千个人住着。就算是深夜一两点,在楼下挣扎叫喊,不会没人听见。”   难道说有人听见了有人看见了,却不想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甚至是见死不救?还是说觉得刘玉兰就是个卖肉的,哪怕被玷污了也是活该所以不管不理?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这栋鸽子楼的居民恶心冷漠到了极点。   陆六开口说道:“也不一定,不是有几个人一起害了刘玉兰吗?捂住她的嘴巴,就听不见声音了。”   茅九沉默。   陆六也沉默了下来,而且没忍住点燃了根烟抽。   两人都知道前一种可能性较大,后一种可能性较小。   刘玉兰是被铁管穿过胸膛血流过多而死的,那铁管是绿化带上的铁栅栏。哪个人要强奸她的时候会把她带到铁栅栏那儿?   怕是刘玉兰挣扎出来,想逃跑的时候误戳中铁管。在这逃跑的时间哪怕只有几秒也足够她喊救命,而在深夜两三点,寂静的夜晚,高声的尖叫足以划破这份安静。   可是,没人出来。没人救了刘玉兰。   茅九已经可以肯定,住在这栋鸽子楼的居民,不是人类,是披着人皮的冷血的怪物。 第38章 六点   “周嫌报警了?”   “报了。”   “警察什么时候会到?”   “周嫌偷偷报了警, 估计要明天才能到。”   “明天?”   怎么那么晚?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外头路坏了, 就这两天的事儿。到明天才能修好。”   “这儿的人都知道周嫌报了警?”   “都知道了。原本是偷偷瞒着的, 但周嫌那弟弟听见了, 大肆宣扬出去。”   周嫌的弟弟?   茅九也没对周嫌的亲人抱有多大的期待, 有那样将周嫌视为仇人的父母, 在耳濡目染的环境下,周嫌的弟弟能对周嫌多好?   “现在周嫌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刘玉兰的父母也禁止周嫌靠近刘玉兰的尸体, 不准他祭拜。而且他们还赖上了周嫌。”   “怎么说?”   “之前刘家一家全靠刘玉兰养着, 刘玉兰死了。他们没人养,又听说了周嫌扫把星的说法,都闹着是周嫌克死了刘玉兰。周嫌得赔偿, 听说刘家要了很大一笔赔偿款。”   “刘玉兰明明是被人害死的, 身为父母不去查找真凶反倒是因为莫须有的流言而敲诈周嫌。简直是女儿死了都要利用她的尸体捞一笔钱, 这种父母……”同仇人有何异?   周嫌父母如此,刘玉兰父母也是如此。两人也算同病相怜。   突然, 外头传来喧闹声,女人尖利的呵斥和男人无赖的斥骂从对面的走廊里传来。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往门外走去。   两人站在走廊看向对面,只见对面走廊围满了一些人。中间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上了年纪, 男的正当壮年。两人对着一个低垂着头有些懦弱的青年咄咄逼人, 隐约能听见他们骂青年是扫把星, 要他赔钱。   茅九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对面的走廊,从人群中挤进去。因为只是身处于围观曾经发生的事情的位置,所以现在围观的人对于茅九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仿佛茅九不存在。   茅九挤到了最前面,看到周嫌。周嫌低着头,不断被正当壮年的男人推搡怒骂。从言语里可以判断,男人正是刘玉兰那好吃懒做的哥哥。   另一个则是刘玉兰的母亲。   侧头看着大开的门,那是刘玉兰的家,里面有口棺材,是最便宜简单的类型。里面没有香烛元宝纸钱,没有祭拜,很寒酸。   民间有些说法,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利。白事不宜大肆操办,随意裹了起来下葬即可。   只是这说法很少有人真的照办,哪里会有长辈真的狠心小辈无声无息的走?也就刘玉兰的父母能做到无动于衷。   周嫌被赶走,而刘玉兰的哥哥坚持今天就要将刘玉兰下葬。说到这儿,一直沉默的周嫌才像是爆发了似的,红着眼睛拦住那些人。   他挡在门前,姿态放得很低:“刘婶,刘哥,求你们了。再等会儿,再等会儿,等个一天,警察就来了。求你们了,找出杀害玉兰的凶手,让她走得安心。”   刘母很不乐意,在推搡的过程中不慎被周嫌碰到,立即神情大变:“扫把星别碰我!”   狠狠地将周嫌推开,刘母满脸嫌恶:“你克死我女儿,还想克死我吗?”   周嫌喏喏的:“我……我没……”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因着刘母那一句话,没人敢靠近他。周嫌的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带,孤伶伶的一个人被当成怪物排斥。   “我早说过,周家小子就是个扫把星。以前害死他哥,现在害死刘玉兰。”   “说得对。谁对他好,谁就被克死。这都十几年了,没人被克死。怎么玉兰一对他好就死了?这就是个邪祟,我们对他越差就越压着他的气焰,他害不了我们。”   “啧啧,幸好我们家从来不多管闲事。周家人也聪明,把他当成畜生一样养大,现在活得多好。”   “就是。后来不是有了天赐那小子吗?聪明机灵,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唉,这么说刘玉兰也挺可怜……”   有人满不在乎的说:“谁让她当初不听劝?我们多少人跟她说让她离扫把星远点她不肯,现在遭报应了活该。”   “哎?人尸体还在里面呢。说话小声点。”   “我怕什么?那样淫乱的女人阎王爷会收着的,每次穿得花枝招展勾引人还假清高。被人奸了活该。”   “哧哧,贼老汉搭讪被拒绝,生气了。”   “滚!”   “说起来,最可怜的就是刘家人。你说,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女儿没了。”   很多人都赞同这一点,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挺同情刘家人的。可他们的同情点基于养大的女儿没了,没赚回本来。   亏了。   就跟一户人家辛苦养大的一头猪,某天夜里跑了。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所以邻里都来同情这户丢猪的人家。   在他们眼里,好好的姑娘,跟头畜生没两样。   茅九觉得胃部在翻腾,由衷的觉得恶心想吐。   这些人比他所想象的要更为冷血自私,一点点的展开之后,总能比之前更为冷血。   周嫌还在挡着人进去抬刘玉兰的尸体,周家人来了。周父看上去五六十岁,神情有些猥琐,背有些佝偻。   周父一见周嫌,二话没说抽起一根巴掌宽的扁担就狠狠的往周嫌脸上扫过去。那抽法,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周嫌被扫到一边去,脸肿了,嘴里溢出血,掉出碎牙。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丝毫不讶异也不难过,似乎习以为常了。   “你还嫌克死人不够?回去,今早的饭还没做,工地也没去。你弟弟没吃饭都没法儿去上学了,你是还想害死你弟弟吗?”   周嫌沉默,眼神呆滞。   周父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扁担又要打。   茅九见状,忍不住想走出去拦下。手腕被抓住,回头一看,是陆六。   陆六说:“你出去也没用,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们只是看客,参与不了也阻止不了。”   茅九停下脚步,良久:“我知道。”只是一时没忍住。   那边周父打了周嫌一顿,周嫌还是不肯让人把刘玉兰的尸体入殓下葬。就这么胶着着。   此时,周嫌的弟弟周天赐,一个十四岁却被养得极其乖张冷血的男孩走过来,非常的不满。因为周嫌没有做早饭,害得他一怒之下不吃饭不去上学。   周父周母哄他,他也不理。周父一怒,就抽了根扁担过来教训周嫌。   如今见周天赐过来,周父立即放下了扁担,脸色和缓:“天赐,过来这儿干嘛?晦气。”转头又对周母说:“带他回去。”   “爸,我看看玉兰姐。”   周天赐看也没看周嫌,径直说道。   刘家人对周天赐还挺喜欢的,就让他进去了。周天赐在很多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啐了口口水在刘玉兰身上,恰巧被周嫌看到。   周嫌当场就发疯般的挣脱开其他人,将周天赐一把推倒在地上。周父周母顿时跟被点燃了的炮仗似的,直把周嫌当仇人般痛打。   周嫌不敢反抗,缩在刘玉兰的棺材下面又怕打扰到刘玉兰,就钻了出去。被狠狠的打了一顿,在其他几个人想趁机将刘玉兰的尸体入殓的时候他猛然抬头,一双眼血红恐怖。   他那比常人要粗嘎很多的嗓子阴测测的说道:“你们就不怕报应?玉兰怎么死的,你们知道。你们会有报应,每个人都会有。谁都逃不过!”   吵吵嚷嚷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周嫌,类似于兽类被冒犯的不悦。但周嫌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副冷血的模样,满头是血,眼睛血红,阴测测的笑起来。   那模样反而令他们害怕。   一个个的嘟囔了一句:“疯子。”然后就悻悻的离开。   周父也被吓到了,厌恶的扔下一句:“扫把星。”然后离开,宝贝的牵着周天赐离开。   周天赐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回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对着刘玉兰的尸体。   婊子。   周嫌浑身一震,不动弹了。   人群一下子散开,也没人来给刘玉兰入殓。刘玉兰的哥哥跑了,他酒瘾犯了。剩下刘家父母也不想干这事儿,对周嫌那扫把星的流言也有些怕,不敢去跟他搭话,讪讪的回房间去了。   客厅剩下刘玉兰的尸体,大夏天的因为处理得当,还没开始腐烂,不过不能再放久了。   茅九扫了一眼周嫌,也跟着陆六离开了。两人边走边说:“六哥,你猜偷了刘玉兰尸体的跟害死刘玉兰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有可能。”   “刚才看了一圈,有几个人神情不太对。都是这一层的住户,住我们隔壁的那个大婶也在其中,神色陡变。刘玉兰的死跟她认识的人恐怕有些关系。”   “神情异样的人很多?”   “多。”   而且,那些人神情出现异样正是在周嫌指着说出会有报应的话之后才显现出来,这就说明参与进来害死刘玉兰的人是四楼的居民。另外一点,或许见死不救的人更多。   “明天警察才会来,我猜刘玉兰身上应该会留下一些能查到真凶的线索。周嫌报警一事应该会让凶手害怕,所以刘玉兰尸体消失应该就在今天。另外一点,周嫌说过只有七天的时间,昨晚是第五天,今天是第六天,明天就是第六天。警察没有查出凶手,最大可能是根本没有尸体。周嫌才发疯的砍死整个四楼的人。”   综上所述,刘玉兰的尸体消失时间会在晚上深夜。   茅九和陆六只能等,于他们而言,不是来探查周嫌发狂杀人的真相,也不是来拯救或是谴责谁。这些都是已发生过的事,他们只是看客。目的是要知道刘玉兰的尸体,其他的事不能管。   陆六显然比茅九更加厌恶这儿的人,起码茅九一天之间出去外面走了好几遍,陆六却只是待在屋里。他不愿出去看那些人。   很快到了晚上,可当黄昏来临,茅九和陆六陡然发现即使守株待兔也没办法知道刘玉兰尸体在哪里。   因为六点到十二点,这里就恢复了原样。   茅九叹口气:“只能希望偷走刘玉兰尸体的时间不是在六点到十二点期间。”   然而事与愿违,当过了十二点,再度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刘玉兰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刘家的门是打开的,似乎怕尸臭味充塞了房间,就毫不在乎的打开门。刘家很穷,里屋除了一具棺材什么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挂在走廊上的衣服,阵阵的瘆人。而棺材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茅九苦笑:“还真是巧了。”   发现尸体被藏在哪儿的时间偏偏是无法情景再现的时间,光靠两人,半点线索都没有。这栋鸽子楼,还有谁比周嫌更熟的?   他找不着,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茅九没等来陆六的回答,转头看他,发现他盯着一户人家的门口看。那户人家有钱,楼下开超市的,就租了两个房间,全都打通造成一个房间。   据说那男人乡下有个老婆,住这儿的是情妇和情妇的孩子。   房间的门口有三条大狗,有狼的血统,长相肖似狼,极凶。三条大狗有些懒洋洋的,一见两人立刻蹿起来,呲牙咧嘴。   可惜两人的气势太强,有些灵性的都懂得退避。再加上两人站得有些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所以三条狼狗只是呲牙以示威胁。   陆六淡淡的扫了一眼,挪回目光。茅九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回去睡吧。”   茅九一愣:“现在?”   “你当还早呢?”   “不去找刘玉兰的尸体?”   “有线索吗?找得到吗?”   没有线索。找不到。   “所以回去睡吧。估计这会儿,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说得也是。   茅九跟着陆六一块儿走了回去,在拐角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三只在黑夜里仍旧盯着他们两人的大狗。   那三只狗,有血腥的味道。   第二天,警察来了。   没看到尸体,周嫌有些疯癫了。他昨天被打得有些狠,回去之后似乎又被虐待了一顿,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个疯子。   警察认为周嫌报假案,他是个疯子。   鸽子楼的居民说没有死人,也没有刘玉兰这个人。刘家人也说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整栋鸽子楼除四楼以外的人都保持缄默,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四楼所有的居民都说没有刘玉兰这个人,都说周嫌是个疯子,刘玉兰是他臆想出来的女人。   警察很生气,他们接到报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因为路段坏了,耽误了时间。连夜修好了路,没顾得上吃饭就赶过来,结果是假案,是个疯子。   可那就是个疯子。   他们能怎办?性质再严重还能对疯子怎么办?抓回去关起来?只能自认倒霉顺道教训了周家人,别让疯子出来闹事儿,管好点。   茅九极为愤怒,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没什么表情了。也没有了冲动,冷冷的看着。   他冷笑:“所有人都一致否决了刘玉兰的存在,全都帮着掩护凶手。”   陆六抿唇不说话,抽出根烟,点燃了。   楼道里只剩下周嫌一个人,没人理他。他求其他人把刘玉兰的尸体还给他,他不报警不追究了。没人理他。   那个开超市的老板脸上都是横肉,牵着手里的三条大狗。拍了拍周嫌的脸:“晚了。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和所有人作对?整不死你!”   超市老板放出手中的三条大狗,把周嫌追得屁股尿流,然后哈哈大笑。   茅九扫了一眼那三条凶猛的大狗,听到有人在奉承超市老板。抬眸看过去,是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就住在他们隔壁,那个大婶的男人。   中年男人恭敬的叫声哥,然后深谙超市老板的喜好猛夸三条大狗:“太威猛了哥,您怎么养的?唉,我家里老是遭贼,要是有这么条狗——就一条,早把偷儿咬死!哥,听说您养了这三条狗,超市就没遭偷。”   超市老板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很受用这顿夸。他是心里明白的,中年男人家里穷,哪来的贼惦记。不过他就是受用。   “怎么养的?”   “哎!”   “吃人肉呗。”   中年男人表情僵了一下,当超市老板跟他开玩笑,不再说话了。   茅九心里猛地一跳,回头看了超市老板房间门口,那儿有个很大的脸盆,是三条大狗的碗。脸盆里头很干净,即使是满满的一盆,对于三条大狗来说都是不够吃的,所以舔得很干净。   连地上一点残渣都没有。   养过狗的都知道,狗吃饭时不太安静,常把饭碗里的东西弄洒出来。三条大狗一块儿争抢着吃,把饭碗倾翻了都有可能。   茅九脸上挂了笑,眼里一点笑意都没:“六哥,这老板的狗粮一定很好。狗吃得干干净净的,连洒地上的都能给舔干净了。”   陆六抽着烟,面无表情,同样是眼里一片冰冷。   “嗯。”   “超市老板养狗是防偷儿,狗应该栓在超市里呀。我记得前晚和昨天,这三条狗都没见过。”   “六哥?”   “别笑了。难看。”   茅九猛然冷下脸,怒目威严,不可侵犯,令人见之凛然。   大概所有的事情都能明白过来了,刘玉兰的尸体找到了。只需要等到天黑再见周嫌即可。   在黄昏降临的时候,两人站在五楼的栏杆上冷漠的看着四楼发生的一起屠杀事件。整个四楼的人没有反抗之力的,像是待宰的猪羊被杀害。   那些平时以局外人的身份三言两语害死了别人然后把罪推得一干二净,认为自己不过是说话又没有害人,是别人相信了的人,原来他们的命不过跟纸一样薄。   谁说口业无罪?   妄语两舌恶口,世间诸多恶意传言皆由口业而来。不过两三句诋毁人的话,再三传播就能成为杀死人的毒药猛虎。   曾有个故事这么说到,世间剧毒之物,不是蛇的毒牙,不是猛虎的凶口,不是蝎子的尾巴,而是人的舌头。   “有个传言,说是黄昏时刻是逢魔时刻。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看下面,浴血的周嫌可不正是魔。   陆六侧头看了看青年如玉清冷的侧脸,抬掌在他的头顶犹豫了会儿落到了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他们死后魂魄被困在这儿,如果周嫌放了他们。他们就会去投胎?”   “会。”茅九补充:“畜生道。”   任人作践,或为劳苦工具,或为扰人蚊虫,或为饱腹之物,鞭笞责骂、人人恨而诛之,宰杀于饭桌之上。以偿还业障。   “找到玉兰了吗?”   茅九和陆六回头,周嫌就站在他们身后,声音却变得清脆动听,没有生前听着的粗嘎。   似乎是看出了茅九的疑惑,周嫌摸着脖子不在乎的说:“小时候被几个大孩子往嘴里灌汽油和辣椒水,嗓子坏了。”   其实消化道也是坏了大半。周家人恨不得他死,哪会送他去医院洗胃。   茅九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周嫌问:“玉兰呢?”   “你应该是知道的。”   周嫌愣住:“什么?”   茅九指出:“你知道玉兰在哪。超市老板,大狗。你知道。”   周嫌沉下脸,鸽子楼已经恢复成破败阴森的鬼域,因为环境的缘故让周嫌看起来很阴森恐怖。   茅九和陆六冷漠的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怕他暴走。   周嫌也没有暴走,沉默了很久之后轻飘飘的说:“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我的确知道。我知道玉兰在哪了。谢谢啊……”   鬼域开始坍塌,层层剥落。那些被困住的魂魄发出欣喜的欢呼,钻着鬼域破裂开的缝跑出去,大概到了这时候,他们也是不觉有错的。   茅九和陆六被送出了鬼域,不过一个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就离开了鬼域。他们还是在四楼,站在了四楼的走廊上。   此时月光洒下来,银白色,显得温柔也有些无情。因为鬼域坍塌,没了阴灵也没了蚁蛊,阴寒之气便消失。虽然鸽子楼看上去还是很破败荒凉,但没有那样恐怖可怕。   陆六对茅九说:“走吧。”   茅九点点头,走了几步陡然拍着脑袋说道:“我把你的衣服和手帕落里头了!”   不止衣服手帕,还有压缩饼干和军用水壶。   别说,提起这些他就——   “饿了。”   陆六:“……” 第39章 竹里馆   陆六:“……走。下馆子去。”   茅九跟在他身后, 眼睛一亮:“吃什么?”   陆六瞥他一眼, 笑着说道:“不怎么高大上, 不过是个老字号。”   茅九没怎么在意那什么高大上,他只听到了老字号三个字。能得这三字称号, 绝对是饕餮挚爱。当下拍着胸脯说道:“行啊六哥, 你带我去,我请你这顿。”   陆六声音轻飘飘的:“带钱了?”   茅九:“……”   小小声的,“先欠着呗。”   陆六失笑:“下次回请。”   茅九点头应了句。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小道走, 两旁都是半人高的野草, 还是那么荒凉死寂。这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的死寂,毕竟没有生气。   但相信过不了多久, 这儿会成为很多小动物活动的场所, 很快就会再度热闹起来。   生命总是生生不息的,即使一朝摧毁, 仍有再生之日。   鸽子楼四楼的水泥护栏上坐着一青年,那是周嫌。   鬼域已经坍塌了,很多被困其中或是罪大恶极或是无辜者的灵魂已惊喜的转身投胎去了。半空中投胎转世的轮回道关上去了。   周嫌没有进去, 他不想投胎。大概是觉得厌倦了吧,无论是身为人还是动物,都挺累的。   他坐在水泥护栏上看着天上褪去了惨白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月亮, 陡然间觉得那月亮很温柔, 也很美。   曾经他是怨恨过月亮的, 怨恨过很多东西, 有生命的没生命的, 都怨恨过。   可终究过于胆怯,只敢怨恨,不敢反抗。   周嫌不认为砍杀了所有人就是反抗,他认为那只是懦弱的表现。   那是属于弱者的挣扎。   如果他真的足够勇敢,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带着玉兰离开,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这样,玉兰不会死,他们会结婚,也许不够富足。但他们年轻、勤快,他们会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会很幸福,他们会教导孩子要善良、勇敢。   他们会很幸福。   这是周嫌死了很多年之后一直在做的梦,很美的一个梦。   周嫌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因为家中贫困的原因,周母生他的时候没钱去医院,难产了。周母厌恶他,加上有了个很优秀的大儿子后就更加对他不上心。连名字都取作嫌。   那时候已经有邻里说了一些闲话,说周嫌是扫把星。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谁乐意家里有个扫把星?当时周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会把说闲话的人骂走。   但周嫌在家里还是不讨喜,后来好几个孩子一起约去水库玩。那水库每年都淹死人,大人都不乐意小孩去玩。   周嫌怕那儿,不想去。架不住他大哥的威胁,答应去了。最后周嫌大哥死了,他活了下来。   一起去的小孩怕被责怪,就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到周嫌身上。他们说是周嫌闹着要去的,最后还是周嫌要到水库中心玩儿,脚抽筋了,是周嫌哥哥去救他然后自己死了。   然而事实是相反的,是那群孩子撺唆周嫌哥哥到水库中心去玩儿。后来周嫌哥哥脚抽筋了,那些孩子怕了,在岸上看着不敢下去。还是周嫌下去的,可还是没能救回来。   周嫌想反驳的,但脾气暴躁的周父一个巴掌打晕了他。没人听他解释,他的耳朵那时候被打得有些坏了。   鸽子楼的住户都说他是扫把星,这回周母没有骂回去。周父周母都信了,还听信了那套迷信说法,扫把星要当成仇人来养……   他们没把周嫌扔了,因为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后来两人又有了周天赐,周嫌更加被嫌弃。本来周父周母想把周嫌赶出去,可周嫌能干,基本上家里的活都是他干的。   那时候周嫌还没成年,辍学了。去工地干活儿,得来微薄的薪水都被周母拿去给周天赐买零食玩具。   那群编排周嫌的孩子一开始心虚,后来就真的把周嫌哥哥的死归到周嫌身上,跟着一起欺负他。甚至于好几个大孩子压着他的手脚,往他喉咙里灌辣椒水和汽油。   周嫌差点死了,可还是命硬,活了下来。   周嫌成年后很沉默,鸽子楼的居民也没再欺负打骂他,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折磨。他们用可怜同情的眼神和言语表达虚伪的同情,指责周父周母的狠心,完全忘了造成这副局面的根本原因来自于他们的流言。   后来刘玉兰搬进来,她很漂亮,但很可怜。因为她有着吸血虫一样重男轻女的父母和好吃懒做的兄长,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用微薄的薪水养着这个畸形的家。   周嫌和刘玉兰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慢慢的就有了些暧昧的感情。   刘玉兰不信扫把星那套,在很多对她心存歹意的目光中她更相信老实的周嫌。   两人走得近了,就引来了流言。男人嫉妒周嫌,恼怒刘玉兰不识好歹,因为他们还比不过一个扫把星。女人嫉妒刘玉兰的容貌,嘲笑她糟糕的眼光。   流言就悄悄的在鸽子楼蔓延,女人男人都在说,出于嫉妒和恼恨。女人觉得打扮得那么漂亮的刘玉兰肯定就不干净,骨子里就是脏的。男人觉得跟一个鄙薄到那种地步的周嫌走得那么近的刘玉兰骨子里一定很贱,缺男人。   刘玉兰的死源于这些流言,害死她的那些人正是因为这些流言再加上心里头的那么点侥幸和想当然,就想要强奸她。   那些人里面就有养了三条大狼狗的超市老板,也有鸽子楼里的好几个年轻人。那些年轻人就是曾经把周嫌哥哥的死推到周嫌身上的那几个。   他们自认为自己比周嫌优秀太多,可刘玉兰选择了周嫌而没有选择他们,这让他们恼恨。而且流言里说了刘玉兰是卖的,既然都不干净了,那就玩一玩也没关系吧。   大不了事后给点钱,说不定刘玉兰还得感谢他们关照她呢。   抱着这种想法,那些人就都在等着机会。直到刘玉兰她哥在楼下超市赊了好几瓶很贵的酒,没钱还。把刘玉兰押给了超市老板,那老板没什么良心,就他那超市,不知坑了多少外地人。   那些年轻人给了超市老板钱,顺利的把债主转到自己身上。然后他们堵住了晚归的刘玉兰,那一晚周嫌正好不在,他在工地里守夜。   刘玉兰奋力挣扎,一边喊救命一边跑,推搡的时候扎进了一旁的铁栅栏。胸口破了个大洞,其实人没死,及时抢救还能活。   但那些人跑了,他们怕。   当时不是没人的,整栋鸽子楼,上千个人,发生点儿风吹草动都有人知道。可是没人理,他们不想多管闲事,就全都当成自己眼瞎了,耳朵聋了。   楼下两个超市,都是开着的。三条大狗都在大声吠叫,超市老板那情妇就坐在收银台,一抬头就能看见这边的情景。   后来那情妇抬头了,看见了刘玉兰燃起了希望的求救声,她无动于衷,拉下了铁门——因为人群里有她男人。   四楼的居民有很多都开了窗的,他们看见了,然后冷漠的关上窗。   刘玉兰胸口扎进了铁栅栏后,想求救。她想活下去,她有很强的求生意志。她看见了唯一还开着的一扇窗,看见了周母。   刘玉兰嗫嚅着嘴唇,眼神带着祈求。   周母犹豫了,她想下去救刘玉兰。周父阻止了她,让她别多管闲事。周母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叫救护车,可在拨号的时候周天赐出来了。   周天赐嚷嚷着要吃鸡翅,立刻马上做。   周母拗不过他,就搁下电话去厨房忙活了。一边走一边骂周嫌没回来,害她得做饭。   电话接通了,周天赐把它挂了。   周天赐走到窗户边看着将死的刘玉兰,脸上挂着恶意的笑,无声的说出两个字。   婊子。   这些都是周天赐告诉周嫌的,他看不起周嫌甚至于憎恶他。说来可笑,他的憎恶正是来源于父母和鸽子楼居民的态度。   因为大人们的态度所以周天赐很小就想要周嫌去死,周嫌没死他也要刺激得他疯掉,仿佛他能从中得到快感。   周嫌眼睛都红了,第一次起了真正要他们死的决心。   他觉得这楼里的人都坏了,每个人都坏了。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抱着恶毒的心思肆意的伤害别人,这样的魔鬼为什么还要活着?怎么可以还活着?   周嫌手里有一瓶安眠药,上百来颗。他一直都有失眠症,长期以来的欺辱让他的神经紧绷,常年无法入睡。后来就去开了安眠药,不过没人知道,他藏得很好。   这儿的人一旦知道他吃安眠药,届时他是个神经病的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他不敢让人知道。   自从和刘玉兰在一块儿,他的精神得以缓解,失眠很少再犯。他就停下用药,安眠药吃多了不好他是知道的。   但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去医院拿药,原因他也不知道。后来他就知道了,因为他想囤药,因为潜意识里有自杀的念头。   周嫌把一整瓶药都倒进鸽子楼四楼的饮用水水箱里,然后等着药效发作。不过药效没彻底发作他就疯了,因为他听到了超市老板在炫耀他的狗,然后他就知道了刘玉兰尸体在哪儿了。   药效没能彻底发作,他在砍杀一些人的时候遭遇到一些反抗。不过那些反抗没什么用,他们看见他,一开始是嘲笑怒骂然后就是祈求,跪在地上跟条狗一样的祈求,吓得都屎尿都出来了。   周嫌没什么感情,没有解恨、快乐、愉悦,更加没有恐惧和害怕。他全程都很冷静,像在完成使命一样的冷静的砍杀了所有人,包括他那狠心的父母弟弟。   可惜了那时候他没力气了,只能杀了四楼的人,其他楼层的,无能为力。   而除了四楼的其他楼层的人,当初对刘玉兰无动于衷,此时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们早就坏了。从里到外,坏得彻彻底底。   后来周嫌砍断了自己的脖子,忘掉了刘玉兰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死后的几年里就一直在找,却一直没找到。   当然找不到,刘玉兰早就尸骨无存了。   所幸的是,当初刘玉兰死的时候受惊太大,魂魄早就离开肉身投胎去了。她不用留在这里受苦。   周嫌还在看着月亮,月亮还是很圆很亮。   他闭上眼睛,又开始做梦了。梦里他和刘玉兰逃得远远的,然后结婚,生儿育女,生活得很幸福。   风吹过,野草动。一只老鼠试探着走进了这栋鸽子楼……   .   SUV在公路上开得飞快,两旁的树木飞快的掠过,丛林间还能听到归巢倦鸟的鸣叫。这会儿太阳隐没在了山头,但还有一缕橘红余晖晕染开来,天色有些暗了。   天边玉盘圆润,散发着浅淡的光。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很厚,很洁白,还有一道飞机云。车窗打开来,黄昏时候的风迎面吹来,凉爽且很舒服。   茅九一边观望车外的风景一边问:“我们跟丢了那只尸猫,你不担心?”   那只尸猫应该是被那个叫做婆婆的女人带走的,跟丢了也就失去了那个女人的行踪。但陆六态度悠哉悠哉的,看着完全不担心也不着急。   “她会自己找过来。担心什么?”   茅九略一思索,也就懂了。   他们两人杀了蚁蛊,捣毁了人家辛辛苦苦培养了七八年,耗费许多心血的蚁蛊,在差不多快要培养成功的时候把蚁蛊杀了,老巢端了。   这得跟杀父仇人一个级别了,不来找他俩报仇怎么都说不过去。   老实说,天师界的人都挺重面子的。重面子衍生出来的另一个小缺点就是小气。   他俩端了人家老窝,还把人家辛苦种的大白菜给砍了,这传出去面子要掉。为了面子也为了心血,那个叫婆婆的女人就一定会杀了他俩。   所以两人只需要等,自然能等到那个叫婆婆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   陆六问:“你看出来那女人是哪个门派的吗?”   “大概知道是哪儿出来的,还不太确定。晚上回去查查。”   .   与此同时,一个中高级小区内,一个长发铺地,带着民族风情大耳坠的女人猛然一口血喷出来。站在一边相貌精明颧骨很高眉宇间却有些阴暗的煞气的男人慌张的蹲下扶起女人,“婆婆。”   女人猛然抬头,半边脸被血丝覆盖,那血丝像是吸血虫一样扭动着。女人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只黑色的蛊放到脖子上,蛊顺着脖子钻了进去,很快就把脸上的血丝吸食干净。   “我没事咯。蚁蛊被杀了。”   旁边的男人一惊,“谁杀的?”   女人没回答,眼睛危险的眯起来,充满了恶毒和恨意。   她在洗浴中心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了,顺水推舟把人引到那栋鬼楼里,想要带着两个活人喂给蚁蛊。   蚁蛊快成熟了,她养了八年的宝贝,一旦成熟,蛊婴会闹得整个帝都不得安宁。届时引起全国混乱和恐慌,可她计划了八年,却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毁了!!   她特意选在天师空不出手来的这三个月行动,本以为万无一失的。   那两人,莫非还是什么隐世高人?   女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隐世高人他们也必须死。   “你去查,陆修珏住在哪里。”   陆修珏?陆家六少?   男人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应是。   这男人是窃金贼之前的头领,也是那个穿长风衣戴棒球帽的男人。此时他的相貌跟之前的相貌是完全不同的,他现在的脸上有道伤口,是在被追捕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但眼前这女人确实很有一手,光是那一手移骨换相的功夫就让他躲过了好几次警察的追捕。只要会了这门手艺,还会害怕警察?   男人起身离开房间,去找手下吩咐他们做事了。他对女人是非常怕的,光是那满身的虫子就让人觉得浑身寒颤。   而且他的命被捏在那女人的手上,跟只蚂蚁似的。可是这些都比不上跟着女人带来的巨大利益,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女人盯着地板,猛然一掌拍向地板。白瓷砖地板立刻被腐蚀出一个黑色的手掌印,还冒着黑烟。   软软甜甜的声音没有杀意却让人感到阴冷:“还好没有用心头血喂养蚁蛊,要不然我现在就保不住咯。陆六少,你可坏了我好大的计划,不是好孩子咯。”   女人食指敲了敲地板,然后从地里钻出了一条血红色的肉虫子,在地上不断的蠕动。她摸了摸肉虫子,然后掏出一张相片放到肉虫子的前面。   照片上的人是余宵珲,她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乖孩子,去。把这个人吃了。”   肉虫子蠕动了一会儿,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照片吞吃进腹。   女人笑得很开心:“陆六少,您坏我计划,别怪我拿您重要的人出气咯。”   女人还不认识茅九,但她认识余宵珲,她也知道陆六少是个同,喜欢男人。   陆六少喜欢男人却洁身自好,帝都里的人就传他有真爱。那真爱就是余宵珲,他的助理。余宵珲还是陆六少的学弟,曾经在同一所大学读过。   两人朝夕相处,迫于各自身份分开。后来职场相遇,耐不住情深似海,干柴烈火,就烧起来了。   其实,陆六少16岁就跑了,鬼知道他有没有上过大学,在哪上的大学。   余宵珲是在帝都读的大学,也的确跟陆家某个人是学长学弟的身份,可不是陆六少。而且他跟那个陆家人还是不同学院不同专业完全没有过交集,鬼知道他俩怎么就干柴烈火燃烧上了。   可是怎么说呢?   八卦流言——尤其是有钱人的八卦流言,传得最为沸沸扬扬且生生不息。   久而久之,当事人没当真,有些人还就当真了。   .   SUV停在一个胡同口,进不去。   茅九下车,陆六拔了钥匙就往胡同里走,边走边介绍:“这儿叫鼓锣街,帝都出了名儿的小吃街。在这儿你能吃到正宗的帝都小吃,这儿都是原生态的胡同、四合院。消费也不高,吃的正宗,环境也好,有氛围。”   茅九跟着走进胡同,胡同里挺暗的,就几盏路灯,也没什么人。他有些怀疑陆六的话,直到再往里走了几步,陡然就有许多的声音传过来,听着确实热闹非凡,令人心向往之。   “这儿到处是胡同,四通八达。不过因为建筑构造缘故,可能退一步听不见声音,走一步就听见许多声音。你现在走的小胡同,半个人没有,也许拐个弯儿,整条街都是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相同原理呗。   果不其然,一个拐弯儿,一整条街都是人,非常的热闹。空气里充满了食物的香味,闻一口都叫人唾液直咽。   再一看,整条街都是小吃摊,还有一排的铺子、饭馆,四合院的构造,装点得很有古香古色的气氛。一些酒楼门口还挂着一串红灯笼,走到这条街上还当是自己穿越了时空错乱。   这条街上一排是院子和酒楼,另一排是条河。河里还有船,点着花灯,还能看见船里有人坐着边吃边游湖。估摸着是哪家酒楼的特色节目,给租船游河吃饭,弄得特有情趣。   “那河是护城河支流,挺大,风光也不错。效仿了苏州太湖船菜,挺有意思的。不过味道不是太正宗,没那么好吃。在上面吃饭,食物反倒成了其次。”   这一下,茅九就打消了兴趣。   他是觉得船餐挺有意思的,可相比起食物,他还是更喜欢能征服整个胃的食物。   也许等他哪天有心情有情趣,觉得食物成了次要的还会吃个船餐。不过个人认为,既然是船餐,游湖吃菜就是为了享受和情趣,如果食物口感差了些反倒有些美中不足。   “其实没那么差,只是相对于老饕来说,比不上传承下来不搞花俏的手艺。到了。”   茅九随着陆六停下来,看到一座四合院。   四合院有个好听的名字: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倒是有意思。 第40章 打小人   竹里馆是典型的四合院, 一进去是面松鹤祥云影壁, 绕过影壁是呈十字型的四条小路,分别通往门和三处回廊, 回廊上却有朱门红窗的房子。   院子挺简单的, 搭了个天棚, 棚里种点儿蔬果,还放着个大水缸,水缸里头种了荷花。大片的荷叶几乎盖住了整个缸口,清新碧绿,可爱得很。墙角种了棵老石榴树,红彤彤的果子累累的垂挂着,喜人可爱。   这座四合院却是以朱红为主色调, 回廊柱子、栏杆, 玻璃窗窗框和门扉皆是朱红色, 但不仅不会使人觉得俗气反倒有种别样的喜庆。看着心里就觉得欢喜。   陆六领着茅九进去, 走的正中堂那间大屋。大屋里头别有洞天,是个跟古代客栈大堂差不多, 但要更为干净雅致。   大堂里人是挺多的, 但都很闲适的样子。而且没那么吵闹, 说话也是挺和气的说话。   陆六往柜台那儿走去, 柜台上的是个小姑娘,一见陆六, 立刻绽开笑颜, 甜美可爱。   小姑娘高兴的说:“六少, 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陆六说:“不欢迎?”   “欢迎欢迎,蓬荜生辉。还是老位置,行吧?”   陆六说行。小姑娘往电脑里输了下订单号,然后抽了块牌子给陆六。   茅九注意到那牌子做得很雅致,褐色的檀木牌子,雕了个简体中文‘末’。牌子上头还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竹子,头部绑了根红绳。   陆六接过牌子,抬眸就看见小姑娘在打电话,连忙说道:“我就带个朋友来尝尝鲜,用不着叫你们老板。”   小姑娘认真的说:“那不行,六少。您哪回来我们老板不亲自下厨的?这要是来了,我不通报,老板要把我骂死。”   “行了吧。你们老板脾气好得很,惯的你们。”   小姑娘吐吐舌头,还是继续打电话。   陆六对此是司空见惯的,每次来这儿,馆里的老板都要兴师动众来见一面。即使说了好几次,也还是没听。   茅九倒是挺诧异这儿的人对陆六的熟稔,也诧异陆六对这儿的熟稔。他本以为陆六是常在这儿吃才这么熟悉,但听小姑娘的话,却是老板对陆六很殷勤啊。   陆六边走边说道:“这儿的老板,家里世代名厨。祖上都是宫里御厨,有着自己传承的菜谱。要不是熟悉的老饕,或是没人领着,绝找不着这儿。”   宫里御厨?世代名厨?   茅九的兴趣来了,不过瞧着陆六对这儿熟悉的样子不由就问:“你常来这儿?”   “来过几回。”   才来几回?   “我看这儿的人对你很熟悉啊。老板都亲自为你下厨。”   陆六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茅九。   茅九移开目光,落在眼前的朱红门扉上,在心里描绘着门扉上精致的花纹。默默的,无视陆六的目光。   陆六推开门,走进去。轻飘飘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想什么呢?我帮过这儿的老板一个小忙,她感激我而已。”   茅九摸摸鼻子,唇角带笑的踏进去。   堂屋里面也是很典型的四合院堂屋摆设,一张八仙桌,桌子两旁两把椅子,侧边靠墙摆着卧榻,还有个躺椅。躺椅边儿上还有个鸟笼,里头是空着的。   但茅九强烈怀疑要是有客到,鸟笼上还真会摆只八哥,会逗人会说吉祥话的八哥。   陆六坐到八仙桌一旁的一把椅子上,打开茶杯倒了茶放到另一边,然后招呼茅九过去。   茅九抬头,一眼看到正中挂着的两幅字帖和画,字是好字,画也是好的。很文雅,很有意境。   他走过去,坐下说道:“你这朋友很有意思啊。”   把个吃饭的地方弄得这么文雅,赏心悦目,吃得都欢快。若是再加上一桌名副其实的美食,那得让人吃了又吃,当个无数次的回头客。   两人在堂屋里喝茶,没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进来,端了许多菜色。一盘盘的肉和内脏被端了上来,还有最为吸引人的火锅炉子,里头红彤彤的辣汤飘着几点花椒,艳丽又刺激人的食欲。   火锅炉子插上电,慢慢的等它滚开。桌上摆满了许多菜色,更多的是肉、毛肚。然后是面、青菜和酱料。最后上来的是酒和一碟酱牛肉。   最后一个人把一锅火锅续汤的铁锅子放到一边,就退出去了。   这会儿堂屋就只剩下茅九和陆六两人,陆六拿起酒瓶子倒了两杯,推给茅九一杯。   “不是饿了吗?先吃酱牛肉垫垫肚子,等会儿汤滚开了再涮肉。”   茅九接过酒杯,另一手拿起了筷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桌上的肉和毛肚:“这是羊肉?涮羊肉?”   陆六挑眉:“行啊,这都认得出来。”   牛肉片和羊肉片切得非常薄,用机器绞出来的,每一片厚薄均匀,没吃进嘴里尝那口感是分不出羊肉还是牛肉。况且有一叠酱牛肉误导在先,一般人都会误以为是涮牛肉。   倒没想到茅九一眼就能尝出来,这得是个老饕了。   茅九弯眼儿笑,夹起酱牛肉吃起来。那味道极为刺激味蕾,酱汁的浓厚风味和牛肉特有的口感融合起来,味蕾即刻被征服。   再喝一口竹里馆自酿的清酒,灼辣的味道立刻充斥了嘴里和舌头,极爽。   “好吃!好喝!”   茅九唇上染了酒的白光,有些艳丽。眼里因为吃了好吃的而染了点点光亮,很好看。那兴奋的态度感染了陆六。   陆六唇角微弯,他就知道茅九回喜欢这里的美食。   果然没带错。   突然,门推开了。一个温婉的女声带着笑意传进来:“六少这回带的朋友实在得人心意,夸得我这当厨的,太不好意思。”   茅九抬头,对上走过来的女人。女人三十岁左右,相貌清秀,但气质温婉,眉眼干净清澈,是个心善澄澈之人。   女人一见茅九立时惊讶了一下:“是个小朋友吗?”随即又看向陆六,眼里带了揶揄:“小男朋友吗?”   茅九喝进嘴里的酒一下子喷出来,呛着了喉咙和鼻腔,难受极了。   陆六见状,倒了杯茶给他,让他清清喉咙。有些无奈的说道:“柳老板,别吓着小朋友。”   柳老板捂唇轻笑,这就护上了,还说不是?   陆六瞥了她一眼,面上很无奈。   柳老板一愣,懂了。这是还没结果呢。   随即笑着走上前,向茅九道歉。茅九挥挥手,表示不介意,旋即又问她这涮羊肉吃火锅是有什么诀窍。   柳老板愣了一下,问:“怎么说有诀窍?”   茅九说道:“我听外头的小姑娘说,六哥一来您就要亲自下厨。火锅汤和酱牛肉应该是您亲手做的,可做这么点儿就太过客气了。”   这话儿,为了让她下厨就明里暗里的抬她。太会说话了,偏就还说到心坎处。   柳老板就对茅九很喜欢,况且小朋友笑嘻嘻的贪吃模样,又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不喜欢也难。   “诀窍是有。三伏天里吃火锅唯一的诀窍就是——”   茅九屏气凝息的听,陆六兀自喝着小酒,懒得掺和。   “开空调啊。”   茅九:“……”   柳老板哈哈大笑,觉得茅九反应太可爱。这抿着唇面无表情其实有些委屈的模样,太可爱了。柳老板自己有个小孩,母性泛滥,就特别想把茅九带回家养着。   多可爱呀。   柳老板说:“好啦。不逗你。我亲自动手给你涮羊肉。”   茅九谢绝了,又不是手残了。   柳老板闻言笑了:“吃火锅涮羊肉也是讲求时间、顺序。涮的顺序不对,坏了汤的味道。涮的时间不对,太短时间肉就半生不熟,太长时间肉质就老得咬不动。这涮完了肉,怎么吃,也是个讲究。”   茅九兴趣就来了。   他不喜欢被人伺候着,可要是涉及到好吃的,那就另当别论。   “那就麻烦柳老板您了。”   哟,还这么礼貌呐。   柳老板挺诧异,看茅九那眼,恨不得赶紧涮羊肉吃起来可即使如此渴望,还是规规矩矩的,一本正经的,非常有礼貌有教养。侧头瞥了一眼陆六,后者正眉眼含笑的盯着茅九看。   垂眸内心发笑的摇摇头,好一波狗粮迎面而来。   “涮火锅的顺序简单,先是毛肚、后是羊肉,三是菜再是面。最后这汤,既有原汤底的味道,又有肉、菜的鲜味,面放下去,吸收了汤汁的味道,鲜嫩美味多汁。”   柳老板一边说一边把烫好的毛肚和羊肉蘸了酱汁裹在鲜嫩青翠的生菜里,放到茅九的碗里:“尝尝。”   茅九吃下去,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夸赞:“好吃!太好吃了!”   他面无表情,眼里都是亮光。比满脸表情夸得花儿都快开了的奉承还要真诚实在,逗得柳老板开心极了,一个劲儿的涮羊肉、毛肚,蘸酱包生菜投喂茅九。   这两人,一个投喂得开心,忘乎所以。一个被投喂得开心,忘乎所以。   真是……母子情深。   陆六有些孤单的自己涮毛肚喝白酒,明明是亲自为他下厨的柳老板一见茅九便只顾着殷勤去了。明明是他带来吃饭的茅九一个眼神没甩给他,全跟柳老板热乎去了。   不知不觉中,竟是吃得七七八八的,茅九捧着肚子饱了。心满意足的,微微的眯着眼,跟家里头那只英短似的,一吃饱一满足就摊开四肢微眯着眼失神。   陆六没忍住,上手撸了一把。茅九愣了一下,然后放松了身体。于是,陆六没能克制住他禽兽的丑陋面目,继续撸。   柳老板讪讪的放下筷子,慢了一步没能撸上。回身去外面叫服务员来收拾,顺道端了饭后水果过来。   服务员很快就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并把水果放到桌上。柳老板则是搬了套茶具过来,正在烧水。   陆六叉了水果送到茅九嘴边,这会儿估计是伺候上瘾了。   可茅九顿时就回过神来,发现两人也太亲密了。抬头一看柳老板暧昧揶揄的眼神,脸皮有些撑不住。起身退开了,自己去拿水果吃。   陆六表情淡淡的,似乎不为拒绝而恼。其实心里有淡淡的失望。   茅九眼角余光瞥着陆六,怎么看觉得对方跟被猫拒绝撸毛后的失望。   一时之间,堂屋有些安静。只剩下滚滚煮开的水,那是柳老板在煮开水泡茶。   突然,铃声打破了安静。茅九看过去,是陆六的手机响了。   陆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起身到外面接电话。茅九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随着陆六而走,一直跟着到了外面也没能收回来。   柳老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茅九猛然回神,面对柳老板笑盈盈的目光,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仅是一会儿,很快便又坦然了。   柳老板煮好了水,便泡茶。她那泡茶的功夫也是祖传的,老手艺。花式漂亮,冲出来的茶味道也好喝。冲泡了一杯,把杯子递给茅九。   笑着说道:“我叫你阿九可以吗?”   茅九点头说可以。   柳老板说:“你是六少第一个带过来的人……很惊讶吗?啊,我刚刚说的都是逗你的。六少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的,你是他第一个带过来一块儿吃的。”   是么……   茅九大拇指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外面打电话的陆六的背影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哟,看来六少不是单相思可要修成正果也不容易啊。   柳老板眯着眼睛笑着想。   “阿九,你想知道六少怎么认识的竹里馆吗?”   茅九侧头,收回目光:“嗯?”   “他是自个儿跑这儿来的,六少从小在帝都长大,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出来逛。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在帝都到处逛。逛到了这儿,进来了。当时没位置,服务员让他离开。他不离开,我当时心血来潮就亲自下厨请了他。后来他就认识这儿也来这儿吃过好几次,回回都得我来下厨。”   茅九直觉得柳老板要说的不是这些,但他选择倾听。   那样的态度令柳老板感到尊重和舒服,心底下对他又喜欢了几分。   她继续说道:“就那一次,六少救了我一命。”   茅九便有些惊讶了,不过还是掩饰得很好。   “我曾经差点被我的前夫害死。”   茅九没能忍住惊讶,柳老板虽相貌清秀,但气质实在太好,说是个大家闺秀也不为过。这样独特的女人居然遇到这样狠心的丈夫?   柳老板脸上带笑,但提起丈夫时神色变得淡了,隐有厌恶。她缓缓道来曾经的事情——   柳老板家里是世代厨师,祖上出过好几代御厨。正经来说,是个御厨世家。竹里馆就是柳家的传承,光是这栋四合院在帝都这地儿就是无价之宝,但真正的无价之宝却是柳家传承下来的菜谱。   柳老板这一代就她一个女孩,为了不断了传承是打算招赘的。她的前夫是父亲好友的遗孤,一家穷困,是靠着父亲接济才过得下去。   前夫也算争气,靠着自己努力考上了中医大,当了医生。一步步升职成为主任,前夫一家都很感激柳老板一家,尤其是前夫的母亲,每次见到她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他们家的弟妹对她也恭敬,当成姐姐般亲近。   前夫追求她,而且愿意入赘。他们家不单他一根独苗苗,所以入赘没关系。前夫的母亲也同意。因为是打小看到大的,柳老板的父亲就同意了。   柳老板本是不答应的,她不喜欢前夫。后来父母因事故去世,是前夫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打点上下,陪着她走出那段阴暗的日子。   柳老板和他结婚之后,想着既已成为家人,就把前夫的母亲和弟妹从那逼仄的出租屋接过来一块儿住。   因为是世交,彼此都很熟悉。所以相处得很愉快,完全没有摩擦,非常的融洽。前夫母亲——也就是她的婆婆,对她很好。她很慈祥,每天家里的家务都是她做的,完全没有给柳老板动手的机会。   婆婆拉着她的手说:“你爸妈再世时就是被当成小公主宠着,不能你爸妈不在了就没人疼你宠你了。你放心,妈疼你。妈一直都当你是妈的亲生女儿。”   柳老板很感动,结婚后婆婆对她确实很好。很多时候跟前夫发生口角多半会向着她,她是知道前夫一家很感激她的。   如果没有柳老板一家的帮助,前夫一家真的就穷困潦倒甚至病的病,死的死。   前夫一家知恩图报这点也是让柳老板最放心的,只要人是知恩图报的,就证明品性信得过。   柳老板在婆婆温情的话语里喝下了她每天都熬的汤,那汤据说是前夫开出来专门利于女性调养身体的。   结婚五年,柳老板一直没有身孕。慢慢的她就着急了,去医院查了才知道她的输卵管堵塞,不易怀孕。前夫和婆婆都安慰她,说没有小孩领养一个也行。   前夫和婆婆的理解和温柔令她深感愧疚,后来见婆婆不是担忧儿子的香火而是担忧她们老柳家断了传承就更为感动。   她把前夫的弟妹带在身边教了,打算把老柳家的手艺都教给他们。起先前夫和婆婆不同意,说不是柳家人怎么能学老柳家的传承。   柳老板就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怎么就不能学老柳家的传承?”   她把两个小孩带在身边教了,让他背菜谱口诀。小孩学完了菜谱口诀之后她就开始病了,身体虚弱,上医院查找不到原因。   身体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就连竹里馆都无法管了。丈夫这时候帮着她接管菜馆,然后又查遍了方法给她补身体,治病。   丈夫是中医,也对她这病束手无策。婆婆那时候每天都在家里做家务和饭,对她悉心照顾。   “说实话,那时候我真感动。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丈夫一家人。他们在我生不出孩子的时候还鼓励我,病了的时候不离不弃尽心尽力。”沉默了会儿,柳老板冷笑:“当然后来我就知道我这些感激喂给了狗都嫌浪费。”   茅九隐约能猜到柳老板身体虚弱的源头来自于谁了。   陆六第一次到竹里馆,正巧是柳老板对自己的病情无望,带着不舍回到竹里馆。正好遇见了陆六,就想着给最后一次下厨。   陆六吃完了,赖着不走非要老板过去。服务员来说的时候,柳老板是有些烦的,走到了地方瞧见陆六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里顿时冒出隐秘的连她也说不清的希望。   柳老板有些冷淡的问陆六还有什么事,然后下逐客令。   陆六扫了一眼柳老板,说了几句话:“命宫凹陷,遭横祸凶险。眼贯赤脉,灾祸凶险,财帛田产将失。夫妻宫有纹,遇人不淑。子女宫丰厚无缺陷,应已有子女。现子女宫微塌,子女亲缘淡薄。”   柳老板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年,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待陆六离开,她一个人在温暖的堂屋里,却如坠冰窖。   后来她的丈夫和两个弟妹过来了,一脸担忧,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陆六和柳老板什么关系,是不是来觊觎竹里馆的继承权。   前夫那话,分明把她当成已死之人。   这一刻,柳老板望着一脸担忧的丈夫却觉如坠冰窖。寒冷从脚底板窜上来,怎么也下不去。   陆六那话分析开来就是说柳老板遭遇凶险横祸,不是天灾而是人为。他说柳老板遇人不淑,那么人为的那个人是谁也就很容易猜了。   她本该有子女,却几乎丧失了子女缘分。柳老板联想到丈夫是个中医,每天让婆婆煲的让她喝下去的汤,就不寒而栗。   柳老板掀开盖子,添了热水重新泡茶。一边泡一边说道:“后来我回去调查了,发现真相。原来我那病是叫那老太婆打小人了。”   茅九对打小人很熟悉,他是南方人,而打小人在南方广府地区最为流行。打小人是一种祈求平安的习俗但也有害人的巫术。   把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于特殊时间特殊地点祭拜凶星白虎,一边用鞋跟打小人一边诅咒。会把一个人的气运全都打散,使之变得虚弱最终病死。   “我前夫和婆婆一家人,原来早就对我不满了。不,不仅对我,是对我老柳家一家都不满。他们憎恨我们老柳家,呵,很可笑是不是?这大概就是农夫与蛇的真实版故事。”   柳老板前夫一家原来早就对柳家十几年的接济不满,他们憎恶柳家的同情但又没有骨气拒绝柳家的接济和帮助。他们靠着柳家活下来,然后又开始觊觎柳家的传承菜谱和竹里馆。   柳老板父母的死也有前夫一家的手笔。前夫一家早就谋划好了,心机深沉,口腹蜜剑。一家四人蛰伏七八年就为了柳家的财产。   前夫不惜入赘娶她,一家人和乐融融捧着她溺杀她。婆婆每天熬的中药汤是避子汤,至于什么输卵管堵塞,前夫是医生,弄到这些东西骗她并不难。   让她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愧疚难当将柳家食谱教予前夫弟妹。然后婆婆又利用打小人诅咒她,偏又找不到生病的原因。   “一家人靠着我们柳家才活得下去,却还要谋夺我柳家的家产和菜谱,还要我们柳家的命。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白眼狼啊。”   茅九听着也觉恶心。   “可惜啊,太着急。他们只知道菜谱,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做菜。当年我花了五六年时间才明白菜谱,他们花三个月就想明白?他要是再晚点儿,再等会儿,我就把竹里馆过继给他了。好像是因为他们医院要评副院长,院长千金瞧上他了,他没忍住,一家人没能忍住,提早要我死。你说说,这么一家人,真的就是吸血虫。吸完我们柳家就去吸院长家。那院长千金可是完全不知道他已婚啊,还当是个年轻有为的。”   “那么,最后怎么样了?”   柳老板笑了一下,眼里都是寒冰:“我报警了。他不是想我死吗?我如他的愿,入他的局,给他添点儿柴火,谋财害命可够他进局子里待到天荒地老。里头可有不少人关照着,能让他学会什么叫后悔莫及。至于他那家人,全都赶出去了。当年怎么穷困潦倒如今就怎么样活,还是名声烂掉人人唾弃的活着。”   “阿九,你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茅九:“既有害人之心,当有承受恶果之时。”   柳老板一拍掌,笑得开心:“说得是。哎,我真是越看你越喜欢,要不然你娶了我女儿吧。”   “你女儿?”   “啊,我后来和我初恋结婚了,和我先生生了个女儿。她长得很漂亮的,你看看——”   “等等,您……您几岁了?”   “我70后的。”   茅九瞪大眼睛,四十多了还这么年轻?   “你看看我女儿,漂亮不?要不——”   “柳老板,又在推销您女儿?”   柳老板尴尬,起身遁了。   堂屋里剩下陆六和茅九面面相觑。   良久,陆六不太高兴的问:“你还真想要柳老板的女儿?” 第41章 中蛊   茅九摸着下巴:“可以考虑。”   陆六盯着茅九看半晌, 忽然笑了。   “你知道柳老板女儿才几岁吗?”   茅九有不好的预感:“几岁?”   “她才五岁。”   茅九脸皮抽抽, 柳老板是多嫌弃自己女儿?   陆六说:“她那不是嫌弃,是在炫耀。等着拿出照片然后让你夸她女儿可爱,好给她机会炫耀。”   茅九扶额:“还能这样……”   两人吃饱喝足, 又在大堂里听了会儿京剧才离开。此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下来,时间到了晚十点左右。外头人还是很多, 他们就逆着人流走,回到之前的胡同口。   一边走一边闲适的聊, 聊完了才发现两人有很多共同话题。相处起来跟老朋友一般舒适。   刚走到胡同口,陆六脚步顿住。茅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原本该是停车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停车的位置上竖着块牌子, 牌子上是不准停车的图形。   这车……是被拖走了?   茅九拍拍陆六的肩膀, 无声的同情。   陆六回头:“这儿没车,你要跟我一块儿走路。”   “公交?”   “没卡, 没零钱。”   陆六可以滴滴打车, 但他不说。   茅九无所谓:“那行吧。咱走回去。”   以他的脚程, 走回去是没问题的。   陆六:一起压马路.√   茅九脚程很快, 他是曾经打算从村里直接走到帝都的男人。所以陆六压马路计划被打破, 两人根本就是在赛跑。   陆六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跟不上茅九, 于是加快了步伐。茅九发现陆六的步伐挺快的, 于是放心的加快了步伐。   陆六发现茅九更快了, 健步如飞是什么概念总算能明白了。为了肩并肩, 跟上去, 从走路变成了慢跑,从慢跑变成了赛跑。   两个小年轻从身后的便利商店跑出来,手上拎着袋子和一把西瓜刀。袋子里装了刚从便利店里抢来的钱,正打算逃跑。   刚坐上摩托车,发动的时候,便利商店店员跑到门口大喊:“抢劫啊!”   “妈的!”   两个小年轻啐了一口,发动摩托打算回去砍店员一刀。摩托车刚调转个头,一阵风刮过来,两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飞踢过来把他俩踹飞了出去。   “别挡道儿!”   俩小年轻被踹懵逼了,可还没完。摩托车已经被发动了,没人驾驶就直接朝着便利商店那店员冲过去,又是一阵风刮过来。   一个飞踢把摩托车踹飞了出去……压在他俩身上。   茅九愤怒:“别挡道儿!!”   便利店店员跑过来,看着两个被摩托车压着估摸伤得不清的小年轻,拎起被抢了的钱。张大嘴巴,眼神迷茫,拨打电话报警。   “喂?警察叔叔吗?我好像看到武林高手了。”   警察叔叔:“……”   .   茅九和陆六最后是在小区警卫异样的目光中走回公寓的,狂奔回来把开车时候要花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跑了回来。   一回到公寓里都瘫着不想动了。   茅九有气无力的踢了一下陆六:“你怎么跑那么快?”   陆六撩起眼皮:“不是你跑的吗?我跟着你啊。”   茅九也是跟着陆六跑的啊。   算了,没力气计较这些。   蓦地,茅九感到怀里重了一下,低头睁眼,见是陆六公寓里的那只英短正端庄的坐在他怀里无声的望着他。   茅九顿了一下,默默的给撸毛。   继英短之后哈士奇也跑了下来,甩着尾巴就要蹬到陆六身上,给陆六一眼瞪过去:“蹲下!”   乖乖的蹲下了。   茅九问:“这一猫一狗都叫什么?”   “嘻嘻嘿嘿。”   “你笑什么?”   陆六沉默。   茅九又问:“它们有名字吗?”   “嘻嘻嘿嘿。”   “你到底笑什么?”   陆六沉默。   茅九突然灵光一闪,迟疑的问:“它们就叫嘻嘻……嘿嘿?”   “嗯。”   茅九看着陆六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变得诡异莫名。   居然给一只猫一只狗取嘻嘻嘿嘿这种名字,简直内心肮脏丑陋!   陆六莫名的从茅九脸上看出这行字,他说:“我取的名字够有水准了好吗?如果不是我严重抗议,现在它们就不是这个名字了。”   “那是什么名儿?”   陆六心情有些沉重:“翠花。二狗。”   茅九同情的目光落在什么都不懂的一猫一狗身上。   “九哥?”   茅九仰头,从后面看到小山站在楼梯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居然少有的委屈。   小山想下来但看到茅九脚下的那条狗又缩回脚:“九哥,你跑哪去了?两天没见人影。”   茅九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鬼域那儿呆了两天,公寓里就剩下小山一个。   “抱歉小山,九哥去办事儿了。”   小山也没有责怪茅九的意思,这两天里余宵珲对他多有照顾,没饿到。只是担心茅九,现在见他没什么事儿,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会儿他不敢下楼,哈士奇一听他的声音,两耳竖起来,蓝色的眼珠子贼亮,噌的一声站起来。小山正好和哈士奇深情对望了一眼——   “既然没事那九哥我先回房了再见!”   飞快的一串话扔下去然后飞快的窜回房间,哈士奇嗖的一声蹿上二楼,贴着小山房间的门板划拉着想跟他玩。   茅九没忍住笑出声:“你们家嘿嘿怎么就这么喜欢我们小山。”   陆六起身倒了两杯水,推给茅九一杯:“嘿嘿少有人陪它玩儿,小山每次见到它就跑,它以为小山跟他玩儿。”   茅九接过,然后道谢。   两人回房,陆六回了余宵珲电话。   刚才在竹里馆的时候也是余宵珲给他来的电话,陆六两天没去公司,余宵珲就把现在明曲园和窃金贼的一些事儿跟他说明一下。   警局那边老钱根据陆氏提供的一些线索找到了窃金贼,抓捕了其中一些团伙,但那个长风衣棒球帽的男人给跑了。目前在抓捕。   至于明曲园的事儿,网络上已经澄清是谣言了。用了噱头俩字,很多网民就信了这不过是有人想出名导演出来的闹剧。   现在网络上真真假假很多,反倒是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人们大部分抱着怀疑的心态。稍加引导就能辟谣。   不过还是有部分灵异爱好者不相信这是假的,但这番言论也只是在某些论坛传播而已。并不会对陆氏名声和明曲园造成多大的伤害。   陆六这回给他电话是让他提醒老钱注意那个长风衣棒球帽男人的长相,他之前有提示过老钱。这么一说,老钱就该知道往哪儿找人。   挂了电话之后,陆六又打了个电话。这回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吊儿郎当:“风水堪舆请按1,看相算命请按2,紫微斗数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   “你懂的还挺多。”   年轻男人一个激灵,连忙端正了态度:“六少!”   “很闲?”   “没呢。六少,啥事儿吩咐啊?”   “没什么。我就问问,这次天师界的比赛,场地在哪?”   天师界每一届比赛都在帝都举行,可具体的比赛场地比赛项目就不知道了。指不定场地莫名其妙跑到喜马拉雅山群山都有可能。   “这……不太清楚。”   “行啊,这都会瞒着我了。”   “不是,没。六少,我就听到点儿,大概猜了一下。应该是到喜马拉雅山山脉,具体哪座山,不知道。”   “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说了几个词:“红雪。椰提。圣墓。”   这几个词串连到一块儿要是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陆六对这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能从圣墓中活着走出来的也就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死了,全军覆没。   他说:“让他们撤回来。疯了这是?嫌天师界人太多赶着去送死?”   “没用啊,六少。人都已经送去了。天师界很多老人都跟着去了,说是护着孩子们。我觉得这次准备挺充分的,说不定能打开圣墓——”   “别想着干这些蠢事!”陆六冷冷的警告:“那不是我们人力可以去接触的,最好让人回来。”   年轻人苦笑:“都去了。那边信号差,也都联系不上。再说了,天师界都是修道之人,本来干的就是跟天道作对的事儿。想拼着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振兴天师界……六少,这是天师界几乎所有人的希望。”   陆六沉默,但他还是说:“听我的吧。能联系到人,就尽量把人叫回来。圣墓不是人力可以接近的,那是接近于神的地方。”   年轻人蓦然震惊,接近于神的地方,那该是多厉害的地方!再说了,这个时代,还有神吗?   这话若出自其他人他肯定不信,但这话是出自唯一从圣墓里活着走出来的陆六少之口。由不得他不信。   “我会想办法联系上他们,把您的话带到。”   陆六点头。他能说的也就这些,只希望还来得及,他们还没闯进去。   挂断电话,陆六也不愿回想圣墓中的遭遇,便搜出副耳机戴头上听歌。   .   余宵珲打完电话之后回到客厅,见张小道抱着个海绵宝宝的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不由一笑,上前撸了一把张小道的头发:“今天怎么在家?”   张小道半个眼神都没舍得从屏幕上移开,心不在焉的说道:“还不是要保护你。”   余宵珲正把一个火龙果拨开,一听抬头问:“怎么说?”   张小道说:“那天不是看怪婴袭击你了么?你这样就是招练邪术的惦记,要是我走了,谁保护你呢?”   余宵珲听着这话挺高兴,没忍住又上手撸了张小道的头一把。结果手上沾了水果汁水,大半糊到张小道头发上了。   张小道脸都绿了,眼神哀怨。   “哥……你恨我呢。”   余宵珲忍笑:“抱歉,小道。去洗个澡。”   张小道目光在屏幕上来回游移,余宵珲笑着说道:“行了,给你暂停。”   张小道恋恋不舍的起身,“记得暂停,等我来看。”   余宵珲应了,张小道起身去洗澡。客厅就剩下他一人,于是就专心的开始剥火龙果、芒果和橘子这些皮难剥的水果。   张小道嫌麻烦,很多难剥开的水果他都宁愿不吃也不剥。但这些都很有营养,对身体好,余宵珲就动手给他剥开,削得整齐放水果盘子里等着张小道洗完就能来吃。   此时,厨房的地砖上一个下水道通口爬出来一条细长的牙签大小的粉红色肉虫子,看着一挪一动的,速度却很快,很快从下水道通口爬到了碗橱。   余宵珲剥好了水果去洗手,洗完后拿起干净的白布擦手。那白布挂在碗橱的上面,他走了过去,擦了一会儿陡觉脚上一阵痛,低头一看,只见脚趾头上面一滴血滴。   大概是被什么给刮到了。   余宵珲这么想着就去抽了纸巾抹掉血滴然后滴点儿药水,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没多想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很风平浪静,帝都的人们每天日常生活按部就班,似乎没人再记得窃金贼这伙绑人撕票行径恶劣的犯罪团伙。   毕竟每日新闻里的犯罪事件层出不穷,比之恶劣的还有很多。   但茅九和陆六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几天里茅九把小山送到老钱那儿,让他照料着。小山也知道轻重,没说什么就过去了。至于家里的哈士奇和英短则被陆六送到姐姐的家中,让帮忙养几日。   几天里发生的唯一异常是余宵珲,因为每天上班的缘故,陆六看出了余宵珲一天比一天虚弱。脸色苍白,两颊凹陷,眼下青黑,憔悴得不像样。   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言他这是失恋了,打击过大,茶饭不思。   搞得陆六都差点信以为真,最后看不过眼的给大方放假,让余宵珲调理好心情再回来上班。   余宵珲本来不愿意请假,但他也发觉到了自己身体不对劲儿,就没多坚持。谁料一回到家他就倒下了。   幸好那时候张小道还在,因为担心余宵珲受邪术所害而放弃这一次天师界比赛。每天都宅在家里,正好接住了余宵珲倒下的身体,连忙将他扶到床上去。   想要叫醒余宵珲却发现对方昏迷不醒,张小道想到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以为余宵珲生病了,打算送他去医院。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张小道失神的盯着余宵珲的胳膊,他刚刚似乎看到余宵珲的胳膊里有什么东西扭动了一下。张小道挂断电话,抓起余宵珲的胳膊查看,跟常人无二,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不觉得是自己眼花,那一瞬间看得很明显。并非眼花。   张小道脱掉余宵珲的西装上衣和里衬,悚然的发现余宵珲瘦得可见肋骨。这不寻常,在两三天前他看到的还是个很健壮的余宵珲。   短短两天时间就消瘦成这样,怕是中了邪术。   突然,余宵珲的胸膛动了一下。   张小道睁大眼睛,看着余宵珲的胸膛上有条形状的东西快速的游走,好似就在皮肤表面。迅疾的出手抓住那东西,没料到余宵珲疼得醒过来。   虽是醒了过来,神志却是还没恢复的。应该是因为痛觉使他潜意识醒了。   “哥!”   张小道连忙松手,余宵珲立时又昏了过去。   他没猜错,就是刚才那条虫形生物导致余宵珲命在旦夕。而且,这虫形生物恐怕不止一条。   没过一会儿,张小道就看到了许多条虫形生物不时在余宵珲的身体游走。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有多少。   他猜测应该是蛊。   蛊是很神秘的东西,一般都只在闭塞的族群里传承。张小道不清楚这是什么蛊,而且现在帝都里比较厉害的天师都不在。寻求家人帮助也需要回到南方,余宵珲的身体根本没有时间等他回到南方或是让南方的家人赶过来。   张小道急了。一时之间痛恨自己没有好好学,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对蛊是真不熟悉,要不然当初遇到的怪婴他也不会认不出来是蛊婴,反倒以为是鬼童子。   张小道只能用正一道驱魔除邪的符咒镇压住那蛊,起到了一些作用。但要除掉蛊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为有符咒镇压的缘故,余宵珲短暂的醒了过来,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他很快就想到了陆六少身边的茅九,因为陆三少特意吩咐的缘故,他多少知道茅九驱魔天师的身份。   趁着还醒着的时候,余宵珲说:“找茅九。”   “他在哪?”   张小道此时不管茅九是谁,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陆家六少那儿。”余宵珲随即说出陆六住的那公寓地址。   张小道一听,二话不说把半拖半抱着余宵珲下楼坐上车。开动车子,踩下油门,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尝试了好几次,磕磕碰碰的来回撞了几次总算是开上正道。   张小道以前学过开车,没有驾照。那技术,还是不错的,飙车的时候几乎都把车毁得七七八八的,都每一次都没死人。   因此,国道上许多人在这一天都经历了惊魂一幕,一辆马自达横冲直撞擦着大货车飞身而过跟赛车似的惊险刺激。闯红灯那都是小事儿,它直接就跟交警赛车了。   很多车主见状都不由感叹这哥们,要么新手胆儿肥,要么后台够硬找刺激。总之都不是他们愿意杠上的。   张小道再次闯了红灯,正好那会儿老钱领着队里的几个小子从一个中高级小区逮着了逃出去的那个长风衣棒球帽的男人。   这人可真是狡猾!   每次都不是同一张脸,要不是陆六提醒,还真就抓不住。   按照陆六提醒,老钱往中高级小区三十多岁,相貌精明略带煞气的人身上查。排除了好几个人本来还被这人跑了,要不是突然撞了一下那男人,让他磕着脸,一下把脸上之前受的伤磕裂了渗血真就又让他逃了。   那男人脸上的伤是上次逮捕的时候子弹擦过去弄伤的,过了好几天本该是结痂了。可男人做贼心虚,把自己的相貌改了一下,遮住了伤口。   伤口透不过气,一直没能好。   当知道最后形迹败露就因为他自作聪明遮住伤口,男人悔恨得要死。   老钱冷笑:“悔恨?进牢里悔恨着吧。”   这样一来,除了那个被称作婆婆的女人还没抓着。窃金贼这团伙都被一网打尽,整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小李问老钱:“师父,不是还差罪魁祸首吗?”   老钱斜瞥他一眼:“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小李不服,有些不以为然。   老钱一掌往小李后脑勺拍:“榆木疙瘩!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有人犯法,就得咱们出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有些人犯了行规,就该行里人去清除。”   小李说:“什么行规大得过法律?”   老钱瞪眼:“没有。法律凌驾一切。等着吧,最后还得依法判刑。”   小李不明白,老钱懒得解释了。   老钱没说明白,更清楚点来说应该是各司其职的意思。普通人犯法,警察负责逮捕。但这天师界练了邪术害人的,就还要天师来驱除。   但到最后,真正能对犯人判刑的,还是法律。   张小道开到了陆六住的那公寓的小区,小区的警卫认识余宵珲就放行让他们进去。张小道停好车之后就扛着余宵珲拍陆六住的公寓的大门。   陆六不在,还在公司里当他的镇店总裁。   茅九出来开门,一打开就看见张小道着急的模样。后者没看清什么人张口一股脑的就说‘救命’。   茅九一惊,问:“怎么回事儿?”   张小道一见茅九,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也没时间想那么多,连忙解释:“您是茅九茅天师是吗?我哥中蛊了,您救救他。”   中蛊?   茅九一看,发现是余宵珲。再看对方将死之相,目光下移,却见余宵珲脖子处有虫形之物在其皮肤之下游走。眉头一拧,接过余宵珲沉重的身体。   “快进来。” 第42章 草鬼婆   茅九把余宵珲平放在地板上, 转身去拿了自己的一身行当, 放在地上铺开来。想了想,又去拿了瓶白酒。   当他过来的时候却见张小道拿了张毯子要盖在余宵珲身上,便说道:“别给他盖毯子。”   张小道脸上为难:“哥说他冷。”   “冷就对了。让他冷着。”   张小道不明白。   茅九走过来,脱掉余宵珲的上衣,一见上面用朱砂画的符咒便向张小道投去了诧异的目光:“你是天师?”   张小道连忙摆手摇头:“当不上。”然后用手指头挠挠耳朵,不好意思的说:“只是道士。没那么厉害。”   茅九眸中带笑, 温和得紧。他此时是见着同道中人,心里欢喜。突然出手如闪电, 袭向张小道, 后者反应迅速一个后空翻跳开。   张小道本还以为自己找错人, 但和茅九交上手之后就明白对方是在试探自己。这是天师界打招呼的方式, 先是身手试探,估摸对方师门,好作攀谈。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茅九便停手,说道:“正一道?”   张小道点头, 然后讪讪的问:“您是茅山派?”   他没能试探出茅九的身手, 只觉得似是茅山弟子, 又不太像他见到的茅山弟子。   茅九点头,继而补充:“南茅山。”   他本是不晓得南北茅山之分, 但听陆六之前的话, 大概清楚了自己是什么师门。出门在外, 师门之事还是要说清的。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伤害。   张小道眼睛一亮,南茅山?那个神秘的据说已经失传的门派?   突然的,张小道想起自己为什么对茅九感到熟悉了。因为他曾经见过茅九,在鬼怪论坛里的一个抓水鬼视频里见过。   他后来仔细研究了那视频,对茅九越发崇拜。一直想着要是能认识结交定要好好讨教,现在遇着了,可惜时间不对。   张小道问:“茅大师,您看我哥到底中的什么蛊?”   “虫蛊。吸血虫蛊。”   茅九蹲下,扶起余宵珲,抬头对张小道说:“来,帮我把他衣服脱掉。”   张小道连忙照做,却一脸不解。   茅九解释道:“他这是中了吸血虫蛊,可现在还没死,因为在他身体里的只是子虫蛊。真正吸血的是吸血虫蛊。”   张小道不明白。   茅九说:“这么说吧。他现在身上这些游走的虫蛊只是吸收他身体里的养分,不会真正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他体内还未孵化的吸血虫蛊卵。子虫蛊在他身体里孵卵,孵完卵之后就会立刻死掉。它们在血管里面活动,没有氧气会很快就死掉。但是因为人体血管附近潮湿且温热,最适宜孵化这些吸血虫蛊卵。一旦孵化,吸血虫蛊就会吸血,迅速长大。到时就需要氧气,他们就会在撑破血管,挣扎着跑出来。不过跑出来不过一会儿也会立刻死掉。因为外面的温度偏差过大,会让它们活不下去。”   张小道说:“所以现在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游走的虫蛊,而是我哥体内尚未孵化的卵?”   “对。”   “怎么办?”   “催化卵的提前孵化,把它们引出来。”   “那现在就开始?”   “还不行。”   “为什么——是需要准备什么吗?”   “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最重要的是需要血作引子。”   “什么血?人血吗?我去医院血库偷。”   “等等。只要是血就行了。”茅九颇有些头疼张小道风风火火的样子,“去菜市场多要点猪血鸡血,尽量多。”   “行!就这些?”   “嗯。其他的我来准备。”   张小道风风火火的跑了,开着那辆已经很残的马自达上路了。刚准备放弃的交警一见这车,差点破口大骂,连忙连接所有在线交警,务必把这辆闯红灯死不悔改的马自达截下来!   不截下来他们脸能丢到明年去!   可惜张小道思维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以前……是骑自行车的。他不仅骑自行车,还是在山林乱石间骑的自行车,横冲直撞已经是很客气的形容了。   总之当他从菜市场把全部的血都收集回来再开回小区都没能被逮住,不过那车已经被交通摄像拍下了三百六十度无码高清照,估摸着是不能再开出去了。   张小道扛着很大一箱猪血兴冲冲的放到茅九面前,然后眼巴巴的问:“可以开始了吗?”   茅九摇头。   张小道失望:“为什么?您还没准备好?”   “好了。”   “那为什么?”   “得等。”   “等什么?”   “等母蛊来。一并铲除。”   张小道知道除去子蛊会让母蛊反噬,所以茅九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除去母蛊或者说除去母蛊携带者。   茅九说:“这是其一。如果母蛊在能够安抚子蛊,在将它们引出来的时候不至于暴动。”   “为什么让我哥光着身子躺在地板上?”   因为余宵珲此刻在没有神志的情况下仍旧喊冷,可见他是真的冷。   茅九说:“他身体里的卵正到了孵化的时候,体温的变化于它们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虽然人体温度在仍有生命迹象的时候变化幅度不大,但也会延迟他们的孵化。余先生说冷,其实是因为它体内的蛊在抗议。”   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蘸了一点混合了朱砂和白酒的墨黑色汁,顺着余宵珲四肢经脉画符,将子虫蛊赶到余宵珲的右手臂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然后用从厨房拿的一把小刀划开手臂。手臂皮肉被还开,却没有鲜血流出。茅九用力一挤,将小包里的子虫蛊挤出来,流到了一个小盆里。   张小道看着碗里面蠕动着的许多针线状的小虫子,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差点呕吐出来。   茅九一个眼神没落到碗里面,手起符落加白酒,一阵火焰蹿起,直接把碗里面的子虫蛊全都烧成灰。   当子虫蛊出来的时候,余宵珲也缓缓转醒。张小道连忙蹲下去照顾他,仰起脸问茅九:“大师,好了吗?”   茅九把家伙工具都准备出来,摆在一边:“没。”   张小道有些失望,垂眸的时候瞥见买回来的血不由一声惊呼,引得茅九抬头看过去。   张小道说:“大师,血凝固起来了。”   茅九眉一拧,“有没有抗凝剂?”   “没、没有。”   茅九也不知道公寓里有没有抗凝剂,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差不多是陆六回来的时间。等他回来可以问一问有没有抗凝剂,如果没有就只能再出去一趟采购血液。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门开了。陆六回来了。   陆六绕过磨砂玻璃隔断屏风,就看见两人刷刷投过来的视线,低头看到地上躺着的余宵珲。后者虚弱的跟他打了招呼。   陆六摆摆手,让他休息。然后看到地上还摆了一些驱魔所用之物,便问:“怎么了?”   走过去一看余宵珲身上的情况,猜测:“中蛊了?”   茅九点头,随后又问有没有抗凝剂。   陆六说:“有。等会儿,我去拿。”   “行。”茅九头也不抬的挥手,然后专心画符。   陆六拿了抗凝剂回来,处理了一下那盆动物血液,然后端起来放进冰箱里保鲜。一看冰箱里菜挺齐全的,扭头出去问认真画符的茅九:“你要吃什么?”   “随便。”   “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不要葱不要姜,绝对杜绝禁止芹菜的出现。”   “要么葱和姜,要么芹菜。你选一种。”   茅九画符的手顿住,眉头拧起来,嘴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线,脸色很严肃。   陆六好整以暇的等茅九的回答,半晌,茅九妥协:“不要芹菜。”   至少葱姜的味道可以忍受,只要拨开就可以了。芹菜就是味道都没办法忍受!   张小道跪在地上照顾余宵珲,然后无语的看着两人商讨晚餐放葱放姜还是放芹菜。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陆六本是要回头的,想了想就很顺便的问张小道和余宵珲:“有什么忌口的?”   张小道:“不吃姜。”   陆六特别冷酷:“没得挑。”   余宵珲虚弱的举手:“可不可以不放蒜?”   陆六扯扯唇角虚假的笑了笑,然后当没听见扭头回厨房。   张小道\余宵珲:所以其实就只是随便问一问根本不会采纳的是吧?   直到厨房的香味飘到鼻子底下,惹得肚子呱呱叫的时候茅九才放下笔,满意的看着完成了一叠的符放下朱砂笔。   张小道看着茅九的目光何止是崇拜,已晋升为迷弟。   “大师……”   茅九说:“叫我九哥就行,别叫大师。”   听着怪瘆人的。   张小道立刻两眼发光铿锵有力的喊道:“九哥!”   陆六从厨房里出来,边走边擦干净手:“吃饭了。”   茅九抬头应到,摆放好符纸之后起身。张小道跟随其后,眼见着人都要进厨房吃晚饭了,觉得自己也饿了的余宵珲正要起身,茅九就回身吩咐:“别起来,还有在虫蛊引出来之前别吃饭。”   余宵珲瞪眼。   张小道同情,最后决定陪着表哥一同受难。   于是余宵珲就干瞪眼看着张小道拿着个海碗蹲在他身边吃晚饭,边吃边评价:“哥,陆六少手艺一绝啊。就是里面放了姜,有点影响心情。”   余宵珲:“……”   张小道嘿嘿的笑:“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哥做的饭,在我心中,哥手艺才是一绝。”   余宵珲:“……”   心情突然就愉快起来了。   余宵珲温和一笑,抬掌揉了揉张小道的脑袋:“吓到你了。”   张小道连忙摇头:“更大场面的我都见过,这是小场面。”   小场面还解决不了?   余宵珲还是夸赞:“小道真厉害。”   厨房里,陆六突然问茅九:“你是想利用母蛊引出子蛊,趁机铲除母蛊?”   茅九点头。   “如果母蛊今晚不来呢?”   茅九说:“十有八九会来。她已经沉寂很多天了,心血被我们破坏,窃金贼也被抓捕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这么狼狈,皆因我们。忍这么多天也到头了。”   “如果没来,能顺利引出余宵珲的子蛊吗?”   “可以。把母蛊引过来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吸血虫蛊是很麻烦的一种蛊,歹毒是歹毒,也不是最厉害的蛊。但就是麻烦,它的数量太多,而且寄居在血管附近。不能动手术除去,只有引出来。但要引出来就必须一次性引干净,哪怕是留下一颗都有生命危险。”   吸血虫蛊卵的孵化环境要求非常之高,一个偏差就会死亡。唯有人体血管内的环境最符合它们的孵化环境。与之孵化要求之高相反的是其极顽强的生命力,只要环境允许,它们哪怕只有一颗到最后都会成千上万的孵化出来。   就像是浮萍,如果环境不适合就一棵都不会长。一旦环境适宜就会铺天盖地的侵占整个湖泊。   “需要我帮什么忙?”   茅九温和的笑说:“我在引蛊的途中不能中断,需要麻烦你杀掉母蛊。”   杀掉母蛊可以迅速杀死子蛊,同样杀死子蛊也会反噬母蛊。但需要配合得当,如果在还没有引出子蛊之前杀死母蛊,就会引起子蛊暴动。   子蛊寄生于人体血管,一旦暴动,血管就会被挤暴裂,人也没得救了。   所以需配合得当。   “那个女人是草鬼婆?”   草鬼即为蛊,养蛊之人统称草鬼婆,也叫蛊婆。但这称呼是只在湘西地区统称,陆六这么一问,等同于确定那女人所学蛊术来自于何处。   茅九应是。   之前在鸽子楼大概确定草鬼婆是什么地方的,再联系当时在洗浴中心看到的那身打扮便可以确定她是哪里人,所学蛊术来自何方。   但湘西地区学蛊者很多,大部分人不会利用蛊来害人。只有少数心术不正者会利用蛊来牟取暴利,杀害人命。   这一支心术不正者颇受排挤,在时间的衍化中逐渐走到了一块儿,形成了自己的一个门派。   “他们这一支,都叫黑巫。”   陆六知道蛊术和道术分别为黑巫术和白巫术,到后来其实道术也黑白巫术混合一起学了。就像茅九,虽然学的还是道术,是白巫术,但他对蛊的熟悉以及铲除蛊术的熟悉说明他其实也是学过黑巫术的。   蛊术被划分为黑巫术并非说明它就都是害人的,但特意将心术不正者的门派取名为黑巫,这就不太明白了。   “巫术是巫术,不管白巫术还是黑巫术,好坏都取决于人。黑巫则是对那个门派的统称,其实到了黑巫术的地盘,他们对于黑巫也是很忌惮的。这一次的草鬼婆是黑巫,我怀疑上次害陆三哥的也是黑巫。”   陆六停下进食的动作,兀自思索了会儿。   如果草鬼婆是黑巫,害老三的也是黑巫,那他就需要重新思考黑巫的目的是什么。大费周章花了七八年时间培养出一个蚁蛊,可不是只有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往大点儿猜测,这是有个组织,组织里都是黑巫成员。谋划的可能不是钱财,而是更大的利益。   这就值得查了。   .   “哥,你饿吗?”   余宵珲不逞强,他都几天没好好吃了,不饿才怪。   张小道就有些苦恼了,他既不想余宵珲饿,可茅九吩咐了不能让他吃饭。这么想着就把吃了一半的饭往旁边放,陪着余宵珲也不吃了。   余宵珲哭笑不得,“你又没中蛊,干嘛不吃?”   “陪你嘛。”   余宵珲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他一直觉得张小道很乖。除了平时宅在家里太不像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但他真的太乖了。   “你吃吧。你不吃,晚上怎么有力气帮我除蛊?”   张小道摇摇头:“其实我也挺饱的,没事儿。”怕余宵珲继续劝他,他就赶忙转移话题:“刚刚那个陆六少是你老板啊?”   余宵珲脸上带笑的应是。   “怎么跟外界传闻的不一样?”   闻言,余宵珲嘴角抽抽。   这话,张小道不是第一个问出来的。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也不知道罪魁祸首该怪谁,谁让当初陆家人一致觉得就是要塑造一位苏破天际的陆氏当家人。然后一不小心塑造过头,导致几乎很多人真的接触到陆六都会问这么一句。   不过其实张小道已经很好了,因为基本上陆六只有在接触正事的时候会正经正常一点儿。要是张小道是先接触的办正事时候的陆六,再回来接触这一面的陆六,估计冲击更大。   对此,余宵珲就四字安慰:“习惯就好。”   张小道对陆六也没多大兴趣,纯粹是为转移余宵珲注意力才提出来的。这会儿看余宵珲一言难尽的表情也就没多问,悄声的安慰他,问他疼不疼,难不难受。   少年乖巧的样子,让余宵珲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陆六收拾完碗筷出来就见到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顿觉牙酸。然后瞅了一眼茅九。   莫名其妙被瞅了一眼的茅九:“???”抽什么疯?   茅九把画好的符折叠成三角形状,给了陆六十几张。又给了张小道几张,然后说:“把血端出来解冻吧,得让血的温度保持和人体内温度一样。”   张小道照做,跑去把血端出来,用自己的方式保持血的温度。   茅九又对余宵珲说道:“可以起来了,现在等你体内的卵孵化,会很疼。能忍住吗?忍不住的话让他给你把痛觉屏蔽了。”   茅九大拇指往后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刷超级马里奥闯关的陆六,后者无动于衷,连个眼皮也没掀起。   余宵珲以为茅九在开玩笑,痛觉哪那么轻易屏蔽得了?除非痛觉神经被损坏。   殊不知茅九没跟他开玩笑,他在认真建议。不过余宵珲拒绝了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准备好一切之后,茅九把自己的古铜钱剑递给陆六:“借你。”   陆六抬眸:“我拿了你不就没有了?”   茅九坐下,说道:“又不是给你,不会没有。”顿了顿又说道:“今晚是你对付草鬼婆,我引出吸血虫蛊。我不会有太大危险,你则相反。有铜钱剑在,杀草鬼婆能多分助力。”   陆六目光沉沉的盯着茅九,松口说道:“行吧。”起身去房间拿自己那双浮萍拐,扔给茅九:“礼尚往来。”   茅九接过,笑着说:“谢了。”   “礼尚往来而已。”   陆六发现从鸽子楼回来后,茅九对着他笑的次数多了。这不是件好事,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茅九的抵抗力越来越差了。   他连从不假手于人的浮萍拐都给茅九了!   陆六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了,不过他意识到的思绪很快又飘到别处去了。比方说他在想茅九的铜钱剑有没有给过别人,他是不是第一个被主动给铜钱剑的……   必须是第一个!   陆六骄傲的不容拒绝的这么认为。   外面天色彻底的暗了下去,天上月亮只剩下一轮小钩子,没法儿照亮。陆六的这栋公寓在顶楼,外面的霓虹也照不到这儿来。   楼外面很黑很安静,公寓里头亮着灯,但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之外很安静。   一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尸猫轻巧的在高楼之间跳跃,弓身落在公寓阳台的栏杆之上,透过窗帘缝隙直直的盯视。   里面的人注意力或是落在电视屏幕上,或是落在手机屏幕上,专心致志没人察觉到这边的异状。猛然一只手攀上阳台,握住铁栏杆,一个身影突然的蹿了上来。   那是个女人,头上包着布巾,将头发全部包起来。身上穿的是湘西黑巫便服,深色长袖长裤。她就是饲养蚁蛊的草鬼婆。   草鬼婆四肢攀着栏杆快速的爬动,从阳台爬到公寓外的墙面上,犹如一条四脚蛇牢牢贴紧墙面,肢体扭曲且诡异。   草鬼婆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快速的攀爬上去。   茅九猛然转头看向阳台,那儿窗帘被风吹动起来。   张小道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来了。” 第43章 解决   张小道嗖的一声跳起来:“在哪?”   茅九把他拎回来:“在这儿待着。格格$党%小说”   陆六看过来, 茅九回他一眼,然后抬头看天花板。   陆六会意,扔给他一个蓝牙耳机:“随时联系。”   茅九默了一下, 他说的配合得当本以为是从对方武力值上面估测然后配合默契。他忘了还有科学, 科学兴科技,科技方便你我他。   将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茅九点头表示可以了。   陆六上二楼迎战草鬼婆, 茅九几步跳到余宵珲面前, 按住他:“躺下。”   余宵珲问:“地上?”   “哪方便躺哪儿。”   余宵珲就干脆的往地板上躺,张小道蹲在他旁边有些担忧。   茅九握着瓶白酒, 大拇指一翘,开盖了。   随手拿了个酱料小碟, 朱砂兑上白酒, 将早先配好的一些磨成粉末状的药材按照比例投进酱料小碟里面,然后搅拌混合。   张小道看得有些惊奇,因为他一般画符都只是朱砂兑白酒,从没听说过要加其它东西。   茅九说道:“一般的符只需朱砂兑白酒,特殊的符则需要配合各种药材兑好墨汁。”   “这么说来我好像的确看到过老爹画符的时候都要提前几天备好药材, 我原先还以为他是怕消耗过大补身体用的。”   余宵珲听得忍不住笑,听这话就知道张小道平时学习道术肯定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茅九拿出毛笔, 抬头对余宵珲说道:“会很疼,得忍忍。”   余宵珲说:“我知道, 谢谢。”   茅九让张小道压制住余宵珲的手脚:“我要在他身上画符, 符会让他体内的蛊产生不安, 提前催化它们的孵化。一旦孵化就会因为本能而开始吸血,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张小道点头:“我会压制住哥的手脚的。”   茅九手腕轻抖,毛笔蘸了朱砂沿着余宵珲经脉画符,先是画了一遍。光是一遍就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当画完的时候,他脸上覆了一层薄汗。   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的时候,余宵珲脸上开始出现变化。脸部肌肉开始颤抖,身躯肉眼可见的鼓起几个疙瘩,疙瘩此起彼伏,似乎是里面的某些东西在活跃的跳动。   但这些东西的活跃是给余宵珲带来痛苦,余宵珲咬着牙,疼痛使他脸上布满了汗水,视野开始模糊。张小道压制着余宵珲力气越来越大的手脚,最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余宵珲身上了。   茅九放下毛笔,说:“开始孵化了。”   起身把一盆猪血端过来,往里头倒了一点研磨成粉末的药材然后放在余宵珲的右手旁边。   许是闻到鲜血的味道,吸血虫蛊更为兴奋。再加上母蛊的到来令它们欢欣雀跃,加速了孵化。虫蛊在血管欢庆的滋味,绝没有人想要尝试。   余宵珲痛苦得差点压抑不住惨叫,张小道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惊慌的问茅九:“九哥,怎么办?”   “必须等。”   必须等到虫蛊全部孵化,哪怕是留一颗都会带来后患。突然门铃响了,茅九拧眉,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茅九吩咐张小道压着余宵珲别松手,起身去门口先是问:“谁?”   门外寂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一个声音:“物业。”   茅九沉默了片刻,他觉得那声音有些怪,死板僵硬,像是录音。想了想,从猫眼往外看,只看到了一片漆黑死寂。退开来他又问了句:“谁?”   这回过了许久都没人回答。   茅九转身走了几步陡然发觉不对,门外走廊是有灯的,通常会亮一整夜。他从猫眼往外看,只看到一片漆黑,要么就是有人在门外同时从猫眼往里头看。人眼有倒影,他看的时候没有从那片漆黑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死人的眼睛就没有倒影。   刚想通,门发出砰的一声,被踹开了。那是智能防盗门,人是踹不开的。   茅九回身,躲过横扫过来的一腿,站定稳住发现门口站着三个人,一男两女。全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手脚僵硬。   “行尸?”   用不着确认什么了,三具行尸全都攻击过来,且都不懂得转弯。当茅九绕过磨砂玻璃隔断屏风,而三具行尸直接是用肉体撞上去的就知道。   茅九回头,只见三具行尸身上或多或少都插进了玻璃碎渣子,不由挑眉:这是完全不知疼痛?   张小道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九哥?”   茅九挡在他前面:“别分心,我来解决他们。”   张小道应是,专心致志的压制着动作开始大起来的余宵珲。   茅九应对着前面大踏步而来的三具行尸,猛然转身手撑住沙发一个后空翻跳跃到茶几上,从茶几上拿了两把浮萍拐。   一手一个劈在行尸的头上,然后跳起来两脚踢在男行尸的胸膛上。阻止了行尸的前进,但行尸不知疼痛,因此反应迅速不会因为疼痛而迟疑,且行尸力大无穷,好几次茅九都被掀开。   左脚脚尖点地,右脚抵着墙根,茅九被男行尸困在了角落里。眼角余光瞥见其中一具女行尸旁若无人的走向张小道,茅九眼神一凛,将手里的浮萍拐狠狠的砸过去,正中女行尸的小腿。   估摸着那力道足以砸断女行尸的小腿,女行尸不知疼痛,腿断不断于她而言无碍。但她那具身体还是肉体凡胎,断了骨头还是妨碍到了她的行走。   茅九反手将剩余的浮萍拐狠狠的砸在眼前男行尸的胳膊,顺着关节砸,砸碎了他的两只手。男行尸想要抬手抓住茅九,却因关节碎而无法控制。   茅九顺势就着男行尸四肢关节砸,将其关节全都砸碎使之无法动弹。然后又如法炮制的砸碎了另外另个女行尸的四肢关节。   此刻,三具行尸四肢关节尽碎,在地上挣扎却只有躯干在蠕动,活像条虫子。   茅九喘着气,对付这些力大无穷的行尸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转身找了个玻璃杯,往里面投进点燃的黄符,待烧得差不多了就抵住行尸的嘴巴。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只小小的蛊虫受不了热气钻了出来,茅九倒了点白酒,打火机点燃烧了。   三具行尸里头的蛊虫全被茅九用这种方式取了出来,取出来之后三具行尸便不再动弹,已成一具普通尸体。   此时张小道压制不住余宵珲了,整个人都被甩开。被甩开后赶紧又压了上去,却发现余宵珲似乎极其痛苦,他的身体浮现许多细细的长条形状的凸起,似乎是蛊虫暴动了。   张小道被这想法吓到了,连忙叫来茅九。   茅九过来,看了一眼情况。   “蛊虫全都孵化了,因为太多开始争抢养分。所以暴动了。”   茅九说完这句话,拿起一把小刀划开余宵珲的手臂。扔掉小刀,一手死死的握住余宵珲的手臂,另一手食指和大拇指往余宵珲肩膀上某个穴位一按。   余宵珲便软了半边身体,即使挣扎也只是小幅度的挣扎。张小道见状愈发佩服。   茅九对他说:“端着血,站这儿。”   张小道把装着血的盆子端到了余宵珲的右胳膊旁边,对准了那伤口。   “待会儿无论见到什么都绝对不能颤抖,别吓到蛊虫。”   张小道点头,忍不住问:“九哥,蛊虫愿意跑出来?”   茅九说:“不愿意也得愿意。第一,把他们赶出来,让他们知道在余先生的身体里吸不到血还会有危险。第二,外面有食物。第三,母蛊在。”   之前在余宵珲身体上画的符已经起作用了,这些符里面加了蛊虫讨厌的药材,药材通过毛孔渗透进皮肤里。蛊虫开始暴动,察觉到危险,想要离开。   再加上那符本就是驱邪用的,令蛊虫感到不舒服。   另外一点,因为母蛊在这儿的缘故,使这些吸血虫蛊感到安心。   蛊虫在余宵珲身体里感觉到危险又没办法吃到食物,反观外面,既有食物又安全,自然会疯狂的跑出来。   但在这跑出来的过程中会让宿主很痛就是了。   茅九拿了瓶白酒让余宵珲喝:“酒会让人体体温变化,血液加速流动,那会让蛊虫感到不舒服。”   余宵珲听话的喝下白酒,差不多喝了半瓶之后茅九就没让他喝了。白酒喝多了怕会酒精中毒,此刻余宵珲仅仅是脸色有些红,眼神还是很清明。   他平常交际多,不容易醉。   茅九盯着余宵珲右手臂上的伤口,那伤口上面没有血,只见狰狞外翻的皮肉。   忽然,有条小小的红丝线探出头来,似乎是闻到了血腥味,爬了出来。如果一直盯着看会觉得它的速度很慢,其实一眨眼间它就爬到了盆子附近。   那是红色的透明状丝线一般细,小拇指一般大小的虫子。那就是吸血虫蛊。   单看一条没毛病,若是成千上百条,那鸡皮疙瘩就层层叠叠的往上涌了。张小道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鸡皮疙瘩完全无法控制的往上涌。   他抬头看了一眼茅九,对方一脸镇定淡然,顿时心生敬佩。他还下手去挤余宵珲的手臂,将里面的吸血虫蛊全都挤了出来。   很快的,直径三十厘米的盆子有半盆是吸血虫蛊,细细密密的扭动吸血,令人头皮发麻。   茅九查看了一遍余宵珲的身体,再三确认所有的吸血虫蛊已经完全引出来之后让张小道放下盆子。后者迅速的放下。   “把桌上的黄布拿过来。”   张小道几个跳跃迅速的把黄布拿回来递给茅九。   茅九接过,用黄布包裹住盆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执起朱砂笔画符。肉眼可见的盆子里的吸血虫蛊开始不安的翻滚,企图钻出黄布。可因朱砂中有克制蛊虫的药材,它们钻不出来。   画好符之后,茅九打算点燃火焰将里面的吸血虫蛊全数烧毁。   这些吸血虫蛊一旦离开了适宜的温度就无法生存,房间事先被他们调到适合的温度。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些蛊虫在察觉到温度不适宜后迅速回到余宵珲体内,所以茅九还是选择将它们烧死。   当浇完白酒,火星子触碰到白酒时,刹那间火焰冲天。吸血虫蛊在盆子里遭遇到灭顶之灾,发出人性化的尖叫。   伴随着这些令人咋舌的尖叫的,还有楼顶上女人的尖叫声。   茅九用力抹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贼恶心!   手扶着蓝牙耳机,说了句:“可以了。”   .   陆六如平常那般走上二楼,二楼一片漆黑,他径直走进健身房——那是他单独劈出来作为健身的房间,基本上每天都会花上个把小时健身。   打开开关,一排直长形节能灯全亮。健身房一览无余,都是健身器材,前方则是一大块的落地窗玻璃。   公寓外的草鬼婆跟着陆六,从阳台攀爬到健身房的落地窗外面。落地窗有窗帘,窗帘是松开的,遮挡住了里面的情况,唯独剩下一条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的清形,但视角范围有限制。   草鬼婆四肢有些扭曲的贴在玻璃窗上,一双恍如虫兽般毫无感情的眸子紧盯着里面陆六的背影。   陆六背对着草鬼婆,唇角带笑,垂眸盯着手上茅九给他的古铜钱剑。   古铜钱剑本是正气凛然,但到底是存了上千年的东西,又是斩杀了无数妖魔邪道,多少带了点儿煞气。这煞气倒是亲近陆六,握在掌心处也不见多少排斥。   陆六挥了挥几下古铜钱剑,觉得还是挺顺手的。   “虽然没用过剑,不过还算是顺手。”   落地窗外的草鬼婆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玻璃,从指尖爬出一只形似蜈蚣的长虫。那长虫顺着吐了点唾液,立时将落地窗腐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草鬼婆的手臂伸进这个洞,从里面打开了落地窗,然后爬了进去。   草鬼婆四肢俱都趴伏在地上,犹如蛇一般灵活,在地上缓缓靠近陆六。   陆六垂眸,盯着前面的钢质健身器材。这玩意儿反光的,也就是说身后什么情形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草鬼婆猛然撑起上半身,十指亮出黑色的钢刀似的指甲,朝着陆六的背部狠狠划上去。   咣当一声,指甲撞上铜钱剑,过于用力的划拉发出一串火花,以及一串极为刺耳的声音。   草鬼婆快速的倒退,指甲有了一些损伤。她死死的盯着那把古铜钱剑,半晌阴测测的说道:“你果然是驱魔天师!”   陆六甩了甩古铜钱剑,扫了一眼草鬼婆,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煞气。他用比草鬼婆还要阴测测十分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你把地板弄得多脏吗?”   草鬼婆:“……”   好歹是女人,被直接点名骂脏简直忍无可忍。草鬼婆恼羞成怒,愤怒的抖抖四肢,从身体里爬出无数蛊虫,蛊虫似蛇,成年男子手臂般长,大拇指粗细。   那些蛊虫从四面八方游过来,包围了陆六。   草鬼婆阴测测的笑,声音还是很软甜:“天师,这么多的蛊虫你杀得了咯?”   陆六凉凉的扫一眼草鬼婆,淡定的从兜里掏出茅九给他的十几张黄符。打火机一点,点燃扔进蛊虫中间。   瞬间大火蔓延,但却只烧蛊虫。蛊虫被烧完,火也就灭了。   陆六不得不赞叹茅九的天才。   草鬼婆心里一凛,她没想到陆六的能力超乎她所预计。   陆六这么厉害,就更加不能放过对方。免得将来为黑巫留下一个大患,必须尽早铲除!   这么一想,草鬼婆不退反而杀心更重。她慢慢站起身,脱下黑色长袍,露出里头的穿着的湘西黑巫便服。   草鬼婆看上去是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脸上画着浓妆,很漂亮。但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仿佛年岁和容貌不相搭。   草鬼婆身段极其柔软,似蛇一般。盯着猎物之时静止不动,寻找时机伺机偷袭。突然她的身形快如闪电,猛然袭向陆六。   陆六抬起铜钱剑挡住攻击,对方速度很快,攻击招式很奇诡。几乎是招招出其不意,又招招致命。陆六应对了几十招才摸清对方的招数。   招式看似奇诡,其实主要还是快。因为快加上攻击的都是致命点,便看似是很奇诡的招式。要破其招式很简单,要么足够刚强,要么比她快。   知道怎么对付之后陆六的速度和攻击就变了,从防守试探变成主动攻击,且速度很快,甚至比草鬼婆还要快。   陆六绕到草鬼婆的身后,身形如鬼魅一般。铜钱剑横在草鬼婆脖子上,往里削进她的皮肉。草鬼婆悚然一惊,身形立刻像是蛇一样,脖子居然扭出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躲过了陆六的桎梏。   草鬼婆滑出去,但脖子还是受伤了。被铜钱剑划了一下,脖子冒着黑气。   她伸手触摸了一把脖子上的伤口,盯着陆六的眼里有着惊惧,更有着不容置喙的杀死对方的决心。   那股坚定的决心让陆六联想到某国的武士,让他在一瞬间觉得也许草鬼婆的真正身份还有待商榷。   草鬼婆死死的盯着陆六,解开了腰带,脱下上衣。唇角带着疯狂的微笑,上衣被脱下,露出肚兜。   她伸出手绕到后颈拉扯着肚兜的带子,见陆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心里便带了嘲讽。   “陆六少喜欢我的身体吗?要不要来……嗯~抱我呀?”   “不要。”陆六干脆的迅速的毫不给面子的拒绝,然后恶毒的臭不要脸的评价:“丑。”   没等草鬼婆反应过来,他加了一句:“脏。”   讲真,凭这俩字,草鬼婆都会千里追杀陆六。   草鬼婆脸色狰狞,狠狠的扯开肚兜的带子,露出丑陋的恶心的苍老的躯体。那样子是极其扭曲怪异的,一颗年轻的头颅却有着老妪的躯体,中间腹部处有一道黑色的丑陋的疤痕。疤痕裂开,像是一张横着摆放的嘴巴,嘴巴像是一个吸盘,里头长满了倒刺。   陆六:“……”所以说真的又丑又脏,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草鬼婆扑向陆六,陆六闪躲开。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阴影快速的袭过来,迅速翻身躲过去。但身后的健身器材就没能幸运的躲过去了。   只见钢质的健身器材中间卷了一条舌头,直接被腐蚀成两段。陆六顺着那舌头往上看,果然见舌头是从草鬼婆的肚子中间那个嘴巴吐出来的。   那舌头很灵活,速度很快,最重要的是带有腐蚀浊液。横扫过来将很多钢质器材都直接腐蚀掉,陆六四处躲,因为舌头很灵活并且自由伸长的缘故使他无法近身草鬼婆。   陆六边跑边躲,瞥见那舌头会把一些比较小型的东西卷进嘴巴吃掉。或者是当惹怒了它也会把卷到的东西送进嘴巴吃掉。而在吃掉东西的过程中草鬼婆会露出高潮一般的表情。   这是个破绽!   陆六一边跑一边把东西往后扔,发挥出他赛车手一般的能力。犹如在公路上飙车一般绕着弯弯曲曲的轨道跑,每每在舌头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就加快速度,导致舌头每次都只卷到一些无用的东西。   上当几次之后它变得愤怒,在将卷到的东西伸进嘴巴咀嚼的时候陆六反身将手中的铜钱剑扔出去,如离弦之箭飞速射向草鬼婆。   下一秒,铜钱剑被舌头卷住,就要往嘴巴里送。但草鬼婆过于得意,想要炫耀。刚抬头,对上一个枪口。   陆六不知何时拿了一把AK47正对着草鬼婆的头部,微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扣动扳机。草鬼婆脸上还挂着得意和震惊的两种表情,下一秒整个头都被轰成渣渣。   陆六收回枪:“傻。”   健身房有个柜子,柜子里一排的枪。有枪不用是傻逼。陆六是狙击手,又不是剑客。当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枪来轰爆对方的头颅。   嫌恶的将被弄脏的铜钱剑捡起来,陆六很不满铜钱剑被弄得这么脏,但因为是茅九的,不能扔掉。于是捡了起来,抽了挂在健身房的毛巾一边擦拭一边往门外走。   身后的尸体不动弹,却有一个黑影慢慢的滑了出来,跟在陆六的脚后跟。   陆六一边擦着铜钱剑一边走,此时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里头传来茅九的声音:“可以了。”   脚后跟的黑影猛然露出獠牙,扑向陆六。陆六突然抬起双脚一个后空翻,双脚挂在门上,手里的铜钱剑直直插进黑影的心脏处。   子蛊死去,母蛊反噬加上心脏被铜钱剑插了进去,黑影发出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身影在地板上扭曲的翻滚着,渐渐的安静下来,然后化成了灰铺在地板上。   陆六拔出铜钱剑,落地,下楼。   “草鬼婆死了。” 第44章 客人   茅九正让张小道把余宵珲扶到沙发上, 拿了纱布给张小道。后者接过,认真的给余宵珲手臂上的伤口包扎。   张小道一边包扎一边问余宵珲:“哥,还痛吗?”   余宵珲脸色苍白, 唇已经有些干裂了。抹了一把肚子, 苦着脸:“不痛,饿。”   张小道一个激灵,跳起来跑向厨房, 从厨房端出来一盆饭……是盆没错。半盆的米饭半盆菜, 塞到余宵珲怀里:“吃吧哥,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的。”   余宵珲:“……”   “谢谢你了小道。”   张小道笑得心满意足, 乖巧的坐在余宵珲身边。   陆六下来就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的。然后瞅了一眼茅九,茅九:“???”   “草鬼婆死了?”   陆六点头。   “她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陆六:“没有。”   茅九思索了会儿:“没道理呀。”   陆六问:“怎么说?”   茅九:“这个草鬼婆是黑巫, 黑巫成员都挺少的,所以他们会很团结……只是面上的团结, 实际上谁死了并不会惹来哪个黑巫不死不休的追杀。但因为成员少,所以他们会时常保持联系,应该会有联系的物品……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黑巫还有什么动作的话到时再查就行了。”   楼上, 从落地窗那儿跳下一只裸露出皮肉的尸猫, 看了一眼只剩下灰烬的草鬼婆。转身面对十几层楼的高度,纵身一跳,融入夜空中。   陆六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12点多了。再看一楼混乱的样子当下便撸起袖子打算收拾干净。   打着哈欠打算睡觉的茅九见状……当没看见,转身就想溜上二楼回房睡觉。辫子被陆六一抓,脚步顿住。   茅九回头:“六哥,还有事?”   陆六:“二楼还没收拾。”其实也就健身房被破坏了,房间和卧室还是完好无损的,但他受不了。   茅九问:“没事的,我不介意。”   陆六介意,他的洁癖症让他无法忍受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安然入睡。   茅九听了,僵硬的扯扯唇角:“现在大家都很累了,不如明天再收拾吧。小道,你说是吧?”   张小道抬头:“啊?”   当知道要深夜打扫上下两层楼时,又宅又懒的张小道当即拉上余宵珲:“是啊,太晚了。大家都累了,先休息。是吧,哥?”   余宵珲是受过伤的,看起来更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打扫绝对是拒绝——张小道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张小道忘了,余宵珲其实也是个顾家的男人。和陆六差不多,余宵珲自己做饭自己打扫房子,所以他觉得把脏乱的房子打扫干净没什么毛病。   余宵珲支持陆六打扫房子的决定,理由是:“房子又脏又乱,看起来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无法睡觉。”   茅九\张小道:不。睡得下!真的!   不同于陆六的洁癖,余宵珲是有些忍受不了乱的强迫症。于是两个有病的男人决定打扫房子对上两个随便睡一下就好的糙汉子,结果当然是有病的人赢了。   茅九面无表情,张小道生无可恋,两个家务废柴被赶走,齐齐坐在吧台上喝酒。一边喝一边看陆六和余宵珲上上下下的忙碌。   不是他们懒,而是他们真就是家务废柴。   在连续越打扫越添乱之后,两个人就被陆六受不了的赶到一边坐着了。   当时茅九在打理沙发的时候把沙发布扯烂了,陆六无语的问他:“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特别能干吗?把客房都打扫了一遍。还清洗了被单。”   茅九冷静的说:“床单有洗衣机,客房就扫了地。大部分还是很干净的。”   当然是干净了。陆六那洁癖症怎么可能让自己生活在不干净的环境里?哪怕只是一间根本不居住的小客房也无法忍受其脏乱。   陆六闻言默了一下,问他:“在鸽子楼的时候,我的衣服和手帕根本就不是忘了拿,而是你洗坏了吧?”   茅九移开目光:“怎么可能?”   陆六:“……”请看着我说话。   张小道对于家务是有些后怕的,于他而言,去对付一只恶鬼也比打扫卫生要轻松一百倍。   茅九抬着下巴,严肃认真的说:“我做家务不行是因为村里有婆婆会过来帮忙,完全用不着我出手。没有实战经验导致手艺生疏,但我做菜很有一手。”   张小道佩服。   他们张家人,只要是学道术的基本上是远离并且拒绝烟火味。理由是既然是修道之人,凡尘俗事就不能干扰到他们。   凡尘中最俗之事莫过于油盐柴火。   张家人振振有词,一直用这个理由拒绝进入厨房。实际上,他们吃得比谁都多。   再怎么仙风道骨,再怎么超凡出尘的理由都无法掩盖张家人就是一群料理废柴的事实。   而且其实几乎所有天师界的人都基本上是料理废柴,张小道一直以为这就是天师界的传统。身为天师、道士,哪怕不会道术,没有天赋,也一定是个料理废柴……   没想到,茅九居然还会做菜!还很有一手!   他可是个天才,于张小道而言,就是个前辈!   前辈不仅道术高超,还会做菜!   张小道对茅九的崇拜到了盲目的地步,他崇拜的说:“不知道我能不能尝到九哥做的饭菜?”   茅九刚想一口应下,忽而想到前几天炒的那顿咸的齁咸、甜的齁甜的菜,犹豫了会儿说道:“需合天时地利。”   张小道没想到做饭还需配合天时地利,怪不得他总是个料理废柴!   茅九安静的喝酒。   没错。他坚定的认为当初炒出难吃的饭菜概因——水土不服!   忙碌中的陆六听闻茅九的话,冷冷的‘呵’了一声。继续打扫去了,反正茅九迟早会意识到他不仅是个家务废柴,还是料理废柴!   .   帝都某高校附近的一条小路,小路尽头有间占卜屋。占卜屋的里面有个女人,女人抬起手接半空中跳出来的尸猫。   手腕抬起的时候,宽大的衣袖落下,露出手腕间一个漂亮的人鱼图案。   .   天一亮,日光一泄出云层,还未落入大地便被牵引着被吸收进经脉里,在经脉里头四处游走,不断的扩充滋润着经脉。游走一圈之后又乖顺的排排站走进丹田处。   茅九睁开眼睛,伸展四肢,神清气爽。这么几天没叨叨可把他寂寞坏了。   一看时间,比平时修炼时间多了半个小时。   打开门,茅九打算去外面买早餐。路过健身房的时候门刚好从里面打开,陆六走出来。   茅九一怔,随即微笑:“六哥,早。”   陆六问他:“出去?”   “嗯。买早餐,顺道跑跑。”   “我跟你一起去。”   茅九愣住。   陆六一身休闲装,肩膀上搭了条毛巾,俨然是早准备好要去跑步的样子。他说:“健身房昨晚被毁了,没法儿锻炼。刚好你要去跑步,那就一块儿去。”   说完,陆六先行走在前头。   茅九看了看健身房关上的门,又看了看陆六。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陆六是起得比他早的,他自己在房间里修炼了个把小时。陆六在没法儿锻炼的健身房呆了个把小时,就那么凑巧的和他碰上。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所以说就是想跟他一起跑步吧!前几天一块儿跑步回来的时候输给他不服气,现在想赢回来又不好意思直说,拐弯抹角的找他比赛跑。   茅九也是挺无奈的,好胜心倒真是强烈。   不过他陪跑就是了,反正闲来无事。   陆六走在前头,心跳有些快了。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现下眉头蹙起来,有些担忧茅九看出来他是特意等他,又有些希望对方能够看出来。   他在思考对策,如果对方看出来了怎么办。他是应该直说还是冷笑着嘲讽回去,哪种情况下最帅最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陆六严肃而认真的思考,眼神凛冽让人畏惧。不知不觉的和茅九一块儿走到了电梯,搭上电梯一直到楼上。一直到茅九开始慢跑,带动了他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猛然回神——比起思考什么表情最帅,关键应该是把握时机促进感情啊!!   抬头看着跑在自己前面一直保持着距离的茅九的背影,对方穿着一套运动球衣,白色红边,极其骚气的颜色和款式(陆六的评价)。   常年裹缚在长衣布裤底下的皮肤很白,搭配着白色红边球衣就更加显得皮肤白皙,阳光之下,甚至产生了皮肤晶莹剔透的错觉。   茅九的身形正处于少年人抽条到青年人的阶段,既含有青涩又有活泼旺盛生命力的诱惑。常年锻炼使他的身材修长劲瘦有力,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都莹白却充满爆发力。   别说是陆六被诱惑到了,这儿一些锻炼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茅九,不过是含着欣赏,偶也有异样心思的目光。不过心思出师未捷,先被陆六狠戾的目光杀死。   陆六不太满意他和茅九的距离拉得有些远,于是跑上前想跟他肩并肩。差不多接近到茅九的肩膀的时候,距离突然拉开。   陆六:“??”   加快速度,追上。快追上的时候,距离又被拉开。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的陆六脸黑了,他就不信追不上人了!   已经进入赛跑模式的茅九扫了一眼身后追上来的陆六,面无表情的脸上唇角向上一扯:呵!果然是来跟他比赛跑的。   .   早上六点四十多分,市中心很安静。街道上几乎只看得见清洁工的身影。   这是想当然的,市中心最热闹的时分是在中午到午夜。凌晨和早晨是最萧条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一块儿几乎都是洗浴中心的地儿更是如此。   洗浴中心可以说是不夜城,直到天光乍亮才会沉睡休息。算是洗浴中心龙头老大的玉美蓉,一如既往的安静下来。   大堂女经理就到了快要换班的时候,她的换班时间是在八点钟。现在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但她上的是夜班,现下有些困了。   她连上了三天的夜班,受不住了。   大堂女经理偷偷的打盹儿,她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进出。按照惯例,这个时候里头的人都是彻夜狂欢,现下应该累得倒头就睡。   哪怕是管事也不会出来,所以她打盹儿也没事。   她打算走到摆置在大堂的软沙发那儿躺下休息会儿,因为太困太渴望休息就没怎么注意路。匆匆走过去结果突然出现个人横冲直撞,力气特别大,直接把她撞倒在地上。   臀股重重的落在地上,疼得她呲牙咧嘴。眼角余光扫见撞了她的人举步离开,鬼迷心窍了的大堂女经理突然拽住他的裤脚:“先生,我腿骨被您撞裂了。您看能不能赔——”   剩下的话被拦腰截断,吞进肚子里后怕。   当那个陌生男人突然装过头来瞪着她的时候,大堂女经理吓得手一缩,心脏跳动都停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会被杀死。   但那个陌生男人似乎很着急,急匆匆的就跑了。   大堂女经理还坐在地上,回想刚才那个客人的样子。   脸颊瘦削凹陷得极为恐怖,像是难民,皮包着层骨。两眼青黑,眼底有着浓重的阴鸷和异样的满足感。那人手里还拎着个箱子,似乎是个保鲜箱。   不知为何,明明那客人干净得紧。衣服都还是崭新,半点儿褶皱都没有。可大堂女经理就是觉得那客人身上有着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有些恐惧的气味。   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那气味是什么,大堂女经理也不打算想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儿,想多了头疼。晃晃头,她把这些纷杂的思绪全数抛之脑后。   至于休息偷偷打盹儿,大堂女经理也不想了。就刚刚那么一吓,什么瞌睡虫都吓跑了。精神得很。   一直等到快八点的时候,换班的人才来。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离开了,跟换班的人交代了一下,大堂女经理就要去更衣室,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劲儿的地方。   刚才那些客人出来的时候都是睡眼惺忪,衣服褶皱明显,一看就是玩通宵的人。而撞到她的客人却衣着光鲜整洁,半点儿褶皱都没有。   而且,她似乎想起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是什么了。好像是血腥味,既浓重又淡薄的味道。这么说有些模糊,具体点形容就是那血腥味本该是很浓厚的,但被冲刷掉了,变淡了。   但人就是对血腥等某类东西较为敏感,即使冲淡了味道,感觉还是没有被欺骗到。   大堂女经理打了个哆嗦,被自己的想象吓到。匆匆忙忙换完衣服她就离开了,迫不及待的离开。回了家之后,舒舒服服的冲个热水澡,敷个面膜然后睡觉。   在敷面膜的时候打了盹儿,突然一声刺耳的铃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大堂女经理拍着胸脯,“吓死老娘了。”   瞥一眼罪魁祸首,是手机铃声。她之前设了闹钟,敷面膜的时间。现在时间到了,响了。大堂女经理把手机闹钟关了,撕下面膜。打算去洗个脸,刚转身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又是一阵好吓。   大堂女经理恼怒:“什么破铃声!吓死人了。”   转身拿起来,是玉美蓉的管事打来的电话。大堂女经理虽厌恶还是接起电话,娇滴滴的一声:“喂~”   “洗浴中心昨晚上死人了,你快来配合警察录口供。先想好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管事说的什么,大堂女经理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早晨见到的男人。   那人……就是凶手?   一定是!绝不会错!   大堂女经理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极其担忧自己的性命,看到杀人凶手的样子,还能活吗?   大堂女经理吞了吞口水,眨眨眼。   突然,门铃响了。   .   此时是六点五十分。   茅九和陆六跑了一阵后停在一处早点摊,买了豆浆油条生煎包等一大堆早点之后就近找了个文化公园进里面吃去了。   两人都是运动量大的,胃口也就都大。左右手都提了大大小小的袋子,路过的人看着还当两人是来卖早餐的。   文化公园的人还是蛮多的,大部分是老年人,早早的起来健身耍剑。青年人也不是没有,都是来晨跑的。   茅九和陆六两个年轻人混在其中,不算多引人注目。   他们去了一个亭子,亭子里正好有石桌石椅,便将早点摆放到石桌上,一一打开。   茅九打开自己买的油条豆浆虾饺生煎包,算是符合南方的口味。再看陆六的,大部分是盒装,也不知都买了些什么。便问:“六哥,你买的什么?”   陆六正把袋子一个个打开,头也没抬的说:“面茶、炒肝儿、糖油饼和炸糕。”   都是帝都地道的小吃,茶点。   茅九问:“好吃吗?”   陆六拆着袋子的手一顿,抬头问:“想吃?”   根据以往经验,茅九直觉得陆六要交换条件,那交换条件还能噎着他。所以他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陆六见状,把手里的袋子推到茅九面前:“吃吧。”   茅九一怔,瞪着陆六有些傻气的问:“那你吃什么?”   陆六撩起眼皮:“你还能把整桌都给吃了不成?”   “那倒是不能。”   “那不就行了。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咱交换一下。”   茅九有些失望,问:“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茅九摸着鼻子,微笑。   陆六瞅他,怎么瞅都觉得他笑得有些尴尬。忽然就明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拿着这堆早点威胁你,跟你交换什么吧?”   茅九镇定的笑:“怎么会?”   陆六眯着眼睛瞅他、问他:“你以为我会跟你交换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吗?你好像挺失望的。”   “你看错了。”   一声轻笑突然就在茅九耳边响起,茅九一怔,抬头一看,坠入陆六眼中深邃的温柔。   陆六那双眼,深邃得紧。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就像饱含着情意,一笑一弯,揉碎了那情意,像是落花突然碎落在静止的水面上,晕开的水圈模糊了月亮的倒影,变得更为温柔。   茅九有些被迷惑住了,待回神的时候连忙躲避开。他有些尴尬,因为在盯着那双眼睛失神的看着的时候,有些心动了。   心动便情动。   尴尬了。   不止茅九一个人尴尬,陆六也尴尬。不止茅九一个人被迷惑,陆六也被迷惑了。   陆六对茅九,本就有了些异样的心思,这么些天的相处再不懂他可以去死一死重新修炼投胎了。心里有了特殊地位的那个人,对着他露出被蛊惑的神情,对于任何一个陷进去的人来说,也是很大的诱惑。   所以陆六也是心动情动了。   于是,就尴尬了。   大家一起尴尬。   他们是觉得尴尬的,眼不敢对上,四处漂移。不小心对上一眼就慌乱狼狈的躲开,拿早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指碰上都要羞涩半天。   两人安静的吃早点,既甜蜜又痛苦,既尴尬又快乐。   即使如此,这一对狗男男之间暧昧的氛围已经冲破天际了。方圆三米之内,看到的人表示眼睛都被闪瞎了。   躲什么躲?躲什么躲?!那气氛就差给个床就能扑上去干柴烈火了!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唾弃。   一起尴尬又安静的吃完早餐后,两人一起漫步回去。此时是七点五十七分,临近八点。太阳出来了,挺热烈的。   两个傻逼就这么沐浴阳光,一起漫步回公寓。   中间隔着条缝,能钻个人来回那种。走了差不多百米后,两傻逼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于是一个挪一个蹭,默默的缩短距离。   就在差不多可以碰到胳膊的时候,身后有个着急上班族冲过来,重新拉开了这条好容易合上的大狭缝:“让让,别挡道!”   望着离自己一米远的茅九,陆六狠狠的诅咒上班族错过公交。   茅九看了看陆六,人高马大的人莫名的看上去有些委屈。他被自己这想象逗笑了,大大方方的走到陆六身边,仰头温和的笑:“重新跑回去吧。”   陆六低头看他。   “这回一块儿跑,肩并肩那种。”   陆六笑了:“行。” 第45章 鬼气   陆六刚确定对茅九的心思, 就有些想一直和茅九处一块儿的想法。一路无言的跑回公寓,打开门就见到余宵珲和张小道如在自家中般的自在。   陆六抽抽嘴角:“你们怎么还在?”   张小道有些无辜,手里还捧着一碗水果沙拉, 嘴角还沾着一点沙拉。很无辜的说:“要说再见。九哥, 我等你呢。”   茅九正在擦汗,闻言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六:“现在见着人了,也说再见了。可以走了吧。”   他完全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他这公寓在此之前没人进来过, 哪怕茅九刚开始来都很受排斥。何况是张小道和余宵珲。   余宵珲还好, 毕竟陆六是他老板,多少知道他的习惯。于是拉着张小道说道:“老板, 我们等会儿就走。”   陆六点头:“你休息几天吧。我会吩咐人分担一下你的工作。”   余宵珲除掉虫蛊不久,身体还虚弱。陆六也是好心让他多休息, 余宵珲表示心领了这份好意。   张小道见等会儿就要走了,没忍住跑去个茅九要联系方式, 他打算跟着茅九多学点东西。茅九给了他联系方式,但是对他这种做法颇感怪异:“张家是正一道传人, 你何必舍近求远?”   张小道皱着鼻子说:“学的不一样。”   茅九挑眉,张小道却不欲多讲。他也不多问,教张小道不是不可以, 最终能学到什么还是看他自己努力到什么程度。   没过多久, 张小道和余宵珲离开。房里只剩下茅九和陆六, 眼见陆六完全没有想要去上班的意思,茅九不由问出来。   陆六说:“不到上班时间。”   茅九有些讶异,前几天陆六都是很早去上班的。现在快八点了还不到上班时间?   陆六解释:“去早了是因没事做, 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就算去早了,也随时可以走。”   他是陆氏的总裁,也是挂名总裁。基本上不用他处理什么事务,自然可以随时离开。   只是这些茅九并不知道,还当他是权利大,可自由出入,不受上下班时间限制。其实换个角度看,这么理解也没错。   茅九知晓了,半晌无话。   陆六先撑不住,方才出去跑了一圈,浑身都沁出汗来。脚下转了几圈还是去浴室洗澡。   茅九抬起手,发现自己也是黏糊糊的,也打算去冲澡了。   他以前在村里,跑完了回到院子里,打盆井水当头浇上。既方便又舒服,不必像现在这般还要上楼拿换洗衣服,反倒还麻烦些。   陆六以往是在楼上的浴室,这会儿鬼使神差的就到楼下的浴室冲洗。当陆六冲洗完下来,茅九才开始进去。   水哗哗的流动着,陆六背对着浴室门,擦着湿头发的手顿住。犹豫了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好容易说服自己转过身来,结果面对着什么也看不到的浴室门。   他忘了当初设计要求的私密性,所有设计几乎都采取封闭式的设计。   陆六脸黑了一下,开始暗搓搓的打算把浴室门换成透明开放款式。   听着里头的流水声,明明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啊。通过想象,更加心猿意马了。   茅九冲澡很快,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穿上衣服走出来,一眼看见背对着他站着的陆六,不由问:“六哥,站这儿干嘛?”   陆六顿了一下,回身刚好瞧见茅九手里拿着的脏衣服:“等你出来,把衣服一起洗了。”   茅九:“我来洗吧。”   陆六顿时不受控制的露出怀疑的目光。   茅九:“……洗衣机洗。”   陆六松了口气。   讲真,要都像陆六这样的,追得到男朋友才怪!   陆六说:“我来吧。”说着不容拒绝的接过茅九手里的衣服,边走边问:“你今天有事吗?”   最好是没事,这样就可以顺势提出一起去约会……不不,太快了。这样他就可以尽尽地主之谊带茅九逛逛帝都。   茅九回答:“有啊。得去钱队那儿把小山接回来。”   为了对付草鬼婆的对付,他们提前把小山送到老钱那儿借住几天。草鬼婆已经解决了,自然要把小山接回来。   “而且,我和小山来帝都主要是为了把阿玲的骨灰带回去。现在窃金贼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回去?   陆六有些恍惚,怎么也没想到刚准备追求茅九,人就跟他说要走了。也是,之前他自己还跟茅九下逐客令,令他在一个礼拜之内搬出去。   现在茅九都住了超过一个礼拜了,而且他还想茅九继续住下去,最好长长久久的住下去。   “六哥?六哥!”   陆六回神,默默的瞅了一眼茅九,默默的开始分类洗衣服。   茅九扫了一眼,顿时有些汗颜,他还以为洗衣机洗衣服只要把衣服全都扔进去就好了。谁想陆六还要分类。   扫了一眼陆六,发现对方脸色很沉重,凝着层霜似的,定定的盯着洗衣机。还以为是对方遭到什么困难,不由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   陆六瞥了一眼目露忧色的茅九,淡淡的说了一声:“没事。不是要去接小山吗?等会儿我载你去吧。”   然后继续沉浸在如何挽留茅九的人生大事上。   茅九点头哦了一声,慢悠悠的走回客厅,边走边回头看陆六。后者的背影,挺拔高挑,笼着薄雾,冷肃漠然。   他心里有些忐忑,之前开口说要走了其实存了一些试探。他不知道陆六会不会挽留他,不过试一试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之前陆六说过他在这里住的期限只能一个礼拜,现在期限过了。虽然陆六一时没想起来,不过不挑破这就是个定时炸弹。所以茅九主动挑破,如果陆六主动挽留那就顺势住下。   如果陆六不开口……他应该想想用什么借口留下。   茅九坐在客厅,严肃认真的思考留下来的借口。   这种情况持续到洗完衣服,两人一同坐车到玉美蓉——他们先打了电话被告知老钱和小山都在玉美蓉那儿,据说是那儿出现命案了。   当小李过来的时候看到两尊气势凌人的冰雕还吓了一跳,看他们一脸沉迷国家大事的严肃表情,还当是遇到什么重大问题了。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迅速恢复正常。   两人下车,小李带着两人一起进去。   玉美蓉之前来过一次,不算陌生。但小李是把两人带到发生命案的房间。   陆六问:“什么命案?”   小李后来对陆六有了些了解,才知道当初人家对他确实是彬彬有礼了。要换做训练时的教官,能直接把他整死。   因此这会儿,小李对陆六倒是心悦诚服的。他回答:“有个女招待死了。今早清洁工进房收拾,发现人死了就赶紧报警。”   “什么时间死的?”   “尸检报告还没出。不过可以推断大概是凌晨三四点。”   “怎么死的?”   小李静默。   茅九回头看他,见他脸上带有惊疑的表情。心下疑惑,难道又是什么诡异的死法?   小李犹豫了会儿,忍着恐惧说道:“挖心。女招待被挖心死了。”   挖心?   茅九开始回想有什么邪术需要用到心脏。   陆六却没想这些,而是问:“还有什么异常?”   光是挖心有什么可害怕的?当警察的看多了这些刑事案件,多的是碎尸案的卷宗。更见多了凶残碎尸现场,对比起来,挖心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心脏没了,其他器官还在。不是什么器官买卖。胸口有个小缝,里头心脏的切口很平整,没有血溅出来。女招待脸上还带笑。”   陆六没有第一时间把异常安到鬼怪邪术之上,而是引导性的假设:“有没有可能提前注射了麻醉剂?或者动刀子的是个外科医生。”   “这些都提前假设过了。有没有注射麻醉剂需要等化验成果,至于凶手是个外科医生的假设不太行得通。六少,心脏外科手术全世界最高水平也做不到单独操刀,在没有任何器械的情况下就把心脏取出来还能保证血液没有迸发出来。”   一行三人正好到了五楼,一脚刚踏出电梯就迎面撞上老钱。老钱也正好听到陆六的假设,便开口回答了他的假设。   小山就跟在老钱的身边,一见茅九立刻走到他身边乖巧的叫了声:“九哥。”   老钱看得眼红,撇撇嘴嫉妒的说:“好声好气哄了几天死不肯松口叫师父,这会儿见着你九哥就颠颠的上去。小山啊,不是师父说,做人不要太迷信。神神叨叨的事儿怎么都没有科学科技来得厉害,也不够帅气。你知道咱这身份,放电视剧里就是主角,走出去亮出证件,全场目光哗啦啦的往你身上落……”   老钱自顾自的叨叨,茅九和陆六齐齐看向小李,无声询问。   小李苦笑:“钱队想收小山做徒弟,小山没松口。这两天,钱队带着小山办案子,发现小山对于刑侦特别有天赋。钱队瞧见好苗子,舍不得放手。这两天就一直游说小山。喏,就是现在这情况。”   老钱费尽口舌游说小山,小山就是抿紧了嘴半个字不松口。气得老钱差点破口大骂,甩头不想理也不想看见小山了。   茅九看小山,发现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顺手拍拍小山的肩膀,他想这事儿还是让小山自己做决定吧。   先给点时间让他想想,想通了再做决定。   陆六向老钱询问能不能进去看看尸体。老钱当然是求之不得,陆六在,他就能确定这是一起单纯的凶杀还是什么不科学的邪术杀人事件。   陆六向房间里走了几步,顿住。回身招呼茅九一块儿走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去,房间跟当初陆六待的那房间差不多。那女招待是死在水床上的,身体陷了进去,仰躺着面朝天。   茅九先是扫视了一遍房间,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气息后低头看那个死去的女招待。越开越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   拧眉苦想,忽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兔女郎!”   陆六本来是不记得的,茅九一句话把他记忆也勾起来了。然后顺利记起来兔女郎是谁,然后不开心了。   “你还记得人啊。”   酸里酸气的。   茅九摸一下鼻子,有些无辜:“那不是当初你找的人?”   陆六反驳:“不是我找的。自带服务。”   “哦。”   周边有几个人,老钱、小李和小山也跟在身后,闻言,齐刷刷的目光投向陆六:禽兽!   陆六:“……”   老钱:“六少,是正常凶杀吗?”   陆六:“没发现什么异常。阿九,你看呢?”   茅九也觉得没什么异常,他在这儿没有感觉到什么令他不舒服的邪气。因而摇头:“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那就是正常的凶杀。   老钱立即吩咐小李去把玉美蓉从昨晚到今早的监控录像全部调出来查看,然后又让人把玉美蓉所有人叫过来。   他本来是还要把客户的资料调过来,但遭到了玉美蓉人事部经理的反对。那经理说客户资料必须保密,不能泄露半分。   老钱说都出人命了,还保个屁的客户资料!指不定杀人的就是被保密的客户资料。   但经理就是不肯交出客户资料,非常的固执。他说除非玉美蓉背后老板同意,否则他做不了主。   老钱:“那就联系你们背后老板。”   “联系不上。”   老钱:“……就特别想嘣了这群无良奸商。”   无良奸商的一员·陆六:“……”   最后一番商量之下,老钱和经理各退一步。允诺给出一个礼拜之内的客户资料,而且把兔女郎之前接触的客户名单交给老钱。   但兔女郎经常有私底下接单以及偷抢同事单的习惯,所以调查有了些难度。   至于陆六和茅九,因为是正常的凶杀。所以两人领着小山就回公寓了,跟一对儿父母出去旅游归来后把寄宿朋友家的小孩领回家的即视感。   .   林小薇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   她起身,从自己的小房间离开。她静悄悄的,似游魂一般路过父母的卧房,下楼。拐进厨房里,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有今晚剩下来的菜。   林小薇瘦削的手猛然抓起所有的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模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能说是只剩下进食本能的野兽。   剩菜里面有一道红烧鱼,只吃了一面。林小薇抓起鱼的尾巴,连着骨头和肉,甚至是鱼头都一起吞吃入腹。   将所有的剩菜都吃光了,林小薇已经暴凸出来的眼球呆滞的转了转:“饿。”   她把目光转向厨房流理台上,那儿有林母晚上买的生猪肉。   睡在卧房里的林母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吵醒了,仔细的倾听着这声音,有些疑惑。手肘推了推身旁熟睡的丈夫,“老公,你听没听到声音?”   林父翻个身,不耐烦:“什么声音都没。快睡。”   林母仔细的听,觉得不对。又把丈夫推醒:“真的有声音。不会遭贼吧?”   林父起身,也仔细的听。确实听到了声音,和林母相视一眼,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两人循着声音走到厨房,看见冰箱门大开着,走过去一看,同时发出惊呼。   只见冰箱门那儿坐着他们的女儿林小薇,此时正啃着生猪肉,满嘴鲜血,满脸满足。那模样,跟饿鬼似的。   最为可怕的是林小薇的样貌,瘦得只剩皮包骨。不是形容词,是真的这剩下一层皮、一层骨,半点儿肉都没有。   林母受不了的发出尖叫,然后昏厥。   .   黄璨刚参加完酒会,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打开门,玄关处微暖的灯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同时照亮了一地的狼藉。   望着地上散乱一地的衣服裤子,还有女性的bra 。   黄璨只觉一阵寒冷冲上脑门,本该被酒精侵蚀的脑袋瞬间清醒。她慢慢向前走,往她的卧室走。越走就越能清晰的听到暧昧情动的呻吟声。   推开卧室门,冷漠的看着大床里翻滚的男女,白花花的肉体死一般的纠缠,此时此刻,恶心到极点。   黄璨冷静的到浴室,盛了一盆冷水,再走回去当头当脑的把那对野鸳鸯浇个透彻。然后又把尖叫的两人赶了出去,两人裸着。   其中一个是她男朋友。   她不过出差两天,回来就见到这‘惊喜’。   黄璨那出轨的男友在外头起先是求饶后来是破口大骂,把整层楼的居民都引了出来,看这对光溜溜的男女。   黄璨直接拨打电话给物业,把那对狗男女全都拖走。   灯光还亮着,偌大的公寓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还弥漫着情爱过后的味道,黄璨只觉恶心欲吐,冲进卧室将床套被单等物全扔进垃圾桶,然后痛苦的拉出酒柜里的酒喝。又想叫朋友来陪着自己,打开手机通讯录却发现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来陪着自己。   黄璨又哭又笑的盯着手机通讯录,颤抖着点开一个人的号码等待接通。   手机那端一直响着平板冷漠的声音,嘟嘟的声音。然后是冷漠毫无感情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啊,忘了。没这个人了。”   黄璨打了个酒嗝,扔下手机。   本该关掉的手机在暗了几秒之后突然亮起,免提被按下。   房间内静了一瞬,然后是温柔的男音响起:“小璨,在吗?”   黄璨猛然抬起头,盯着手机,脸上满是惊恐。   “小璨,我很想你。”   黄璨尖叫一声,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被扔出去但没有被关,所以还在通话,这时声音换了,从温柔的男音变成了活泼的女音:“璨璨,你在吗?”   “璨璨,我很想你啊。”   黄璨的脸狰狞扭曲了一瞬,起身抓起手机瞪着它。上面没有显示名字也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很明显是个诡异的来电。   “谁在捉弄我?我知道,都想要我的钱!都想要我的命!都想要背叛我!我先杀了你们,先杀了你们……”   这时,声音变成了两个苍老的声音:“囡囡,你在吗?”   “囡囡,我们很想你啊。”   黄璨狰狞的脸僵住了:“爸爸……妈妈?”   “囡囡,你在吗?”   黄璨重新狠戾狰狞起来,喃喃自语:“别怪我,别怪我,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   她抓着手机颤颤巍巍的开门,神情有些疯癫,按下楼梯,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   茅九正好带着小山回来,电梯门开了,正要走进去迎面就被个女人狠狠的撞了开。被撞开之后那个女人也没有说半句道歉,甚至是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径直离开。   小山不悦:“什么人呀。”回头又问茅九:“九哥,没事吧?”   茅九摇头,盯着那个离开的女人一脸若有所思。   一旁跟着他们一块儿上楼的还有几个住户,瞧见这事儿便有些好心的提醒:“她是十层的住户,挺厉害的女人。姓黄,海药集团的总经理。一个外地来的女人能在帝都打拼到这地位,还这么年轻,非常厉害了。”   小山说:“那关我们什么事儿?撞到人就可以不道歉?”   那人继续说道:“撞到人是要道歉,不过失恋的女人可以允许不道歉。”   闻言,小山闭嘴。失恋的人是最大的,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茅九倒是有些好奇,就问:“怎么回事儿?”   小山从来不知道茅九还会对这类八卦事件好奇。   那人见有人问,便八卦道:“你们见过有人三天两头被男友戴绿帽吗?没见过吧。刚才那女人,在我们十层是出了名的,头顶青青草原。在这儿住了不到一年,连续被五任男友劈腿,交往最长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就被劈腿了。”   “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诅咒,啧啧。”   小山有些惊奇:“该不会真中了什么诅咒吧?”   茅九:“想多了。”   出了电梯,小山问茅九:“九哥,是不是那女人有什么问题?”   小山跟茅九相处久了,多少知道他的性格。茅九对这些八卦从来不感兴趣,突然间发问要么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要么是那女人有问题。   茅九说:“那女人身上有鬼气。” 第46章 孝顺   “鬼气?”   “被鬼缠。”   小山说:“不救她吗?”   茅九说:“再看看吧。”   那个女人身上有鬼气, 却不知因何原因,鬼气伤害不了她。似乎是她身上有某种东西保护了她,阻隔鬼气对她的伤害。   茅九也就是能感觉到鬼气罢了。   而且经上次火车事件以及这次尸蛊事件他觉得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 人被鬼缠, 除了鬼作恶,还有可能是人作恶。   所以遇到这些事情,茅九变得更加谨慎。   天师驱邪除魔本为天职, 但更要注意不能助纣为虐。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驱邪, 反倒是救了恶人一命,坏了别人的因果报应, 罪责是会降临到天师的头上的。   茅九扫了一眼小山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觉得他似乎变了。以前的小山安静, 且有些冷漠,也有些自卑和不安。但现在的小山感情丰富了些, 还学会思考——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以前的小山就不懂得思考,而是以前的小山有些冷漠, 对其他事不关心,不放在心上自然就不会思考。   而今小山对于一些反常的事情会关注也会思考反常的根由,难道是跟在钱队那儿学来的?   茅九说:“小山, 你喜欢刑侦吗?”   小山愣住, 似乎没明白过来茅九要说什么。   茅九:“九哥换个说法吧——小山, 你想要成为钱队那样的人吗?想要跟在他身边吗?”   小山低头,沉默着不说话。两人静静的走回公寓,在开门的时候茅九才听见小山低声的说道:“不想要。”   茅九按密码的手一顿, 回头看小山。   小山虽极力表示淡漠和不在乎,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难过。   茅九叹口气:“小山是担心盲婆没人照顾吧。”   小山一怔,随即否认:“没有。我就是不想要。”   茅九说:“小山,钱队没教你如果撒谎最好不要目光闪烁吗?”   按下密码——陆六给了他密码,前段时间还说要把他的指纹录进去,这样以后出入只需要按指纹就可以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录入指纹,陆六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知接通电话的时候神色挺凝重的。之后就有两天没见面也没回来。   茅九不担心陆六,那人很强也很神秘,手里不知握了多少张底牌。他自然是不担心的,两天来也悠哉悠哉的,就带着小山逛帝都。   顺道用这两天时间寻摸着留下来的理由。正好这会儿看小山有心事,就涨了些热情打算治愈少年人的心事。   门咔的一声开了,两人走到鞋柜那儿换鞋。换完之后茅九拎着买来的许多东西逐个归类放好,一边忙碌着一边试图打开少年的心结。   “小山,你知道盲婆这次为什么让你跟着九哥一块儿出来吗?”   小山知道。但他抿紧了嘴巴不说。   茅九一瞅那样儿就知道小山在想什么,少年人嘛,心事重重又中二,总觉得自己该长大了,逼着自己懂事,去承担责任,然后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尤其是无父无母年少早当家的小山,这种心思尤为严重。   这不是坏事儿,懂得承担责任当然是好事。只是更要懂得量力而为。   茅九看不惯小山愁眉苦脸的样儿,他还是挺喜欢小山在老钱面前那臭屁样儿。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小山面无表情之下的满足。   一巴掌拍在小山后脑勺上,那掌力,控制得当不伤害人还能让人享受那舒爽的滋味——都是茅老亲自实践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把握住这炉火纯青的火候。   一巴掌下去,小山就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破了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少年人就该有个少年人的样儿,有些事儿该你承担你就承担,有些好意该你受着你就受着。别把自己当巨人,什么重担都往身上扛。你也扛不住。”   小山被一掌打懵了,喏喏的说:“九哥……”   茅九把东西放好,端坐在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两手相叠放在膝盖处,微仰着下巴,唇紧抿着。   这架势……是要长篇大论的叨叨!   小山嘴角抽抽,还不敢说什么。乖乖面临茅九的长篇大论叨叨——他就说九哥在外头瞥了那么久都没个人叨叨居然受得住。   原来是这会儿等着他呢。   “过来。”   茅九抬手招呼小山过去,小山听话的站到他面前。   茅九说:“小山,你是知道盲婆要九哥带你出来的目的。她是要你出来见世面,要你在大城市里找到机会抓住机遇。盲婆不想耽误你的一辈子,不想要你的一生都待在那个穷困落后的小乡村,不想要你年轻美好的一生陪着已经年老的她。”   这些,小山都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更加不能放下盲婆一个人,以前方玲常年不回家,他是看到了盲婆的孤单和思念。村里也不乏盲婆这样的孤寡老人,他们几乎常年在村口等着子孙,逢年过节都要等一整天,直到实在确定人不回来才失望的回去。   他几乎从小看到大那种心酸和失望,又怎么忍心再让盲婆因自己而失望?   小山觉得自己本来不该活的,连他的亲生父母都能够抛弃他。如果不是盲婆把他捡回去,养他长大,现在哪儿来的方回山?   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即使小山很感激老钱,很想认老钱作师父,很想跟着他学习。他也必须拒绝,因为他始终记得在大龙村有个养育他长大的老人,如今孤寡无依。   对于小山的想法,茅九多少能猜到。因着这点,茅九才会对小山多加关照,也会考虑他的未来。   “你是担心你走了,就没人照顾盲婆吧?”   小山低头不语。   “这是其一。”茅九摇摇头,又猜测道:“最大的担忧,是怕盲婆只有一个人。怕她孤单。”   小山神情有所松动。   茅九心内柔软了一瞬:“小山,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盲婆有人照顾,这点你不必担心。有人陪着,她也不会孤单。只是有些感情空缺,还是需要亲人陪伴。这一点确实难以取舍。”   盲婆是个独立坚强的女性,即使眼盲也能一个人独自拉扯大方玲和方回山。没人照顾她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当初很放心的让茅九把小山带走。   可盲婆到底是老了,茅九也不放心。便在之后打电话跟村长说了几声,让村里人多关照盲婆。又给她报了老人团体活动,这是村里给老人办的活动,挺热闹的。   村里的老人大都儿女不在身边,有些寂寞。当初办起这活动时还是他们鼎力支持才办得成,盲婆倔强不肯去。但让同是辈分的老人和村长去劝,便妥协了。   再者一点,茅老在大龙村的身份地位很特殊也很崇高,就连村长都极为尊敬茅老。他们都敬称茅老为九师父或是九师叔。   这辈分有些乱,但在村里这辈分就是这么认的。当初怎么认的也没人知道了,只是知道这是对他们驱魔天师身份的尊敬。   因为茅老在村里一直被那么喊,就连外面求到师父面前办事的也这么喊,开始离开村里时,茅九还想让小山跟着这么喊他。   不过当他发现在帝都住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什么熟人之后也就懒得纠结这称呼了。   主要是说明茅老和茅九在村里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很受人尊敬。一是茅老为村里在编的警察,二是茅老是天师。   村里人向来敬官,同时敬畏天师。茅老两重身份都有,受村里人尊敬也不奇怪。身为茅老唯一的弟子,茅九也受村里人尊敬。所以他吩咐村长的话,村长自然会听进去好好照顾盲婆。   再者,盲婆是村里人,孤寡无依又年老,不消茅九吩咐,村里人也会帮衬一二。   所以盲婆无人照顾这点解决了。   唯一还犹豫的就是小山毕竟是盲婆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如果小山留在帝都,那盲婆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茅九分析了一大堆,叨叨了半天。最后拍着小山的肩膀有些沉重的说:“辛苦你了。”   小山满头黑线:“九哥。”   茅九笑着说:“我说这么多主要还是看你怎么想,你有你的人生有你的想法。你能自己做决定。但是……小山,更多人希望你能好。”   茅九是偏向于小山留在帝都的,这的确对小山的未来是最好的选择。   盲婆也是这个倾向。   但即使他们都偏向于希望小山好,到底还是会令盲婆伤心。   盲婆也希望小山,只是唯一的亲人再次离开自己,她心里必定不好受。可她也没办法,她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难道还要拖着小山一块儿死吗?   她死了之后还会有谁保证小山的生活,能让他读书出人头地?   所以即使不舍,盲婆也必须逼着小山离开自己。   这是盲婆对茅九说的话,在后来茅九背着小山打给村长的通话中途,转给了盲婆。盲婆苍老沙哑得可怕的声音穿过千里,钻入茅九的耳朵里,那番护犊拳拳心意,如何也拒绝不了。   茅九应了盲婆,带着小山来帝都,给他一条光明的路。   路给了,如何选择还是小山的事儿。   茅九起身:“晚了,该睡了。”   小山诧异的抬头,茅九温和的笑。   “你当现在就要你说出答案啊。好好想吧,事关你自身。”   .   深夜。   民巷深处。   尖利的猫叫陡然响起,伴随着尖利女音狂躁男音,在寂静的民巷深处不断重复响起。   这儿是老城区的民巷,人都快搬光了。只剩下几户人还在住,大都隔得老远。   所以深处的噪音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陷入熟睡。   循着声音进去,能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叫骂声:“又买保健品!又买保健品!刘国栋你还过不过啦?啊?成天给你妈买保健品,还把娃儿的学费都偷了。你能耐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刘国栋,你就跟着你妈过下去吧!”   尖利的女音越骂越气愤,最后还动手。   名叫刘国栋的男人不声不响的任由女人打他,垂着头满脸苦涩灰败。   站在一边木讷无神的少年是刘国栋的儿子,今年上高二。学费加上补习费、生活费、住宿费上万块,全被刘国栋偷去买保健品给他妈。   这会儿学费不知去哪儿得来,面临失学的少年现下满心绝望。   至于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吃保健品的老人则是刘国栋的妈,近几年她沉迷于各种保健品。后来直接认定海药集团的保健品,每个月都要往里头砸上万块。把本来就不富有的家庭败得一干二净。   老人微微抬眸,扫了一眼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妇。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   站在一旁的少年恰好看到这抹笑,顿时遍体生寒。   刘鹃从嫁给刘国栋开始就没过过好日子,虽不说对他刘家母子伏低做小,可也算孝顺。开始刘家不错,刘国栋勤劳能干,刘母虽有些刻薄却在她生下儿子后对她不错。   她自身也能干,一家人和和乐乐,就期望着能在老城区这儿买栋房,付个首付。好不容易拼搏十几年,首付交上去了,家庭和睦,儿子也出息。谁料婆婆突然对保健品上心。   原来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出点钱哄老人家开心。谁知这保健品就是个无底洞,几乎把家底都挖空了。家里人开始警惕,生怕刘母被骗了。   他们就开始轮番劝阻刘母,可刘母就跟魔怔了似的,被洗脑一般对他们阴奉阳违,表面应下保证不再买保健品。背地里偷了还房贷的钱去买保健品。   刘家人见劝不动,索性把刘母关在家里,杜绝她逃出去。可刘母真跟魔怔了似的,居然报警指证儿子儿媳虐待她。害得刘国栋被炒鱿鱼。   刘家人若是不顺着刘母,就会被骂不孝顺。一旦刘国栋被骂不孝顺,就跟中了邪似的变了个人,把刘母供起来养着,又打骂了刘娟和儿子。   刘娟闹过骂过,也想过离婚,都没能舍得。后来觉得奇怪,怕两人是中邪了,偷偷请了道士,没什么用。   这会儿她真是快疯了,刘国栋居然把儿子上万块的学费都拿去给刘母买保健品!   如果再忍下去,他们娘儿俩还怎么活?   刘娟抬起头,抹掉眼泪,狠狠的瞪一眼刘国栋。拉着儿子收拾行李:“我们走!刘国栋,你和你妈自个儿过去吧!”   闻言,刘国栋抬头拉着刘娟想要挽回她。   一时之间,场面再度乱起来。   在这混乱的场面里唯独刘母那地儿特安静,刘母缓缓的摇着躺椅,微微撑开眼睛看着刘娟的身影,缓缓的吐出一句:“不孝顺啊。”   猫跳上屋檐,弓着身冷漠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猛然发出凄厉的长音,然后跳下屋檐转身投入黑暗中。   .   小李站在警戒线之外做笔记,身侧站着抽软中华的老钱。   老钱又开始烦恼了。   他觉得最近有点倒霉,倒霉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偏偏他还必须得接管这些倒霉事儿。   先是窃金贼那不科学的案子,这回又是挖心案件,都是不科学的犯罪案件。偏在这时候碰上,还都得让他来解决。   真……特么艹蛋!   小李做完笔记后向老钱汇报:“钱队,死者生前是玉美蓉的大堂女经理,接触的人多是玉美蓉的顾客。为人自私善妒,但圆滑。基本上不会有人和她结仇,所以可以排除仇杀。最重要的是女死者的死因是心脏消失,跟上一起发生在玉美蓉挖心案件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小李抬头,认真略带苦逼的说:“钱队,又是不科学案件。”   上次的案件,陆六和茅九虽然已经排除了非人类作案可能。但尸检报告出来之后他们又不得不把案件往非人类作案上靠。   尸检报告显示女死者身体里并未有注射任何药物成分,并且当场并没有什么器材辅助,根本难以有人类在不破坏血管和肌肉的前提下,从一条小拇指长的缝中把心脏取出来。   尤其是在没有注射任何药物成分的情况下,女死者生生被取出心脏脸上还挂着舒服的微笑。   更为诡异的是,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在死亡过程中……高潮了。   就算是性窒息爱好者也没办法挑战人类机体本能在被开膛破肚的事情不借助任何药物致使神经兴奋异常。人在面临死亡都会恐惧和痛苦,挖心的时候神经传达疼痛感,一定会出现挣扎和痛苦的反应。   女招待临死时,生理反应是兴奋和满足,没有痛苦。   这已经违反生物体机能法则了。   “另外,”小李再度宣布噩耗:“找到凶手的线索断了。”   老钱狠狠的吸了一口软中华,指着小李狠狠的说道:“闭嘴!”   他们从玉美蓉那儿拿来的监控里发现当时有个嫌疑人,行为鬼祟且是从死者房间里出来。但因嫌疑人遮头遮脸,监控不到他的相貌。而且根据身形筛选出来的数据都有明显错误,最后还是发现了嫌疑人曾与一名大堂女经理相撞。   从里面的角度分析,大堂女经理是看见嫌疑人的相貌的。于是他们迅速展开调查,前来大堂女经理家中询问,一直按门铃也没人来开。   且听说大堂女经理已经失踪两天没有消息了,心知不好的老钱直接撞门。然后就看见已经死了两天的大堂女经理。   老钱愤怒:“他妈要不是那龟孙子死拖着不把监控录像调出来就不会再死一个人了!迟早端了那什么洗浴中心!”   小李没说话,嘴角抽抽。   其实玉美蓉的经理不肯把监控录像带交出来也没关系,因为发生了命案,他不交就只能等警局出面,勒令其交出监控录像带。玉美蓉的经理也没有笨到真的不知道这点,之所以没有及时发现嫌疑人和大堂女经理相撞那段,说来也是诡异。   只不过是因为监控录像带太多,他们连夜看了许久。尤其是发生命案的那天早上的监控录像带,来回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发现那一段,直到后面重复看了几遍才发现。   但那时也晚了。根据尸检报告,大堂女经理和玉美蓉死去的女招待的死亡时间相差不过六个小时。也就说,在嫌疑人被大堂女经理认出来之后就追到她家把她杀了。   真是,嚣张又穷凶极恶!   嚣张又凶恶,别是又有什么倚仗在身,现在又是特殊时期,难道还得再找陆六少一次?   老钱掐熄烟头:“走吧。”   小李连忙跟上:“去哪儿?”   “找六少。”   .   “六少不再。”   老钱听完余宵珲的回答便觉牙疼,狐疑的盯着余宵珲看。以他的经验,余宵珲没撒谎。那陆六就是真的不在。   那现在怎办?   余宵珲看他们这样便知该是又遇到什么诡异案件,就好心的把茅九介绍给老钱。   老钱惊讶:“茅九?”   余宵珲点头:“我当时中蛊,是他救的我。”   老钱若有所思:“看不出来啊!”寻思了会儿,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茅九现在还是在编警员,跟他是同宗。那查案找凶也是他的责任,完全不担心会被敲竹杠,不找他找谁?   老钱笑呵呵的摆手告别,拿了茅九联系信息就走。   余宵珲目送老钱的背影,总觉得他在不知不觉中坑了茅九。茅九是他救命恩人,他是很感激的,当下决定先提前告知茅九此事。   张小道忽地从身后幽灵一般的出现,嘿嘿直笑。递给他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状的符,“我按照九哥指导,画的驱邪符。”   余宵珲接过,虽不怎么相信张小道的能力,但心领他的好意。所以接过张小道画的驱邪符,郑重的戴在身上。   “你一整天待在房里都在捣鼓这个?”   张小道:“当然不是。”   “嗯?”   “我给九哥认证了一个围脖。”   “???” 第47章 不孝子   张小道在围脖上给茅九认证了一个账号, 名为驱魔天师九师叔。   余宵珲的注意点有些偏了,他问:“为什么叫九师叔?”   驱魔天师可以理解,有个九也可以理解, 为什么是师叔?   张小道沉默了许久, 特别深沉的说:“帅气!”   余宵珲:“……”   张小道撇撇嘴:“好吧。其实是因为他。”   他往搜索栏输入个名字,一搜出来这人,居然有上千万的粉丝。余宵珲随手一翻, 发现都是一些玄门道术, 多是讲解住宅风水、姻缘卜卦、阴阳问路之事。   就这些居然还有这么多粉丝,而且仔细看粉丝还是全年龄向的, 遍布各个行业。居然还有各个业界大佬!   抬眸看博主名,偌大几字:玄门风水六师叔。   余宵珲一阵无语:“你跟人有仇?”   “没。”张小道反驳, 随即说道:“跟他没仇,跟这个围脖号幕后主人有仇。”   余宵珲皱眉, 没能听明白。   张小道撇嘴解释:“我们是驱魔天师,他们是风水天师, 也叫阴阳天师。我们是除魔斩邪,他们是给人看风水的。以前,驱魔天师和风水天师的区别不是太大, 因为在以前, 风水天师多是给人看坟的, 多是接触阴阳之事。和驱魔天师一样,虽然过程不同,倒也殊途同归。只是随着时代发展, 很多人都不信鬼神,但信风水。天师界式微,风水界却风生水起。渐渐的,就开始攀比,互相看不上。”   虽说还是同属天师界,不过一盛一衰,到底是会有些龃龉。   张小道是名门正派,和风水界的一些门派家族也有些接触。驱魔天师和风水天师多多少少会结些仇怨,张小道也不例外。   他刚作为正一道传人和风水界的名门代表接触的时候,就跟人结下梁子。最惨的是,张小道输了。   “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老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师叔,还注册围脖,有千万粉丝!”   “就这点小事儿?”   张小道冷笑:“小事?呵呵。”   面子全都没了!   被狠狠的刮掉一层面子,怎么可能是小事?   不知道天师界的人什么都可以丢,唯独面子不能掉吗?   那人给他师叔注册了围脖,首先就是天师界的第一人。天师界的人其实是有些封闭落后的,那人此举就开创了先河,从一众没文化落后土包子中冉冉飞起,变成白天鹅,睥睨底下一群没文化的土包子。   张小道一想起那人的嘴脸就想跳脚:“他嘲讽我是农村来的道士!嘲讽我是没文化的土包子!”   虽然从古至今几乎所有负盛名,在天师界留传千年的著名天师老祖几乎都是农村青年,但他们能够从一介农村青年奋斗成为一国国师说起来也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啊!   “他见过后花园是秦岭,家里游泳池是天池的农村土包子吗?他见过整个山头都是我们家的土包子吗?他不知道现在地皮多贵吗?”   余宵珲震惊:“你们家后花园是秦岭,游泳池是天池?”   张小道气呼呼:“不是。”   余宵珲:“……”   “夸大比喻嘛。虽然现在秦岭和天池归国家了,但在以前,对于天师们来说,就一后花园和养龟池子。”   以前的天师,住秦岭,睡天山,夏天喜马拉雅山山脉随便选座山度假,冬天飞南海旅游。人们称之为不世出的高人,现在就是一农村青年。   想想就心塞。偏偏现在很多天师界的青年就崇拜上那人,因为对方的师叔有千万粉丝,已经是个网红了,堪比明星。   当时众天师们仰望:网红啊!明星啊!好高大上。   张小道气得不行,也想拿自家爹或是哥偷偷注册个账号。被揍了一顿之后偃旗息鼓,直到现在碰到茅九。   说到这里,余宵珲突然意识到问题:“茅小先生同意你注册账号了?”   张小道立即不说话了,目光躲躲闪闪的。   看到这,余宵珲还有什么不明白:“小道……”   张小道连忙打断他:“不准阻止我。那家伙也是偷偷背着他师叔注册的账号,我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喜欢神神鬼鬼的事情,因为刺激。我保证不会把九哥的信息泄露出去,只是把他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写成小说发表上去。哥,你放心吧。没人会真的信的。”   张小道想起某腐国某侦探剧,里面的主人公把男主侦破的案件写成博客发表。他寻思着可以用这个方式把茅九经历的事情写出来发表上去,一次获得粉丝。   余宵珲听完之后,整个人无语了。   张小道的做法其实就是孩子气的斗气,就连名字都要取得跟对方相差无几的。   “哥,你不要跟九哥说。帮我保密吧。”   张小道双手合十祈求余宵珲,余宵珲不太赞同:“毕竟是茅小先生的事情,公布出来不是太好。”   闻言,张小道坐直了身体开始思考反驳和说服余宵珲的理由,半晌后发现余宵珲说的对。有些沮丧的说道:“好吧,我去问九哥。”   余宵珲默默张小道的头,笑着说道:“这才对。晚上吃什么?”   “可乐鸡翅。”   “好,给你做,”   .   茅九此刻百无聊赖的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星星,怀里抱着英短,脚下握着哈士奇。双眼失神的看星星,无意识的抚摸着怀里的嘻嘻,脚踩在嘿嘿的肚皮上有节奏的踩。   因为嘿嘿在,小山又躲回房间里去了。   怀里的嘻嘻和脚下的嘿嘿舒服的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眼睛都眯起来了。半晌,嘻嘻和嘿嘿同时翻身,一只露出肚皮,一只露出背部,茅九停手又停脚。   嘻嘻和嘿嘿的尾巴分别甩了甩,碰触到茅九的手和脚,于是茅九自动的重新开始又挠肚皮又踩背。   期间动作没有变,仍是躺着抬头望星星的姿势。   挠了半晌,茅九叹口气,不挠也不踩了。   嘻嘻和嘿嘿抗议,一只温柔娴静的看着他,一只傻逼似的闹腾。   铲屎的,继续啊喂!   茅九分明能从这两只的脸上看到这几个字,想了想它们的名字,抽了抽额角。   名字太诡异了。   总觉得念久了会变成神经病。   一提到两只的名字就想到他们的铲屎官,能取这两个名字的人估摸着也不是个多正经的人。   茅九戳着这两只:“欸,你们说说,你们家铲屎官跑哪儿去了?给个线索呗。”   三天没见着面了,也没留句话,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还怎么让他愉快的寻找理由留宿?   茅九轻声叹气,从未如此愁肠百结。   “留句话也好啊,六哥。”   此时此刻,压在冰箱里的一张粉红桃心便签给冻得瑟瑟发抖,仍旧等待着完成它的任务。   是的,它肩负着主人交予它的重任。在茅九打开冰箱门的瞬间飞起来将陆六离开的消息告知茅九,并对他说,这公寓,要住多久住多久。住一辈子也行。   光是这么想想,它就羞得满纸酡红。   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在说完上述话之后还会自动折叠成一朵漂亮的纸玫瑰。可是——   它等茅九等了三天也没见他来开冰箱门。   .   第四天。   距发生两起挖心命案之后的第四天,又有人死了。   这回死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死法很惨烈。   四肢和头部都被分开了,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躯干。根据现场尸检报告说明,这男人的四肢和头部都是被蛮力拉扯开的。   光是看这么一份尸检报告,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那报告,清楚点的说就是这中年男人是活着的时候,被同时拉扯断四肢和头部。注意,同时。   死亡现场是个废车场,凌晨时分有偷儿进来偷车零件,踢到了死者躯干,当场嚎叫。吓得屁滚尿流的报警,警察来了,顺着躯干找,找到了四肢。   中年男人的手脚分散四处,离主躯干并不远。四肢上还绑着尼龙绳,尼龙绳的另一端绑在报废的四辆汽车保险杠那儿,启动汽车,就把四肢扯断了。   小李说:“钱队,四肢找到了,头没找到。”   “都找遍了?”   “找遍了整个废车场以及附近的民居,都没有。”   老钱又开始发愁了,抽起软中华。他近一个月的零用钱都用来买软中华了,花完了抽光了就得忍二十多天。   真是愁肠百转啊。   小李说:“死者身上钱包和各种证件都在,不是谋财害命。”   老钱吐出烟圈:“怕也不是寻仇的。”   小李惊讶:“难道是临时起意?杀人狂魔?”   老钱送小李一个白眼,捏着软中华的手比了个手势,说:“你看这死法像是什么?”   “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在古代也叫车裂,是处罚犯了重大罪责的犯人。死者,是犯了什么罪,至于被五马分尸了?”   小李立即说道:“我们根据死者身上的证件查到死者就住在附近的居民区,所以顺便询问了周围居民。他们都说死者为人不错,老实忠厚,平时也没跟人结仇结怨,就是爱喝酒。喝多了爱耍酒疯……爱打人。”   “说说。”   “家暴。”   老钱瞪眼:“详细点说。”   “死者名黄忠,家中本有妻女,但在几年前就离婚,女儿也跟着妻子。被黄忠打怕了,就跑了。经此一事,黄忠不仅没有痛改前非,反而更加放任自我的酗酒。经常在大街上耍酒疯,但酒醒之后又很悔恨,对邻居也更加帮助。基本上哪家有困难都会去帮把手。又因为黄忠酗酒期间顶多是扰民,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危害,因此他的邻居都比较体谅。但是死者黄忠家中还有一个老父亲,经常被死者醉酒时殴打。”   “以前有黄忠的妻女挡住他的毒打,黄忠离婚之后就只剩下黄忠的父亲承受黄忠的家暴。不过……”小李脸上现出疑惑。   “不过什么?”   小李说:“近两年,黄忠似乎变得孝顺了。”   “怎么说?”   “黄忠喝酒没有再家暴,对他的父亲变得好起来。黄父突然之间热衷买老年保健品,每月花销都很大。但黄忠毫无怨言的买下那些老年保健品给黄父。而且听说上个月,黄忠的前妻来找他拿女儿的生活费,被拒绝了。理由是要留下钱给黄父买保健品。”   “这还能是忽然醒悟了不成?”老钱忽而问小李:“通知黄忠的父亲了?”   “通知了。已经派人去把人请过来。”   正说着,便有人来报告说黄忠的父亲来了。   来报告的警员有些犹豫的说道:“黄父年老,怕受不住刺激。”   老钱也有这个顾虑,他想着要不等做DNA对比确定死者是否真是黄忠再说。正愁眉苦展间忽然眼尖的瞥见黄父远远的站在废车场边缘,看着死亡地点,神情冷漠。   老钱一愣,是他看花眼了吗?   这像是面对死得惨烈的儿子尸体时的态度吗?   正疑惑间,远处的老头忽然抬头,对上老钱的目光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   老钱心猛地一跳,皱眉,脚步跨出去再看却发现黄父脸上有着不容错辨的哀戚之情。   “钱队,怎么了?”   老钱摇摇头:“没什么。”   看错了?不像。   走了几步,老钱忽然转身:“走,去看车。”   他们去看那五辆将黄忠五马分尸的车,发现那五辆车几乎都是报废到不能开的,已经被大铲车铲得差不多坏了的。   这废车场昨天刚清理过一次,几乎所有的车都遭受了毁灭性的铲压。只有在最底下的车才能幸免于难,但最底下的车都是停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   这五辆车分别是放了三四年以上的,都是在最底下被十几辆车压着。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古怪来,十几辆车底下的车,如何做到在不破坏上面叠压着的十几辆车的情况下开出来杀人?   简直像是直接把车从底下抽出来一样,跟抽纸牌似的。   诡异无解。   更为诡异的是,这五辆车没有钥匙。   现在罗列出来的疑点就是这么多,还有一个就是黄忠的头在哪里。   小李脸部抽筋:“钱队,不会又是非科学事件吧?”   老钱叹气:“还是得找回茅小友。小李,你跟茅小友联系一下,我去跟黄父了解了解死者。”   小李应下之后翻找茅九的联系方式,然后拨通电话。   老钱则是走向一脸悲戚的黄父,走进了盯着黄父看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太对。直到黄父一个眼神瞟过来,老钱心里咯噔一下,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儿。   是眼泪。   尽管黄父苍老布满褶皱的脸上全是悲戚,但脸上半滴眼泪也没有。照理来说,就算是悲痛到极致哭不出来,也不该半点变化都没有的平淡。   因着这点怪异,老钱便仔细的瞧着黄父的眼,发现黄父面部表情很悲戚,但眼里却很平静,没有太多悲伤之感。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有种扭曲感。就像是……像是看到了蜡像,蜡像——即使是庇佑人的神像,脸上带笑,慈眉善目,看久了也会让人产生毛毛的恐怖的感觉。原因在于蜡像眼里并没有真情实感,即使笑着,眼里也是没有笑意的。   老钱先跟黄父打了招呼,然后开门见山的询问。问题都是很常见很普通的刑事问题,而黄父也对答入流,听上去很正常,黄父的回答也很正常。   但就是太过正常了,一般来说,他们刑警处理这种极其凶残的案件时是不会立即去问死者的家属,因为通常问不出什么还会刺激到他们的情绪。   一般是需要给他们点时间,严重点还需要给他们做一些心理辅导。   黄父的表现,太正常了。   老钱忽然说道:“您觉得黄忠平时得罪了什么人?”   黄父突然顿住,似乎听到了什么:“……罪?”   老钱以为他没听清,重说了一遍。   黄父古怪的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隆的一声:“……不孝顺。”   这句话有些模糊,老钱听不太清,就重新问了一遍。谁知黄父抬头瞥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就那么一眼,让老钱如坠冰窖。   小李打完电话之后回来就看见老钱背对着他站定不动,狐疑的走过去打招呼。   怔忪良久的老钱才缓缓的长舒口气:“这事儿,果然得找茅小友。”   .   帝都某处庄园。   依山傍水,前塘后果林,左有屈曲流水,右有康庄大道。四周围具是苍翠青山,北面群山连绵不绝,南面山丘相互呼应,俨然形成四象环抱之势。   行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极佳的四象守护家宅、旺族益亲的风水格局。   在寸金寸土的帝都,能有这么个庄园本就难得,更别提这处庄园还是难得的四象毕备风水局。令人不得不好奇局域此地者为何人。   庄园主屋客厅,陆六端坐着,悠哉悠哉的喝茶,对上对面几人眼巴巴的目光则是满脸冷漠。   抿了一口茶,陆六抬头问:“我可以走了吗?”   几人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六少,天师同盟会希望您能去一趟。”   “去个屁。”   陆六优雅的爆粗口。   “六少,圣墓那地儿就您去过,您真能忍心见死不救?”   “死了吗?”   中年男人脸色讪讪,不好说话。其实那边人还没进圣墓,连红雪山都没过去,何况圣墓。只是因为陆六是唯一闯进红雪山,进过圣墓还能安然无恙活着回来的人。   大概也是因为陆六是唯一活着回来的人,导致其他人产生侥幸心理。便觉得有那么多人陪同着去,即使没能探索到圣墓的秘密,至少能活着走一遭回来。   不过那些去的人之前也没去过圣墓,所以都在等着陆六消息。中年男人就是作为说客来说服陆六帮忙过去带领那些年轻天师闯一趟圣墓。   只是遭到了陆六的拒绝。   中年男人说:“六少,这一次年轻有天分的苗子都去了。要是没人带,天师界就真的损兵折将。”   “我不是说了别去吗?有些东西不是人力所为,也不是人应该觊觎的,就不要那么贪心。”陆六沉着声音说道:“趁现在人没过红雪山,让他们撤回来。”   中年男人为难,并不愿意听陆六的话。   尽管陆六总是强调圣墓的可怕,他不也从圣墓里活着回来了?何况当初陆六进圣墓的时候才19岁,那时人刚进入天师界不到三年。如今可是有天师界大师护航,不见得就真的会有危险。   这些人什么想法,陆六岂会不知?之前去圣墓的人全都有去无归,他是唯一的例外。可只要有了例外,人们就会以为自己也会是例外。   毕竟圣墓是传说中神的宝库,天师界怎会不动心?   陆六不耐烦的说:“反正我言尽于此。不想死的就别去。我要走了。”   当陆六站起身,立时有数个人围上来阻止他。陆六见状,笑了:“关雷,别做傻事儿。”   中年男人,即关雷。关雷动了动唇角,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挥挥手让人退开,放陆六走。   陆六堂而皇之的从众人面前离开。   关雷的手下问:“雷哥,就让六少走了?”   关雷瞪眼:“不然呢?打得过他吗你?”   关雷手下:“……”还真打不过。   关雷心烦意乱:“要不是来报告前段时间黑巫的事儿,六少就不会跟我们接触。”   关雷手下好奇:“雷哥,为什么?”   “有传言,六少退出天师界了。” 第48章 头发   “行。没事儿, 下午我过去一趟,了解情况。跟钱队说一声。”   茅九挂掉电话,抬头示意对面的张小道可以说明来意了。   张小道腆着笑脸问:“九哥, 您知道围脖吗?”   茅九点头:“知道。”   张小道观察着茅九的脸色, 试探着说:“是这样,我……给您办了个围脖。您同意吗?”   闻言,茅九有些乐了。   “不用破费。”   张小道连忙说道:“不破费。一点都不。”   围脖个人认证又不花钱, 就是买了几万个僵尸粉花了点。大概就一顿饭的钱, 不碍事儿。   “九哥,我保证会把围脖打理得非常漂亮、干净……”吸引超级多的粉丝!   茅九促狭的说:“你还要亲自打理?”   张小道:“是啊。”旋即又有些担心茅九不乐意别人管理, 想要自己管理。   茅九以为他是感谢自己教他道术,所以想亲自买条围脖送给自己表示谢意。这他倒是不会拒绝, 大手一挥:“行吧。随你。”   既是指点了张小道,他也算是张小道的师父。徒弟的孝敬, 收下了也是理所当然。   张小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大声的道谢。然后把桌上点的菜全都推到茅九面前:“您吃啊九哥, 这些菜特好吃,我专门点的。您尝尝。”   茅九欣然下箸。   张小道吃着吃着便问:“九哥,您下午是要去警局?”   他刚才听那通电话,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儿要去见钱队。凭直觉, 他可以感觉到又有新事儿发生了。若真是诡异的事儿, 就有新题材可以写了。   这么一想,就格外兴奋。   老实说,张小道身为正一道弟子却沉迷于八卦和写小说也是很奇葩。可他也真就这么点爱好,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混鬼怪论坛了。   茅九摇头:“不是。”   张小道失望。   “去法医中心。”   张小道眼睛又亮了。   “你要跟着去?”   张小道忙不迭的点头。   茅九寻思着,上次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地方。张小道好歹是正一道,耳濡目染之下说不定能发现异常。   “那就一起去吧。吃完了回头把小山带上。”   “可以。”   并不可以。   吃完饭,茅九和张小道回去把小山一块儿带着去法医中心。半路的时候被交警逮着了。   原因?   还记得余宵珲中蛊的时候张小道去采集动物血液横冲直撞闯红灯的事儿不?那会儿,就他走的那国道上当天值班的交警全都出动,最后还是被遛了一圈。   后面几天,那些交警都憋着口气,全都瞪大双眼准备逮着那车。已经魔怔了,连休假的同志都取消了假期,发誓逮不着那破车决不休假!   苦守好几天终于在今天见着在车群中间横冲直撞的熟悉的身影,当下群情激昂,十几辆执勤车哔哔的开追,前堵后追终是把张小道给逮着了。   茅九和小山下车,踩着软绵绵的腿,齐齐蹲在路边吐。   张小道一脸无辜,他还当自己是在山林间狂野奔腾。   三个人并一辆车被扣下了。   交警同志要张小道出示驾驶证,懵逼了的张小道表示驰骋山林的他——没有。   交警同志露出白闪闪的牙,就是猜到这开车技术铁定是个没有驾驶证的。好了,可以完美的给以拘留。   张小道瞪眼,吭哧吭哧的表示不服。转身找茅九帮忙,茅九一脸惨白,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张小道就蹲下去休息。   “不要跟我说话。”   张小道:“……”   本来呢,照张小道这开车横冲直撞又没驾照但没有破坏公共财物以及出车祸的,好好商量大概也就罚款了事。问题是张小道得罪了全体执勤人员,人愣是把罚款改成拘留,不得申诉。   茅九本来不想理睬,可要是被拘留了他也就去不了法医中心。所以还是跟老钱打了个电话,老钱让他把电话给开出拘留惩罚的那交警同志,跟他说了一声。   然后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老钱:“……”   交警同志肃穆的说:“事关尊严。”   老钱: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最后一番协商,交警还是妥协了。车扣下来,让张小道过后叫罚款。于是后面三个人站在车来车往的国道上面面相觑……准确点来说,是蔫头耷脑的张小道承受茅九和小山愤怒的目光。   张小道手掌遮住脸:“我不是故意的……”   茅九按了按额头:“你开得也太快了。”   小山补充:“红绿灯从来不停,幸好没有逆车流。”   张小道闭紧嘴巴不好意思说他只是没来得及。   “现在……怎么办?”   茅九:“走着去。”   张小道瞪眼:“可是路好长。”   茅九一个冷眼甩过去。   张小道摸摸鼻子:“我们拦一辆车下来,应该会帮忙搭载一下。”   茅九和小山齐刷刷说道:“你去。”   张小道:“……”去就去。   张小道站在国道边上招手,车辆呼啦啦的过去,权当他傻逼。怒极变杀的张小道选中一辆开得不缓不慢的小轿车,猛地冲上去然后倒下——碰瓷儿。   小轿车司机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猛地踩刹车,地上都仿佛带出了火花。   小轿车停下,好半晌没动静。良久,张小道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叉腰,向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茅九和小山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然后他走过去,敲敲车窗,打算跟车主说能不能载他们一程。   车窗拉下,小轿车里头是个中年男人,面对尚未说话的张小道先发制人:“神经病!”   脚下猛踩油门,小轿车唰地差点跑没影儿。   张小道迎风萧瑟。   回头,茅九和小山齐刷刷的在胸前比一个大拇指。   张小道连忙背过身,可惜慢了一步,茅九和小山已经把大拇指倒下去了。   被鄙视了。   茅九叫住张小道:“你还想干嘛?”   “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乐于助人的司机。”   茅九:“然后你又想碰瓷儿?”   “这回我直接逮着他们,九哥你帮我。”   茅九把张小道拎回来:“还发疯?”   张小道触及茅九严肃冷冽的眸光,心一紧,有种面对父亲兄长的紧张感。于是手脚都规规矩矩的摆着,露出乖巧的模样。   “都给我跑过去。”   小山没有异议,他在村里的时候要干活儿,通常是帮着村里人跑腿。也是到处跑,腿脚还是挺利索的。   作为出行都有车(自行车也是车)的男人,张小道表示做不到。   茅九:“难怪是弱鸡。”   跑了还不到半公里,张小道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他腿抽筋了。   茅九颇为惊讶,张小道这体能……怎么当的天师?   别以为天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瘦弱模样,也许风水天师会是那样儿,但驱魔天师一定就不是。身为驱魔天师不仅要求道法高深,还要求绝对好的体能。   体能不代表说一定要会武,至少身体要强健、灵活。否则驱魔的时候,就因为体能不好跑不动结果小命没了也太过可笑。   大多数驱魔天师还是会武的,毕竟打交道的都是些危险的东西。有些人为的邪术更加危险,有武傍身多了分保住小命的保证。   技多不压身不是?   但张小道不是。他宅呀。   道术半吊子,体能半吊子,连武功都是半吊子。他最美好的愿望大概是希望二十岁就退休养老,宅在家里天天混论坛。   “小道,你这样儿我挺怀疑你能不能在我驱魔的时候保护得了自己。”   茅九确实怀疑,驱魔这事儿危险,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每次遇到这些事儿他都会不让小山参与,为的便是怕自己顾及不到。   原本以为张小道是同道中人,多少能保护自己。所以同意他跟着,但现在这样儿……悬啊。   张小道闻言,有些急了。喘着气保证:“我能保护好自己。九哥,您放心吧。我、我就体能差了点。我跟着我爸我哥出去办过事儿,最凶险一次还遇到飞僵。”   茅九蹲下给他按摩,闻言惊讶:“还能活着,不容易。”   僵尸中最高级别就是飞僵,不死不老,能自由活动,也有思想,会法术,也算修炼得道。只要飞僵不滥杀无辜,天师一般情况下不会与修炼千年的飞僵为敌。一旦为敌,十有八九伤亡惨重。   所以听说张小道遇到飞僵还能活下来颇为讶异。   张小道嘿嘿笑:“他来找我爸有事相求,我正好迷路遇到他。那时我才七岁。”   茅九用力一按压,张小道发出嚎叫。   “起来吧。”   张小道动动脚,发现确实不疼了。眉眼眯了起来:“不疼了。谢谢九哥。”   “慢慢走会儿。”   于是三人就在国道上走了一会儿,才走了大约十米左右就有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问他们需不需要载一程。   三人立即点头。   坐上车之后茅九发现车里除了车主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女孩是学生打扮,头上戴着顶宽大的帽子,把脸都遮了大半。   女孩是车主的女儿,车主为人挺和善,跟他们说是女儿闹着不肯上学,他好说歹说才把女儿劝服了。这会儿是要送她去学校。   张小道闻言从后面扑上来问:“上高中寄宿学校吗?”   车主点头:“家里离学校远,老是跑来跑去太费时间。还老是迟到,就找了所寄宿学校,让她住进去。”   车主豁达健谈,碰上张小道也是个爱说话的。两人一路聊天,茅九时不时说上两句,还算和谐。   但车主女儿一直不说话,窝在后车座阴影处,一动不动。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出她长什么模样,茅九注意到她的手紧紧的捏着书包带子,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车主对女儿似乎真的很疼爱,他不断的夸着自己女儿:“我们家囡囡,上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她以前都是在几百名以内徘徊。上次发奋学习,一下子就冲到年纪第一。”   车主语气很自得,因为一个平时不学习的孩子不过稍微复习一下就能冲到第一。这说明孩子聪明,非常聪明。所以车主不吝啬于夸赞孩子。   车子开出国道之后,车主女儿突然尖声叫道:“能不能安静点?!”   车里一下静谧下来,车主有些恼怒,但到底是自家孩子又不好现在发脾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茅九等人笑一笑。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小道轻轻的笑了,他说:“叔,你们家孩子怎么戴帽子?”   车主女儿浑身猛地一震,手掐着手臂,轻微的颤抖。   茅九扫了一眼,和张小道对视,几不可察的轻轻点头。   唯独车主什么都没发觉到,从后视镜看了看女儿,觉得她不太在意就放心的说:“还不是掉头发。女孩子爱漂亮,觉得掉一点头发就变丑。非要戴着大帽子不肯见人,你说说,这人哪会不掉头发?掉头发不是挺正常的吗?还非闹着不肯上学……”   车主女儿颤抖得越来越明显,似乎掉发的困扰确实令她痛苦非常。   茅九收回目光,开口:“怕不是掉一两根头发那么简单。”   车主女儿浑身一震,车主则是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要是头发都掉光了……于女孩子而言确实是灭顶之灾。”   车主讷讷的:“啊?啊,是、是吗?”   他下意识的从后车镜看了眼女儿,然后发现他女儿浑身都在颤抖。心里一惊,担忧之下急忙停车,扭转身去问:“囡囡,你怎么了?别吓爸爸。”   女孩终于受不住的哭起来:“爸爸,好疼。”   车主着急了:“哪儿疼?囡囡别怕,爸爸带你上医院。”   回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茅九等人,不好意思的道歉。   茅九看了一眼张小道,张小道扬起笑脸,猛地扯下车主女儿的大帽子。   车主女儿的帽子被摘下后,她裸露的头就暴露在众人眼前。车里几人都愣愣的看着她,女孩反应过来之后抱着头尖叫。   车主眼神呆呆的,受到不小的打击。   茅九和张小道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手臂上此起彼伏的小颗粒——生理反应,条件反射,无法自控。   两人同时看向小山,小山盯着女孩的头看,一脸淡漠,并没有什么不适。二人敬佩。   车主此时反应过来了,连忙下车抱着女儿安慰:“只是病了而已,咱们去医院看看。别怕,囡囡,别怕。”   怕不是病。   女孩头发都掉光了,头顶上布满脓疮,有些都已经流脓了,似乎还有蔓延的趋势。那个恐怖样子,一般人绝对看得头发发麻,鸡皮疙瘩起——小山不是一般人。   张小道因为就坐在女孩隔壁,所以就注意到她没有头发。不过他以为女孩是把头发绑起来藏在帽子里,只是当听到说掉头发才联想到别的可能性。   茅九则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女孩身上笼罩着的一层淡淡的鬼气。   车主想请茅九等人下车,然后送女儿去医院。期间他的表情不是太好,毕竟女儿现在情绪失控也是因为茅九等人不断逼问以及张小道掀开女孩帽子的举动。   虽然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得毛囊炎这种病,但对方那种行为像是早就知道,这会儿来刺激女儿一样。   因此,车主对茅九三人露出些微敌意。   茅九没下车,而是问:“你觉得这是毛囊炎?”   车主没好气的说:“不然呢?”   头发掉光,头发长满脓疮,确实像是毛囊炎。   “无论是什么病变都有一个过程,听你刚才的话,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头发都掉光了。这说明在此之前,她的头发还在。这个‘在此之前’也许就是一晚上的时间。我说得对吗?”   青年虽面容严厉,声音却是不疾不徐,温和得紧。似清泉流动,似敲冰嘎玉,倒是平复了车主恼怒的情绪。   车主冷静下来,经茅九一提他也发现了不对。   昨晚上他还听见女儿跟妻子抱怨头发掉了很多,那时抽空看了一眼,女儿头上还有着茂密的头发。他和妻子都是头发浓密的基因,因此女儿也有一头浓密的秀发,乌黑亮丽。   女儿对头发很珍视,经常护理。有时走在街上都有人过来询问他愿不愿意贩卖。   现在不过是一晚,女儿的头发掉光不说,头上还长满脓疮。   车主惊恐的说:“难道是感染了恶性病毒?”   张小道忍不住吐槽:“就算感染恶性病毒也有一个潜伏期啊。”   女孩禁不住哭泣,车主本来就心疼,一听张小道的吐槽不禁恼怒:“你聪明你说这是什么?”   “撞鬼呗。”   车主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你们给我下车。”   他确信这是一群骗子,甚至开始怀疑这也许是个阴谋。   茅九坐在车位上不动,看向后视镜:“你可以问问你女儿,最近有接触什么人或者……玩了什么邪术。”   车主本来是要怒骂他的,但怀中女儿刹那间剧烈的颤抖令他无法开口。他不笨,只是因为爱女心切。此刻明显的感觉到女儿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就起了怀疑之心。   车主问女儿:“囡囡,跟爸爸说,你……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原本他要问女儿有没有玩过什么邪术,想了想还是换个方向问。他年轻过,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胆大敢于冒险,玩过很多禁忌邪术。   他有些怕女儿真的去玩了那些禁忌邪术。   女孩双手抱着头,呜呜的哭泣,不敢说话。   车主急了,声音就大了。   “你哭什么?快说!”   茅九叹口气,觉得自己不说话这父女俩能耗一下午。他还得去法医中心,耗不起时间。   “你说她成绩一直不好,突然之间成绩一下子就上去了。要么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么提前知道考试答案,要么……和什么人做了某些交易。”   张小道抬手说:“我来说。呐,瞎猫碰上死耗子,概率极低。可以排除。提前知道考试答案,那么就得去买或是去偷试卷。全年级就她一匹黑马,其他人没有出现分数异常,那就说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试卷答案。如果是偷试卷,我发誓她一个人绝对办不到。那就说明没同伙,偷试卷可以排除。剩下的是买答案,一般来说,一些大型考试的答案是广撒网,毕竟是要赚钱。但是只有你女儿有答案,要么卖答案的人特别慷慨好心,要么你女儿开出天价买答案。”   想当然是不可能。车主虽然有小轿车,那这车也就几十万左右。车主应该只是小康之家,女孩也不会有太多钱买答案。   “所以,她和什么人做了某些交易。用她的头发。”   车主想反驳,觉得这假设很荒唐。谁会卖考试答案的时候只要头发?那不是傻吗?   谁知他怀里的女孩陡地哭了出来,不同于之前的恐惧,这会儿是有些释然害怕还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的欣喜。   车主喏喏,女孩哭着喊:“爸爸,救我。”   车主抬头看向茅九等人,露出祈求的神色。   张小道看向茅九,神色跃跃欲试:“九哥。”   他已经打开手机录像准备留下第一线资料。   茅九说:“你把经过说出来。”   女孩哭了许久,冷静下来之后抽抽噎噎的说:“我成绩不好,一直被娜娜嘲笑……娜娜是我同桌,她成绩特别好,班长总是和她说话。我、我也想跟班长说话。”   茅九:少女情怀总是诗。   “我也想成绩好,就听说学校有个女生,特别胖。后来变漂亮了还跟校草谈恋爱,听说她是去找一个藻婆婆。跟那个藻婆婆交易。我……我就去找,说要期中考考好。不能是作弊,要是真材实料……”   小山听到真材实料四个字轻轻的笑了一声,张小道面上也是要笑不笑的表情。唯独茅九,仍是严肃认真的模样。   这让女孩心里好受了些,她继续说道:“藻婆婆同意,但是要我拿最心爱的头发换。我、我就同意了。本来以为只是剪短头发,没想到后来头发一直掉一直掉,有些地方直接秃掉一大块,还开始长红点。今早红点就变成脓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一直用错了一个词“怔忪”,应该是用“愣怔”。   实在不好意思,呃,前面太多这个词了,改起来太麻烦。呃,你们看的时候自动替换一下吧。   怔忪:惊恐不安。   愣怔:发呆出神。 第49章 食发鬼   藻婆婆?   茅九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但想不起来。   “你和什么东西交易?”   女孩瑟缩着,嗫嚅道:“我……我不知道。藻婆婆说只要我同意就、就行了。”   茅九问:“她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没……啊,有!有的, 她给了我一个小盒子, 让我每天剪一戳头发扔进去养里面的东西。”   “那头发呢?”   “没、没了。我偷偷打开来看过,头发都不见了。”   车主着急的说:“不见了?怎么不见的?囡囡啊,这东西那么邪门你还养?那是什么东西, 赶紧拿出来扔掉。”   女孩带着哭腔说道:“不见了。那东西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被骗了就没有想那么多。”   车主望向茅九,眼神带着祈求。此刻他也知道茅九等人非普通人, 便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大师,您、您救救我女儿。您要什么报酬, 我都给您。”   茅九垂眸:“救她不难。”   车主喜出望外:“大师,求您救命。您要多少钱都行, 您给我卡号,我给您打过去。”   茅九抬头, 本想拒绝,思及小山将来留在帝都的花费以及盲婆的养老费便沉默了。但他也未要太多钱,只在车主能接受的范围内开了个价。   车主听到茅九报的钱的数目, 颇为惊讶。因为那数目过于少了, 便是女儿真的得了毛囊炎, 带到医院花的钱恐怕都是茅九开出数目的十倍不止。   何况现在很多有真材实料的大师都是给大佬们办事儿,一出手那价格非得让他倾家荡产不可。车主此前求助茅九,其实是做好了买房子的准备。   所以当听到那听起来很少的花费时,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心内感激不已,直把茅九当成真正厉害但不贪名逐利的高人。   车主冲着茅九不断道谢。   茅九有些难以接受……不是说讨厌,只是有些别扭。他觉得力所能及的事儿,车主却一直感谢,这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车主道完谢之后问:“小先生,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茅九摇摇头:“前面有家餐馆,到里面要个包间吧。”   车主不知道茅九要干嘛,但他此刻唯茅九命令是从。于是赶紧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朝着茅九说的那家参观而去。   小山问茅九:“九哥,是不是要去餐馆里取东西?”   “不是。”   张小道笑了一下,想哥俩好的揽小山肩膀,被小山躲了过去。小山还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警告他离他远点。   张小道耸耸肩,对小山的态度没放在心上。反倒是替茅九解释:“不去隐秘的地方驱除掉她头上的东西,难道在大马路上驱邪?真这么做,你会进局子。”   小山冷漠:“哦。反正我们刚才的确差点进局子。”   张小道恼羞成怒:“那是大城市规矩多!”   小山:“说得跟南方没大城市一样。”   张小道振振有词:“南方山多。”   所以这跟大城市规矩多有何联系?   小山懒得和张小道说话,拉低智商。   没联系。张小道只是想到一出说一出罢了。   车开到菜馆那儿,车主订了个包厢,几个人一起进去。女孩一直牵着她爸爸的袖子亦步亦趋,显然是真吓到了。   茅九先坐下,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顺道安慰女孩:“别担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在他看来,女孩还是个未成年人,心智没有彻底成熟,性格也冲动。而且喜欢一个人确实会赋予其勇气,虽然有时候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总的来说,喜欢一个人没错。只是女孩用错了方法去喜欢一个人,但这会有女孩的父母来教导。   茅九拿出黄符,将之撕成一个小人形状。抬头要车主几根头发,然后把头发穿进小人头的部位,形成头发。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问车主:“有没有供香?”   车主一愣,随即说道:“我这就去买。”   茅九说道:“必须要供香,最好是祭拜祖先鬼魂的供香。你跟店主这么说他就知道该拿什么给你。”   车主:“行。我这就去。”   车主立即动身去买茅九说的供香。   包间里只剩四人,茅九翘着腿,做得很正直。声音温和,唇间却抿出一条严厉的缝。眼神有些犀利,一一扫过在场三人。   被他这目光扫过,三人背脊不由挺直,表情也变得正经。面对茅九这模样,张小道差点以为自己闯祸之后面对着父兄。女孩仿佛在面对那个不苟言笑的秃头教导主任——当然茅九比教导主任帅。小山还好,他见惯了茅九这样儿。   茅九沉默了会儿后开始点名提问:“小道,你来说她奉养的是什么?”   “啊……啊?”   “嗯?”   张小道耷拉着脑袋,侧头盯着女孩长着脓疮的光头看,神色存在疑惑不解。女孩被盯得很不自在,羞耻心起。   茅九皱眉,拿过小山手里的帽子——之前张小道一把扯下女孩帽子之后扔给了小山。起身给女孩盖上,温言道:“于女孩子而言,头发还是挺重要的。我想你的头发很漂亮——它会长出来的。”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感动,鼻子冒酸。低着头,两手压着帽檐,低声略带哭音说道:“谢谢您……”   茅九回头,眼神略带指责:“这么久还没看出来?”   这学的都到哪儿去了?!   好意思说是正一道张家子弟?   张小道瞬间脸色涨红,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哪儿奇怪?”   “她身上明明有鬼气,但是她又没有被鬼缠。”   茅九神色微动,眉毛几不可察的挑动。他问:“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被鬼缠?”   “没看到啊。”   茅九问:“你看得见?”   张小道点头,他觉得这很正常。   茅九一脸不忍卒睹,撇过脸:“暴殄天物。”   张小道:“???”   茅九问:“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张家捡回来的孩子?”   张小道:“……”您这样我跟您急了。   茅九扶着额头叹息,又能感觉到鬼气的存在又能看到鬼,这是多牛逼的天赋。奈何张小道能把这牛逼的天赋变成二流道士。   老实讲,他自己都没能看得见鬼。只是能够感觉到鬼气、阴气。他这是体质特殊,张小道那是阴阳眼,也是另一种特殊的体质,天生的道士。   张小道撇撇嘴:“我们张家没有适合我练的功法道术,他们不让我学。宁可我什么都不会也不要我学错,我之前画的符都是偷学来的。”   有些理论性的驱魔是从古籍上学来的,画符的本事则是从其他人留下的符临摹得来的。他是懂些武功路子,但他那身体从小体弱多病。毕竟是阴阳眼,最接近于鬼道的体质。磁场太弱,以至于体弱。   这回天师盛会,张家人不欲带他来。他就自己投靠在帝都的余宵珲,偷偷的过来、报名参加。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只是为了面子,当然不乏有保护余宵珲的心思在。所以才说他是主动放弃不去参加天师盛会。   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学得半吊子道术,足以说明张小道的天分。   茅九闻言,倒也能理解为何张小道有这天赋又身在驱魔世家却是半吊子道士的原因。   张小道这体质,别的门派许是没法容的。大部分道法也是不能学的,这是天道制约。因为体质过于逆天,而驱魔天师又是最为接近鬼神,最易看破天道的一类人。   在这种制约之下,适合逆天体质的人练习的功法很少。几乎没有。   但几乎没有不代表没有,至少南茅山的功法道术就是符合这一类体质特殊之人练习的。所以南茅山门人极少,这一代也就茅老和茅九两人。   毕竟是逆天的存在。要不是现在是末法时代,驱魔天师日渐式微,南茅山绝无法在天道制约之下得以喘息,继续传承。   茅九原以为自己要像师父一样花上十几年时间走南闯北的寻找传人,料不到才来帝都不到一个月就找到了传人。   当下心情颇为欢喜,望着张小道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张小道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无论什么人,前一刻严厉的责备你,下一刻对待你的态度如春风般温柔……都会觉得心里毛毛的。   总觉得下一刻九哥要像父兄一样举起藤条追着他漫山遍野的揍。   张小道习惯性应对:“九哥,我错了。对不起。”   茅九讶异:“实话实说而已,没必要道歉。”   哪怕现在张小道蠢得可以跟嘿嘿成双成对组兄弟CP,茅九也会对他露出春风般温暖的态度。   张小道:“啊?”   茅九说:“她的身上的确有鬼气,但没有鬼魂。因为鬼魂被藏起来成为另一种形态存在——”话锋一转,又提问:“你觉得她当初供养的是什么?”   张小道头次被给予肯定,自信之下便顺着茅九的话往下思考。   小山坐在座位上垂眸看书——反正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至于女孩吓得两泡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能不能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讨论这些?我怕啊!   “鬼魂的另一种形态……”张小道喃喃自语:“只有鬼气,没有看到鬼魂。所以鬼还是存在的,但他又不存在,因为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作为被供养的东西……是木偶之类的吗?有些形似于人的木偶、公仔,因为被眷恋、喜爱,拥有孩子非常纯粹和强烈的呼唤所以特别容易招来一些邪灵阴魂附身。因为鬼要人们面前出现就必须获得力量,其中一条获得力量的途径就是人们强烈的感情。七情六欲,憎恶喜爱,只要足够强烈的欲望呼唤他们的到来,他们就会出现。”   所以这就是木偶、娃娃和公仔容易闹灵异事件的缘故,孩子的感情是最为纯粹且强烈的。他们日夜和木偶玩具一块儿玩耍,将其当成有血有肉的玩伴对待。这种感情容易吸引阴魂邪灵,阴魂邪灵附身娃娃,那么孩子们的感情就等同于是给了它们,孩子们在强烈的呼唤它的到来。   这是个对象模糊的漏洞,也是阴魂邪灵狡猾的地方。   张小道猜测是由邪灵附身木偶公仔之类,然后被女孩带回去供养。因为喜欢班长和想要考出好成绩的渴望,而产生强烈的感情,将这股感情化为对祭拜的木偶的要求和呼唤。   所以邪灵就拥有了力量伤害女孩。   “祭拜是一种传递力量和渴望的途径,就像奉养鬼童子。”   茅九点头,显然对于张小道的说法很满意。至少他懂得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   但茅九没有立即肯定张小道的话,而是转头问女孩:“你供养的是木偶娃娃之类的吗?”   女孩摇头:“不是啊。”   张小道瞪眼:“我分析错了?不可能啊。”   茅九说:“方向没错,不过可能性有很多。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的确有邪灵附身孩童手中木偶,伺机杀死了孩童全家。当年茅九遇到过,那时是跟着茅老去处理的这件事儿。   因为无法确认邪灵藏身在何处,因此需要带上茅九寻找附身木偶身上的邪灵。后来邪灵被茅老收服,埋在了阳气最盛的山头。期以鼎烈阳火焚烧邪灵,因此邪灵身负上百条人命,若再过段时日,放任它继续杀人就会成为恶煞。介时,难以收服。   但是就在邪灵即将被焚化之际,山体坍塌,邪灵出逃。至今不知所踪。   那邪灵是个被打胎数十次的孩童,因数十次都被剥夺生命,愤怒憎恨之余变为恶鬼邪灵。所以它实际也是个四五岁的孩童,最是记恨。   它记恨收服它的茅老,但更憎恨找到它的茅九。   茅九问女孩:“你供奉的是什么?”   女孩有些迟疑的说道:“藻婆婆叮嘱我不能看,我、我耐不住好奇心……而且也怕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我也知道鬼童子,我怕这种邪门的玩意儿。我打开看了,如果真是鬼童子就绝对不供奉。但是我打开来看,什么都没有。后来我剪了头发,因为剪了很多,盒子又很小,应该装不下了。可是每次塞进去都感觉还能塞很多,后来我就打开来看,在里面发现一只很大的虫子,很恶心很可怕。我被吓了一跳,就想拿去扔了。”   但是因为那晚上女孩的妈妈突然来找她谈心,她就忘了。再后来就是考试,得了年级第一。兴奋之余就存了侥幸心理。一直到头发掉光,头上长疮。   张小道皱眉:“虫子?”他疑惑不解:“不会又是蛊虫?可是蛊虫哪儿来的鬼气。”   茅九想起张小道对蛊虫的不熟悉,张小道虽然理论知识储备丰富,不过他的理论知识都来源于张家。而张家的驱魔道术阳刚正气,与南茅山的黑白巫术俱学的邪癫正好是两个极端。   张家并不接触蛊虫,所以张小道对蛊虫不熟悉。   如此想着,茅九就对张小道充满了怜惜——他已自动代入师父的角色。   “蛊在人们心中,一直都很神秘。实际也神秘,因为它的分科很多。大体上而言分为虫蛊和鬼蛊,虫蛊就是之前的草鬼婆事件,你也见过。余先生中了吸血虫蛊,那就是虫蛊。虫蛊是炼虫,鬼蛊是炼鬼。”   当初在火车上遇到的陆鹤司,他当时的身体就被种下鬼面疮。这就是鬼蛊。   “人有百态,鬼有千种。旧时有传言食发鬼,专食人发。曾于闽南一带出没,当时文献有记载某县于一月间发生数起凶杀案,死者死法皆为头皮被剥,血流不止疼痛至死。后有茅山道士云游此地,以纸人作真人,在纸人头上扎九根头发充人发,骗食发鬼出来将其收服。”   张小道等人听这轶事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听完了,张小道提问:“可她说她看见的是一只虫子。”   茅九毫不吝啬赞赏的目光,为人师者,既要严厉也要适当给予肯定。何况张小道确实聪明。   “所以这就是鬼蛊,蛊,非自然生长存在的生物。人为创造出来违背天理的生物,一般来说其最佳形态是毒虫、毒蛇等。鬼蛊炼就的方式和虫蛊炼就的方式相差无几,彼此厮杀,优胜劣汰。然后用秘术把厮杀赢了的鬼和毒虫炼在一块儿,他们一般会选择和鬼的形状相类似的毒虫。譬如食发鬼,就和食发虫炼在一块儿。她看见的,应该就是被养大了的食发虫。”   张小道惊讶道:“食发虫?有这种虫?”   女孩也同样惊讶,因为有这种属性的虫子确实以前没有听过。   茅九看向小山,小山了解的解释:“食发虫寄生在毛囊里,吃皮脂。它会分泌一种酶,致使头发脱落。”   “食发鬼和食发虫炼在一块儿,就变成了吃掉头发、使头皮长脓疮最后整个烂掉的鬼蛊。食发鬼不仅喜欢吃头发,还喜欢撕掉一整张头皮。”   正说着,女孩的爸爸回来了。额上冒着汗珠,手里捏了一把供香递给茅九:“小先生,供香买回来了。”   茅九拿过香看了眼:“是这个。”抬眸扫了一眼张小道,招呼他过去:“供香分供佛、供祖先、供神灵和供孤魂野鬼。香于鬼而言就是额外的获取,像是意外得来的大餐。通常孤魂野鬼都无法拒绝贡品的诱惑,因为它们常年无人祭拜供奉。尤其是食发鬼这种遭人厌恶的孤魂野鬼,传言它不过是因为无人供奉才去偷食人发。其实所有千奇百怪的孤魂游鬼都是因长年无人祭拜因为产生了各种奇葩嗜好——这不是件好事。”   张小道认真的听着,深刻的铭记起来。他知道茅九是有意教他,态度便随之恭敬起来,隐隐有把茅九当成师父般恭敬。   茅九继续说道:“所以对付这些孤魂野鬼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供奉,一般来说,只要供奉,十有八九能把它们引出来。”   说着,茅九点燃三支香举过头顶拜了拜,然后插进香炉里(这玩意儿一直随身带着,只除了在旅馆招魂那次拿出来用过。今儿倒是用上了。)   “供奉孤魂野鬼用三支香就好,多了它们受不起。规格太高。现在仔细看着,我只画一次……记得住就好,记不住等以后有机会再学。”   只是这个机会就不知何年何月才有。   张小道反应灵敏,立时全神贯注的盯着茅九看。   包间内的几个人都盯着茅九看,只是茅九的速度太快,他们每一个跟得上。明明茅九抬手比划,执笔蘸朱砂,落笔画符等动作看起来很慢,很优雅,善心悦目。可当他真的下笔画符的时候,他们还没看仔细,茅九已经一笔喝成。   茅九问:“可看清了?”   其他几人惊讶,怎么可能看得清?!   张小道点头:“看清了。”   茅九满意点头,张小道确实是天赋绝佳。可堪培养。   接下来是引纸人骗食发鬼,茅九取了个小碗,倒了半杯水。将纸人放进碗里,待浸到纸人腰间的时候停止。   茅九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竖起。碗里的纸人也跟着直挺挺的站起,面对着女孩,身体有些摇晃,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那小动作,神形兼备,莫名的让人觉得诡异。   女孩突然的感到头疼,握着车主的手用力,掐疼了车主。车主急了,不知所措的看向茅九。张小道见状:“别怕,鬼蛊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写到食发鬼这个,是因为小的时候看过一部鬼片。里面的鬼就是吃人头发的——太小的时候看了,剧情记不清。但那时被吓到的感觉记得很清楚。 第50章 鬼蛊   张小道的安慰并没能让车主放下心来, 事关女儿性命,放心不下也是正常。故而张小道也不再说什么了, 专心的看着茅九的动作。   见碗里面的纸人有一半浸透在水里面,张小道不解,便问:“九哥, 为什么把纸人放在水里?”   茅九:“因为人是水做的。”   张小道:“??”   茅九:“人体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水, 大部分人看不见鬼, 少部分人看得见鬼——当然这很少,忽略不提。但在某种情况下, 即是磁场相叠或是磁场强度变强,在某个时候产生了感应, 人就可以感觉到有鬼的存在。鬼也同样如此,大部分鬼靠感觉找到人。我现在是伪装出一个生物磁场, 假装一个人出来。人体含有的水分最多, 而这些水分都分布在人体细胞内外。细胞内外带有很多电离子, 水分的流动,细胞内外水的交换会带动电离子进行交换, 就会产生生物电, 变化的电流又会产生磁场——水里有微矿物,也会产生磁场。”   在场几人除了小山之外都是一脸‘我感觉自己听得到你每一句话然而实际上并不懂’。   茅九:一群学渣!   “科学科学,从小书本上就教你要信科学,要懂科学, 遇到不理解的事儿要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   张小道委屈:“我是道士……”   “呵呵, 你当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硬性要求是祖师爷吃饱了撑的故意刁难?”   天师界以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若要当上国师,必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原因是怕丢脸,因为国师是山村来的,要是没文化,会被群嘲的。   “你不了解宇宙星象、天气和环境变化,不知道地理形貌、自然规律。不通人情世故不知古今历史不懂算数,还没有缜密的逻辑思维,你怎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理解阴阳?奇门遁甲就是高等深奥的天文物理学,八卦是哲理与数理的结合。你要是不懂科学,还学什么道术。”   茅九语气严厉,带有责怪也有恨铁不成钢,俨然有严师风范。   张小道微微张着嘴巴,听得两眼发晕。但茅九说得又句句在理,而且这些都是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似乎茅九这么一说,以前那些无法理解的奇门遁甲、阴阳八卦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因而,张小道没有懊恼和不满,反倒是欢喜:“谢谢九哥指导。”   至于在场的父女俩对茅九的话齐齐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似乎道士讲科学动摇了他们的世界观。   小山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继续看书。   话说着,女孩觉得疼痛加剧,到了有些难以忍受的地步。   茅九见状,说:“先压着她,别让她动。小道,你过去帮忙。”   张小道应下,然后跟着车主一起压制着女孩的手脚。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缘故,女孩的力气非常大,要不是两个男人一起压着,估计她就跑了。   张小道在压制的时候眼尖的看到女孩头顶上有个脓疮破了,从里面伸出一小段触角——是虫子的头部,食发虫在试探着从里面爬出来。   似乎察觉到没有危险,再加上纸人头顶上的头发还有供香的诱惑,在试探了几下之后,它就爬了出来。   那玩意儿有小拇指长,牙签状细小,本身不可怕,最多细看的时候会恐惧。但一想到这虫子是从人的头皮里爬出来的就格外胆寒恐惧。   女孩是用自己的头发供养了食发虫和食发鬼炼成的鬼蛊,后来鬼蛊贪婪成性就把女孩的头发都吃光了。吃光之后没有头发它就开始吞吃皮囊里的脂肪,致使女孩头顶生疮。   若是没有及时引出鬼蛊,恐怕女孩的整个头部都会烂掉。   而取用车主的头发引诱鬼蛊,也是因为他和女孩有血缘关系。   被饲养长大的食发虫钻了出来朝着摆在桌上的纸人爬过去,一下子就把纸人的头部钻破然后开始吃头发。   那个样子让在场的人看了都不寒而栗,食发虫直接钻破纸人头部,而纸人又是仿照真人。也就是说,这玩意儿会钻破人的头部,寄生在头皮里。   幸好不是寄生在头脑里,要不然就没那么容易取出来了。   茅九手指一划,摆了个姿势。纸人便迅速席卷起来,将食发虫包裹在里面。因为茅九之前在纸人身上画了符,因此鬼蛊无法挣脱纸人。纸人一卷起来就变成了黄符,黄符点燃,将里面的鬼蛊焚烧殆尽。   包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销声匿迹。外头的服务员听到声音,敲门进来一看,桌上有个瓷碗,碗里一团灰。   这一看就感觉不是正经人。   服务员眼里存着警惕,询问几人是否点餐。言语里有让他们赶紧离开的意思。   早在服务员敲门进来的那瞬间,茅九就迅速的把香炉和供香收了起来,而且事情也解决了,没必要再留在这儿。因此他们倒是很爽快的离开。   这儿有公交可以乘搭,所以茅九等人就和车主分别。   临走时,茅九对车主说道:“你带你女儿去医院看看,治疗她头顶上的脓疮。过段治好了后就会长头发的。”   转而又对那女孩说道:“别随便供奉什么东西,也别随便和人交换。通常来说这些跟别人交换的,都是搞传销的。认真你就输了,而且代价不是你给得起的。”   女孩既感激又脸色古怪,怎么那么恐怖阴暗的邪术行为在茅九眼里就成了传销?但仔细一想,仿佛说得挺对。   好像一开始她知道人鱼屋和藻婆婆就是朋友那儿听来的,朋友又是朋友那儿听来的,以此类推,谁也不知道到底藻婆婆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就突然出现的。后来她去见了藻婆婆,对方也神神叨叨的,说话间什么重点都没有,但到了最后她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信藻婆婆,她就能实现梦想。   这跟传销洗脑的手段没太大差别。   女孩这么想着就把这些告诉了茅九,还告诉他:“藻婆婆在人鱼屋,但具体位置不知道是在哪儿。之前是在公园的游乐屋里,也有人在游乐场见过她。只要看到人鱼屋,就有藻婆婆。因为她说自己是占卜师,所以人鱼屋会经常出现在一些占卜屋里面。通常没有熟人带过去是找不到的。我也只知道这些了,都是听来的。不过你可以去网络上查一查,在某些论坛里会有比较详细的介绍。”   “还有论坛介绍?”   女孩摆手:“不,不是特别的论坛介绍。是ghost,鬼怪论坛。”   张小道扬眉:“鬼怪论坛?”   女孩:“你知道?这是个所有鬼怪爱好者的论坛,里面有好几个大师——”   车主打断她:“囡囡!”   女孩讪讪的笑:“呃……我知道这不好,以后只看,不去掺和。”   车主对女儿的保证虽不满,但也知一时急不来。没再说什么,冲着茅九感激的道谢,然后带着女儿去医院了。   茅九三人坐上公交,往法医中心而去。   张小道把刚才拍的视频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暴露茅九之后就把视频传到了围脖,用新开的九师叔这个账号。   发完一时间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毕竟那几万的粉都只是僵尸粉。所以张小道把手机收起来,趴在椅背上回头问茅九:“九哥,你不担心那个藻婆婆再害人吗?”   茅九抬眸:“担心有用?”   “嗯……没用。”女孩都说了,藻婆婆行踪不定,除非熟人带着过去。即使担心,不知道人家在哪儿也是白担心。   “但,藻婆婆跟之前的草鬼婆有什么联系吗?”   茅九向张小道投了一枚赞赏的眼神,因为他能把虫蛊和鬼蛊联系在一起,没有说直接忽略掉。   “虫蛊和鬼蛊都是蛊术,蛊术中有一支名为黑巫,专以邪术害人。鬼蛊极邪,与虫蛊的危险程度不是一个级别。这么说吧,天师界有个规定,凡见鬼蛊者,格杀勿论。”   蛊大部分是虫蛊,虫蛊也是巫术的一种。蛊术落在正直之人手里,就是祛病驱邪的用处。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才会被拿来害人。所以天师界并没有对蛊术赶尽杀绝,反而是将之归纳为道术的一支。   唯独鬼蛊,直接被划分为邪术。只因鬼蛊,必要见血。无论是炼成之时,炼成之后,必然要害人性命。因为鬼蛊本身就是靠着其他人的命来延续自己的存在。   “同属黑巫,又同在帝都,定有联系。”   黑巫虽冷血无情,却因数量少以及境遇相同所以联系较为紧密。   “但接二连三的出现,且目的不寻常。还是需要再看看。”   草鬼婆的目的是引起民众恐慌,藻婆婆的目的却不知道。茅九需要确定这两人的目的是否一样,倘若一样,就说明黑巫真的在筹划阴谋,到那时就需要定好应对之策。   “不过现在担忧这个也没用,还是去法医中心替钱队看看那几起凶杀案吧。”   .   三人到了法医中心,老钱早在那儿等着他们了。茅九一到,老钱就把情况都跟他说清了。尤其强调了死者父亲的诡异行径。   茅九若有所思:“不孝顺……”   老钱问:“茅小友,你想到什么了?”   茅九摇摇头:“不太确定,带我去看看死者。”   老钱带着三人一同去看死者黄忠,在带上小山的时候有些犹豫。他是有私心的,他想把小山当接班人培养,但他现在还未满十五岁,带着去看那尸体有些血腥。他担心会给小山造成心理阴影。   茅九看出老钱的思虑,心里挺满意。这证明老钱是真心为小山考虑。所以开口道:“小山也进去吧。”   小山点头,一脸无所谓。   小山村里有时会发生一些意外,人命脆弱至极,而且安全隐患存在很多。曾经村里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乡道上摔了下去。下面是田地,高度只有半人高,土地也松软,按理来说连擦伤都不会有。只好巧不巧下面放着个锄头,那人的头直接磕上了,被削掉半边儿,白花花的脑浆留了满地,死不瞑目。   类似这种惨烈死法的发生过好几起,而村里人都是好奇且并没有说阻止小孩子去看的意思。最多是说说两句,而村里孩子又胆大,经常跑去看。   所以小山对尸体并没有什么阴影。   说来也怪,小山村里的人对先人敬畏,对尸体反倒没有敬畏之心。   几人进去,只见验尸台上摆着一具尸体。走进了看发现尸体四肢和躯干是分开的,而且没有头。   茅九问:“没有头?”   老钱说:“没有。找不到。”   张小道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疑惑的说道:“九哥,没有魂。”   茅九挑了一下眉,问老钱:“死了几天?”   “不超过48个小时。”   “也就说死了还不到两天。”   老钱见茅九和张小道脸色都有些怪,不明所以的问出心中疑惑。   茅九让张小道解释,张小道开口:“人一死,七魄立刻离体消散,魂魄需二十四小时才会离体。枉死之人一般三魂要在身体里徘徊比较长一段时间才会离开。”   茅九突然说道:“还有例外。你说说。”   张小道思索了会儿说道:“要么枉死之人临死之时受到惊吓,把三魂吓跑了。要么三魂被邪术拘走。”   茅九点头,满意。然后对老钱说道:“大约就是这些情况,按照你所说的,黄忠的死确实很诡异。而且我还能感觉到淡淡的鬼气,不过另外两宗凶杀案却感觉不到鬼气。我以为是人为,可尸检报告又说明了其中还有许多诡异。不过我觉得是人为的可能性很大,也许是有什么东西协助人杀了玉美蓉的两个人。我想这些还是需要你们专业的破案高手去查。”   老钱把茅九的话听进去了,尤其是玉美蓉那两桩命案。只要是人为,就在他们的专业领域内,他有信心查得到凶手。   老钱把几人送出验尸房,东拉西扯的说了许多话之后终于拉回到正题:“小山也不是什么道士,你们去查案,他也无聊。不如让他过来,这儿有挺多人陪他玩。”   茅九瞥着老钱,陪小山玩儿?   他这是把手下刑警当成幼师还是把小山当成三岁小孩?   老钱腆着脸先从茅九这儿下手,反正他是看明白了,小山不听他的话可听茅九的话。起先是心里酸,后来想通了,不就是把需要讨好说服的人换了一下吗?   没差。只要徒弟还在,能拐到手就行。   茅九眼里带笑,自然猜到老钱的心思。不过他不明说他自己也左右不了小山的决定,就默认了老钱的讨好。   毕竟直接从小山这条路过反而不容易,从他这边来说,倒是能由他来推着小山往前走。对于老钱认下小山这个徒弟,他也是乐见其成。   茅九问小山:“小山,要不你就留这儿?”   小山握着书,抿着唇,不语。   他是不想答应老钱,想要拒绝的。但话到了嗓子眼又吐不出来,就保持沉默了。   见状,老钱得意的笑。怕茅九反悔,急忙把人赶走,然后招呼自己手下警员赶紧把小山奉起来。   茅九和张小道直接被赶出了法医中心——当然是很客气的请了出来,但本质没变,他们就是被赶走了。   张小道忍了又忍,没忍住吐槽:“钱队快把小山当眼珠子供起来了。”   茅九耸肩:“没办法。求贤若渴。”   张小道搓搓胳膊,转念一想,问茅九:“九哥,你觉得黄忠的头会在哪儿?”   “大概在凶手那儿。”   “他为什么要拿头?当成纪念品?还是战利品?黄父那句话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对自己儿子那么冷漠?难道是因为被家暴以至于对亲生儿子的死亡都变得很淡漠了?可是不是说近两年来,黄忠对他父亲都百依百顺的吗?”   “直说吧,你怀疑黄父。”   张小道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九哥聪明。那我们去找黄父?”   “先不急。我问你,当你看到黄忠的死法,听到黄父说的话以及他的冷漠,你联想到什么?”   张小道愣了一下,面对茅九虽温和还有莫名压迫力的目光时不知不觉的就按照他提供的思路思考,试探性的假设:“难道是黄父觉得黄忠不孝顺,杀了他?”   茅九一个利眼扫过去,吓得张小道缩了缩脖子。   “那鬼气怎么说?”   张小道语噎。   茅九恨铁不成钢,特别想敲张小道脑袋。“你没法儿学道术,好歹认真学习。不求你考哈佛剑桥,至少清华北大要考得上。”   张小道:“……”这么看得起我突然让我有点受之有愧……还有点小兴奋。   茅九:“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就要思考这些有什么联系,更要回想以前有没有相类似的案例发生。鬼神之事,其实很多都有迹可循。你遇见的并非首例,也许以前已经发生过了。如果你能想起类似的案例,那么你就能知道杀人手法、杀人目的。既然知道了这些,找到真正凶手也就不难了。”   “那、那九哥,你联想到什么了?”   茅九瞥他一眼,往前走:“孝。”   张小道没能懂。   “黄父嘴里说的不孝顺,黄忠以前对自己父亲的家暴行为以及近两年来突然对黄父百依百顺,还给买保健品,所有联系起来就一个字,孝。你知道车裂……就是五马分尸,在古代是什么罪才要受这刑罚的吗?”   “叛国?”   “不算错。那你知道古代不孝是什么罪?会受什么刑罚?”   “大罪。十恶不赦都没这个罪行重。”   这点张小道知道,古代对孝顺的法律要求严苛到现代人完全无法理解甚至于觉得残忍的地步。古代最重的罪行是谋反,其次为不孝。   只是辱骂父母一句,都可以将其处死。而且很多律法都很莫名其妙,到了很不人道的地步。曾有一母,向邻居借钱。儿子偷偷替她还债。母知,愧而死。官府便将儿子处死。   听来简直不可理喻,但确实如此。而且古代法律对不孝的程度有非常明确的律法规定。   “如果儿女私藏钱,被告发,要受车裂之刑。”   张小道没忍住,爆粗口:“我艹!太不人道了吧。”   “黄忠以前爱喝酒,对黄父家暴。后来变得百依百顺,而且给黄父买保健品。老年保健品不便宜,估计赚的钱都拿去买保健品。这样一来,就没钱买酒喝。如果他在这过程私藏钱,被发现,那么处以车裂也就说得过去。”   张小道陡然想起老钱说的话:“钱队说过,发现尸体的时候黄忠钱包和证件都在,但是钱包里只有一百块。本来是觉得不可能,一个成年男人身上的钱就这么点儿,不可能。但现在这么看来黄忠就是私藏了一百块就被处刑。但也太……太残忍了。”   最奇怪的就是黄父了,即使黄忠以前家暴,但一般来说父母对子女都不会产生太深的仇恨。黄忠死得那么惨,黄父不见伤心反觉得活该,就很怪了。   难道黄父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憎恨到杀了还不足以泄恨的地步?   “所以得过去看看。我想知道……谁执行的刑罚。” 第51章 济世随心   茅九和张小道本来打算搭乘公交或是计程车去黄忠居住的老城区打听情况, 半道上换乘的时候遇到陆六和余宵珲。   陆六开了车窗,跟两人打招呼:“去哪儿?”   茅九把要去的老城区名儿说出来。   陆六说:“上车,我带你们一程。”   茅九觉得陆六这总裁当得特别闲,又有些郁闷的想电视里说的原来有大半是在骗人。什么总裁是空中飞人, 忙得每天睡三四个小时, 三十就谢顶四十就啤酒肚五十就猝死,全都是骗人的。   陆六打开车门出来, 亲自替茅九开后车门。手遮在茅九头顶护着他进去。   余宵珲收回按车门自动开关的手, 默默的看着自家老板献殷勤。   张小道以为茅九进去之后就是他了,当他跨出一步的时候,陆六先他一步无比自然的坐了进去。张小道有些懵, 然后郁闷无比的坐在副驾驶座。   不过这种郁闷的心情在看到余宵珲坐他旁边就烟消云散了, 张小道开心的打招呼:“哥,你们去哪呀?”   余宵珲瞥了一眼后车座的陆六, 严谨的回答:“视察工程。”   干正事。   才不是工作到半途用这个理由翘班回家。   陆六微微抬着下巴, 眼角余光无时无刻关注着茅九。   茅九表情没什么变化, 倒是心下了然。果然电视还是有些可信的, 不过……他偷偷的瞥了一眼陆六的头发, 浓密黝黑——不知道会不会谢顶。   陆六假意咳了咳,问茅九去老城区干嘛。   茅九具实以告,又将路上遇到的鬼蛊之事告知。   陆六说:“鬼蛊?和黑巫有关系吗?”   “十之八九。”   陆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说:“我已经跟有关部门反映过这事儿, 他们会多注意帝都一些不寻常的事儿。到时黑巫有什么异动, 他们也会有相应措施应对。而且再过不久, 天师盛会就会结束,所有的天师汇聚帝都,他们也就不敢闹事了。”   茅九有些惊讶:“六哥这几天不在就是去反映黑巫饲养蚁蛊那件事?”   陆六点头,奇怪的说道:“你不知道?”   “你没说,我当然不知道。”   说起这个,茅九就有些怨念。突然消失四天,好歹打个电话,什么都没说就不见了。要不是相信陆六的能力,会很担心的。   陆六瞪着茅九:“我给你的纸条你没看见?”   “……什么纸条?”   陆六抿紧唇,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沉默了半晌,他问:“这四天来你都没看冰箱?”   茅九呵呵笑:“我不轻易做饭。”   听见没?是不轻易,不是不会。   “就算不做饭难道你就不用冰箱?”   冰箱里又不是只放蔬菜肉类,还有水果饮料。难道茅九连这些都不吃?   猛地,陆六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把关注点歪到了另外的一个方向:“这四天你一步都没踏入厨房?”   茅九:“是……”怎么感觉陆六像天塌了一样?   陆六控诉:“你四天没清扫厨房!”   余宵珲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因为被陆六的控诉震惊到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六少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要钱、地位、能力,统统都有。但二十多年来还是条单身狗的原因了。   以前,他会以为陆六少是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单身是因为要求高,眼光高。现在,难说。   茅九有些心虚:“没用,不脏。”   陆六看着茅九的眼神颇为嫌弃,似乎有想赶紧回家进行大扫除的冲动。他耐着性子:“所以你没打开冰箱看我留给你的纸条?”   茅九摇头。   陆六不开心。   他偷偷破了承诺用了个小法术,想给茅九一个小惊喜。谁知道对方居然不看!   这就特别生气了。   可人家不用冰箱他也不能怪人家。   要怪只能怪他当初为什么要把纸条贴冰箱里。   陆六心情低落,默默掏出小本本划掉备忘录第一条:爱心小便条,贴在不会第一时间发现但是一定会被发现的地方。最好是经常会使用到的地方,一来惊喜,二来易发现。   ——生活中的小惊喜容易促进情侣间感情。   陆六思索,下回他应该把茅九可能会去的地方,可能不会接触的地方给考虑进去。一次的失败是为了获得下次小情趣试验的成功。   在实践中检验真理,从实践中寻找适宜道路寻求发展——他应该再寻找机会试试。   茅九盯着陆六抿唇拧眉严肃的模样,还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懊恼当初怎么没打开冰箱看看,话说有功夫写便签还不如直接一个电话给他。   茅九默默吐槽。   两人一路沉默。各自沉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人关系不好。   余宵珲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看两人,为两人之间起码二十厘米的距离而心焦。最后看陆六不仅没缩短他和茅九之间的距离,反而在发呆!   别以为他不知道陆六看似沉思的外表其实在发呆!   余宵珲心焦得快吐血,嘴角偶尔抽抽,瞥一眼陆六——活该单身。   张小道将方才茅九的话编写成文章,发表了头条文章。发表完之后他发现粉丝数突然增加了一万,才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增加了这么多。   对比之前买来的几万僵尸粉,发完了之后寥寥几个转发和留言。这会儿倒是有了几千的评论,当然大部分是在问真假,都是不太相信的。   但张小道又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他把之前发生在明曲园的行尸事件描述了一遍,将之称为中蛊。虽然能够操控行尸的蛊不轻易见,但余宵珲中的吸血虫蛊却是有人知道的。   下面就出现了一些人,说的确有蛊的存在。博主描述中蛊后的症状和解决方法的确是对的。后来有人就关注了这条评论的博主,顺着评论点过去,发现那个博主似乎就是湘西那边的人。   于是就有更多人询问博主关于蛊虫的事,一来二去的,张小道发的视频和文章都被置顶,排在热搜七十多。   这会儿刚发了头条文章,立刻就有人发评论。更多的还试图套路张小道的话,似乎是想证明张小道是个骗子,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想求证张小道到底是不是真大师。   张小道翻着评论,发现点赞数排在第七的一条评论在问他#博主是视频里的大师吗?感觉不像是。#   下面也有回复,大部分是在说描述口吻像是第三者。   张小道看得挺乐,就回复了他:#不是。大师是我师父!#   不过一分钟,就有许多人继续追问视频中大师年龄、姓名、相貌,甚至有求介绍,他也想拜大师为师。   张小道有些心虚,其实茅九现在还没说收他为师。不过这些评论也让他警惕了许多,有那么多人想要知道视频中茅九的真实身份、相貌和姓名,而这些人手段又挺多,要是泄露太多恐怕真会找到茅九。   他虽然是想要跟风水界那个混球比,但也没真蠢到要暴露茅九真实信息,给他造成困扰。幸好当初拍摄视频的时候只拍摄到茅九的手,而且发不出去的时候把茅九的声音做了处理。   看来以后要更注意,就算是发表文章也要注意一些地点掩藏。   而且他发现评论有怀疑有好奇,还有一些恶意评论。   其中一个叫里摩尔的网友发了极其奇葩的评论,每条评论都让张小道觉得这人要么神经病要么反人类。   张小道顺着评论点进这名叫里摩尔的网友的围脖,看了他发的言论基本上都是一些仇女、直男癌、骂自己国家崇拜外国的内容。   而且张小道最新发表的文章,就是刚才茅九说的那番关于孝道和黄忠命案的文章他也评论了。评论依旧奇葩#恶心的‘孝道’,反人类的行为#   后面还有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子女不应该侍奉父母,当父母老去应该将他们丢弃。直言孝道恶心,是反人类的行为。孝顺父母是落后愚昧的行为,他举例动物界中贵壮贱老的行为,又举例了R国旧时代将年老父母丢弃在山上任其饿死的行为。强调孝顺并非天性,而是被扭曲的教化之后的行径。   这位里摩尔网友还强调,真正有理性、文明、正常价值观和思维的民族绝不会有所谓孝道这种反人类的变态行为的观念。   这番言论看得张小道一阵恶心,比见了蛊虫还恶心,令人难以下咽。   这博主自以为自己是高等的生物,实际上退化得禽兽不如。他以低等动物自比,怕是当人当得腻了,才来这番言论。   不管是古代那种畸形的孝道统治还是眼前这博主扭曲的反孝道观念,都是低等、野蛮、畸形、落后和愚昧的观念。   底下有各种举例反驳博主,也有反嘲博主的。但居然也有支持博主的,不过数目不多,寥寥几人。这博主也有意思,他似乎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那些有孝顺观念的网友,因为对于那些网友的评论他统统回复两字‘无知’。   至于那些赞同他的,他又极力赞扬,称为高见。   对于这类毫无自觉,并且真的将自己摆在高等位置的人只会觉得反对他的人都是低等生物,愚昧无知,不屑于跟他们辩论。   张小道看得气笑了。   这类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败类,败类中的人渣啊!   余宵珲看张小道神色有些狰狞,问他怎么了。   张小道狞笑着说没事儿,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来敲去。将这个叫里摩尔的网友的话一条条的复制骂回去,用比之更为高冷鄙视的语气。   这回他用的是自己的围脖号,而且不止张小道一个人骂。   围脖本来就是个大型公开的交流平台,因为这博主很多人骂,他的奇葩言论也就被置顶了。连带着九师叔这个围脖号关注人数节节攀升。   看着那个叫里摩尔的网友被骂得回不了嘴,且他自身的围脖差点被攻陷。张小道就笑眯了眼,继续翻看其他网友的神回复,翻到一千多条之后陡然看到一个加红的评论猛然又往回翻。   张小道盯着那个猩红色的回复,仅仅三个字。   #不孝顺!#   张小道猛然回头,将手机里的这个回复拿给茅九看。   茅九看完之后,脸色凝重。   陆六扫一眼,眉毛也皱起来。他才刚从茅九听到事情完整的发展经过以及茅九的猜测,所以此刻看到这三个敏感的字眼,也跟着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张小道扯扯唇角,说道:“九哥,鬼还会上网?”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茅九先开口问:“六哥,您觉得呢?”   陆六说:“不一定是鬼。”   茅九赞同陆六的猜测:“可能是人。有人看了这条报道,愤怒之下觉得这人很不孝顺。”   陆六接着说:“所以搞事的,不止一只?”   “大概是。”   张小道听不懂两人的话,怎么就从留言是人的猜测猜测到害人的鬼不止一只的?   茅九这回没解释,只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其实两人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还需要到黄父那儿看一遍才能确定真相。   鬼不会上网,但人会。有人上网,看见这个留言,留下这句话。这句话像是某个信号,给里摩尔这个博主定罪,可以处罚的信号。   茅九和陆六猜测是有人供奉了邪灵,当子女不孝顺时,他们就会给子女定罪,然后邪灵就去惩罚不孝顺的子女。   如果这个猜测正确,那么黄父那儿有一只邪灵,网络上这个留言的人估计也供奉着一只邪灵。   张小道有些犹豫:“九哥,这个叫里摩尔的网友可能有危险,不救他吗?”   茅九看向张小道,目光温和:“小道,即使你要救他,你也要知道对方是谁,住在哪儿?再者,你想救他吗?”   说实话,不想。   但这跟天师界向来的斩邪除魔、济世救人的准则有些相违背。所以张小道迷惑了。   茅九看准了张小道此刻的迷惑,而正是这个时候,他灌输张小道南茅山的宗旨——“茅山弟子,济世随心。随心为重,自在逍遥,无愧天地。”   张小道还是不太懂,这跟他之前的观念产生冲突。   茅九不强迫他立即接受,而是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正邪不是靠教条规定评判。你已经成年,是非观已经产生,你的心里有杆秤,你能自己判定何为随心济世。”   张小道以前所接受到的教育必定会跟他心里的声音产生对抗、撞击,这是个过程。当然随心不是说随心所欲,随心也有个度,这个度就需要张小道的是非观来衡量。   张小道若有所思。   茅九几人也就没打扰他。   陆六瞥了眼茅九,然后收回眼神。撇过头看着窗外,实则目光都落在窗玻璃茅九的倒影上。偷偷的,不动声色的挪动身体,根据目测,需要挪动大约二十多厘米的距离。   按照这个速度,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就能离茅九十厘米的距离。再过几分钟,就能手臂挨着手臂,到时再来个不小心的触碰,说不定还能勾肩搭背牵牵小手。   挪啊挪,挪不到两分钟就挪不动了。   陆六猛然回头,看到茅九近在咫尺的侧脸。头往后拉,茅九冷淡严肃的侧脸尽入眼底,低头看,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完全不需要不小心就能碰触,说不定还能勾肩搭背牵牵小手的地步。   陆六眨眨眼,慢慢的凑近,坐正身体,刚好能跟茅九肩膀捧着肩膀。   两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认真,目不斜视。感觉可以排排坐开会了。   陆六侧头,正好贴着茅九的耳朵,低声的说:“你想把张小道收为徒?”   茅九耳朵红了,如玉似的耳朵粉红粉红的,特别好看。陆六差点没忍住要舔上去,幸好在快碰上的时候及时撤开,要不然还没确定关系就耍流氓印象变差就得不偿失了。   陆六故意压低了嗓音,盯着茅九的目光变得深邃暗沉,似藏着猛兽。   “阿九?”   茅九轻咳了一声,脸颊发烫,眼尾一扫,瞥了眼陆六。   声音比陆六的还低,而且要软一些:“嗯。”   陆六觉得鼻子有点痒,他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流鼻血了。可又舍不得不看,于是带着自虐一般的心情继续盯着茅九看。   茅九此刻并不比陆六轻松,他有种想要扑倒陆六的冲动——在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时。心跳有些快,脸颊烫得很,他能感觉到耳郭肯定红了。   他觉得这有些丢脸,显得他特别没经验,特别纯。有点掉面子。   这个时候他应该后退远离陆六,对他态度冷淡一些。营造若即若离的神秘感,但他舍不得。   闻着陆六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照陆六的洁癖程度以及戒烟来看,这几天一定又开始抽烟了才有烟草味。但这味道特别好闻,也许是因为人比较特殊。   眼尾向上扫,头微微倾,就看到陆六好看的脸,对上他的眼,沉浸在那双黑色深邃的瞳眸里,整个人像坠入漩涡一样软绵绵的,踩不出来。   这两人,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其实正在互撩,而且撩得格外明显,大概也就他们两个人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吧。   余宵珲冷眼看着后视镜两个白痴,难道他们就不能用高明点的方式互撩吗?两人就是高中生吧。要靠近就直接靠近好不好?都到了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捧着手臂了此刻玩什么纯情?直接抱上去亲一口关系不就定下来了?   余宵珲有些心累的觉得自己是个为孩子谈恋爱而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张小道从思索中回神,转头就看见两人贴得极近,他问:“你们在干嘛?”   茅九和陆六猛然撇开脸……身体没动,贴得还是特别近。   茅九故作镇静:“我们在说话。”   张小道狐疑的看着两人,说话需要靠那么近?   余宵珲正想暗示张小道别揭穿俩人之间的暧昧,既然他们爱玩这套就让他们玩去吧。下一刻,张小道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操碎心的不是后车座俩人,而是张小道。   张小道:“你们在说悄悄话?”   茅九和陆六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点头。   张小道斜着眼睛瞥着两人,特别不开心。   说悄悄话用得着避开他吗?在说他坏话?九哥没那么幼稚。那他们是在讨论鬼蛊的事儿还是关于黄忠死亡的邪门事儿?为什么不跟他说?怕他不理解吗?   张小道不服气,他能想通的!他也能理解茅九的观念的!   张小道说:“九哥,我会努力的!”   对于张小道突然的斗志昂扬,茅九表示欣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但是在心里已经认为自己是张小道师父的茅九还是对他投以激励的目光。   张小道冲着陆六投了个挑衅的眼神。   陆六陡然警惕,张小道这充满敌意和挑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也看上茅九了?   陆六侧头看看茅九,长得像块甜点,特别想叼走。再看张小道,细皮嫩肉,娘了吧唧,看着就想揍。   尽管陆六很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茅九和张小道看起来很般配。尤其是两个人年纪相仿,而他比茅九大了七八岁不止,三岁一小沟,他俩之间隔着一海沟。   陆六沮丧了一会儿,很快振奋。即使他和茅九年纪相差较大,但年纪大的人更有魅力,而且他和茅九有共同语言。   张小道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打扫,道术还很菜。   对比起来,他简直胜算百分百!   思及此,陆六朝着张小道露出一个冷笑,表示他的挑衅,接下了。   一旁观看全程的余宵珲表示:日了狗了! 第52章 海药集团   车开到老城区,老城区的路太窄, 车进不去。所以他们四人下车步行, 沿着老钱给的地址寻找黄忠住宅。   一路走到一栋居民楼, 在楼上跟一位纳凉的老人询问黄忠住宅时, 老人给他们指了路。   茅九道谢, 老人瞅了他一眼,说道:“他死了, 你们找他也没用。”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主动问老人:“老大爷,我听说黄忠还有妻女。”   老人摇着蒲扇, 道:“没了。都跑了。就剩下黄老头……剩下他,找他也没用。”   茅九扯唇笑了笑:“怎么没用?他好歹是黄忠的父亲,就算黄忠死了, 他也能做主。”   “他疯了。”   “什么?”   “黄老头疯了,所以你们找他没用。”   茅九回头看陆六。陆六冷着脸, 给了茅九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走上前, 俨然一个冷面煞神,说道:“老大爷, 您别替黄忠找借口!我们来之前也调查过,黄父精神正常,身体健康。黄忠孝顺, 经常给他买保健品。”   陆六特意重音落在‘孝顺’二字上。   老人摇着蒲扇的动作停下, 抬头盯着两人看:“你们是什么人?”   陆六:“黄忠生前跟我们老板借了笔钱, 很大的数目。他说要孝顺父亲,我们老板借了。他还说一个月后会还,现在期限过了。”   闻言,老人沉默良久,长长的叹出口气:“作孽啊!”   茅九眯眼,这老人果然知道什么。   “老人家,您跟我们说说。要不然讨不到债,不好交代。”   老人一直沉默着,不太乐意说。   茅九等人便守在他旁边,一直试图让他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老人不说,可能他们知道的就没那么多了。因为确定黄父一定什么都不会说。   沉默良久,也许是看茅九几人有诚意,老人缓缓道来:“其实不止黄老头疯了,这儿好几个老头老太都疯了。”   “怎么说?”   老人特别生气:“一个个都被传销骗去洗脑了!”   传、传销?   “一个个的,都跟疯了一样要买保健品,你知道现在的保健品多贵吗?一个月没有上万块供给,买不到。要我说,买这些保健品还不如每月定时上医院体检,坚持锻炼。不吃药也能活到一百岁。”   老人家说话总是特别容易偏移重点,而且话多。   茅九耐心的听着,然后问:“但这跟他们……被洗脑有什么关系?”   “他们每个月的退休金就两三千,哪来的钱买保健品?他们就让子女买,子女不堪重负,不买。他们就说子女不孝顺,成天神神叨叨的。还说子女不孝顺会受惩罚。你说说,有这么个孝顺法吗?都是新时代的人了,还带着这些封建残余思想。父母不对,子女说一两句怎么了…………”   老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后终于拐回原来的话题:“有次我看见黄老头神神叨叨的,在养东西。”老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猜是养小鬼,我看见那块木像,特别可怕。而且自从黄老头养了那东西,整个人就变得阴沉沉的,喜怒不定。经常瞅着人,特别瘆人。他变了之后,就拉着老城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起供养那东西,然后买保健品。似乎觉得保健品能让他们长命百岁。”   茅九露出惊讶又不信的表情:“老大爷,您别不是蒙我们的吧?”   老人有些气了:“蒙你们活该我被洗脑!”   “您不也没被洗脑吗?”   “我儿子儿媳孝顺着呢。我还需要养小鬼?”   “那这养小鬼、买保健品和孝顺没什么关联啊?”   老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茅九:“你这娃娃,怎么不开窍?他们买保健品,想长命百岁。没钱买,子女不肯出钱。他们就养小鬼……不是说养小鬼能帮人实现愿望的吗?他们养了小鬼,让子女听话,给他们钱买保健品。你也知道黄忠,他之前酗酒,一喝醉就打人。黄老头之前惨啊,老城区的人都同情可怜他。后来黄忠孝顺了,还给买保健品。大伙儿欣慰,羡慕。后来黄老头就说了自己养小鬼的事儿,撺唆其他人跟他一起养。我当时觉得怪怪的,瞅着那玩意儿就不详。我就没掺和,现在想想,幸好没掺和。你不知道黄忠死得多惨。”   老人说话,又是一声长叹:“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其实黄忠孝顺之后变得也挺好,但黄老头越来越不满足。到后来,黄忠吃个饭抽个烟都没钱。天天出去干活儿,回来把钱全给黄老头买保健品。可黄老头还是不满,他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黄忠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经常挨打,黄老头也是个喝醉酒就爱家暴的性格。黄忠有样学样,因果报应。这些人就不说,那些被说服的老头老太太,家里人其实对他们也不错。像是前面那条民巷深处的刘家,儿子儿媳孙儿都孝顺,也能干。一家都挺好,幸福美满。自从老太迷上保健品,家里四分五裂。前段时间,儿媳和孙儿都跑了。”   茅九附和:“还真是造孽啊。”   老人摇头叹息:“可不是?”   茅九起身同老人道谢,然后和另外三人一块儿往黄忠家走去。   路上,张小道没憋住,问:“九哥,真是养小鬼?”   茅九摇头:“不确定。去看看。”   几人很快就到了黄忠家,黄忠家是在居民楼五楼,门外面是保险铁门,没锁。一拉就开,里面是木门。他们就按门铃,几分钟过后都没人响应。   张小道猜测:“会不会人不在?”   茅九摇头:“不会。”   看刚才那老人的意思,黄父应该是在的。   他又按了门铃,几分钟过去仍旧没人来开门。   陆六盯着门看,眉头紧锁。伸手拉住茅九的手,“踢门吧。”   茅九:“会不会吓到人?”   “不会。”顿了顿,陆六又说:“我总觉得我们来迟了。”   来迟了?什么意思?   通常这句话都代表着不太好的讯号。   茅九猛然反应过来,飞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   陆六默默收回脚,慢了一步,表现的机会没了。   有点不开心。   茅九进去,一股恶臭味迎面扑来。张小道慢了一步,走进来闻到这股味道立刻吐了。余宵珲把他扶出去。   茅九吩咐他们:“记得报警。”   然后他和陆六一块儿绕过沙发看已经死了有些时日的黄父,而且黄忠消失的头颅也在。   茅九正要上前,陆六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他。   “捂住鼻子,挡一下味道。”   茅九接过,眉开眼笑,居然有些甜蜜。捂在鼻子上,有淡淡的清香味,顿时萦绕鼻间的恶臭消散不少。   “谢谢。”   走上前仔细看,发现黄父是噎死的。可以很清楚明白的看到,因为他的口鼻都塞了药丸,那药丸不是没吞进去,而是因为口腔喉道太多,溢出来了。   黄父翻着白眼,表情痛苦。眼睛已经有尸虫爬来爬去,手脚有开始腐烂的痕迹,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   茅九有些疑惑。   不太应该呀。   黄忠死了不超过48个小时,在此之前,黄父是活着的。但现在这腐烂程度像是超过了三天。   陆六突然说道:“这两天天气格外闷热,如果死在屋子里,确实会加速尸体腐烂程度。”   闻言,茅九突然意识到这两天天气确实过于闷热。似乎是快要步入秋天之前的最后一次高温,热得人受不了。只是因为这两天都在公寓里吹空调,再者出行有交通工具,里头都装有空调。很清凉,所以不觉得热。   抬头环视一圈,发现黄忠家还真是家徒四壁。听老人和老钱的说法,黄忠虽然爱家暴,但很会赚钱,有点儿头脑,不至于家里这么穷。难道还真是买保健品变穷的?   茅九说:“六哥,城里保健品都这么贵吗?有用吗?”   “没多大用处。只是吃了没有益处也没有害处而已,与其买保健品不如坚持锻炼、科学生活。不过说贵,也的确很贵。可它价格就是吃准了老年人的心态,不贵不是好货。贵了才是好货。”   茅九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看见陆六捡起一个保健品盒子看。凑过去也跟着看,看不出什么区别。   “六哥,有什么发现?”   陆六给他看手里的保健品盒子:“你看上面的公司集团。”   茅九看并念了出来:“海药集团?”   好像……有些熟悉。   “很出名吗?还是有哪里不对?”   陆六拧着眉,盯着手里的盒子说:“海药集团原先不出名,在众多药品公司中不出名。而且它主打中老年市场,也就是更为关注保健品生产和销售。在众多保健品公司中也不出名,但在近几年里突然声名鹊起,深受中老年人的喜爱。很多打广告的保健品公司都输给了它。”   茅九陡然想起为何对这名字这么熟悉了,因为他在公交站牌、公交车以及一些广告中经常看到一些保健品广告,在广告里都有海药集团四个字。   “它很奇怪?”   陆六摇头:“不奇怪。引人注意是因为海药集团声名鹊起不是因为公司老板的决策、不是因为宣传团队也不是因为药品多好。而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   “嗯。一个叫黄品仪的女人。她是外地来的,无权无势,在帝都打拼,却将海药集团带到了顶峰。还上过央视精英访谈节目。”   听起来很厉害的一个女人。   “这跟黄忠、黄父的死有什么关联?”   “保健品那么多,黄父为什么独独选择海药集团的?”   “你不是说海药集团的更为出名吗?所以选这个很正常吧,名牌效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里所有的保健品都是海药集团的,一般人就算大量购买一样东西也会选择不同厂家不同品牌。尤其是关乎性命的东西,更加不会只买一个集团一个品牌。这跟奢侈品的偏爱不一样,他们无法对保健品公司产生信任。”   陆六起身,直接往前面的柜子走,拉开柜子——满满的保健品。他随手拿起一盒保健品翻开来看日期,茅九凑过去。他就把保健品往茅九那儿推了一下,让他看。   茅九一看日期就懂了。   这盒保健品已过期,时间是两年前。他随手一翻柜子里的保健品,发现最早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也就是说黄父从三年前就开始买保健品,且所有保健品均来自海药集团。   如同陆六说的,保健品关乎性命——实质上是不相关的,但于老人而言,保健品就是能续命的仙丹。一般而言,人是无法把信任放在同一家药品公司上的。   “海药集团?问题很大呀。”   茅九猛然抬头,思索了一会儿后转身四处看了一遍,皱眉。举步往两个房间走去,第一间没发现异常,第二间房里面在床头正前面摆着一个神龛。   神龛整理得很干净,前面摆着一个香炉,两个长明灯。香炉里落满了灰,而应当供奉着神灵的位置空空如也。   茅九走上前,打开长明灯,光亮霎时照亮神龛。神龛里落满了灰,唯有两处较为干净的地方。显然原先这两块干净的地方上供奉着某些东西。   陆六站在茅九身后:“发现什么了?”   茅九说:“黄父供奉的东西不见了。”   “他应该会供奉什么?”   “应该有两个……有些怪。”   “嗯?”   “非神非鬼。”   “什么意思?”   “我原先以为是邪灵,我也感觉到了鬼气,很淡,几近消散。可以说明这两只东西刚离开不久。但除了鬼气之外我还感觉到了威压。”   “威压?”   茅九犹豫了会儿,说道:“……神灵的威压。”   神灵?!   陆六有些震撼,在这个末法时代,所谓神灵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以为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再见到神灵了。   陆六很快察觉到不对:“神灵怎么会有鬼气?”   茅九说:“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既有鬼气又有神的威压,就是非神非鬼……会是什么东西?”   陆六眯眼看着神龛,猜测的说:“会不会跟供奉有关?”   “供奉?”   “供奉是很特殊的一种与天地神灵沟通的途径。人们普遍认为一旦供奉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一个人认为的不足以改变环境,一旦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就会产生你我都无法解释的神奇效果。有人认为天地本来没有神灵,因为供奉多了,相信的人多了,这个世界上才会出现神灵。到了现代,相信神灵的人越来越少,供奉也越来越少,以至于再也没有神灵出现。反而是人们越来越相信有鬼怪的存在,而使得鬼怪猖狂。”   “你觉得神灵是因为人们的供奉而存在?难道不是因为人们的供奉才出现吗?”   ‘存在’和‘出现’两个不同的词决定了这世界上的神灵到底是客观还是主观存在。   “我并不清楚,阿九。我没看到过神灵。我说的只是一种说法,不管是‘存在’还是‘出现’,都不能改变供奉能够产生一些非自然条件下产生的东西。不是邪灵,也不是神灵,只因为人们意念和供奉而产生。”   茅九摇头:“不太可能。很难产生,除非百万人供奉,如庙里佛像。但这躲在老人屋中的被供奉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产生?但你说到供奉,我反倒想到邪灵入侵。因为是供奉,如果没有经过开光,就会有邪灵闯进来占领——假设黄父供奉的是神像,那么邪灵就占据了没有经过开光的神像,然后引诱黄父。但这个……又跟海药集团有什么关联呢?”   陆六幽幽的说道:“也许不是跟海药集团有关,而是跟黄品仪有关。”   “怎么说?”   “我是这两年才回来,对黄品仪的一些事有所耳闻。她情路似乎很坎坷,据说父母双亡,没有朋友。人们对她的评价就是情感绝缘体。”   “照这么听来,应该是爱情绝缘体。”   “不是。我说的情感绝缘体不单指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茅九皱眉,听着跟天煞孤星差不多的命格。   “也许改天我们得去看看这位黄品仪女强人。”   陆六拉着茅九踏出房间:“我们先离开吧。等会儿钱队会过来处理尸体。而且我们最好调查一下老大爷口中被黄父洗脑的那些老人,看看他们是否也是购买保健品,以及保健品是不是都来自于海药集团。”   路过黄父的尸体时,茅九扫了一眼,然后停下观察。   陆六问他:“有新发现?”   茅九道:“你觉不觉得黄父抱着黄忠的头的姿势有些奇怪?”   闻言,陆六也观察了一番。发现那姿势确实有些怪,黄父是把黄忠的头横着抱在了怀里,跟抱着婴儿的姿势一样。   “而且……你觉不觉得黄父在笑?”   黄父的口腔喉道都被塞满胶囊药品,活生生噎死。眼球凸出,脸上横肉扭曲,嘴被撑开。不仔细看,只当是因为痛苦而张开,这么仔细看,确实是在笑。   陆六琢磨着那笑,若有所思:“好像父亲的笑。”   “嗯?”   “像父亲抱着孩子,充满父爱的笑。”   茅九怪异的眼神立时瞥向陆六,笑得那么扭曲你还能看出是父爱的笑?   陆六微微用力压着茅九的头:“父亲的笑是不一样的,母亲的笑、爱人的笑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感情浓烈,很多时候经历过就能区分出来。”   陆六从小在父母兄姐的溺爱下长大,所以区分得出来黄父死后扭曲的笑实则为充满父爱的笑。   茅九有一瞬间黯然,他没有父母。不过他有师父!   听陆六那么一说,茅九看了看黄父跟抱着婴儿一样抱着黄忠的头颅,以及那充满父爱的笑。有些毛骨悚然的猜测:“黄父其实并没有因为供奉了那东西而失去对儿子的感情,反而是更加扭曲这股感情吧。古时认为子女骨肉皆为父母所赐,哪吒和父母断绝关系时就是剔掉骨肉偿还父母生恩。所以古时对孝道的要求极为严苛,那么黄父只是认为黄忠孝顺听从是应该的,但他还是很深爱儿子。只是这种深爱被扭曲了,他深爱的是听话乖巧的儿子而不是那个酗酒殴打他、偷藏钱的黄忠。所以黄忠被默认为不孝,处以极刑。黄忠死后头颅被带回黄父身边,黄父抱着黄忠头颅,当成婴儿——他这是认为只有婴儿时期不懂反抗的黄忠才是他深爱的儿子。”   “很大可能。而且古时处置不孝子的刑罚多为律法,律法要实施必须有人告官。同理推断,黄父向供奉的东西告发黄忠的不孝,所以那被供奉的东西怒而将黄忠处以极刑。”   说完,两人沉默。   古时的刑法残忍不人道,观念也是极其残忍扭曲。黄父的观念恐怕是被供奉的东西影响以至于变得扭曲。而糟糕的是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供奉那东西,又有多少人深受糟粕封建孝道所害。   茅九说:“我们必须找到那个被供奉的东西的原身,以及有多少受害者。”   陆六说:“有些难——”   茅九:“六哥也没办法吗?”   陆六愣了一下,随即严肃:“怎么会没有!”   茅九:“六哥果然厉害!”   陆六晕陶陶的,跟着茅九一块儿离开屋子,和张小道、余宵珲几人一起等老钱。   张小道一见茅九出来立刻上去问,茅九便将里面的事情告知他。而后又将要找到被供奉东西的原身以及受害者的事情告知张小道。   张小道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茅九立即说道:“六哥能办到这件事。”   闻言,张小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陆六身上——果然是来跟他抢九哥徒弟之位吗?   张小道不服气:“我也能办到。”   茅九露出慈祥的笑,拍拍张小道的头:“有这份孝心,九哥很欣慰。”   张小道郁卒。   陆六得意的笑了一下,转身看见余宵珲‘你怎么办’的目光。顿了一下,走到楼道上面确定茅九他们都听不到之后给师侄打电话。 第53章 鬼脸   电话接通了,传来师侄陈煜咋咋呼呼的欢呼声:“师叔, 您怎么给我打电话?想我了吗?怎么能让您给我打电话呢?应该是我给您打才对——”   陆六冷漠的打断他:“我已经把你拉进黑名单了。刚刚才拉回来。”   陈煜:“……”如同咸鱼一样毫无干劲。   陆六把茅九交代的事情给陈煜交代了一遍, 陈煜一口答应,兴高采烈。毕竟这位师叔从来没联系过同门的人帮忙, 难得找上他, 简直荣幸。   一口答应下来后陈煜问:“那我该怎么联系您?”   他毫不怀疑打完这通电话,陆六会再次把他拉黑。   陈煜试探:“不如微信?我记得我添加过您的微信——”   “删了。”   陈煜:“……”您这样真的很伤害我脆弱的心灵。   陆六皱眉:“我再加你, 你不准发废话,不然还是拉黑你。”   陈煜不甘不愿:“……哦。”顿了顿, 他又说:“那个……师叔,我还要学道术, 不能浪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帮您查数据, 我就没学习的时间了。当然为师叔办事儿,这点时间无所谓。就是这回事关考核……当然考核不通过也没什么, 就是考核的奖品格外丰厚。稍微觉得要是无法拿到奖品还是挺遗憾的……”   这就是在跟陆六要报酬了。   陆六摇摇头, 这群兔崽子, 吩咐跑腿的事儿都要拐弯抹角求好处。   “作为奖赏,我不没收你的围脖账号。”   电话另一头的陈煜立刻被呛到, 咳得撕心裂肺。隔着电话,陆六都感觉到唾沫星子往脸上喷,顿时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   陈煜:“师叔,您听我解——咔!”释。   陆六冷漠的挂断电话, 回到茅九身边。   陈煜暗地里用他的名字在围脖上注册了一个账号, 将他以前的事迹全写成连载博文当他不知道?因此而获得几千万粉丝的成为围脖大V的事儿早就知道了, 只是没时间去处理而已。   而且说不定也有用处,毕竟现在是信息社会。网络的强大在于便捷、几乎无所不能,信息几近于透明化——要知道华国的网络安全技术并不是多么完美,即使是国有企业都会遭到黑客攻击以至于信息泄露。   嗯,他的意思主要是,网络信息获取便捷。   另一方面张小道接受了陆六的挑衅之后就立刻着手调查受害者人数,不单只陆六想到网络信息获取的便捷,他也想到。   毕竟张小道是个宅男,还是个喜欢混迹网络的宅男。   他在很多论坛上有着版主的权利地位,而且现在还有个差不多十几万的围脖账号。他将这次的事件编成博文发表于论坛和围脖上,直接询问有没有类似情况的受害者。   张小道在编写博文的时候,老钱恰好赶了过来,带着小山。   茅九迎上老钱:“死者在里面。”   老钱叹气:“辛苦小友。”   茅九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老钱问:“真是邪祟?”   茅九点头。   “查出来是什么邪祟了吗?”   “没有。还不确定。您可以帮忙查一下老城区有多人老人购买海药集团的保健品,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查查海药集团,重点是他们的总经理黄品仪。”   老钱疑惑:“这宗案子跟她有关?”   “猜测。”   老钱:“好吧。我记住了。”   陆六走过来,说:“别跟命案扯上关系,调查的时候说是商业经济查询就行。别打草惊蛇。”   老钱点头,然后带着小山进去查看尸体。小山面对茅九有些犹豫,茅九拍拍小山的肩膀,鼓励着说道:“进去吧。”   小山无言的蹭了蹭茅九,表示亲昵和感谢。然后跟着老钱一块儿进屋里查看尸体。   陆六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眉头紧皱。   他怎么觉得自己敌人特别多呢?   茅九拍拍手掌:“咱们一块儿去吃饭吧!火锅好不好?”   张小道瞬间用惊悚的表情瞪着茅九,刚和恶心的尸体共处一室之后居然还吃得下?心理强大得无与伦比!   陆六没意见,茅九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反正他是总裁,特别闲。   余宵珲无所谓,反正老板都这样了,他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三人盯着张小道看,目光炯炯。   张小道额上冒汗,压力有点大。   “去……就去啰。”   茅九扒着门框对小山说:“小山,我们打算去吃火锅,你去吗?”   在房间里正面对着腐烂、死相恐怖的尸体的众警员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心大?!   小山愣了一下,很淡定的说:“不了。要花很多时间,我吃快餐就行。”   众警员:“……”能不能不要那么淡定的在尸体面前讨论吃这种问题?!   从小到大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尸体的小山表示,即使在脑浆爆出的尸体面前吃豆腐脑都很无所谓。   .   刘娟自从和刘国栋彻底闹翻之后就带着儿子在民巷的巷头租了间房子住,四处借钱,总算把儿子的学费交齐。   她还没跟刘国栋提离婚,因为她只是想吓吓刘国栋。只要刘国栋能醒悟,不要拿钱去填补保健品这个无底洞,把她好声好气的哄回去。   她是不会跟刘国栋离婚的,可惜从她带着儿子搬来巷头,刘国栋一直没出现过。   明明隔着一条巷子,却一次也没来。   刘国栋的态度让刘娟很伤心也很失望,毕竟十几年夫妻感情。   刘娟真的不反对刘国栋孝顺母亲,倘若不孝顺她反而心寒。只是那种孝顺到了无法反抗的愚孝,令人……令人胆战心寒。   原先刘母不是这样的,虽然刻薄了些,但她性子就那样儿。刘娟也早有心理准备面对一个并不是特别友好的婆婆。   但生了儿子之后,刘母也对她好起来。   可在她迷上保健品之后,刘娟却对刘母产生恐惧感。她敢和刘国栋吵架,敢摔桌,却不敢指着刘母的鼻子骂。   有好几次她都看到刘母死死的盯着她,那种眼神像一个死人,直勾勾的盯着,毫无感情。被盯着的时候,刘娟有种自己是死人的感觉。   其实和刘国栋闹翻,有一部分真的受不了他把钱都花在保健品上。另一部分也是因为刘母太瘆人,令她产生恐惧。   现在的她也不奢求那么多了,只希望儿子出息,好好读书,能上帝都大学,毕业后留在帝都工作。   刘娟下班回家,她是在一家酒店当保洁人员,这回上的是晚班。下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从酒店回车的这段路程将近一个小时。   她拿出手机照明,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03分。   抬头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头顶上没有月光,路旁的灯早就坏了。老城区的路灯,没人会来修,就算报修也要拖很长一段时间才来。   刘娟记得这灯已经坏了半年,以前走这条巷子,刘国栋会早早在巷口等她。有她男人陪着,心里就有勇气,什么都不怕。   思及此,刘娟重重的叹口气。   手机照明巷子,只能照清周身半米,后面的照不清。一个人往前走,因为是深夜,非常寂静。巷子里传来自己脚步声的回响,令人不由想起恐怖电影里的画面。   也许此时有什么东西在跟踪着自己,伺机杀死她。   刘娟晃晃头,把这些恐怖的想法抛之脑后。禁止去想,免得把自己吓坏。   这条巷子还很长,走路都要花费半个小时左右。老城区就是这点不太好,路窄、绕、长又多,大点的车进不来,平时只能骑骑自行车。   穿过这条巷子再往前走一段路才到自己住的那条巷子,幸好这回搬到巷子口,要不然又得再走一长串。   刘娟加快步伐,她想到了儿子。儿子今天应该是回家了,学校放假。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儿子了,她有些想念。   步伐加快,期待能将半个小时的步伐缩短为十分钟。猛地,她停下脚步。   仔细倾听,巷子很静,非常的寂静。没有声音。   刘娟心跳加快,她感觉听到了什么声音。但当她停下脚步,声音就没了。   没有声音并不代表安全,反而是种危险的信号。   刘娟呼吸不由加重,心跳非常快。她猛然埋头大踏步,到后面开始小跑。听着后面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猛然顿住脚步回身,手机开到最强光照过去。大喝一声:“谁!”   没人。   什么都没有。巷子很深,但是一览无遗,藏不了人。   此刻灯光照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这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灯光的光照范围有限,再远一点的就什么都照不到。   巷子深处的黑暗如巨兽的血盆大口,前后都是令人绝望的黑暗。   刘娟感到恐惧和绝望,头上冒冷汗,眼里满是惊惧的神情。   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转身继续走路,这回她故意踩得很用力。因为她知道两边都是民屋,虽然这条巷子建得比较奇怪,门都没有朝着这边。   但是只要大声点,民屋里面的人还是会发现动静的。   刘娟此刻有些庆幸老城区这边住的都是十几年的邻居,平时也热心善良。只要关键时刻她大声喊叫,虽然人们无法及时赶到,但也会吓跑恶贼。   令刘娟感到崩溃的是,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近到仿佛就贴着她的后背。刘娟奔跑,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停下,声音没了。   她试着往前走几步,声音又响了。这回非常的清晰,而且很近。就贴着她的身后一般。可怕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第二个人的呼吸。   她连续奔跑了十几分钟,呼吸喘息非常的清晰。可是后面跟着她一路跑的,却连个呼吸都没有。明明就贴在她的身后,居然没有呼吸!   刘娟就是再笨也知道后面跟着她的东西不同寻常,她恐惧得快要哭了。她开始剧烈的喘息,后面的东西贴着她,一动不动。   刘娟知道那东西不会放过自己,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惹上那东西的。那东西暂时没有打算伤害自己,只要她再跑几分钟就能到家了。   可是……不行啊!   家里有她儿子,如果她把这东西带了回去,害了她儿子怎么办?   都说为母则强,即使刘娟此刻吓得心脏快要停了,腿也剧烈抖动着,仍旧强作镇定,绝不能把那东西带回家害了儿子!   她深呼吸,作好准备,猛然回头大喊:“我跟你拼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巷子里空荡荡的。   刘娟有些疯狂的骂着:“出来啊!瘪犊子,有胆儿跟踪没胆儿出来是不?想要老娘的命倒是出来啊!瘪犊子!”   骂了好一会儿,巷子里始终安静。   但刘娟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她骂的这么大声,可是两边的房子都没有亮灯。这说明他们听不见,刘娟真正陷入绝境,原先她其实是抱了大声喊叫引起注意的想法。   想着要是人多了,那东西就怕了,就会跑了。   没想到根本没人听见她的声音。   刘娟喘着粗气,咬牙要往回走,她不回家了。要是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她就随便找家旅馆住。   可她迈开步伐走了几步,忽然一个黑影伴随着凄厉的猫叫从她面前划过,刘娟吓得尖叫,腿软一屁股摔在地上,手机也摔了下去。   视野一时陷入黑暗,她恐惧的手忙脚乱的捡起手机照过去,发现是一只黑猫正蹲在墙角舔毛,鸳鸯色的眼珠盯着她。   刘娟忽然之间就松了口气,她知道一些民间传说,黑猫能看见邪灵,但也能驱逐邪灵……   而且,黑猫好歹是活物,只要是活物,陪着她。她也就没那么怕了。   猛地,刘娟忽然想起黑猫是从房顶上跳下来的,那么她刚才听到的那些略微诡异又一直紧紧跟随仿佛贴在身后的脚步声,其实仔细想来又像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刘娟背脊一股寒意窜上来,她咽了咽口水。举起手机慢慢的,慢慢的往头顶上照去。只见她的头顶上,一张木雕的带着诡异慈祥微笑的脸正死死的盯着她。   那东西攀着路灯,在慢慢的下滑,已经滑到了刘娟的面前。刘娟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和这东西脸对着脸,仅仅一厘米的距离。   “啊——”   尖叫划破民巷。   .   刘长润被一阵快速的如雷阵雨似的敲门声惊醒,环顾四周,还是住在租借的房子里。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墙上的时钟指着1:57分。   “长润,快开门!”   是妈妈。   刘长润很快意识到敲门的是他的母亲,而且他的母亲话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急切,似乎遭遇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心里一急,急忙出身冲出去开门。门一开,前面身影倒下来,刘长润赶紧接住,定睛一看,惊讶不已:“爸!”   只见刘娟半拖着刘国栋,而刘国栋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刘长润问:“妈,爸怎么了?”   刘娟脸色急切,仍旧残留着恐惧之色。她说:“别问那么多,赶紧把你爸扶进去。快!”   刘长润见母亲神色怪异,立刻听话的扶着父亲进屋,将父亲安置在沙发上回头一看刘娟。刘娟正把外门、里门都关得死死的,然后又把柜子、桌子等物推过去挡住门。   刘娟大声吩咐刘长润:“长润,把窗户都关上,锁死了。快点!别发呆!”   刘长润以为是刘娟在外面遇到抢匪,打伤了父亲,而且抢匪追了过来。于是二话不说的将门窗锁死,包括卫生间里的小窗都锁死了。   锁完之后,他失笑的拍自己的脑袋。   “小窗那么小,什么人爬得进来。”   刚说完这句话,窗口外面突然出现一张带着诡异的慈祥微笑的木雕脸,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扇玻璃窗。   刘长润吓得跌倒,再抬头看,上面什么都没有。他赶紧起身去客厅,却见刘娟拿了医药箱出来。   “妈,爸受伤了?”   刘娟神色苍白,非常不好看。她说:“长润,你试试看能不能打电话叫救护车。”   刘长润点头,然后拨打120 。发现拨不通,不应该啊,信号不会不好的。   他发现是门窗都堵实了,打算开扇窗打120,应该没事吧。   打开窗户一条小缝,他开始拨打电话。   刘娟正处理丈夫的伤口,回头一看,骇得目赤欲裂。爆发出超出常人的速度,在刘长润惊恐惊讶的目光下跳起来冲过去啪的一声把窗关上锁死。将外面的东西牢牢的挡住。   刘长润惊呆了,即使速度很快他也看到了外面那张恐怖的脸。他愣愣的问:“妈,那是什么?”   “脏东西。别管那么多,快打电话,不管怎样,一定要打通。救你爸。”   刘长润回神:“爸怎么了?”   他走过去,然后被刘国栋的伤势吓住了。刘国栋的臀部全是血迹,那样子像是被活生生打出来的。看上去像是……古时的打板子刑罚。   刘娟已经剪开了部分的裤子,可以看见血肉都烂了,沾在破布上。   此时此刻,父亲受伤,屋子外面又有脏东西不断的破窗敲门试图闯进来。心惊胆魄之境,刘长润反而镇定了不少,尽管他的手仍旧颤抖不止。   刘娟强忍眼泪:“你爸这样,都是为了救我。”   原来最开始的确是有人跟踪她,那人就是刘国栋。即使分开了,刘国栋还是不放心,跟着刘娟。只是开始是远远的跟着,所以刘娟回头看的时候没看到。因为人不在光照范围内。   后来刘娟跑起来,刘国栋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就离得更远了些。但后面跟踪着刘娟的就不是他了。当他跟上刘娟的步伐正好就看见那诡异的东西要杀刘娟,惊怒之下顾不得什么直接上手抓着那东西,然后让刘娟赶紧走。   刘娟不肯走,而且也走不了。   刘国栋被抓住打板子,听起来有些可笑。似乎遇见这种脏东西应该要遭遇更为可怕的死法,然而却是打板子。   可只有亲眼看过才会知道打板子不像电视上看的那么搞笑,也不是人们以为的很轻的惩罚。那些板子厚重,打在刘国栋的屁股上,带起血肉。   刘娟能清晰的看到板子上沾满了血,一开始她还存有侥幸心理。她爱看剧,知道打板子打出血可能只是皮肉伤,可到后来那脏东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刘国栋却开始昏迷,面色惨白。   这时刘娟才意识到那脏东西是要把刘国栋活生生打死,思及此,她就失了理智,冲过去将手里的包狠狠地砸过去,不知怎么回事那脏东西居然被打了出去。   刘娟趁此机会赶紧把刘国栋扶起来逃回家,幸好他们已经离家很近了。不然她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刘长润脸色惨白,看着刘国栋伤口上的血染红了好几盆血水。窗外的脏东西还在拍打着窗户和门,试图闯进来。拿着手机的手不断颤抖:“妈,打不出去。妈,到底怎么回事?”   刘娟在给刘国栋上药,闻言失神的摇头:“妈也不知道。”   刘长润抖着嘴唇说:“妈,会不会是奶奶——”   “长润!”   “妈,奶奶偷偷养脏东西!”   刘娟浑身一抖,回头瞪着儿子:“你说什么?长润,你不能胡说八道。”   刘长润说:“妈,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奶奶在她屋里养着东西,几年前就开始养了。她不让我们进她的房间,有一次我进去叫她出来吃饭,刚走进门口,奶奶就大发雷霆把我赶出去。那时,奶奶还没变。她供养着的东西,我远远瞧见了,就跟刚才在外面东西很像。妈,奶奶是不是在养小鬼?”   刘娟满脸震惊,严肃的问儿子:“长润,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撒谎。”   刘娟满心复杂,她根本不知道刘母偷偷奉养了脏东西。几年前她就不肯让她进屋里收拾了。   “长润,你奶奶多久以前开始养……养脏东西?”   “我是三年前闯进去看到的,但我猜奶奶应该是更久之前开始养的。”   刘娟心里震惊,那么久以前就开始奉养?却在最近才开始露出端倪,难道婆婆迷上保健品不是黄忠他爸教唆的? 第54章 减肥   刘长润突然问:“妈, 你说刚刚用包包把那个东西砸走了。包包里有装什么吗?”   刘娟一愣:“哪有什么……”   刘长润接过刘娟的包包打开来看, 包里有些乱, 都是纸巾口红钱包之类的东西。没找着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就干脆倒过来, 把东西全都倒出来。   刘娟说:“哪有什么特别东西,再打不出电话,我担心你爸——”   “妈,现在就希望您包里真的有东西能赶走那脏东西。这样爸才有救。”   刘娟不说话了, 上手一块儿找。最后还真在包包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块黄符, 打开来看, 是朱砂画就的黄符。   刘长润接过:“应该就是它。妈,我过去引走那东西。”   刘娟一把夺过:“妈去!”   “妈, 您跑不过去我。”刘长润又把黄符抢走, 然后跑到紧锁的窗边, 阻止刘娟过去:“妈,您别打扰我。”   刘娟站住不动, 真怕耽误到儿子。   刘长润猛地拉开窗, 屋外一片寂静,空无一物。他四下看了看,还是静悄悄的,鼓起勇气打算探出头去查看。把头探出去,左右查看,没东西。心里一动, 猛然抬头, 正正面对面贴着脏东西诡异的笑脸。   刘长润受到惊吓, 快速的将手中的黄符狠狠的拍在脏东西的身上,与此同时,那脏东西也伸出手拉扯着他的肩膀使劲,似乎要生生将其扯断。   但黄符一贴上去,立刻使脏东西发出滋滋的声音并且冒出黑烟。脏东西受伤,松开刘长润。冰冷没有波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还是那副诡异慈祥笑脸,却让刘长润觉得自己真的惹怒那家伙了。   刘长润腿软的跌倒在地上,惊惧的瞪着那东西。他动不了,而那东西想杀他。那东西暂时被符咒压制着,此刻受伤了也不肯离开。   他试图伸出枯木枝一般干瘪的双手再次袭击刘长润,刘娟眼疾手快一把拉上窗户锁死。那东西枯木枝般的双手不断的敲打着窗户,伴随着滋滋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肉贴到滚烫的铁板,烫熟了一般的声音。   刘娟抱着儿子,两个人俱都吓得腿软。缓了好一会儿,外面的东西终于放弃不再敲打门窗。刘娟想开窗,刘长润拉住她:“不知道有没有诈。”   刘娟站起来,贴着窗户看。他们租的这房子的窗户都有雕花,是磨砂玻璃,里面看不清外面,外面也看不清里面。就算脸贴上去,也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   当她的脸贴上去的时候,正好就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吓得她一声尖叫直往后退:“那东西还在!”   刘长润浑身冰冷,回头看在沙发上生死不知的父亲。还是尝试着拨打救护车电话。拨打了五次不成功,绝望之际拨打第六次的时候终于通了,他几乎是哭泣着祈求救命。然后在医生安慰声中渐渐镇定,将地址说出。   打完电话之后,刘长润又哭又笑的望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刘娟:“妈,爸有救了。”   .   徐思思压低宽大的帽檐,挡住自己的脸,同时躲避着电梯里的人投注过来的目光。   紧紧抿着唇,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屈了一下,目光落在电梯里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才到八楼。   电梯门开了,电梯里的一对情侣走了出去。经过徐思思的身边时特意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走出去。一边走,女孩对男朋友说:“她好高好瘦,身材一定超棒。”   男朋友对着女孩很宠溺,夸她更好:“别学她,太瘦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抱起来舒服。”   女孩被逗笑了,撒娇的轻轻捶打她男朋友。   男朋友又提起徐思思,对于她的评价,语气里带了点怪异:“而且大夏天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很怪异啊。居然还带手套……而且,真的太瘦了。瘦得都畸形了。”   “哈?你观察得真仔细!”   “没,你听我说嘛……”   那对情侣的悄悄话并不小声,至少电梯里的人全都听到了。电梯里除了徐思思还剩三个人,看着徐思思的目光越发不对。   徐思思紧紧握着拳头,唇也紧紧抿着,极力忽视电梯里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   那对该死的情侣!嘴巴应该被撕烂!   瘦?现在的人不都喜欢瘦子吗?瘦了才是美女,才有人捧着。胖子?活该去死的死肥猪!!   徐思思掐紧了拳头,尖尖的指甲掐破了掌心,血流出来染红了白手套。白手套被沾湿了一块,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   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妹子正好看到那块凹陷下去的地方,瞪大了眼有些心惊。撇头看徐思思,然后对上徐思思凹陷出来的眼睛,吓得短促的尖叫了一下。   另外两个人见状,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气氛不太对。   这时,电梯停在了十楼,女孩匆匆忙忙的离开。即使她并不住十楼,另外两个人也觉晦气,便侧过身避开徐思思走出去。其中一个走远了,没忍住回头看。电梯门正好关得只剩手掌宽的缝,徐思思摘下了口罩,露出瘦削的脸颊。   那人见状,左脚拌右脚,差点摔倒。愣了好一会儿才晃晃头:“看、看错了吧。怎么会有人那么瘦?又不是非洲难民。”   那人喃喃自语,安慰自己,脚下加快步伐赶紧离开。   徐思思凸出来的两只大眼睛木讷的瞪着电子显示屏,一层一层的上去,最后停在十五楼。   她顿了一会儿,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猛然伸出手挡住夹缝。电梯发出警告声,然后退开。   徐思思露出意义不明的笑,踏出电梯,寻着地址找到好友林小薇的家。   一下一下的按着门铃,门打开了。隔着防盗门,林母一脸疲惫的问:“你是谁?”   徐思思早在之前就戴上了口罩和墨镜,抬头说道:“阿姨,是我,思思。”   林母知道徐思思,她是女儿唯一的朋友。曾经也是一个很胖的女孩子,后来瘦下来了,变得非常漂亮,非常受欢迎。   害得女儿那段时间一直闹着要去抽脂,林母和林父担心抽脂影响健康一直没同意。后来同意了女儿又拒绝了,然后买了一堆减肥药,吃了一个月,真的就越来越瘦,变得格外漂亮。   林母林父开始担心会有什么副作用,可观察了几个月都没事儿。而且女儿胃口也变得大了,脸特别漂亮,身材很好,人就变得特别自信开朗。   见到这个变化,为人父母者,自然欣喜。   可好景不长,现在的女儿变得……像是一只可怕的猛兽。   联想到女儿啃吃生肉、满嘴鲜血毫无理智时的模样,林母不禁打了个寒颤。可她医院换了好几家全都找不出病因,她也带过女儿去道观,全都找不出原因。   不是生病也不是中邪,林母心焦痛苦却也无法。   此时见徐思思,心里是有些复杂的。要不是因为徐思思减肥成功,又推荐给女儿减肥药,女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徐思思是女儿唯一的朋友,而且她也是出于好心。   所以林母对于徐思思的心情很复杂。   林母打开门,让徐思思进来:“思思,你去劝劝小薇。她一整天都不吃饭……”只想吃生肉,不给就发狂的咬伤人。   徐思思进来,温言安慰:“阿姨,我会劝小薇好好吃肉的。”   林母抬眸看了一眼,心里泛起一点怪异。当看见徐思思脸上的口罩时颇为惊讶的问:“怎么还带口罩?”   徐思思笑了一下:“感冒了。”   林母没再问什么,带着徐思思进林小薇的房间,路过客厅遇见坐在沙发上的林父。林母望着林父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那是被饿极了的女儿生生啃下来一块肉。   林母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劝告徐思思。   徐思思瞥见林父手臂的伤口,眼里闪过笑意。   打开门,林母小心翼翼的跟缩在床脚的女儿说:“小薇,思思来见你了。你……你跟她说说话,好歹吃口饭。再饿下去真的受不住……”   “饿……饿……好饿……”林小薇像个疯子一样蜷缩在床脚,喉咙发出野兽一般咕噜咕噜的声音,猛然仰头发出怒吼:“肉!!!给我吃肉啊!!!!”   林小薇飞快的窜起来,呲着牙发疯的想要扑倒林母。但很快又被弹回去。   徐思思注意到林小薇脚腕拴着铁链,铁链限制了林小薇的活动。   林母被吓得心惊胆战,她也不是故意要锁住女儿的。要不是有次半夜起来发现女儿在啃吃邻居的狗,他们绝不会把女儿当成畜生般锁着。   他们……害怕这个女儿。   徐思思安慰林母:“阿姨,您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林母对徐思思很感激,心里还浮起些许愧疚。她真的觉得徐思思把女儿真当成了朋友,见到女儿这样居然也没有害怕反而留下劝慰女儿。   “谢谢你,思思。”   徐思思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冰冷的审视林母感动愧疚的脸,然后温和的送她出去。关上门,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真正意义上皮包骨的脸,硕大的头骨、凸出的眼睛、干瘪的脸颊,皱巴巴的皮。   看上去很是怵目惊心。   没有人能真正明白瘦到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覆盖着骨头是多么可怕又畸形的生物。那简直像是一只怪物,尤其是她的皮肤全部皱缩在一起,比一个一百岁的老人的皮肤还不如。   徐思思脱掉包得严实且宽大的衣袍和手套,露出同样瘦得可怕的身体和手臂——她穿着厚重的衣服和手套,遮掩了瘦得可怕的身形。   她打着哆嗦,很快就冻得受不了。   现在还是夏末,很热。可她已经开始哆嗦了,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一滴脂肪来替她保暖。   徐思思走到瑟瑟发抖的林小薇身边,她知道林小薇瑟瑟发抖不是因为饿,而是跟她一样因为冷。可惜林父林母不知道。   “小薇,我是思思。”   林小薇猛然震了一下,然后抬头狠狠的瞪着徐思思,当看见她的模样,瞳孔猛地紧缩。只是转瞬又是恶毒得能够淬出毒汁的眼神,她恨不得能咬死徐思思。   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要不是她把藻婆婆介绍给她,她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徐思思笑了一下:“当初是你缠着我要变瘦的方法,我不给你还要威胁我跟我结交。我也劝过你,你骂我嫉妒你。现在,你怪我了?”   徐思思跟林小薇之间的感情也不过是塑料姐妹情罢了。两人是小的时候就认识的,她们的甲腺功能出现病变,导致两个人即使喝口水都胖。   一直以来都是人群中的胖子,不管怎么减肥都没用。而且总是因此遭到别人的嘲弄戏耍,遭人冷落和肥胖的痛苦致使两人走在一起。   徐思思家穷,于是捧着家里有钱又是独生女的林小薇。后来徐思思认识藻婆婆,跟她达成了某个交易,成功减掉一身肥肉。   要不是林小薇偿付巨款,徐思思根本不会告诉她藻婆婆所在。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徐思思蹲下说:“你是不是觉得很饿?嘻嘻,怎么吃也吃不饱,怎么吃都还是继续瘦下去,瘦成皮包骨,瘦成一个怪物。嘻嘻,那是因为你吃的东西都不对啊。”   林小薇眼前一亮,抓住徐思思问:“我要吃什么?你快点告诉我,快,思思,思思,告诉我,我给你钱。”   徐思思说:“我们是好姐妹啊。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呐,我给你带来了,你吃啊。”   徐思思从脱下来的大衣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坨黄色的粘腻的脂肪。   如果是平时,林小薇看到绝对会恶心并且想吐,可现在这坨黄色的脂肪在她眼里却变得格外美味。林小薇没忍住,一把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吃进嘴里。   数十天从未有饱胀感,一直是灼烧般的痛楚的胃部终于有了一丝缓解。林小薇将这坨黄色脂肪全都吃光了,然后发出满足的喟叹。   徐思思微笑,用引诱的语气说:“小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小薇警惕的瞪着徐思思,经过这次事件,她已经知道了徐思思就是一个自私恶毒的魔鬼。她不知道徐思思又想引诱她什么,但是她很明确的明白自己绝对,绝对不要再感受胃部灼烧的痛苦。   “脂肪。”   “什么动物的脂肪?”   林小薇脸一点点的僵住。   徐思思发出愉悦的笑声:“是人的脂肪哦。小薇,你吃了我妈妈的脂肪,好不好吃?”   林小薇瞪大眼睛,猛然抠着自己的喉咙妄图把吃进去的脂肪吐出来。可是好不容易达到满足的胃根本吝啬得不肯把脂肪吐出来。   林小薇眼冒泪花:“疯子,你是个疯子!”   徐思思继续说:“可是你吃了我妈妈的脂肪啊。”   林小薇闻言继续呕吐。   徐思思说:“小薇,别怪我没有跟你分享好消息哦。你知道我们的愿望交换吧?当初我们许下的愿望是不要身上的肉,你看现在我们身上的确就没有肉了。一点肉、一点脂肪都没有。干干净净,一副骨头一张皮,一个无法吃饱的怪物!我们没有肉,没有脂肪,所以只能吃人的脂肪来替补了。”   徐思思叹口气:“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爸妈看到我怪物的样子居然想把我赶走!他们从来就没有在意我,一直看重我弟弟。我瘦下来后他们带着我四处结交有钱人,我坏了他们就把我赶走。我没办法啊,我饿。一冲动就咬了他们,然后我发现比起肉,人的脂肪更好吃。所以,我就杀了他们。”   林小薇哭着骂徐思思:“你是疯子!疯子!”   徐思思目露苦恼:“别这样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所谓父母不过是提供了精子和卵子的工具。你要知道,真正高贵的高等级的人是绝不会被恶心的血缘关系束缚。神灵可以肆意吞杀子女和父母而不受惩罚,你看这就是连神灵都承认的真正的自然之道。这个社会是扭曲肮脏的,它居然强调可笑的孝道!那种恶心的,反人类的糟粕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废除!”   林小薇瞪大眼,突然说道:“你是里摩尔?”   徐思思顿住,微笑,变得更加怪异丑陋:“你知道啊。”   林小薇遍体生寒,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居然是这样一个丧失人性宛如禽兽的可怕怪物。她知道里摩尔是围脖上一个很有名的博主,专门发表一些极端变态的言论。   尤其是一篇‘恶心的孝道是反人类行为’的博文,当时引来很多人的讨伐。   林小薇无法理解徐思思的观念,即使她因为贪美而与魔鬼作了交易。她也没想过要违逆父母……徐思思杀了她父母并且……吃了?   徐思思拿出手机,给她看自己在一个博主文下的评论,兴奋的讲述她自己的观点。妄图说服林小薇。最后她皱着眉盯着屏幕上三个血红的大字——   不孝顺!   徐思思发出不屑的嗤笑,放下手机说:“不说那么多了。小薇,你知道我为什么舍得把我妈妈的脂肪给你吃吗?”   林小薇不知道。   徐思思也没打算听林小薇说,她转身从大衣里拿出一个小瓶,晃了晃:“安眠药。”   林小薇陡然浮现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徐思思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没有脂肪吃了。所以……”她又笑了:“我来借叔叔阿姨的脂肪吃。”   林小薇陡然尖叫:“徐思思,你敢伤害我爸妈!!!我要告诉我爸妈,我要告诉他们。你别想,别想害他们……”   徐思思笑了一下,站起身,重新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凑上去,林小薇憎恨的咬住徐思思的手臂,直至咬出血来。   “你看,你连不嫌弃你千里迢迢跑来照顾你的朋友都狠得下心咬伤,谁会信你啊。”   徐思思走出去,留下林小薇疯狂的提醒父母。可她却绝望的听见徐思思对她父母说:“不怪小薇,她只是生病了。”   林母说:“思思,小薇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三生有幸。”   林父也说:“今晚留下吃饭吧。”   徐思思说:“好。我帮阿姨做饭吧。”   “你这孩子……”   .   高级公寓里,黄品仪冷静清理完床上地板上的血迹,把床单卷起来放在垃圾袋里。然后转身看着放在地上的两个水桶,水桶里面装满了人零碎的肢体。   黄品仪冷漠的看着,然后露出笑容。走过去把地上两桶肢体提起来放进大冰箱里,关上门的时候喃喃自语:“正愁没有饲料。现在自动送上门来了。”   桶里面是她交往三天的男友和小三,今晚在她的屋子里上床。争执之下,黄品仪就把两人都杀了。刚好想到饲料没了,于是就干脆的分尸。   黄品仪拍拍手,不太满意的看了眼身上的血。进屋去清洗了。   清洗完毕,她又出来把沾血的床单、毛巾全都塞进垃圾袋里,然后从大冰箱里拿出两桶肢体。将肢体保存在保温箱里,往里头放了很多冰块。   “她喜欢新鲜,要是不新鲜就不吃了。冰块放多一点……”   清理完一切,黄品仪拎起硕大的保温箱和垃圾袋开门走了出去。 第55章 养尸地   茅九和陆六在等电梯。   陆六问:“小山没跟着回来?”   茅九说:“钱队刚才来短信了, 说是小山在他那儿住一晚。”   陆六挑眉:“钱队看上小山了?”   “嗯?”   陆六改口:“钱队要收小山当徒弟?”   茅九有些惊讶:“你知道?”   “猜的。钱队……嗯, 求贤若渴。”   陆六的话里有些一言难尽, 听上去有故事。   茅九低头微笑,半晌之后又侧头盯着陆六问:“你……这几天都去哪了?”   虽然陆六说了是去跟有关部门汇报可能危害帝都的黑巫事件, 但具体是去哪儿汇报, 且汇报为什么需要那么长时间?   陆六消失的这几天,茅九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寻找对方。他没有陆六的联系方式, 除了陆三哥不知道他的亲人和朋友,甚至连他在什么地方工作都不知道。   其实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踪于茅九而言不难, 他有很多术法可以寻找到陆六。但这不对, 他觉得不对。他只是通过自己的术法去寻找陆六,是他单方面的行为, 而不是通过与陆六的联系寻找到他的非单方面行为。   因为这种想法而使得他意识到自己与陆六之间的差距, 也清楚的意识到了两人之间有多陌生。他不知道陆六除了喜欢穿可爱的变装衣服之外还有什么爱好,对他的家人朋友、工作环境经历等等一无所知。   这让他觉得有点沮丧。   不过茅九不是那么轻易就退缩的人,稍微沮丧了那么一会儿后,他决定主动出击,一一攻破,让陆六彻底熟悉并且习惯他在身边。   一旦习惯,再展开追求一切就易如反掌。   不过首先要让陆六离不开他,那么最好的途径就是从他的生活上攻势他。首先要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眼前——不, 不能时刻。距离产生美。   现在两人住在一起, 但不是住在同一间房——已经足够远了。   那么就从生活中攻势他, 譬如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   茅九沉默了一下,划掉上一句,重来。   ……譬如每天晚上一起看电视,睡觉的时候说晚安,每天早上起床一起吃早餐一起锻炼。   他可以培养和对方相同的爱好,而且他们的爱好其实有很多挺相似的——除了神经质一样的打扫卫生。   听闻茅九的问话,陆六本来想也没想的就要脱口而出,幸好过渡到舌尖的时候及时滚了回来。   腹里先打好草稿,拟了几遍都不太满意。   他要是直接说他是去汇报黑巫事件顺便看看帝都风水,那就等同于直接承认自己就是风水师。按照一般聊天程序,接下来就是顺着他是风水师的话题聊下去。   那么到时很多被掩藏的过去以及那个最大的秘密就不得不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他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追求不到茅九。   所以必须,坚决不能说。   那么他要说他是去旅游吗?   不。   不对。   陆六突然想起来今天才刚跟茅九说了他是去汇报黑巫事件的,太紧张以至于忘了。所以现在茅九就是在问他去哪儿。   他不能说出那个地方,但他可以说出那个部门。但是那个部门……   他完全不想提!   但是随便糊弄又显得太不诚心,尽管随便说出一个地方,对于帝都很陌生的茅九根本就是会深信不疑。但是作为一个已经决定追求茅九并且自认为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合格伴侣的陆六……他的小本本里写了绝不能对喜欢的人撒谎……除了特殊时候特殊时期善意的谎言。   现在这种很随意聊天的架势根本构不成特殊时候。   陆六抽空瞥了一眼茅九,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双方放空,在发呆。   陆六震惊了,难过愤怒还心酸。   茅九的样子分明在想事情,他在想什么?想张小道?   大概是的。   陆六干巴巴的,心酸又嫉妒的想到,张小道细皮嫩肉、活泼可爱、能说会道,还比他会献殷勤。把茅九的心神吸引过去也是正常。   陆六浑身一震,随即目露冷光。   即便如此,茅九还是借住在他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小本本里记着。)   追求一个人就是从生活的方方面面侵占进去,让对方习惯到习以为常,最终无法拒绝。到时告白,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他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比张小道那个生活废柴优秀不知多少倍。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现在住在一起,虽然不是住在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让两个人的距离远了点儿。   但他们能够时时刻刻相处,而且距离产生美。   他们能够一起看电视一起互道晚安一起吃早餐锻炼,说不定过程中可以搂搂肩膀牵牵手。   一想到这些计划,陆六顿时觉得前程美满,浑身干劲。   茅九和陆六同时抿唇,眼冒精光。一左一右,一个严肃,一个冷厉,不过一瞬又各自恢复平常。   陆六回答茅九的问题:“有关部门。我去的是有关部门。”   茅九:“什么部门?”   陆六:“有关部门。”   茅九:“……”   众所周知,这是一个笼统而模糊的概念。   他大概不想让我知道……   茅九安慰自己距离产生美,现在两个人还没有确认关系,他也追到人。所以陆六有所隐瞒很正常。   陆六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眼巴巴的期待茅九的反应。然而茅九只是冲他笑了笑就扭回头把后脑勺对着他了。   陆六抿唇,具实以告失败了吗?   “明天一起锻炼吧。”   “明天一块儿吃早餐吧。”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一愣。俱都相视而笑,微笑使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瞬间无声消融。   陆六温和的说:“先锻炼然后吃早餐。”   茅九点头:“行。”   过了会儿,茅九漫不经心的提议:“晚上一块儿看电影?”   陆六面不改色:“行。”   茅九/陆六内心:一起看电影√一起锻炼吃早餐√   电梯开了,茅九埋头走进去,刚迈出脚步就被大力的撞了一下。陆六眼疾手快的揽住茅九将他带到一边,待站定后便问:“没事吧?”   茅九摇摇头:“没事儿。”   抬头看撞他的人,是个女人。高挑的身材,精练的短发,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放水风衣。手里搬着个大箱子,看也没看被她撞到的茅九径直朝前走。   茅九颇为惊讶那女人的力气,很大。直接把他撞开,而且被撞到的胳膊还有些疼。   女人手里的个大箱子看上去不轻,放到地上都有小腿那么高了。   茅九戏谑着说道:“我就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上次好像也是在电梯旁被撞开了。电梯里还说那女人是这儿有名的住户,三天两头被劈腿。听说还是海药集——她姓黄。”   这回,茅九终于注意到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那个女人身上有鬼气,而且她怀里抱着的大箱子……有血腥味!   陆六没有说话,再刚才匆忙一瞥的瞬间他也认出了黄品仪,但是因为心神被茅九牵着,反倒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两人盯着黄品仪走到车旁——他们此刻都在高级公寓的负一层,底下停车场。   黄品仪打开车后盖,将大箱子放进去。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大箱子,以及一些垃圾袋。小心的安放好两个箱子之后盖上后车盖,黄品仪猛然回头,藏在鸭舌帽之下的眼睛死水一般的瞪着茅九和陆六看了半晌。   茅九和陆六全都没有回避开黄品仪的视线,他俩都不是会躲避或掩饰的人。完全不担心黄品仪会报复,也不怕打草惊蛇。大不了打一顿,打完之后再逼问。逼问不成功他们有的是术法可以让黄品仪自动开口,就是死了也能抓着她的魂魄逼其开口问。   好在两人直勾勾的盯着反倒让黄品仪不担心两人发现了什么,如果是接触到她的视线反而躲避开的才是真的有鬼。   黄品仪收回视线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想着:他们长得真好看,要是能一起谈恋爱就好了。要是出轨就再杀了,她应该会喜欢吃的。   黄品仪发动车子,开了出去,离开地下库的时候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两人还在盯着她看,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她觉得有些可惜,要是追上来就好了。她就有理由杀了他们。   他们长得那么好看,衣着光鲜。还住在这里,这儿的房子不便宜。他们一定很有钱,也许家世非常不错。他们看上去都是优秀的精英人才,要是能看到他们被吓得求饶就好了。   唉,可惜啊。他们没有追上来。   为此,黄品仪有些后悔把纸箱包得太严实,稍微渗点血,说不定能引他们上钩。   陆六皱着眉,满眼都是阴沉的气息:“追吗?”   “追。”   一起看电影泡汤了。   两个人都很失望,化失望为愤怒。对黄品仪的愤怒。   两个人重新上车,但没有立即开车追出去。茅九从兜里掏出黄符折成纸鹤形状,打开车窗放了出去。纸鹤从他的手掌心稳稳当当且飞速的飞了出去,追踪黄品仪。   茅九则是掏出自己的棱镜罗盘,打开来看。罗盘上面的指针指向南,并随着时间变化一点点倾斜。茅九抬头:“六哥。”   陆六会意,掏出纸笔,回忆起帝都的交通路线,根据罗盘指针倾斜方向猜测黄品仪开车转弯路向画出简单的线路图。   脑海中浮现帝都复杂庞大的交通线路图,根据罗盘倾斜方向、时间、距离运算迅速下笔画出来。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罗盘指针疯狂的转动,然后迅速的逆转了几圈最终停在北。   而陆六的笔也停了下来,然后将图纸上画的距离路线按照一定比例换算成公里。这些本来茅九也是会的,他学的纸鹤跟踪术必须要会的就是画路线图然后换算成公里,但他对帝都不熟。   所以这项工作交由陆六。   也幸好是陆六在身侧,要不然换成其他人不一定画得出来。毕竟不是谁都记得住帝都庞大复杂的交通路线。   茅九合上罗盘盖子,说:“被发现了。”   纸鹤被烧毁了。   茅九说:“黄品仪背后有同道中人。”   那么就可以说明黄品仪一个无权无势的外地人,还是个女人却能在短短几年间将名不见经传的海药集团发展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保健品公司。   而且黄品仪还是个类似于天煞孤星的命格,但他看那命格却是普通,并不独特。那么剩下的可能性是她和某个练习邪术的天师达成了某些交易。   至于为什么肯定是练习邪术的天师,光看黄品仪周身的鬼气以及杀了人有恃无恐的冷漠就该知道能和这种人打交道的,不是什么正经天师。   陆六抬头:“一个小时足够吗?”   茅九听懂陆六的话,他的意思是说一个小时可能足够对方转移阵地,而他们会扑空。   其实从两人之间的默契来说,不在一起似乎说不过去。   茅九说:“我用的是低级的跟踪符。”   如果之前好几起残忍的凶杀案件都跟海药集团,也就是黄品仪有关,那么也跟黄品仪背后的天师脱不了干系。   既然能害人供奉那样邪恶的东西,那个天师的手段不低。恐怕道术也不低,天师大部分都是自视甚高的。   遇到一个用低级跟踪符的小道士,对方不仅不会逃,还会在原地等着茅九上门。   两人的默契几乎是一句话就能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所以陆六也懂了。   “那我们走吧。”   不说对方等着收拾他们,陆六更想狂揍对方。他的一起甜蜜蜜看电影的计划,本来成功了却被活生生打断。   呵呵,好的不学偏学人在闹事儿。不找死么?   陆六发动车子,待开出停车场上了国道便开始加速。茅九淡定的坐着,自从做了张小道的车,他发现其他人开得再快他都很淡定。   茅九拧眉问:“帝都的天师如果都离开,举办天师盛会。那么帝都不就无人镇守?”   陆六说:“从来没有公布出天师盛会的具体举办时间,这一次不知为何泄露出去。导致帝都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天师盛会是秘密举行的,一般只有收到邀请函才能去参加。天师盛会很重要,对于天师界来说,很重要。”   他强调了几次重要,让不太接触天师界的茅九心里有些触动。   “天师盛会举办了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样发生这么多灵异事件。”   “有人借着这次天师盛会筹谋这次帝都灵异事件?目的就是为了扰乱帝都治安……”茅九喃喃的说道,却发现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越想越发现不对。   他猛然抬头,望着陆六说道:“假设这些接二连三的凶杀灵异事件都是筹划好了的,那么按照我们一开始的猜测就是他们想要引起帝都恐慌。但是仅仅只是这个目的吗?”   陆六侧耳倾听:“继续说。”   茅九大胆猜测:“之前鸽子楼里的蚁蛊养了八年,这次海药集团的保健品大概是计划了五年。也许还有哪些计划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那些先不说。如果蚁蛊成熟就会诞生无数蛊婴,蛊婴涌入帝都,造成恐慌。保健品如果发展一段时间,会不会接连出现类似于黄忠那样的凶杀案——对了,还有挖心事件。一旦这些接二连三的发生,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媒体就会播报出来,届时同样引起社会恐慌。”   陆六点头:“跟我们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对。但是如果这只是他们表面目的呢?”   陆六盯着茅九澄亮温柔的眼睛,一会儿后回到路况上。   “那么你的猜测?”   “我再想,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引起社会恐慌,那一开始行尸出现的时候、黄忠被五马分尸的时候就应该立即进行消息传导。网络媒体消息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尽管有有关部门进行阻止。但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当初行尸视频放出来的时候,你们成功销毁了。这就说明草鬼婆以及她背后的组织目的并不在于引起公众注意。要不然不会在我们破坏了他们八年心血并且杀了草鬼婆之后没有实施报复。所以我推测,与其说他们是想引起公众恐慌不如说他们是想引起某部分人的注意。   是的,某部分人。甚至于,也许他们比你们更不想引起公众注意。因为一旦引起公众注意,事情闹大,那么天师们应该也能察觉到。国有难,天师盛会自然会暂停。他们也会回来处理这些事,他们的目的也就无疾而终。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引起公众恐慌,而是……天师盛会!”   陆六打弯,车拐上另外一条道。眼睛盯着路,脑海里却将茅九所说的以及此次天师盛会举办地点全数联系起来,最后得出结论。   茅九分析的可能性更大!   对方的目的不在引起恐慌,而在于天师盛会,准确点来说,是天师。   如果要引起恐慌,直接投颗炸弹。而不用花费七八年时间去完成这个目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天师。   天师盛会将整个天师界有名望道术高的天师和有天赋的年轻天师全都聚集在一起,如果被设计一网打尽,那么将会是华国最大的损失。   整个天师界未来十年都将萎靡不振,而此时外面好几个国家近几年开始研究这类超自然力量。如果没有天师保护着国之心脏和国人,一旦对方真的掌握了那种超自然力量反过来施加在华国身上。而华国,无能为力。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歹毒缜密。   陆六对此事高度重视,当即表示他会将此事列为危机事件并上报有关部门。以便有关部门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茅九听完沉默,内心:又是有关部门,到底是什么部门?   当他们分析得差不多的时候,目的地已经到达了。   两人下车,望着眼前的别墅。   这栋房子位于二环边缘,三层小洋楼,大约五百平方米。是在一处别墅林最里面。   小洋楼是白色的,通体全白。外面是白色的围墙,有扇黑色的铁门。往后退几步,可以看见里面的洋楼。   茅九看着这栋寂静的通体全白的小洋楼,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六后退几步,神色莫测的盯着小洋楼看。   茅九见状,问:“六哥,你觉得这小洋楼有没有问题?”   陆六反问:“你觉得呢?”   “不舒服。感觉很不舒服。”   陆六指着小洋楼说:“这地方是四阴之地,破败之局。”   茅九不懂:“什么意思?”   陆六简洁明了的说:“养尸之地。”   茅九瞪大眼:“帝都还会有养尸之地?还是在一片别墅林里?”太嚣张了。   陆六笑着说:“帝都其实有挺多地方都适合作为养尸之地。以前这里是皇城,死人多。有很多地方都是著名的养尸之地,现在的宣武区菜市口在以前就是斩首的地方。那儿怨气重、死气重、鬼气也重。即使现在人流量多,阳气足仍旧有午夜闹鬼事件发生。这种地方,刑伤煞重,阴煞之地,极凶极险极恶,如果加以利用就能成为养尸之地。这里在以前,估计也是个死人极多的地方,煞气浓,阴气重,八门中为死地。如果里面再辅以极阴寒的黑色土,里面埋葬尸体,即使不用秘法练习,假以时日也能成僵。”   茅九若有所思。   “如果你之前猜测的没错,黑巫和这次这些案件都有关联的话,那么就可以知道窃金贼的行尸是在哪儿炼成的。”   茅九抬头:“窃金贼的行尸是草鬼婆的蛊控制的。”   “蛊可以控制尸体,但不能缓解他们的腐化程度。令他们栩栩如生,唯有养尸地,即使死去多时,仍旧能令他们身体继续新陈代谢。” 第56章 小女孩   养尸之地, 风水中最为凶险之地。   同时也是很多人忌讳的地方, 若是不幸祖上有先人葬于养尸之地。祖上先人死而不腐,僵而不化, 时日一久, 棺中尸体破棺而出形成跳僵,渴饮亲人鲜血, 而后为祸一方。   一般来说, 人们下葬会请风水先生看风水。若是风水先生与之结仇, 暗地里动手脚,或是走上邪路的术士发现养尸之地,利用养尸地养尸,都令普通人防不胜防。   “养尸地藏在群屋中,如果不进来绝对发现不了。”   所以才说狡猾,居然堂而皇之的养尸。反而避开了天师的怀疑。   话说间,黑色的铁门咔的一声露出一条缝。   陆六说:“走吧,里面的人在欢迎我们。”   两人并肩上前,推开黑色的大铁门,一进去是个庭院。庭院里一片光秃秃的,地上铺满了黑沙。看上去极为阴寒荒凉。   茅九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半圆形弧度, 皱眉:“黑土大概有十几公分。”   陆六扫一眼, 说:“不止。整栋房子、庭院, 往里挖全是湿土。是养尸极佳的阴寒黑土。晚点得让钱队来一趟, 恐怕要‘拾骨’。”   拾骨是迁移墓穴之时将墓穴中尸骸移出, 重新寻找墓地安放。一般来说, 拾骨之时需择吉日,由五种属性青壮年挖墓开棺,其中不得有属虎之人。因虎为凶、恶,易冲撞。   挖出骸骨之后须由风水天师将骸骨一一摆正再次放回器皿中,重新由子嗣亲自下墓。   但在养尸地中挖出的尸体则不然,因其中尸体不腐不化,甚至是还在进行新陈代谢。此时就必须格外注意开棺时辰、生肖属性冲撞等等。之后再将尸体置于烈日之下暴晒,化其阴寒尸气。   尸体在烈日之下暴晒又经氧化,迅速腐烂,期间需口含烈酒喷洒尸体周边驱除恶臭,同时在尸体周围铺上石灰。   石灰能防病毒,也能隔绝尸气、阴气。待尸体彻底腐化露出白骨之后擦拭掉身体上的腐肉,将尸骨拾捡起来用红线在骨节之处串接起来,然后垒叠着从脚骨到头骨一一装进‘黄金瓮’。   而尸体的内脏、衣物、棺木等全数焚烧,焚烧期间有恶臭,需于旷野之地焚烧。   上述‘黄金瓮’并非指以黄金构筑的瓮,而是人们将尸骨视之为黄金的意思。   拾骨本是闽南一带的习俗,现在人们都习惯火葬,所以这个习俗已经没有了。   闽南一带有二葬习俗,即第一次将尸体放置棺木内土葬,为‘凶葬’。几年之后,再将化成白骨的尸体取出来装进瓮中,视之为‘吉葬’。   以前风水师遇到养尸地里面形成的僵尸时都有些头疼应该如何处理,除穷凶极恶已害死人的僵尸直接火烧而死之外,其他一些或因外界原因误葬养尸地,或因无德风水师所害葬于养尸地,不幸成僵。   养尸之地阴气盛,人有一魂二魄被迫无法离身,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于死去之人而言极为痛苦,若强行暴晒焚烧,也损阴德。   后有风水天师行至闽南,发现其二葬习俗,便将养尸之地的尸体进行‘吉葬’处理。   陆六边走边跟茅九解释,茅九仔细倾听。   两人倒是有恃无恐,在敌营里头仍有闲心普及知识。   当他们跨上台阶,来到门前的时候,门自动打开。两人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开门。   走进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屋里一片黑暗,窗户都贴着一层黑色磨砂窗纸。光透不进来。   茅九和陆六同时打开手机光照,又同时一愣,相视而笑。   陆六提议:“开我的吧。你别浪费电。”   茅九摇头,瞥见前面两个楼梯,嘴快的说道:“我们分两边走。”   说完他就想扇自己,嘴那么快干嘛?分两边走两个人就分开了,分开还怎么增进感情?   陆六对这个房间的设计者深恶痛绝,没事设计两道楼梯干嘛?不知道节省空间?   “一起走吧。我们不知道对方深浅,要是分开说不定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   茅九迅速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一起走。”   陆六:“……”   茅九应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将腹中草稿全念出来。他连‘危险,需要保护’这种借口都已经准备好拿来用了。   一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二楼有卧室、厨房、餐厅、卫生间和客厅。反过来的设计。二楼有种破旧的西方风格的设计,走廊上有破开肚子露出白色棉花的玩具熊以及散落一地的玩具。   玩具的假眼珠盯着楼梯口的方向,仿佛在盯着闯入的人,诡异而可怕。   茅九盯着这些玩具看了半晌,忽然说道:“六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活的?”   陆六垂下眼眸,扫了一圈地上的玩具,说:“玩具不具有生命,除非邪灵入侵。”   茅九伸了个懒腰:“说的也是。况且仅仅只能入侵玩具的邪灵不见得多厉害。对了,为什么一楼全是空的?”   “谁乐意住在坟堆上?”   茅九反射性低头,看着楼下。陆六走过来把手机灯光照下去,下面空无一物,非常简陋的铺着一层水泥,看着的确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堆。   陆六说:“水泥下面应该都是阴寒的黑土,黑土下面就埋着不腐的尸体。”   所以整个一楼其实就是养尸地。   茅九皱眉,怪不得一楼的阴寒比庭院还要浓重。其中的鬼气也是浓郁得令人窒息。他还以为是因为养尸之地的缘故,其中的黑土令他产生那样不舒服的感觉。   陆六解释清楚,他就明白了。   茅九盯着底下的水泥地,宛如能看见地底下挣扎着破土而出的凶猛僵尸:“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陆六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说:“我们先去那间房看看吧。”   茅九顺着陆六的视线看过去,尽头一扇紧闭着的房门。他没察觉到什么鬼气——不,应该说这别墅浓重的阴气鬼气根本无法分辨哪里的鬼气最重。   但他记得陆六可以看见鬼,也许他看到那扇门里面有什么东西。   于是两人朝着那扇门走过去,路过一堆玩具娃娃时,底下的玩具娃娃突然扭头,全部朝向两人。几十双黑洞洞无光的眼睛盯着两人的后背。   茅九猛然回头,和这些目光对视上,缓缓露出个笑。竖起中指放在唇边,示意它们安静,别轻举妄动。然后左手弹出一张火符,贴在一只妄图攻击两人的玩具熊,瞬间点燃将玩具熊以及附身玩具熊的邪灵一同烧死。   这一举动震慑住其他的娃娃,再没有玩具娃娃敢轻举妄动。   茅九满意的转过头,对上陆六满是笑意的眼睛,竟一阵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趁着两人无瑕顾及之时,从玩具堆里跑出一只兔子玩偶,血红色的眼珠盯着两人看了半晌,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向三楼。   尽头的门装饰很华丽,类似于西方宫廷的那种门。门上面雕饰着神话故事中的塞壬和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   陆六评价道:“都是同一物种。”   茅九说:“但危险程度不一样。一种是可以为爱人而变成泡沫的善良,另一种是诱惑凡人溺死并吃掉的恐怖生物。”   “我想里面的东西应该是后一种。”   茅九说:“也有可能两者都不是,从种族上来说。”   陆六踢门,一如既往简单粗暴不染尘埃。   茅九已经习惯并适应。   两人进去,观察门里面的房间。和门是同一个风格,里面的装饰犹如一个西方宫廷公主房。华美的装横,色彩斑斓的壁画,燃着火焰的壁炉以及……公主床。   公主床里面躺着一个身影,茅九率先走上前想拉开床帘,陆六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我来。”   茅九不愿:“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许不是人。你又不会对付那些东西,还是我来。”   陆六压着没让茅九动:“你打不过我。躲得掉么你?”   茅九想反驳,这又不是考验谁的反应灵敏动作迅速!这是考验谁更有对付那些东西的经验。   陆六可没打算给茅九时间反驳,一把撩开床帘,只见天鹅绒床垫上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个外国小孩,金黄色的头发,奶白色的皮肤。穿着睡衣,睡得正香甜。   两人沉默,盯着床上的女孩看。   陆六问:“你看得见她吗?”   茅九:“废话。”   陆六问:“她是人?”   茅九:“我没在她身上看到鬼气。”   陆六:“他们连小孩都绑架。”   茅九冷笑:“然后好吃好喝好睡的供起来?”   陆六沉默,良久:“不然?她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的女儿?或者她就是幕后主使人?”   都不是。   如果她是幕后主使人,直接在他们两人面前睡着。要么对自己自视甚高,要么瞧不起他们两个。但以之前接二连三的凶杀案的谨慎程度来说,幕后主使者很谨慎。绝不会在敌人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   如果她是幕后主使人的女儿,照这间房的精致装修程度,可见幕后主使人非常重视她。既然重视,会丢下她一个人面对他们?   所以都不是。   “也许……她是被留下来对付我们的。”   只剩下这个可能了。   太诡异了不是吗?   偌大的养尸之地,华丽的房间华丽的公主床,唯一一个小孩。简直就像是荆棘丛中站立着一只雏鸟,谁会相信雏鸟的柔弱?   更何况门外的走廊里对堆着大量被邪灵入侵的玩具,倘若是一个‘小孩’玩这堆‘玩具’就完全说得通。   因此,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现在就是一个危险的符号。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变成全身腐烂的恶鬼扑过来?   床上的女孩眼皮动了动,忽地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转了转眼褐色的珠子,偏过来看见站在床边的茅九和陆六。忽地嫣然一笑,极为可爱。   茅九却在见到这一笑之后本能的毛骨悚然,寒气自脚底板蹿起。预感到危险的生理本能让他拽着陆六后退一大步并挡在他前面,张开防御和攻击的姿势盯着床上的女孩。   女孩笑着,‘天真无邪’的问:“你们是妈妈送给我的新玩具吗?”   她咯咯的笑着,拍手爬起来,跪在床上仰望两人,很兴奋的问:“你们陪我玩,陪我玩吧。”   陆六挣脱茅九拽着他的手,往下滑寻找到茅九的手掌然后交握住。向前跨一步,与茅九并肩回应女孩的话:“你是谁?”   “妈妈说囡囡是泉客。”   陆六皱眉。   茅九眉头猛地一跳,目光锁定在女孩的下半身,两条腿。扯起嘴唇面无表情的笑了一下,在陆六的耳边低声解释:“鲛人,又名泉客。”   陆六反射性的看向女孩的下半身,同样是看到两条腿。他不动声色的问:“你妈妈是谁?”   女孩歪着头:“妈妈就是妈妈啊。话说……你们到底陪不陪我玩??!!”   突然变得尖利的声音被扩大了无数倍,骤然响彻整个房间。那样如同尖利的东西刮着铁盆的刺耳的声音唰的钻进人耳,犹如千百发钢针狠狠的戳着脑袋。   茅九被猝不及防的声音袭击到,鼻子掉血。   陆六见状,瞳孔紧缩。食指点着茅九的五官六窍,瞬间将声音全数隔离开。掏出手帕擦着茅九的鼻血,然后猛然盯着床上拍掌而笑的小女孩,狠戾凶残的目光吓得她往床里面瑟缩。   茅九:“靠,又是这种声波的物理攻击。”   一手接过手帕揉着身处来的鼻血,一手按着耳朵,难受的揉了揉……唔,等等,另一边耳朵也难受。   陆六的手掌按压着茅九的耳朵,低声问他:“还难受吗?”   耳朵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令茅九瞪大了眼睛,抬眸看向陆六布满担心的脸。温和的笑道:“没事儿。已经缓和好多了。”   陆六反应很快,基本上只是鼻子开始流出鼻血,就把他的六窍移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这类超声波似的物理攻击。   茅九盯着床上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轻声说道:“果然不是人类。”   女孩抽泣着,尖利的喊声变成了小声的哭泣。如果不是茅九差点被她害得五官六窍流血而言,恐怕也会以为是自己将她欺负哭的。   更何况,披着一张小女孩的皮,鬼知道皮下是什么老怪物。   茅九冲着陆六轻轻摇摇头,说道:“她想玩,我就想知道她想怎么玩?”   然后他问小女孩:“你想怎么玩?”   小女孩止住哭泣,立即露出极为夸张的笑:“你们陪我玩。”   她歪着头,九十度的倾斜弧度,脸颊贴着肩膀。一般而言人是做不出这种动作的,除非脖子断了。   茅九盯着女孩的脖子——没有骨头。   “我们来玩……许愿。”   “许愿?”   小女孩唇角的笑意拉扯得越来越大,天真活泼的嗓音不知为何变得极为空洞、机械和不自然。   茅九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七窍稍微被移动了一下,反倒听出了小女孩的原声。原本她的声音是充满了诱惑,将见她的人不知不觉的诱惑,引入深渊。   “大哥哥知道人鱼公主吗?人鱼公主喜欢上王子,心里有了欲望。她就和海里的巫婆交易,拿她珍贵的头发、美丽的歌喉,换一双腿。大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欲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呀。只要你拿东西跟我交换……”   茅九盯着小女孩,眼底俱是冷漠。他低声问:“我怎么信你?说不定你骗我。”   小女孩继续引诱他:“我能做到,只要你有足够珍贵的东西。”   茅九冷笑:“我凭什么信你?六哥,我们走。”   然后作势拉着陆六要离开。   小女孩目露焦急,她说:“我可以给你看以前成功的交易。”   茅九回身:“在哪?”   小女孩有些欣喜若狂,盯着茅九的双眼露出贪婪。她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尝尝茅九的肉的味道,但是不行,她得克制。   陆六冷眼瞧小女孩,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个死物,绝无法饶恕。可她毫无知觉,此刻她的眼里都是茅九,那样极阳的特殊体质。于鬼魅而言,是克星,于她而言,是大补之物。   她没注意陆六,也许是因为对方太没有存在感,也许是因为茅九更为吸引她的心神。   原本她稳操胜券,不疾不徐,但在茅九滴下鼻血,她闻到那滴血的芳香,她的食欲和贪婪尽数被勾出来了。于是她变得急躁。   所以,果然是低智商的邪物。无法自控,不足为惧。   陆六垂眸默默放任茅九。   小女孩指着前面墙角:“在那里,把布拉开。”   茅九看过去,在墙角处放着一张大柜子,两米宽,三米高。盖着大白布。陆六压着茅九,起身完全不嫌脏的拉开大白布,那一瞬间,茅九是惊讶的。他以为陆六克服了他的洁癖症……并没有。揭开白布灰尘扬起来的那一刻,陆六暴戾的气息、满脸的厌恶全都溢出来。   茅九忍住笑,将目光从陆六身上移开,放到大柜子上。瞬间露出厌恶嫌弃的神色,只见大柜子上放满了几百只玻璃瓶子,每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东西虽然都不一样,但毫无例外都是人体的一部分。有的装满了眼珠,起码有上百颗,眼珠滴出来的鲜血都有半个玻璃瓶子深。   有的装了残肢断体,有的仅仅是头发……还连着整块的头皮,有的是心脏,一整个成人手臂高的玻璃瓶子里装了半个瓶子的拳头大小的心脏。还有两个玻璃瓶子里居然装着黄色、白色、米白色的脂肪。   整个柜子估计得有几百条人命。   小女孩嘻嘻笑着,她还以为茅九只看到了表象,没有看到满柜子的残肢断体,也没有看到满瓶子的眼睛。于是她很放心的指着柜子装满头发和头皮的玻璃瓶子欺骗茅九:“她们想得到心爱的人,所以用头发跟我交易。其中有一个想通过考高分吸引喜欢的人注意,可惜……”   小女孩压低了嗓音有些愤恨,但茅九听到了。他听到小女孩说‘食发虫死了,我的头皮收藏少了一张’。   茅九神色怪异,他想到了在国道上遇到的那个头上长了鬼蛊的女孩。那个女孩说她是跟藻婆婆交易,那个藻婆婆很可能是黑巫。   眼前这个小女孩跟藻婆婆什么关系?藻婆婆在黄品仪、海药集团、几起孝顺引起的凶杀事件中扮演着什么地角色?黑巫又跟这些事件牵扯上了?还是说他们之前分析出来的整个阴谋全都是黑巫搞出来的?   茅九跟陆六对视一眼,从双方的眼中得出想要的信息之后。继续不动声色的听那个小女孩说,他们想知道这个藻婆婆还和哪些人作了什么交易。   如果说之前食发虫鬼蛊只是让他记住了这个藻婆婆,那么现在这个藻婆婆也许和更多案件牵扯在一起,那么他就不得不思考还有多少人是跟这个藻婆婆达成交易,或被害死,或是沦为藻婆婆爪牙,替她害人。   “那个脂肪,是有人拿它来典当苗条美丽的身材。”   茅九陡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是男人,也没胖过。第一条件反射不是兴奋,而是惊恐。减肥都不必减肥就可以让脂肪消失,那么失去全身脂肪之后的人还能活下来吗?   所以说当人没有欲望或者有所提防的时候,他就能发现其中的文字陷阱。而林小薇和徐思思半点没有发觉不对。   小女孩越说越兴奋,一时高兴说漏嘴:“心脏,是有人拿心爱女人的心脏换外貌、家世和才华。嘿嘿,能被拿去换心脏的女人就不是最心爱的。所以他不断的不断的杀人,取女人心脏。我的收藏品就多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好开心呀。”   茅九脑中灵光一闪,心脏。玉美蓉被挖心而死的兔女郎和大堂女经理。   “黄品仪换了什么?用什么来换?” 第57章 海鬼   “黄品仪……是谁?”   小女孩表情很疑惑, 明显不知道。   茅九一愣,没有料到小女孩居然不认识黄品仪。可黄品仪确实是朝着这儿来的。   陆六捏了捏茅九的手掌心, 然后问小女孩:“刚刚送给你新鲜尸体的那个女人。”   小女孩恍然大悟, 然后眉开眼笑:“我喜欢她。她总是送给我很多很多新鲜的尸……食物。”   茅九敢保证小女孩口中的食物就是尸体, 这么想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满是人体器官的柜子……原来不只是收藏品,还是食物。   “她跟你交换什么?”   小女孩嘿嘿笑:“感情。”   “换了什么?”   “钱。”   因为用感情换了钱, 所以黄品仪总是遇到渣男被劈腿。她永远的失去了爱情, 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上她。   但是仅仅只付出了爱情?   他记得黄品仪父母皆亡,没有朋友。   而感情并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黄品仪她用感情换了什么帮她得到钱?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如果黄品仪跟小女孩许愿的时候她的父母健在呢?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性, 那黄品仪就太过可怕了。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茅九又问:“她的药……保健品是你给的?”   小女孩嘟嘴, 不开心的说:“你怎么问题真么多?妈妈不是说你们是来陪我们玩的吗?为什么还不玩?”   “妈妈是谁?”   小女孩赌气不肯说,一双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妈妈是藻婆婆,对吗?”   小女孩不说话, 沉着脸,猛然尖叫:“你们根本不是陪我玩的!!!”   小女孩很生气,猛捶打着床。身体大幅度晃动,令人惊恐的发现她像是混身没有骨头一样, 软绵绵的, 形成波浪形状的肉眼可见的抖动。   这一点都不可笑…………好吧,真的很可笑。   茅九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好像一条带鱼。”   小女孩猛地停下动作,阴沉的盯着茅九。然后爬下床, 像蛇类一样爬下床。双腿离开被子, 软绵绵的拖在后面。   茅九甚至可以看到她爬下床的时候双腿摔到地上时摔出了一个明显的坑, 扁下去了。   “没有骨头。”   陆六回应他:“有。头部、肩膀、手臂,应该有脊椎。下半身没有。”   也是。   如果头部没有骨头,那么整个五官都会软趴趴的全部搭在一块儿。坐得起来,证明有脊椎,手臂很有力,支撑着她爬动,所以有骨头。   茅九感叹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黑巫怎么总是能养出各种猎奇向怪物?”   陆六提醒他:“她说她是鲛人。”   茅九呵呵笑:“我看她沉迷于童话故事,把自己当成了人鱼公主。一只嗜杀的人鱼公主。”   陆六说:“最早的童话都是黑暗的,她大概读了一本黑暗童话。而且喜欢和别人交易的是巫婆。”   “这么说来应该称之为海妖?海妖据说是一种凶残的生物……她是海妖?”   茅九很惊讶,表情都露出来了。   陆六问:“很奇怪?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海妖?”   “不是……只是海妖不应该是外国才有的吗?难道是舶来品?我国不是对引进外国物种要求极其严格以免物种入侵吗?”   陆六沉默了会儿,说道:“也许因为她不用过海关。”   茅九摇摇头,蹲下去看那只爬过来的‘小女孩’。仔细的盯着,突然就发现了不对,手指着‘小女孩’的头发突然说道:“她的头发是染的。”   陆六一听,连忙将手机光照对着照过去,然后蹲下去跟着观察。半晌后,终于在‘小女孩’的耳侧找到一抹新长出来的黑色的大概0.5厘米长的头发。   “确实是染的。”   “我就说她不是舶来品。”   茅九挺骄傲,他的眼光很独到。最重要的是知识储备非常丰富,早几年的非洲鲫鱼、水莲花物种被引进来导致物种入侵,如今杀光了湖中其它生物。所以有关规定就出来了,对于外来物种是否同意引进控制非常严格,像‘小女孩’这种外来物种控制肯定要更加严格,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引进来呢?   别以为这种非正常生物引进华国就没有有关部门管了,只是没有放到明面上来提而已。   所以茅九肯定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外国货,不过他忘了还有偷渡这一可能性……但他已验证了自己是对的。   陆六被小骄傲的茅九萌到了,伸出大手揉着茅九的脑袋……发型乱了。陆六想这个时候应该赶紧放下手,这样茅九发型乱了就天知地知以及他知道。   不过茅九耳朵红红,低头羞涩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陆六没忍住,上手又揉了几把。   艰难向前爬的‘小女孩’:“……”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茅九一顿,抬头,浑身戒备:“好深的怨气。”   对面的‘小女孩’已经停下来,趴在地上,但是从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流露出来的怨气仿佛是从深不可见底的阴暗之地冒出来,那样浓重得令人感到窒息的怨气甚至盖过了整栋别墅底下养尸地的阴气。   ‘小女孩’趴在地上,发出神经质的喃喃低语:“为什么忽视我?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跟我玩?讨厌讨厌,好讨厌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她开始啃食自己的手指,啃破了手指。没有鲜血,里面是黑色的粘腻的肢体,手指的皮破了。黑色的肢体就掉出粘腻的黑色液体,浓郁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茅九瞳孔紧缩,隐约觉得‘小女孩’的模样似曾相识,似乎师父跟他讲过百鬼中有这类鬼。但一时记不起来,引起他的记忆的线索太少。   所以他紧紧的盯着‘小女孩’看,对方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完全没有理睬在一旁观看的茅九和陆六。   ‘小女孩’啃食的范围逐渐扩大,从指尖到整个手掌。但没有流血,只是一层皮被撕掉了,被撕掉后底下也不是什么人的肌肉组织,而是黑色的肢体。   陆六皱着眉,极度恶心这类看上去很脏的怪物。强忍着冲上去把这玩意儿砍成碎片人道销毁的冲动,于是只能眼不见为净的低头,说道:“它披着人皮。那层皮,不是它自己的。”   所以眼前这个外表小女孩实则是不知名怪物的怪物,撕了人类的皮裹在自己身上假装自己是人类。而现在它陷入烦躁中,撕毁了那张皮。   人皮。海腥味。人鱼……鲛人。交易、许愿……   茅九顿时茅塞顿开:“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陆六问:“是什么?”   “是海鬼。”   海鬼?   陆六知道这玩意儿,听过。未曾见过。   这是一种沿海地区流传的恶鬼邪灵,一般是小孩化成的。传说沿海地区有个穷苦人家,家里生养了几个小孩。其中有个小女儿,本来最小最受宠,后来又生了个男孩。   父母将宠爱分给了小儿子,小女儿嫉妒憎恨小儿子。因为家里人都忙着活计,就让小女儿跟着小儿子玩。   小儿子一天天长大,沉默孤僻也不说话不亲近人,只听小女儿的话。小女儿活泼乖巧伶俐,颇得家里人喜欢。但小儿子身上总是大伤小伤不断,后来两个孩子的姐姐疑惑不解,便偷偷向主家告了假回来却发现自己乖巧伶俐的小妹妹正满脸甜笑的将最小的弟弟的一只脚的脚趾头一根根捣烂。   而她最小的弟弟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折磨,面色苍白,疼得满头冷汗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小女儿威胁他不准出声。   姐姐惊呼出声,告知父母。他们以为活泼伶俐的女儿居然一直在凌虐他们的小儿子,一直被凌虐了六七年,从最小时候用针扎到后来直接锤子砸断脚趾头。   他们的小女儿可怕残忍得如一个恶鬼转生,而他们可怜的小儿子却被凌虐至此。   他们生活在一个闭塞的小渔村,一生都没有见过这样可怕残忍的人。他们一致认定小女儿是海里可怕的恶灵投身,她会害死村里人。   于是他们将小女儿绑住投进海里被群鱼啃吃殆尽。小女儿死在海中,在为分辨善恶之时就已让恶占据了整个心灵。又是惨死的,怨气极深。不断徘徊企图报仇。   但沿海渔民每年都祭拜海神,极为虔诚。因而得了庇佑,小女儿无法伤害他们。后来她在极度的怨恨中吞食了鲛人,形成海鬼。   因为海鬼属于大海,海神无法庇佑。所以海鬼对渔民展开报复,传说她会利用声音欺骗过往行人,喜欢和他们交易。许以利益诱惑,实则语言里都是陷阱。如果答应了交易,最后都会死得很凄惨。   海鬼生前被鱼类啃食只剩下一副骨架,因此最喜欢披人皮。而且她吃人肉,靠吃人肉活下去。至于许愿,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   海鬼天生邪恶,最喜欢装得无辜无害,然后欺骗人。几乎没有人能逃过她的欺骗,因为她的欺骗中带着诱惑,她就像是神话中的塞壬具有人类无法抗拒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基本上除非耳朵聋了,否则绝对逃不过海鬼声音的引诱。而且她的声音还可以作为利器进行攻击。所以是极为难缠的恶鬼邪灵。   陆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所以海鬼唯一厉害的就是声音?”   茅九表情凝重严肃的点头:“别小看声音,超声波次声波以及一定频率的声音能把你震得七窍流血、内脏全碎而死。这些玩意儿总是能发出各种非人类能发出的高频率声音。”   陆六皱眉问:“他们会发出超声波和次声波?”   他需要弄清楚这点,毕竟人耳听不到超声波和次声波,只是人体器官对这些声波敏感,到一定程度会被震碎。而人耳可以听到的高频率的声音同样也能杀人。   陆六能移动人的五官六窍,使茅九不受声音所惑。可是如果海鬼发出的是超声波或次声波,那即使移动五官六窍也无济于事。   茅九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应该……不会。我记得书里记载海鬼能用声音欺骗和杀人,但是到底是什么频率的声音……我不知道。”   茅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陆六移动了他的五官六窍但如果不是耳朵而是内脏能听到的次声波,那的确无济于事。   所以,海鬼难缠非虚言。   海鬼把手臂上的皮都啃食掉了,露出无法遮挡的黑色的肢体。地上积着一滩黑色液体,散发着恶臭。浓郁的海腥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海鬼猛然停下啃食皮的动作,抬头盯着两人。胸腔鼓起,猛然爆发出极其尖利的声音,声音将整个房间所有易碎品都震碎了,包括柜子上的收藏品。   眼睛和内脏滚了一地。   这是高频率的声音,尚在人耳可以听见的范围。   所以茅九和陆六没事,茅九反应迅速,他不确定海鬼是否还会发出次声波和超声波的声音,所以必须尽快斩杀掉它。   手伸进兜里,掏出被一根红线串在一起的几十枚古铜币,用力一抖,古铜币立时变成古铜钱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古铜钱剑插向海鬼头部,海鬼反应迅速想要逃走。但因不善于行,只躲过了致命伤,导致古铜钱剑插进海鬼的腿。   海鬼惨叫,挣扎。蜕掉人皮,露出底下滑溜溜的黑色的躯干,似泥鳅的躯干,丑陋恶心肮脏。   没有人皮的桎梏,海鬼速度很快,从茅九底下逃脱。   陆六追上去,脚尖点在床沿,借力翻身一个侧踢腿将海鬼踢向墙。海鬼猝不及防被狠狠的踢出去,腹部凹陷下去,上半身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骨头断了几根。   茅九翻身提着古铜钱剑跳过去插进了海鬼的眼睛,溅出许多浓郁的散发着恶臭味的液体。茅九拔出古铜钱剑,正欲来个致命一击。突然横空跳来一只尸猫,呲牙扑向茅九的脖子。   陆六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去理智,脑中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来,尸猫已经被他踩在脚底下,四分五裂。   茅九愣愣的看着陆六,手底下的海鬼逃走他也没去理。模样似是被吓到了。   他不是被尸猫吓到,而是被陆六吓到。方才尸猫袭击过来,他虽然无法保证完全不受伤,但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陆六的速度快得吓人,不过是眨眼间,他眼前哪来的尸猫?只有陆六陌生的背影以及他脚底下四分五裂的尸猫——那是被他直接踩碎的。   尸猫这种东西被炼制过,身体的强悍程度不是普通生命可以比拟的。但陆六一脚踩爆了尸猫,犹如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陌生强大,且冷漠得可怕。   极其浓重的煞气笼罩在他周身,使之如魔煞。   茅九甚至可以看到海鬼离开的时候都是颤抖着的,与其说是逃命,不如说是被陆六吓跑的。门外传来惊恐的声音,是那些被低等邪灵入侵的玩具们发出来的恐惧的哭泣。   低头看着胳膊上无可控制的颤栗,那是来自身体最为诚实的恐惧和敌意。因为察觉到强大的危险而恐惧,并因自卫而产生敌意。   这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他的身体在恐惧着此刻的陆六,并为此爆发出敌意。   不过很快理智战胜了生理反应。   茅九的身体恢复平静,不再恐惧。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站在沉默不言的陆六身后。   陆六背对着他,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身上强大的煞气不减反增,有种到了临界点快要爆发但被死死压制着的感觉。   陆六现在很暴躁,甚至是暴怒。   茅九有些紧张,他有点怕陆六会失去理智。毕竟有这么浓重得令人心悸的煞气,很容易就使人走火入魔。他担心陆六抵抗不过煞气的压制,进而失去理智。   心中忐忑不安,但已作好如果陆六失去理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对方的准备,茅九开口:“六哥,我没事了。你……还好吗?”   久久无言。   茅九握着古铜钱剑,眼神越发凛冽。   良久。   陆六烦躁的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不开心。非常烦躁。特别想打架。难受得要死。   陆六跳开,在一片空地上使劲蹭着鞋底,上面满满都是尸猫的肉、血——没有血,但有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天!   即使是一只尸猫也曾经是一只猫,它有着肠子器官脑浆和肉,被踩爆之后鞋底都是那些混合泥浆一样恶心透顶的东西。   陆六发誓他一辈子没那么脏过,鞋底的脏东西仿佛爬满了虫子,正试图一点点的往上蹭往上爬,爬满他的脚,他的全身,然后淹没他……   艹!FUCK!@#¥@%¥&……   陆六整个人得了狂躁症一样坐立不安,痛苦难熬,脚底仿佛被一条毒蛇咬了一般——不!被毒蛇咬也好过踩着一只尸猫。   他想洗澡!想要消毒!全身上下!包括阿九!一起消毒!   茅九脸上带着呆滞的表情盯着陆六坐立不安,蹭完了鞋子拿被单擦,擦完了拿水冲洗仍旧像全身爬满虱子一样难受。并且他开始运用不知道几个国家的语言开始痛骂,语种丰富,内容同样丰富。   茅九敢打赌,陆六一定去金三角混过,听说那地方人多,语言多,而且……大部分是教习如何问候亲朋好友的语言。   茅九举手问:“海鬼跑了。刚刚应该是藻婆婆放出尸猫阻止我杀海鬼,我们要追吗?”   陆六浑身一震,回过头一脸震惊,似乎对接下来要去追杀藻婆婆而不是赶紧洗澡消毒而非常痛苦。。然后他很快收拾好表情,握着茅九的两条胳膊温和的问:“你没事吧。”   茅九摇头:“没事儿。半点伤都没受。”   陆六松了口气,脸上、眼里都是毫无掩饰的感情——此时此刻,去他妈的循序渐进和克制感情。喜欢的人平安无事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拥抱入怀没有狂吻已经很克制了。——所以能拥抱的时候就赶紧拥抱,能告白就赶紧告白,喜欢的话就全力拿下,畏畏缩缩和温水煮青蛙式的追求方式都太慢了。   茅九被温柔的拥进一个怀抱,宽厚温暖安全。他现在有些懵,脸已经克制不住的红了。   陆六捧着茅九的脸颊,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响亮的吻。   茅九脸上没表情,唇角有些微下滑的弧度。   不太开心。   没有吻在唇上。   陆六认真而严肃的询问:“阿九,我喜欢你。”   茅九眼神有些飘忽,他还在纠结刚才的吻没有落在唇上。   平时他绝不这样,但现在他有些紧张……好吧,非常紧张。注意力就不断的分散、分散,没办法集中。   “阿九!”   茅九回神:“啊?怎么了?”   生平第一次表白,人家走神了。   陆六只好耐着性子再告白一次:“我喜欢你。”   茅九点头:“哦。”   陆六傻眼,‘哦’是什么意思?答应了还是拒绝?   陆六忍不住催促:“你怎么说?”   茅九:“啊?”   陆六问:“我吻你这里……”伸出食指抵着茅九的唇,声音沙哑,眼神暗了暗。“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拒绝,如果你不拒绝,我们就正式交往——”   茅九没那耐心等陆六说完,踮起脚尖堵住他的嘴。   第一次吻,舌头就朝着嘴巴里钻。热情又火辣,还特别猴急。   对于茅九这个反应,陆六是出乎意料的。不过被人猴急火辣的渴求着,他也就享受。完了,再茅九打算结束的时候反客为主,抱紧了茅九,给他一个更加火辣辣的吻。   茅九迎上去,毫不示弱。两人唇舌交缠,你来我往,强势缠绵,火热程度似乎连空气都沾满了暧昧。   直到两人觉得再不停下来喘口气就会窒息时才停下来,停下来的时候还抱得特别紧,缠得跟麻花似的。   茅九喘着气,和陆六对视。眼里带笑,唇角也带笑。   陆六见状,在他唇间落下一个个吻。茅九笑着回应,唇贴着唇。温暖不已。   良久,茅九突然想起海鬼和藻婆婆,于是问:“我们现在还追吗?”   陆六沉默了会儿,说道:“追不上。抓他们不急于一时,我们先去开房。”   茅九瞪圆眼,脱口而出:“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陆六咬牙:“洗脚。”   茅九:哦。 第58章 谈恋爱   藻婆婆逃跑之后, 他们又上三楼查看了一遍,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藻婆婆就是黑巫。三楼明显是藻婆婆住的地方, 里面供养着一尊邪神。   二楼大概就是养海鬼的地方,一楼则是养尸地。分层很明确, 他们在三楼看到两个箱子, 箱子里都是零碎的尸体。   彼时, 黄品仪看到他们,惊恐的想要转身逃跑。茅九将脚旁边的玩具踢出去, 正中黄品仪后背。黄品仪重心不稳, 从窗口摔下去。   三楼的高度,茅九连忙上前往楼下看。却看到黄品仪挣扎着起身,瘸了条腿, 还挣扎着逃跑,跑得还很快。   茅九望着黄品仪远去的车, 说:“让钱队通缉她吧。”   陆六没回答。   茅九回头, 看见陆六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 一愣,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陆六已经忍到极致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们去开房!”   茅九听完之后心里有些遗憾, 因为陆六说出这句话的目的并非为了跟他一起玩嘿嘿嘿的事,而是为了洗脚。   茅九犹豫着说道:“我们得等钱队过来……我立即给钱队打个电话。”   陆六:“打完电话直接走。”   茅九拒绝:“那不行, 要是藻婆婆重新回来把这里毁了怎么办?”   “她不会的。”   “你怎么确定?”   “这里是块上好的养尸地, 她不会舍得毁掉。”   “那你就错了。”茅九一边等老钱接通电话一边说道:“养尸地已经暴露了, 即使她不舍得也必须毁掉, 因为会暴露很多信息。一旦我们离开,这里就会立即被毁掉——黑巫很谨慎。我们得了解他们,得到越多线索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就能了解更多。”   尽管陆六很难受很恼怒也不得不承认茅九顾虑正确,因此不得不耐着脾性一起等老钱过来。   电话很快接通,茅九把地点详细明确的说了,然后跟老钱就说了一句:“过来挖尸体。”   老钱:“……”最近很心塞,看尸体看多了真的心理性厌恶。   两人绕着整栋别墅跑了一圈,倒是有了不少收获。他们大概能确定藻婆婆目的是什么,有多少人和她做了交易等等。   不过陆六有些不太明白,他对沿海地带的鬼并不是太了解,行业不同再加上涉及鬼怪较少。所以他就问:“藻婆婆为什么养着海鬼?”   根据他们的猜测,藻婆婆跟普通人交易——也就是许愿游戏。她开了一间占卜屋,假装自己是占卜师,引诱了很多人,各个年龄层次的人都有。基本上集中在学生、中年和老年人这三个层段,因为学生和老年人容易上当受骗,中年人大多为失意者,多愿意为了欲望而交换所有。   藻婆婆行踪不定,但名字在一定的群体中流传甚广。跟之前中了食发鬼蛊的女孩说的差不多,跟搞传销一样,有些人想要找到她都找不到。   逼格很高——装逼的逼。   藻婆婆的目的有二,一是养海鬼。   利用人心贪婪,让他们自己送上新鲜的尸体供海鬼吃和玩。如果海鬼不要就能留下来炼成行尸。   其二是如他们之前分析的那样,在帝都闹事儿,掩盖真正的目的。   正因这两个目的,陆六才对第一个目的感到奇怪,因为藻婆婆的鬼蛊很厉害。她只是利用了海鬼蛊惑人心的声音让他们许愿交易,并且执迷不悟,无法清醒。   可真正达成普通人心愿的却是藻婆婆的鬼蛊,按照藻婆婆的营销手段,即使有些人到某个时刻会清醒过来,但她的目的也该达到了。   虽然海鬼迷惑人心的本事很强,可以令普通人几乎无法醒悟过来。但仅仅因为这点用处,藻婆婆就把可以炼成行尸的尸体全都给海鬼肆意玩耍,未免太过看重海鬼了。   难道还真把海鬼当成女儿来养?   茅九对于陆六的这个猜想表示惊恐:“谁会把恶心的邪灵恶鬼当成女儿养?”   陆六举例:“比如很多想要发财的人把小鬼当成自己孩子来养。”   茅九说:“我指的是天师。即使是黑巫,她使用的也是和天师同宗的黑巫术,我们这些人都最清楚邪灵恶鬼的不通人性,狡猾残忍,哪怕对猫猫狗狗产生亲情也绝对不会对这些玩意儿产生亲情。”   陆六想起茅九和家里的嘿嘿和嘻嘻相处得格外亲昵,俨然将其当成同伴。于是他很赞同茅九的话。   “藻婆婆养海鬼是因为海鬼的肉可以缓解他们的衰老,保持他们的青春。可以让他们长寿。”   陆六惊讶,不得不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海鬼那种邪灵居然可以缓解人类的衰老!   “海鬼化成的条件之一是生啃了一只鲛人,鲛人自古长生,他们的肉可以令人类保持长生——必须是新鲜的肉,每天不间断的提供的确可以完全长生下去。”   这点陆六知道,鲛人自古以来全身是宝,落泪成珠,相貌美丽。油脂点燃万年不灭。   关于他们的肉能令人类长老不老是天师界死死掩盖的秘密,至今也没有相关文献描述到这一点。哪怕是天师界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这个秘密曾经不是秘密,是天下皆知的事。人性贪婪,更想长生不老,以至于鲛族几近灭绝。   最后鲛族求助天师界,天师界出手利用秘法镇压了这件事。鲛人一族从此退离人间,独居‘海市蜃楼’。   天师将‘海市蜃楼’的通道永远的关闭起来,鲛人出不来,人类也进不去。只是为了防止海市蜃楼倾塌,所以其实有一条通道可以连接人间和海市蜃楼。   大概被海鬼吞噬掉的鲛人就是利用那条通道离开海市蜃楼的吧。   现在居住在海市蜃楼的鲛人被称为鲛人遗族,与人间不相往来。但对天师格外欢迎。   当年鲛人一族遭遇灭顶之灾,天师界不忍其灭族,便与天下人为敌,保护了鲛人遗族。而后,天师遭到天下人驱逐,从辉煌受人敬仰沦落到躲在深山老林中不敢出去。   历史上关于天师曾有一段空缺,直到几百年后人们不再见过鲛人,也不再知道鲛人的肉吃下去能长生不老的秘密。天师才重回人们视野,但那时人们已经普遍认为天师是一群神棍、骗子。   曾经对鲛人大肆捕杀的人在谱写历史的时候不敢留下丝毫痕迹,深怕被后人追究。就连志怪传说都只剩下对他们美丽倾城身影的描述,至于天师,他们倒是毫不担心费笔墨的诋毁。   又因为正统天师消失,有许多冒牌天师出来行骗败坏名声。   其实天师保护鲛人族,一是不忍心,二是同样在救人类。用残忍的方式屠杀另一个族群就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造成了撼动天地的怨气,迟早报应会落在人类自身头顶上。   关于那段历史,天师界有一部分人知道。那少部分人也是必须经过确认其性正直、嫉恶如仇,毕竟长生不老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陆六点点头,确认了。“所以那个黑巫女人是为了海鬼的肉保持长生不老才养着它。”   “海鬼不是鲛人,吃它的肉无法长生不老,但能延缓衰老是真的。上次草鬼婆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实则有八九十了。”   陆六挑着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们吃的……是生肉?”   茅九点头,然后看到陆六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   “脏。”   茅九也认同,讲真海鬼长成那样,怎么还吃得下去?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长生不老保持青春更为重要,重要到任何恶心的违背伦理的事情都不顾了。哪怕丧失人性。   不过……   陆六若有所思:“如果抓到海鬼,送给科研机构,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有助于医药科技发展。”   茅九眼睛一亮:“我正是这个想法。”   陆六握着茅九的手,十指相扣。‘啵’的一声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然后说:“所以我们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欸?怎么突然说情话啦?   以前很含蓄的。   茅九很惊讶。   陆六很得意:“因为我们谈恋爱了。”   说情话在谈恋爱允许以及必备范围内。   连情话都不会说谈什么恋爱!   陆六在打算追求茅九的时候对于追求前的注意事项,谈恋爱的注意事项一路准备到了婚后……直到看一本给孩子取名字的取名技巧才猛然停下。   老钱领着五辆警车的人以及一辆推土机、一辆挖掘机过来收拾挖尸体的时候就看见陆六和茅九坐在三楼的窗台上看日出。   老钱诡异的沉默了会儿,然后猛按喇叭,将两人惊醒。   茅九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攀着窗台从三楼灵活的往下跳跃,陆六跟随其后。两人迅速稳稳落地,迎接老钱。   两人跟老钱打了招呼,然后看着后面的推土机和挖掘机,沉默了。   老钱理智气壮:“不是挖尸体吗?”   茅九抽抽嘴角:“是挖尸体不是拆房子啊。”   老钱气弱,瞥了眼他身后的房子,大手一挥:“先挖尸体,再拆房子。”   茅九:“拆了也好。拆完请个风水师把这养尸地格局改一下。”   老钱听到风水师,眼睛瞥向陆六。   陆六抬头看天。   茅九拿手肘撞他一下,示意他说话。   陆六不情不愿的说:“拆开来把黑土挖了,铺上沙子,流沙干燥,易集热量。松散流动,不容易汇集怨气、尸气、阴气。房子拆了,铺流沙之前暴晒几天。”   老钱愣愣的问:“不用改格局?”   陆六瞥他一眼:“养尸地顾名思义,真正阴气重的是地底,不是上面建筑、环境的风水格局……不是没有影响,但不大重要。将聚集阴气、尸气和怨气的阴寒黑土挖掉,铺上流沙就改了地底的格局,把房子拆了,使阳光得以照进来暴晒,建筑格局也改了。”   老钱忙不迭点头,有听没有懂。   陆六:“照做就行了。”   然后又把拾骨的步骤跟他讲清,可老钱没能记住,他能记住十几年杀人逃犯的脸,但却没办法记住这几个简单的步骤。   陆六沉默的瞪着老钱,最后无力的说等会儿编条短信告诉他。让他千万按照步骤拾骨,否则撞了邪煞他不管。   老钱答应了,向后面一挥手,招呼:“开工了!”   仿佛是工头。   陆六和茅九一块儿离开,走了几步路,茅九突然回头提醒老钱:“钱队,海药集团总经理黄品仪杀了不少人,查查她。以及最好让海药集团停止销售保健品,回收市面上以及已售出的保健品。”   老钱皱眉:“行。回头递个调查令申请。你俩要回去了?”   茅九点头。   老钱犹豫了会儿,拧着眉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你……你们节制点儿,别在未成年人面前做限制级画面……”   茅九黑脸,忍住不揍老钱。不过他倒是从老钱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小山回去了?”   老钱点头:“回去了。”   陆六眼里滑过一点点的失望。   走出去的时候,茅九贴在陆六耳边说:“我们去开房。”   陆六眼里一点点的泄出笑意。   即使开房的目的纯洁无比,无奈恋爱中的人,连周身空气都是暧昧的。   最后干脆去了一家温泉旅馆,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很纯洁的泡澡,看到对方的半裸体都是带着纯欣赏,毕竟累了。   身心都有些过大的起伏,以至于现在有些累了。   泡完澡之后做了个spa,然后回房倒头就睡。直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才缓缓转醒,醒过来的陆六盯着天花板,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手臂,然后触摸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陆六眉眼含笑的低头,拨开茅九的长发,撑起身体盯着茅九看。   谈恋爱了。   脑中一出现这个事实,心花绽放的快乐充斥胸腔。   陆六伸出食指,点着茅九洁白的额头,定住。然后滑到高度恰恰好的鼻梁、到唇……停了下来。   茅九的唇软软的,还很甜。吻起来欲罢不能。   陆六以前很不能理解接吻,那太脏了,互相吃别人的口水。想起来就一阵鸡皮疙瘩起,他觉得就算以后谈恋爱了也不会亲吻。   杜绝亲吻。   不过,这种洁癖似乎对上茅九就免疫了。   茅九动了动,陆六回神,收回点在他的唇上的食指,低头试探着舔了舔。有些上瘾,于是再舔了舔,逐渐深入。   这种情况下再睡下去就是死人了,茅九转醒,手换上陆六肩膀,迎接这个吻。   一吻而毕,茅九低声笑个不停。   陆六抚着他的长发,问他:“笑什么?”   “我想到睡美人,你把我吻醒了。”   陆六沉迷摸头发,便意兴阑珊的回答他:“嗯……你是公主,我是王子。”   接话接得毫无诚意。   茅九抬头反驳他:“不是啊。你才是公主。”茅九哈哈笑:“我的小公主。”   陆六摸头发的手顿住,盯着茅九看,确定他没看玩笑。意识到事件很严重,于是坐直身体,把茅九拉起来。摆上严肃的表情,非常郑重的澄清:“我必须再说一次,茅九,既然我们正式谈恋爱。以后也会结婚,所以我们之间有必要了解对方……但这不着急,我们有时间了解。不过如果是误会,我们必须解释清楚!”   茅九迷迷糊糊的点头,觉得陆六说得太。但他太过于严肃郑重了,让他有点儿……紧张。   他迟疑着问:“我们……有误会?”   陆六非常严肃,听完这句话,眼里带了委屈的控诉:“你一直把我当成小公主!我说了上次穿那些奇怪的衣服是因为我妈妈要求。我妈妈……咳,我妈,我妈生的时候身子不太好,又格外宠我。然后她又一直想要有个小女儿,又爱到处旅游。所以买了奇怪的衣服一定要我试穿。我不穿她就闹,我没办法。哄她开心嘛。所以那不是我的爱好。”   茅九恍然大悟的点头,然后问:“那些衣服穿起来舒服吗?”   “料子不错。”   陆六瞪着茅九,非常严肃的控诉。茅九乖巧的坐着,忽地一笑,凑上去在陆六两颊各留下一吻,哄道:“好吧。我信你了,别哭。”   陆六脸更黑了。   茅九分明把他当小公主哄!   他们根本无法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想法!   唉。   陆六很忧心,他们才开始谈恋爱,居然就有了矛盾。   遇到无法谈和的矛盾不能吵架,吵架会迅速耗掉两人的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各自冷静。   陆六起身,一言不发的下床,打算去浴室洗个澡冷静冷静。   茅九一愣,陆六生气了?   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慌。   刚谈恋爱,不知怎么相处。说错话怎么办?   茅九回头,然后发现陆六的大手伸过来固定住自己的脑袋,额头落下一个湿润温暖的吻。头顶传来陆六硬邦邦不太开心的声音:“我去浴室洗澡。”   茅九愣愣的看着陆六进浴室,关上门。蓦地就笑了,笑得腹部疼。   他觉得陆六真的好可爱!可爱得好想一口吃掉。   刚刚陆六很生气很不开心,茅九觉得他下一刻就要闹脾气了。不过他起身去浴室冷静了,为了不跟他吵架。而且生闷气就生闷气,跑去冷静之前还要回来安抚他一下。   真的……很可爱!   茅九就是觉得陆六是小公主,可爱得没办法拒绝。对上都要血槽空了。   捂着嘴偷偷笑,翻身下床拿着手机到阳台那儿去拨了个号码。许久才响,一响就立刻接通了。   电话另一端的茅老一接起电话没给茅九一个问候的机会快速的抢话:“小九,师父这边还忙着。有人受伤了,没错,一个七老八十登山踩到香蕉皮扭到腰了。所以我暂时回不去。”   茅九:“……师父,我不是要催您回来。”   茅老一听就放心了,有心情跟好多天没见面的徒弟唠嗑:“有事儿说吧。师父给你撑腰。”   茅九:“师父,我谈恋爱了。”   茅老:“……”   茅九:“住帝都。姓陆,同行。特别好。颜正腿长身材好。”   茅老:“等等,太快了。信息有点多,我缓缓。”   茅九静静的等茅老缓过来。   一会儿后,茅老沉着声音问:“什么时候谈的?”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   茅老有些心塞,陡然尖叫着质问:“凌晨两三点不睡觉你们在干嘛?”   “捉鬼。”   茅老勉强接受这个理由,顺道教育茅九没事儿别跟男人待到凌晨两三点。别刚谈恋爱就上床,好歹处一阵,最好婚后进行性生活。   最好保持精神恋爱,能不给碰就不给碰。当然偶尔给个亲亲是可以的。   简直把茅九当成了闺女教导。   茅九忍着没挂断电话,毕竟这是一手把他带大犹如老父亲般的师父。   茅老叭叭完之后又问:“同行?”   茅九:“嗯。”   “哪个门派的?叫什么?”   “师父,他是风水师。哪个门派的,暂时不知道。”   茅老爆发:“什么!!”   茅九赶紧挂断电话关机,他已经可以想象茅老此刻吹胡子瞪眼睛的愤怒模样了。   雪山上,茅老气得直打转。好几次想撂挑子不干了回去打断勾引徒弟的野男人的腿,结果都被拦下来。   与他同行的九星派风水天师郭云棠女士抚了抚老花眼镜,笼着羽绒服袖口等茅老发完疯之后淡定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茅老气闷的说:“徒弟谈恋爱了。”   郭云棠女士眼底闪过亮光:“哦?好事情。”   茅老陡然想起来自己跟眼前这个刻薄的女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还跟对方说话了。   简直奇耻大辱!   不过,茅老转念一想,朝着郭云棠得意的笑起来:“郭黑妞,你那得意徒弟现在还是单身吧?哈哈,我徒儿已经脱单了。”   郭云棠女士掀起唇冷漠的呵了一声,“至少你家徒儿,是我家徒儿不要的。” 第59章 饿鬼蛊   上一页←返回列表→下一页   茅老气笑了:“我家徒弟都不认识你家徒弟, 说你家徒弟不要我家徒弟笑掉我大牙。”   郭云棠女士说:“你本来就没有大牙。老得牙齿掉光好意思说?”   茅老咧开嘴,给他看自己的好牙口。   郭云棠女士眼皮没抬:“牲口。”   茅老得意洋洋:“你是嫉妒。你家徒弟还是单身狗, 我家徒弟已经脱单了。不是你家徒弟不要我家徒弟,是我家徒弟不要!哈哈哈,他听都没听过你徒弟,你还不要脸的到处唱。哈哈哈哈,现在我家徒弟脱单了!”   郭云棠女士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茅老。任由茅老洋洋得意的大笑,然后底下站的地方塌了个洞, 掉进去了。   茅老:“卧槽!最毒妇人心。”   郭云棠女士冷笑。   旁余几个天师界大佬偷偷咬耳朵,都不明白这两位,一位是天师界大佬, 一位是风水界大佬,怎么就突然杠上了。前几天不是相处得挺好。   有知情人士出来普及:“两人几十年老友了。十几年前闹翻了,原因是各自觉得自家徒弟天赋最好。一时之间下不来台不肯承认对方徒弟比自己徒弟强, 就闹翻了。”   众人无语,纷纷鄙视。   好幼稚。   茅老和郭云棠女士齐齐冷笑,一群整天互相攀比自己徒弟的老不死有资格鄙视别人?   大佬们又问知情人士, 现在茅老徒弟脱单,怎么就值得炫耀了?   攀比徒弟不是攀比道法高超、造诣天赋吗?   说到这里他们突然想起来,茅老是道士,郭云棠女士是风水师, 隔行如隔山。这不是同行还能攀比?   知情人士叹气:“他们攀比的不是造诣, 而是天赋。”   “方向不同, 就算是天赋也没法攀比。”   知情人士又叹气:“据说是因为两个人是至交好友,于是收的徒弟都是天赋型的。两人就定下娃娃亲,但是后来都发现对方徒弟都是男的——没错,性别为男。他们定下娃娃亲的时候根本没有互告对方性别。”   众人齐齐倒抽口凉气,性别相同怎么谈恋爱?好端端的徒媳妇被搞没了,换谁都生气。   “可是双方都有错,不应该把关系搞僵了啊。”   知情人士冷笑:“你们懂什么?原本性别相同不能恋爱,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徒弟就是喜欢性别相同的。”   众人再次倒吸口凉气:“简直可怕……岂不是可以结秦晋之好了?”   知情人士表示他们都太甜了,事情发展如同新手上马路,结果永远超乎想象。   “郭云棠女士的徒弟拒绝了茅老先生的徒弟,为了拒绝这段娃娃亲,他甚至答应郭云棠女士在茅老先生的徒弟结婚之前都不再使用风水道术。也就是说,他必须退出风水界,直到茅老先生的徒弟结婚为止。这是茅老先生提出来为难想要退亲的郭云棠女士的徒弟的要求。”   奇耻大辱!   众位天师界和风水界大佬脑门上挂着这四字。   难怪茅老如此痛恨郭云棠女士的徒弟了,换他们,表面上大度的原谅,背地里使劲儿搞死他!   郭云棠女士温柔的喊:“徒孙儿,过来。”   知情人士=陈煜连忙狗腿的应声:“哎来了,师祖。”   郭云棠女士问他:“有你师叔的消息吗?”   陈煜回答:“有。我刚给他传递信息。前段时间让我帮忙给他查点东西。师祖,有事吩咐?”   郭云棠女士抿唇,沉默半晌低声问:“你师叔……有男朋友没?”   陈煜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我想象不出师叔谈恋爱的画面。”   就他们师叔那副臭脾气,你以为谦逊温文尔雅实则龟毛罗嗦冷酷无情嘴巴随时随地放刀子,交得到男朋友就搞笑了。   陈煜用他的脚趾头发誓,把他拉进黑名单的师叔这辈子注孤生。   郭云棠女士冷眼看着陈煜,然后陈煜底下的雪地塌了个洞,他掉进去和茅老一块儿蹲着。甩甩手,拢了拢羽绒服,郭云棠女士冷着脸,不太开心。   徒弟居然还没谈恋爱?!   .   茅九和陆六亲亲密密的回去,半途中张小道给他发来微信,是张照片,上面是围脖截图。   截图里是一个网友的围脖求助,张小道跟她联系上了。   对方发来地址、联系方式等。张小道说:“我按着她给的地址到她家看了,现场……不太好。她现在在医院,我怀疑她是中了鬼蛊,九哥,您过来看看吧。”   张小道又把医院地址发给茅九,茅九看完后让陆六转弯去医院。   茅九问张小道:“怎么回事儿?”   张小道:“微信里说不清,到地方我再说。”   茅九:“行。”   陆六方向盘打了个转儿,转弯往医院的方向开车。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接收到了微信信息,打开来看,是上次拜托陈煜调查的关于多少人使用海药集团保健品出事儿的事件。   陈煜不是有个上千万粉丝的围脖账号么?他直接上账号里面询问有没有人遇到这些怪事儿,当下就有许多人表示的确身边亲人或是邻居有使用海药集团保健品,而且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比较奇怪的现象。   其中有个高中生直接求救,陈煜发了他的截图过来,并且他联系上那个高中生。聊了一番之后说是他家有个奶奶一直在吃海药集团的保健品,但他觉得是自家奶奶在偷偷养小鬼。   他不知道是因为奶奶养了小鬼还是吃保健品导致奶奶整个人都变得极其可怕,但他知道再不处理,他一家人都会遭殃。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现在生命垂危。   陈煜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不过已经知道对方目前在哪里了。他在医院,师叔可以直接去询问他。”   陈煜将那医院地址发出来,陆六扫了一眼说道:“同一家医院。”   茅九挑眉:“真巧。”   倒是可以直接询问,按照张小道和陈煜说的,一个是中了鬼蛊,一个是吃了海药集团的保健品,那么很有可能双方都是被藻婆婆害的。   茅九问:“陈煜是谁?”   陆六:“师侄。”   茅九挑眉盯着陆六看。   陆六有些不安,犹豫了会儿说:“我是风水师。”   茅九点头:“嗯。”然后呢?   陆六:“我暂退风水界了。”   “为什么?”   陆六抿唇,神色凝重:“为了我的未来。”   茅九:“说出你的故事。”   陆六叹口气,露出追忆的神情:“我是十六岁开始接触风水术。我的命格不是太好,很凶险。本来活不了那么久,年幼的时候,我爸找了个风水大师镇压了我那命格。我才平安无恙的长大,那只能护住我到十六岁。除非我拜入其门下,学习风水术。利用这些术法斩除邪灵恶鬼,以舒缓我的凶煞之气——以杀止杀。我对风水术也有兴趣,到处冒险,很有意思,大概这辈子就当个风水师了。谁知道后来——”   茅九倾身上前问:“后来?”   陆六脸上有着极为难以忍受的神情,似乎后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宁愿退出风水界,离开自己很感兴趣的事业而回到无聊枯燥的商业中当个花瓶总裁。   “后来我才知道,我师父给我定了门娃娃亲!在我根本不知道我有个师父也就是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   茅九张大嘴巴,不可思议。   陆六继续控诉:“而且是个男孩!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她就给我定了个男媳妇!”   茅九有些酸酸的:“不是挺好的吗?你到十六岁之后才知道,那时候你不是都确定自己性取向了?应该高兴。”   陆六吻了一下茅九侧脸,很无辜自然的说:“但我不喜欢他啊,我喜欢你。”   茅九抿唇笑了。   陆六:“我就拒绝这门婚事,对方师父很生气,觉得我始乱终弃——我见都没见过那个娃娃亲哪来的始乱终弃。然后他就说除非他家徒弟先结婚,否则我永远不能使用风水术。不能使用之后我就跑去参军了。退役后就在公司里待着,无所事事。”   茅九能明白那种无聊寂寞的感觉,能把人逼疯。尤其是前面的生活越是精彩刺激,现在的生活就有多无聊。   陆六以前是风水师,到各种地方冒险,后来是参军,同样是跑到各种地方冒险。退役之后却只能窝在公司里当个花瓶,唉,苦了他了。   于是茅九也凑上去吻吻陆六的脸颊,安慰安慰他。   陆六侧过脸:“这边也要。”   好的没问题。我亲爱的小公主男朋友。   茅九对陆六有求必应。   陆六满意了,他真心觉得在这门亲事上很委屈。不过幸好他坚持没有在这门婚事上妥协,要不然就遇不到茅九了。   陆六再次为自己的英明而点赞。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先是在前台询问了两个求救之人的病房号,惊讶的发现两个人居然还在同一个病房。   于是两人一同上去,打开病房门,里面有五个人,一见来人全都抬起头来,然后又沉默着低头。全都死气沉沉的样子。   病房很安静,不是不说话的安静,而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齐步跨进去。然后询问:“谁是林小薇、刘长润?”   其中病床上躺着的极其瘦削的女生以及另一张病床边上坐着的一个少年齐齐抬头,看着茅九和陆六的脸上还带着疑惑,迟疑着点头:“是我。”   茅九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倒是有缘分。”   林小薇和刘长润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一眼,并不认识对方。倒是刘娟和林母有些警惕的看着两人,她们被最近诡异的事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母先开口:“你们是谁?”   陆六:“帮助你们的人。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个围脖里面求救?”   林小薇和刘长润顿时一喜:“你是九师叔(六师叔)?”   陆六\茅九:什么诡异的称呼?   林母和刘娟便各自问自家孩子怎么回事,两人就说是在一个围脖里看到关于孝道和海药集团的相关事件叙述,以及发现博主是道士,于是就发言求救,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来了。   林母和刘娟听完之后都惊讶非常的看着对方,没料到对方不仅跟自己住同一个病房,还遇到了相同的灵异事件。   顿时倍感亲切。   而林小薇和刘长润亦觉缘分,两人都是在两个不同的博主下面求助,没料到他们能住同一间病房,求助的人还是认识的。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觉得自己有救了,但是兴奋之后再看茅九和陆六,觉得两人太年轻。那东西太过诡异邪气,两人……对付得了吗?   陆六搬来一张椅子放下,然后拉着茅九坐下,自己扶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茅九皱眉,拉着他的手:“你来坐,”   陆六推拒:“你累了,你坐吧。再说了,等会儿得你来解决,你先坐着休息。”   茅九望着陆六,眼里都是心疼。   唉,我可爱可怜可人疼的小公主啊。   林小薇和刘长润已经两人的母亲齐刷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呐,他们不歧视同性恋,但他们也太……呃,满空气的粉红泡泡原谅单身狗对此很排斥以及厌恶。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谈恋爱,为何他们感觉到满满的少女气息?   太诡异了!   茅九和陆六秒换画面,粉红色的泡泡一下子切换成黑色严肃端庄画面。   茅九问林小薇:“你先来说说,你是招惹到什么?”   林小薇一想起自己遇到的,立时满心恐惧,脸色惨白。林母连忙搂着女儿低声安慰,然后跟茅九说:“要不然我来说吧。”   林小薇阻止了林母:“不了,妈妈。我自己来说吧。”   她抬头,尽管回忆很恐怖,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我从小就胖,是因为病的缘故,瘦不下来。后来我朋友……”林小薇顿了顿,提起她朋友满脸厌恶,林母也是。她继续说道:“我朋友徐思思跟我一样的病,本来瘦不下来,但是有天她就瘦下来了。我也想瘦下来,就问她。给了她钱她才肯说。她把一个人介绍给我。”   茅九:“藻婆婆?”   林小薇反应很大:“对。就是她!她一定是个魔鬼!就是因为她,我才变成一个怪物!”   林小薇留下眼泪,她说她跟藻婆婆交易,用她全身的脂肪和肉。原本她就是要减肥,但没想到藻婆婆说她可以用脂肪来换取其他东西,她当时欣喜若狂,只要能瘦下来,拿来换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当时她喜欢校草,于是她就把脂肪换来跟校草谈恋爱的交易。   一开始很好,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女孩子们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男孩子欣赏和爱慕的目光,瘦下来的完美身材和漂亮脸蛋,和喜欢的男孩子约会……等等,简直跟在做梦一样美好。   可惜好景不长,林小薇体重锐减,总是觉得很饿。吃什么都不管饱,后来直接失去理智的啃吃生肉,甚至是活的……动物。   饥饿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她在饥饿的时候根本就失去了理智,完全变成一个怪物。当清醒的时候又对这样的自己恐惧无比。   尽管吃的格外多,她还是一天天的瘦下来,直到变成皮包骨的怪物。   后来徐思思来她家,给她带了她自己父母的脂肪。骗着林小薇吃下,然后又想杀林小薇的父母。   当时徐思思的手机留在房间里,林小薇拼了命的去拿那个电话,把脚踝勒得脱臼了才够到那个电话,然后拨打电话报警。   拨打完电话之后她听见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动静,然后听到徐思思疯狂的声音:“先吃哪里呢?吃哪里呢?手臂还是大腿?”   林小薇疯狂的诅咒徐思思,直到大门被踢开,客厅里浓厚的血腥味袭过来。她看过去,从她的房间门口只能看到客厅的一角,恰好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中。   她差点就疯了,然后又看见徐思思的头。   徐思思死了。   死状很惨,四肢全部被生生拽断,头部也被拽断。客厅里的血大部分是她的。   然后有一个诡异恐怖的木偶攀爬在房顶上,冰冷诡异的脸上挂着僵硬的慈祥的微笑,俯视着她。   半晌之后它吐出两个毫无感情的机械的词语:“孝顺。”   然后它就爬走了。   再后来就是破门而入的警察,林小薇一家三口都被送到医院,关于林家遭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在对林小薇录完口供之后警察就对此保持缄默,只说会交予特殊部门查案。   至于林父林母倒是没有生命危险,林母都没有受伤,林父则是肚子被剖了块肉,此时在另一个病房躺着。反而伤得最重的是林小薇。   茅九仰头看陆六,说:“五马分尸。孝顺。的确是藻婆婆弄出来的。”   陆六点头接着分析:“徐思思杀了父母,是大不孝之罪。所以她被五马分尸了,那么可以推测徐思思的父母应该也是用了海药集团的保健品。但是,那个趴在房顶上奇怪诡异的木偶又是怎么回事儿?跟海药集团的保健品以及黄品仪有什么关系?”   这时,刘长润小声的说道:“我也见过那个木偶。”   茅九抬头望过去:“你也见过?在哪儿见过?”   刘长润低头看他现在还昏迷不醒的父亲,苦涩的说道:“我爸就是被那东西攻击的,我和我妈昨晚上也差点活不了。”   刘长润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又谈到他的奶奶偷偷养的小鬼。然后说:“其实那木偶应该是要攻击我妈的,但是我爸出来救了我妈,所以就被打了。”   忽地,刘长润又抬头解释:“我妈不是不孝顺,是因为爸爸把我的学费偷去给奶奶买保健品。我妈一怒之下和我爸离婚。”   茅九:“这样说,也的确可以理解。因为你妈妈主动离开你爸爸是因为反感你奶奶买保健品,在它们看来,这就是不孝。所以要受到惩罚。你爸爸救了你妈妈,就是忤逆不孝之罪。所以也受到惩罚……但你怎么确定你奶奶养的就是小鬼?”   刘长润愣了一下说道:“我偶然一次见过我奶奶房间里供着一个神龛,神龛里就有一尊木偶雕像。当时匆匆一瞥没太注意,直到昨晚上见到诡异的木像才发现两者一样。而且……供养这些东西之后性情大变不就是供养了小鬼吗?”   茅九笑笑,没纠正他养小鬼和养木像不是一个概念。供奉的东西也不一样。他沉思,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然后说道:“现在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不止黄父一人供养着那个木像,而杀人的也是那个木像。这些供养木像的人又是跟保健品有关联的人,所以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黄品仪那里——我们必须知道那木像是什么东西,赶紧收回来。”   陆六点头表示知道了,“黄品仪就住在我们住的那栋高级公寓里,在那里抓她。”   茅九有些惊讶:“她不会逃?”   明知道他们跟她住同一所公寓,还不逃不是傻吗?   陆六冷笑:“不是傻,是太过自信。”   胆敢在公寓里面杀人分尸,还有恃无恐,要不是公寓里面有什么东西让她有所倚仗她也不敢这么嚣张。因此,她反倒不可能离开有所倚仗的公寓。   茅九若有所思的点头,回头对林小薇说:“我先解决你身上的东西吧。”   林小薇一愣:“我身上……有什么?”   “蛊。饿鬼蛊。” 第60章 母子鬼   六道轮回, 饿鬼道是比畜生道大但也较为低贱的鬼道,承受业力最重,所受惩罚也最重。   人死后,因生前业力太强沦落饿鬼道,受饥渴之苦,不得解脱, 极为痛苦。   饿鬼于很多书籍上描写都是极为可怕并且难缠的一种鬼, 它相貌丑陋,脚掌如针尖大小, 喉咙似针尖般细小,唯独腹部因饥饿导致肿大。   整个身形看来非常畸形可怕。   饿鬼受尽饥渴却无法进食, 因业力反噬, 眼前所见美食清水俱会变成火炭脓尿,即使吞吃入腹也会灼烧腹部, 令其痛苦无比。   因此,饿鬼无法进食,受尽饥渴之苦。唯有一年中的盂兰盆会可在人们供奉之时捡得吃喝。   总而言之, 饿鬼于六道众鬼之中是最为低贱并且活得最苦的, 仅高于畜生道。但这并非就值得同情, 因为堕入饿鬼道者生前作恶良多。   人尚且会因饥饿而变得禽兽一般六亲不认, 何况终生受此折磨的饿鬼?因而饿鬼一旦寻找到机会就会不断的吞吃食物, 贪婪至极。   茅九猜测林小薇是中了饿鬼蛊, 藻婆婆把饿鬼炼成了蛊, 然后将之种在林小薇的身体里。林小薇无法通过外界获取食物或者获取食物不够, 她体内的饿鬼蛊就会开始吞吃她的脂肪,以至于现在林小薇瘦得皮包骨头。   林母当即想要跪下祈求茅九救她女儿,被他拦下来。   茅九起身,盯着林小薇的腹部看。随即问林小薇:“介意的我摸一下你肚子吗?”   陆六瞪圆了眼睛,拉扯了一下茅九。控诉:我介意!   茅九哄哄他:“乖,我只是看看她身上是不是外障鬼还是内障鬼,如果是的话看看 它是不是已经成为鬼子母了。”   陆六尴尬,他忘了饿鬼还分各种情况。一听到茅九要摸别人肚子一下子就急了。   他从来没这么幼稚过。   摸摸鼻子,退下保持安静。   茅九哄完陆六,回头就见几人瞪着他俩,一对上他的视线便急急忙忙的移开视线。   林母问:“外障鬼和内障鬼是什么?鬼子母又是什么?难道小薇还有危险?”   茅九解释:“饿鬼分为三种,其中有两种即是外障鬼和内障鬼。外障鬼即是眼前所见所触之食物全会变成不能吃的东西,而内障鬼则是吃进腹中之食物会灼烧他们的腹部,令其痛苦不堪。其中外障鬼会怀孕生胎,一胎生无数鬼子。”   说到这里,茅九不自觉的皱眉:“为母则强。我们天师最害怕遇到的鬼就是母子鬼,极凶。饿鬼生无数鬼子,又因寻不到吃的,令孩子饿肚子。母鬼痛苦疯狂,一旦发现可以进食,如果有人打断她,她就会变得极为凶残难以对付。”   林小薇心惊,连忙让茅九摸摸他的肚子。   茅九隔着病服,试探性的压了她肚子的几个地方,主要是在腹部正中央。待压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时便停手了,脸色很凝重。   林小薇看得担心,连忙询问:“大师,是不是母子鬼?”   茅九凝重着表情,点头:“是。”   林小薇脱力的瘫倒在床上,林母呜咽一声忍不住哭泣。   茅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形如缟素的模样,奇怪的说:“你们哭什么?又不是救不了。况且鬼子还没生下来呢。”   林母一下子傻了,“啊?没、没生?有救?”   茅九点头。   陆六悄悄的捏了捏他掌心,在他耳边说道:“你表情太吓人了。”   茅九郁闷:“没生下鬼子的饿鬼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啊。再说了,要是鬼子真的出生了,林小薇也活不到今天。”   林母和林小薇喜极而泣,根本顾不上其他了。   茅九摸着下巴,盯着林小薇凸出的腹部。在那瘦削得可怕的身材上有那样一个凸出来的腹部确实很怪异。   “要弄出来实在太麻烦了。以前是直接把它困死在人体内,不给它吃饭,饿得它受不了不得已出来。它虽然会吞食附身的人的肉,但不敢弄死人。弄死了人,它的业障就又加重了。可是现在它怀孕了,逼不出来,只能试着引出来了。”   林母和林小薇以及一旁听得入神的刘长润等人齐齐脱口而出:“怎么引?”   茅九微笑,不说话。   引出饿鬼无非是食物,同样是用欺骗的方法。   鬼没有真话,爱骗人。人也一样,骗鬼吃豆腐是民间传说,但也有一定道理。   以前有个屠牛的骗鬼说出自己的弱点,等鬼变成羊之后将其卖出去。鬼被骗,说出弱点,害得自己变成羊之后无法变身回来,被送到屠宰场当场就被开膛剖腹。   这其实也说明鬼好骗,大部分鬼尤其是饿鬼,只有一个饱腹的目标。   茅九担心在医院引出饿鬼蛊会喧哗,引起注意。陆六说他在外面布个风水局,让外面的人听不到。   茅九惊讶:“你不是说你不能使用风水术吗?”   陆六:“偷偷用。”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都谈恋爱了,再怎么荒唐,师父的那位朋友也不可能再逼他和茅九分手转而履行那份娃娃亲。   茅九强烈拒绝。   陆六不明所以。   茅九不情愿的解释:“要是被发现了,你被抓回去跟别的人履行婚约怎么办?”   陆六一听,心花怒放。茅九这是舍不得他。   当下一口答应:“好的。听你的。”   林小薇瞪着他:原则呢?   林母抽抽嘴角,提议道:“不如去孩子她爸的病房吧。她爸住的单人病房,离得远。那边也静,隔音好。”   茅九点头,“可以。那你们先过去,我去安排些必须的东西。”   林母和林小薇应下了。刘娟叫住两人,期期艾艾的请求帮忙。说完她又有些紧张的搓着手指,说道:“我、我还是有些积蓄,可以……可以支付……”   刘娟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她没钱。钱都被花光了,她知道请天师都要花好多钱。   茅九说:“没事儿。给多少都行,先把饿鬼蛊取出来再去你家看看那尊木像。”   刘娟感激涕零:“哎,谢谢大师。”   茅九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然后拖着陆六一块儿去买点东西,陆六乐意跟他相处,手牵手,压马路。   陆六问他新出炉的男朋友:“买什么?”   茅九说道:“买点儿朱砂啊,竹叶啊,柳枝之类的。”   “就这些?”   茅九点头:“还需要生血。”   陆六说:“我猜猜,你要熬煮竹叶和柳叶,骗鬼喝。竹叶和柳枝熬成的食物不是可以吃的,所以骗鬼喝,让它产生对食物的渴望。再用生血将他骗出来。”   茅九:“你知道嘛。”   陆六笑而不语。   茅九瞅着陆六看了好一会儿后,问:“你遇到过?”   陆六摸摸鼻子:“遇到过一群饿鬼,不是饿鬼蛊。”   茅九倒吸口凉气:“一群!”   俗话说小鬼难缠,厉鬼虽猛也不过一只。饿鬼一直是群居,尤其是饿鬼胎生,一胎数十个鬼子,极为可怕。倘若饿鬼道鬼门开,一群饿鬼涌出来将会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无论人还是牲畜都会被啃吃得只剩下骨架。   可怕的是饿鬼自身无法进食,因此他们会附身于人的身上,互相啃食。那种场面,不亚于人间地狱。   幸好林小薇身体里种的只是一只饿鬼蛊,而且还是一只尚未生下鬼子的鬼母。   鬼母护子心切,既会为了鬼子而死死寄身于林小薇身上,也会因为危险而舍弃食物。   茅九购买完必备的东西之后就和陆六一块儿回病房,到了地方发现刘长润也跟着上来单人病房了。   刘长润说:“我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至于林父,也醒了。一见茅九和陆六两人,急忙起身想感谢对方。连忙被劝继续躺着。   茅九扫了一眼林小薇微凸的肚子,后者吓了一跳,突然就问道:“大、大师,我、我肚子里的饿鬼蛊……要怎么出来?”   不会真像是生孩子那样生出来的吧?   连情爱滋味都不曾尝过,却要提前适应生孩子。林小薇有些心理障碍。   茅九笑了一下:“吐出来。”   林小薇:“啊?”   茅九:“不然呢?生出来?你中的是蛊,虽名为饿鬼蛊,有饿鬼一切习性,实质形态还是蛊,所以还是吐出来的。”   顿了顿,茅九看了看林小薇,寻思了会儿后说道:“要不然你找个眼罩带上?”   林小薇:“为什么?”   茅九:“你确定你等下要亲眼看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林小薇迟疑着问:“很恐怖?”   茅九:“我怕你会得厌食症。”   林小薇吓得赶紧叫妈妈给她一个眼罩带上。   茅九把手里的竹叶、柳枝等交给林母,让她找个地方煮一下。随意煮一下就好,然后装进保温盒带过来就行。   林母照做。   茅九拿剪刀将买来的黄纸剪出一个个模型,用朱砂画好符之后扔给陆六,让陆六给他粘出各种各样的食物。   陆六手巧灵活,茅九剪出来的黄纸他能一张张折成各类惟妙惟肖的食物,不过一会儿,桌上便遍布着整只纸鸡、纸鸭、纸烧猪头等等荤食,还有水果。   倘若染上颜色,真的就能以假乱真了。   剪完之后,茅九又拿了几个小杯子,往里头倒了符水,又滴了几滴白清酒。使符水散发出白酒的清香,掩盖住符水的味道。   刘长润在一旁看得惊奇,便问出口。   茅九解释:“这就叫骗鬼吃豆腐。”   刘长润:“啊?”   茅九:“你听过骗鬼吃豆腐这个典故吗?”   刘长润点头。   自然是听过的,这是个民间典故。相传有个书生半夜碰见鬼,鬼要吃他。书生骗他豆腐更好吃,于是鬼就吃豆腐而不吃他了。   茅九说:“低等的鬼很笨,饿鬼眼里只有吃的。它分辨不出食物真假,因为它没有味觉,吃到肚里才会发现。只要瞒过它的鼻子和眼睛就可以了。”   类似于骗鬼吃豆腐的典故,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骗林小薇肚子里的饿鬼蛊出来吃纸做的美食。   刘长润犹豫了会儿问:“呃,饿鬼蛊不是吃脂肪的吗?”   茅九摇头。   刘长润问:“可是林小薇之前不是说一直吃不饱,吃了……呃,脂肪才饱了。”   茅九:“那是因为她体内的饿鬼蛊是吃了她身体里的脂肪被养大的,因而吃脂肪才会让她产生饱胀感。但是……”他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太恶心了。”   况且,引饿鬼蛊出来能用纸就用纸,还要用真正的食物引诱太过浪费了。当然主要还是用纸更可以达到欺骗的效果,画饼充饥、镜中花水中月,相比较真实的东西,假的东西反而更能吸引这些低智生物。   一会儿后,林母提着保温盒回来。   茅九接过林母手中的保温盒,放在桌面上。抬头说道:“把她绑起来。”   他吩咐林母和刘长润把林小薇绑在床头上,至于林父则暂时移动到一旁的椅子上。   “要引出饿鬼蛊,林小薇就不能动。如果她动了就会抢夺食物吞吃入腹,饿鬼蛊也就吃的到,更加不可能跑出林小薇的身体。所以绑住她,限制她的行动。另外等一下她会剧烈挣扎,你们压制住她的动作。”   林母和刘长润连忙照做,用医院病服的两只手臂作绑带绑住林小薇。   茅九打开保温盒,递给林母:“喂她喝下去。”   林母有些犹豫:“这……”   茅九:“放心吧。竹叶和桃枝熬成的汁对人体不会有害。只是饿鬼蛊厌恶的食物。”   竹叶、桃枝具有驱鬼的作用,熬成汤汁的竹叶、桃枝被不知情况的饿鬼饮入腹中则会如同吞碳一般被灼烧,痛苦难当。   林母将信将疑的把手里的汤汁喂给林小薇喝,林小薇一接触到吃的,像是被打开开关一般,立即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吃到的是什么。   直到汤汁全都喝光,她腹中的饿鬼蛊才察觉到不对。如烧红了的碳一般的汤汁灼烧着恶鬼如针一般细小的喉咙口、胃部,令其痛苦的翻滚。   林小薇一下子失去理智,在床上如离水的鱼不断的翻滚。身体被束缚住,病床直接被带得哐当哐当响,差点引来护士查房。   刘长润压制着林小薇,却根本压制不住她。   林小薇现在完全被体内的饿鬼蛊控制着,力大无穷。   陆六上前,在林小薇四肢关节快速的点了一下。林小薇四肢立即软下去,没办法使出力气,只能是躯体不断的抽搐。   林母担忧,不知道陆六干了什么。   茅九拦住林母:“没事。恶鬼蛊盘踞着你女儿的腹部,再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占据整个子宫,将你女儿当成一个生育的卵巢。生下鬼子。所以它现在不肯出来,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的饿鬼都会受不了的离开寄主。可是它宁愿受苦也不肯离开你女儿身上,极为难缠。六哥功夫好,暂时压制小薇的关节活动,等引出饿鬼蛊就好了。”   林母心惊,这些话之前茅九没说。她没想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凶险许多。   茅九:“我怕说出来让她害怕。”   林小薇要是产生恐惧,即会产生抗拒。在她体内的饿鬼蛊多少能感受到,再要它上当就难了。   饿鬼蛊不似食发蛊也不像鬼面疮,它贪婪成性犹如无赖,无赖是最难驱除的。占据着人的躯体,寄生体内六脏,凭此威胁,作威作福。   茅九不能用强行驱除的方式将之驱除,不能用当初对付鬼面疮的方法强行灭杀。因为现在林小薇体内寄生的是一只母子鬼,强行驱除就怕它同归于尽。   曾经有过道者驱除寄生人体内的饿鬼,用逼迫的方式。导致饿鬼在被强行驱除出寄生者的时候抓着寄生者的五脏六腑,生生将之带出体外,扯得肚破肠流,令被寄生者死得极其痛苦。   茅九盯着林小薇凸出的腹部,那里已经开始动了,慌乱的动弹着,幅度和频率越来越大。跟胎动差不多,但又比胎动的速度要快,快得恐怖。   茅九紧锁着眉,突然说道:“六哥,可以了。”   陆六出手如闪电,在林小薇五官上抹了一下。茅九配合着迅速将纸做的鸡鸭鱼肉模型摆上病床上的桌子,又将滴了清酒的符水放上去,退到一边。说道:“刘长润,压制着林小薇别让她碰到桌子。”   茅九下病床,严厉的警告:“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切记不可发出声音。绝对不可以!”   林父林母忙不迭的点头。   林小薇突然停下不动,四肢慢慢的开始抽搐,脸朝着前面的桌子。猛地爆发,四肢唯余躯干可动,如同一条上了岸脱了水的滑溜溜的鱼不断的滑动,试图靠近桌子。   嘴巴张开,流出哈喇子,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犹如野兽。   林父和林母握住彼此的手,极为紧张的看着。   刘长润几乎整个人都压在林小薇的身上了,她的力气太大了。然后他看见林小薇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瘪下去、鼓起来,瘪下去、鼓起来……如此反复五六次,猛地鼓起来,然后开始不安的蠕动着,试探着。   刘长润仿佛能看到透过肚皮,底下一只畸形的怪物在试图撑开肚皮,要将被寄生者开膛破肚。   他觉得毛骨悚然。   茅九严正以待的等着,他不担心林小薇会被开膛破肚。因为闻到食物香气迫切希望补充营养的饿鬼蛊只想在吃完食物之外再度回到寄主体内,它还不会蠢到杀死自己的寄主。   所以才说在诱哄之下,不是强制的驱除,它不会伤害到寄主,直到将寄主消耗殆尽才会离开。   刘长润瞳孔紧缩,恐惧的盯着林小薇的腹部里面的东西开始移动,缓缓的从腹部向上移动,很快就移动到喉咙口。   林小薇的喉咙口犹如塞进了一颗足球,被撑得像一个脖子肿大的甲状腺病人。   林小薇张大嘴巴,嘴巴撑到极限,却还在张大,藏在眼罩之下的眼睛翻着白眼。   刘长润凑她最近,目睹着她原本空空如也的喉咙口到出现黑褐色的皮肤纹状的怪物。那怪物被呕吐出来,攀着林小薇的嘴巴,像是一部外国恐怖片外星生物寄生人体从嘴巴里涌出来的一幕。   恶心恐怖得可怕,待看到那只怪物的全貌。   刘长润险些尖叫,差一点。因为陆六眼疾手快的扯过一块布塞进他嘴里,令他无法发出声音。   林母连忙用手捂着嘴巴,惊恐的望着女儿嘴巴里的怪物。   那怪物黑褐色,人形模样,极其畸形丑陋。黑褐色的、苍老的一层层褶子的皮肤,头上光溜溜的,只有几缕毛,嘴巴犹如针孔一样细小,四肢极其瘦小,唯独腹部硕大得可怕。   看上去就极其畸形。   那怪物在林小薇的嘴巴附近试探性的搜索了几下,发现没什么危险就又像外面攀爬一下。极其谨慎。   饿鬼蛊一点点的爬到桌子上,首先盯上的是桌上的清酒,急急忙的饮光。停下来,又连忙跑回林小薇的嘴巴里,盯着看是否有危险。   狡猾又谨慎。   林母看得倒吸口凉气,她原本还想着茅九怎么还不出手。却不想这饿鬼蛊竟这样狡猾谨慎,如果刚才就出手,恐怕再也抓不到饿鬼蛊了。   如是想着,她倒是完全放下心来,将女儿交给茅九和陆六两人。   饿鬼蛊见没有危险,于是爬出来继续试探几次之后就疯狂的涌上桌,疯狂分啃吃着桌子上的食物。直到全部吃光,画在纸上的符咒以及符水开始发挥作用。   饿鬼蛊翻滚着,发出尖细的声音,仔细听能发现那声音是从腹部中发出来的。饿鬼蛊的声带早就没有了,只剩下硕大的腹部能够发出声音。   而且那声音也极其难听,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铁锅边沿上刮着,刺耳难听。   饿鬼蛊连忙转身,想要爬回林小薇的嘴巴里。陆六跳上去一脚将这怪物踢出去,饿鬼蛊此前被他更改的五官之相此刻也恢复了。   因此它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之后极其愤怒,于是试图钻进在场人的身体里,重新寻找替身。   茅九迎面出现在它眼前,提起古铜钱剑一剑斩下去,劈断它半边身体,露出腹部囊袋。湿漉漉的透明囊袋里密密麻麻的长着鬼子,还在跳动着,极其顽强。   茅九展开黄布,将囊袋包起来,在上头画符镇压住鬼子。之后又处理了一番饿鬼蛊的尸体才起身。   陆六走到他身旁,尽管觉得很脏。但是还是勇敢的履行了身为男朋友的义务——接过囊袋。   “你要把它们送回饿鬼道?”   茅九点头:“数十个饿鬼子。还是送回饿鬼道的好。这东西除也除不干净,生生不息,难缠至极,还是直接送回饿鬼道的安全。”   饿鬼是杀不死的,只能赶走。方才被斩杀的饿鬼蛊尸体在一定的条件下仍旧可以复活。   生生不息,数量众多,这才是饿鬼真正可怕难缠的地方。   天师遇饿鬼者,通常是打开饿鬼道将之关入地狱,令其无法回人间作恶。 第61章 刻木事亲   收拾了饿鬼蛊,茅九让刘长润解开林小薇身上的束缚。而陆六则是把林小薇的关节、五官六窍的位置全都移回原位。   “没事了。这段时间给她补补, 把身体补回来。至于基因病变导致身体无法瘦下来这事儿还是去医院查看, 现在医学发达, 多治疗治疗,总有办法的。”   茅九收拾着家伙事儿,一边叮嘱林母和林父。   林母和林父不住的点头称是, 他们是真被这次事件吓怕了。他们都是老一辈的人,思想有些老, 都觉得富态的才好看,跟不上时代审美。   他们不了解女儿因为肥胖而受到的歧视, 不知道她承受多少的痛苦。所以从未想过要医治她的病症, 以至于女儿竟然会为了减肥而和奇怪的人交易。   如今知道了, 自然会想办法医治女儿的肥胖症。   茅九说道:“爱美是人之天性, 不必太过苛责她。”   林母感激的点头附和, 又表示一定会重谢茅九。对此, 茅九倒是不太在意,他本就对金钱一类没有太过在意的意思, 经常省吃俭用也只是因为茅老故意扣着他零花钱。还要求非得学会他要求的道术才肯增加零花钱。   在小山村里,要什么都没有。有钱又有什么用?另外吃穿用, 茅老都没缺着他,所以茅九对金钱其实没太大概念。   只是这般模样,落在林父林母眼中又是深不可测、高人风范了。   陆六将林小薇的关节都移回原位之后就回到茅九身边, 靠在他耳侧说道:“走了?”   茅九点头应和, 两人也就离开病房。   至于林父林母虽对二人感激, 只是此刻更想陪在女儿身边。所以都纷纷上前细心呵护刚刚醒过来的女儿。   刘长润见状,急忙离开病房追上两人。   “大师,留步。”   茅九停下回头看他。   刘长润踌躇着说道:“大师,您说您要帮我们捉住那个木像……您看,什么时候去?”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羞耻,可是不说那诡异的木像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出现。那诡异的东西差点杀了他父亲,而且听林小薇描述,将她的朋友徐思思杀死的就是那个诡异的木像。   那东西神出鬼没且凶残无比,光是听到徐思思被五马分尸、开膛破肚的死法就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实在是可怕。   本来茅九应下会帮他们除掉诡异的木像,可是现在见他二人似乎忘记了不由自主就追上去提醒二人。刘长润也觉自己自私,他们本与这事无干系,他们又没有钱财雇佣他们。   他自己这种做法也令自己羞愧,但一想到年老疲惫的父母,他又想干脆豁出去。难道脸皮和羞耻心还比得上父母的性命吗?   刘长润咬牙说:“我、我先给你们打欠条,我过几年就毕业了。我学习成绩很好,毕业后一定可以找到好工作,我会支付你们钱的。如果要利息的话可以——”   茅九打断他,温和的说道:“我们现在去处理这件事,你不必着急。回去陪着你父母吧。”   闻言,刘长润脸上充满感激,再三道谢。   茅九温和的笑着接受刘长润的道谢,然后目送他离开。   陆六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直到刘长润彻底消失他才说出他心底的顾忌:“刘长润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会放过刘家三人?”   一般来说木像能活动就应该是跟一些玩偶一样被邪灵入侵,但一般这种邪灵入侵都不具有亲自杀人的力量。他们一般是通过蛊惑人心引诱和欺骗达到宰杀人的目的。   茅九说:“所以才需要到黄品仪那儿问清楚事情经过,总觉得她藏着最多秘密。无论是她杀人还是保健品事件。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邪灵不会轻易放过刘家一家人,恐怕今晚会来。”   所以两人决定还是留在医院这儿,就藏在隔壁的病房。   不知为何,茅九觉得刘长润所说的那东西具有一定的智慧,如果他们在,那东西不会出现。   茅九的感觉其实没错,要不然那东西就不会再杀了黄忠之后迅速杀死黄父,在茅九上门调查之后迅速离开。   它狡诈多端且藏身多处,要不是遇到刘家人,茅九也许根本不知道刘母在养着这玩意儿。在此之前,很多人都以为是黄父养着这东西,刘母是被黄父言语引诱,误入邪途。   然而如今分析来看,却不知是谁引诱谁了。   .   夜晚凌晨0:27分。   医院很安静,值班的护士巡查回来坐在柜子边。突地感觉有道阴影从眼前掠过,猛然抬头没看到什么。护士摇摇头,心里也没怎么害怕,这儿是医院。   医院死人多、阴气重,有的是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如今心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不做亏心事,对病人尽心尽力,就算有鬼,也找不到她头上。   护士如是安慰了自己一番,忽地发现手机有短信来了。打开来看,是母亲发过来的关心。心里一暖,仔细想想,自己已经有几个月不曾打过电话回家。   实在是太忙了,可实际上母亲就跟她住在同一座城市,说到底就是不想回家。   只是今日看见有间病房送进来一家三口,听说是父母被女儿好友所害,要不是女儿拼了命的报警,恐怕就都遭殃了。   这般境遇,实在叫人唏嘘。   护士转念一想,要是女儿没来得及打电话,岂不是父母都在自己面前死?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护士想了想,便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母亲,说是今晚值晚班,下班的时候回家。   且不说护士母亲收到这短信如何欣喜若狂,且说就在护士埋头之间,她的上方天花板赫然攀爬着一只奇怪的木像。   木像有着长长的手臂,脸上是很粗糙的雕刻,挂着慈祥冰冷的诡异微笑。木雕成的眼睛冰冷的盯着底下的护士的头。   长长的手臂圈成一个圆环,如一个绳套一般缓缓下坠,目标是护士的脖子。   木像迟缓低声而僵硬的吐出两个字:“不孝……”   手机短信发送成功的声音响起,木像一滞,收回手。然后僵硬的调转身体快速的爬走。   不知为何,护士总觉得刚才突然暗哑的灯光一瞬间又变得很亮,她疑惑的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光,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概是灯坏了吧。明天上报查修。   护士如是想着。   刘娟拍拍刘长润的肩膀,把他拍醒,低声的说:“长润,你去床上睡吧。”   刘长润睡眼惺忪,怔了一会儿才醒过来,拒绝了母亲说:“妈,我没事。你继续睡吧。”   刘娟叹气,在他身边坐下,盯着还昏迷的刘国栋怔怔出神。   刘长润见状,揽着刘娟的肩膀安慰:“妈,爸不会有事的。医生说了,爸醒过来就没事了。那怪物……茅大师也说会处理掉的,我们会回到以前安宁的生活的。”   刘娟拍拍刘长润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心中有所安慰。   此时这间病房只有他们一家三人,林小薇身体里的鬼蛊被驱逐出来之后就另外申请了单人病房,方才就已经搬出去了。   刘长润说:“妈,您去休息吧。”   病房里还有林小薇搬走后空出来的床。   刘娟摇摇头:“没事,我陪着你爸会儿。”   刘长润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劝了,二人一起坐着发呆。   突然,灯光闪烁了几下,将出神的两人惊醒。刘长润和刘娟对视一眼,互相都觉得心里不安,但此刻谁都没说出来。   灯光闪烁几下黯淡下来,两人头皮发麻的盯着头顶上的灯光,直到灯光不再闪烁,病房里静悄悄的,天花板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怪物。   两人才稍稍的放下心来,互相对视一眼,悄悄的松了口气。待看向病床上的刘国栋时,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只见病床靠近床头的墙面上,趴着一尊木像,长长的手臂,诡异的慈祥的微笑。在如此近的距离,白亮分灯光之下,木像纤毫毕现。   木像雕刻得很粗糙,有成人手臂高,穿的是类似于神像花花绿绿的古怪衣服。脸上神情意外的唯妙唯俏,那笑容本该是极为慈祥的,弯弯的眉眼,嘴角上勾的弧度,犹如画本上非常标准的慈祥的微笑。   但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之下,配合着那双弯弯的却极为冰冷的眼睛,看上去极为诡异恐怖。   木像冰冷的视线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刘娟和刘长润也不敢动,他们怕一动就引得那怪物动起来。   木像弯弯的眼睛里看上去就像是假的不会动的眼珠子居然动了一下,很快速也很僵硬,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下方昏迷的刘国栋身上。   刘娟和刘长润提着口气,就怕眼前的怪物发怒,伤了刘国栋。   木像发出冰冷僵硬的声音:“不孝顺……”   刘长润瞳孔紧缩,身体比思绪反应更快的扑过去,刘娟猛然发出尖叫——只见木像陡然发作,两只长手和两只脚陡然拉伸变长,圈住刘国栋的四肢,意图往外拉扯。   它想将刘国栋五马分尸。   刘长润扑过去的速度慢了一步,而且刘国栋身上还插着氧气管子,就算扯开病床怕也会扯开氧气管子,导致刘国栋病变。   因而他束手束脚,反应慢了下来。就让木像抢先一步,就在二人绝望之际,几道黄符破飞过来,准确的贴在木像四肢,一贴上去立刻发出滋滋的声音。   几道黑烟冒出,木像被黄符灼烧,烫出黑色的痕迹。   木像手脚快速收回,并迅速后退,攀爬到天花板上面想要从窗户离开。刚爬到窗户就被一只从窗外伸出来的脚给踹了回去。   而且是踹飞回去的,撞向傻住不知道躲开的刘娟。茅九从门口快走几步上前一铜钱剑劈向这木像,本以为一剑能将之劈成两半,未成卡住了。   那木像两只手抓着铜钱剑,完全不顾古铜剑对它产生灼烧似的伤害。   茅九皱眉,近距离的接触使他看清楚这东西的模样,更为惊讶。这东西原形就是快木头,木头怕火,他扔出去的黄符、刺中它的古铜钱剑都带有一定的阳气,阳气灼烧木像犹如置于火上碳烤。   但这东西即使受伤竟然也不害怕似的,两只手抓着古铜钱剑将自己被卡住的身体拔出来。   那东西拔出身体之后跳到天花板上面攀附着想要从通风口离开,陆六从窗口跳进来跃到通风口附近拦截住欲要逃跑的木像。   木像顿住,头部僵硬的转移摇晃,看向无人守住的窗口。茅九挡住它的视线,它便将目光移向门口。茅九失笑,这东西,说它蠢笨,它却又知道寻找安全出口离开,而且极为警惕。一遇到危险明白自己出于劣势就立刻离开。说它聪明,它又固执的遵守那些惨无人道的律法,杀害罪不至死之人——徐思思除外。   木像收回目光,猛然朝着底下最为弱小的刘国栋而去。茅九将古铜钱剑投掷过去,木像躲避开,陆六一腿横扫过去,如横扫千军般的力度将木像狠狠的踢飞出去。   木像撞向墙壁,发出响亮的声音。木头也发出裂开的声音,肉眼可见的,被踢中的地方裂开深深的一条缝。   它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继续攻击刘国栋。茅九挡住它,离开窗边。它迅速爬向窗边,陆六见状,眸光一冷,正要过去。   茅九叫住他:“六哥!”   陆六顿住,便让木像抓住机会逃走了。陆六回身,他知道茅九叫住他就是有意让木像逃走,这就代表着茅九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茅九朝刘长润说:“那东西不会再回来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最好有一个人回家去看看你奶奶,还有按铃叫护士来重新给你父亲输液吧。”   刘长润低头一看,发现他爸爸手背开始往回倒流血液,连忙按铃叫来护士。再回头时发现茅九和陆六都不见了,转头看向大开的窗户。   刘娟过来说道:“他们从窗户跳下去了。”   这儿是六楼,他们果然是高人。   刘长润怅然,低头跟他妈妈说道:“妈,我回去看看奶奶。”   另一边,茅九和陆六坐上车,开始回公寓。   陆六一边开车一边问茅九:“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茅九点头:“猜到了。”   陆六:“是什么?”   茅九:“邪神。”   陆六皱眉,他知道茅九口中的邪神并非现在网络媒体的里面的解释。所谓邪神,并非是神。确切来说是一个伪神,通过一定的供奉而衍生出意识的一个灵。   将之称为神是因为它是受供奉而衍生出意识的,因为只有神灵才可以接受供奉和人们的信仰。   虽然养小鬼、养蛊都是一种供奉,但这种供奉与上述的供奉是不一样的,养小鬼和养蛊其实就是养,不一定诚心诚意。供奉则是带着强烈的信仰、真诚的心意,因为正是信仰和诚意促使所供奉之物衍生出意识。   供奉,就会有一个媒介。譬如供奉神灵,会有神像作为媒介。倘若供奉的这个神是高阶神灵,即在人们普遍意识里存在认可的神灵,不管它是否真的存在,它就是神灵,不会出现邪灵作祟。譬如观世音菩萨,人们供奉着观世音菩萨,那么它就是观世音菩萨,不会衍生出其它的灵,也不会被邪灵入侵。   如果供奉的不是普遍意识里存在着的东西,譬如方才的木像,要么它在供奉中衍生出意识,要么是邪灵钻入木像装神弄鬼。   乱世中,有邪祟钻进佛像中装神欺人,一是因为乱世人心叵测,既极端信仰又极端否认信仰。二是佛像千百相,几乎相似者就被人们误以为是西方诸佛,以至于供奉错误,引来山野邪祟附身。   这要说来便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因为是被供奉的存在,所以不是神,也脱离了鬼的范畴。因此,茅九在一开始面对黄忠的尸体以及黄父时才会感觉到奇怪的气息。   非神非鬼,又大多是利用人心贪婪为非作歹害人命吸收供奉和信仰的东西,便被称之为邪。   茅九说道:“你听过刻木事亲吗?”   陆六皱眉:“二十四孝?”   茅九点头。   二十四孝之一的刻木事亲,东汉丁兰母亲早逝,便刻了尊木像日夜供奉,极尽虔诚,以至于忽略了妻子。妻子日益不满便用针刺木像,木像流血且在丁兰回来后落泪。丁兰问清缘由之后就将妻子休掉。   茅九说:“按照现今的说法,这是愚孝。但在古代对孝具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和严厉的法律规定,这个故事就一直被理解并且流传至今。但问题是故事中其实带了灵异色彩,木像怎么会流泪?因为里头有灵的诞生,或者说有邪灵入侵。同时也有另一个说法,关于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孝子传》同样是这个故事,但里面的木像直接变成了活的,还会流血。被刀砍中也会死亡。两桩故事都说明了这尊被当成母亲的木像已经活了过来,在日以继夜的供奉之中拥有了灵。”   陆六问:“你是想说黄父、刘母供奉的木像就是这些木像?将它们当成父母来供奉?”   茅九说:“并非是将他们当成父母来供奉,但的确有人将他们当成父母来供奉。其实最开始丁兰供奉母亲是因为不孝。丁兰的母亲受尽丁兰的虐待,后来又因丁兰而死。谁都不知道丁兰是因为反悔还是因为愧疚,将木像当成了母亲供奉。但这可以说明的一点就是,这尊木像是身为母亲的角度来要求孝子的规则和不孝子的惩罚。”   因为木像最开始是因为丁兰对母亲的感情进而供奉,从而产生灵和意识。所以它就会作为一位母亲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又因为曾经可能被虐待死去后来又被极尽孝顺的供奉,导致它的思维产生了较为偏激的一面。   端看它如何处罚所谓不孝的人就可以看出来。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令茅九心惊的是那具木像怕不是用正经的方式供奉而衍生出意识。   茅九说:“木像最初是谁在供奉?谁能从中得益?毫无疑问是黄品仪。黄品仪没有父母,但这个没有父母是一开始就没有还是在和藻婆婆交易之后才没有的。”   这个猜测过于可怕,茅九实在不愿这么猜测。   即使是陆六也觉得这个猜测过于可怕,如果是真的,黄品仪该多没有人性。   倘若如茅九的第二个猜测,黄品仪失去父母是在和藻婆婆交易之后的,加上这些木像,可以说黄品仪和藻婆婆交易的条件,是她的父母。   茅九说:“黄品仪看起来也没那么深的感情,对木像供奉恐怕也供奉不了一年。短短时间内就使木像产生灵,只能是邪灵入侵。象征着父母的木像,驱使木像产生灵和意识的,也就只有自己父母的魂魄了。而且,木像不只一尊。”   木像不只一尊,而黄品仪父母皆逝。   深受父母兄姐宠爱的陆六几乎是深恶痛绝这种可能性,倘若是真的,恐怕他会直接手刃黄品仪。   茅九又继续说道:“也不止两尊啊。”   陆六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茅九说:“作为父母的木像是母蛊,那么替父母出去做事情,惩罚不孝之人同时替黄品仪吸引购买保健品的老人的信仰和供奉……刚刚逃走的木像是子蛊。”   而像方才那样的子蛊也许还有很多。   又,黄品仪交易的是自己的感情。   感情里包括亲情、爱情和友情。   谁知道她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做出多少天理不容之事,才换来如今滔天富贵。 第62章 天理不容   陆六抬头:“母蛊、子蛊?”   茅九说:“我也是猜测……木像出自藻婆婆之手, 恐怕跟鬼蛊脱不了干系。”   木像不会那么轻易就衍生出灵, 除非被炼成鬼蛊, 然后操控。而黄品仪又是将木像投放出去, 让别人供奉,这种方式很容易失去对木像的控制。   所以如果要控制木像, 蛊中最容易远距离控制的就是母子蛊。一母一子, 谁都离不了谁,最易操控。   茅九心情沉重, 陆六亦是。   他们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心惊,也感到沉重。   .   黄品仪从藻婆婆的别墅里逃出来, 狼狈而心惊的开车离开。思索了片刻之后她还是回到自己的公寓,在那里好歹还有木像可以保护她。   胆战心惊的等待了一天一夜,发现根本没人找上门来, 黄品仪也就放心了。   大概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都被藻婆婆解决了吧。   她就说藻婆婆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两个年轻人逼得逃跑!   黄品仪神经质的笑,抬头看镜子。镜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神经质的笑的女人, 脸色阴郁、苍白, 猛然抓起放在一旁的沐浴乳砸向镜子。   镜子砸得噼里啪啦碎, 碎成了无数块, 倒映出无数个神经质病态的女人。   黄品仪歇斯底里的怒骂:“你们怪我!都怪我!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要他们都不敢轻看我,要他们都为曾经看不起我而后悔而已!你们干嘛怪我啊?现在不是很好?我有钱了,我买得起大房子, 我让你们住进来, 你们不用再住在贫民窟一样的铁皮棚子。不用再被逼着拆迁搬走。我对你们多好啊……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吓我!!!为什么要怪我!!!恩将仇报的东西!!!!”   黄品仪发疯般的蹿上前光脚踩在玻璃碎片上, 双脚都划得鲜血淋漓还无知无觉。   直到鲜血都染红了玻璃碎片,再也映不出人来才善罢甘休。   突然,空空如也的房子传来声声呼唤:“囡囡,囡囡……”   黄品仪的身体瞬间僵硬住,脸也僵得不成样子。她缓缓回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仪,我们好想你呀。”   “囡囡,我们好想你呀。”   “小仪……”   “囡囡……”   黄品仪猛然发出一长串尖叫,漂亮的脸此刻变得丑陋而扭曲。尖叫停下来之后,她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很大,瞪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   屋子里再也没有声音穿出来了,于是她开心的笑了。   “你们斗不过我的。”说完之后又恶狠狠的说道:“鬼都是爱说谎的东西,都爱骗人。不能信,不能信。”   像在警告屋中什么东西,又像在欺骗自己。   黄品仪此刻如同一个疯子。   .   茅九和陆六回到高级公寓,将车开进底下停车场,然后搭乘电梯上去一楼业务处询问黄品仪的房间。业务处经理原先不肯,但陆六亮出身份后他就连忙毕恭毕敬的表示要带着他们上去。   陆六拒绝了,接过备用钥匙搭乘电梯去找黄品仪的房子。面对茅九疑惑的目光,他表示:“这处房产是陆氏企业旗下的,除非必要,否则经理不能把备用钥匙给任何人。”   茅九:“你怎么说?”   刚刚就见陆六在跟那个经理怯怯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六说:“我跟他说我来捉奸。”   茅九:“……捉谁的?”   陆六:“我爸。”   茅九:“你真孝顺。”   陆六一把揽上茅九的肩,觉得一本正经的茅九特别可爱。越看越可爱就越想亲亲。   茅九推拒:“有些脏。”   陆六如遭晴天霹雳,平时只有他嫌脏的时候,糙汉子似的茅九怎么可能会说这句话?嫌弃他呢吧。还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茅九又说:“别弄脏你了。”   陆六从严寒冬天里走了一遭,瞬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乐滋滋的紧抱着茅九,赶紧宣誓忠诚:“就算你掉进泥地里滚一圈,我都亲得下去。”   茅九斜着眼睛瞟他:“真?”   陆六点头:“真。”   茅九淡漠的说:“我刚蹭了一墙的灰。”   陆六搂着茅九的手抖了一下,但没松半点儿劲,还是搂得紧。很明显,在他看来,比起洁癖男朋友更重要。   茅九淡笑,亲了他一口以资奖励。   陆六抿唇笑,微微把脸凑过去。期望茅九再亲一口。   可惜门开了,有人进来,茅九手肘顶了顶陆六腹部。陆六只能不甘不愿的改搂抱为搭肩。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一对情侣。   两人望了一眼茅九和陆六,然后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女的跟男的撒娇,让男的不要碰她,男的就真的不碰了。   女的见状,有些生气的撇过头。男的凑过去,出其不意的亲一口。把女的逗笑了,娇俏的拍打着男的胸膛,男的就把脸凑上去要女的亲。   女的故作羞怯的亲了一口,然后被男的逮住亲在嘴上。不一会儿就从打闹变成了热吻,在电梯里将茅九和陆六当成空气,吻得热火朝天。   而且这对情侣越吻越火热,男的直接把手伸进女的的衣服里摸。女的直接就呻吟了。   茅九看得不自在,陆六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但他们的不满都被无视掉了,暧昧的情色在电梯里火热的上演。   直到电梯开了,这对情侣还吻得难分难舍。   陆六拉着茅九离开电梯,一边走一边说:“麻烦让让,谢谢。让让,谢谢。”   仿佛电梯里塞满了人,他们不得不请其他人让出一条道给他们通过。就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电梯里的情侣还听见陆六抱怨了一句:“电梯里人也太多了吧。”   这对情侣顿时背上一阵寒冷,女的有些害怕的缩进男的怀里,男的当即说道:“怕什么?他们吓我们的,不怕啊宝贝。”   话说着,电梯里的灯闪烁了几下,吓得两人同时尖叫。到上一层的时候匆匆离开电梯走楼梯,再没什么旖旎的情绪。   陆六愉悦的笑。   茅九翻个白眼,却也跟着笑。   “他们没那么蠢会被吓到。”   “不一定。我刚在下面问经理的时候刚好看到有装修工人的电话记录,是电梯灯泡修理。电梯里的灯泡有些坏了,而且我刚才就注意到电梯里的灯泡发生闪烁,不仔细看不会发觉。但要是心里害怕了,灯泡再一次闪烁的时候就会在心里被放大,因此恐惧。”   茅九摇摇头,啼笑皆非。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笑个不停。   陆六摇他:“喂喂喂,有那么好笑吗?”   茅九否认,勉强止住笑。耸耸肩,说道:“好吧。不理睬那些事,我们到了。嗯……敲门还是踹门?”   根据常理推断,敲门绝对没人来开门。   听到敲门声的黄品仪势必会在门内看外面的是什么人,一见他们,怎么可能给他们开门。不跑才怪。   所以陆六直接说踹门。   话音刚落,茅九飞起一脚,把门踹开了。   陆六抿唇,他发誓下次不必回答直接把门踹开就好。每次献殷勤表现男友力的时候都被抢,他觉得有点失败。   茅九毫无所觉陆六内心的挫败,拉着他一块儿进去。房间的设计只有一层,不是跟陆六那间复式公寓一样。   里头的设计有些阴暗、冰冷。灯是偏昏暗的颜色,开的两三盏,因而房间挺暗的。而且一踏进去,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普通人进来恐怕都得大病一场。   茅九挑眉,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记得黄品仪有几任男朋友,听这儿的住户说她每次交男朋友都会带着男朋友回家。而且好几次都被捉奸在床……我是说,难道黄品仪真的这么有恃无恐?很明显她在屋子里养了邪祟之物,还非常大胆的把外人带进来。不怕泄露秘密?”   陆六说:“恐怕泄露不了。黄品仪藏得好,即使他们身体不舒服也绝不会想到是这房子的问题。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茅九盯着房子看,整间房子的设计比较特别。从玄关进来正对着一条走廊,两边则是几个房子。小房子打开则是客厅、起居室等。   跟一般设计开门就是屏风和客厅的设计不同,极为特别的设计。但茅九并没有觉得这特别的设计好看,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六说:“房子的设计是大凶之像。你看门,设在正西处,如果是普通的镶入门的设计款式并不会造成多差的风水格局。偏偏它这门是向内凹入的设计,成了大凶之势。另外里面的设计风格,走廊分开对穿两边房间,于风水上而言,走廊的设计只适合局部而不能是贯穿。否则就是凶像。凶上加凶的风水格局,黄品仪不仅没事事业还能风生水起,说这里面没养着什么东西还真不信。”   于风水学上而言,凶宅分两种,一种是房子原身出过人命或是前身是火葬场医院等污秽阴邪之地。另一种就是利用风水学,根据地理位置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五行属性设计出一个聚阴汇邪的大凶之地。   像眼前黄品仪居住的这间房子就是属于第二种情况,利用风水学将之设计为一个聚阴汇邪的大凶之地。设计出这种房子的人有两种目的,一是与屋主有仇,二是养鬼。   恐怕黄品仪是属于第二种。   房子里的设计虽然是大凶,但一眼望过去还是清晰明了。   两人就着最近的房间一个个踢开找过去,一直踢到最后一间房。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右脚刚动了一下,门就被陆六飞快的踢开。   茅九抬头对上陆六亮晶晶的目光,迟疑了好久,抬手拍拍陆六的肩膀鼓励他。   后者突然就很振奋。   茅九:“……”算了,他开心就好。   房间被踢开,里头一片黑暗。而且鬼气、阴气以及血腥味极其浓。   茅九皱眉,正待踏进去。陆六抓住他的手,肃着表情先踏进去。半边身子刚融进黑暗里。茅九眼角余光便瞧见一道黑影蹿出来朝陆六袭击过去,顿时愤怒袭上心脏和大脑,未来得及思考,脚便先踢了出去。   同时陆六也反应迅速的一脚踢出去。   两人齐齐踢出去的一脚,力度十成十的,可想而知被踢中的人此时有多凄惨。   茅九扔过去一张火符,在空中点燃。找到灯光开关,打开。白亮的灯光一下子充斥着整间房子,同时照亮了里头的一些摆设。   屋里头摆设很简单但又奇怪,四面八方摆满了木柜,紧贴着墙壁。没有床也没有桌椅沙发,就只是木柜,而且这间房是密闭的,没有阳台喝窗户。   茅九看得疑惑,他又回头看被踹开的门。他发现那门后面有好几道锁,寻常人没有工具辅助绝对打不开,就算打开了看到满屋子的木柜也会觉得奇怪。   陆六越过茅九环视四周的木柜,然后打开木柜。   茅九听到陆六发出的低咒,回头看过去,正对着被陆六打开的木柜。木柜里面挂着两三件肉色的衣服,连体衣的形状。   看陆六一脸不虞和厌恶,他心里觉得不对,凑过去扫了一眼,恶心感便上来了。里面挂的肉色连体衣不是衣服,是人皮。   茅九跟着低咒一声,陆六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他想了想,走到另一个木柜把门打开。茅九跟过去看,脸色很难看。   另一个木柜也挂着人皮,大人小孩的人皮都有。想必这屋子里的木柜都挂满了人皮,一想到整个房间四周都贴着人皮,老实说还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茅九突然想起藻婆婆身边的那只海鬼就喜欢穿着人皮,皱眉说道:“这些人皮该不会是海鬼的吧。”   陆六关上门:“大概是。不管怎么说,黄品仪都脱不了干系。”   茅九皱眉:“我感觉到这里面有很浓的鬼气,但四周空空如也。其他房间也没有黄品仪,难道她不在?”   陆六一边走一边说:“不是不在,只是躲起来了。”   摸着木柜一直到藏在正西角落里的一只木柜,猛然打开,里面挂满了人皮。茅九站在陆六身侧,皱着眉看满柜子的人皮,觉得有些生理不适。   而且他发现这里面的人皮比其他柜子里的人皮都要多。   茅九突然瞪大眼,盯着陆六居然伸手去碰人皮——虽然是戴上了手套。茅九抓住陆六的手:“要做什么?”   陆六说:“看。”   茅九顺着陆六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人皮被撩到一边,中间露出一扇门。门嵌在木柜上。   两人对视一眼,茅九推门。   门后面是楼梯,楼梯之下是下一层楼的房间。看来黄品仪也是买了复式公寓,只是将两层楼的通道打成一条小小的楼梯。而且将门设计在隐蔽的木柜处,木柜里还挂满了人皮做掩饰。   楼下很昏暗,只有两三盏根本没有用处的黄色小灯在亮着。   陆六突然牵着茅九的手说道:“跟我来。”   茅九一怔,随即将火符放回兜里,安心的被陆六牵着走。   也不知在黑暗中,陆六如何认路。估计是自有自己的方法,茅九也不好问。但是绕过了几个弯他还是知道的,感觉这里的设计比上一层楼的房间还要复杂。   不对。   即使是设计成迷宫的样子,由于地方所限也不可能设计得如此复杂。他们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两个大男人步伐又大,可现在他们还在黑暗中穿行。   这儿被设了阵法?   茅九这般猜测,不过他都能猜测到,想必陆六一进来就发现了。否则不会沉默不语的牵着他的手一路走。   茅九食指动了动,挠着陆六的手掌心。   陆六紧握了一下,无奈的说:“别闹。”   茅九笑眯眯的,不闹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拐了个弯,光亮便出现在前方。   茅九看过去,前方是个类似于灵堂的房间。里面亮着红色的灯,恐怖苍白瘆人的纸人,许多大大小小的花圈,花圈中间一个硕大的‘奠’字。   中间摆着一个像棺材的东西,说是像是因为它的周围贴满了纸花和花圈,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形状。前面是一个硕大的‘奠’字,挂在墙上正中央。   ‘奠’字下面是神龛,有些远,看不清神龛供奉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走近了看,赫然发现神龛上面供奉着两尊木像。木像长手长腿,脸上挂着僵硬诡异的慈祥的微笑,眼睛冰冷却似活的一般紧盯着两人。   茅九垂眸,看见在神龛的前面供奉着许多牌位,数了数,起码有三十几个。每个牌位上面都用白色颜料写着个名字。   陆六拉了一下茅九的手,指给他看最边边的一个牌位。   茅九看过去,牌位上的名字……是黄忠?!   茅九目中略带惊讶,又回头去看了看神龛里的两尊木像。木像是活的,他知道。它们正盯着他们,冰冷不知善恶。   它们没有行动,茅九也不想行动。   这些木像里面都有灵,这些灵不是擅自闯入人们供奉神像的邪灵,他们也许是被强制性的封印在木像里面,不得投胎,受尽折磨。   视线落在最上面一排的牌位上,总共有四个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很陌生,其中一个男性名字姓黄。   茅九说:“最上面四个牌位上的人……也许跟黄品仪关系很亲近。”   岂止是亲近啊。   当茅九说出这句话之后,陆六看过去,然后又定定的望着两尊面带慈祥微笑却格外扭曲,莫名透出悲伤的木像。沉默了许久,他念出牌位上的名字。   每念出一个,那两尊木像就震动一下。直到四个名字都念完,木像停止颤抖,却从冰冷的雕刻而成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陆六瞬间觉得难受无比,良久叹息:“木像流泪……真正难过的是一心宠爱着的儿女却虐待自己,即使日夜供奉存的也是利用的心思。”   茅九侧头,看陆六难过他也难过。反手握住陆六的手掌,微微用力,安慰他还在。   陆六心情沉重,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把额头轻轻的点在茅九的肩膀上,磨蹭了一会儿。无声的撒娇求安慰。   茅九立刻就圈着陆六肩膀,把高他半个头的大高个儿小公主圈起来轻轻拍着背好好哄着。   陆六被哄着,就有些肆无忌惮的撒娇了。   他是真的心情压抑沉重,从茅九对黄品仪以及木像的猜测到此处亲眼看见,他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禽兽不如的东西,可以对自己的父母残忍无情到这种地步。   父母于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长大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体质有多么特殊。极少数人会接受自己,除非幸运爆表才能遇到这极少数人。然后他真的就幸运爆表,遇到一群爱他不惧怕他特殊体质的亲人。   他的父母在知道他的特殊体质之后没有畏惧,继续的爱他宠他,并费尽力气护着他长大,延续他本该早夭的性命。   陆六看似骄傲任性,若是会伤害到家人他一定是最快妥协的。家人是他最宝贵最看重的财宝,无可取代。所以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珍惜反而肆意践踏爱自己的人。   陆六闷闷的说:“抓到黄品仪之后把她跟饿鬼一起送进饿鬼道吧。”   茅九立即说道:“好好,都听你的。”   陆六心满意足,亲了亲茅九的耳垂。   非常高兴的在最宝贵最看重的财宝中添加了茅九这一非常可爱喜爱的成员。 第63章 罪不容诛   茅九和陆六腻腻歪歪完之后, 就回头去检查在自己面前的堆满花圈的类似于棺材的东西。   将花圈全都推开, 露出里面四个半人高的巨大的玻璃瓶。玻璃瓶里装着福尔马林, 以及四具尸体。   两男两女,其中一对男女较为苍老,另一对则是年轻的男女。闭着眼, 蜷缩着身体,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   茅九和陆六静静的看着这四个巨大的玻璃瓶里面的尸体,尸体脸上还带着信任的微笑。恐怕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害死他们的正是他们最为信任的人。   突然,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贯入耳中。似有无数爬虫蔓延了走廊, 地上、墙壁、天花板, 密密麻麻都是爬虫。   门被推开, 先进来的人是黄品仪。黄品仪瞪着两人,脸色苍白, 却似将两人当成了死人。当看到暴露出来的四个玻璃瓶里面的尸体时, 脸色剧变。恐惧、害怕、疯狂、憎恶具有, 唯独没有愧疚和后悔。   黄品仪走进来之后退到一边,垂下头,将位置让给后面进来的藻婆婆。   藻婆婆外边披着黑色的风衣, 头上戴着兜帽。里面隐约可见黑蓝色的民族服饰。整个人倒像是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   在藻婆婆的身后有黑色的东西蔓延过来,看不出是什么, 只知是一片巨大的黑色,牢牢堵住了门口。那东西似乎还是流动的, 油光水滑, 还有黑色的粘液从它的肉里面滴出来。   咸湿的发着恶臭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 茅九瞬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海鬼。   这间房的天花板的通风口被踹开,从里面爬出起码有几十只木像,其中一只身上有道非常深的裂缝。几十只木像攀爬在天花板之上齐齐盯着茅九和陆六二人。就连身后那两尊木像也都将冰冷的视线投在二人身上。   这可真是……腹背受敌啊。   茅九将目光落在藻婆婆身上,他觉得这人才是最危险的,毕竟这么多危险的东西全都是她一手策划的。但这人似乎无意开口。   茅九问:“你就是藻婆婆?”   藻婆婆微微抬头,轻笑了一声。笑声有些轻、有些脆,还挺好听。她伸出双手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脸。   茅九看到那张脸,不为所动。   黑巫的脸总都是信不过的。   藻婆婆又是轻笑,说道:“我这脸是真的,年纪也是真的。”   茅九:“哦。”   心里倒是有些诧异。   藻婆婆盯着茅九,眼里都是笑。她似乎对茅九充满了兴味。   陆六瞧着不爽,稍微挡住茅九,冷漠略带杀意的煞气朝着藻婆婆而去。   海鬼伸出触角挡在藻婆婆面前,猛地破裂开。海鬼顿了一下,满不在乎的垂下触手,一落到地上又慢慢的愈合。   茅九见状,眉峰不易察觉的一皱。   藻婆婆对上不悦的陆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她说:“我叫阿藻。”   两人不理睬,没兴趣理睬。   藻婆婆还是笑:“我们这一行,都讲究天赋。所谓天才,所谓天赋,即为体质。你们两个人,都是特殊体质,也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陆六不耐烦的皱眉:“你想说什么?”他感觉眼前这人总在试图勾引茅九,狐狸精!   藻婆婆说:“我也是体质特殊之人。”   陆六嘲讽:“哦,所以你要找小伙伴?不好意思,我们不陪你小孩子玩。你快回家吧,你妈妈找你回去吃饭。”   藻婆婆沉默了会儿,但不生气:“我们是一类人,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陆六更加夸张的说:“不不,我们并不喜欢玩变装游戏……”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的说:“也许情趣上可以。”   茅九疑惑。   陆六在他耳边说:“他是男的。”   茅九瞪大眼睛,看着藻婆婆……也许该叫藻公公。眼前这人一身服侍,即使掩藏在黑色风衣之下仍旧可看出那身繁复服侍是女式的,脸也生得俏丽,还涂脂抹粉。耳上戴着耳环,长发……茅九低声询问:“他……是不是心里有病?”   陆六:“大概。”   茅九跟他咬耳朵:“可是如果想要当个女生的话现在不是可以变性吗?”   两人将藻婆婆男扮女装的行为解读出他渴望变成女孩子却因为事实为男孩子而导致心理扭曲变态——看看他做的事,哪件不扭曲变态?   陆六猜测:“可能是因为穷。”   茅九静静的盯着他看。   陆六说:“变性手术很贵。”   茅九沉默了会儿,静静指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黑巫不像过去那么穷,他们特别有钱。”   利用邪术是最容易赚大钱的,任何钻空子走邪路都是最容易赚大钱的。更何况是专门走邪路的黑巫,简直富得流油。   居然是这样。陆六换了猜测:“有一类人,不仅渴望变成女孩子,而且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极端的崇拜。他们觉得做变性手术是破坏了自己完美的身体。”   茅九恶寒。   完美的身体?   他不是歧视,只是生理性恶寒而已。虽然他对自己的身材也是非常自信,不过没到极端崇拜就是了。   藻婆婆阴测测的问:“说够了没?”   茅九和陆六齐刷刷的看向他,表情很无辜。   藻婆婆被哽了一下,懒得再装逼,更懒得劝这两人加进他的阵营。没办法说服进来就只能杀掉这两个劲敌了。   他转身,背后的海鬼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他通过。挥挥手,他留下一句话:“杀了。”   黄品仪在一旁眼冒精光,嘿嘿的笑着。看着前面两人,似乎很迫不及待的期望自己的木像多增加两尊。她退开,站到角落里。   海鬼可不像对待藻婆婆那样善意的对待她。如果她走出去,直接被海鬼吞吃进去。那庞大的身躯,能把所有东西吞进去然后消化掉。   海鬼试图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挤进来,但它发现它的确没办法,于是只挤进来一部分。而几十只木像则是齐刷刷的蓄势待发,欲要攻击二人。   茅九姿态悠哉悠哉的,陆六的姿态比他还轻松,直接整个人搭在茅九肩膀上。   茅九摸了摸下巴,在身后的两尊木像以及眼前装在玻璃瓶中的四具尸体之间来回徘徊。   黄品仪注意到他的视线,神色顿时变得紧张。   茅九猛然抬头对她笑道:“我打碎它们你怕不怕?”   黄品仪脸皮抽动,对着天花板上的木像大吼:“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啊!”   木像被下了命令,齐刷刷朝着茅九和陆六那个方向爬过去。   至于海鬼,那只蠢货还在试图将整个身体挤进来,因为它发现自己如果只挤进一半的身体的话就看不见。但是藻婆婆又说不能让它毁掉四周围禁锢它的墙壁。   海鬼极度不悦,它又不能穿着喜欢的人皮衣服。所以只能拖着庞大蠢笨的身体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而且如果不用本体可能又要像上次一样被里面的两个人欺负。   它憎恶着里面那两个人,即使没有藻婆婆的吩咐它也会杀了它们。谁让上次两人不给它玩还要欺负它!   茅九抽出古铜钱剑,跳上玻璃瓶,蹲在上面。冷漠的看着黄品仪一瞬间变得紧张的模样,抿唇,又朝着身后的两尊木像看过去,对上两尊木像无言的目光。转身一脚极为凶残的将飞扑过来的木像踢飞出去,然后又跳下玻璃瓶。   黄品仪见状,松了口气。对上两人,又变得凶狠。这两人,必须得死!   木像力大无穷,行动迅速。唯一的缺点是僵硬,因为僵硬导致它们的行动虽快速却笨拙。所有的袭击方式很单一,虽然凶狠却几乎不会转弯。   出乎意料的好对付。   于茅九和陆六而言,的确好对付。于普通人而言,这却是噩梦。木像手脚都很长,也很灵活,基本上被它钳制住就无法动弹,会被直接将身体撕开成两半。   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被撕开了,就连海鬼有好几次都被撕成两半。但那东西可以自我愈合,像条虫子似的不会死。   茅九和陆六,一个身形灵活,一个步伐轻快,且都有过不少次战斗。因而对付这些有经验,而且力气也大。基本上来说,他们比木像还要凶残。   一脚能直接把木像踢出裂缝,像之前接连被两人踢中的木像,身体上横亘着一道硕大的裂缝。   但他们都是人体肉身,打久了也会累。而木像是不知疲倦的,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缠住手脚。一旦被缠住,被撕开的可能性比较大。   茅九一个跃身和陆六背对背,说道:“我去前面那两尊木像说说,你替我挡会儿。”   陆六:“行。”   茅九便跳到神龛上,屈膝蹲在那两尊木像面前,静静的看着。陆六则一脚一只木像踢飞出去,保护茅九。   茅九咬破食指,点在两尊木像的天灵盖上。掐了个法决,问:“你们想如何?”   两尊木像望着茅九,目光迟疑的扫了眼被踢飞出去的木像中的两个,又看了看前面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四具尸体,颇为悲愤。   它们将视线投在角落里的黄品仪身上,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们。只是一脸紧张的看着玻璃瓶,怕被打碎,然后又只期待着木像能杀死茅九和陆六。根本不在乎木像被踢飞出去会给它们的灵造成多大的损伤。   曾经的疼惜宠爱和骄傲,如今全都变成了日日夜夜黑暗中的折磨,变成了迫不得已的手染鲜血,变成了沉重的愧疚负担,变成了无法克制连血缘都没办法再抵挡的仇恨。   两尊木像同时朝茅九开口,声音僵硬冰冷:“求大师相助。”   茅九:“好。”   木像又齐齐开口:“求大师不要打碎另外两个玻璃瓶。求大师让他们入土为安,早日投胎,所有罪孽我们一并承担。”   子不教,父母之过。但愿不要牵扯无辜之人,所有罪孽他们一并承担。并非为了那畜生不如的血脉,只为了没有血缘关系却视他们如父母的两个孩子。   茅九深深的看他们:“好。”   转身,利落干净。在浸泡着两具较为苍老的两尊玻璃瓶瓶身上贴了威力较小的爆破符,向后跳跃几步,竖起食指和中指,并拢于唇边。冰冷一字,铿锵有力:“破!”   霎时,玻璃粉碎,水花四溅,尸体随着流出来的福尔马林软倒在地上,又飞速的化成灰烬,洒落在地上。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木像都停止了攻击。   黄品仪不敢置信的瞪着被打碎的玻璃瓶,陡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啊啊啊——你们毁了我的心血!!你们该死!该死!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剥皮,泡在玻璃瓶中,制成木像,永世不得超生!!!”   茅九失笑:“是吗?那你现在看看,不得超生的会是谁?”   黄品仪僵住身体,猛然发现原本所有听她命令对付茅九和陆六的木像齐刷刷转了个圈,面对她,盯着她。眼神从冰冷转变成深入骨血的仇恨,恨不得啖其血肉的仇恨。   黄品仪恐惧的吞咽口水,“你们……你们敢不听话?”她低头看着被打碎的玻璃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神龛上的两尊木像祈求:“爸爸,妈妈,我是小仪啊。你们不爱我了吗?快救我,快救我呀。爸爸,妈妈……”   陆六陡然愤怒至极,快速的蹿到她身边,一脚将她踹飞出去。那一脚正中她的脸颊,将她的下颔骨都打碎了,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六是真的愤怒,愤怒得浑身发抖:“不孝!不仁!恶毒!畜生!”   黄品仪恐惧的挪动着身体,想要逃跑,但木像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不孝!不孝!不孝!”   “不孝!不孝!不孝!”   “不孝!不孝!不孝!”   黄品仪发出惨叫,木像将她围住,疯狂的撕开她身上的肉、皮、头发,抠出她的眼睛、拔出她的舌头、切断她的鼻子和耳朵,撕碎她的手脚。   木像在对她施以极刑之时,嘴里还念着‘不孝’二字。一字一字,汇聚成一股股泉流般的声音,凝聚着庞大的怨恨和憎恶。   黄品仪死得很惨,比最惨的黄忠死得还要惨。比凌迟处死还要惨,她的灵魂支离破碎,出来的时候想要逃走还被木像中的灵牢牢抓住。   木像们说,他们所犯之罪责必然要下饿鬼道,但他们要拉着黄品仪,即使她入饿鬼道也要继续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死了也必然受尽痛苦,如此方能平息他们的的怨气和憎恨,才能偿还黄品仪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黄品仪的父母,即在神龛之上被供奉着的两尊木像中的灵已经魂飞魄散了。所有的木像中的灵脱身而出,木像成了没有生命的东西。其中两尊木像还没走,跪拜在神龛前的两尊木像前,如同跪拜自己的父母。   他们说他们是黄品仪的好友,青梅竹马。那个男人后来还成了黄品仪的男朋友,女孩则是黄品仪的闺蜜。   他们曾经说即使其中一对已经是情侣,仍旧会是一生的好友。   他们其实都是孤儿,但黄品仪的父母对他们很好,视如己出。因此他们非常感激黄品仪的父母,早已将他们当成父母看待。   他们都大学毕业了,找到好工作,不出几年,他们能有美满幸福的生活。   唯一没想到的是黄品仪会那么渴望富贵,渴望金钱和地位。她被宠坏了,黄品仪的父母实在太宠她了,宠得毫无原则,到了纵容的地步。   而黄品仪的好友和爱人也宠着她,他们以为黄品仪的自私任性、冷血无情只是刁蛮可爱,骄纵了一些罢了。决然想不到黄品仪是真的坏,从骨子里就坏了。   黄家并不富有,黄品仪渴望金钱和地位,于是她找到了藻婆婆。利用木像收集信仰,加深那些人对于孝道的苛刻要求,又让他们购买昂贵的保健品。从而提高自己在公司中地位,得到利益和众人推崇的目光。   其中交换的就是她的感情。   黄品仪自私惯了,只觉得有人爱她就行。不需要爱别人,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感情。但她想错了,出卖感情不是出卖她自己的感情,而是出卖其他人对她的感情。   不爱她的人会因此永远不可能爱她,真正爱她的人无法不爱她,却会被她消磨掉爱意,转而化为憎恨。   出卖感情的首要条件是她父母、爱人、友人的性命,即亲情、爱情和友情。   黄品仪挣扎了一番之后同意了,将她父母、爱人和友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诱杀,听从藻婆婆的命令,将他们四人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中,困住他们的魂魄,使之无法投胎转生也无法离开。只能为她是从。   然后将他们的一部分灵装进木像中,供奉着木像。将藻婆婆给的母蛊种在父母的木像中,将子蛊种在爱人和友人的木像中,然后命令控制他们。   黄品仪逐渐在金钱和地位中迷失自我,后来更在掌控他人性命的快感中无可自拔。她不断的杀人,将那些人炼制成木像,所以她是所有和藻婆婆交易之后还一直保持联系的。   黄品仪出卖感情,所以每交一任男友都会被劈腿。那些人不爱她,所以永远不可能会爱她。出轨出得轻而易举。   有的出轨被她杀了,制成木像。有的没有,那些人在帝都有些身份,动不得。后来她就专门找些不怎么有身份或是外来人员,方便杀掉又不引起注意。   她最后杀的人正好是茅九和陆六撞到的那次,那个人也是跟藻婆婆交易过的。他把心爱女人的心脏给自己身上的情蛊,然后获得财富地位和容貌。   但能把心爱女人的心脏给出去的就不是真爱,所以情蛊不满足。他就必须无止休的供给情蛊女人心脏。这些心脏被用来哄海鬼开心,海鬼不喜欢的才能被情蛊吞吃。   这就等同于要给两只东西提供心脏,那人走投无路之下就杀了兔女郎和大堂女经理,引来调查。他后来就变得低调些,好不容易遇上黄品仪,又很难采取到她的心脏。没办法了就只能在外面带个女人回来,正在挖着那女人的心脏之时就被回来的黄品仪杀了。   还是被分尸,死无全尸。   简直充满戏剧性。   自作虐不可活。报应总会来的。   子杀父母,本该罪不容诛,天理不容。黄品仪却还困住父母的灵,役使其为己谋利益,不但如此,她还害死好友爱人,又肆意践踏无辜生命。其罪是滔天大罪,连魂飞魄散都不被允许。   两尊木像,即为黄品仪的爱人好友,一一叙述。叙述完毕又说他们也有罪,他们的罪是纵容恶的滋生。他们向二人道谢,然后去往饿鬼道,即便生生世世受苦也要拖着黄品仪,让她哪怕是饿鬼,也要比饿鬼更惨。   茅九握着陆六的手,无声安慰他此刻烦躁的心情。   陆六捏捏茅九的手,甩头说道:“没事。我和我的父母都不会是他们。”   茅九笑,夸赞了一句,然后说道:“既然振作起来,那接下来该对付这玩意儿啦。”   陆六对上那只真的把身体挤进来了的海鬼,一阵头疼。   海鬼将半边的房子都吞噬进它庞大的身躯里融化掉了,这能力比声波还要厉害。至少声波可以对付,硫酸他们的肉身扛不住。   陆六无奈问茅九:“怎么办?”   茅九眨眨眼,微笑:“炸掉。”   陆六:“这是高级公寓,里头住了很多人。而且位于市中心。”   一炸掉,明天就上社会版头条新闻。估计到时会有科学解释,也许会出现陆氏房地产豆腐渣工程也不一定。上次明曲园那事儿才过去不久,这会儿再出现房地产问题……嗯,目测他真的会被抓去当吉祥物(花瓶)伺候媒体,想想就恶寒。   茅九自然不舍得自己男朋友出去抛头露面,所以他赶紧说:“你不是最擅长风水换位?”   陆六有些讶异,之前茅九不是不同意他用风水的吗?   茅九说:“你跟我讲,我去摆弄。我把五雷驱邪符交给你,你贴在它身上。我们交换一下,你用我的道术,我用你的道术。”   道术现在虽然与时俱进,本质还是很传统。每一家的道术都有很明确的分别,在天师界的人学到了一定程度就能对对手师出哪门有个大概了解。概因每一门派的手势、道术、步法、摆阵等等俱是不同,且带有明确的痕迹。用以分门别派。   正如最开始茅九试探张小道,一下子就能试探出他师出正一道。   所以一般来说一个门派的道术不会轻易传给另一个门派,同样的,遵守道义之人也绝不会不请自来的学其他门派的功夫。   但是有两种情况例外,收徒和夫妻。   收徒是为传承,学道天经地义。夫妻已是一体,现代法律都有共同财产之说,何况道术。现在也有天师迎娶另一个门派的天师,学习其门派道术的例子。倘若对方非心术不正之人,学了倒也无妨。总体上来说,既已是夫妻,便也算是各自门派里的传承者。   茅九和陆六当然不是师徒关系,那么互学道术只剩下最后一种情况了。   陆六眸里带笑,瞅着茅九。   茅九……身为天师,当然知道这些规矩。想想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茅九清了清嗓子,问他:“应不应?”   陆六问:“这算求婚吗?”   茅九温和宠溺的笑:“算。应不应?”   陆六琢磨着,虽然求婚被抢先了。可是只要人是属于他的,倒也没甚干系。他本来就不在意谁求婚这些事儿,都是可有可无的步骤。最重要的是人在怀里就行了。   “应。”   陆六朝茅九勾勾手指,在他耳朵边上告诉他阵法。那阵法与风水五行相关,摆了阵便入了阵,入阵便与外界隔离开。这里头即使发生爆炸,外面哪怕一墙之隔也没人察觉到。   茅九眉开眼笑,求婚成功。所以毫无设防的凑过去听,听得特别认真。   陆六低头看,觉得认真听讲的茅九好可爱。雪白雪白的皮肤也很诱人的样子,很想咬上一口试试,看是不是跟想象中的一样甜。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连思考都忘了。身体上就先做出动作,一口啃上那雪白甜腻的脸蛋。啃完了对着傻了的茅九抹了抹薄唇,做出回味的动作:“甜。”   ‘轰’的一声,茅九脸都快炸了,爆红。指尖轻轻颤抖,脑袋都是一片混沌。   这人、这人……怎么耍流氓!   他也想耍……   茅九把兜里的五雷驱邪符全倒给陆六:“给你。你……你多贴些,保安全。”   陆六:“我知道。要是受伤了,你肯定心疼。我不舍得你心疼。”   茅九害羞,严肃脸训斥:“正经说话!”   严肃场合严肃对待,腿软了还怎么干活儿?   陆六眉眼都是笑意,心情非常好的分头合作。哪怕是面对讨人厌脏得要死的海鬼他都心情愉悦,心情一开心,就把茅九给的几十张五雷驱邪符全都贴上去了。   海鬼具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并非没有缺点。要不然就实在逆天了。   海鬼在自我愈合的时候有一个时间限制,如果没有这个时间限制就没办法愈合。如果大规模的爆炸会使海鬼的身体粉碎性裂开,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块块的粘合。但细碎的碎块粘合需要更多时间,而海鬼自我愈合的时间限制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茅九在刚才的观察中就发现了,只是因为海鬼被撕开的部位太大且完整。所以粘合的时间非常短,只要一接触就行了。   所以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没办法杀死的怪物,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了。   要不然茅九和陆六对上庞大的能吞噬万物的海鬼也不会是悠哉悠哉的态度了。   而且海鬼体积庞大,又在束手束脚的空间里,所以行动更为缓慢。导致两人很轻松的在房间里布下禁制以及五雷驱邪符。   要不然茅九和陆六对上庞大的能吞噬万物的海鬼也不会是悠哉悠哉的态度了。   而且海鬼体积庞大,又在束手束脚的空间里,所以行动更为缓慢。导致两人很轻松的在房间里布下禁制以及五雷驱邪符。   茅九远远的对着陆六比了个ok的姿势,然后两个人一起钻进天花板通道的禁制里。茅九躲进去的时候对着追过来的海鬼吐出一个字:“破!”   刚刚伸到眼前的黑色触手尚且还低着黑色恶臭的涎水,下一秒就在眼前爆炸开,碎成了渣渣。同时爆炸开的还有海鬼那庞大的身躯,几十张五雷驱邪符的威力强大如要毁天灭地一般直接将海鬼炸成了拇指大的碎块,溅得整个房间都是那种肉块。   同时在房间里下的禁制随着爆炸而被震破,连陆六都有些惊讶于茅九的五雷驱邪符的威力。   茅九跳下天花板通道,仰望陆六。   陆六瞪着满地都是黑色碎肉的地板,脸黑得可怕。   茅九犹豫了会儿,问:“要不要我抱你?”   陆六瞪着茅九,不说话。转身就想从通道里爬出去。   茅九赶紧阻止他此刻有些失去理智的疯狂想法:“通道里面更脏。”   陆六身影僵住。   最后陆六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洁癖,被茅九抱出满地碎肉的房间。   嗯……公主抱。   陆六悄悄红了耳根,说:“你别说出去。”   茅九:“没什么可说的。”   陆六顿时觉得他家男朋友实在太完美了。   茅九觉得他家男朋友本来就是小公主,公主抱很正常,没什么可说的。 第64章 约会   藻婆婆不见了。   这个意思是说他在帝都消失了, 没有踪影。   当时藻婆婆逃走的时候, 茅九是放了跟踪的纸鹤过去的。那纸鹤和当初跟踪黄品仪的纸鹤高了不止一个品级。   不过当纸鹤跟踪藻婆婆一直到离开帝都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这件事,茅九跟陆六说了。   陆六对此不置可否。   茅九问他:“你怎么都不着急?”   陆六瞥他一眼, 去打扫卫生了。一边打扫一边慢悠悠的说:“我跟钱队口述那个喜欢打扮成女人的人妖的相貌,他已经发出A级通缉令。而且陆氏出面, 出高价悬赏他。现在……大概躲在深山里吧。”   .   某座小城里的某座深山。   脸上戴着口罩的男人匆匆忙忙的行走进深山里,埋头不停的走路,途中非常警惕。防止有人跟踪, 一直到某一个隐蔽的破旧的小屋, 敲敲门。   门里传来年轻的声音:“谁?”   男人赶紧回答:“少族长, 我。”   门打开一条缝,男人赶紧钻进去。   华藻夺过男人给他买过来的晚餐,狼吞虎咽的吃下去。饿了两天的肚子总算是有所缓解。吃完晚餐,他问男人:“有没有人跟踪你?”   男人赶紧说:“没有。”   华藻恶狠狠的拍着桌子,他原本是想摔手里的晚餐。但一想到饿了两天他就没舍得这么干, 于是选择拍桌。   桌子一下子就散了。   华藻极为愤恨恶毒的念着:“陆六!茅九!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当他以为自己成功离开帝都,耍了陆六和茅九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旅店人员举报了。如果不是反应快,率先逃跑了, 恐怕现在就在牢里蹲着。   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敢用蛊杀人, 那可是警察!   杀警察什么罪?轰动社会版新闻的大罪!   到时候别说低调了,恐怕所有在雪山中的天师都会赶过来把他拍死。   当他以为是误会时,却发现自己的面孔出现在了国家台新闻里。作为一个A级通缉犯, 黑巫中唯一一个被当成A级通缉犯通缉的!   尤其是陆氏发出新闻公告, 直接指明他是盗取陆氏机密且杀了几个保安的凶残没有人性的杀人犯, 发出高额悬赏金。不必捉住他,只要将他的行踪提供给警察。警察捉住了就能获得高额悬赏金。   华藻当初看到的时候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所以那几天不断被人盯着看不断有警察捕获到他的行踪正是因为高额悬赏金导致的群众积极热心的举报。   他气得恨不得杀回帝都将两人全都弄死,却还得死死压抑自己。像条败家犬一样东藏西躲,他从没这么狼狈过,自然对茅九和陆六恨之入骨。   突然,小屋外面远远的传来声音:“警察先生,就是那里面。我看到嫌疑人进去了。”   华藻心里一惊,反射性就想逃跑。反应过来的时候恼羞成怒,回身就想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他身旁的男人连忙拦住他,摇摇头。   华藻恨恨的甩手,“我们走。”   .   挖心事件以及五马分尸案件全都已经解决了,虽然这些都涉及非科学,不过怎么解释都是老钱的事了。当初他在藻婆婆那房子下面挖出了十几具栩栩如生的尸体,差点就轰动了媒体。   要不是最后用盗窃尸体的借口搪塞过去,恐怕之后他们就会发现这些尸体死的时日久到足以他们腐烂成白骨。   根据陆六发过来的短信指导,把尸体运到垃圾场那儿焚烧了一天一夜,散发出的恶臭连垃圾堆都掩盖不住。   老钱被这些尸臭味儿弄得胃口全无,还要接受未来徒弟又回到茅九身边的悲痛事实。   一回来又要面对那些让人头疼的报告,索性全都丢给下面的人去写。自己跑去看这些案子的调查结果。   看完之后,心里颇为唏嘘。尤其是对黄品仪此人,憎恶是极为憎恶的,只可惜她无辜的父母、爱人和朋友。   他办案多年,什么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人没见过?曾经办过最为令人发指的一桩案件,一个酒吧女被一群年青人凌虐至死的泯灭人性的案件的恶劣程度恐怕都比不上这黄品仪这案件。   连疼爱自己的父母、爱人和朋友都能狠心杀害,黄品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她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他在黄品仪和徐思思的两份调查报告中发现这两人于网络上有某些联系,经仔细调查,他发现这二人是有些相似的。   徐思思同样弑父杀母,只是她是因为被父母恶劣对待进而产生恨意。又被黄品仪诱导,而黄品仪却像是天生冷血。   徐思思在围脖上发表过一篇关于孝道是恶心反人类行为的帖子其实原文来自于黄品仪,她不过是被黄品仪洗脑之后的疯狂脑残粉。   看完了那篇帖子,老钱以及所有警察都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扭曲的想法?怎么会有人可以冷血到如此程度?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恶魔,那么黄品仪一定就是恶魔。   幸好的是,这个恶魔已经死了。而且死后入饿鬼道,受众生众神众鬼所恶,将折磨不断,不得超生。   陆六只是跟老钱说彻查海药集团,发出公告,只需要以一个产品不合格禁止生产即可回收。至于那些还被供奉着的木像,因为母蛊死了,子蛊也死了。被困住的灵也会离开,如果执意作恶不肯离开就会随着木像的碎裂而魂飞魄散。   所以没必要追回木像。   当子蛊死亡,供奉着木像的人浑浑噩噩一段时间渐渐的也就清醒了。而且他们几乎都忘记了曾经的那段疯狂的过往,这于他们而言,其实是幸运的。   他们都老了,有时候坚强得令人敬佩,有时候却又脆弱得比不过一个孩子。   在面对自己的孩子,他们都是不知所措的父母。孩子受伤了,他们会变得无坚不摧。可是如果孩子是被他们伤害的,他们又会变得格外不知所措,格外脆弱。   倘若他们知道那段被蛊惑的日子里,自己做出了什么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恐怕会愧疚而死。   所以,忘记于他们而言,是件幸事。   于儿女而言,虽曾心有怨言,却也觉得是件幸事。只望往后多注意家里老人,别让他们寂寞害怕,别让他们奉养那些东西。与其吃保健品,不如多陪着他们锻炼。   至于跟藻婆婆交易过的其他人,茅九让张小道把这事发在围脖上,又经过陆六少这个代表陆氏门面的围脖转发而几乎快蹭上热搜。   因为张小道是以故事连载的形式发表,所以不知情的当成故事来看,居然还有人打赏催更。但知情的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加上林小薇和刘长润的宣传带来了不少曾和藻婆婆交易过的学生。   倒的确有不少人联系上张小道,这些全由茅九一一看过,不是太厉害的鬼蛊便口述让张小道解决。所幸张小道真是个天才,即使口述仍旧学得非常快。道术可谓一日千里。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联系茅九,那些人全都利欲熏心,不在乎后果。自然受到了鬼蛊反噬,因为老钱对帝都安全的加强监控和管理,导致这些人无法害人自然而然受到反噬,付出后果。   而那些寻求茅九帮助摆脱鬼蛊之后竟然都关注了九师叔这个围脖号,俨然成为其虔诚信众的趋势。其中居然还有当红明星,一波带着一波,导致九师叔这个围脖号是彻底火了。   那些被当成故事连载的真实事件,信的人更信,不信的人半信半疑。又由于陆六少的转发导致豪门圈子里的大半人也关注了他,甭管他们是奉承还是真心实意,都无法否认这些人的关注将九师叔这个围脖号推成了——网红!   于是,茅九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卦千金、一流捉鬼天师的网红——然而除了捉鬼其实根本不会算卦还是村网通的茅九表示,还不如面对逼着他打扫卫生的陆六来得有意思。   陆六皱着眉头:“定时打扫卫生有利于身体健康,你想想看,地板、椅子、桌子、床单……所有的东西上面爬满了螨虫,成千上万只螨虫,密密麻麻的堆满你的全身。难道你不觉得恶心?”   茅九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抬头面对陆六苦心孤诣的劝告,岿然不动。   笑话,作为曾经和自己师父对战三天,宁愿饿三天也不肯掌勺的男人怎么可能被陆六区区温柔甜言说服,跑去打扫卫生?   茅九:“我看不见螨虫。”   陆六:“肉眼当然看不见,但实际上成千上万只——”   茅九:“肉眼看不见就是没有。”   陆六:“它客观存在!”   茅九:“眼见为实。”   面对固执的茅九,陆六无语。   茅九又加了一句,意有所指:“耳听为虚。”   陆六:这就是在暗指他说的都是虚的啰。   陆六严肃警告:“茅小九!住在我房子里,你就必须打扫卫生!而且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打扫,我也会陪你一起打扫。”   茅九面无表情,其实他不介意打扫,但他介意每天都要花上几个小时大扫除。两层楼,客厅卫生间厨房加卧室、客房、书房和健身室,简直比和恶鬼干一架还累。   陆六生气了,“茅!小!九!你到底听没听话?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可以有不打扫卫生的坏习惯,你知道分歧是引起感情质变到量变的最大原因。我们现在关于打扫卫生这一点必须……”   茅九无声叹气,为什么他男朋友是个洁癖狂人呢?   无奈之下,茅九微微倾身,吻向陆六喋喋不休的嘴。恼人的声音没了之后,退开说道:“六哥,我累。”   内心一腔不满的陆六顿时就心软了,掐着茅九的后颈往前送,凶猛的吻上去。直吻得人喘不过气来才心满意足的打扫去了。   茅九做在沙发上,瘫着脸。有些怀疑的看着兴高采烈打扫卫生的陆六的背影,他怎么觉得这每天必备的剧目是陆六……故意安排的呢?   陆六心情愉快的大扫除一遍之后亲自给茅九做饭,尝得茅九来不及等他说开饭就跑到厨房里等着,顺手帮忙递碟子。   天知道之前他吃了多少可怕的外卖,虽然外卖的味道并不是非常难吃,但几乎所有的外卖仿佛是统一批发出来的味道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英短在他脚边绕来绕去,一下子跳到他肩膀上趴着就不动了。陆六转过身来瞥见那向来不喜亲近人的猫倒是非常亲近茅九,说道:“它喜欢你。”   茅九耸肩,几乎所有灵性的东西都喜欢他。因为向往阳光是几乎所有生物的本能。   哈士奇听到动静,摇着尾巴甩着舌头也吭哧吭哧的跑进来。陆六一见,瞬间黑脸将它赶出去。无他,因嘿嘿太蠢了,到处跑到处跳一进到厨房就想上桌。   桌上都是吃的,难怪陆六无法忍受。   陆六问:“小山呢?”   茅九说道:“一大早就被钱队带走了。”   有嘿嘿在,小山就只能在房间里呆一整天。所以一接到钱队的邀约,他迅速答应。   二人世界。   陆六脑中一瞬间只剩下这个念头,他们也许可以将上次约好要一起看的电影一块儿看完。不过一般情侣不是都去电影院看电影的吗?   话说回来,既然他们都是男女朋友了,难道不应该一起约会?   想到就要做到,陆六当即邀请茅九一块儿约会。   茅九愣了一下,约会?去哪儿约会?   陆六沉思,“我想想。你想去哪儿?”   茅九:“我随便。都可以。”   他没约会过,不知道一般情侣约会步骤是怎么样的。陆六也不知道啊,他匆匆炒完菜装到盘子里递给茅九:“你端出去,先吃吧。”   说完,他解下围裙,连流理台都没有收拾就上楼去查资料了。不过查完资料他又发现网络上说的太杂太乱。   想了想,他打电话求助。首先是给自己大哥打电话,谁知他陆大说他从来没有约会过。   陆六表示震惊,陆大都快五十了还没约会过,当初怎么追的他大嫂。   陆大说他和妻子当年是联姻,看对眼了就结婚。而且他身体不好,不宜多走动。再说两夫妻鹣鲽情深,就算不约会也不会影响夫妻间的感情,他们照样恩恩爱爱。   陆六冷淡而矜持的结束和陆大的谈话,即使如此,陆大还是从其中听出了陆六对他的鄙视。   陆大心口梗塞了一下,待见到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妻子,发现两人确实从来没有过什么浪漫的约会。陡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偷偷的上网查询约会步骤,标准关键词搜索,倒是出来一整套的约会步骤。陆大认真的记下来,决定挑个黄道吉日,跟妻子履行约会步骤。   等等……小六恋爱了?   陆六直接掠过陆三,那货还是条单身狗。不期待他有什么高明见解。剩下的就是几位姐姐……算了吧。她们的约会针对的是女人,与其听从她们的建议还不如从网络上摘抄那些恋爱步骤。   于是他就真的拿出小本本认真的把网络上的恋爱步骤摘抄下来,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他拒绝了自家姐妹们的建议却没有想到网络上的恋爱步骤大部分针对的是……异性情侣。   现在还是中午,他们可以先去爬山……等等,会不会他们爬山爬着爬着变成了竞跑?   回想以往和茅九一块儿走路最后都会变成竞跑的经历,陆六果断把所有关于走路跑步的步骤划掉,一切代步工具为汽车。   不过约会是需要浪漫的,那么游乐园?   陆六到楼下和茅九一块儿吃午餐,满心打算去游乐园约会。   他装作不经意一般的提出:“你去过游乐园吗?”   茅九摇头:“没有。”   陆六:“我也没有。我们一块儿去吧。”   茅九:“……哦。好。”   并没有去成。   陆六双手环抱在胸前,满脸阴沉的坐在图书馆阅览室里,不理睬坐在旁边的茅九。   茅九目光勉强从书本上移开,安慰他:“别这样,你只是刚好没注意到今天是周末。周末人一般都挺多……小孩子多,所以买不到票什么的其实可以理解。况且游乐园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是小孩子喜欢玩而已。”   陆六不悦的说道:“海洋馆也没票了。”   海洋馆是除了游乐园之外的第二大情侣约会圣地,结果!居然!也排起长龙!   茅九:“呃,其实海洋馆这种充满童趣的地方也是小孩子很喜欢去的地方。去看也没什么意思,都是海洋动物嘛。你要是喜欢,下回我带你回我那村里,临近海边,我带你潜水去。”   陆六勉强答应:“你答应的,别反悔。”旋即,他又很不满的说道:“海洋馆里面有一处情侣餐厅,慕名已久。”   小本本里记着了,其实海洋馆里的海洋生物不是重点。重点是情侣餐厅、烛光晚餐啊!   茅九扯扯嘴角,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陆六心情低落的继续说:“其实不去这些地方也没什么,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参加那个情侣对对碰的游戏呢?”   情侣对对碰,是他们经过一个地下商场时碰到的一个活动。奖品挺丰富,游戏很老套但是吸引人——主要是情侣。   里面最经典同时最老套的一个项目,情侣亲吻时间最长者获胜。   陆六一见这项目就挪不动腿,直勾勾的盯着茅九。   茅九岿然不动,坚决拒绝。   为此,茅九丧权辱国的退了好多步,甚至答应陆六在特殊地点任他亲个够本。陆六就是不同意,哪怕茅九开出许多诱人的条件,他都坚决拒绝了。   茅九要是再不知道陆六的真实目的他就不当天师了!   不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自己的地位么?不就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下炫耀自己谈恋爱了么?这点儿小心思自从和茅九确立关系之后就一直蠢蠢欲动。   茅九不怕外人异样的目光,但他完全不想用这种丢人的方式出名。所以坚决拒绝,哪怕陆六从霸道的态度变成祈求的目光,他也坚决拒绝并且来到图书馆看书。   于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地点——图书馆。   到了这里之后陆六就一直散发着他不高兴的气息,也不肯跟茅九说话。即使如此,他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茅九身侧,口嫌体正直的典型性代表。   茅九也不理他,冷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始哄他。   “呐……我刚买了两张电影票,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回家好了。”   闻言,陆六连忙瞪眼过来,冰冷的说道:“谁说我不想去了?几点的?”   茅九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我们再看会儿书。”   陆六勉强点头同意,也从前面的书架上抽了本书来看。虽然对于第一次约会竟然是在图书馆里面看书很不满,不过等一下可以一起去看电影还是非常满意的。   陆六挺了挺腰,笔直如青松。微微低头垂眸看书的模样极其好看,像是个优雅贵公子。图书馆里有许多人都在偷偷看他。   茅九唇角带笑,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人刚刚在幼稚的生闷气。   陆六眼角余光瞥着微笑的茅九,眸光瞬间柔和了许多。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柔软,柔软得不可思议。他知道茅九是好看的,尤其是朝着他胃口长的那种好看。   不说话时像是冰冷的玉石,微微一笑便温润如暖玉。五官漂亮,气质温润端庄。图书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偏偏他不自知。   陆六得意的想着,这人是属于他的。 第65章 上铺   时间倒退回前一天晚上。   某高中宿舍。   刘长润和好友蔡钧明一块儿下晚自习, 肩并肩回宿舍。   刘长润前段时间刚解决了家里一件大事, 现在心情很好,整个人很放松。前两天的月考都考出了一个好成绩,心情就更加好了。   现在家里奶奶清醒了,爸爸也醒了, 正在养伤中。家里的关系缓和, 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加上考了好成绩,所以现在刘长润走路都脸上带笑。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好友一边走路一边打哈欠的状态,要知道之前他的这位好友精力旺盛,每天都充满活力。这让一直在繁重学业压力下导致精神不济的他极为羡慕。   不过最近蔡钧明总是一副很累很困的样子就不由让他感到疑惑。   刘长润问他:“均明, 你很累?”   蔡钧明刚刚又打了个哈欠, 听到刘长润的问话,反应慢了一拍:“啊?啊。”   刘长润说:“你熬夜玩游戏了?不是我说,你别学上这种坏习惯,我们这是高二了, 再过段时间就是高三,学业繁重。要是染上这坏习惯就彻底毁了。”   蔡钧明挥挥手:“我知道, 我只是睡不好。”   刘长润这就更加惊奇了, 蔡钧明这人平时热爱运动,没什么心思。一根筋的家伙, 所以入睡非常快。睡眠质量到了一沾枕头就睡, 睡着了地震火灾也没能把他叫醒的地步。   所以初听到这话, 他当是蔡钧明在找借口。   蔡钧明说不是借口, 要解释的时候脸上陡然出现奇怪的表情。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他摆摆手说:“算了, 没什么。”   之后一路无话。   蔡钧明不想说,刘长润也不能逼着人家说。他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人都回来了。   他们宿舍一共住了八个人,因为是高中宿舍,不像大学宿舍那样宽敞。幸好的是他们宿舍人相处得都挺好,今晚上宿舍里只有两个人。   其中两个请假回家,剩下六个人。六个人之中有三个是睡上铺的,刘长润注意到睡上铺的三个男生都连连打哈欠,其中有一个晚自习的时候还睡着了。   刘长润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其中有个男生老是熬夜学习,另一个则是熬夜打游戏。所以那两人打哈欠和瞌睡什么的,他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   不过蔡钧明也打哈欠睡眠不足就让他感到些许奇怪,但现在他暂时没有想太多。   大家回到宿舍,有些舍友跑到别的宿舍串门去,有些则是早早上床睡了。还没到熄灯时间,宿舍就已经变得很安静了。相比起其他宿舍的吵闹,这间宿舍安静得令刘长润感到诡异。   到了熄灯时间,舍管上来查房。其他舍友陆陆续续进来。所有人都躺在床上安静的不说话,刘长润却有些睡不着,他的床正对着窗户,窗户外面的光透了进来,让他有些睡不着。   他以为就他一个人睡不着,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没睡着。对面床铺的男生是他们宿舍最大胆的,最喜欢研究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以前刘长润不信,现在他不得不信。   那男生起身,先是问其他人睡了没。开头没人应他,他问了几句后就悻悻然的躺下去。躺下去之前说了句:“枉我辛苦打听来的秘闻,你们居然都不听。”   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人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   男生立刻兴奋的跳起来,说:“你们知道我们学校以前是个什么地方吗?”   刘长润的上铺传来蔡钧明没好气的声音:“乱葬岗?医院?停尸间?哪一个?”   男生一一否决了:“都不是。”   他还打算卖关子,不过没人捧场。他只好说道:“这里以前是租界,听说原址就是咱们这栋学校。然后我们宿舍原来是一栋公馆来着。”   几人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就没有跟下去询问了,男生就自己继续说下去:“当时不是很乱吗?八国联军啊,丧权辱国的条约一签,群情激愤。就有人闯进来把这公馆里的人杀了,听说就是把全部一家人十几口全都吊死在屋顶上。说不定当时吊死那家人的房子就是现在我们住的这间宿舍。”   刘长润几人翻白眼,这才是男生的重点。他不仅喜欢神神鬼鬼的东西,更热衷于吓人。奈何这儿的人根本不信他也不怕这些。而且——   “八国联军的时候乱是乱,但是租界里都是洋人,还有洋枪洋炮,守卫森严。而且租界里面基本上禁止中国人进入,你说人家还怎么闯进租界公馆里面杀人?再说了,别的不杀,怎么单杀这一家?当时八国联军的将军不都在吗?怎么不杀人家?还有,如果这里是租界和公馆,应该算是文物,怎么可能被拆了建成学校?”   连番反问问得那男生无话可说,不甘心的断断续续的反驳:“也不是……说不定是高人——再说了,泄愤嘛,只要是外国人就全都杀了,毕竟是泄愤而已。谁管是不是真的跟入侵中国的联军啊。不管说到为什么拆掉租界和公馆,这点还真是有原因的。”   男生兴致勃勃的说:“公馆里面的一家人不是全被吊死在房顶上了吗?枉死的,死得还挺惨。然后就有说闹鬼,闹得太凶,镇压不住。就推掉租界和公馆,建成学校。不是说学校人多,阳气足,就能镇压那些东西吗?而且听说正好那栋公馆原址就是男生宿舍,因为男生阳气足,刚好镇压那东西。”   刘长润没兴趣听了,这种一听就是恐怖小说开头的故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宿舍里有人呵斥了那男生,因为太晚了,他越说越兴奋,有些吵到他们了。   男生只好闭嘴,翻个身很快就睡了。   刘长润想着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课,也跟着睡了。   他的上铺蔡钧明翻了几个身,撑着眼皮不睡。撑到了十二点没忍住还是闭上眼睛睡了,这几天他总是睡不好,又加上白天满课,以及消耗体力的课外活动,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   逐渐的,他沉入梦乡。却不像往常一样直接睡死过去,而是觉得自己的脸上、胳膊、脚踝,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总是痒痒的,像是被什么碰触了一样。   他抬手无意识的拍着微痒的地方,然而没什么用。微微的痒意其实没有什么,但是几乎全身都有这种感觉,汇聚起来就变成了让人难以入眠的难受感。   蔡钧明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睛像是粘了胶水一样,怎么也睁不开。而且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感觉到了无数目光盯着他看,正面、侧面、四面八方,死死的盯着他看。   蔡钧明开始冒冷汗,挣扎着想要醒来。奈何使尽力气都没能睁开,身体软绵绵的,很无力。渐渐的,身体越来越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心跳加剧、四肢僵硬、呼吸急促,且无法动弹。   一直挣扎了一整晚,在恐惧中度过的蔡钧明猛然醒来,发现早已天光大亮。他抬头盯着天花板看,也是这么一看他发现天花板距离他是那么近,一坐起身伸出手就能摸到天花板了。   不知为何,太过近的天花板给了他一种压抑的感觉。莫名的就想到昨晚舍友说的那个鬼故事——他将之称为鬼故事。   如果那故事是真的,那么那些东西就吊死在天花板上,距离他何其近。   大白天的,蔡钧明愣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摇摇头,一个翻身从上铺跳下去,有些险险的站稳。   他们这学校,前段时间才统一换了床铺。之前的床铺上铺很矮,距离地面很近,上下铺都不用踩着栏杆就能直接跳上去。但是新换的床铺上铺很高,距离地面大概有两米。   所以就显得距离天花板极其近了。   蔡钧明去阳台洗漱,正好碰到刘长润也在。他打了个哈欠,困倦的跟刘长润打招呼,然后挑起毛巾洗脸。   刘长润刚好刷完牙洗完脸,回头跟蔡钧明打声招呼之后就打算去买点早餐。一低头间瞥见蔡钧明的手臂,猛然抓住毫无防备的蔡钧明的手臂。   后者吓一跳,要不是刘长润一脸凝重,恐怕一拳就打过去了。蔡钧明问他怎么了。   刘长润指着他的手臂:“你自己看。”   蔡钧明低头一看,也吓一跳:“我艹!谁他妈半夜打老子!”   只见蔡钧明的手臂、小腿都是布满了黑色的痕迹,密密麻麻,看上去很是恐怖。   刘长润脸色极其凝重,抓着蔡钧明的手仔细看着。   蔡钧明见他这样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没事啦。不痛也没什么伤害,就是样子看上去吓人了些。让我抓到哪个垃圾干的,老子揍不死他!”   刘长润看了半晌,说:“你不觉得这些黑色印记很像手掌吗?”   蔡钧明一愣,“啊?”   刘长润将自己的手叠在一个黑色痕迹上,做出五指一掌抓住的动作,恰恰好盖住了那个黑色痕迹:“你看。”   蔡钧明低头一看,顿时毛骨悚然。经刘长润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手臂和小腿上的黑色痕迹确实像是黑色的手掌印记,是用力的抓住了才会留下。   更为令人恐惧的是这些掌印大小不一,这就说明,抓他的不止一个。   刘长润数了数,起码有七八个不同大小的掌印。   蔡钧明不由想象那个画面,他被不知名的东西围绕住,那些东西抓着他的脚踝、小腿、手腕,试图把他拖进黑暗中。   刘长润抬头极其严肃的问:“均明,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蔡钧明愣愣的说:“梦到四周都有人盯着我看算不算?”   刘长润思考了会儿后,说:“均明,你信不信昨晚……那个故事?”   蔡钧明皱眉,然后笑得很勉强:“不是吧。长润,你不会真信这种事情?这世上又没有鬼。”   刘长润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课后我们去图书馆查查这学校的历史吧。”   蔡钧明说:“学校图书馆查不到什么。”   要真的查得到什么,早就有人发现这学校不对劲的地方。可至今也就昨晚那个舍友不知道在其他什么地方听到的传说,而且这学校自建成以后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事件。   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要么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被掩藏起来了,要么是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学校前身也被掩藏起来了。这种会影响学校入学率的传闻根本不可能会被当成资料记载在图书馆里面,学校又不傻。   刘长润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去市中心图书馆查,那里的资料最齐全。”   蔡钧明犹豫着,点头同意了。   毕竟看着自己全身的那些掌印,还是背脊发凉,挺恐怖的。   .   图书馆静悄悄的,茅九和陆六是压低了声音说话。说完了就各自安静的看书,两人都爱看书,一看书就会安静认真的看下去。   尽管图书馆里面有不少目光投射过来,也不影响两人泰然自若的态度。   慢慢的,那些忽然被吸引的人也慢慢的把自己的目光收回去,继续看书。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陡然,一声惊响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引来所有人的注目。连茅九和陆六的注意力都从书本上移开了。   他们看过去,见是一个少年推开椅子站在桌边,似乎是推开椅子的时候没太注意力度,使椅子和地面划出较为刺耳的声音。少年颇为尴尬,不好意思的将椅子轻轻的推回去。   其他人也就把目光收回来了,毕竟是个无心之失,不至于去责怪毛躁的少年。   茅九挪回目光,陆六看了一眼,倒是发出疑惑的声音。   茅九抬头:“怎么了?”   陆六抬起下巴:“熟人。”   茅九看过去,果真是熟人。只见刚才那出糗的少年身后追上来一个男孩,是刘长润。   他们似乎发生了一些争执,走在前面的少年脸色很难看。刘长润则是试图劝服他什么,但被拒绝了。   经过茅九这一桌时,刘长润没注意到两人。倒是茅九先打了声招呼,刘长润一见,颇为惊喜,连忙拉着蔡钧明一块儿坐下。   一坐下一开口就是求救。   茅九:“说来听听。”   刘长润把经过都说了一遍,旁边的蔡钧明拧着眉毛,满脸不信,颇为忍耐刘长润的胡言乱语。   等刘长润把话说完了,蔡钧明立刻粗声粗气的说:“他胡说八道,你们别信。”   茅九微笑着扫过他长袖长裤裹得严实的手脚,说:“介意我看看那些掌印吗?”   蔡钧明不愿。刘长润直接拉过他的手把袖子挽上去给茅九看。   茅九仔细看了看,转头对陆六说道:“确实像是掌印。”   刘长润赞同的点头:“大师,您说这到底是不是……鬼?”   茅九笑而不语,反问蔡钧明:“你昨晚上真的感觉到有东西盯着你,压在你身上,抓你的手脚?”   蔡钧明不耐烦:“做梦而已。”   茅九:“不止昨晚吧。”   蔡钧明猛然僵住,瞪着茅九有些惊讶也有些恐惧。半晌问:“你怎么知道?”   茅九:“不是什么东西想害人就可以立刻害人的,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它们已经可以碰到你,接下来就可以伤害到你了。”   蔡钧明突地站起来,激动的说:“胡说八道!”   这么一吼倒是把图书馆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连图书馆管理员都看过来了。刘长润忙把他拉下来,低声焦急的说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蔡钧明不可思议的说:“这家伙骗人!神棍!他说鬼哎,这世上根本没这东西!你怎么也信了?”   刘长润不假思索的说:“因为茅大师救过我一家人。”   闻言,蔡钧明将信将疑的盯着茅九和陆六看。   说实话,这两人相貌都好看,穿着也不错。看得出不是普通人,也……不太像骗子。   这么想着,蔡钧明便坐下来,决定听听他们怎么讲。   刘长润朝茅九愧疚的笑笑,代蔡钧明道歉。他知道这些大师最讨厌的就是被骂神棍,希望茅九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见死不救才好。   茅九不在意的笑笑:“不迷信,挺好。”   蔡钧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刘长润对这猪队友彻底无语了。   茅九见蔡钧明不信,便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是人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做的,不如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头摆个相机,设置自动拍摄,第二天看看能不能拍到什么东西。”   刘长润颇为惊讶:“相机能拍到鬼?”   茅九点头。   蔡钧明嘲讽一笑:“看,道士也要用高科技。”   刘长润翻白眼。   茅九轻笑,陆六合上书本,站起身同茅九说:“走了。电影快开场了。”   茅九起身:“那走吧。”   跨出去几步之后,陆六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朝蔡钧明说:“按照你们查到的资料,说不定就是当初吊死的人就恰好在你上铺的那块天花板。你睡觉的时候,那些东西就睁开眼睛盯着你看,他们腐烂的脚、破败的衣服正好碰到你的身体。有一些尸体也许不是上吊死的,是倒吊着的。你知道倒吊着人也会死吗?会的,而且死得很痛苦。这叫体位性窒息,一般来说倒吊个十几分钟就会死。所以在上吊的尸体中有倒吊着的,它们的手在下面,所以抓着你的手脚。你翻过身,侧着脸,也许正好腐烂的尸体面对面,尸虫从他们的眼眶口鼻里面爬出来在你的脸上爬来爬去。你觉得很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大概是吊着尸体的绳子断了,尸体掉下来压在你身上,它们身上的腐肉就黏在你的身上嗯……大概你身上黑色的掌印就是它们的腐肉也不一定——”   茅九呵斥:“六哥!”   陆六回头,无辜脸:“我说错了吗?”   茅九扯扯嘴角,还真没。虽然是假设性的描述,但没见过真实情况谁能确定就不是真的?而且根据刘长润描述,还特么真有这种可能性。   但是,故意说出来还描述的格外清晰就是恶劣了。这不是故意吓人家孩子嘛!   陆六摊手,无赖又无辜:“他不信鬼神,不会怕的。”   是吗?   茅九瞪着陆六。   陆六摸摸鼻子,好吧,如果蔡钧明听完他的描述之后捂着嘴巴跑出去不是到洗手间呕吐的话。   茅九:“太恶劣了你,吓坏人怎么办?”   陆六搂着茅九:“不会的。这年纪的男孩,胆肥着。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刚才不设防被我吓到。我敢打包票,晚上回去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回上铺睡。”   茅九怀疑:“真的?”   陆六:“真的!”   茅九他自己是不怕这些东西,不过他遇到的很多人,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怕得要死。有时候需要他们引出这些鬼怪推三阻四还被吓破胆,每次都惹来巨大的麻烦。   所以印象中,那些原本不信鬼神的人遇到这些事差不多都是被吓破胆的。导致他还有些担心蔡钧明被吓到了,所以就先让对方用照相机拍下那些东西的照片。   他觉得这方法挺好,既能让蔡钧明相信的确有鬼,又不至于吓坏对方……他可能不觉得一旦真的拍到什么东西会把蔡钧明吓坏就是了。   陆六把自己的大头凑到茅九肩膀上磨蹭:“不想他们了,想我吧。”   茅九失笑:“你在我面前,想你干嘛?”   陆六控诉:“不够。你在我面前,心里眼里不是我。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却口口声声都是不相干的人。”   茅九无奈,投降:“好吧,我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你,我们去看电影可以吧。”   陆六一秒活了过来:“快走快走,快开场了。”   茅九:“没那么快……”   陆六:“你买的什么电影?”   茅九想了想:“叫什么《剪刀》?”   陆六眼睛一亮:“恐怖片?”   茅九:“是的。”   陆六抿唇,心情愉悦。   两人同时开口:“你要是害怕,可以躲我怀里来。”   ……   两人谁都不怕。   一个风水天师,一个驱魔天师,鬼怕他们还差不多。   陆六抽抽嘴角,说:“我、我怕。”   茅九:“嗯,其实我也有些怕。”   为了完美的约会也是拼了。 第66章 通灵   蔡钧明是不信茅九说的, 但他被陆六的描述吓到了。   下午的课都上得心神不宁,刘长润很担心他。一下课, 蔡钧明跑去篮球场痛苦的打了几场, 回来洗完澡就去晚自习, 仿佛没把天花板上吊着尸体的事儿放在心上。   看那样子也是不准备拿照相机拍东西,刘长润皱着眉, 悄悄的和同宿舍一舍友借了架单反。   蔡钧明不信,他不能不信。   但蔡钧明明摆着不信这事儿, 真给他发现他偷偷拍照,能跟他急。   刘长润决定偷偷的拍照。   晚自习完了之后, 蔡钧明和朋友出去外面吃冰。刘长润拒绝了他的邀请, 先回宿舍。先寻思了一番之后, 调好单反的自动拍照时间, 然后放到隐蔽的地方遮住了,只留下个摄像头。   他这位置靠窗和阳台, 床和窗户间留着条缝隙, 平常都把行李箱和冬天被子放进这条缝隙里, 叠得挺高。恰好可以当成单反的支架。   回来后若无其事的面对蔡钧明,后者如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上床睡觉。躺下的时候忽然想起白天里陆六那番描述,抬眸盯着距离非常近的天花板, 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现四周吊着腐烂的尸体的画面。   蔡钧明生生打了个寒颤,甩甩头把那些诡异莫名的想象甩出去, 他安慰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然后沉沉的睡下去, 仍旧是睡到半夜被什么东西压着起不来,仍旧是感觉到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看,只是这回却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直到清晨,刘长润趴在他床边将他叫醒。   蔡钧明霍地做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摸着脖子。喉咙火辣辣的痛,他注意到身上没有黑色痕迹了,可心中的恐惧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加剧。   刘长润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同情,蔡钧明忍着喉咙的疼痛问他:“怎么了?”   刘长润什么话也没说,下去拿了把镜子上来摆在他面前。蔡钧明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一条深深的紫红色的勒痕。   “你还不信吗?”   蔡钧明目露惊恐:“长润,怎么办?”   刘长润叹口气,说:“你下来吧,我给你讲点东西顺便也给你看点东西。看完后你别怪我自作主张,也别吓到才好。”   蔡钧明下来,两人在舍友奇怪的注视之下来到阳台,锁好阳台门之后。刘长润给他讲了前段时间自己家发生的那些事,讲完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蔡钧明握拳撞了下刘长润的肩膀:“你小子,前段时间瞒得太好。不讲义气,这事儿都不给兄弟讲。”   刘长润苦笑:“不是不讲,讲了没什么用。”   蔡钧明沉默,叹气,极为烦躁:“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呀!”   刘长润回去拿了个单反回来,在蔡钧明诡异的目光下说道:“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都镇定点。”   蔡钧明凝重的点头,然后刘长润开机,点开查看照片的按钮,一张张的往下按。前面的没什么奇怪,就是拍了蔡钧明睡着时的样子。   连续几十张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很平静。天花板也是什么都没有。   蔡钧明逐渐的松了口气,刚想笑着说什么都没有,就是谁跟他开个玩笑而已的时候,刘长润的手狠狠的抖了一下。   他抬头看过去,刘长润面露惊恐,脸色苍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拍着什么了?”   刘长润将单反递给他看,蔡钧明低头看,瞬间脸色苍白。   只见划到的这张照片里还是挺熟睡的模样,只是天花板四周多了十几具腐烂的尸体。那些尸体都穿着很久以前的衣服,有的穿着清朝服装和清式旗袍,有点是洋西装和洋裙,破破烂烂的。   最可怕的是十几具尸体全都吊在蔡钧明上铺天花板那块儿,全都直勾勾的盯着熟睡的毫无防备的蔡钧明。   十几具尸体有的是被吊着脖子,脖子骨头全都断掉死亡的,也有的是四肢被绑在身后,倒吊着死亡的。无论怎么看,这些尸体生前似乎都是受到折磨才死的,死相极惨。   他们的样貌轮廓还隐约在,只是都腐烂了,露出皮肉和骨头,尸虫从在他们的鼻子、眼眶、嘴巴里嬉戏。有的掉出来,恰好掉在熟睡的蔡钧明的脸上、枕头上,扭动着身体爬来爬去。   看到这里时,蔡钧明没忍住吐了。   刘长润很同情他,老实讲,看到这一幕如果上面躺着的人是他,他也会吐的。   如同陆六描述的,天花板上面吊着的尸体的脚贴着蔡钧明,风扇一吹,尸体就像是破布一样摇晃起来。倒吊着的尸体脸部和蔡钧明的脸就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黑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蔡钧明。   有的尸体正好掉在蔡钧明身体的正上方,脚下踩着他的身体,所以怪不得蔡钧明会说感觉自己身体被重物压着一样动弹不得。好几具尸体踩在他身上当然是重了。   刘长润翻到下一张时,眼皮猛地一跳,连忙叫正在呕吐的蔡钧明过来看。蔡钧明忍着难受感回来,一见照片里的自己,顿时惊恐万分。   只见那张照片里的蔡钧明脖子上套了根麻绳,勒住他的脖子,皮肉都陷了下去,勒出一条很深的痕迹出来。   蔡钧明的脸色很难看,手不自觉的抚摸自己的脖子。   刘长润不忍心看他失神的样子,便低头继续按下一张。一见,瞳孔紧缩,手一抖,单反扔了出去。   恰好过来上厕所的单反主人一见立刻哀嚎:“我艹!刘长润,他妈这是我的单反,上万啊!”   他连忙冲过去抓住自己的单反检查,一打开一见刘长润被吓到的那张照也是吓了一大跳:“卧槽!刘长润,你们拿去拍什么了?这也太惊悚了吧。蔡钧明,你还在里面?这是……我们宿舍呢吧?嘁,PS了?不是,单反没这功能啊……”   舍友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手里的单反如烫手山芋一样甩到了蔡钧明怀里。脸色极其难看,一看刘长润和蔡钧明两人,脸色跟重症患者似的,更加难看。   他匆匆的洗漱完毕,慌张的离开,离开前还说:“我不管啊刘长润,单反我借给你的,那什么,里面脏东西你解决。解决完了再还我单反,我、我先走了。”   跑的时候他远离两人那床,连看一眼天花板的勇气都没有,急匆匆的就跑了。   蔡钧明抱着单反,低头看下面的照片,终于知道刘长润和刚刚舍友被吓到的原因了。   照片上,十几具尸体齐刷刷的朝着镜头看。就好像……十几具尸体都突然间转头盯着他们瞧。诡异又可怕。   蔡钧明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头顶上十几具尸体正直勾勾盯着两人。他们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小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蔡钧明笑得比哭还难看:“长润,你不是认识那位大师吗?联系得上不?咱道歉赔礼,还能接受吗?”   刘长润:“我……试试看。”   .   张小道大清早就来按门铃,以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气势,按了许久没见人来开门。他拿出手机来看,七点出头。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过来的,显示自己的勤奋早起。   平时他都是睡到九、十点才起床,余宵珲准备的早餐都冷了。今天突然早起,都把余宵珲吓得一愣一愣的,后来他硬是坐上车,让余宵珲帮忙带一程。   张小道猜测茅九应该是还没醒,打算就站门口等着。掏出手机刷刷论坛,想到什么似的又刷刷围脖。刚一刷新,就弹出一条私信。是上次帮助的一个中饿鬼蛊的女孩,说是这回有个遇见灵异事件的同学要找他帮忙。   张小道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然后扫了一眼那名字:嘿,熟人呀。   刘长润,他对这名字熟,对人不熟。   主要是上次解决林小薇事件的时候也遇上了这人,而且这人还是跟他死对头求助。自然就记下这名字了。不过上次他没跟着去,茅九当时打电话让他去和老钱会合,处理养尸地挖出来的尸体。   这些事情还是后来从茅九的描述中听来的,被他写成了连载故事放围脖上。还有不少人打赏催更哩。   张小道记下来之后又往下翻私信和评论,看到有条评论是关于西藏墨脱雪山出现异象。正想仔细看一下,身后传来茅九温和的声音。   “小道?站门口干什么?”   张小道回头,跟茅九打招呼:“九哥,您不在屋里呀。”   茅九点头:“跑步去了。”   “真早。”   陆六走过来,轻轻哼了声:“你也挺早的。”   张小道莫名的就炸了,陆六这人是在嘲讽他晚起是吧。他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好好当他的总裁不就行了,非要跟他抢茅九的弟子名额。   瞪了陆六一眼,张小道跑过去想挤开陆六,反把自己挤开了。力气比不过人家,他就讪讪的跑另一边跟茅九说:“我有些道术不太懂,想来问您。”   茅九一边开门一边说:“那行。等会儿你问吧。吃了没?”   张小道:“没呢。”   茅九打开门,走进去换鞋:“那行。一块儿吃吧。”   陆六正换鞋,闻言,不满而充满警惕的瞪着张小道。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果然是跟他抢茅九的对吧!   张小道朝着陆六翻白眼,不断的挑衅。   陆六冷冷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朝着张小道喉咙口一抹。后者连忙跳开,抱着脖子瞪眼想要问他是不是偷袭,结果发现自己半句话说不出来。   张小道瞪圆了眼睛,着急了。使劲儿想说话发现憋足了气也说不出一个字,着急得不行。连忙抱着茅九的手臂,冲着自己和陆六之间来回比划。   茅九一看,问:“说不了话了?”   张小道点头。   茅九又问:“六哥干的?”   张小道眼冒泪花,点头。他会不会以后都说不了话了?   茅九回头:“六哥,别闹了。”   陆六哼了一声,越过茅九生闷气去了。   说好的一块儿吃早餐,结果小白脸一来就把他忘了。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谁才是他男朋友啊!   茅九没把陆六生闷气的事儿放心上,一边上楼找替换衣服一边冲坐沙发上的陆六说:“别闹了啊。让小道说话。”   陆六很生气,冰冷的煞气全冲着张小道而去。后者小脸惨白惨白的。   陆六完全就不想听张小道叽里呱啦的说话,但是他不让张小道说话,男朋友就要生气。他沮丧的发现自己拥有一个很大的情敌,却完全没办法。   两根手指头出其不意的点了一下张小道的脖子,憋了许久的张小道就破口大骂,话里话外全是指责他独霸茅九,使用下流手段,为人恶毒等等。   陆六冷笑,傲慢的抬起下巴:“你骂再多也没用,阿九已经跟我在一起了。”   张小道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在、在一起?”   陆六得意的宣布他的主权:“我们正式交往了,我是阿九的男朋友。”   听到了没有,他是有名分的!哪儿来的野狐狸精自动消失!   张小道沉默了,过了好半晌猛然长大嘴巴,瞪着陆六:“你、你们在、在一起?情人那种?”   陆六:“嗯。”   张小道如遭雷击,晃神。慢慢的消耗这个事实,他一心认定的师父喜欢男的,和那个他一直觉得居心不良人品渣烂想跟他抢首徒之位的心机婊陆六少在一块儿了。   他以为的心机婊变成了……“师娘!”   陆六差点被这称呼吓到地上去,对上张小道狗腿的笑脸,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是,张小道感叹完之后连忙倒水端给陆六,恭恭敬敬的称呼他:“师娘——”   陆六打断他:“谁是你师娘?”   张小道:“您啊。我那不是……想认九哥当师傅嘛。您是九哥男朋友,不就我师娘嘛。”   陆六接过水杯,上下打量非常上道的张小道,这回可弄清了。原来不是想跟他抢正宫之位,是想当徒弟啊。   既然不是情敌,啥都好办。何况张小道很上道,张口就是师娘。   虽说这称呼操蛋了点儿,但关键是名分摆那儿。   听着就开心。   龙心大悦的陆六当即挥手,收下了张小道这徒弟。   张小道更加狗腿了。   当茅九出来的时候,这俩人已经亲亲热热、父慈子孝了。   茅九一出来,张小道立马起身,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陆六还坐在原位,笑容满面的望着茅九走过来坐在自己身旁。   茅九说:“不去洗澡?”   陆六搂着茅九肩膀,“再等等,我多抱会儿。”   茅九无奈,任他抱去。面对张小道一脸尴尬,面色自如。陆六是他男朋友,他又打算收张小道为徒,两人亲近自然不必避讳张小道。   “小道,先去吃早饭吧。”   张小道点头,走了半道又拐回来说:“九哥,有个刘长润的学生向您求助。”   刘长润?   茅九:“行,我知道了。过会儿再说。”   抖抖肩膀,茅九催促陆六:“快去洗澡,洗完吃早餐。再不去洗,等会儿汗干了,难受死你。”   陆六抱着茅九:“一起洗。”   茅九:“滚开。”   才刚确定关系不到一星期就想裸裎相待了?   陆六咬着茅九耳朵,舔湿了。   “我想跟你嘿嘿。”   茅九一巴掌盖到他脸上:“思想健康一点。”   陆六嚷嚷:“怎么不健康了?嘿嘿不是很正常的维持并促进情侣间关系吗?”   茅九:“并不。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提前的嘿嘿只会促使感情过快夭折。”   陆六:“原来你是当心我们的感情基础不够是吗?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边嘿嘿一边增进感情基础,另外,只有技术不好的嘿嘿会促使感情过快夭折。技术够硬,感情如蜜。”   茅九凉凉的看着陆六,不说话。   陆六挪啊挪的,默默起身,委屈又幽怨的起身去浴室。一步三回头,一步三叹息,情感表情做得足足的。   茅九不为所动,冷酷到底。   陆六终于放弃了。回浴室冲澡去了。   茅九摇摇头,在客厅等他。   等两人冲完澡之后去餐厅吃饭时,张小道已经吃完了。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倒是安静的吃完了饭。   吃完后,陆六边收拾碗筷顺道又将干净得反光的流理台和桌子擦了一遍。   茅九和张小道两只家务废材视若无睹的离开,到客厅泡茶喝。   期间,张小道把自己关于道术上的疑惑描述了一遍,茅九听完之后点点头反问他:“你知道刘长润要求助的是什么事吗?”   张小道摇头。对方又没说。   茅九喝了口茶:“看,你不了解情况怎么就贸然接下这求助了?要是你我都解决不了怎么办?”   张小道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茅九将刘长润和蔡钧明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张小道惊讶的问:“九哥知道?”   茅九说:“昨天遇见了。你觉得这是遇见什么了?”   张小道:“遇见鬼了呗。”   茅九不太满意:“遇见鬼有许多种方式,类似于这种,无怨无仇不招惹主动上门的是什么情况?”   张小道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埋头寻思了好久,猜测道:“难道是……通灵?”   茅九:“继续说。”   张小道仔细回忆有关通灵的说法。   通灵,即通过某种方式遇见鬼魂或是在梦中与鬼魂见面对话。一般来说,无怨无仇者遇见鬼魂,要么是使用某种招魂方法和鬼魂见面对话。要么就是通灵,在一定契机之下能够和鬼魂触碰。   如果遇到的是善鬼,就不会有事。最多是磁场被影响到导致身体虚弱。但照刘长润和蔡钧明的描述,那些鬼魂死得冤枉,且有害蔡钧明的意思。那么可以说明蔡钧明遇到的是恶鬼。   原本蔡钧明阳气足,八字硬,按理来说是不会发生通灵事件。但是新学期里他搬进了新宿舍,恰好学校又换了新床。床上铺位置偏高,触摸到那些尸体。   十几具尸体环绕在自己身侧,自然而然形成一个阴气极强的磁场,影响了蔡钧明的磁场导致他在梦中开始感受到鬼魂的存在。   这就是通灵。   茅九:“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解决?”   张小道毫不犹豫:“打得魂飞魄散。”   茅九摇头,不赞同。   张小道说:“它们已有害人之心。”   茅九说:“枉死之鬼,投胎不易。当初它们怨气冲天,闹得事大,却并未伤及人命。又被道士困在那小小的天花板,无法投胎又不能享受供奉,俨然被抛弃遗忘一角。久而久之,渴望投胎的念头占据思维,只剩下杀人念头。但到底是还没杀人,不应该将其定为死刑。”   张小道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它们的确生有害人之心。所有的祸害不是应该在一开始就掐死,避免其成长为无法驱除的大祸害吗?”   茅九惊讶于张小道过于不近人情的想法,他严肃的打消张小道的这个念头。   “小道,阴阳两界是互不相关的,也没有可以界定裁判两界的法律。一旦两界人鬼相联系,无论它做出什么实际上都不会像阳界一样有相关规定的法律存在。阴界的规则只会根据鬼生前恶障善业施行惩罚与奖赏,所以阴界居民和阳界接触,对它们的判定的相关规则实际上是由天师决定的。阴界的魂不是没有生命,它只是和人类拥有了不同形态的存在。同样是被天道法则世界所承认的存在,我们并没有权利擅自决定他们的去留。”   张小道:“那么,天师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如果天师没有权利决定鬼魂的去留,那么天师驱魔斩邪又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维护稳定。阴阳两界有所交互却绝不能重叠,天师如果驱魔就是真的会杀死那些魂魄。令得它们魂飞魄散无法投胎,这是在造孽。除非鬼魂对阳界造成较大的破坏和伤害,不得已只能斩杀,否则只能选择驱除、囚禁以及送回阴界。天师实际上就是阴阳两界的执法者,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也没有规则束缚天师。所以选拔天师极其困难,因为作为天师必须克制自己不在杀孽中迷失自我,天师必须对阴阳两界一视同仁,天师必须做到不滥用手中权利、不会徇私更不会利用自己的能力为非作歹。身为天师,面临的诱惑比普通人要多更多。小道,天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控和人品。” 第67章 你特殊啊   茅九满意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张小道这:“啊?”   茅九眼一瞪, 张小道苦着脸问:“超度不是和尚干的吗?”   茅九摇头,显然对于张小道什么都不知道既无奈又可惜。他问:“你觉得超度是什么?”   张小道说:“超度亡灵去往生世界。”   茅九:“可以这么说。但最根本的意思是使亡灵脱离苦难, 蔡钧明宿舍天花板上吊着的十几具干尸最大的苦难在于枉死,在于死去多年无法投胎,每年每天要重复一次死亡前的痛苦。你要做的就是帮他们从苦难中脱离出来。”   茅九让张小道自己想, 想清楚了再跟他说。   不一会儿,陆六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吻了一下茅九。茅九顺手给他递了一杯茶, 张小道见状起身,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娘好。”   陆六面不改色的应下了。   彼时茅九正喝茶, 闻言, 一口全喷出来。呛着喉咙了, 咳嗽不停。   陆六给他拍背顺气:“慢点喝,着什么急。”   茅九朝着张小道瞪眼:“你叫六哥什么呢?”   张小道看看陆六,后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硬着头皮说了一次:“师娘……”   茅九抽抽嘴角, 脸黑。瞪了一眼张小道, 转头朝陆六说道:“小孩不懂事, 六哥别放心上。”   陆六喝了口茶,神色如常。闻言微笑:“不怪。小孩说错话而已。我不会计较。”   张小道不敢置信陆六竟然可以如此无耻。   茅九回头夸赞陆六大度, 随即回头严厉要求:“叫师父。”   张小道不乐意, 他要认的师父是茅九又不是黑心肝的陆六。   陆六也不乐意,他暂时没收徒的打算。这要是真受了张小道这句师父, 往后还真得上心带着。可张小道不是学风水的料, 给茅九当徒弟才合适。   大的小的都不乐意, 茅九能给他们打算的都做了,他们不乐意,他也不能强求。便放弃让张小道叫陆六师父,转而说道:“那算了,随你怎么叫,只别叫师娘就行。”   听着就尴尬。   张小道咬牙:“知道了,九哥。六、少!”   陆六淡定的喝茶,点头露出长辈的标准微笑。   张小道在一旁寻思着怎么超度,紧缩眉头。   陆六扫了一眼,问茅九:“要不要去游乐园玩?”   茅九:“不去。昨天不是人都爆满了吗?”   陆六:“昨天周六。”   茅九:“今天周日。”   陆六得意一笑:“我昨晚上网上提前购票。”   茅九抬头,有些好奇:“你怎么那么想去游乐园玩?”   陆六:“那儿有摩天轮。”   茅九皱眉:“摩天轮?”   陆六:“一个神奇的地方。”   茅九不太感兴趣:“有多神奇?”   陆六:“据说情侣一起坐摩天轮,到顶端的时候亲吻可以一辈子幸福。”   茅九有了点兴趣:“真的?这是什么术法?”   陆六摇头:“不知道。但是很多人都说是真的,很多人都去试了,亲自现身说法。”   很多人——网民。现身说法——贴吧恋爱帖子。   其实陆六不是没逛过贴吧微博论坛之类的,身在现代化都市没用过这些不实际。但关注的都不是这一方面的,尤其是没恋爱过,就特别相信这类说法……   对面的张小道正想到方法了,冷不丁听到陆六这么说噗的笑出声。   陆六和茅九看过来,见张小道这样就知道他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于是问他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   张小道认真点头,憋着笑说道:“不过也有说如果没有在摩天轮顶端亲吻或者错过亲吻的话,情侣就会分手。”   陆六自信满满:“阿九,我们去试试。”   茅九有些迟疑。   张小道瞥瞥两人,突然说道:“六少,您确定您购买的是两人座舱?要是人数爆满,没有两人座舱,一个座舱里面坐了三四个人……你们还要亲吻?”   陆六彻底愣住,随即板着脸,颇为苦恼。   茅九安慰他要不然就别去。   陆六不同意:“一定要去。两人座舱是吧?阿九,你等我通知。”   茅九:“好吧。要是没有也不用勉强,大不了工作日的时候去。”   反正他不用上班。陆六可以翘班。   转头,茅九朝偷笑的张小道说道:“小道,可想好怎么超度了?”   张小道连忙端正态度,摸摸后脑勺说道:“九哥,我的做法是通灵。”   通灵,顾名思义,与灵魂进行对话。   一般人没办法和灵魂进行对话,鬼有鬼话,人有人话,不是学就学得会。没有特殊体质或者用特殊方法搭建桥梁与之是无法沟通的。   简单点形容就是两种不同语言对话,需要翻译器。   茅九可以感受到鬼魂的存在,却无法与之对话。除非在特殊环境下譬如鬼域。陆六可以肉眼看到磁场或者说是气,风水学上以气定位,所以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到鬼。基本上世界所有物质皆存在磁场,磁场形成气,而陆六就看得到这气。即便鬼魂隐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仍然无法与鬼魂对话。   张小道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不仅可以直接肉眼看见鬼魂,同时可以与鬼魂对话。   总的来说,他这副体质在天师界中被称之为通灵体质。   所谓超度,即助亡灵脱离困苦。一般超度是念经,但念经只是缓解它们的痛苦。就像是在贫苦之人面前给他描述极乐世界的美好,实际上并没有办法帮助它们脱离困境。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念经就没有用了,有时候一些徘徊人间的幽灵或是毫无目的毫无记忆的飘荡,或是对人间犹有留念,此时经文就是指引它们步入轮回的路标,同时也能令它们从混沌和执着中清醒,重新踏入轮回。   但对于诸如蔡钧明宿舍天花板上枉死的鬼魂却没办法用经文消除它们的怨气,除非几十位僧人同时超度几十天。只现在哪来的时间消除它们的怨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想要超度它们就必须化解它们心中的怨气,解开它们此刻的困境。   只有了解它们才能知道如何化解它们的怨气,解开它们的困境。所以就需要通灵。   刘长润他们高中昨天补课,因为要放三日的假期。因为有三天的假期所以学校里人不是很多,基本上都回家了,剩下一些学生是离得比较远的,没能回去。   宿舍出了这些事,蔡钧明没法儿回去。刘长润自然也留下来陪他。不过宿舍里其他人都回去了,其中有两个本来不回去的,但似乎都知道了些什么于是也都回去了。   之前把单反借给刘长润的那人看到单反里的照片甚至已经打算请家长跟学校沟通换宿舍。   茅九等人过来的时候,宿舍里就只剩下两人。两人也没在宿舍里接见茅九等人,他们一整天都不敢待在宿舍里。一想到宿舍天花板吊满尸体,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回去。   两人是在图书馆会见的茅九,一见茅九正想将他带回宿舍。   茅九阻止了他们:“不是时候。”   刘长润闻言忙跟着说:“也对。抓鬼一般都是晚上……对了,茅大师,我们早上查到了一些东西。我想也许有些帮助,所以就跟您说一下。”   茅九摆手:“别跟我说,跟他说。”他把张小道推上前,说:“他负责这事儿。”   刘长润和蔡钧明都愣住,他们以为是茅九和陆六来解决的这事儿。可他却推出张小道,可张小道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太年轻了。   信得过吗?   心里上是信不过的。   张小道道术半桶水,可他会装。之前靠着肚里半桶水愣是在鬼怪论坛里给自己艹出一个不世出高人天师的人设,这会儿一张严肃的表情摆上,挥手沉稳的说:“进去说。”   然后一脚踏进图书馆里,特别有范儿。   刘长润和蔡钧明倒还真信了,再看茅九和陆六完全看不出异样的表情,于是就把张小道当成了同等水平的天师。   等他两人进去了,跟在后头的茅九陡然就笑了。   “装得真真的。”   陆六说:“唬得住人,带出去不丢你脸。”   茅九:“要是他道术能跟表现出来的一样水平,那才是长脸。”   陆六安慰他说:“才刚学,不用着急。你有的是时间带出个好徒弟。”   茅九说:“走吧。进去看看。对了,晚上那事儿让小道自己解决,你别插手。”   陆六无奈了,摊手说:“是你担心他解决不了,非跟着来。要不然我们现在都去吃烛光晚餐了。”   茅九:“大白天哪来的烛光晚餐。”   陆六小声呢喃:“制造出来呗。”   两人进去的时候,正见张小道摆足了架势,听刘长润和蔡钧明说他们查到的事儿。一见茅九过来,连忙起身给茅九让位置。   刘长润和蔡钧明见张小道对茅九的尊敬以及称呼,还以为两人是什么亲戚关系。心里直道他们家教好。   实则不然。   尊师重道,传承根本。   刘长润说他们查到的关于这栋宿舍楼的资料,如同之前说的,这栋学校的前身就是一处洋租界。后来被闹出一些不太好的事,加上那时候是特殊时期,很多建筑都被推翻掉。   后来这块洋租界建成学校,由于有过一段动荡的年代,很多传闻以及当初真正促使洋租界被推翻的真实原因已经不可考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流言传出来,只是流言不清不楚。   幸运的是,还有资料记载。   刘长润和蔡钧明几乎翻找了一整天才找到这些微薄的资料,他们查到当初洋租界被推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其中有一栋洋别墅出现闹鬼事件,里面一间房间里差点闹出人命。   后来请来天师询问,得知是房间里面有十几个枉死之魂。本来只要好好超度,将其送去往生之路,这事情也就罢了。可惜还没等那天师开始超度,就有政策下来。   严禁这类神鬼之说,严查严打。那天师还被抓走了,后来出来也逃得远远的,来不及将超度的法事做完。当时他是已经准备了许多,只等最后一刻的超度。   谁知后来有不懂事的青年踢翻了他之前准备的东西,竟然莫名其妙的形成一个困锁之势。生生把十几个枉死亡魂锁死在那房间里头,受了几十年折磨。   后来那栋洋房造成了如今的宿舍楼,当年吊死十几具尸体的房间就成了现在蔡钧明他们住的宿舍。恰好就在蔡钧明上铺位置的那块天花板。   其实学校建成之初,那间宿舍是被严禁使用的。当时的校长虽迫于形势,不信鬼神,却也不敢真拿学生的性命去赌。宁愿空着把那宿舍锁起来。   调职之后也吩咐继任者别用那间宿舍。但是到了蔡钧明升上高二,恰好换了一届校长。上一任校长调职匆忙没来得及吩咐,而且也觉得鬼神之说太假,也就没放心上。   而今年新生增多,宿舍不够用。校长就做主开了这间宿舍给学生住。   蔡钧明就很不幸的分配到这间宿舍,开学前几天没什么事。他本身阳气足,糟糕的是他恰好睡的那块地全都是尸体。久而久之,阴气侵蚀身体,阳气减弱。自然而然的就产生通灵现象,差点被鬼勒死。   茅九抬眸,看向蔡钧明的脖子。他穿了件高领外套,拉链拉得很上,看不见脖子。   “你差点被勒死?”   蔡钧明一愣,连忙点头。伸手把拉链往下拉了一下,给茅九看。   他脖子上的勒痕经过一天时间颜色变得更加深,黑紫黑紫,看上去很恐怖。   茅九眉头一皱,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   昨天那些东西还只是在蔡钧明手脚上留下印记,并没有伤害他的性命。但是今天却已经有了杀他的心思。   那么可以说那些东西并不如他所想的无害,之前不害人性命也许只是因为它们没有足够的能力伤害蔡钧明。而现在它们已经有了足够伤害蔡钧明的能力。   不过是一天时间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所以才说那些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凶猛。   茅九朝张小道说:“小道,通灵失败应该怎么做?”   张小道愣了一下,想到茅九之前说的,便说道:“失败的话……再尝试?”   茅九皱眉。   陆六给他按压额头,提醒张小道:“通灵失败还会给你再尝试的机会?要么你被那些东西干掉,要么你干掉那些东西。”   张小道眼睛一亮,他喜欢这种处理方式。事实上,刚才茅九提问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回答。只是担心茅九觉得他心性太凶残,怕他失望。   陆六温言笑道:“阴阳两界不是同一个世界,有所交集却绝不能互融。天师对鬼魂可存慈悲之心,却也绝不能心慈手软。”   茅九说:“小道,天师是执法者。”   执法者,必须公正严明,必须恪守自我。不能滥杀无辜,但也绝不姑息。   天师执法者实际上并没有被谁赋予他们裁决的权利,一切全凭天师界的规则和教导。所以天师心性、品性非常重要。   “既要存慈悲之心,也必须公正严明、斩邪除魔,其中尺度需你自己拿捏。”   茅九身为师父,只能教他道术。至于心性、品性只能观看是否合格,若是合格便慢慢引导,直到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师。   张小道点头,认真的将之记在心中。   茅九转头问蔡钧明和刘长润两人:“宿舍里吊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刘长润说:“听说是当初洋人和清政府出现巨大矛盾,清政府赔款割地。导致群情激愤,有些激进分子就夜里溜进洋租界,闯进那间别墅。把里面一家十几口全都杀了,听说还有小孩。”   茅九:“也太激进了。”他总觉得不太对,又问蔡钧明:“能把你当时看到的那些尸体的上吊方式跟我详细说说吗?”   蔡钧明连忙说道:“我这儿有照片,您看看。”   茅九接过照片,和陆六一块儿看。   照片照得很清晰,基本上连尸体穿着的衣服样式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样。   里面有人穿着清末长袍马褂,有人穿着清末旗袍,还有洋西装和洋裙子。仔细看是有十六个人,瞧着像是祖孙三代。   只是比较奇怪的就是其中有一些人不是正常的上吊死法,具体来说是分成了三种上吊死法。   一种是正常颈部上吊的死法,看上面有三具尸体脖子直接断掉耷拉在胸口处。第二种是四肢被捆绑起来背在身后,平放着被吊在半空,可以看见他们四肢扭曲,骨节脱离的模样。第三种则是倒吊着,绳子绑缚在脚腕处,他们的眼睛充血,眼眶脱落,这是因为倒吊着导致脑血管爆裂。   三种死法全都死相凄惨,第一种是正常上吊死亡。第二种属于体位窒息死亡,第三种一般来说不会轻易死去,除非吊的时间过长或者本身有血管上的毛病。   但是第三种死法的尸体……是小孩。   小孩的脑部发育不像大人已经发育成熟,实质上敏感又脆弱。那样子倒吊着挣扎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而且所有尸体脸上无一例外都是痛苦扭曲的表情,他们的身上出现挣扎的痕迹,有几个大人试图朝着小孩的方向挪动,似乎是打算救几个小孩。   但他们救不了,痛苦遗憾憎恨的死去。   换句话说,这十几个人全都是活生生被吊在天花板上过了好几个小时才痛苦的死掉的。也许杀死他们的凶手还站在下面欣赏他们的死状。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这根本不是激进者义愤填膺的误杀,而是有预谋的假借激进者的仇杀!   茅九没说什么,只是问蔡钧明还有没有照片。   蔡钧明连忙说有,然后又拿了十几张照片给他。茅九只抽了两三张拿在手中看,然后将先前拿的那张照片扔给张小道看:“好好看,找出问题。”   张小道听话的拿着照片仔细查看,一开始看不出问题。后来越看越觉得疑惑,再结合刘长润说的,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好像差点什么捅不破关键点。   茅九已将照片都看了一遍,抬头悄声询问陆六:“看出来了?”   陆六轻微点头:“嗯。”   茅九:“怎么样?”   陆六:“你要管?”   茅九:“瞧见了,不管不行。”   如果是仇杀,那就冤有头债有主。   陆六额头靠着茅九头顶,泄气的说道:“你说管就管吧。”   要是管了这事儿,他们就没有时间约会了。   他抄得满满的小本本,好多约会安排,到现在也就烂大街的看电影实现了而已。最糟糕的是他们选择了恐怖电影,一开始虚假的假装恐惧,后来实在太假遭到周遭情侣鄙视就装不下去了。   全程面无表情的看完电影,当时看着左右前后一对对恨不得扭成连体婴的情侣的陆六心里充满了恨。   茅九也恨,可是恐怖电影是他亲自选的。没考虑到两人职业以至于计划失败,即使感到挫败也得硬撑着面子。   现在他心里有些愁,担心两人不常约会导致感情破裂。   这是最可怕的后果。   茅九正愁着,头顶便觉一阵温热。一惊,抬头看,撞见陆六满是笑意和温柔的眼睛。   陆六挺开心的说:“不过还好我们一直在一起。换个角度想想,我们也算一直约会。只是约会的方式跟普通情侣相比,不太普通。约会的地点、时间、环境特殊了一点,但是谁让你特殊啊。”   “啊?怎么是我特殊?”   陆六啵了一下茅九脸颊:“你特殊,要不然我怎么喜欢上你?”   茅九:“……”   捧着脸颊,甜甜的。 第68章 阴邪煞   茅九等人在图书馆坐了大约两个小时, 天就黑了。   刘长润和蔡钧明带着几人先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将他们带回宿舍。   因为是假期的第一天,舍管不怎么管。仅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说了句不能过夜就放他们进去。毕竟不是女生宿舍,对学生带进外人并不是管的很严。   宿舍是回字形, 前后两边是楼道,但是那楼道被锁住了无法通行。剩下的两条楼道建在左右两边的中间, 需从天井穿过。   在宿舍的总门门口放了两尊貔貅石像, 本该是有些不伦不类。却不知是年代久远起了和谐的缘故, 竟也觉得没什么奇怪,异常的和谐。   陆六眼一紧,扫了一眼貔貅石像下新旧不同颜色和灰尘的地面, 问:“你们搬过这两尊石像?”   蔡钧明一听,说:“是。新上任的校长说这两尊石像年代久远, 也许带有福气。打算搬到教学楼去镇压邪煞, 让同学安心学习。考出高分好成绩。”   茅九疑惑:“教学楼有邪煞?”   蔡钧明:“呃……最近很多同学沉迷王者……”   几人无语, 这校长居然把游戏当成邪祟, 企图用貔貅石像镇压。   蔡钧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陆六:“您怎么知道的?”   陆六说:“地上灰尘。”   蔡钧明低头一看, 只见地上貔貅石像蹲着的地方有大约一厘米的宽度较为干净, 没有灰尘。其余地方则是较厚的一层灰。这么一看确实能看得出貔貅石像被移动过, 只是一般人不轻易去注意到罢了。   刘长润看那石像就说:“这两尊石像是这所学校建成的时候就已经放着了,一直到现在。前些天校长想要搬走, 但不知为何总是搬不走, 一搬走就发生怪事。没办法, 计划就暂时搁浅。”   陆六笑了一下:“镇压邪煞的东西,哪那么轻易被搬走。”   刘长润和蔡钧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等他解答。   陆六却没什么心思要解答,兀自靠着茅九,差不多是废了。   茅九站得笔直,任陆六把他当成桩子来靠。   张小道有些尴尬,颇想把陆六拉开。别败坏茅九名声。他不由自主的朝刘长润和蔡钧明两人看过去,却发现这二人瞎了一般神色如常。   不由的,倒对这二人有些好感。殊不知,于二人而言,男人跟男人以及各种腐话题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一开始稍微震惊了下,后面就没什么感觉。现在他们更担心的是宿舍里满天花板的尸体。   一行人走进宿舍楼,从中间的楼梯进去。一直走到三楼,停在靠着楼道最边缘的一间宿舍。刘长润在开门,陆六便拉着茅九到旁边观看宿舍楼的外面。   宿舍楼建在靠围墙的一面,也就是校园的深处。往下看是一排新栽种的树苗和跑道,跑道旁边是围墙。围墙后面是一条大河的支流。只是那河太脏太黑了。   蔡钧明凑过来说:“那条河黑得跟墨水似的,我们学校戏称为‘黑龙江’。原先倒满了垃圾,后来附近居民抗议,才开始整治。河面才干净起来,虽然还是很黑。其实现在好很多了,以前不仅脏还臭。睡最边的宿舍半夜不锁好门窗被臭醒都有可能——别不信,大夏天的,天气炎热,东西容易发臭。”   这时门开了,还是夏天。外头的天气闷热得紧,这门一开,里头严寒的冷气扑面而来,众人只觉一阵寒冷。   一时无言。   刘长润扯扯唇角,有些僵硬的说道:“我们这宿舍……没空调的。”   所以迎面扑来只有炎热的气息,而绝不会有这么冰凉的寒气。或者说不是寒气,而是阴气。   茅九安慰他:“想想看,这挺好的。至少你们有免费空调,大夏天估计都得盖被子睡。其他宿舍都没这待遇。”   蔡钧明呵呵的笑:“真是荣幸。”如果可以还是免了,给他们普通人的待遇就好。   茅九耸肩,朝陆六说:“如果是我,至少会等到夏天过去再驱鬼。”   陆六一脸赞同。   刘长润几人不想跟这俩非人类对话,当成什么都没听见迅速进宿舍。   张小道一进去,茅九上前两三步把门锁了起来。门里刘长润和蔡钧明俩人反应迅速扑过来扒着门大呼小叫的求饶,鬼吼鬼叫的半天没听清在求饶什么。   茅九淡定的吩咐张小道:“不要求你将里面的东西驱走,只需要保证刘长润和蔡钧明的性命以及问清楚它们的执念。这是你拜师的条件。”   张小道本来也想扑过去求饶的,一听眼睛就亮了,铿锵有力的回答:“没问题,九哥!”   真的没问题吗?   刘长润和蔡钧明哥俩好的抱着瑟瑟发抖,祈求的望着张小道。   张小道拍着胸脯保证,“我跟你们在一块呢。要死我也陪着你们一块儿死。”   我们一点都不想死!总觉得听完之后更加没有保证了。   刘长润和蔡钧明愁眉苦脸。   张小道不满的咕哝:“再说了我师父还在外面守着呢,能有什么事?”   张小道四处溜达,环视一圈宿舍最后将目光定在靠近窗户的上铺的那块天花板。指着那天花板问蔡钧明:“你就是睡那儿的?”   蔡钧明点头:“对。您看出来了?”   “感觉得到。”   “感觉……您不能看见那、那些东西吗?”   张小道:“看是看得见,需要契机……鬼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出现,它们会隐藏,到某个时刻出现。那时我就看得见,你们也许看不见。不过如果鬼怨气太重,而你们恰巧阳气弱了些,也能看见。”   张小道毫无顾忌的一连说了好几个‘鬼’字,阵阵阴风吹过,吓得刘长润和蔡钧明又是一阵颤抖。张小道无语的瞪着他俩:“阳台门没关,风吹进来而已。”   两人问张小道:“什么时候收了那些东西?”   张小道:“等他们出现。”   两人同时问:“什么时候出现?”   张小道:“午夜十二点左右吧。十二点到两点是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鬼……那些东西力量最强的时候。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   蔡钧明连忙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半左右。   “还有三个半小时。”   张小道点头:“那么我们就需要等三个半小时……话说你们不开灯吗?”   刘长润解释:“我们宿舍这个时候都没灯,因为要晚自习。除非到晚上十点,那时会有一个小时的电。”   张小道一阵无语:“你们这是上学还是坐牢。”   “上学如同坐牢。”   刘长润推了一把蔡钧明,然后说道:“我们这有台灯,昨天刚充电。您要用?”   张小道摇摇头,搔搔后脑勺,不好意思的承认:“啊,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紧张,现在乌漆嘛黑的,感觉更紧张了。不过没关系,咱说说话就不紧张了。这会儿不紧张了……你们要先睡会儿休息吗?”   刘长润\蔡钧明:……不了谢谢。   不知为何,张小道坦诚他的紧张之后,他们也毫不掩藏自己的紧张和恐惧,但在等了几个小时之后居然也不紧张恐惧了。甚至还有闲心联线上网斗地主。   大概是刚开始的时候紧张过头现在反倒不紧张了吧。   门内的几个年轻人热火朝天的斗地主,联合起来干翻外人。玩得不亦乐乎。门外两人倒是亲亲热热的度过两人世界。   今天是放假日,挺多学生要么回家,要么出去玩了。这会儿也没人在宿舍楼,特别安静。尤其是三楼,大概是刘长润拍到的灵异照片那事儿传了出去,今天许多学生就都回家了。   假日里学生少,这所老旧的学校本来就特别阴森,人气一少就更加阴森了。就算没出蔡钧明这事儿,大部分学生也不愿留在学校过假日。   陆六低头牵着茅九的手,专心致志的玩弄着他的十指。   茅九问他:“这栋宿舍是不是有问题?”   陆六:“嗯?”   没怎么想回答的意思。   茅九:“快说。”   陆六把脸凑过去:“你亲亲我,我就说。”   茅九牙酸的‘嘶’了一声:“六哥,你也太黏糊了吧。”   陆六委屈:“你嫌弃了?还是后悔了?”   茅九牙酸变成牙疼,赶紧哄他闹脾气的小公主男朋友。   陆六得寸进尺:“那你亲我。”   好好好,依你。   茅九在陆六两颊边各一个吻响亮的‘啵’了俩下,‘啵’完后面对陆六责问控诉的眼神有些懵的问:“怎么了?”   陆六眼神幽怨带着控诉,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唇:“这里。”   茅九:“……”   当茅九靠近,唇刚贴上陆六的唇,肩膀就被掐住往前靠。似有很大的力量压制着他令他动弹不得,随后就是陆六如猛兽一般吞噬食物的凶残迅猛,狠狠的攫取他的唇,将舌头伸进来扫荡。唇齿间有力的碰撞发出啧啧水声,喉咙响亮的咕隆声犹如贪婪的野兽犹不满足,渴望将唇中猎物吞吃入腹,方可解了心中极度的渴望。   茅九眼神迷蒙,呼吸急促,手脚无力的靠着陆六。耳边还听着陆六委屈的指控:“我们什么时候嘿嘿?”   茅九恶狠狠的警告:“想都别想。”不过一个吻就如此凶残,真嘿嘿了,他还有命吗?   茅九自以为恶狠狠,其实声音沙哑,软软的跟刚被欺负得狠了无力承受的模样。太太太太诱惑人了。   陆六是人,所以他成功被诱惑了。   茅九还没喘完,又被攫住唇,狠狠的啃噬一番。   真是够了!   陆六还委屈得跟被欺负的人是他似的:“我们什么时候嘿嘿呀?我都憋疼了。”   茅九:“……婚前不能发生性行为。”   陆六兴奋:“我们立刻结婚。”   茅九:“华国没有同性婚姻法。”   “其他国家有。我们现在……好吧,明天去。我让人准备机票,或者准备直升飞机,我们直接飞过去,我会开飞机。”   茅九:“不去。”   陆六窝着茅九肩膀,黑亮亮的眼睛深邃深情,直勾勾盯着茅九:“去吧去吧,就去一天。不,半天,我开飞机很稳很快。我认识一个牧师,他可以快速帮我们证婚……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只领结婚证。”情绪稍微有些低沉,小公主陆六内心也是有盛大婚礼的少女梦的。   说到底根本就是为了一起做嘿嘿的事情吧。   茅九特别想控诉并狠狠拒绝,但是对上陆六漂亮的带着雾气和祈求的眼睛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等我师父回来,跟他说一声就去。”   陆六眼睛一亮,抱着茅九跳起来欢呼。   茅九猝不及防被公主抱,差点被高兴坏了的陆六吓蒙了。   茅九拍着陆六:“放我下来。”   陆六小心翼翼的,把 他当成易碎玻璃似的放下来,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说好了。我们到时请各自的亲人朋友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想想我们该去哪里或者哪个教堂举行婚礼。你喜欢白玫瑰还是郁金香?我两者都喜欢,要不然结婚两次?结一次就度一次蜜月。最重要的是有两次洞房。”   茅九:“……不是领个结婚证就可以了吗?”   陆六不可思议的惊讶状:“我们要结婚啊!没有婚礼怎么行?要有教堂、牧师、誓词……对了,还要拜堂。”   茅九听笑了:“西式婚礼哪来的拜堂?”   陆六不管:“我说有就有。”然后抱着茅九不撒手:“你答应了就不能撒手,我可都听见了。这里所有生灵都能为我作证,草木、风水、星月,还有我的心。”   茅九又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甜甜的甜甜里面,鬼知道甜甜的甜甜是什么,但就是甜甜的。仿佛每个毛孔张开呼吸到的都是甜甜的空气,跟陆六待一整天,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呼吸这种甜甜的空气。   拍了拍陆六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先干正事。”   陆六撇撇嘴:“我干的就是正事。”   茅九忍不住笑意在脸上扩开,他忍了好几次想正正脸色,都没能忍住。就抬头在陆六嘴角印下轻轻的吻,直接把陆六吻傻了。   这人,自己吻上来的时候跟凶兽似的,不知矜持,只知掠夺。一被茅九一个轻吻,立刻纯情得跟小男生似的,傻了。   可是他这样,茅九就是喜爱,而且最无法抵抗。   茅九又凑上去吻了两下:“好啦,你就告诉我是不是这栋宿舍楼风水有问题。”   陆六这回很乖,不搞事不傲娇了。   他指着前面的宿舍门框上说:“你看。”   茅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宿舍门框上面挂着一个模样极其光滑漂亮的葫芦,葫芦旁边还有一块八卦镜。这点浅显的风水学上的镇压煞气的方法他还是知道的。   他又侧头看了看其他宿舍,并没有挂着这东西。仔细想想,似乎宿舍楼门口镇压着的两尊貔貅石像,宿舍门框上挂着的葫芦、八卦镜都是镇压邪煞的东西。   那就是说明有人利用风水学镇压了这里头的邪煞。记得刘长润说过,当初是有位天师想要超度里面的亡魂,但是后来发生意外,导致超度的法阵变成了困锁住亡魂的阵法。   照如今看来,却不仅如此。   如果按照他所猜想的,这是一起仇杀案。那么也许破坏天师超度亡魂的事件恐怕不是意外,而是有计划的报复。如果真是这样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能让人在杀了一家十几口之后还不肯放他们轮回转世,故意设计使他们困在死亡之地无数次经历死前苦楚。   陆六拉着茅九往窗户那儿看,窗户有半人高,站在门口是完全看得到里面的情景。因此,里面的人在窗户上贴了磨砂窗纸,挡住了里面和外面。   陆六指着窗户上面没有贴到磨砂窗纸的一点,隐约可见是一把古铜钱剑。   “应该是有三百年历史的古铜钱剑。貔貅石像、葫芦八卦镜、古铜钱剑,都是镇压阴邪煞的东西。”   “阴邪煞?”   “风水学上有很多忌讳,一个不当就会冲煞。煞有多种,其中最为阴邪的就是阴邪煞。风水学上对阳宅和阴宅极为忌讳,而且有非常严格的要求。绝对不能把阳宅跟阴宅建立在一起,这是形成阴邪煞的一个条件。另外葬在火葬场、屠宰场这种凶煞之地也会形容阴邪煞。你看——”   陆六拉着茅九往外头看:“下面是河,本来建筑前河后山,背阴抱阳是不错的风水选址。偏偏这条河过于脏,聚集了污浊脏气,形成恶水,坏了这里的风水。后面原本有山,后来被移平建成食堂——穷山。死了人的地方,就是凶煞之地。尤其是死得冤枉,死后还被困锁一方的亡魂,刚才打开门你也感受到其中凶猛的煞气。这是阴宅。一般来说,即使是穷山恶水都没有阴宅来得可怕,其次,你看这栋楼的建筑,本来方方正正围绕起来,在风水学上是没什么过错的,这叫藏风聚气的风水格局,有利家宅兴旺。偏偏它设计成四面漏风,而且一间间宿舍的设计,前门后阳台,穿堂风过。这是风口选的不好。穷山恶水、风口阴宅,这是极其糟糕的风水格局,难怪不过是将门口的貔貅石像挪动一点,宿舍里的亡魂就能杀人。”   蔡钧明他们住的那间宿舍本来是不开放的,即使被开放出来,里头那些亡魂怨气极其重,影响了蔡钧明的阳气导致拥有害死他的力量。   但是在能够镇压邪煞的貔貅、葫芦八卦镜,甚至是最难镇压邪煞的古铜剑面前,居然也对其失去镇压作用。最根本原因就是这处风水格局设计糟糕到了极点。   也许最开始设计这栋教学楼的人也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前水后山,本是极佳的风水格局,原先的风口位置恐怕也不是现今这模样,应该是经过几次修整才将风口改成现今这模样。   在后来无数次的学校扩建过程中,宿舍后面的山被移平,扩建成食堂。原来作为前门的地方被逐渐废弃,导致风水格局转变,再加上前面的河流在经年的污染中变成了集污浊恶臭于一体的恶水。   风水格局就彻底坏了。   风水格局一坏就形成了阴邪煞,分担了貔貅石像、葫芦八卦镜和古铜钱剑镇压邪煞的力量,以至于宿舍内的亡魂得以挣脱束缚出来害人。   茅九感叹:“恐怕当初害死那无辜的一家人的恶人,也没料到今天会是这个局面。”   如果不是刘长润恰好认识他二人,恐怕现在蔡钧明已经被亡魂所杀。说到底,里头的亡魂就是怨气深重,没有报仇就无法投胎。他们杀蔡钧明目的恐怕是为了得到他的身体,有个躯壳得以自由行走,寻找仇人报这迟来百年的灭族之仇。   杀人偿命,因果报应。   茅九本也不会管,只是蔡钧明无辜,刘长润也无辜,这宿舍里的许多学生也是无辜的。倘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恐怕蔡钧明会无辜死去,这宿舍里的许多学生都会无辜死去。   别以为亡魂拥有理智只会寻找仇人而不会殃及无辜,越是心中怨气深重的鬼魂就越是没有理智,也更加渴望鲜血和杀戮。   距离亡魂死去已有百年时间,当初害死他们的仇人早已作古。即便是后代也难以寻找得到,迟迟找不到仇人只会令亡魂焦虑狂躁,进而不断杀人。   而且,杀戮是会上瘾的。   谁能保证这些亡魂报完仇之后会乖乖投胎?   所以茅九和陆六才会插手管理此事,顺便给张小道设一个试炼。 第69章 吻,讨厌吗?   张小道盯着手机上的那个数字,神情严肃, 目光炯炯。他身后刘长润和蔡钧明两人靠一块儿打瞌睡, 大概是斗地主让他们身心放松以至于在闹鬼的宿舍还睡得着……当然重点是宿舍阴凉堪比空调, 太舒服了。   57、58、59……   “时间到!”   刘长润和蔡钧明两人猛地惊醒, 一抬头看见张小道紧紧盯着靠阳台窗户的床铺的那块天花板。两人跟着看过去,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却不知为何, 那儿像是真的吊着十几具尸体, 齐刷刷转头盯着他们看。两人害怕的跟在张小道身后, 战战兢兢的问:“大师,那些东西……出来了?”   张小道点头, 问:“你们想看吗?”   两人瞬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拒绝。   张小道有些遗憾,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稍微有些寂寞。   他向前走,打算爬上上铺。蔡钧明拦住他:“你就这样爬上去?我是说不用符或是铜钱剑什么的?”   张小道摆摆手:“想多了,我来通灵的。”   一步一步爬上去,阴寒从脚底板侵袭上来, 等到他爬上去的时候, 一双脚居然被冻得有些僵硬了。盘腿坐下,张小道抬头朝四周围的尸体打招呼:“嗨。”   十几具腐烂的尸体猛然扭头阴冷的盯着张小道, 有一具尸体掉下来,脸贴着张小道的脸, 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小道。   张小道被吓了一跳, 稍微往后退, 咽了咽口水。他对于这些死相恐怖的鬼不是特别怕,不就是尸体?他一直是阴阳眼,看得见这些东西,从小看到大。   后来他家在南方乡下,那种地方每年会出现死人。那些死人都死得奇形怪状的,有时候到城里去,看到被车撞死的。整个身子被卷进车轮里,脑袋当场就飞出去。   那些人的死状比眼前这些鬼恐怖百倍,他也没怎么怕。大概是习惯了。   但是怎么说呢?有时候这些恐惧只是视觉刺激,有些东西本身就是充满了危险性,能够自然而然的让你觉得恐惧。   眼前这十几具吊死鬼就是充满了危险性,张小道有感觉,如果不是他先开口恐怕他们会直接扑上来咬死他。如果他说的不合他们心意,恐怕也会被直接吊死在这里。   张小道先说明来意,然后先小心翼翼的询问他们未了的心愿。   这些东西不开口说话,在观察他,似乎对于一个不是同类的居然能够看到它们以及和它们对话感到惊奇。但这种惊奇不是什么好事。   张小道苦笑着想,被十几具腐烂的尸体围绕着打量真是一件考验心脏的事情。他在图书馆的时候,茅九给了他一张照片让他仔细看。   这样明显的提示他自然能懂,仔细看完后也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他同样想到了仇杀,如果真是仇杀,那么这些东西就很难超度了。   有仇报仇,因果报应。   天理伦常,根本不是他可以干涉的事情。   要想将他们超度就只能找到当年害死他们的凶手,让他们亲自报仇。可当初的文献早都丢失,根本没什么资料了。他也不敢立刻就问当年的事,根据他多年和鬼魂打交道的经验,一旦他贸贸然提到当年的事情绝对会刺激到他们,让他们瞬间化为厉鬼。   九哥交代他,只需要问清楚他们的执念。其实换句话说就是要知道当年事情真相,谁是害死他们的凶手。但是,问一个鬼回忆最怨恨的事情,真的非常刺激他们。   ……谁让他道术不行。   张小道只能尽量稳住眼前十几具即将转变为厉鬼的东西,先是一点点的询问,释放自己能帮助它们的信号。他既要让它们觉得无害,又必须能够威慑住它们。   鬼是欺善怕恶的,如果不能震慑住它们就会反过来被害死。但是又不能让它们产生戒备和敌意,所以他得把握住这个度。   刘长润和蔡钧明在下面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他们肉眼看不见那些东西。但是看得见张小道在干什么呀。   他们看见张小道手舞足蹈,自言自语,说的话却又是他们都听不懂的音节。却又觉得那些音节莫名的诡异,让他们有些神思恍惚,仿佛有种魂魄离体的感觉。   可他们又不知道魂魄离体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魂魄离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然后他们看见张小道脸色越发苍白,有些疾言厉色,开始冒出冷汗。当他提高音量说出一句话的时候,宿舍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度,如坠冰窖。   先前那种冰凉的舒服的温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冷。   张小道额头上渗出冷汗,表情有些痛苦。   刘长润和蔡钧明看得有些担心,想了想,蔡钧明推了一把刘长润,悄悄的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床铺。那个床铺里面有个背包,背包里有架单反。   单反就是之前借的那架,被借的那同学匆忙回家,没来得及拿走那单反。估计也是不会要了,毕竟里面拍出了那么晦气的东西。   蔡钧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刘长润拉住他,无声的摇头。蔡钧明掰开刘长润的手,坚持去拿了那架单反,然后对着自己的上铺拍照。   闪光灯瞬间照亮了宿舍,张小道猛然回头,脸色大变:“糟了!”   蔡钧明低头看着单反里面拍到的东西,十几具吊死鬼齐刷刷回头怒瞪着他这个方向。胶片都无法抵挡住它们的愤怒。   蔡钧明和刘长润心惊,被吓到了。   张小道大喊:“快跑!”   跑?跑哪儿去?   两人反应过来,转身想跑的时候却晚了。两根麻绳突然从天而降,迅速套进两人的脖子往上用力一拽,两人便只能无力反抗的在半空中踢踏着腿。   张小道心慌,他想起茅九的吩咐,必须保住刘长润和蔡钧明的性命。一急,咬破食指在掌心上画符,“驱雷奔云……开旗急召,急急如律令……疾!”   以血画符,效果加倍。若用天师血,则效果更可观。只是张小道画的是引雷部神符,这是高级驱鬼符,不是他现在能够驾驭得了的符咒。   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符咒类型,只是现在他也顾不得了。   火红色的雷光从张小道的掌心射出,下一刻门被踹开,一道身影飞速踩上门口的床铺,踏着栏杆三两步跳到上铺朝着阳台方向的床铺过去,路过被吊在半空挣扎的蔡钧明和刘长润时,没有丝毫停顿的挥出手里的古铜钱剑,将麻绳斩断。   两人掉下去,空气似乎隐约有惨叫声。   茅九握着张小道的手腕朝向洞开的门,门外是阳台,阳台之外是一颗几十年树龄的老树。火红色的雷光射向老树,将老树所有的枝叶全都震落下来。   然后他咬破食指,点在张小道的额头,不带停的一笔画完镇魂符咒。张小道一见是茅九,立刻就想动,茅九按住他的肩膀:“不想变白痴就别动。”   闻言,张小道不敢动了。   他在画完符之后疲累无比,感觉三魂七魄隐隐不受控制。此时一听,方知情况严重,便不敢丝毫乱动,全凭茅九安排。   茅九凝神替他画镇魂符,在他额头上、背上、肩膀手臂,封住张小道蠢蠢欲动的三魂七魄。失血有些多加上画镇魂符有些耗力气,不过一会儿他的脸色就有些苍白了。   因为茅九擅自闯入,并救了惹怒那些东西的刘长润和蔡钧明。所以那些东西就很愤怒,他们此刻是有些失去理智的,于是就想扑上去撕咬他。   但陆六取下挂在窗户上的应该有两三百年历史的古铜钱剑,将天花板上十几个吊死鬼全都揍了一遍。   他现在的心情可是非常不好,他男朋友现在正失血过多救他小徒弟。本来所有的事情就全都是眼前这些破玩意儿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还敢在他面前蹦跶,不揍得他们缺胳膊断腿不知道后悔俩字怎么写。   十几具吊死鬼全都被揍了一遍,陆六又去门口取下挂在上面的葫芦,直接把十几具吊死鬼收进里面。免得它们瞎折腾,烦都烦死了。   刘长润和蔡钧明两人怔鄂的盯着陆六做完这一切,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是从宿舍一瞬间恢复成正常高温来看,那些东西估计是在陆六手里的葫芦里。   感觉……真正的大佬就在眼前!   不过,陆六的铜钱剑和葫芦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们看见他仅仅是在窗户和门口抓了一下就有了?这是什么法术?   茅九松开张小道,脸色有些疲惫。   陆六晃完葫芦,见状,连忙小碎步过去扶着茅九下来。要不是茅九抗议,坚决拒绝,估摸他是想公主抱而不是仅仅搂着茅九腰让他靠着自己。   他瞧着茅九惨白的脸,心疼的说:“回去给你炖猪血。”   茅九脸色难看:“难吃。”   陆六瞪眼:“吃啥补啥,懂不?”想了想,又缓和了语气:“保证去腥味。”   茅九:“不吃姜、葱和芹菜。”   怎么那么事儿?!   可是瞧着茅九惨白的脸色,陆六就心软了。   “行,保证给你做得没味道。”   张小道形单影只的慢吞吞的爬下上铺,脸色有些憋屈。刘长润和蔡钧明理解他,时刻被塞狗粮的滋味就跟时刻拿刀子往心口上插一样难受。   陆六面对茅九表情温柔,面对刘长润、蔡钧明和张小道那就是疾言厉色,宛如海上暴风雨。   他脸色阴沉的问:“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听着一开始挺好的,后来有声音惊扰了它们才让它们暴走……你们拍照了?偷偷拍的?”   刘长润、蔡钧明噤若寒蝉,面对陆六强大的气势竟然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   他们似乎一直都忽略了跟在茅九身边不怎么说话但是时刻黏糊着茅九的陆六,对方质问他们的声音也不大,正常人的音量,甚至是有些偏低的。   却不知为何,犹如雷霆万钧之力,压迫得他们不敢回话并心中愧疚不已。   原本以为有茅九撑着的那种侥幸心理和逃过一劫的放松此刻全都跑光,变成了紧张。   看他们两人犹如鹌鹑似的缩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张小道有些不忍,就开口:“他们也是为了救我……呃,当时我问到谁是害死它们的凶手导致它们情绪激动,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拍照吸引注意力,我可能就会被掐死——”   陆六也不满意张小道:“既然是这种危险情况,为什么不呼救?我和阿九都在门口站着,呼救一声很难吗?”   张小道愣住,连忙解释道:“呃,可是、不是说……我得保护他们两个……”   张小道的解释在陆六和茅九平静的目光下慢慢的消下去,直到心虚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几次都试图开口解释辩驳,却又莫名心虚说不出话来。然而他又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茅九叹气,对着刘长润和蔡钧明说:“你俩先休息,明天再过来找你们说说这事儿。小道,走吧。”   张小道跟在茅九和陆六后面,刘长润和蔡钧明想送他们离开校门口,被阻止了。   “不用了,就到这儿吧。你们也累了,也许明天还需要你们查资料,还是早些休息吧。”   到校门口的时候,陆六叫了辆车,等着送张小道回家。至于他和茅九,倒是自己有开一辆车。   茅九对仍百思不得其解的张小道说:“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的,如果通灵失败要怎么做吗?”   张小道点头。   茅九:“怎么做?”   张小道:“斩杀!”   茅九:“那么你以为斩杀是为了什么?”   张小道:“……杜绝鬼魂转变为厉鬼为祸他人。”   他回答得有些不自信,茅九说:“你说得没错。你也是属于‘他人’的一员,斩杀它们是为了杜绝它们变成厉鬼害人同时也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束手束脚,死的就是你。”   “你以为天师是执法者就没有危险?警察手里拿着枪,也会遇到厉害的罪犯。如果不能先发制人,必要时候将犯人击杀,死的就是自己。他们也是执法者,要面临的危险却比普通人更多也更大。天师也是如此,时刻将生命摆在第一位,无论你是还是无辜者的生命。如果有最好的办法能够解决那些东西并且抱住自己的性命,那么就必须选择最好的办法。小道,你要明白,我们是在跟鬼打交道。”   鬼是可怕的,没有理智情感的东西,不能以常人伦理和道德去约束它们。   茅九当初作为天师之前,上的第一课是斩邪除魔,心性正直和约束自我的品德课。成为天师之后的第一堂课,是被教导爱惜生命,无论是谁,都必须以活着为前提。   陆六叫的车来了,送走了张小道。然后扶着茅九上车,回家。   张小道坐在车里沉思,然后醒悟。   他想他能明白自己明明按照九哥的吩咐,保护刘长润和蔡钧明了为什么他还失望。茅九失望的是明明他和陆六就站在门外,只要他叫一声,他们就能立刻踢开门进来救他们。   然而他却只想着要通过茅九的试炼,画出根本无法驾驭的引雷部神符,导致自己神魂不定。如果不是茅九及时进来给他镇魂,恐怕现在三魂七魄都要丢掉一些,真正变成个傻子。   想到这种情况,张小道竟觉得后怕。   他开始感到后悔,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控制引雷部神符,导致自己变成个傻子。没有将所有的吊死鬼收拾掉,那么很大可能性还会害死刘长润和蔡钧明。   明明有最好的解决方法,却因为意气用事和对自己的过度自信差点导致三人团灭。   怪不得九哥生气了。   张小道想着回去后给个电话或者短信道歉,不过想想不太诚意,再说了人回去还要休息,也不好打扰。便编辑了一条短信,表明自己知错的态度,明天再好好道歉反省自我。   直到车子开到余宵珲的小区,张小道才收到茅九的回复:没事儿,好好休息。   张小道下车搭电梯,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亮着盏小灯,进去一看发现余宵珲正坐客厅里看报表。听到他的开门声,余宵珲没抬头也没问什么,就是温和的说:“回来了?厨房里给你热着饭和菜,端出来吃吧。”   心里的暖流一股股的冒出,张小道期期艾艾的蹭到余宵珲身边:“哥,对不起。”   闻言,余宵珲抬头,目光温润:“怎么突然道歉?”   张小道:“就是觉得很打扰到你。”   余宵珲一笑,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张小道坐下。等人坐下之后,大掌往人头顶上一盖,使劲儿一揉,说:“什么打扰。这话我不爱听。你来了,这儿就变得热闹,像个家。我很开心。”   张小道抿唇,侧头说道:“我总觉得自己给哥添麻烦,我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连衣服也不会洗,还老是这么晚回来,让你等我。”   一开始来的时候,他心里是存着些傲气的。他是天师,拥有特殊的体质,是个天才,即使家里无法教习他。但他就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哪怕面上对家族里唯一一个会读书的大学生存着敬意。其实面对连鬼神都不信的余宵珲,他是有些高人一等的傲气,虽然后来真心接纳了余宵珲他也自觉自己不比他差。   但是接二连三遇到的事情打击了他的信心,在茅九的教导下,他发现自己连天师界中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接二连三的犯错,被教训。   他现在真正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傲气有多可笑,傲气的最根本力量源于本身有能力,他连衣服都不会洗,凭什么傲气。   余宵珲好笑的看着张小道像只被淋了雨的小猫咪一样沮丧,说:“我也觉得自己给你添麻烦了。”   张小道抬头:“啊?”   余宵珲说:“上次我又是遇到蛊婴,又是中了虫蛊,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无数次。根本就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张小道连连摆手摇头:“才不是,也不是我解决了虫蛊……唉。”   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张小道跟平时懒散又有些小骄傲的张小道完全不同,不过余宵珲发现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觉得挺可爱的,都很喜欢。   余宵珲心随意动,掐着张小道的下巴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倾身覆上他的唇,辗转缠绵。过程中眼眸始终带笑,直视张小道。   张小道石化了。   余宵珲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傻了?”   张小道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滚到沙发另一端,紧紧环抱着膝盖瞪着余宵珲,声音有些颤抖:“哥、哥,你刚……刚刚是在安慰我?”   余宵珲想了想,“算是吧。”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张小道小心翼翼:“是……兄弟之间的……安慰吗?”   余宵珲笑而不语。   张小道吞咽着口水,僵硬的笑:“肯、肯定是啦。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呢……我、我回房了。再、再见。”   余宵珲叫住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刚刚的吻,讨厌吗?”   张小道:“……”   余宵珲失望:“讨厌啊。”   张小道冲动:“不讨厌!”   余宵珲眉开眼笑。   张小道抽抽脸皮,转身迅速跑回房,砰的一声甩上门,扑倒床上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包起来。脑海里只有一行话飘过: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吻我了……吻我了……   余宵珲朗笑出声,同手同脚的张小道慌里慌张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太可爱了。 第70章 应淮山   第二天, 还是在市中心图书馆见面。   刘长润和蔡钧明早在那儿等着了,茅九和陆六到的时候恰好在门口遇见张小道和余宵珲二人。   茅九远远的就瞧见这两人气氛有些古怪,张小道低着头, 眼神乱飘。余宵珲在叮嘱他, 望着张小道的眼神很温柔。蓦地伸出手摸张小道的头发,后者吓得往后跳一大步。   余宵珲有些惊愕,随即自嘲的笑笑, 神色黯然。   张小道有些愧疚的解释着什么, 余宵珲摇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茅九和陆六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张小道眼神左右乱晃的时候晃到他俩身上, 吓了一跳:“九哥!”   余宵珲收起脸上黯然的神色,淡然的托了托眼镜,朝他俩打招呼。   茅九视线在张小道和余宵珲身上来回移动, 随即开口:“进去说话吧。余先生,您也要进来吗?”   余宵珲:“不。我只是来送小道,我要去上班了。小道, 再见。”   张小道没回头, 招招手示意再见。态度有些不礼貌,不过余宵珲不在意,倒是觉得这样别扭害羞的小道很可爱。   刚要转身的余宵珲似是想到什么回头又说:“六少, 您今天还不去上班?”   陆六内心有些懊恼,面上装得很大佬。   大佬冷傲的点点头:“不去。”   余宵珲表示知道了,又汇报他最新得到的消息:“陆董请两周的假期, 公司现在很需要您当形象代言人,稳定民心。以及保持和大少的联系。”   余宵珲小心斟酌着语句,告诉陆六,该特么滚回来当吉祥物了!公司没大佬主持大局好歹回来镇镇场子,别特么一天到晚只知道泡小男友。   闻言,陆六瞪眼:“老大怎么请两周假期?他干嘛了?”   余宵珲提醒陆六:“路董在公司里工作二十年,一直都没怎么休假。以及,陆董和陆夫人约会去了。”   人那才是名正言顺的度蜜月,合情合理的约会。像您,没名没分,赶紧滚回来干活儿!   余宵珲这两天是有些忙疯了,昨晚上直接工作到两三点。一半是在等张小道,另一半的确是公务繁忙。因为真正主持大局的陆董突然撂下一句话就订了机票带着他夫人跑了,美其名曰,约会。   他很想知道,促使陆董这位勤勤恳恳从不知休假和约会为何物的大佬突然想要度蜜月的人是谁。如果知道了,大概他会举枪毙了他。   陆董一跑,将公务全部分到他们身上,将需要签署的文件全都交给陆六签署。身为明面上的总裁,陆六正处于热恋中,三天两头翘班,以至于许多需要用到陆六签署的文件到现在都没办法传下去施行。   本以为今天上班会看到陆六的余宵珲万万没想到,人是见着了,地点不对。   这特么就是又要翘班的节奏了吧。   余宵珲托了托眼镜,微笑。   他是真生气了。   要知道之前余宵珲是很敬重他这个总裁的,心里又有些畏惧。态度向来很恭敬,哪里像现在,都敢威胁他了。   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见多了陆六私底下的真面目,发现这人并不是冰冷傲慢煞气重,很多时候都只是懒而已。但已经足够令人不害怕了。   陆六:“……好吧。我中午赶过去。”   余宵珲:“文件很多。”   陆六:“我今晚加班……明天之前一定把所有文件都批完。”   余宵珲立刻放过了陆六,转身很干脆的离开,上班去了。他还不想全勤奖因为遇见翘班的老板而泡汤了。   陆六眉头有些耷拉着,转头抱着茅九趴他肩膀上了。闷闷不乐的,中午就要离开他家茅小九,不快乐。   茅九跟摸着大型猫科动物似的给他顺毛,招呼着张小道和刘长润、蔡钧明一起进图书馆。   图书馆里比较要求安静,于是他们就上图书馆的二楼一间咖啡室,咖啡室里也挺安静的,许多人都点了杯饮料,拿了本书安静的看着。   茅九几人找了个角落坐下,一坐下便询问张小道:“昨天你都问清楚真相了?”   张小道点头:“问清楚了。原本他们真的是被谋杀的,有人假借激进者之名然后杀了石氏一家。”   “石氏?”   “就是你宿舍上铺的吊死鬼一家。”   茅九问:“可是仇杀?”   张小道神色严肃:“不是。”   茅九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听见张小道接下来的话:“贪心不足,见财起意,杀人灭口,夺人钱财。”   陆六:“内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吧。”   如果是这么简单,十几个吊死鬼的怨气不会如此深重。   茅九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葫芦,葫芦上面密密麻麻的封了无数的黄符。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见葫芦在微微的震动,下一秒他们就看见葫芦最外面有一张黄符自动燃烧起来,迅速化为灰烬。   刘长润低声惊呼,纵使再傻,他也知道这是不详的预召。   茅九脸色平静的拿出新的黄符贴上去,似乎已是习以为常。   张小道见状,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认得那黄符,那是用朱砂搀和黑狗血画出来的镇压恶鬼凶煞的镇鬼符。葫芦里装的是昨晚宿舍里的十几只吊死鬼,几十张镇鬼符都无法镇住这些东西,足见他们的怨气已经到了无法妥善超度的地步。   如果按照他昨晚不知天高地厚的驱使引雷部神符,恐怕早就连同刘长润和蔡钧明一起死了。   张小道抿紧唇,半晌才说道:“对。不是那么简单。见财起意的人……是石家的姑爷。石家是华人,不是洋人。你们查到的资料有一部分是杜纂的。”   张小道缓缓讲述当年的真相,在他同那些吊死鬼的通灵中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都觉心绪难平,难怪当时它们几近疯狂的暴走。   原来这石家在当年就是地方上很有名的纺织世家,祖上还曾是御用纺织世家。只是到后来有些没落了,也不算是没落,只是石家是汉人,不认满人统治不愿成为御用纺织世家。所以龟缩在小地方当个纺织世家。   有一段时间国内布匹生意受到外来洋布的打击,很多纺织世家生意一落千丈,致使破产。   那时其他国家在打仗,恰好就是民族工业繁华发展的时代。石老爷是个商业天才,也是个爱国者。当机立断举家迁到京城开工厂,引进西方机器,短短几年间就成为有名的民族资本家。   后来又搬到租界去住,毕竟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政府无能,似乎只有租界才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石老爷膝下两女三子,幼子幼女皆送往国外读书。长子次子已是娶妻生子,倒是长女还未婚。   石大小姐是个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擅长的就是刺绣,她的女红优秀到京官豪掷千金只求她一幅山河绣图。   石老爷也疼这个女儿,一是不舍得她嫁出去,二是不舍得她一手绣工。所以打算招赘。   石大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媒婆介绍的都看不上眼。有次去上香祈福遇到山贼,被一个男人救了。   很经典老套的英雄救美,但对于待在闺中只靠话本打发时间的名门闺秀而言,真的就是致命的吸引力。石大小姐理所当然的坠入爱河,爱上那个救了她的男人。   石老爷调查过这男人,背景普通,没什么异样也不是太差,最重要的是无父无母。是入赘的最佳人选。再加上那男人长得一表人才,品性也有担当,几乎是很多女子的最佳归宿。   石老爷很快做主让这男人娶了自己女儿——当然是经过了这男人的同意,他虽想要女儿有个归宿,却不愿做强迫他人之恶事。   那男人表态自己也喜欢石大小姐,因此同意入赘。   他们很快成婚,在一起七年。第三年的时候石大小姐怀有身孕,诞下一对龙凤胎。石老爷极为欢喜,对那男人也非常满意。   因为这男人非常出色,令石家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石老爷经常说自己的大女婿是个枭雄,若给他机会,在这乱世之中,何尝不能成为一方霸主。他一开始担心这男人会对不起自己女儿,但七年来他对女儿的疼爱呵护、对孙子孙女的爱护以及对他的敬重孝顺,让他格外满意,逢人便夸。   终于,石老爷决定赌一把。他把石家的财产交予了女婿,就在他的幼子幼女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时候。   石家幼子幼女回来,石老爷失望的发现,几年洋墨水并没有把他的幼子变得多么聪明,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天真。再加上长子次子,也是平庸的才能。   平庸并无大错,只是在这乱世,平庸并没有办法保护石家一家人平安。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石家交予自己的女婿。   只盼乱世之下,自己的子孙能得以保全性命。   只没料到,他石家全心信赖之人才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这只豺狼谋划七年,就只是为了石家的财产。别人不知道,只当石家是小小的民族资本家。   但这只豺狼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他石家藏着滔天富贵。   这件事明明只有石老爷一个人知道。   石家从前朝就是有名的一个纺织世家,世代累积的财富即使用来养百万雄兵都绰绰有余。这样的滔天富贵,在乱世中哪个不眼红?   石家知道怀璧其罪,便把财富藏起来,也不知那豺狼从何得知这个消息。   那只豺狼得到了石家财富,就迫不及待的杀人。当晚石家人聚集在一起,那时是腊月冬至,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团圆。那只豺狼带了一队兵进来,围住石家人,将他们活生生吊死。   其中有他的妻子,他的一双儿女。那是他的亲生儿女,才四岁,生得冰雪聪明、玲珑可爱。他竟也忍心将他们绑缚双脚活生生吊死!   石老爷不断祈求这只豺狼,放他孙儿孙女一条生路,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那对龙凤胎被吊上去的时候还懵懂的叫他爹,可是豺狼就是豺狼,狠心得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原这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子弟,他是南方一个司令的女婿,早有爱妻爱子。他那爱妻是司令女儿,生得明艳美丽却心肠歹毒,厌恶石家长女以及其一双儿女。   她不同意自己丈夫留下这一双杂种,只因她早有一七岁亲生儿子。那豺狼便立刻下令吊死自己儿女。   当着所有人的人,活生生将他们吊死在那屋上的天花板,再连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伪造出他们是被激进者杀死的假象。   石家十几口人死的冤枉,真正是断子绝孙,全家覆灭。   此等大仇大恨,若不报仇,怎么心甘?   石家十几口冤魂,恨得刻骨铭心。他们自问待那豺狼不薄,倾心信赖敬爱,他却可以那么狠心的将他们杀害,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不是一刀杀死,是让他们怀着恨,犹如自杀一般的死去。   他们上吊,是活生生吊死的。是被认为自杀,无法投胎,每日每夜要遭受一次死前的痛苦。   这些还不算,当他们的冤魂因为恨意而即将失去理智化为厉鬼,有天师要超度他们。那人却使计破坏天师的超度,反而将之困在别墅里永远无法投胎。   原因是那人害怕石家十几口到阎王面前告他的状,害他死后下地狱。   刘长润和蔡钧明倒抽口凉气,年轻的脸上充满愤怒,蔡钧明低声的愤怒的嘲讽:“他那种人竟然也会害怕下地狱?后来怎么样?那个人是谁?”   张小道叹口气:“接下来才是让人愤怒啊,那个人后来成为军阀。因为看到军阀时代大势已去,就转而将所有财产和军队代入国x党。在后来的抗日战争中立下功勋,虽然因为背景问题没能获得军职,但是因为还藏着一部分财富出国做生意,如今他的子孙是挺有名的企业家。要不然当初怎么有能力破坏那个天师的超度?”   一直沉默不语的茅九突然问:“那人叫什么?”   “应怀善。”   蔡钧明狠狠的呸了一声:“叫应怀恶还差不多。”   刘长润心有戚戚焉,非常赞同。   茅九问陆六:“六哥,认识吗?”   陆六皱眉:“应氏企业,一年前回到帝都。似乎有意将生意重心转移到帝都,它的大本营确实在国外。刚回国的时候还想找陆氏合作……说是合作,其实就是大咧咧的开口要分一杯羹。”   陆六嗤笑了一声:“特别蠢,应氏估计是在国外过惯了眼高手低的生活,一回国就直接用那种‘跟你合作是你的荣幸’的姿态跑来跟陆氏合作。”   茅九问:“后来呢?”   陆六:“我揍了那个应氏继承人,后来见一次揍一次……哦,你放心,不损害我的形象。我都是偷偷盖麻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揍他的——大概是仇人太多,根本找不过来吧。后来他以为是他跟陆氏风水相克,再加上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我那煞星的命格,见到我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敢提跟陆氏合作的事儿。”   茅九点点头,握着陆六的手,很认真的说:“做得非常不错。”   陆六眼睛发亮:“中午陪我一块儿去公司?”   茅九松开他的手,转移话题:“那个应氏继承人怎么样?”   陆六被沉默的拒绝,有些失望:“垃圾。应氏似乎是真的得到报应,那些报应一一应证在应怀善的子孙后代身上了。自应怀善去往国外,他的子女就一个个的早夭,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儿子,还是千辛万苦才保了下来。但也早逝,留下个孙子,都是子嗣单薄,早逝的命。而且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现在这一代,已经是个坐吃山空的垃圾。当初他要跟陆氏合作,我顺道查了一下这些东西……呵,子嗣单薄,晚年凄凉,还不是遭了报应。这种人陆氏不会和他们合作。嗯……后来又顺便查了现在这个继承人,确实是个垃圾。”   因为是个垃圾,所以陆六揍得非常顺手且毫无心理压力。   张小道、刘长润和蔡钧明纷纷给他拍掌:“干得好。”   陆六点点头,表示没什么。   茅九:“怎么个垃圾法?”   陆六:“玩弄幼女。”   茅九:“搞死他吧。”   陆六点头,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蔡钧明忽然说道:“说到姓应的那个名字,就是那个应怀善……我好像……记得在哪里听过。”   张小道:“会不会是哪里的资料看过?”   蔡钧明摇头,有些苦恼的回想。他说:“不是在资料上看过,好像是在学校里听过,是谁提到的……记不清了。欸?长润,你记得这名字吗?特熟悉,好像在什么场合上听到,还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你记忆比我好,你想想看。”   刘长润闻言便也冥思苦想,嘴里念叨着那名字,陡然灵光一闪:“应淮山!是应淮山,不是应怀善!广播里提到的,校友,资助者。还有专栏公告,要过来巡视。”   这么一提,蔡钧明也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对。想起来了。的确有个叫应淮山的,名字读音相似,字不同。听说从国外回来的,以前是这里的校友,要回来出资建设这栋学校。校长非常欢迎他,前几天就在广播和公告专栏里提到这件事,还要求全校大扫除了一次。”   名字姓氏相似,同样来自国外,而且一来就来这所特殊的学校资助,未免有些巧合。   茅九看向陆六,陆六皱眉说道:“我查到的资料里只显示应氏现今当家人只有一个,就是应皓。没有应淮山这个人。”   张小道提出自己的假设:“会不会是应家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早夭,所以将其中一个孩子驱逐出应家,好保存这条血脉?”   茅九摇头:“亲缘血脉不是说断就断,除非剔肉换骨、肉身更改。”   那么这个应淮山会是什么人?还是说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恰巧罢了。   此时蔡钧明露出怪异的神色,刘长润见状便问他是否还察觉到其他什么。   蔡钧明挠着脑袋有些疑惑的说:“有次我去咱班主办公室,经过校长室。听见里面校长和级长谈话,我听到校长说他查遍了近二十年来的档案,根本没有应淮山这个学生的名字。所以当应淮山自称是校友,他才会觉得奇怪。但是他说是要资助学校,尽管校长觉得奇怪也将错就错。”   他们班主就是级长,级长的办公室在校长室旁边,所以当时蔡钧明去级长办公室找不到级长,就跑到校长室,恰好听到那谈话。   因为广播和专栏公告,导致他对那个人有些印象。虽然抛之脑后,但是一提起应怀善这个名字就想起应淮山。所以他就觉得奇怪,总觉得有些什么关联。   陆六说:“太巧了啊。”   茅九点头。他问:“这个应淮山什么时候会来?”   蔡钧明回答:“后天下午,校长要开个全校大会邀请他上台讲话。”   茅九:“好吧。那么我们后天去看看。今晚先去找应皓,否则葫芦关不住他们了。”   众人低头一看,只见在他们谈话的这段时间,葫芦上的黄符又被烧掉了几张。茅九摸摸口袋,剩下的黄符可支撑不了多久了。   石家十几口,确实死得冤啊!   如果应氏后代是纯朴良善之人,茅九还有些犹豫。虽然有仇报仇是因果报应,他不该插手,可祸及良善的后代也有些不忍。   然而实际上豺狼的后代真的没办法进化成小绵羊,也许换个家庭还能养出个真的善良的子孙,只是在那样自私狠毒的人身边养大起来的,本质上就不会好。   如此一来,倒是毫无顾忌。   茅九朝刘长润和蔡钧明说道:“你们回去吧,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你们就别掺和进来。”   两人当即说道他们可以帮忙。   茅九温言道:“安全起见。”   茅九虽温和,但态度坚决。这事儿确实有些古怪,将两个学生牵扯进来,太过忽视他们的安全。这种事情不是茅九会做的。   两人只能悻悻答应。   之后,茅九又对张小道说:“今晚你跟我一起去见应皓。”   陆六蹭过来:“中午你没事儿吧?”   茅九一根手指推开陆六,叹口气说:“咱俩太黏糊了。”   陆六:“哪黏糊了?你知道你我晚上是在不同房间睡觉的吗?睡觉起码八个小时,咱俩八个小时没在一块儿。你要练功,我要练武,起码两个小时不在一起。你要洗澡,我要洗澡,起码半个小时不在一起,数数,咱俩一天只有九个半小时在一起。”   茅九:“剩下四个小时被你吃了?”   陆六振振有词:“午睡。”   他俩压根没午睡的习惯!   茅九扶额,男朋友小公主脾性很萌,就是太黏糊了。 第71章 报应   应皓从一家地下俱乐部悻悻然的离开, 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到停车场。捏了一把送他下来的女郎乳尖,又塞了一把钞票拒绝了女郎。   女郎妖娆的笑得更加殷勤,等人走了脸色立刻大变, 揉着痛得不行的胸部, 低声咒骂:“变态的死肥猪!”   要不是应皓出了名的人傻钱多,谁特么愿意靠近这个恋童癖死肥猪!根本就是个变态,之前来这儿找女人, 陪了一夜差不多都得休息个把星期。   来这儿玩的, 喜欢SM那套的客人都玩得有分寸,基本上各自都能得到欢愉,第二天还能照常上班。唯独应皓, 毫无顾忌,仅是为了自己的性虐癖。   半年前有个缺钱用的傻女孩贸贸然接了应皓的客,差点没被玩死。导致地下俱乐部的小姐们都纷纷拒绝接客应皓, 同时帝都好几家俱乐部都知道应皓这人,是个会把人玩死的变态,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女郎有些自己的渠道, 他不仅知道应皓喜欢玩性虐这套, 更是个喜欢玩幼女的人渣。不止是幼女,差不多八岁到十二岁的孩子,他都爱玩。   手里头不知沾了多少小孩的冤魂, 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变态。   这些事情她本也是不知道的,毕竟她所接触到的并没有干逼迫小孩的那些缺德事。她虽然从事这个行业,但这行业里自愿的比较多。   以前隐约有听到一些关于恋童的传闻, 真真假假她也不在意。只是有次陪应皓,他喝醉了说漏嘴。他说以前在国外,有个秘密组织,是个淫窝。   里头的,都是鲜嫩的货。最年长的不到十七岁,男女都有。满足了一些人见不得光的欲望,光顾那儿的顾客,都是没办法曝光的大人物。   应皓又抱怨国内的俱乐部不够刺激,他说那儿,只要权利够大,豢养一只‘狗’来玩弄,就是腻了弄死都没关系。他说国内就是迂腐,连个刺激点的乐趣都没有。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点的情色交易俱乐部都得偷偷摸摸。   女郎当时听了,竟然第一次产生那种愤慨得想要杀死一个人的冲动。   后来,应皓再来,她就没见他。要不是这次有个小女孩实在恐惧,出于同情心便主动送他到停车场。   女郎坐上电梯,没忍住呸了一声骂道:“但愿那种人渣出车祸死掉。”   突然,女郎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心道电梯坏了?   电梯出事故也是会死人的呀,女郎有些焦急。这时候电梯无声的打开,居然还是在地下停车场。没有人进来,电梯里除了女郎也没什么人。   看上去有些诡异,女郎搓了搓手臂,按下电梯。电梯门重新关上,这回没出什么故障。女郎嘟嚷着:“电梯有点坏,得让人赶紧修修。要不然多吓人……”   她不知道,就在电梯自动开门之前,电梯的轿厢上面趴着两个小孩。小孩脸色青白得吓人,各自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那是脑部充血导致眼睛通红的缘故。它们趴在轿厢上面,一动不动,透过缝隙直勾勾的盯着女郎。   在女郎说出诅咒时,电梯门打开,它们离开了。   女郎逃过一劫,尚不自知。   应皓骂骂咧咧的,想念国外开放肆无忌惮的生活了。可国外的生意差不多被他败光,利用消息滞后性以及应氏企业在国内影响力,他自信的回到国内,觉得国内企业还跟十年前那样跪舔跨国企业。   一回来就扎根帝都,纡尊降贵的允许陆氏企业和他们合作。谁知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又一次次遇到偷袭,一开始他以为是陆氏干的,但查过之后发现对方真的很无辜。到底是谁干的,又怎么查也查不到。   应皓想利用排除法,结果发现没啥大用。   他仇人挺多,每个都恨不得他死。   久而久之,应皓就消停了。转而把目光投向其他公司企业,但那些大公司又不是傻,虽然不像陆氏那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但也在打太极。   有些小公司小企业倒是乐意和应氏合作,可惜应皓看不上。眼高手低讲的就是他这类人。   结果应氏企业到帝都一年,什么成绩没做出,反而被打压得连个小企业都不如。   应皓气愤难平,把错全都怪到其他人身上。他看国内发展势头飞速,就想捞金,但又瞧不起自己国家。总觉得各种low,天天跟身边的人讲人权。   没人理他,面上听着,背地里狠狠一个大白眼。被恶心得不行。   应皓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的车,按了按遥感器。车灯闪烁了两下,走过去正要开门,突然车后面传来听到声响。   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去管这些声响的。哪怕是有人重伤躺在面前他都能视若无睹,不把车轮子轧过去估计只是路线不同。   但是这声音……小孩的声音,估测不到六岁。   应皓眼睛一亮,一年多没得到解放的欲望作祟。站在原地听了会儿——“哥哥,脚疼。”   “妹妹,哥哥吹吹,不疼。”   兄妹?!   应皓惊喜不已,绕过去看。只见两个小娃儿坐在他车后厢上面,穿着一身民国时候的服饰。他没觉得奇怪,现在流行复古风。   他只觉得面前两团小小的稚嫩的身体非常可爱,下腹立时有团火在烧。   蹑手蹑脚的过去,堆出一张笑脸,眼中淫邪无法遮掩:“小朋友,你们在这儿干嘛呀?爸爸妈妈呢?”   两个小孩同时抬头,看向应皓。后者倒吸口凉气,不因别的,只因这俩小孩生得太精致,而且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要小。太小的孩子容易玩坏,可这俩小孩太好看了。   应皓舔了舔嘴唇,已经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了。他克制着兴奋问:“小朋友,你们爸爸妈妈呢?”   两个小孩直勾勾的盯着应皓,面无表情。   哥哥率先回答,声音平板机械:“阿娘阿爷阿奶小叔小姨大伯大嫂二伯二嫂大堂哥二堂哥堂姐……都不在。”   应皓听他不带喘气的念出一长串名单只觉有些麻烦,当听到不在的时候兴奋至极。他没忍住,搓着手问:“他们都去哪了?”   哥哥没回答,歪着头问妹妹:“妹妹,去哪了?”   妹妹歪着头,机械的回问:“哥哥,去哪了?”   两人同时抬头,盯着应皓,面无表情:“去哪了?”   哥哥:“去找人。”   妹妹:“去找人。”   原来是两个傻子。   应皓不但不失望,反而是开心。   傻子好啊,逻辑不清,玩死都没关系。只要有反应就行,而且傻子好哄好骗,给颗糖就不哭不闹。   应皓吞咽口水,说:“既然他们都去找人了,不如跟着叔叔回家。叔叔给你们糖吃。”   哥哥和妹妹直勾勾的盯着应皓,黑沉沉的眼珠子阴沉不见人气。盯得应皓莫名心惊,产生了退缩之意。此时,两小孩突然笑:“好啊。”   笑得很可爱。   应皓又被欲望迷住了眼。   他带着两个小孩坐上车,飞快的启动车子,离开停车库,深怕孩子家长找上门来。   地下俱乐部监控室,此时一个保安吃完宵夜回来替班,正见同事盯着屏幕傻了似的不眨眼的看。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就是一空空如也的停车场。   一拍他脑袋:“看车震啊你。”   同事脸色古怪,瞥了一眼他。   保安不当回事儿,递给他个袋子:“给你打包的宵夜。”   同事接过,放到一边然后给他倒放一段录像带。   录像带里面是空无一人的停车库,过几分钟走过来个男的。那人正是应皓,他正要开门,然后顿了一下,到后车厢站着自言自语。   看上去像个疯子,仿佛车后厢真的有人在跟他对话。那场景很诡异,之后更诡异的来了。   应皓俯身在后车厢做出一个抱起什么的动作,然后亲自放进后车座。来回两次,然后开车离开。   同事说:“那个动作好像抱着小孩对不对?”   保安嗤笑:“他喝醉了。有钱人都有些怪癖,撒酒疯而已。”   同事:“是吗……”他调换到另一个时间段:“你看看这个——”   保安瞟了一眼,然后头皮发麻,   只见屏幕上应皓开着车到停车库门口,那儿有个正面拍摄的摄像头,就是那么匆忙快速的镜头被缓放暂停放大——后车座里齐齐坐着两个小孩。   两个手脚面容腐烂了大半的小孩!   下一帧被放大截屏的图片是两个小孩突然朝着窗外露出笑容,因为是正面拍摄,所以它们根本不是人类的诡异模样非常清晰。   同事幽幽的说:“还有一个。”   他按了下遥控键,屏幕切换得更大。保安看见,全身都炸了。   只见远去的车,车顶周身站满了‘人’。十几具——用‘具’而不是‘个’来形容,正因为它们明显就不是人类。或者用腐烂的尸体来形容更加可观。   保安和同事沉默良久,最后保安呵呵笑:“他们是不是刚刚参加完变装舞会?”   同事说:“我认识帝都一个大师,想去拜访。要不要一起去?”   保安:“兄弟,感谢。”   .   应皓将两个孩子抱到自己的房间,期间这两个孩子一动不动,表情也是一片呆滞。他早把两个小孩当成智障儿,因此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觉得乖巧省事儿。   应皓起身,到书房里拿出自己的珍藏。当他提着一箱子东西回到卧室的时候,坐在床边上的两个孩子齐刷刷看向他,黑洞洞的眼睛呆滞冰冷。   那一瞬间,他心里产生点奇怪的感觉。房间里是亮着灯的,一般来说,人的眼睛是会反射出一点光,但是这两个孩子的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甩甩头,将奇怪的感觉扔掉,任何东西都不能打扰他今晚的狂欢。应皓扬起充满欲望的笑:“小宝贝们,叔叔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两个孩子闻言,突然笑了起来。   哥哥朝着门口喊:“阿娘阿爷阿奶小叔小姨大伯大嫂二伯二嫂大堂哥二堂哥堂姐……好。”   妹妹随之念了一遍一模一样的话,声调都是同样的没有起伏,像是电子发音一样冰冷。   应皓僵硬住身体,背后一阵寒气莫名升起。但他没联想到其他地方,只觉得眼前这俩孩子有些诡异。他当是两人精神病发作了,不觉有些晦气。   智障不就是精神病吗?听说有些精神病疯起来会杀人。   应皓虽然不觉得眼前两个孩子能杀死他,但是想到他以前玩的极品,再对比眼前不觉有些倒胃口。可是……算了算了,将就吧。过段时间回国,到时怎么享受怎么来。   两个孩子对应皓视若无睹,唇角咧开了一些。他们像是在笑,但又笑不出来,于是就变成了极其僵硬诡异的表情。   哥哥说:“找到人了?找到人了。”   妹妹说:“找到人了。找到人了。”   哥哥说:“我想挖掉他的眼睛。”   妹妹说:“我想割掉他的舌头和嘴巴。”   怎么、怎么说那么诡异可怕的话?   应皓顿住脚步,不知怎的,就觉得那两个孩子特别恐怖。心里顿时就有一阵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欲望被恐惧冲淡,仔细看灯光下那两个孩子,容貌还是很精致,却越看越觉得假。   那相貌精致,表情却僵硬至极。   而且,怎么看怎么诡异阴森。   应皓转身就想走,可是他发现自己脚动不了了。像是有东西抓住了他的脚,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拔不出脚。   突然,一股寒气自脚底板蹿起,蔓延至背脊。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脑神经处炸开。然后……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就贴着他的耳朵,男女老少皆有。   “我想要他的心肝。”   “我想要他的脚。”   “我想要他的手和血。”   “我想剥下他的皮。”   “我想要他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   ……   应皓恐惧的睁大眼睛,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他看见在前面的两个孩子陡然间换了个模样,眼睛血红爆裂开,一双脚自脚腕处畸形的扭曲着……怪不得从头到尾都要他抱着,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走。   接下来,他看见更多可怕的腐烂的肢体扭曲的尸体,那些东西都活了过来,睁着黑洞洞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   应皓刚想尖叫,一根麻绳穿过他的嘴巴,将他四肢绑住犹如一只待宰的畜生般吊起来。然后,十几具保持着死后腐烂的模样的厉鬼带着刻骨的仇恨扑上来将他的眼睛、舌头和嘴巴割掉,把他的皮一寸寸剥下来,将他制成人棍。再将他的肉一片片削下来,至死之后都将受尽这极刑,百年不得解脱。   其中一部分是偿还应怀善当年的罪孽,另外一部分却是在赎还他这些年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里是一片建立在半山腰的别墅群,应皓的别墅也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间。乌云闭月,不见星光。整栋别墅群仿佛是被浓雾笼罩住一般,有百鬼行走其中,厉鬼凄嚎,恶人惨叫。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三更过,云散月出,浓雾霎时消退。   一声凄厉鬼嚎响彻夜空,十几道鬼影从四面八方飞速逃离别墅。   “想跑?”   张小道守着自己的北、东两个方位,一见那石氏鬼魂竟敢违背契约私自逃跑,抓起柳枝和拴着铃铛的红线便追了上去。一打一个准。   柳枝打鬼,鬼矮三寸。   打完之后再用拴着铃铛的红线将这些妄图逃跑的厉鬼抓起来。   张小道看着凶神恶煞的石氏鬼魂,不禁摇头:“厉鬼恶煞,无论生前多凄惨,死后全都狡猾不可以相信。幸好九哥早有预料你们不会在报完仇之后乖乖回来,叫我早早在这里守着。”   他手中有一厉鬼,为石氏幼子,闻言凄厉的嚎叫。   张小道便厉声呵斥:“你们已断他应氏后代血脉,仇怨不消便去地府阎罗面前告上一状,叫应怀善当牛做马赔你们十世。偏偏你们妄图逃跑,不是要去滥杀无辜是为何?”   石氏幼子不甘,再度嚎叫。   张小道皱眉:“当年害你们的罪魁祸首是应怀善,至于他的那个妻子也遭报应。其他人都不知道当年真相,才会害你们被困。难道你还要迁怒那些被蒙鼓中无辜的人?”   显然石氏冤魂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被困几十年,早就被怨恨淹没了善良。光是杀了应怀善及其子孙怎么足够平息他们的怨恨,当年那些吊死他们的士兵,应怀善效忠的那个司令,还有后来提拔应怀善的大人物全都是帮凶!全都该死!   “厉鬼恶煞早就没有了人类的良知,只剩下仇恨。你跟他们讲道理没用。”   张小道猛地回头:“九哥。”   茅九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葫芦。扫了一眼张小道抓在手中的厉鬼,称赞道:“我不过教你一遍术法,你能全都记得还能把它们抓住,没有遗漏。很不错。”   张小道嘿嘿笑,连忙摆手说没有。   其实他知道他抓到的石氏冤魂基本上都只是年幼的一辈,除了一个石氏幼子,其余死的时候都还懵懂。因而不是那么狡猾,容易抓。   倒是茅九对付的,生前就比鬼狡猾,死后就更为厉害的是石老爷等鬼。   茅九把张小道手中的石氏冤魂全都收进葫芦中,封上黄符纸。那葫芦还在不停的晃动,石氏冤魂心有不甘。茅九警告道:“你们的仇怨来自于应怀善,我自会让你们与他了结。但如果你们妄图危害无辜人,我就会将你们全都斩杀!”   茅九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威胁。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石氏冤魂真的执意逃跑危害无辜,他就真的会将他们全都斩杀。   鬼再死一次,就是魂飞魄散。   石氏冤魂对茅九充满忌惮,闻言虽仍旧不甘心,却也不敢再造次。   毕竟今晚他们亲手杀死应皓,心中的怨恨减淡了一分。   剩下的九分怨恨却要寻找应淮山,叫他血债血偿!!!   .   应淮山猛地推翻养在面前的坛子,坛子里满是各种蛊虫。脸上传来一阵疼痛,转头看向镜子,发现脸上的皮肉又在腐烂掉落。   这具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他本来是想得到陆氏老三的躯体。然后回来解决掉当年那些没能彻底解决的东西。   一旦解决了自己身上的业障,又抢夺了陆氏老三的躯体,顶着他的身份利用自己的蛊术将陆氏产业据为己有再度开创自己的辉煌。   这是完美的计划。   可是,该死的天师破坏了他的计划!!!   应淮山愤怒至极,不仅计划被破坏反而惹起陆氏老三的怀疑。自己被陆鹤司雇来的各方人马追得东躲西藏,没办法只能选择用应皓那具躯体。   至少解决了石氏那群弄不死的东西,他以应皓的身体还能接收应氏企业。凭他的能力和手腕,绝对能力挽狂澜。   可是,他的计划再次被破坏了!   应皓死了!   他下在应皓身上的蛊虫在一瞬间死亡,如果他没有当机立断切断联系恐怕也会被牵连。那个时候他真切的感觉到了强烈而浓重的死气和怨恨,如铁石般的心竟然感觉到恐惧。   应淮山不禁想杀死应皓的是什么东西,对他的血脉那样憎恨,难道是石氏冤魂?   不!绝不可能!   当年他利用天师将石氏冤魂全都困锁住,绝对逃不出来。   他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将石氏冤魂再杀一次。当年是他太心软,没有让它们魂飞魄散,害他自己背负业障,害得报应落在子嗣身上。   应淮山其实根本不在乎报应落在子嗣身上,当年他能为了权利富贵面不改色吊死自己一双儿女就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害怕的是害死石氏的业障落在他的后世,所以宁肯娶一个巫蛊女人,偷学她的巫蛊术一次次换身体活到现在。   虽然应皓死了,可是只要再杀一次石氏冤魂,他的业障就能消失。到时,他就不用再小心翼翼躲藏自己唯恐业障落在自己身上。   .   下午三点多的时间,全校广播除初三、高三生继续上课,其余人全都到大礼堂开会。所有学生如无特殊原因不允许请假,在场老师关注本班学生并点名。   刘长润和蔡钧明肩并肩随着人流涌进大礼堂,不时昂起脖子朝主席台上看。只在上面看到一两个忙碌的老师,并没有看到其他特殊的人。   蔡钧明手肘推了推刘长润,悄声说:“你说那个叫应淮山的跟应怀善什么关系?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刘长润低声回话:“不管什么关系,总之是有关系。来这儿的目的,除了石氏冤魂还能是什么?”   蔡钧明:“你怎么那么确定他们有关系?”   刘长润:“太巧了。”   “安静!全场保持安静!”   蔡钧明和刘长润顿时噤声,抬头看过去。只见主席台上陆续做满人,其中大部分是校领导,他们都认识。然后还有另外两人不认识,一男一女,女的像是男的的秘书。   他们猜那男的就是应淮山。果不其然,很快就介绍到那男人,的确叫应淮山。蔡钧明借着鼓掌的空隙问刘长润:“不对呀。如果他目的真是石氏冤魂,在这里演讲不是浪费时间吗?”   学校开的全校会议,没有两个小时是绝对不会完结的。开完会之后已经是五点了,那时学生都下课,他们也会回到宿舍。再之后就是晚自习,所有住宿学生都会离开宿舍。那个时候宿舍有两个小时是没有人的,而且又是夜里,那个时候不是更适合他实施自己的目的?   何必要弄这个会议演讲?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和应怀善没什么关系。   刘长润也有些疑惑:“静观其变吧。何况还有九师叔守着。”   蔡钧明一愣:“九师叔?”   刘长润说出那个围脖名,“在围脖上已经火了。很多粉都直接这么叫他。”   蔡钧明:“哦……”   “你俩有话会后说,现在安静。”   老班突然出现在俩人身后,差点吓坏俩人。   要说比恶鬼还恐怖的人莫过于老班。   .   应淮山当然不可能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在什么狗屁演讲上面,去演讲的是他的助理。   反正他根本就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没人认识他。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刻自然是因为这个时刻是最容易找到石氏冤魂并将他们再次杀死。   午夜是恶鬼最凶的时候,中午12点到2点又是它们最弱的时候。趋利避害是天性,邪灵恶鬼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将自己躲藏起来,天师即使用术法道术工具也是没办法找到它们的。   凌晨3点到5点是邪灵恶鬼开始离开,寻找地方躲藏的时候。下午3点到6点左右是它们准备活动的时候,容易找到又不是最凶的时候。   驱魔天师驱鬼一般是在晚上,有时候会选择午夜,并不是他们犯傻。只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容易找到鬼并逼它们现身。   这也是无奈之举,普通驱魔天师并不具备阴阳眼。   宿舍楼大门被锁住了,应淮山直接从外面攀上去,也就三楼。踏上走廊,开始循着记忆找到当年吊死石氏冤魂的地方。   虽格局改变得完全不一样,但早在来之前他就仔细确认了方位。因此很快就找到了蔡钧明的那间宿舍,站在门边四下看了看,当看到这阴邪煞的风水格局,整张脸都绿了。   怪不得应皓会死!   阴邪煞的风水格局再加上阴魂,早把镇邪之物冲煞得一干二净,哪还能镇得住那帮子冤魂!   也不知道里面的冤魂还在不在。   应淮山打开宿舍门,不安的猜测。   门上的锁被轻易的打开,推门走进去。一股阴寒铺面而来,应淮山的担忧瞬间就消失了。   他走进去,扫视一圈,然后将目光定在靠近阳台窗口上铺那儿的一片天花板。那里,曾经是石家主宅的偏堂,上面吊着一根很大的横梁。   石氏十几口就吊死在上面。其中有他相伴七年的妻子和一双刚满四岁的儿女。   想到这些,应淮山并无恐惧和愧疚。   他还活着像个人的那一世,拥有过好几任妻子,也拥有过十几个孩子。可惜最后都死得差不多。   有的是被他放弃,故意送出去给仇人,有些是受到报应早夭。   曾经他在乎子嗣,千方百计寻来秘术保住子嗣。后来他就知道,与其保住没什么用的血脉,不如让自己永远的活下去。   应淮山从手中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罐子里是他养了几十年的宝贝。也是这一次让石氏冤魂魂飞魄散的重要宝贝。   当他拿出小罐子再抬头时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不再是普通的高中宿舍,变成了当初的石氏主宅的偏堂。   偏堂有条横梁,横梁上吊着十几具尸体。尸体腐烂了,尸虫从他们空洞的眼眶、嘴巴里爬出来。‘啪’的一声,掉下一团尸虫在脚边,应淮山抬头,面对那些充满仇恨的恶毒目光,缓缓一笑。   “我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把你们引出来,没想到你们自己出来了。”   石氏冤魂死死的瞪着应淮山,发出阵阵的凄嚎,若不是此刻被束缚着,恐怕是要齐齐扑上去撕碎他的血肉。它们对应淮山的仇恨已经到了只要他出现便能发现的地步。   应淮山发出‘桀桀’的笑声,他的样貌年轻,声音却苍老难听。他的声带被自己弄坏了,为了试验。   他蹲下,把小罐子放到地上然后打开盖子,用哄人的语气轻柔的说道:“宝宝,快出来。有好吃的,大餐。快出来,快啊——”   罐子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有一只触角试探着从灌口爬出来。察觉到食物的气味,触角频繁的抖动着,然后就是一个像是人面的头部伸出罐子。   它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的蠕动着,慢吞吞的。但已经将身体爬出罐子了,正在往下面爬。那是一条巴掌大的虫子,长得很恶心也很恐怖。   虫子是黑色的,头部上密布着人面。人面有清晰的五官,五官在挪动着,那些小巧的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争吵,又像是在吵闹着要吃的。   慢吞吞的巴掌大的虫子,却令石氏冤魂恐惧不已。它们发出惊恐的嚎叫,吊在横梁上的身体不断的扭来扭去。企图逃跑,但是被束缚在横梁上,它们逃不了。   应淮山兴奋的笑,他筹谋了快八十多年呀!   今天总算成功了!   从今以后真真正正摆脱石家人,再也没有什么业障加诸在他身上。他可以长久的、辉煌的永生下去,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届时,他要把那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天师炼成鬼蛊,供他驱使!   应淮山激动得颤抖,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两个人。   茅九和张小道一直就站在应淮山的身后,他俩从一开始就在石氏冤魂制造出来的鬼域里。因为有他在,所以石氏冤魂才没有贸贸然冲上来就撕碎应淮山,恐惧的时候也不敢逃走。   因为此刻它们是被困在横梁上,除非茅九放他们下来,否则下不来。   从应淮山放出小罐子里的东西,他就一直盯着那玩意儿看。看到石氏冤魂对其的恐惧令他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   “鬼面虫。”   应淮山激动兴奋的笑僵硬在脸上。   还有外人在?!   张小道问:“九哥,鬼面虫是什么?”   茅九给他普及知识:“知道鬼面疮吗?”   张小道:“听说过……其实我还看过。几个月前有个人去找我爸,神神秘秘的。我爸看完之后愁眉不展,我好奇就偷溜去看。我看到那个人背后长着一溜的人面,没把我恶心坏。我以为那是人面疮,后来我爸说是鬼面疮。他那是中了蛊,好像是鬼蛊的一种。”   茅九点头:“是鬼蛊的一种没错。但鬼面疮其实一开始就是炼制失败的鬼蛊产品,鬼面疮名字来源于人面疮,其产生灵感也是源于人面疮……不过本来要炼制出来的东西却不是鬼面疮,而是鬼面虫。捉许多的恶鬼、厉鬼,困在一块儿,让他们互相残杀,最终决胜出最厉害的鬼王。再将这只鬼王炼制成鬼面虫。厮杀胜出的鬼王其实不是将其他恶鬼杀了,而是将他们吃了。但是吃了之后那些恶鬼仍旧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挣扎,企图吞噬其他恶鬼。导致炼制出来的鬼面虫为了不被身体里的恶鬼吞噬掉就会不断的吞噬鬼魂,其中以恶鬼最为补。从一定的角度上来说,鬼面虫是所有鬼的天敌。”   应淮山转身,阴毒的目光落在茅九身上,说道:“你知道的挺多,你是什么人?”   他不怎么提防茅九,因茅九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有许多德高望重的天师都折在他手中,他又岂会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茅九垂眸,无视应淮山,继续教导张小道:“鬼面虫之所以炼制失败,大多数成为鬼面蛊的原因是因为原料不好弄。鬼蛊来自于巫术,鬼面虫和鬼面疮这些邪恶的东西却是来自于一名黑巫。因为都是过于邪恶的东西,所以炼制条件极其苛刻。要求炼制原料必须是一名女黑巫的魂魄——因为最早的黑巫几乎都是女人的缘故,而且必须是炼制者的至亲之人。我记得你跟黑巫并没有什么牵扯?”   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应淮山。   根据资料以及石氏冤魂所述,应淮山并没有和黑巫有所牵扯。除非是在石家人全都死后,他因某些原因跟黑巫有所接触。   应淮山此刻却有些心惊,茅九说的这些都是黑巫中的秘闻。如果当初不是那个女人说漏嘴,他也不会知道这些。   茅九抿唇严肃着脸猜测:“你是应怀善吧?当初杀死石氏十几口的罪魁祸首,因为背负了业障即使死后投胎也要偿还这些业障,每一世都会不得好死。你害怕这些业障,用了秘术不断换躯壳活到现在。因为业障来源于石氏冤魂,所以你想用鬼面虫吃掉石氏冤魂,抹消证据来斩断业障。不过我记得不断换躯壳活下来的秘术也是黑巫秘术,综合以上猜测以及你总是靠女人上位的行事手段——你娶了一个黑巫女,套出许多的黑巫术。最后将她杀了制成鬼面虫。”   应淮山脸色非常不好看,瞪着茅九和张小道两人的目光越发阴毒,恨不得就此杀人灭口。   张小道本还不信,见到他这样。忍不住摇头感叹:“是不是当初投胎的时候弄错了,把一头畜生投成了人胎?”   茅九:“大概吧。”   茅九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只是应淮山为人远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要禽兽畜生多了。   这人是真的一颗心全黑的,可以说是世间最黑最脏的东西。   当初在知道自己开始遭报应的时候他就寤寐难眠,深怕每一世都要遭到这些业障,自然就不愿死去。但是生老病死,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阻挡的。   后来因缘际会接触黑巫,颇觉神奇。于是故技重施骗了一个黑巫女人的爱情,偷学她的黑巫术。而且当初拿来炼制鬼面虫的第一个魂魄是那个司令的女儿,也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之后还曾用过自己的血脉,最后还是尝试了许多次发现必须是黑巫女人的秘密。   接下来就是东躲西藏的日子,炼制鬼面虫不是一件易事。他花了近百年时间也才刚炼成一只鬼面虫。   他在几十年间不断的换躯体,一直存活于世也是学的黑巫术。   茅九摇摇头:“你果然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恋童,就是应皓说的那个秘密组织,是下下下个故事的主题。   灵感来源于一段视频,到时写到会说的。   可能会引起不适。   反正我觉得所有见过的感官恶心都比不过这个恶心,那什么幼女小孩的,都是人渣要下地狱。   所以就特别想写一个把他们虐死的。 第72章 拆CP   应淮山闻言, 阴测测的笑。   “你是天师?应皓是你杀的?”   茅九皱眉,突然问了句:“当初给三哥……就是陆鹤司下鬼面疮的也是你吧。”   应淮山僵住,陡然暴怒:“是你!!”   原来是这个天师!!   三番两次坏他好事!   应淮山对这个三番两次坏他好事的天师恨之入骨, 但是多年来躲藏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人不是他对付得了的。   他活了一百多年, 知道鬼面疮这东西太邪,一般天师是驱不走那东西。就算能够驱赶走鬼面疮也无法保证活人安全,活人中了鬼面疮, 十之八九要死。即使不死, 也会去掉半条命。从此以后半生要与病魔为伍。   但是他后来去查了,陆鹤司中了他的鬼面疮不但活了下来,还杀死了他的鬼面疮害他差点反噬。而且健康并无问题, 还能找不同的人追查他。   应淮山猜测是哪个天师背后相助,眼前茅九话里是承认了那个天师就是他。但应淮山半信半疑,偏向于不信。   原因还是茅九太年轻了。   应淮山说:“你师父是谁?有本事让他出来, 要是躲在背后……别怪我把你们两个小娃娃杀了。你们这两具身体年轻细嫩,我正愁没具好身体可以换。”   茅九没听他瞎逼逼,目光落在地上慢吞吞爬着的鬼面虫。眉头皱得特别紧, 他很疑惑这东西爬得那么慢怎么被认为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当他爬过去的时候, 鬼早就跑了吧。   当他这么认为的时候,下一刻就看见那只长相恶心的虫子伸着触角向前探,然后定在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横梁上的石氏冤魂, 鬼面虫陡然速度飞快的沿着墙壁怕了上去。   吊在横梁上的冤魂厉鬼陡然发出尖叫,浑身瑟瑟发抖。   这会儿茅九算是知道了,原来鬼面虫之前慢吞吞的是在寻找食物所在的方向, 等找到了那速度就跟飞起来似的。无视石氏冤魂的嚎叫,茅九拍了一下张小道肩膀:“应淮山交给你了。打断他的腿就行。”   张小道:“啊?啊,我、打得过吗?”   茅九斜着一个眼神瞥过去:“一个空壳子都打不过别说是我徒弟。”   张小道肃然:“是!师父。”   茅九抿唇,有点想念陆六了。   他俩在一块儿,默契特别好。   茅九走过去,应淮山想要拦住他,张小道挡在他面前。   张小道跟应淮山交手之后才发现茅九口中的空壳子不是开玩笑,不知是因自信还是谨慎,应淮山身上就带了一只鬼面虫。其他什么蛊虫都没带身上,这人也是挺搞笑的。   其他黑巫炼蛊虫,是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容器,孕育蛊虫。这样是方便役使蛊虫,而且蛊虫不易反噬,容易掌控,威力就更大。只是坏处在于临死之时会受尽万虫啃噬的痛苦。   应淮山害怕被万虫啃噬,炼蛊的时候选择别人的身体作为容器。所以这会儿拿出鬼面虫之后,他自身并没有蛊虫可供驱使。   他以前是军阀,身手本是不错的。只是几十年来不断的换身体,研究各种蛊虫,早就疏于练习体术。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起先张小道还谨慎对待,后来意识到这一点就毫不留情的下手直接废了他两条腿。   茅九畅通无阻的走过去,听到应淮山痛苦的惨叫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张小道下手时狠戾的模样。眉头微皱,只觉还需对张小道的心性加以教导。   不是要求他要改变,但需要好好克制。   他必须克制住自己。   茅九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随手贴在墙上快速攀爬的鬼面虫身上。黄符很快笼罩住鬼面虫,炙阳的力量犹如硫酸侵蚀鬼面虫,腐蚀其血肉。将鬼面虫融化成一滩黑水,掉在地上。   那张黄符不是普通黄符,是用茅九的血画出来的。他那血,是极阳血液,至阴至邪之物的克星。   应淮山不敢置信自己炼制了几十年的鬼面虫就被茅九一张黄符杀死,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茅九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应淮山。那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笑话。   这样的人,苦心经营、机关算尽,到头来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笑话。   应淮山发疯的挣扎,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死死的瞪着茅九,恨不得将这人杀死。   茅九冷漠:“小道,放开他。”而后朝着应淮山露出一个淡漠的笑,抬头说:“你们可以报仇了。”   倏地,十几具尸体掉下来,趴在地上。有的脖子已经断了,有的四肢断了,有的脚踝断了,于是拖着扭曲的身体朝应淮山爬过去。在应淮山恐惧的后退中抓住他的脚,攀附上去将所有的仇恨发泄出来,撕碎应淮山的皮肉,拉扯出他的魂魄,再生生撕碎。   茅九冷眼看着,直到应淮山的魂魄被撕碎险些魂飞魄散之时出手阻止。石氏冤魂瞪着他,以为他要阻止它们复仇。   茅九说:“撕碎他不过让他魂飞魄散。如果魂飞魄散就等于将业障一笔勾销,但他不仅欠了你们,还欠了很多人的业障。他必须偿还。你们一同去往轮回道,放心吧。业障还在,他会偿还你们。”   石氏冤魂不甘心,但更不甘心业障就此一笔勾销。凭什么应淮山让他们痛苦百年,却只魂飞魄散便可解了这业障?便如同恶人欺辱无辜者,最后一死了之解仇怨。可是这仇怨,解不了!!   它们痛苦百年,应淮山需十倍偿还!!   所以石氏冤魂听从了茅九的话,带着应淮山支离破碎的魂魄投入轮回,让他来世、下世、一世世偿还这份业障。   张小道不太理解,为什么应淮山这样的恶人还能够转世投胎?   茅九说:“你以为转世投胎是好事?的确是好事,但有区分,如果是背着业障转世就是惩罚。应淮山背的是人命债,欠的是人,他就得回去活着偿还业障。或是投为畜生,供债主驱使劳役一世,老了就被送往屠宰场。或是投为人——很惊讶?有时候,做人更为辛苦。应淮山投为人胎时才是他偿还最大业障的时候,届时,那些被他辜负利用的人例如石氏冤魂都会投生成为他的亲人。子女债、父母债,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这个世上并非所有子女都孝顺,也并非所有父母都通情达理爱自己的子女。无论石氏冤魂投生成为应淮山的子女还是父母,应淮山得到的永远不会是爱,而是无来由的恨。   张小道由此想到别的,“照这么说,所有不孝子女或是不爱子女的,都是前世欠下的债?”   既然如此,社会新闻中那些不孝顺父母或是虐待子女的,还用得着谴责?   茅九:“想多了。你以为像应淮山这样的人渣禽兽有多少?不是说任何做错事的恶人背负业障就会投胎成人。社会新闻中的那些人纯粹就是坏,不揍一顿难道还表扬?像是应淮山那种背负业障的人,被虐待是在偿还业障,是被天道允许的。根本不会被报道出来或是被发现,来让人阻止那些债主的报仇。”   所以能够被报道出来,被众人知道然后谴责阻止的那些人,并非是背负前世业障来报仇,就是单纯的坏,自然要阻止。   茅九伸个懒腰:“走吧。回去画符,画个一百张。明早交给我。”   张小道:“没问题。”   不就一百张符么?简单得很,他两个小时就能画完。   茅九回头朝他温和的笑:“一百张里面,至少要有三十张可以用。”   张小道顿时就垮下脸,画一百张符容易,一百张里面要有三十张可以用那是比登天还难。   茅九:“有问题?”   张小道:“没。”   他得连夜画了。   他们走出去,里头的画面恢复成原来宿舍的模样,关上门,落锁。   离开的时候,会议还在开着,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已经开到里面那个‘应淮山’捐款多少给这所学校了,校长笑得皱纹都开了,所有人都在鼓掌。没有人知道里头那个‘应淮山’是假的,也没人知道宿舍楼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张小道回家去画符,茅九转身搭公交找陆六。   陆六苦逼的在开会。   昨天一晚上都在批改文件,没和茅九怎么相处。他就等着把文件全都批改完就又可以当甩手掌柜,跑去陪着茅九一块儿玩。结果在他乐颠颠的要跑去约茅九的时候,余宵珲跟尊门神似的站他面前说要开会。   陆六面无表情,冷得跟从南极来的冰块。   他指责:“文件不是批改完了?”   余宵珲:“那是陆董的工作,您的工作还没玩成?”   陆董,即是陆大的工作是下达命令指挥,陆六的工作是当花瓶,就是采访门面担当还有开会或者谈判的时候坐那儿就行。   陆六就不乐意了:“开会谈判之类要个花瓶干嘛?杵着也占地方。”   余宵珲不同意:“您不仅是花瓶,还是把刀。我们公关部花那么多金钱和时间将您塑造成商场修罗、商业天才,那就是跟标杆,坐那儿不开口都能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至少砍价的时候方便很多。”   陆六特别气,浑身冒冷气:“你们当初没事吃饱了撑的。还修罗,中二!”   余宵珲:“……”那不是当初吹过头就将错就错。再说了,您不挺乐意的吗?   陆六心情不好,坐那儿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冷漠的盯着合作谈判的那公司负责人,旁边就陆氏公司的一帮智囊团在跟对方谈价钱。   合作公司派来的负责人,被陆六影响到,坐立不安。时不时擦擦冒出来的冷汗,脑袋快糊成浆。好不容易适应了正要据理力争的时候听到陆六冷哼,战战兢兢之下就应下了对方的分配额。等回过神的时候就面对陆氏公司的负责人亲切的笑脸,负责人:“……”   开会的时候,面对懂事,陆六也黑着脸。反正他一整天就没有好脸色就对了,但董事们不知道,因为之前塑造的形象吧,还是个温和贵公子形象。他们知道陆六参军,还以为当的是文员。不然之前怎么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这会儿冷着脸冒着寒气,跟出鞘的利刃似的,不怎么说话。偶尔冒出一两句话就直往他们心口处戳,毒得让人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   可惜,缝不了。人家嘴毒,但毒到心坎上。   这一次的董事会是以往最为安静,秩序最好的一次。特别配合,特别省事儿。以往不吵闹个半天绝对讨论不出个结果,那些董事还都是无赖,个个跟那儿耗时间。   偏偏陆大董事身体不是太好,每一次一和董事们开完会都会精疲力竭。   这回,精疲力竭迫不及待想结束的是董事们。   余宵珲以及其他智囊团们意外的同时像是挖掘出金子,看着陆六的目光都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惊喜,特别慈爱。   陆六抽抽嘴角,懒得理睬他们。在宣布会议结束之后忽地站起,大步跨出去。   刚走出去,秘书捧着个电话迎上来说有人找他。   陆六不想理会:“让余助理接去。”   秘书说:“他说他姓茅——”   陆六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她面前,接过手机小心翼翼,面部柔和,声音温柔的不像话:“阿九?有事吗?”   秘书顿了一会儿,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眼神落在陆六温柔的表情和正在整理资料的余宵珲身上,和她有同样一致表现的还有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他们来回看着陆六和余宵珲,看着余宵珲的目光充满同情,脸上则充满看好戏的神情。   余宵珲抬头,黑脸。   这群人难道还真信了他是陆六初恋的谣言?   身后有个董事拍拍他的肩膀:“你正宫的地位不可动摇。”   同样是高级助理智囊团的一员说:“我们都支持你。”   余宵珲:不,谢谢。我们真的清白。   秘书小姐非常同情余宵珲:“听说人来了,在楼下。”   所有人眼睛一亮,带着八卦的表情。碍于余宵珲在场,他们还是克制了一下,稍微安慰安慰他:“余助理,你放心吧。你的深情我们看在眼里,外面来的都是妖艳贱货,都比不了你。”   余宵珲:深情?我?   不,等等。妖艳贱货?   =茅九。   茅九=妖艳贱货……   秘书小姐说:“根据我的经验,那个妖艳贱货是让六少认清自己心意的时候了。余助理,别放弃,加油!”   身后的人一个个拍着余宵珲肩膀,沉重的鼓励他别放弃。   余宵珲面无表情,决定不提醒也不解释。   所有安慰完余宵珲之后就乐颠颠的跑下去偷看外面来的妖艳贱货,要知道陆氏几个人全都是自由恋爱或者是相亲看对眼就结婚了。   基本上都是初恋,完美的初恋,幸福的婚姻生活……他们不想看到!!   在这种大公司里面,在陆氏家族里面,这种小说标配的男主家世居然从来没有过狗血虐恋!更加没有小白花霸道总裁的梗!他们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退休的陆董棒打鸳鸯,父子成仇造成公司内部格局动荡改朝换代谋朝篡位等等事件,一件也没发生过!就算没有这些,兄弟阋墙也可以啊!   他们的雄心壮志……瓜子汽水都备好了,居然一件期盼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本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后来传出余宵珲和陆六的故事。   小白花助理和霸道总裁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如此震撼人心的故事怎么能不期待?   于是他们备好了瓜子汽水等各种扔支票、劈腿、小白月光上门欺负正室、带球跑(划掉)戏码,等了几年,风平浪静,从来没有开始。失望之际,第三者出现了!!!   陆六乐颠颠的亲自下楼接茅九,把他带到自己的专属电梯。期间动作亲昵,脸上笑容温柔,眸中爱意一览无遗。   楼下来回的人全都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得差点脱眶。目送两人上电梯之后,一个个迅速交头接耳或是往自个儿部门微信群里发消息。   不过一瞬间,整个陆氏总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了,六少传说中的‘真爱’出现了,余助理失恋了。   强大的脑补能力令他们在瞬间脑补出极具狗血的真相,小白花助理与霸道总裁之间身份不相配的爱情故事。   陆·霸道总裁·六少心中有株,爱而不得。于是拿余·小白花·助理当替身,进行一场虐身虐心的虐恋情深。   当他们纠缠越深,羁绊越深的时候,白月光出现了。于是陆·霸道总裁·六少开始犹豫,一颗心扑在白月光身上,狠狠的伤害了余·小白花·助理的心,害他带球(划掉)远走天涯。   直到余·小白花·助理远走天涯,陆·霸道总裁·六少幡然醒悟,于是千里追妻……这是公司员工内部最受追捧的一个版本,发表在自创的一个员工公众号里面,每天都有人催更。   今天整个陆氏总部员工都没有心情工作,心里头痒痒的,非常渴望知道后续结果。但他们也不是能够接触到陆六的高级员工,于是所有人都把期盼放在了秘书小姐以及高级助理身上。   肩负起重任的秘书小姐和高级助理们今天下午就泡在了陆六办公室外头,时不时进去送咖啡资料和汇报工作。   对此,余宵珲狰狞着脸:一群神经病!   他寻思着哪天要不要把张小道带过来,辟辟谣言。   正和丈夫旅游的陆妈妈划拉着公众号,又从多个微信群里侦察完信息之后认真的对陆爸说:“咱家小六宝宝谈恋爱了。”   陆爸甩着报纸,漠不关心:“确立名分了?”   陆妈妈说:“不是跟余助理。”   陆爸这回抬头,有点兴趣了。   陆妈妈说:“是个特别好看的青年,里面说是小六宝宝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陆爸扫一眼陆妈妈手机上的微信群:“你又偷偷混进员工微信群了?”   陆妈妈说:“里面八卦多。不是,现在你儿子谈恋爱了,对象不是余助理。”   陆爸无所谓:“他俩就没关系吧。要不然小六怎么从来没提到?”   陆妈妈理所当然的说:“因为小六渣啊。”   陆爸没好气:“你又看公众号的连载小说了?”   陆妈妈一顿,疑惑的看着陆爸。陆爸轻咳一声,摊开报纸认真的看。   “他爸,你怎么知道公众号里面的连载小说?”   陆爸认真的看报纸,什么也没听到。   陆大从微信群里面潜水出来,陆大媳妇端来杯果汁给他。顺道问:“看什么?公司那边有新消息?”   陆大说:“小六谈恋爱了。”   陆大媳妇:“跟余助理?”   陆大顿了好一会儿后问:“你们怎么都认为小六跟余助理是一对儿?”   陆大媳妇说:“没啊。大概是传的太多了,形成思维惯性了吧。他们也就没事乐呵乐呵,弄点八卦传传,大约当真的没几个吧。小六跟谁谈了?”   陆大有些郁闷:“不认识。好像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儿,没照片。听描述,这回是认真的。”   这话说的,好像陆六以前到处玩似的。   陆大媳妇说:“要不回去看看?”   陆大拒绝:“旅行完再回去。回去的时候大概他们的关系也定下来,再说微信群里和公众号里也可以知道近况。”   陆大媳妇一阵无语,那里面都是员工YY,能信吗?   陆六特高兴茅九来看他,趾高气昂的,浑身黑暗气息一扫而尽,整个人就是一阳光青年。特别得瑟的领着茅九逛了一圈公司,特别注意在董事们面前逛,这群家伙都是成家了。之前动不动撂挑子不加班,原因就是陪伴儿。   这回他也有伴儿了,看他们怎么有理由让他加班。   茅九被领进办公室,只觉从楼下到楼上,看着自己的目光逐渐增多。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在那些目光里多是好奇,没什么恶意。   一进办公室,陆六一把搂住茅九,特委屈的控诉门外那群丧天良的董事和高级助理。   “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压榨我的。让我连夜批改完文件之后不让我离开,非要我去开会还有谈判合作。我去了也没用,就让我坐那儿浪费时间。要不是想着你,我都劈了他们。”   茅九拍着陆六后背,给顺毛。   陆六问:“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茅九有些为难,怎么说呢?陆六上班也就俩天不到的时间,他俩昨晚还一块儿亲吻互道晚安,早上也是一块儿锻炼吃早餐。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呢?   说想……还真没怎么想。   陆六震惊:“你没想我?”   茅九赶紧说:“想。特别想。所以我来接你下班。”   陆六心满意足:“那我现在就下班。”   门外的秘书小姐瞅了一眼时钟,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陆六正收拾东西要走,有个高级助理被推进来。   助理:“六少,这是新文件,您签——”   陆六:“放下。”   助理逃也似的跑了。   眼神太可怕,赶脚下一秒要把他切成块状。   助理没用,秘书小姐出马,端着饮料进来带着亲切微笑询问要喝什么。顺道暗示六少,时间没到,别急着下班。身为总裁,要以身示范。   陆六:憋屈!   秘书小姐眨着俩跟串了十万伏特电量的灯泡,亮得发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月光朱砂痣的背影。她要第一时间掌握白月光的样子,一定是楚楚可怜一脸病态的小淫虫模样。   茅九回头,温和微笑:“不用了,谢谢。”   秘书小姐晕陶陶的离开办公室,众人围上来询问。   秘书小姐捧着脸蛋儿,娇羞的说:“我要换CP!”   众人心惊,原来白月光不仅是个小淫虫,还是个见人就勾引的小淫虫。他们想询问秘书小姐白月光长什么样子,秘书小姐晕陶陶的,叫了一声“先生。”   先生?   什么鬼?!   茅九这次回来是给陆六准备了惊喜的,陆六不一直想去游乐园么?   他购买了晚上的票,据说晚上夜景更美。于是就来接陆六,想跟他一块儿去游乐园。   下班时间一到,陆六飞速的套上外套,拉着茅九就离开。   “可算下班了。等久了没?”   等了半个小时不到。茅九摇头,自然的和陆六牵手走出去。   一开门,外头围着的众人立时作鸟兽散,各自假装忙碌。陆六见状,冷哼一声。骄傲的牵着茅九走过去,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老板娘!   茅九走过时,那些人顶着压力瞧清茅九的模样,都震惊了。目送两人离开后迅速叛变,觉着茅九才是真爱。   余宵珲冷漠:“不是说一直支持我?”   众人无言了一瞬:“他比你好看。”   所以这场CP大战就是看谁长得好看?他和陆六的绯闻传了几年,今朝不过看了一眼茅九的颜所有人就都叛变了。   余宵珲莫名觉得心寒。   一群冷酷无情的禽兽!   有人偷拍了茅九照片,传上微信群。引来很多人嗷嗷叫,即使有部分人坚持站陆余CP也没引来多大水花。倒是后来陆大让手底下的经理去群里面说了一声,把茅九的照片删了别流传出去。   但陆六谈恋爱,男朋友特别好看的消息还是传遍了陆氏公司内部。   很多人都乐见其成,倒不是说真的就不站余宵珲了。而是大家都知道传着他俩的事儿就是闹着玩儿的,主要是陆六早早出柜,身边走得比较近的也就余宵珲一个。公司工作繁忙,闲暇之余那些个大老板又不给他们制造八卦,每一个潜规则小明星出轨啊什么的,他们很寂寞。   况且陆六和余宵珲两人态度很磊落,半点儿幻想都不给你们。总是格外冷酷的打碎他们的幻想,所以传八卦的时候都知道注意分寸。   当然外界要是误会之后当真,就跟他们无关了。   茅九是陆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承认关系的人——没见着把人领上去的时候尾巴翘得多高?就差胸前挂块牌子,上书:我媳妇!   众人是有些好奇,同时也想看看是什么人征服陆六。然后顺利的被颜值圈粉。   远在国外的陆妈妈非常关注这事儿后续发展,当见着群里有人爆照之后就对陆爸说:“咱回去要不要买点东西当见面礼啊?”   陆爸沉默着点头,的确是要买点见面礼。   “顺道买点给对方长辈的。双方长辈见面,要有点诚意。”   瞧,都考虑见家长了。 第73章 甜糖浆   陆六开车, 载着人去竹里馆搓了一顿。   这回还是柳老板下厨,不是火锅,而是地道的帝都小食。她还端了瓶白酒, 度数不算多高。白酒配帝都小食, 最是美味。   柳老板带了两个杯子,桌上五个人。柳老板的现任丈夫也在,还有她的小公主也带来了。   小姑娘长得洋娃娃似的可爱漂亮, 穿得也可爱。甜甜的, 一下地就扑上陆六怀里不撒手。等看见茅九的时候立刻移情窝在茅九怀里不动了。   耍赖似的,任凭柳老板怎么哄都不走。   茅九抱着软绵绵的小娃娃,有些僵硬。   柳老板瞧着都替自家娃儿羞愧, 她无奈的笑着说:“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看上了就扒着不放……”   茅九沉默半晌后说:“挺好。女孩子眼光高点,说明以后品味高。”   陆六听得笑了, 揽过茅九肩膀搭着下巴,自在的逗弄他怀里的小姑娘。   “小球儿,你还赖着不走了?”   小姑娘两只小手扒着茅九衣服, 闻言抬头盯着陆六看半晌, 认真的说:“六哥哥,小球儿还是喜欢你的。”   “美得你,还想左拥右抱。”   柳老板和她丈夫轻笑着呵斥女儿好好吃饭, 别给人添麻烦。小姑娘不乐意,她觉得很久才能见到好看的哥哥,要一次性吸够。要不然会寂寞。   茅九倒是挺喜欢这小姑娘, 所以全程抱着小姑娘。   因为抱着她,反而不好喝酒。   柳老板拿了两个杯子就是要跟茅九一块儿喝,谁料茅九拒绝了,她一个人也没劲儿。倒是本来不给喝的她丈夫和陆六蠢蠢欲动,柳老板一个白眼翻过去:“你俩还想酒驾?”   两人无奈只好悻悻罢手。   茅九在一旁,显然很喜欢看陆六吃瘪的样子,眼里都是笑意。要不是顾着人在,陆六就要扑上去了。他爱死了茅九这小模样,特招人。   吃完饭又煮了茶,一直耗到八点钟才离开。   车子还是停在外面,这回不像上次那样被勾走。车子发动的时候,茅九拿出他的诺基亚,摆在陆六面前,说:“照上面的导航走。”   陆六瞥了眼,打方向盘,踩油门,没太注意是去哪儿。顺口问了句:“去哪儿?”   茅九:“跟着走就行。”   陆六侧头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无意识的发自内心的笑。   茅九:“笑什么?”   陆六:“你也会玩神秘了。”   茅九淡淡的说:“玩什么神秘,不就是个约会?”   陆六眼睛一亮,笑得跟只偷腥的猫似的:“你要跟我去哪儿约会?”   茅九说:“到了就知道。”   陆六:“行啊茅小九,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情趣。你这是在……撩我。”   茅九严肃的否认:“这不叫情趣也不叫撩,真正的情趣……”倾身上前,贴着陆六耳朵,嘴巴含住跟只猫似的舔咬了一下,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才叫情趣。”   陆六手抖脚抖,差点就猛踩油门违规行使了。他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茅小九,咱在开车。”   茅九退开,睁着无辜的眼,然后又笑得纯良无比:“可是你硬了。”   艹!   要不是上了公路,陆六真就停下车将人办了。   陆六抖着心肝儿,努力装正经。他现在有些怀疑身边的茅九是不是他的茅小九了,平时只有他逗茅小九的份儿,一逗就脸红,手误无措还要假装正经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现在这个,怎么跟只妖精上身了似的?   “茅、茅小九,你真是茅小九?”   茅九淡笑,不玩下去了。   今天说的话、做的事连他都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倒也没觉得羞耻。毕竟是在谈恋爱,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也会对陆六产生欲望。何况陆六长得好看不说,偏偏就合同口味,当初刚见面好几次就被美色迷惑。   这会儿是光明正大的身份,合理推倒、合法嘿嘿,他也会忍不住想逗弄陆六。   至于浪漫情趣什么的,不能总是陆六一个人在努力啊。   他知道,自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就是陆六一个人在主动。主动的亲近,主动的提出约会……费尽脑汁的写出详细的计划,虽然最后都差不多失败了。   陆六口袋里的小本本他看过几眼,觉得挺有意思。   身为一个合格的恋人,还是需要主动找时间约会。这样,感情才会持久。   所以,茅九侧头盯着陆六侧脸,认真的说:“很惊讶吗?没办法啊,看见你就满脑子都是甜言蜜语。不说出来灌得我心口太甜了,甜到腻。我得灌些给你,免得我得糖尿病。”   陆六手指微微颤抖,整颗强健的心脏都活生生被茅小九凿开个洞,哗啦啦往里头灌糖浆。可甜坏他了,估计不缓解缓解得得糖尿病了。深呼吸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茅小九,你认真告诉我,这话儿哪抄的?”   哪个不务正业的不好好学习成天想着这些的?让他知道是哪个网址非得全都抄下来不可。天天给茅小九灌情话,免得他忽然的袭击害得他措手不及,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还怎么稳住成熟稳重的形象啦?   茅九眨眨眼,说:“没呀。就是想说就说出来了,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什么就说出来了。你喜欢听吗?要是喜欢,每天给你讲,好不好?”   陆六耳朵偷偷红了,悄悄的动了动,还是嘴硬:“有什么好听的?都没意思。天天一样的话听久了也没意思。”   茅九沉默,然后福至心灵:“每天不重样儿?”   知道陆六现在内心什么样儿么?   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噼里啪啦,烟花漫天,轰然炸开,美不胜收。   陆六嘴角没忍住,勾起来。“真的每天不重样儿?”   茅九点头:“真的。”   陆六被捧着,那小公主似的性格就露出来了。颇有点纡尊降贵实则口嫌体正直的说:“那我也每天跟你讲,天天不重样儿。”   那不是,礼尚往来么?   茅小九都开窍了似的殷勤的往他心口里灌糖浆,身为男朋友,他也得往回灌不是?   茅九一口应下:“好啊。”   陆六踩着油门加速,到一个允许停车的空地停下,熄火。侧身,转头,黑夜里一双眼亮得跟宝石似的:“那,亲一个?”   茅九倾身,没凑上去后脖子就被一只大掌压制着,力道极大又不会伤害到他,就是钳制了他的行动。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而是那种心理上被掌控住的不舒服。   动了动,想要脱离这种掌控。却让陆六误以为他想挣脱,在这种当口,男人就跟禽兽没两样,就算平时再怎么小公主也一样,哪容得了口中的猎物挣脱了?   陆六一掌擒着茅九后脖子,一掌握着他的腰,俘获了唇腔。先是触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舌尖扫一遍,舔一遍,吓得茅九都以为他要换个路线走温柔婉约。没成想试探完之后就暴露本性,跟只禽兽似的攫住就狂猛的吞噬吃占,吞吃掉茅九的舌头、唾沫连同呼吸以及热情的欲望。   直到茅九抗议,才被微微松开,不住的喘息。陆六跟只不知餍足的大猫,一下一下的舔着他,抱着茅九的姿势跟抱着价值连城的宝贝。   茅九抗议:“下次能温柔点儿吗?”   陆六对他的要求什么都答应,口头上的答应。   茅九动了动,发觉腰间有些疼。原是陆六掐着他的腰胯部位,力道大了些。   茅九想挣脱,陆六不肯,还在那儿不满足的哼哼:“再来一个?”   茅九推开他:“再来一个时间就来不及了。快走吧。”   陆六眼带控诉,他觉得身为男朋友的茅九对待欲望的态度太过淡薄了。而且平息得非常快,他自己才刚撩起那火,就跟在秋天的大草原上扔了点火星子,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压根灭不了。   可茅九已经在整理衣服了,面色冷淡。   这让他陡然觉得茅九也许不太渴望他的身体,他的吸引力有些低……不,也许根本就没有吸引力。   他对茅九而言,也许没有吸引力。   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可怕的真相……   茅九:“别作妖了。”   陆六委屈。   茅九:“……回去给你亲。”   陆六眼睛亮了:“要几个套儿?”   茅九:“……够了啊,别得寸进尺。” 第74章 游乐园   陆六重新踩动油门, 嘿嘿的笑,跟个老流氓似的:“我懂,婚后才能发生关系嘛。负责任是件好事儿, 是好事儿……要不然咱赶紧联系你师父, 过来参加婚宴什么的。现在操办,花不了多久时间。”   茅九:“过几天我试着联系。”   陆六猛地看向茅九,差点又想踩刹车了。大马路上, 后头还跟着几辆车, 这要是刹车就得是追尾事件估计今晚都得上警局那儿喝杯茶了。   茅九心塞,早知道不说这话了。   “还能记得咱在开车吗?”   陆六:“我技术,稳。”   技术, 那方面技术呢?   茅九不想跟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说话,侧了侧身子闭眼,表示不想说话。   陆六跟那儿傻笑, 时不时戳戳茅九:“别过几天,要不现在联系?太晚了的话……也不是多晚,估计还没睡。好吧, 不打扰老人家, 那不然明早?明天中午?下午?”   “当我刚才那话没说。”   “别啊,我不说了。你睡会儿,睡吧。到地儿我再叫你。”   现在得到期限的陆六跟天下间所有男人一样, 兴奋得脑海里都已经在部署婚礼现场了,一路想下去,从婚礼地点、宾客位置以及宴请名单全都打印出来了。   当到达地儿的时候, 他正在翻着新华字典给自个儿一对双胞胎取名儿。   鬼知道两男人他怎么能想到孩子上面去,还恬不知耻的生了对双胞胎。   茅九被叫醒的时候,就看见陆六看他的眼神,跟瞅着孩他娘似的,瘆得慌。   心里叹气,估摸着又发病了。   下车,脚落地抬头看过去,一片灯火辉煌,明亮绚丽,充满音乐和笑声。   这儿是个游乐园,帝都挺大的一所游乐园。白天游客多,晚上游客也多。白天小孩来玩的多,晚上情侣来的多。上次陆六想来的就是这里,可惜买成白天的票了。   第二天他又买了深夜场的票,那时候太累就回去睡了。再后来陆六被逮着回公司处理事儿,也没时间到游乐园。虽然陆六没再提,不过茅九知道他心里头念着。   尤其是传说中情侣专坐的摩天轮,不坐上一回,心里失落着呢。   毕竟是少女情怀,茅九理解,也乐意宠着。   于是就买了票,和他一块儿坐。   绚丽灯火下,漂亮的青年眉眼含笑,深情款款:“摩天轮、旋转木马、过山车、娃娃机还有情侣餐馆、情侣咖啡屋,听说还有专门为情侣举办的游戏活动,今晚你想玩什么都行。”   陆六心脏怦怦跳,这刚还漏洞的心口这会儿是直接破了个大洞,针线都缝补不上了。目光灼灼的盯着茅九,此刻的心思没有放在他说的那些娱乐项目上,反而落在某些旖旎心思上头。   比起玩那些情侣游戏,他现在更加想要压倒茅九。不管不顾,去他妈的婚前不能发生关系。茅小九天天跟前儿撩他,明明可以克制住偏偏每次被撩拨,越撩拨就越克制不住自己。   偏偏茅小九毫无自觉,憋坏他自个儿,还得憋着。   他本来就不是真那么想玩那些情侣游戏,如果不是因为对象是茅九,谁爱玩那些幼稚游戏?还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怎么谈,担心茅九觉得他不懂谈恋爱。   他知道,很多情侣分手就是因为另一方不上心,不怎么约会才分手的。茅九闷性子,所以他得主动,牵着茅九一块儿,不管是约会还是玩儿,只要是呆一块儿,让双方感受到喜意和情意促进感情才是他的目的。   茅九对上陆六灼热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伸出手掌:“进去吧。”   陆六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缠,那样简单的动作愣是带上缠绵旖旎的意味。低头垂眸,嘴角带笑,眼中含情,动作宠溺,帅得合不拢腿。   陆六跟他咬耳朵:“你再撩我,我就直接把你压床上办了。”   茅九已经没脾性了,反正陆六也就嘴上说说,他不松口,也没真的强迫他。   第一站理所当然的是摩天轮。   巨大的摩天轮横在游乐园偏西方向,约有六十米高度。因为是在夜晚,所以每一个轿厢里面都亮着霓虹灯,在黑夜中发着蓝色的光,整个摩天轮犹如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蓝色光亮的转轴,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   茅九和陆六走过去排队,一直到摩天轮停下来,里面的人都下来之后他们才进去。买的刚好是两人票的轿厢,其实一般来说晚上的摩天轮都只出售两人轿厢的票,因为来的都是情侣。   四处看过去,还真都是情侣。一对对的,甜蜜恩爱的样子。轮到陆六和茅九走上前,还引来许多人奇怪的注目。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两个大男人来玩这个吧,两人态度又挺坦荡的,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们在过来排队的时候就已经松开手了,毕竟感情再好也不至于时刻腻歪得手都不舍得松开。   所以周围的人见状虽好奇,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去关注太多。毕竟身边带着喜欢的人,何必去关注无关紧要的人?   进入轿厢,发现里头还安装了空调,很凉爽。轿厢封闭着,在夏天闷热的夜里也不觉得太闷,反倒是舒服极了。刚进去一会儿,摩天轮就缓缓转动了。   茅九站在轿厢边往下看,盯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整个游乐园逐渐一览入目。一直都最高顶端,仿佛整个帝都都在脚下一般。底下的人和物渺小得几乎看不见。   如果有恐高症的人,恐怕现在都脚软了。   陆六站在他背后,两手越过茅九的脸颊撑在轿厢壁上,说:“我们亲吻吧。”   那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如果转到最高处,情侣亲吻就可以一辈子幸福。   茅九:“你还真信啊?”   陆六:“宁可信其有。”   “……老实说,你就是单纯找借口亲吻吧。”   陆六:“关键是跟你,我就都愿意尝试。”   就算这个传说其实听起来很蠢而且非常少女,充满粉红色泡泡,严重脱离实际。可是有什么关系啊,重要的是跟他一起搭乘轿厢的人,重要的是和他一起亲吻的人,重要的是他愿意相信也只是因为这个人。   “重要的是你啊……”   最后的话音消失在两人贴近的唇缝间。   在六十米的高度,最为接近星空的地方,脚下踩着整个城市,灯光霓虹闪耀,搂着喜欢的人唇齿相缠,不激烈不灼热,是温柔温情,如细水缓流,缓缓缠绵,流入心田,弥久不散。   星光作证,弯月为媒,风和城市在此,见证他们必将幸福的承诺。   离开摩天轮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手牵手,在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下满足的离开。   游乐园里人来人往,大多数是情侣。有些还是中学生,有些则是已经结婚了的夫妻,这个时候没有第三者的打扰,每一对情侣都在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既幸福又甜蜜。   即使看见两个男人手牵手也不过是略微惊讶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然后就是转开心思寻找那些能让他们更快乐和幸福的游戏。   当人们心中充满幸福的时候,就格外的宽容。   陆六兴冲冲的带着茅九去其他地方玩了个遍,到后来连茅九都放开了性子,两人玩得跟俩大孩子似的。他们还跑去夹娃娃机,先是在一旁观摩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特别容易。   信心满满且动作利落,看得老板都忧心忡忡,就怕自己损失一大笔。可他又不能直接赶走客人,只能咽下这苦涩,期待他们不要玩得兴起。   不过下一秒,老板就变了心情,看着两人跟看着财神似的,笑眯眯的。   陆六夹半天夹不起一个娃娃,不明白怎么那么小一个娃娃那么难夹。茅九在一旁看得急,就上去说让他来。自信满满的上场,败兴而归。   一盆子的币全都投进去了,一个娃娃没能夹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鄙视的扫了他们几眼,然后投进币,一个币夹一个娃娃,不到一会儿就夹了四五只娃娃。抱出娃娃给身边乖巧的小女孩。   小女孩儿惊喜的抱住,踮脚在男孩的脸上亲吻。兴奋的说:“你真棒!”   小女孩揽着男孩手臂,男孩趾高气昂的经过两人身边。两人的脸色一时之间一言难尽,良久,陆六说:“小屁孩玩的游戏。”   茅九:“咱连小屁孩都比不过。”   陆六哼哼:“早恋的危害。看看,多浪费钱。”   茅九在心里念,咱花的钱更多。还半只娃娃没夹着,好歹人家不仅捞回本还得小美人欢心。   老板笑呵呵凑上来问:“两位,还玩吗?”   陆六瞥他一眼:“玩。”   茅九挑眉。   老板拿了陆六递过来的红票子,然后给了他一盒子币。满以为会再次看到他惨遭滑铁卢的下场,谁知这回不知他是受了刺激还是真掌握了技术,投一个币能夹住一个娃娃。   投进去的币几乎没有浪费的,眼见娃娃机里头的娃娃越来越少,老板脸越来越绿,几乎要怀疑陆六先前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茅九挺诧异:“这不是会么?”   陆六吊着眼,乜他。唇角挂着得意的笑,挺高傲的小表情。   “很简单的操作,大概了解就上手了。”   满脸写着五个字‘夸我,快夸我。’   茅九从善如流:“你真厉害。”   陆六下巴就抬得更高了,骄傲了。   老板脸特绿,特黑。 第75章 美图动图   你知道美图gif吗?   你知道最新最受欢迎的是哪一款美图gif吗?   你知道……相机可以拍到鬼吗?   啦啦啦, 欢迎收看小鱼直播间,为您揭秘今日问题!   “噗哈哈哈,小鱼你又在闹了。”   “小鱼, 今天又要拍什么动态图?”   “小鱼, 作业做了吗?明天是老姑婆的课。”   “卧槽班长,别害我做噩梦好不好?”   ……   班级聊天群里开始热火朝天的聊起来,话题越来越偏, 到后来跑得没边儿了。发起聊天的小鱼见状, 心里不开心。但也不好直说什么,想了想,打了句话, 打到一半全删了。打开手机相机,点开美图gif,挑选今天刚下载的抬起, 仰头45°拍摄,做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拍下来。   查看觉得满意之后发到班级群里,炸了一番之后有人表示受不了, 不过更多人连发追问。   点开那个动图会发现原先出来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对着镜头左右摆着各种可爱的造型。突然之间半空中出现一只青白色有些腐烂的手抓着她的脖子。   图片里极其逼真,一开始吓到不少人。不过群里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个相机动图工具而已,一开始小鱼往班群里发了不少动图, 大家一开始被吓到,差点就要报警。后来小鱼赶紧出来解释,说那是她无意中在点开一条连接, 进入一个网站,从里面下载下来的。   里面有不少很有趣的动态图,不过大部分是暗黑恐怖类。   许多像小鱼这个年纪的都觉得有个性,于是就来问小鱼要链接。   小鱼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关注过,就不太肯交出这个链接。即使是有些人出钱买,她也不肯卖。长着心眼儿,要是链接流出去,这款独特的gif动态工具就变得烂大街,到时谁会关注她?   而且有些人就直接跟她购买这款gif动态图,小鱼当然乐意交易。只要不是购买链接就行,反正那个网站里面还有很多种类,卖出一种还有很多种。   她给自己卖出去的gif动态图分类,自己用过的标低价,没用过的标高价,独一无二直接买断的就标最高价。因为都是学生,所以买断gif动态图的只有少数。   不过说真的,那个网站里面的动态图种类真的很多。小鱼有时候也会怀疑,怎么这么受欢迎的动态图网站居然没几人知道?   不过很快这种怀疑就变成了警惕和担忧,知道的人越少于她越有利。最好是这个网站就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才好。   小鱼可不想有人出来跟她抢资源,自从知道这个网站,光是靠着在学生间卖出gif tools就赚来了大量零花钱。要是被人知道了……小鱼顿时产生危机意识。   这时,群里冒出许多人询问:   “小鱼,这是哪里下载的gif tools?”   问出这句的大概是新来的,这个群原来只是班级聊天群,因为小鱼这个gif出来,吸引了这所高中的许多学生。甚至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在。   这个微信群已经有500人了,因为群满,但是还有人不断加进来。所以小鱼手里开了三个微信群,当然不是每一个都像这个群一样满人。   这个群纯粹是让她试验新产品,另外两个群里都是顾客。   群里七嘴八舌的询问,有些外来的知道规矩,就直接问能不能买一款gif动态图。对于这些人,小鱼直接加人,单独聊完之后再根据情况拉进另外两个群。   这时,有个头像空白名字叫小明的群员说了一句:“你们知道拍照真的可以拍到鬼吗?”   这句话呼应上面小鱼开头说的那句话,于是纷纷引来许多人留言。   “听说拍照的确可以拍到某些东西,事实上不只是相机,有些能够成像的现代机器都可以拍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像网络上不是流传出一些摄像机拍摄到白色的影子或是一些人正睡着,莫名其妙就被扯走。”   “这么说来也是,还有一些拍摄到家里孩子玩的娃娃会自己动。”   “电视机莫名开动,电灯关掉,家里的一切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这些人的眼睛看不到,发现不了,但是据说安装摄像头是可以看到的。”   “有人说,摄像头这类高科技产品是在拍摄的时候影响了磁场,不对,不能说是影响。应该说是和某些东西的磁场发生重叠共振,于是就拍摄到了那些东西。”   ……   “话说,小鱼拍的这些东西会不会也引来……那些东西?”   顿时一阵沉默,鸦雀无声。   所谓鬼,是人们内心不承认,觉得不可能存在但还是会感到忌讳和害怕的东西。尤其是小鱼拍的那些动图太逼真了,相较而言,市面上寻找得到的那些动图工具,尤其是美图动图,即使是恐怖主题类的也制造得很假。至少能让人秒出戏。   毕竟只是个娱乐的游戏,做得太逼真吓死人怎么办?   两千年的时候有一款女鬼病毒在网络上肆虐,那不过是一款简单的恶作剧程序,却因为太过恐怖吓死过人而被列为禁止的计算机病毒。   所以如果是用来营利性的动图都不会让自己有背上命案的可能,娱乐性也就越强。导致制造出来的美图动图并不是很可怕,然而小鱼拍摄出来的动图是真的非常逼真且可怕。   群里提出这一点疑惑反倒是瞬间解除了小鱼的怀疑,那个网站拥有那么多恐怖主题的美图动图怎么知道的人那么少?原来就是因为太过逼真恐怖,导致过不了政审没办法用来盈利,也没有钱营销久而久之就被舍弃掉了。   正好就让她一个中学生捡了便宜。   小鱼解决了心头的疑惑倒是很无所谓的说:“我都拍了这么多恐怖主题的动图,要是真引来那些东西,我还活得到现在?再说了,要是真来才好,到时候,这就是真正的死亡gif了。”   小鱼的动图在中学生之间有了名声,便取了个名字,叫死亡动图。   因为她拍摄出来的图片里面大部分血腥,里头或多或少会出现人体的肢体,在逐渐靠近拍摄中的人。用各种方式将之杀死,当然动图那么短,不可能出现人被杀死的画面。   但看完动图之后的人们就是能感觉到里面的人会被杀死,能猜到会被用什么方式杀死。   这才是小鱼的恐怖动图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足够恐怖,足够刺激,也足够引人猜想。   当下便有人询问小鱼价钱,小鱼将那些人加为好友然后聊天。因此她没有看到后面群聊里面还有一句:“已经有人死了。”   群聊里面很多人在追问发话的那人,但是那些人都没有得到回复。时间久了就各自聊开,多是在讨论小鱼的美图动图,逐渐刷屏,把那句话刷了下去。   因此小鱼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也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群里的人也没在意,毕竟她说有人死了,那谁死了?根本就没有相关报道,也没有传言传出来,他们全都当发话的人想哗众取宠最后找不到理由编下去于是匿了。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于是加了那人,好友验证里只有一句话‘我信你,我是Ghost论坛管理员之一’。   当时没有得到回复,直到两三天之后才得到好友验证通过。通过了之后也没人回话,于是梁青盈主动敲字问她话。   梁青盈就是主动加人的鬼怪论坛管理员,是灵异协会爱好者。根据她对灵异鬼怪的多年研究,她总觉得小鱼发出来的动图里透着股阴森森的邪气,太不详。   于是加进那个群里想要了解清楚,可至今没听过有诡异的事件发生,于是她对此有存保留和怀疑。直到一个id为疾风追梦者的人发了那条信息,直觉其中有诡异的梁青盈立刻就加这人好友。   先是经过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梁青盈得知疾风追梦者是个男孩,于是开门见山的询问:“关于死亡动图,你说的有人死了是怎么回事?”   疾风追梦者沉默,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话。梁青盈就耐心的等他回话,守了一个小时,那人回复了一句:“你信有鬼吗?”   梁青盈不觉生气,这类型人听着就觉有故事,多半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要不然不会这么谨慎。她只觉欣喜,不怕人拖拉犹豫,就怕人来一句开玩笑,逗你玩儿。   于是她斟酌了会儿用词,将自己多年来对灵异的研究和想法全都写上去发给对方看。   对方看完之后说:“灵异不是研究着玩玩就好的,这种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你别不信,越是不信越是去玩,就越会被那种东西缠上。最后付出的代价,越惨重。”   梁青盈说:“我认识一位大师,是位驱魔天师。他很厉害,鬼怪邪灵都能解决。所以我不怕,我是相信的,而且尊重。我跟那些纯粹觉得刺激好玩好奇的灵异爱好者不一样。”   疾风追梦者犹豫了会儿后问:“你说的是真的?”   梁青盈:“真!我从事研究灵异四年,对之态度谨之慎之,绝无半点玩笑心态。”   疾风追梦者:“不,我是问,你真的认识厉害的驱魔天师?”   梁青盈:……   “真。”   疾风追梦者发了个地址给梁青盈,然后说:“你明天来这里,我俩见个面,我跟你说美图动图发生的邪门事儿。微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   梁青盈当即说:“行。没问题。”   退出微信之后,梁青盈上了围脖,从关注的号分类里头点进特别关注那一类里,点进九师叔的围脖。然后私信,也对方没有立即回应她。   她也不急,人现在是百万粉丝的网红了。每天不知道多少人私信他。要是能回复她的私信就该偷笑了,何况只是等个一两天。   扔下手机,梁青盈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去洗澡。路过镜子的时候照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头发长了一些出来。短短一撮,特别柔软。   手一摸,可以想见发质有多好。   梁青盈抿唇一笑,镜子里的女孩俏皮灵动。失去长发之后不仅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因为气质和性格变得更加灵动。而且不知道是从生死门走上一回的缘故,许多以前看不开死心眼的地方全都看开了。   比如以前喜欢班长,现在班长是个什么东西?远不如九师叔帅!   比如以前的鬼怪论坛,对灵异事件感兴趣,就连当初想考好成绩都去找旁门左道。现在那些旁门左道算什么?网上大师算什么?比得上九师叔?   统统比不上。   没错,梁青盈就是前段时间用偷偷和藻婆婆交换,结果引来一只食发虫差点整个脑袋都被吃了的女孩。当时食发虫鬼蛊被解决了之后,她爸爸就带她上医院治疗,不过一周头皮上的溃烂就好了,然后开始长头发。   看开了之后的梁青盈变得开朗活泼,反倒是吸引那位班长的注意。不过那位班长明里暗里的暗示都被她爽利的拒绝了,因为比起不成熟只会读书的班长,明显九师叔帅炸了。   不仅颜值高,而且道术高超,身手了得,完全一身男主装备。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是女主,但相比较之下,班长真的不够看啊。   别问梁青盈怎么知道九师叔就是当时救了她的天师,围脖里的事件描述她身为当事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其实梁青盈也是一名灵异协会爱好者,混迹各大论坛协会,当初也是因此才经人介绍认识藻婆婆。她在网上一个灵异论坛里是管理员之一,那家论坛名为鬼怪论坛,是一家老牌的灵异协会论坛。里头聚集了很多平时潜水的高人,现在的新人大都被围脖和贴吧吸引过去,反而那家最原始的论坛基本上没有引荐找不着。   这事儿,梁青盈还是挺自豪的。   梁青盈洗完澡之后上床睡了,明天好赶去赴疾风追梦者的约。   .   时间倒退回几天前。   小鱼和几个人谈成价钱,将动图软件包发过去给他们。再回去看的时候发现群里聊天风向已经从死亡动图拐回到学习上面了,毕竟大多数都是学生,关注点还是在学习上。   小鱼皱眉,盯着寥寥无几的人。   别看她群里的人多,真正花钱买软件包的很少。买了软件包之后再回头来买的就更少了。   死亡动图说实话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恐怖是恐怖,但没有真正让人觉得特别在意挂心的,引不来多大的好奇心。看到的人会觉得刺激,却不愿意花钱去买。   如果……如果动图时间可以延长就好了。就像是直播那样,她知道现在那些直播的主播们靠着打赏就能月入十几万。   她又不是要直播,只是想要引起别人兴趣来购买软件包而已。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鱼愤愤然的想着,然后点开那个无意中见到的链接。进入美图动图的网页,当看到那个网页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厌恶。   尽管进来这个网页已经很多次了,每次还是会被吓到。   网页也是恐怖元素,而且很逼真。也不知道是哪个开发公司开发出来的东西,真是太可怕了。   小鱼一边寻找着最新的恐怖动图,一边抱怨:“就算是制造恐怖主题的美图动图,至少网页要做得可爱点才能吸引人啊。怪不得做得那么好结果根本没人知道,不懂宣传还不懂审美观。活该只有我知道这款软件。”   黑暗的房间中,只有电脑发出的荧荧幽光,女孩一边搜寻着一边喃喃自语,然后又端起旁边的马克杯喝水。陡然间眼尖的瞥见一个有点意思的,连忙放下马克杯。   没注意看直接放空了,马克杯掉地上摔碎,吓了她好大一跳。   小鱼抱怨:“什么鬼!”   弯腰去触碰的时候手指尖不小心扎到锋利的玻璃碎片,流血了。   小鱼嘶的一声猛收回手,厌恶的皱脸:“真烦。”   低头时,视线落在屏幕上。   屏幕里正点开了看到的一个类型的gif软件包,上面有详细的介绍,最重要的是这个gif软件包可以拍摄长达十分钟的动态图,简直令人惊喜。   小鱼欣喜若狂,不只是因为可以拍摄长达十分钟的动态图,还可以制造出那样逼真可怕的效果。如果稍微造点势,不就变成了十分钟长的灵异视频了?   赶紧下手点按键,将这个动态图下载下来。   刚点下确认下载就弹出一个框框,框框上面写着注意事项。小鱼撇撇嘴,还是仔细看了一下注意事项。上面写着用这个动图软件包拍摄必须去一些荒凉的地方拍摄才会出现效果。   那些荒凉的地方必须是指定的地方。   小鱼犹豫了,这种做法会不会就是骗人的?   为什么拍照得到荒凉的地方?为什么非得是指定的地方?难道这是一个骗人的组织?他们打算用这种方式欺骗少不懂事的人然后拐卖了?   小鱼对此嗤之以鼻,那么弱智的拐骗手法谁会信?   可是转念一想,这年头要有这技术用得着骗人?骗人还要费这么大劲儿?要真是骗人还会做得这么明显?而且别人不上钩,不下载或者下载了来用而不去那些荒凉的地方,也不会被骗。   所以,不是骗人的吧。   小鱼边思索边无意识的点确定下载,等她回神,已经下载完毕了。   顿了顿,小鱼撇撇嘴:“反正只要能够卖出去就行,要是真是骗人的……多叫几个人过去,还能骗得了那么多人?”   小鱼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在屏幕前沾沾自喜。   完全没有发现横亘在身后脖子处的一只青白色腐烂的断手,正以一种要掐断她脖子的手势缓慢朝她靠近。   .   第二天,梁青盈按照地点到约定的地方。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发给九师叔围脖的私信当天早上就得到了回复,而且对方还仔细询问了一番。心念一动间,她就把今天要跟一个男生见面的事儿说了,又把地点说出来然后询问他要不要也过来听听。   对方回复了会过来,然后就赶到了。   令她失望的是,来人是张小道,不是当初救她一命的九师叔。好在张小道是茅九徒弟,也是个道术不赖的天师。   张小道认出了梁青盈,倒有些惊奇。   两人聊了一番,然后梁青盈告诉他关于那个恐怖动图的事情。   张小道问能不能给他看看,然后梁青盈就从保存的动图里选了一张她觉得最为毛骨悚然的给他看。   那张动图拍摄的角度和地方都有些怪异,是仰视的角度拍摄出来的。里面的小鱼做出各种搞怪动作,因为相机带有美图功能,她又找了比较好的角度拍摄,所以拍摄出来的动图很可爱。   小鱼背后的场景是一个明亮的房间,拍摄到了干净的天花板。干净的天花板上一秒还是空空如也,下一秒就突然出现一个焦黑的身影。趴在天花板上,扭曲诡异,犹如一具焦黑的尸体。那个身影好像披散着头发,看不到脸,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它在死死的盯着底下的人。   效果非常逼真,而且天花板上面趴着的东西只闪现了一秒,因为只有一秒所以显得极其逼真。就像是拍摄的时候误闯进去的灵异东西,造成的效果也非常轰动。   当初就是这个动图流出来引来许多人误会,后来小鱼出来澄清才让她的死亡动图出名。   张小道拧眉看完,也觉得天花板上趴着的东西不像是科技虚构出来的。太过逼真,最重要的是他经常看见鬼,也是熟悉。真假还是分辨得出,不过因为隔着屏幕,又是一秒闪现的动图,他也不敢太确定。   他抬头问:“还有别的吗?”   梁青盈连忙说:“有。”   张小道看了其他的动图,却发现那些动图远没有最初的那个动图让他产生那种强烈的真实感。   梁青盈等他看完之后说:“我总觉得第一个动图很阴森,很不详。后面的,没给我那种感觉。”   张小道有些诧异的看着梁青盈,没想到她对这种灵异事件如此敏感。   两人坐那儿的露天咖啡馆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来的人,见人来了才发现是个衣着干净好看的男生。   男生比两人都大,起初见着比自己小的,还有些后悔来了。不过来了都来了,就坐下来说一说吧。   男生自我介绍:“我叫徐文东,今年刚上大一。从南方考上的帝都,本来不知道你们这事儿。就是突然在网上看过一个动图,怕了。原先躲着,不想管这事儿,我好不容易才躲过那些噩梦,真的不想再掺和进去。我是真怕……唉,虽然我怕,可我过不了良心这坎儿。可是那个招惹上那些东西的女生目前还没意识到危险,眼见越玩越大,我心里担忧就找到一些渠道加进你们那个群,想着提醒一下你们别玩。但我也不敢说太多,我……我还是怕。”   徐文东反复强调了几次他害怕,而且提到某些东西的时候确实很明白的表现出恐惧。甚至微微颤抖,可以想见重新接触那些东西对他来说非常受折磨。   加进群里面提醒一句,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   尽管害怕,他也还是愿意邀约梁青盈出来讲埋藏在记忆中的恐怖噩梦,足见是个心地善良的青年。   张小道问:“你说的那些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徐文东喝口茶,压抑住恐惧:“这得从我还没上大学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我才高二,有天班级里突然就流行起一款美图动图……” 第76章 老房子   徐文东高中时候不是在帝都读书, 他不是本地人。   他的老家是在南方的一所小城镇里,因为从小读书好所以后来能考中帝都的名校。他就读的那所高中也是当地很有名的学校,基本上每年能从中走出几十位重点本科生。   那所学校名为一中。   可以想见, 一中有多厚重的学习氛围。不过每个学校有优等生自然也有差等生。   徐文东是一中的优等生, 而徐武就是一中的差等生。   两人同姓,并不是什么兄弟关系。只是来自同一个乡,一块儿到了一中读高中。一中的高中生是强制住宿的, 不管住得远近, 都得住宿。   两人来自同村,于是分到了同一个宿舍。本来徐武是没法和徐文东这样的优等生住同一个宿舍的,不过是因为他父亲给教导主任送礼。   徐武他父亲觉得徐文东读书厉害, 近朱者赤,说不定他儿子也能考上大学。   徐武对此没什么异议,反正到哪儿都一样。除了整个宿舍都是书呆子, 下课后还整天闷在宿舍里安静看书让他有些受不了。   徐文东对徐武不熟,一个从小被认为是要上重点大学的乖学生,一个是跟二流子到处混的混混, 八竿子打不着边儿。   入学之后, 徐文东在重点一班,徐武就在排到最末尾的十六班,标准的差生班。所以即使两人同住一个宿舍, 也不熟,路上见了面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   后来真正熟了是因为某天晚上徐武在宿舍的扣群里发了一个动图照,那时候很少有那种自制的动图照。因为相机里头很少有安装美图动图, 除非是自己去美图网址里面下载。   但那时候美图动图还没有兴起,所以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东西。尤其是小城镇里即将上高三面临高考的学生,更加不会关注这种东西。   徐武在扣群里发的动图照吓到宿舍里的一些人了,因为那动图照拍的背景是宿舍洗手间。他们那儿的宿舍,住十个人,有两个洗手间,并在一起。一道墙横隔开,没有捅到顶,高一点的踮起脚尖还能往隔壁互传东西。所以徐武拍的动图背景,原先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洗手间,最后一秒里在墙的上面闪现过一个人头。   人头真的就是一颗人头,非常明显的实体,不是那种虚幻的好像看错了似的白影。而是即使时间短暂,但还是能非常明显清晰的意识到那就是一颗人头。人头面无表情,眼睛处只有眼白,直勾勾的盯着下面自得自乐拍照的徐武。   这个动图吓坏了徐文东以及整个宿舍的人,因为他们认出那个洗手间就是他们宿舍的洗手间。   这个动图不仅发在徐文东宿舍的扣群里,还在年级里感染病毒似的迅速的流传开来。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好动也最好奇,对奇怪诡异的事情好奇多过恐惧。   于是就流出了许多猜测,有人说是徐武住的那间宿舍曾经死过人,而且是头被砍下来的。据说是放假的时候留宿学校,结果有一个流浪汉闯进来偷东西结果就被砍头了。   当然这个猜测很快遭到了反驳,谁偷东西还带着西瓜刀专门砍人头呢?不过那人补足了不足,他说是先杀了人,后来再回来分尸。   据说他把尸体分成好几块,手脚和躯干砌在墙壁里,头部砌在厕所里。所以那间宿舍的墙壁和厕所天花板的厚度都比其他宿舍要厚。   后来有人就专门去量了一下,发现徐文东那个宿舍的墙壁的确是比其他宿舍要厚一些。   但他们不知道里面的洗手间天花板厚度是不是也比其他宿舍的要厚一些,毕竟没有亲自量过。   有些人信了这个说法,但也有些人不相信。他们猜测或者是当时拍照的时候刚好隔壁有人踩着椅子,因为角度问题拍起来就像是有个人头放在上面。   至于眼白,可能是光线问题造成的错觉。   两个说法都有拥趸者,各执己见,吵得沸沸扬扬,不可否认的是徐武的那个动图以及他本人还有他们宿舍都在年级间火起来了。   很多人都想进去看看他们宿舍里的洗手间到底是不是真有颗人头。   至于徐文东以及宿舍里的其他人,在看到那个动图之后确实被吓到。而且他们都不信第二种说法,因为洗手间里面的人头并不是宿舍里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说是徐武的朋友,但他从来没有带过自己的朋友到宿舍里来。   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徐武把朋友带过来,因此他们是真被吓到,那种亲临其境的恐惧使他们惴惴不安,有几个人当即向校方要求换宿舍。   用的是闹鬼的理由,当即被驳回来。有几个家里有些背景的就找校方沟通,搬了出去。剩下的没什么背景就只能继续担惊受怕的住下去。   徐文东也怕,谁能不怕?   自己住的宿舍里的洗手间的墙壁上面出现一颗恐怖的人头,死死的盯着你,怕不怕?   而且他们是要在洗手间里洗澡、拉撒等等,只要想到半夜尿急起来撒尿,撒到一半抬头一看,上头放着颗人头直勾勾的盯着。还没回过神来,门砰的锁上打不开,人头张开嘴扑下来咬住颈动脉——胆都吓破了。   几天过后,这件事越闹越烈,宿舍里有个胆小的受不住,跑到教务处去哭。这事儿闹大了,校领导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校领导也看了那个视频,倒没觉得是什么鬼怪作祟。学校里什么背景他们会不知道?单说那什么流浪汉分尸学生的事儿,压根子虚乌有之事。   于是他们叫来徐武询问,徐武倒是干脆利落的说出那不过是高科技产品,手机相机动图拍摄出来的,恶作剧的小软件而已。   徐武家里有钱,经常能碰到这些新上市面的高科技产品。所以这个解释出来,校领导就信了。不过也狠狠的批评了徐武的行为造成了多大的流言,以至于影响到学生学习的态度。   这事儿后来是被全校通报解决的,并且严令禁止谣言。如果抓到扣学分,严重者可能会被退学。   校领导严惩闹鬼事件的谣言,却并没能压下学生们的好奇。   学生们知道了闹鬼真相,反倒是对徐武口中的那个相机动图感兴趣了。那玩意儿看起来特别有意思,拍出来的人头太逼真了。   不亚于当年女鬼病毒,甚至要比女鬼病毒吓人多了。许多人尤其是男生对这动图非常感兴趣,那玩意儿特别吓人,闹出来的轰动效果非常可观。   于是他们都询问徐武怎么弄到那个手机相机动图,也来制造一回闹鬼动图玩玩。   徐武挺大方,直接把链接网址甩给来询问的人。   于是,这个游戏就在一中高中部间流行起来,高三倒是没有玩。高三在另一栋楼,平时基本上是和高一高二隔离开的,消息闭塞。   徐文东也收到了网址,不过他对鬼怪这一类就不是特别感兴趣。而且说真的,他是比较信奉敬畏鬼神的,他小的时候是住在外婆家。   外婆那个地方信鬼拜神,按现在来说是迷信,不过那就是他们的信仰。每月初一十五要拜神敬鬼,每年有无数大节小节都是要拜神敬鬼的,中元节还有重大的习俗活动拜鬼。   每次拜要恭敬的奉上贡品和元宝蜡烛,闭眼诚心诚意的敬拜。   徐文东小的时候在那儿看过跳大神,人死之后放七天,下葬前一晚请神婆在半夜跳大神。人死之后三天内,要请神婆跳大神,每次跳都有规矩。   神秘而且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种恐惧感,即使是入住新房都要请神婆来恭恭敬敬的把原先住这儿的鬼请走,好告诉他们有人来住了,别犯忌讳。   如果入住新房没有请神婆来,是要被认为屋子里头也住着那类东西的。   徐文东外婆住的地方对死人尊敬,对鬼神更为尊敬,那儿的人生活处处都离不开鬼神似的。街上、乡道里处处可见老爷庙、土地庙还有安放着死人牌位的祠堂。   大约因此,徐文东对死人和鬼神有关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不敢亵玩。   所以当他某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后所有的同学都陷入了疯狂的动图斗图的游戏中,他们在比试谁拍出来的动图更为恐怖,谁都不肯输给谁。   开始只是斗一些背景恐怖的动图,后来蔓延到自身身上。有些动图里,出现的诡异的东西靠近拍照的人,或是突然在拍照人的背后出现吊在半空的断脚,或是突然出现一只断手掐着他们的脖子、抠着他们的眼睛。   那些动图越来越恐怖也越来越血腥,引起观看者的不适和恶心。但是他们却玩得越来越开心,也越来越不满足仅仅几秒钟的动图。   时间太短的动图根本没让人感觉到恐怖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如果可以延长时间扩大恐怖就好了。   于是他们在网站里面寻找,有些人找到了一款类似于直播的动图软件。他们下载下来,然后按照提示去了当地一处老房子拍摄。   他们,不是他。   徐文东绝对没想到的就是有些人玩这个动图玩上瘾,居然组成了一个六人的小队。   其中领头的是徐武和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名为付静莉。她的母亲和徐文东的母亲是堂姐妹的关系,所以她跟徐文东也有些亲缘关系。   付静莉不是块读书的料子,长得是挺漂亮,进了一中也只是被分配在十六班。很快就成为徐武的女朋友。   徐文东受付静莉的妈妈所托,让他多注意一下付静莉,只要保证别让她闯大祸就好。他见过付静莉,见完之后就不太想搭理她。   付静莉给他的感觉跟街头小太妹没多大区别,总是一副天大地大没老子打的鸟样,出口成脏。   徐文东不喜欢这个亲戚。不过受嘱托,他也会注意一下。   因此他很快就知道了付静莉去一所老房子拍恐怖的动图,这时候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她所下载的动图软件有问题了。   一般的动图不会有长达十分钟的时间,那不叫动图叫摄像。可是如果真是摄像,又怎么会出现血腥恐怖的特效?   徐文东看了那个添加了特效的恐怖动图,长达两分钟。   里面是付静莉、徐武和另外三人,两男一女一块儿到镇上一处久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拍摄。那所老房子在镇上挺有名,稍一打听就知道。   据说老房子以前住着一家人五口,有次半夜着火了。除了男主人出去卖菜,其他人都烧死了。据说死相极其凄惨,最小的还只是个婴儿。   每当说起这件事,一些知道当年事故的老人就用一种带着玩笑的口气说起:“小婴儿被烧死,缩成了一颗蛋。”   徐文东听完很不舒服,但也不会怪罪他们。这些老人从贫苦中走过来,看到过很多死亡,而他们自己也是一脚踏进棺材里了。因此面对死亡很镇定,镇定到淡漠。   但那种淡漠的态度,徐文东不太能理解。   总的来说,那所被烧毁的老房子一直到后来都没有人住,也没有翻新。久了,就荒废了。有人说,半夜路过老房子的门口都能听见里面凄惨的喊叫声,也有人半夜里去探险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回来,说是刚踏进去就感觉到热浪滚滚。   后来有个流浪汉进去躲雨,躲了一晚上。第二天没出来,几天后传出恶臭,人死了。   据说是被吓死的。   老房子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凶宅。   付静莉、徐武还有另外三人居然贸然进去拍摄,就为了拍摄出吓人的动图,简直是疯狂。   徐文东眉头紧皱,觉得这些人在找死。于他而言,对于这类东西是绝对能避就避,绝不会主动招惹。   他继续看那个动图,动图里面显示他们进去了,在老房子的客厅里面拍,在主卧里面拍,在次卧里面拍,厨房、厕所等地都拍了一遍。   老房子很阴森,久无人居住即使没有脏东西住进去也会形成一个令人惧怕的磁场。何况是凶宅。   老房子里就连墙壁都是焦黑的,一直从墙根焦黑到屋顶,可见当时火势有多大。   一开始的动图没什么问题,后面的就出现问题了。   有个男生在主卧里拍,主卧里有张倾塌在地上的摇篮。上一秒摇篮空空如也,下一秒摇篮里有一团缩成蛋状的阴影。   阴影动了动,露出全貌,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焦黑的婴儿尸体,被烧得极为可怕,脸朝着男生的方向,在他的身后盯着他。   付静莉在浴室里面拍摄,后面的窗户没有关,露出一个大洞。之前关于那次火灾的报道里似乎有说道,被烧死的那户人家里有个大女儿就是在浴室被烧死的,据说那个大女儿本来是可以从浴室的小窗户爬出去的,但是因为爬出去的时候头发太长了,恰好被排风口的风扇勾住解不开。   就因为那顶过长的头发,害得她被活生生烧死。   头发的韧性是非常厉害的,一把头发都被勾缠住,的确是挣脱不开。   所以据说当时那个大女儿肩膀以下被烧得焦黑,头部却完好无损,但是因为痛苦,五官扭曲。   当时有晚风,付静莉也有一头长发。她的长发被吹起来,看上去像是要被排风口的风扇勾住了一般。她的身后有一个五官扭曲的面孔,抓着她的头发。   徐武也是在主卧拍摄动图,他身后的背景不是摇篮,而是化妆镜。化妆镜的镜面里伸出一只焦黑色的手,伸向徐武毫无防备的背心。   后面还有几个人,在不同的地方拍摄,出现各种不同的诡异东西。那些东西都和当初老房子里烧死的人的死状相似。   徐文东看得心惊,他清楚的知道这绝不是高科技合成出来的。哪些高科技会自动带这些恐怖又真实的特效?哪些高科技会自动结合地方背景以及当时死亡人的死状合成那些可怕的东西?   一看就知道那些东西是真的出现,付静莉和徐武他们惹到了老房子里的那些东西。   但没什么人相信他的话,一中的学生就跟疯了一样,觉得非常酷。他们甚至结伴约好也要一起去老房子拍一组动图,没人觉得这事情很诡异。   不。没有被迷惑的少部分人察觉到异样,但他们保持缄默。   这事情太诡异了不是吗?   先是奇怪的恐怖动图,然后又是老房子里面出现的鬼影。他们不想掺和进去害得自己没命,反正提醒了他们也不信。   一中的高中部全都住宿,他们玩这个恐怖动图游戏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守住秘密,决不允许消息流出去,不能被大人们和老师知道。   因为是住宿,所以家里大人不知道。至于学校老师,都只关注学习,对他们私底下的活动不感兴趣。   不是没人偷偷报告给老师听,但没来得及就被那些魔怔了的同学们整得休学回家修养。   前车之鉴,徐文东不敢告诉老师。   他私底下找过付静莉,提醒她。她不听。   他也找过徐武,更加没用。   徐文东有种不祥的预感,当时看着他们发到扣群里的那些动图,他觉得毛骨悚然。那种寒气从背脊窜起来的感觉,心惊胆寒。   他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因此警告身边的人。   还是那句话,没用。   “后来呢?”   梁青盈急忙追问。   徐文东心有余悸,喝着饮料缓了许久。他问张小道,大半是为了试探:“您觉得动图里面出现的东西和老房子有关系还是因为那些美图动图软件?”   张小道侧头,说道:“没有必然联系,美图动图软件只是媒介。老房子是座凶宅,以前死过人。后来荒废没有人气,形成阴宅磁场。阴宅养鬼,里面死的人又是被火烧死的。属于枉死,还是特别痛苦的枉死。诸如水淹、火烧这些比较慢性又痛苦的死法都容易使死去的人产生极大的怨气。怨气太重,久久徘徊,无法投胎。久之,若是杀人,就成厉鬼。”   老房子里面的人都是被火烧死的,极其痛苦的死去。而且还曾杀过人,早成厉鬼。   付静莉等人闯进去,还是抱着玩乐的心态,不会惹来厉鬼报复才怪。   根据徐文东多次强调的描述里,老房子里面的人都是被烧死的,浑身焦黑,那个小婴儿还蜷缩成一颗蛋。那就说明这些人都是活生生被烧死的,不是被呛死的。   死得太痛苦了,光是描述就觉怵目惊心。   张小道说:“那个大女儿是因为头发才会被烧死的,明明生的可能近在咫尺,窗户外是没有火的街道,里面是熊熊烈火。只要跳过窗就能活下来。却因为头发毁掉生的希望,而且一般来说,如果全身都被火烧到的话反而不会觉得特别痛。肩膀以上的头部完好,肩膀下面泡在火海里,那种痛嘶——”   光是听描述,就觉得那种痛超出人类能忍受的范围。   “所以大女儿的怨气更加重,而且重得可怕。主卧里梳妆镜伸出来的焦黑鬼手,一般来说主卧是一家之主睡的地方,会在梳妆镜前的只有女主人。女主人被烧死,房间里有她的小儿子,房间外有她的两个孩子。母亲护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烧死在眼前,怨气重。小婴儿才刚来到人世就被烧死,怨气更加重。所以那所老房子里面的厉鬼是真的凶,难怪当初那个流浪汉只是进去一晚上就离开被杀。你口中的那几人都死了吧。它们在找替身?”   徐文东抖着唇,脸色苍白的点头:“是。都死了。”   死得很惨。   但是他还是觉得他们的死跟那个恐怖动图软件有关,可付静莉他们明明都是被老房子里的厉鬼害死的呀。   张小道觉得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他还是问:“当初他们都怎么死的?”   徐文东回忆,然后讲述。   最先死的人是付静莉。仿佛如张小道所说,那个大女儿死的最惨最冤,因而怨气最重。   为什么徐文东这么说?   因为那个大女儿死是因为被长头发勾住无法逃生,付静莉的死也是因为长头发。   这些年来因为长头发而死的新闻有好几例,每一例都觉惨痛无比。   工厂女工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头发卷入车床,整个头皮都被掀起来。类似这些的新闻出现了几例,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付静莉差不多也是这种死法。   她是和徐武去游乐场玩儿,游乐场有个跳楼机。几十米的高度,特别惊心动魄。   当时升到最高顶的时候,徐武拿出手机想要拍摄。但是在跳楼机开始往下坠的前几秒,他身旁的付静莉陡然面露恐惧朝着坐在身旁的他求助。   徐武没看到,因为下一刻跳楼机就往下坠了。   极速的刺激令他心惊胆战又意犹未尽,当到地下的时候他点开手机想要看拍摄结果的时候听到周围人的尖叫,好奇偏头,瞬间浑身僵硬,陷入恐惧中。   只见身旁的付静莉整个头部都是血淋淋的,头皮被掀开,露出里面的脑浆。眼球蹦了出来,半边脸皮都没了,露出里头的筋肉。   她还侧着脸看着徐武,似乎还在等着朝他求救。   徐武大喘气,他的脸颊上还沾着付静莉头皮组织碎屑。那是半空中被溅到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什么缘由促使他低头看手中的手机,里头回播当时的情景。   他看到付静莉在跳楼机上面的头发被一只焦黑的手抓住,扯进跳楼机的机器夹缝中。   那一刻,他突然不清楚到底是动图软件拍摄出来的效果还是真的有东西扯住付静莉的头发。   付静莉的死亡在当地发生了轰动,市里面的电视台都来采访这件事。后来查出原因是因为她的头发夹进机器里面了,所有人都信了,唯有徐武恐惧而疑惑。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胆战心惊,深怕老房子里的那些厉鬼找他索命。就连那个恐怖动图他都不敢再使用了,他把那动图卸载掉了。   他语气凝重的警告那些一起进老房子里的那几人,让他们也尽快卸载掉恐怖动图软件。其他人没听,他们没亲眼见,不知道付静莉的死并非意外。   徐武心惊胆战了一个月,一个月内风平浪静、平安无事。除了付静莉没人死,仿佛当初拍摄到的那只焦黑的手只是错觉。   就连他都开始相信那也许真的只是错觉,是直面死亡被刺激而产生的错觉。   但这不是错觉,他们心知肚明。   第二个死的是一个男孩,是在蒸拿房里窒息死的。死时团成一团,全身红透,像颗红鸡蛋。   据调查,是在蒸拿房里面待太久导致昏迷,而后窒息死亡。   跟付静莉一样是意外死亡的调查报告。   但徐武拿到了男孩的手机,在他的宿舍里帮忙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鬼使神差的点开动图保存,盯着第一个全黑的动图半晌,点开。   颤抖着手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仍旧是看完了。   手机动图是男孩在蒸拿房中,脖子被掐住,翻着白眼慢慢昏迷过去。掐住他脖子的是一具焦黑的婴儿尸体,尸体蜷缩在他的脖子,手脚相缠紧紧裹着,就像颗蛋。   去过蒸拿房的都知道,手机是不能带进去的。分分钟坏掉。   男孩去蒸拿房绝对不会把手机带进去,所以手机是怎么拍摄到他在蒸拿房里面的画面,谁拍摄的?而且为什么这手机不是出现在蒸拿房那里,而是在他的宿舍里?谁拿过来的?   徐武猜想到这些的可能,心如同被一只大手掐住,几近窒息。   第二个死亡了。   那些曾经视为玩乐的动图如今成为可怕的死亡游戏,分分钟夺走他的性命的怪物。张牙舞爪的计算着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第三个死的是个女孩,死状没那么凄惨。似乎是因为老房子中死去的大儿子是在睡梦中死去,并没有遭受多大的痛苦,所以这个女孩死的也不是多么痛苦。   第四个是徐武。   徐武的表现很冷静,似乎早在付静莉死后他就能预知到自己的死亡,所以很平静。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徐文东,并让徐文东将他们私底下偷玩恐怖动图的事情告诉老师,以私信的形式。   学校里玩死亡动图的很多,基本上都在几个大群里组织着玩。徐武是发起人,那些群他都有加。他把群号给出去,并着重说明,那些玩得最沉迷的反而是平时学习好的学生。   对于这种会影响到学生学习的游戏,绝对会引起学校注意并禁止。   有学校的介入,至少能禁止学生们玩这个游戏。毕竟他们基本上都住宿,只要学校管住了,就没什么人会去玩。   徐武知道自己傻,不知天高地厚触犯禁忌。死了也是活该,如果当初不是觉得刺激,想玩更疯狂的,还要把其他人扯进来,也许付静莉他们都不会死。   现在死了四个人,他希望没人再因此而死。   他也知道,即使已经死了四个人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因为死亡动图的缘故。因为每个人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死因:意外死亡。   不过幸好,他还没死。   校领导禁止学生玩死亡动图,不过总会有想反抗的学生不听禁止非要玩。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徐武想用自己的死警告那些人。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想令厉鬼无法将他的死亡伪造成意外死亡,他想让自己的死亡变成连法医都无法验证的诡异的死亡。   徐武的眼睛被挖掉了,当时的动图出来,他在深夜的时候照镜子。突然从镜子中伸出两只青黑的手挖掉了他的眼睛。   动图流传在几个死亡动图的扣群里,不到一晚上,所有人都自动退群,并从此对此事保持缄默。   梁青盈久久难言,最后问:“那……徐武,死了吗?”   徐文东抬头,脸色苍白如纸。良久,摇头。   “没有。”   当时收到徐武拜托他的事情,他就立刻赶到他家,恰好看到眼睛被挖掉的徐武。及时打救护车,以及简单处理,抱住了徐武一条命。   梁青盈长呼出一口气:“真是可怕。”   张小道紧紧盯着徐文东,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文东脸色一僵:“徐武告诉我的。”   “连细节都告诉你?当时他是扣群发消息告诉你的吧,应该是很匆忙才对。要不然你怎么恰好赶到救了他。而且,你说了去老房子有徐武、付静莉还有另外三个人,除了徐武只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徐文东抿唇,点头:“没错。第五个人是我。当时徐武跟我同宿舍又是同村,付静莉又是我的表亲,他们叫我去。我担心,一路跟过去一路劝,但是他们不听我的。到了老房子,我没进去。我不敢。”   他小的时候待的环境都是相信鬼神、敬畏鬼神的地方,因而对这类东西非常敏感。当时光是远远站在外面看老房子,他就不自觉产生恐惧。极其抵触进去,所以最后徐武他们进去了,他没进去。   “我感觉到里面有着非常可怕的,令我恐惧不已的东西存在,我极力说服跟我同去的徐武、付静莉他们离开。但,没用。”   所以付静莉他们死了,他没事儿。   因为他不玩死亡动图也没有闯进老房子里惹怒里面挂厉鬼,但他曾经距离死亡那么近。所以他恐惧害怕,对死亡动图讳莫如深。   当初付静莉死的时候他也在,那些皮肉碎屑就在他眼前飘过,有的还沾到衣领子上。相较于徐武怔愣过去,他是吐得惊天动地。   从此以后看见游乐园都觉恐惧。   张小道深思了会儿,觉得不对劲儿。   “既然是那么恐怖的厉鬼,徐武怎么没死?这些都是厉鬼的替身,即使你救了徐武,他也逃不过第二次的追杀。”   怨气深重的厉鬼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替身,就算是第一次杀徐武不成功也会进行第二次的追杀。怎么还可能让徐文东救了徐武?   闻言,梁青盈也觉出其中不对,她点头说的确如此。   因为对灵异之事非常感兴趣,所以对这些还算了解。鬼是很执着的一种东西,它们留存在时间就是因为心中执念太深。故而非常执着,即使感觉到危险也会拼尽全力杀死目标。   更何况徐武是厉鬼的救命稻草,是唯一投胎的机会。   听到这些,徐文东才察觉出似乎是有不对的地方。   他说:“当时我赶紧打电话给我外婆,请假带徐武回我外婆那儿,让她请神婆来驱鬼——”   徐文东猛然顿住,因为他陡然想起当初那个神婆来看了徐武之后不住摇头,面带恐惧。最后叹口气说:“你们这帮小娃娃啊,不知天高地厚。怎么招惹了这些凶猛的东西?老远就闻到血腥,有人被带走了吧?”   神婆连连摇头,连连叹气,最后摆摆手离开了,说她没办法。   徐武他爸也跟着求神婆,神婆看在徐武外婆的面子上还是说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放过他,但他的确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要不然,你们以为他活得到见我的时候?唉,回去吧。回去吧。别再招惹那些东西了,阴阳两路,桥归桥、路归路,别瞎掺和。坏了规矩,打扰了那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小道听完之后,食指点着桌面,一下一下的。   “厉鬼不会轻易放过替身,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它们放过了徐武,这说明有什么阻止了它们害死徐武。”   梁青盈:“是什么阻止了它们?”   不是天师,不是神婆,谁阻止得了厉鬼寻找替身?   张小道抬头:“死亡动图。”   梁青盈:“啊?”   徐文东:“跟死亡动图有关是吗?”   张小道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但从他们招惹凶宅里的厉鬼到一个个死去,再到徐武没有被害死,总归是有关系的。这样吧,回去我跟九哥说一下这事儿。他应该能猜到怎么回事儿,梁青盈,能把我拉进你们学校那个死亡动图的群吗?”   梁青盈点头,将张小道拉进群里:“可以。不过得群主验证通过才行。这不会太难,但是如果你想要了解更多最好是向小鱼表现出你想要购买动图软件的意思。她会另外单独加你,再把你拉进其他群里面,那些群里面都是跟她一起玩死亡动图的人。”   张小道:“行。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又问:“那个小鱼,开始发一些时间比较长的动图了吗?”   梁青盈摇头:“没见过。”   这时不像三四年前动图没有兴起的时候,并没有令太多人感兴趣。而且小鱼不像徐武那样大方的分享出网址,而是用来收费,所以真正一起玩并玩得疯狂的还真不太多。   大概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玩时间比较长的动图的缘故吧。   张小道猜测。 第77章 新四胡同114号   小鱼在微信群里面发出一个动图软件截图, 用诱惑的语气对这个动图软件进行了介绍。这回这个动图软件有了限制,要求在特殊的地点拍摄。   据说可以拍到真正的鬼。   以前的动图里出现的怪异的东西只有两三秒,非常短。根本没意思, 但是这个新的动图软件可以维持好几分钟的时长, 令动图犹如拍摄一般。   它的限定使用条件是到一些荒废的地点拍摄,所谓荒废地点结合那个可以拍到真正的鬼的据说,不就是要去寻找凶宅吗?   帝都说大实则又窄, 这个城市广大, 却因密集的人口、楼房和出行工具使之变得拥挤,身处其中有时候就会觉得很窄小。但是真正走出去了解又会发现它非常的广大,而且历史悠久。   历史悠久的城市就会出现很多诡异的传说, 譬如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330路公车事件、帝都老人都知道的北新桥底下镇着蛟龙、菜市口闹鬼的事件。   有些地方现在都盖了房,成为餐馆、酒楼、学校或是公园等,但在以前都闹过人命。都是挺邪门的地方。   历史悠久的帝都, 几经朝代变换,沾染了许多鲜血。有些建筑年代久了,就有了邪气。   所以要在帝都找到一个用来拍摄的凶宅不是什么难事。   群里挺多人动心了, 都是年轻人。怕不怕死另说, 但对鬼是存有好奇心。同时也想玩点刺激的,像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都想试试、玩一玩。   他们听到的劝导很多, 都说鬼神之事莫沾。即便不信也要有敬畏之心。   可他们又没见过,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如果没有呢?玩一玩也没事吧。只是个游戏而已。可是如果真的有鬼呢?哈,那更好, 弄个手机连上网直播,发到围脖或是另外一些平台上,就火了红了。   没见围脖上一些粗制滥造的画面里出现的所谓鬼影视频,一看就觉得假,可还是火了。就是有人信这些,有人对这些感兴趣。   很多人都联系上小鱼,说他们也想参加这个游戏。   小鱼出了个高价,有部分人打退堂鼓,大部分人给了价钱,进来了。   她把那个新的动图软件逐个发给那些人,又新建一个群,把他们都拉进来。但是人太多,她就找了个副手帮忙管理,排好时间,选好一些人组队出发。   每一次的人数都不等,有时候两三个而已,有时候却是十几个人。   他们去一些传闻中的凶宅拍摄动图,有些动图发出来并没有出现诡异的东西,有些则出来了。但这没有影响到群里的人越来越高涨的热情和兴奋。   他们发现,那些没有拍出诡异东西出来的动图,是因为去的所谓凶宅并没有真正出现闹鬼事件。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但那些真正拍到东西的动图,去的凶宅是真的曾经出过命案。   这就说明,动图软件拍出来的东西极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们就更加兴奋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进这个游戏。   名声传了出去,来的人就更多了。短短半个月,已经建了三个群,几乎爆满。   小鱼赚得满盆钵,也开始挑剔起来。   对那些犹犹豫豫不出钱的踢出去,进来了花了钱不敢用动图软件的踢出去,约好一起去凶宅临时逃脱的踢出去。哪怕有些只是提出质疑也被毫不留情的踢出去。   她将群分给其余四个人管理,但网址和动图软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鱼有些烦恼,她在思考还有哪些凶宅没有去过。最近组织队伍太频繁,导致许多凶宅都已经去过了,她在几个群里发话询问有没有凶宅介绍。   群里七嘴八舌说了许多地方,小鱼一一看过又一一排除。提出来的地方要么早就去过,要么是根本进不去的。   忽然,一条最新消息映入眼帘,小鱼眼前一亮,往回翻。   那条消息写着一个地址:新四胡同114号。   伴随着那条消息的还有一条链接,点开链接看。发现是一篇新闻报道,报道发表时间大约是0几年的时候。距今有十几年时间了,上面记载着有个女孩跟网友见面,结果被吊死在114号房。死得很诡异,据警察调查发现,那所房子很久以前就发生过命案,所以久无人居住。   地上满是灰尘,当时那女孩是被吊死在屋顶正中央的老式风扇上面。老式风扇里的电线被扯出来缠在那女孩的脖子上,吊死了她。   诡异的地方在于满是灰尘的地上没有一个脚印,谁也不知道女孩是怎么被吊死在上面的。如果是自己吊死,得有自己的脚印,如果是被杀,地上也该有凶手的脚印。   后来法医查证,女孩不是吊死的,是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而死。简而言之,是被吓死的。   警察调查后发现,那个女孩在那段时间里谈恋爱了。   他们以为是情杀,女孩的对象是最大嫌疑。但他们翻遍了线索都找不到女孩恋爱的对象是谁,根据附近居民口述,那女孩有几天出现在新四胡同114号附近,对着空气说话。   模样挺正常,不像是神经病。有时候娇嗔撒娇几句,俨然小女人。   对着空气说话,查不到的恋人。以及……什么东西吓死了她?   往深处想,便觉毛骨悚然。   后来,警察停止了案件的调查,将这件事放入秘密档案中尘封。过了几年,新四胡同114号搬进一家四口,后来疯的疯,死的死。   无一例外,死得邪门。   所以,新四胡同就成为了那个城区远近闻名的鬼宅凶屋。城区离这儿挺远,又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不多。   突然发出这条信息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新的鬼宅凶屋可以拍出素材了。   于是小鱼兴冲冲的发出组队公告。   发完之后交给手底下的人去组织,刚要把手机放下就看见一条新的入群申请。   翻开一看微信名:九师叔。   小鱼瞥了一眼不在意,发出入群要求。   很快,那边提出询问:动图软件的价格是多少?   小鱼随意的按下一个数字,正要发送的时候顿住。删掉,重输了个数字,发过去。   不一会儿,那边又发来消息:怎么那么贵?之前不是这个价格。   小鱼按下一行字:之前只是软件价格,现在还要加上入群费用。   那边发来消息:我先考虑考虑。   小鱼扔下手机,压根不在乎他的犹豫和退怯。   多的是人要进来,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无所谓。   另一边,张小道抬头说:“费用增加了。想要进去似乎变得更严格了。”   坐在张小道对面的茅九一边磨着朱砂一边说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条件严格了?以前似乎可以随意进群。”   陆六时刻关注着茅九调磨的朱砂,一边适时加入白酒。闻言,说道:“必定是有了什么筹码。譬如徐文东所说的,可以增加时长的动图,要到鬼宅凶屋里面拍摄。”   张小道略微外头思索。   茅九抬眸,眸中一道寒光射出,声音森寒:“发什么呆?一百道符只有三四十道可以用,威力还软趴趴的,好意思不用功?”   张小道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委屈的说:“我只是在思考。”   茅九依旧严厉:“思考是用脑还是用手?”   张小道无言以对,但还是稍微提了点儿胆说:“九哥,我没有不用功。真的,我每天都画符。回去都画到深夜了。”   茅九冷笑:“深夜是在混论坛发围脖吧。”   张小道喏喏:“没有的事。”   茅九戳了一下陆六,陆六马上掏出手机打开一个九师叔的围脖,上面昨晚上凌晨发了一条在鬼怪论坛上科普知识的围脖。   证据确凿。   张小道顿时如打湿了羽毛的鹌鹑缩起啦乖乖的画符。   茅九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当年我才八岁,画这道符的时候用不了五天。一百道符里面起码有九十道可以用。被你师祖拿去捉鬼,威力十足。别人来求符,一道几十万。你再看看你画的,多少天了,还没一半可以用。”   张小道苦着脸,苦逼兮兮的继续画符。   这几天他一直在画符,但都还没有一半符是成功的。于是一直饱受茅九的冷嘲热讽,信心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仿佛他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   茅九平时温和,即使伴着脸,实则也是温和如春风的性子。但是一到教导张小道的时候就会立刻化身成为严厉的师父,变得非常可怕。   张小道这几天见着茅九都觉两股战战,颇为心惧。他捏着毛笔朝着陆六偷偷求救,用口型无声说道:六少,哄哄师父。   陆六偏开目光,当没看见。   张小道黑脸:大不了我明后几天都不打扰你俩二人世界。   陆六目光从左挪到右,当没看见。   张小道咬牙切齿:我把小山也拉走,不让他打扰你俩二人世界。   陆六回头,拍拍茅九手背。亲自给他泡茶,“也别太苛责他了。虽然张小道确实资质驽钝、蠢材无可救药还懒惰、投机取巧,喜欢多管闲事、出风头、好面子。没点斤两就知道揽事情,最后又把事情麻烦到你的身上。看似无可救药没有用处废柴一个,其实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还算听话。你看,你叫他画符一百道,他就真的画了一晚上,虽然画出来一坨屎都不如,不过也是尊敬你。你就别气了,要是气不过我代你教训他。”   张小道默默咽下喉咙口的腥甜腥甜的血,默默的忍。   陆六少的毒舌,名不虚传。   听完了,满脑子都是酷刑。实施在陆六少身上的酷刑。   可是,得忍。   一,他打不过陆六。   二,陆六是他师父的男朋友。   好难过的事实。   茅九长舒口气,摇摇头:“算了。反正我也不要求太多,只要在我给定的时间内画出一百道能用的符就行。”   陆六安慰他:“应该是能的。毕竟资质还算不错。”   两人自顾感叹,张小道心里苦。   其实张小道的天赋很好,不过几天时间,都没怎么学过道术就学会画符。画出来的符有几十张都可以用,威力其实还不小。茅九说威力小只是以他的标准来判断。   现如今的天师界,先是打基础都需要三四年的时间,天赋不好的都需要七八年时间。否则都没办法画符,道家的符不是随意画画着就可以用的,画出来的符的威力跟自身道术成正比。   天师画出来的符可以用来驱鬼保平安,普通人照猫画虎画出来的符压根没有一点用。但是有天赋的人,即使没怎么学都能画出聚集灵气的符咒。   张小道就是属于这类天赋易凛靠着自身体质就能画出聚集灵气的符咒,可惜在同样天赋卓绝的茅九和陆六眼中就成了天赋不佳的表现。   但这也好,作为天赋者,受到的教育和压力必然要高于普通人。否则就是浪费一身好天赋了。   茅九的要求是,张小道既要动脑又要动口和动手。画出来的符还得具有灵气,这在天师界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画符需要静心凝气,越是专注,效果越佳。   只茅九很小的时候就可以一心二用画出效果绝佳的符,因此不觉得让张小道一心二用有什么不对。   他问:“你之前也请求加入死亡动图的群,但是也被拒绝了?”   张小道一边专注画符一边又努力分出心神回答茅九:“啊?啊对,上次拒绝我的理由……我想想,好像是什么人满了。进不去。不过在那之前,群主问了我个问题。她说:你从哪里了解死亡动图?我回答是听说的。她好像又发来一句问:你觉得死亡动图怎么样?我想了想就发过去一句:挺有意思。然后她就没消息了。”   陆六问:“之前怎么加进群的?”   张小道说:“我问梁青盈,她说没有门槛。”   陆六食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茅九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陆六说:“那个叫小鱼的群主应该就是在拒绝小道的时候得到了新的筹码,原来没有门槛是因为要广撒网。吊进来更多的鱼儿,所以人要尽可能多。拒绝你是因为你的回答令她觉得你并没有生意可做,也就是说她没在你身上看到价值,就把你拒绝了。”   张小道不明白:“我并没有拒绝啊。我已经说我要加进去了。”   陆六:“你回答得太不肯定。你的回答像是商场中逛一逛,实则多是不买或是犹豫不决要不要买的顾客一样。她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不过这可以证明她的底气很足,某些想法产生了改变。比如说,一般做生意的并不在乎一次的成功,而是讲究长远的潜移默化的影响。第一次失败不代表之后就没有合作的可能性,要给双方留下机会。但那个小鱼简洁明了的拒绝你,就说明她要求的是肯定的绝对的想要购买她的动图软件的人,对于犹豫者不留余地的拒绝。”   短短时间内,小鱼的想法和做法产生巨变。第一个可能是她有底气,第二个可能就是她出现了新的动图,要求是购买这款动图的人必须拥有绝对的追捧和好奇,保证他们一定会玩。   结合之前徐文东讲出的亲身经历过的,大概可以猜到小鱼的底气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梁青盈发来消息,说是小鱼拥有了新的动图软件。据说那款动图软件可以拍摄到真正的鬼,她用那款动图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和学生去玩。   因为据说可以拍摄到真正的鬼,于是许多人蜂拥而至,导致小鱼设置了权限。而且要求购买动图软件的人都必须玩游戏,他们已经找了很多鬼宅凶屋拍摄动图。   张小道连忙把手机递给茅九看:“九哥。”   茅九接过来一看,皱眉又把手机递还给张小道:“问问她,有没有人出现意外。”   张小道照做,不过一会儿发来消息:没有。   目前为止没有出现相关消息的意外,所有从鬼宅凶屋里面出来的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因此,更多人加进这个游戏。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又可以寻求刺激满足好奇心,所以越来越多人找到小鱼,加进去玩这个死亡动图游戏。   茅九说:“问她是不是也加进去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张小道照做,梁青盈飞速回复:我加进去了。最近有个活动,是去新四胡同114号凶宅拍摄动图。正在安排组员,如果你们要一起来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进去。   张小道讶异的询问:你有权安排。   梁青盈回复:我在里面混到小组长的地位了。   茅九等人惊讶,看来这是一号卧底的好料子。哪天得介绍给老钱认识,他肯定视如宝贝。   梁青盈又说:不过你们最好是得到小鱼许可加进来,不然我也没办法给你们特权。   不等茅九说什么,张小道重新加小鱼好友并以坚定无比极其渴望热烈拥趸的态度迅速无比的交足钱,然后顺利的加入微信群里。   张小道抬头冲茅九说:“一次只能一个人进去。”   茅九点头:“知道了。就你去吧。”   张小道兴奋:“保证完成任务。”   茅九瞬间黑脸,呵斥:“要你完成什么任务?瞎胡闹!让你进去是去打探情况,弄清楚厉鬼害人以及死亡动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小道蔫蔫的:“哦。”   茅九叹气摇头。   陆六摸摸茅九头,顺毛。   茅九气势从严厉变成温和,脸上表情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张小道一边画符一边偷偷看,心里感叹:果然师父就是不一样。当初作为友人,茅九对他也是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现在当了徒弟就变得严厉。三句话不离呵斥。   陆六朝着茅九耳朵呵气,茅九的耳朵最敏感,受不了刺激。一下就好了。   茅九缩了一下脖子,眼睛瞥向认真画符的张小道,见他没注意到这边就松了口气。他作为师父的威严和面子绝对不能没有!   转头严肃的抗议:“不能碰我。分开,保持距离。”   陆六委屈:“他听不见。”   张小道悄悄竖起耳朵。   茅九斜眼瞥着陆六。   陆六点了一下张小道的额头,点之前警告:“不准抬头。”   张小道抽抽嘴角,发现当他低头画符的时候就看不见对面茅九和陆六什么动作,也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至于这样吗?   不就谈个恋爱?谁还没谈过恋爱咋地?谁还没个男朋友了?真是。   既然人家不许他看,张小道也不去看。   免得被塞狗粮还刺激眼睛。   陆六无辜:“他听不见了。”   茅九无语。   总觉得自己身为严师的威严会被陆六败光。   陆六蹭着茅九:“你看,张小道有事儿出去办。你就不用盯着他画符,有空闲时间。咱俩出去……上次游乐园里的摩天轮不错。这回,咱换个地儿,你看怎样?”   上回摩天轮上面的亲吻,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回想起来就幸福得充满粉红色泡泡。这几天下来,陆六做梦都梦见他俩再出去玩儿,好几次差点按捺不住把人扛回房里了。   好不容易按压下来,一想到结婚又特么亢奋了。   亢奋中的陆六成天想着跟茅九一块儿处着,跟他嘿嘿。以至于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儿——他忘记通知自己正环球旅行的亲爱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这事儿了。   要不是陆氏里头有那么几人混进公司内部员工八卦聊天群,掌握了自家小儿子\小弟貌似有男友的消息,估摸着还当他孤家寡人寻思给牵线搭媒呢。   茅九伸出根手指推开陆六:“保持距离,说正事儿。”   陆六压着唇角:“我这不说正事儿呢吗?”   陆六的正事除了跟茅九约会结婚,大约就没有正事了。   茅九早习惯了,就没多当真。他说:“小道说的那事儿你怎么看?那动图跟老房子鬼宅还有死去的人什么关系,还有替身这些。”   陆六低头,抓着茅九的手指把玩。茅九那十指特别漂亮,修长白皙,粉嫩圆润,十指不沾阳春水,是真的不沾。也不知道他师父以前怎么宠他的,到现在半点家务活都不会干,做饭做得贼难吃还一直有着诡异的自信心。   那十根手指也就是拿来握笔的,生得好看非常。   陆六这不是个手控的都要变成个恋手狂魔了。   他一边把玩着茅九手指,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鬼神之事,你比我更清楚啊。”   茅九皱眉:“但我不太了解动图这些事儿。”   茅九用的是诺基亚,里头相机不带动图功能。不太清楚这些东西。   陆六觉得就算不懂的茅九也特别可爱,抓着十指亲亲指尖,然后拿出自己手机弄了个动图给他看。说道:“你说过,鬼可以通过许多渠道媒介出现在人间,并利用这些媒介杀人。大概这动图就是媒介。”   茅九盯着动图看,脑中思索。   如陆六所说,鬼可以利用媒介杀人。因为一般枉死鬼魂很难离开死亡的地方,即使能离开也不会离开太远的地方。所以就需要借助媒介杀掉远在天边的人。   最常见的媒介是镜子,很多传说觉得镜子里头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大部分是认为这个世界就是阴界,因此鬼可以通过镜子杀人。   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镜子是个特殊的渠道,而且摆正不当还会引来邪性的东西,也会影响屋中磁场进而影响屋中主人的健康。但不是说所有鬼可以轻易的通过镜子,将镜子作为媒介,否则岂不是阴阳两界都混乱了?   但具体要什么条件才能将镜子作为媒介这就不知道了。   毕竟这东西还是只有鬼知道,茅九又不是鬼,不了解。   媒介有很多种,像是没有阴阳眼的人可以借助相机拍到某些东西,同样的,相机动图类似于录像,在特殊场合大概也能拍到那些东西。   茅九猜测:“也许有些厉鬼想要寻找替身,所以借助动图这个媒介杀人。结合动图最开始的出现,并没有闹出人命,是一步步的,通过引起学生兴趣和好奇以及寻求刺激的心理将他们引入套中,到差不多的时候下剂猛药,把他们带到凶宅鬼屋。然后制造出各种意外杀死他们。”   陆六顿了一下,问出关键点:“美图动图是谁制造的?”   厉鬼利用美图动图和学生寻求刺激的心理引诱他们踏入陷阱,几年前发生一起,地点在南方。几年后又是一起,地点在北方。距离相差远,时间也远。   那么网址以及网址中的动图是谁制造的?难道还是鬼利用网络制造出来当初诱饵引诱学生?   茅九说:“不太可能,网络虽然是虚拟的,网址和动图虽然都是代码编制。但最开始仍旧需要实际操作,鬼不能触碰阳间物,除非发生了因果关系。”   阴阳两界关系微妙,人鬼有时候可以相互交融,实际上仍旧有一些微妙的规则限制。阴阳两界有所交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因果关系。   网络是虚拟的东西,但将网络这种虚拟的东西具象化是需要媒介。媒介就是PC机,属于阳间之物。只有人能触碰,如果鬼可以触碰就需要和阳间产生一定的联系。   茅九摇摇头:“现在不明白这事儿,但那个网址和动图有问题是一定的。”   很大可能性是网址和网站就是所有事件的根源,或许网址和网站才是真正的媒介。   陆六说出他的假设:“假设凶宅里面的厉鬼是客户,网站接单。引诱学生主动冒犯,厉鬼就可以将之作为替身杀了他们。”   茅九:“嘶,有可能。”   鬼会寻找替身,如果它等不完阴寿尽就会产生害人的心思。但一般来说有阴寿的正常死亡的鬼是不会寻找替身的,因为寻找替身等同于害了人命,有了因果。即使投胎,也欠了一笔债。   另外一类经常找替身的是凶上死的鬼,即横死、枉死之人。这类人死后也不安生,要受苦楚。受不了就会找替身。   总的来说,鬼找替身是被允许的。鬼不能杀人,否则是犯了规矩。但鬼找替身相反,因为这是鬼自己要背负因果孽债。   而且找替身这事儿就是一个循环,只要有死人,替身就会一直有。除非到了哪一个鬼宁愿承受死后折磨,不再寻找替身,一直等到可以投胎的一天,循环才会终止。   倘若遇到高人,花费时间和精力超度厉鬼凶魂。但是太费时间和精力,大部分天师是不会理睬鬼抓替身的。   徐文东口中那座老房子因为火灾,一家五口烧死了四人。曾经死过一个流浪汉,但是流浪汉无法作为替身。鬼找替身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是人主动冒犯,主动被诱惑允许成为替身。   人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如果意志坚定就不会被当成替身。鬼抓替身大多数时候是趁虚而入的,它不能直接害人,只能间接害人。   阴阳两界不能交汇,一旦交汇必然有所联系。   当初的流浪汉只是无意进去躲雨,却被吓死,最大可能性大概就是害死流浪汉的鬼并不愿意背负因果孽债。   徐武等人进去老房子,嘻嘻哈哈寻刺激。那种不尊重的态度以及擅闯便惹怒了枉死厉鬼,被当作替身也正常。而且,老房子的厉鬼死得惨,怨气重。每天要重复死亡前的痛苦,肯定极度渴望解脱。   陆六继续说道:“不过,这种交易是有条件限制的。譬如只能有一次机会,杀徐武的时候失败所以没有第二次机会。”   茅九:“徐武等人和厉鬼有所联系,这个联系可能跟网址和网站有关系。假如是这种可能性,我们就要得到网址进入网站才行。”   陆六:“网址只有那个叫小鱼的知道。”   茅九:“也许还有别人知道。”   两人同时安静,半晌,异口同声:“徐武!”   张小道吓了一跳,抬头瞪圆了眼睛瞅他们。   听、听见了。   茅九:“画完了?”   张小道一个激灵立即低头,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茅九从张小道那儿要来徐文东的联系方式,决定先和徐文东联系取得网址。至于张小道则是在梁青盈的安排下加入这一次新四胡同114号的拍摄组织。   .   梁青盈定好了一个日期,将聚集时间、地点发过来给张小道。   组织去新四胡同114号拍摄是在下周,还有三天时间。期间茅九和徐文东联系,徐文东听闻来意也联系了徐武。不过徐武不愿提供网址,他说别好奇心太大去玩这个,免得到时追悔莫及。   茅九主动和徐武联系。   得知茅九是天师,而且又有人将要重蹈覆辙,徐武就同意了。不过时间过了有些久,再加上刻意遗忘,那个网址不太记得了。当初所有跟这些相关的东西也被他删除了,所以想要找回网址需要时间。   于是茅九就静心等待。   他对于张小道要去闯凶宅这事儿旁观,偶尔指点一两句。张小道提前查了新四胡同114号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成为凶宅。   一般而言,查明凶宅前身能解决厉鬼的时候也能有些头绪。   倒是查到了一些东西,譬如曾经有个女孩被吓死在里面,尸体吊在电风扇上面。地上都是灰尘,没有一个脚印。还有另一则报道,当时这案件过了一年,空了十几年的房子突然就开放租出去了。   听说是请了道士做法,把里面的东西镇压住了。但是要让生人住进来,让阳气驱走阴气,改变空间磁场,削弱里头厉鬼的气焰。   后来有一家人租了这房子,疯的疯,死的死。   特别惨烈,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那家人的大女儿。俩孩子,一儿一女。女儿都上高中了,儿子也升初中。半夜睡梦里,女主人拿着菜刀发疯的砍死了他们。   女儿跑出去呼救,浑身血淋淋的。跑到门口时被什么绊住了,摔了下去。女主人刀就往她背后砍,呼救声引来邻居,女儿得救了但也疯了。   女主人回房,在房间里仰头对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用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血汩汩的流出来,警察和邻居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她在笑。   经调查,说是男主人出轨,要离婚。女主人精神病发作砍死孩子然后自杀,但后来他们在房子庭院那儿一棵大榕树底下挖到了男主人被分尸的尸体。   据居民说,这户人家男女主人都是教师,性情温和,感情也好。一直没吵架,只是惨剧发生的前几天总看见女主人神情恍惚,有人去问,她便说总觉得房子里满屋子都是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   出事儿之后,114号再度尘封。并成为远近闻名的凶宅。   张小道想知道更早之前114号的事情,114号在没有死过人之前就已经被作为凶宅废弃。所以在被废弃前发生了什么事。   但奇怪的是再往前就查不到任何新四胡同114号的相关资料,张小道在鬼怪论坛里发帖询问,很多人来回答。大部分不知道。回答的也基本上是网络上就有的不明显的资料。   他又跑了一趟新四胡同,那儿还住满了人。帝都这块地儿,不缺人,缺地。不会有空余的地和房子。随意打听了一番,年轻人不知道,年纪长的都不肯说,讳莫如深。   可以想见,114号对新四胡同的居民影响很大。大部分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儿的人都忌讳这个,连谈都不愿谈,有几个热心肠的倒是劝他:“别进去。离得远远的,那儿凶。太凶了,害死过人命,凶得很,邪门。别打听了,回去吧。”   这让张小道更加疑惑到底是曾发生过什么,竟然可以凶到这种地步。接二连三的害死人,当真只是找替身?   不容多想,组织凶宅拍摄的时间到了。   张小道和梁青盈联系,先在一个公交站那儿汇合。到了之后发现梁青盈在那里,还有四个人在那儿等着。   加上自己,一共是六个人。   张小道有些惊讶:“六个人吗?”   梁青盈说:“不止。还有一队,由小鱼带着。也是六个人。”   闻言,张小道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带这么多人去?   梁青盈解释:“小鱼说是人多,凶宅少。干脆分成两组,一块儿去新四胡同114号。”   张小道和梁青盈走一块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等公交的人。另外四个人,有三个人是站一起的,应该都是认识的。还有一个低头兀自玩着手机。   张小道低声询问:“没有人数限制吗?”   梁青盈注意了一下周围,尽量放松表情。低声回答:“我打听过了,前几次都有人数限制,这次没有。小鱼对此没什么解释,态度挺自然。”   张小道却不觉得正常,按照常理,如果114号房子之前死过人,后来找替身。根据死的人数,只有四个人。再找替身的话,只要四个人。   这次去的却有十二个人,除非114号不止死过四个人!   梁青盈问:“咱有危险吗?”   张小道:“有。”   梁青盈咬唇皱眉。   张小道说:“你要是害怕现在可以退出。”   梁青盈不同,她是来查明真相,不是来玩闹的。虽对灵异感兴趣却也敬畏鬼神。   闻言,梁青盈不满:“我哪是害怕?我是担心,十二个人呐。要是真凶得厉害,就是十二条人命。”   张小道笑嘻嘻的说道:“这你就放心吧。九哥已经插手这事儿,保证不会出事儿。”   梁青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希望如此。” 第78章 阴网   徐武沉默良久, 在确认茅九和陆六的确是天师之后,发过来一个网址。   “你们试试进不进得去,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茅九回他一句:“谢谢。”   徐武:“不用。”   徐文东说徐武现在生活得不错, 眼睛瞎了, 学盲文,现在帮着自己父亲打理生意。而且现在开始信佛了。   给了网址之后,徐武和徐文东就不太想跟茅九他们继续联系。他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个噩梦, 不想再掺和进去。   茅九也表示不会将他们牵扯进来, 然后将网址递给陆六看。   陆六打开电脑,将网址输入进去。按下回车键,页面先是全黑, 然后是蓝屏,耐心的等待了许久出现一个简单的登录页面。   茅九凑过去看,页面很简单, 写在中间两字:登录。下面是姓名和生辰两个方框。   陆六放开鼠标说:“没有注册。”   茅九:“难道只需要登录?”   陆六:“网页可以登录是因为网页数据库中留有登录信息,登录信息通过注册被记录在网页数据库中。不用注册直接登录除非网页中的数据库本来就有信息……姓名和生辰……如果只要用姓名和生辰就可以登录,没有门槛, 全国十几亿人口, 它的数据库要全部存有信息,可以想见非常庞大。”   茅九对网络不太了解,但也觉麻烦:“既然没有门槛, 何必设置登录?”   陆六唇角扯了一下,略带嘲讽:“大概是为了提高逼格。”顿了顿,“开玩笑的, 也许不是谁都可以登录进去,有些生辰不对的可能就登不进去。永远被排斥在外面。”   哪个登录网页需要用到生辰?生辰本来就很重要,和人许多方面息息相关。   茅九垂眸,十指搭上键盘:“先试试我的。”   输入名字和生辰,按回车键。   登录失败。   陆六:“我来看看。”   登录成功。   茅九抿唇,这个所谓网页如今可以确信大半是邪门的玩意儿了。   陆六扣着键盘,微微侧脸:“你看出什么?”   茅九回问:“你觉得呢?”   陆六吐出一个字:“阴。”   阴这个字可以理解出很多含义,阴冷邪门。茅九的理解是阴间。   茅九的生辰属极阳,为阴界阴邪之物所排斥。所以他进不去。陆六的生辰与茅九相反,属极阴。   登录进去之后,出现一个页面。页面布局和大多数网页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整个版面都是阴冷的色调,没有什么恐怖元素,但就是看完之后觉得不舒服。   普通人进来第一个感觉是不舒服,心中感到不详、不安。好奇心不是太重的,大抵直接关掉。成年人少了份好奇心,对危险的事物也更为敏感。   少年人则相反,虽然能感觉到危险,但他们的观念里总有比较天真的想法。他们认为危险是和机遇并存的,想要寻求刺激的同时也希望能发现不为人所知的宝藏。   茅九一见这页面,眉头就不自觉皱起。   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直接从网页中渗透出来,隔着小小的屏幕,浓烈厚重的怨气和阴气逐渐渗透出来。   低头看一眼键盘,覆盖上薄薄一层白色的霜。那是由阴气凝结而成,难以消除。普通人碰到会大病一场。   陆六缩回手指,“里面的东西是感到危险了?”   茅九脸上覆着冰霜,怒极反笑。   里头的东西胆大妄为,贪婪得令人忍不住想放一把火统统烧光。   “它们在觊觎你。”   陆六的极阴身体,是阴界阴邪之物最为觊觎的。陆六输入生辰,立即引起里面东西的骚动。徐武和小鱼是普通的生辰,输入进去网页没有引来太多注意。   它们以前还能循序渐进的引诱,十足优秀的猎人。   现在肥美的猎物摆放在眼前,就压抑不住贪婪的本性了。   陆六沉默了一秒,转身扑进茅九怀里:“嘤嘤嘤,我是你的。身体和心都是纯洁的,都属于你。”   茅九:……   “滚。”   冷漠的推开陆六,茅九把电脑拖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想要触碰键盘。陆六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给冻坏了。不是有火符吗?拿出来烧一烧。”   茅九无语:“你也不怕把电脑烧坏了。”   陆六:“电脑烧坏了总比冻坏手指强。你把火符拿来,我自己来用。”   茅九半信半疑:“你会用?”   陆六:“废话。至少我火候控制的比你好。”   这倒也是。   想起陆六的厨艺,茅九相信陆六能控制好火候。   陆六接过火符,将键盘上阴气凝结的霜驱除干净。如他所言,火候掌控已是炉火纯青,没弄坏电脑。   茅九看了一下网页,点进去一些版块寻找动图。里面确实有许多诡异阴暗的动图,特效做起来还行,只是还行。   里面有些动图是有演示的,演示出来的效果不是太好。   一点都不逼真,非常粗糙。   一眼看上去就很假,特别假。完全提不起兴趣的,跟市面上的一些动图差不多,甚至水平还要再差一些。   连续点开好几个动图,出现的都是这种结果。   茅九拧眉。   气氛有些僵化。   陆六:“要不,我来?”   茅九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把电脑推过去。   陆六一碰电脑,电脑网页就跟换了个界面似的,从五毛特效到真实演员,效果逼真,足以吓死心脏病患者。   茅九抿唇,这玩意儿还搞歧视。等事情解决了非揍一顿不可。   陆六说:“你说徐武他们用的那些动图,就是最开始用的那些,里面不是会出现脏东西吗?会不会都是网页里头的东西友情出演?”   茅九:“应该就是了。”   原本的网页里面的特效那么渣,技术更是烂得不忍卒睹。流出外面的动图也不会真的出现逼真的效果,最开始的拍摄都是在没有脏东西存在的角落所以根本不会拍到脏东西。   所以唯一能解释动图里面为什么会出现人头、断手断脚等诡异的东西只能说明就是网页里的一些东西通过动图出现在镜头前。   老实说,要不是之后将学生引诱到凶宅里面害死了他们。这网页里的东西还是挺敬业的,每一帧动图都要出现一秒钟。跑来跑去,应该给个五星好评。   陆六直接翻到底部,在下面找到了一个公司名称和一个logo。   “查查这个公司名字。”   茅九拿过陆六的手机输入公司名字,很快跳出许多搜索结果。   搜索结果太多,数百条。茅九先点进一个百科介绍,发现这是一家目前仍旧在运营的科技公司,挺大的,业务范围比较广。基本上能抓住科技的小尾巴,与时俱进,所以在残酷的商业和科技竞争中仍旧稳扎如今。   往下滑动,一目十行。陡然有一行字映入眼帘。   上面写着在动图没有在国内流行起来的时候,当时的决策者聘请了一海外留学生回来研究动图装入手机相机的代码。几经波折,后因某些事故最终选择了放弃这个项目。   陆六凑过来看,看完之后说:“查查看是什么事故。”   茅九在上面的搜索栏中加上事故两字,然后出现了许多条搜索结果。按照时间顺序往下翻,发现有一则是讲述该公司旗下一工作室曾发生过大火,烧死了几名员工。   其中之一就是该公司从海外聘请回来研究手机相机动图的海归,被烧死的几名员工都是当时聘请回来的精英,正在研究动图。   据说已经研究出成果了,可惜被一场大火烧毁。   有人揣测是敌对公司放的火,因为当时门口有录像拍摄到敌对公司一个同样负责手机相机动图的工程师进出该工作室。   但那段时间不构成纵火,所以没有定罪。   警方给出的结果是工作室失火与工程师无关。   巧合的是,该公司研究手机相机动图的计划夭折不久,敌对公司就发布了该研究成果。总负责人是那个被怀疑纵火的工程师。   茅九摸着下巴:“真是巧合。六哥,你认识这个工程师吗?”   陆六:“不认识。余宵珲可能认识,找他问问。”   茅九又说道:“六哥,可能事情就像你猜测的那样。”   “嗯?”   “厉鬼是客户,委托里头的东西寻找替身。并送货上门。”   陆六不置可否的侧目。当时的猜测随口一说,突如其来,他也不确定真伪。   “真聪明啊。”   死了都能利用网络做生意,该说不愧是搞科研的,脑子好吗?   “咱先去看看那个工程师,要真是他纵火。那就大概能明白这里面东西的目的。”   .   公车到了,张小道几人都上车。   之前他一直跟梁青盈凑在一块儿说话,梁青盈又是负责这次的小组长。所以其他几人都觉得他是在奉承梁青盈,那几人对他就有些不屑。   其实过来玩游戏的他们都是付了钱的,还是不低的一笔费用。所以他们不会去奉承梁青盈,比较像是顾客,有点端着的心理。   对此,梁青盈也不乐意去把他们当上帝。   刚开始为了当上小组长是挺拼的,放得下面子。接的人一多,碰的场面多就没什么感觉了。即使不用放下面子去哄这些顾客也能安排好事情。   不过张小道倒是想跟他们多聊聊,了解了解情况。   于是他凑过去和他们坐一块儿,从兜里拿出口香糖递给他们,率先露出示好的意思。   他后面坐着俩人,一男一女,似乎是男女朋友。   女的没反应,低头正跟人开黑,正在关键时刻,出口是国骂。   男的抬起头来,吊着眼角,没接口香糖:“不吃这玩意儿。”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跟失忆了似的从兜里掏出片口香糖,剥开纸塞嘴里嚼起来。对上张小道的目光,仍旧是吊着眼角的嚣张样儿,说:“进口的。”   张小道抽抽嘴角,当他不认识纸片上写着‘绿箭’那俩大字吗?   男的显然不屑跟张小道说话,嗤了一声带上耳机。   张小道回头,面无表情。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很大,同样都是十八青春少男一枝花。怎么就有人熊得跟什么玩意儿似的,见着就想揍一顿。   他前面是另外两人,都男的。其中一个跟谁都不熟,至始至终都不说话。另一个倒是跟身后两人认识,转过头对着张小道笑了笑。   张小道给他口香糖,他接过然后说:“你别介意,他那口香糖真是进口的。”   国内不是有吗?   不用看张小道表情,这人就知道他心里疑惑:“他姑从国外带回来的。呃……据说比较冰凉?”   看他自己解释的都底气不足,张小道也根本不想在绿箭口香糖还得强调是进口的事上面费心神。总觉得特别蠢。   张小道将这事儿抛到脑后,露出笑问:“我叫张小道。你们都是来玩的?”   那人点头:“你叫我阿旭就行。我们来这儿当然都是来玩的。”   张小道问:“你们……不怕?”   阿旭说:“怕还来玩个屁。”   张小道又说:“听说是真有鬼,那凶宅特别凶。据说以前杀死过人。我有点担心,我们惹到里面的东西。”   阿旭说:“怕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怕鬼,我们几个人都不是真的不怕鬼。要真是威胁到生命,我们不会来玩的。我们就是好奇,找找刺激。这就跟去游乐园一样,哪儿刺激哪儿好玩就去哪玩。游乐园还有设施坏了的时候,不过这种几率很少。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就遇到这种几率。”   张小道讪讪的笑:“这……不太一样啊。”   阿旭露出嘲讽的笑:“哪不一样啊。我说,你该不会没搞清楚状况吧?”   张小道面对阿旭直勾勾的有些怀疑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然后继续装傻:“什么状况?不就是去凶宅拍鬼吗?我在网络上查了一下,那凶宅很凶,以前害死过人。我不是怕自己有生命危险吗?”   阿旭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竖起大拇指称赞:“哥们,好勇气。你不了解状况居然还敢来玩,真是勇气可嘉。你居然不知道这游戏没有生命危险?要不然我们怎么敢来玩?我们再想玩刺激也不会拿命来玩,又不是傻。”   张小道沉默。   玩鬼神的你们难道不是傻?胆大包天的傻。   阿旭说:“你看到前几次的凶宅拍摄吗?去的人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半点儿都没有。连做噩梦都没有。你知道有次他们组织去哪吗?”   张小道摇头,摆出‘一脸蒙逼’的表情。   “郊区外的一栋鸽子楼,那才是真正的凶楼。荒废了八年,以前死过整整一层楼的人,百来号人。门、地板缝都是红色的,洗不掉。那是血。从来没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之前有个不知死活的灵异类节目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那里。跑去拍摄,最后吓疯了一个,另一个从楼顶上踩空掉下来摔死了。那才叫凶,才刚走那儿,不用进去都恐惧得不敢动。小鱼他们有次组织去玩,全都安然无恙、活着回来了。”   张小道越听越觉得熟悉,那栋鸽子楼不就是上次草鬼养蛊的地方吗?那儿的确是个鬼窟,可那是以前,后来被九哥解决,鬼都投胎去了。当然没事儿了。   要换做以前,没一个走得出来。   阿旭躺回去没事人似的说:“那么一栋凶楼都没事儿,只是一座小房子,能出什么事儿。放宽心吧。”   他说完就没再说了。   张小道做回椅子,若有所思。   梁青盈去买水回来,给了他一瓶水就坐她旁边:“打听出什么来了?”   张小道脸色挺严肃:“你知道他们以前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吗?”   梁青盈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口,闻言:“怎么说?”   张小道把刚才阿旭说的全都复述一遍,但梁青盈暂时没能明白过来:“有什么问题?”   张小道:“问题很大。之前没闹出什么事来,我和九哥都以为是没到时间。现在想想,很有可能他们去的那些地方根本不能算是凶地,所以压根没惹到什么厉鬼来索命。”   梁青盈张大嘴,半晌,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查看群里的聊天记录:“上次是去菜市口,听说那儿以前是斩首的地方。闹过鬼。上上次是去的十字口马路边,还有次是去一个凶宅,听说闹鬼。剩下一次是去郊区外凶楼……”   这些地方好像都是听说。   “但都出过人命啊。”   张小道叹口气说:“郊区外凶楼那儿就不说了,现在都没什么鬼了。菜市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再说那里腌臜脏,确实容易聚集鬼魂。可是那里本来就是人气旺盛的地方,就算你们去了拍到鬼只要你们身体健康,意志坚定,他们想害死你们也不容易。十字马路口跟菜市口一个道理,每天车来车往,人气足。剩下那个凶宅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估计也只是谣言,以讹传讹没有什么厉鬼在。或者说有鬼,但不害人。”   梁青盈:“可是……的确都拍到了。”   张小道:“没去这些地方的时候不也拍到了?那些地方有鬼,但也不是什么鬼都害人找替身。我就怕之前也都是陷阱,这回才是真正危险。”   梁青盈:“不会吧……不是这么倒霉吧?”   张小道把自己查到的关于新四胡同114号曾发生过的凶案告知梁青盈,“这才是真的凶,死了那么多人。去的都死了,简直就是毫无顾忌。”   新四胡同114号年代太久远,时间可能要追溯到民国时期。那段时间一直到近现代有几度动乱,每一次动乱都死了不少人。   帝都是中心,每一次动乱都首当其冲。历数过往,属帝都动乱最大,死的人冤假错案也最多。新四胡同114号恐怕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成为凶宅。   再往前一点的资料查找不了,那时的动乱把资料都毁得差不多了。   梁青盈担忧的问:“那怎么办?”   张小道:“到地方看看,见机行事。多注意安全,别分散。”   梁青盈连忙点头。   公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在一个站口停下来。几个人下车,张小道还听见身后那女的和男的抱怨路途遥远。   他们在公交站口停下,等梁青盈和小鱼联系。过了几分钟之后,有个漂亮可爱的粉色运动套装的女生跑过来找他们。   那女生就是小鱼,看了看人数点头说够。   小鱼跟梁青盈并肩走,身后几人跟上。张小道追上去跟她聊天,然后问怎么这一次那么多人。   小鱼说:“太多人想进来,邪门的地方没那么容易找。就组一块儿了。”   张小道笑着说:“没生命危险吧?”   小鱼忽地就拉下脸,淡淡的扫一眼张小道,似乎很不喜欢提起这个问题。   张小道和梁青盈对视一眼,做出不知所措的样子问:“我说错话了吗?”   小鱼用淡淡的语气说道:“玩这游戏就是寻刺激,你要是怕就别来。现在也可以退出。”转而又埋怨梁青盈:“下次注意点,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梁青盈赔笑:“小鱼姐,他就是不会说话,你别介意。我下次一定注意。”   张小道赶忙赔笑道歉。   然后一路沉默着走过去,这地儿他前几天才来过。当时远远的看过114号,没走近看。那条胡同附近都空了,走进去都空荡荡的,死寂得可怕,走进去就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小鱼带着几人,远远的看见胡同口也站着五人。他们一块儿汇合,共十二人。沉默着往里头走,原先闹腾的,叽叽喳喳跟来认亲似的那几个人一走进胡同也安静了。   不安的气氛弥漫开来,似乎他们也感觉到心惊肉跳。   往里头沉默着走了十几分钟,到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   小鱼打破了沉寂:“到了。” 第79章 老榕树   张小道眼皮一跳, 心里一个咯噔,只觉深深的不安。   这种感觉十几年来也就出现过三次,每一次都会遇到威胁生命的危险。但因为这种预感而躲过了危险, 没料到竟然会在这么一所凶宅里面再次出现这种感觉。   张小道裹足不前, 眉头紧皱。   梁青盈低声问他:“怎么不走?”   张小道猛地抬头,说:“我们还是离开吧,别进去。我有不详的预感。”   张小道的表情太严肃, 看向114号的眼神里还留有恐惧。梁青盈知道一些天师对危险有提前预感的能力, 张小道现在的态度只在一瞬间更变,却也足够令她紧张。   而且,老实说, 不止张小道觉得不安。就连她都被胡同里的死寂吓到,心里毛毛的。再看向眼前紧锁大门的114号房,犹如面对一只巨兽, 倘若走进去就会被立即吞噬一般。   两人犹豫不决引起了小鱼注意,她高声呼唤:“梁青盈,你们还不过来?”   张小道走过去, 直言:“你们都要进去?”   小鱼拉下脸, 不悦的说道:“大伙都到门口了,你还想不进去?不是,我说, 你要是怕起先就别来。别浪费名额,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玩吗?你一男人还比不过这儿的女孩?行了,到这份上了, 你要是退缩。行,现在就离开。反正还没踏进门。”   张小道看向其他人,发现另外有几人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显然也对他临阵退缩的行为感到不满,里面几个男生都对他露出不屑的嗤笑。   张小道说:“你们都不怕?难道你们没感觉到这儿阴气浓烈,很邪门?”   其中有个男孩满不在乎的说道:“就是邪门才来。不邪门还来干嘛?”   “就是。哎,你别浪费时间行不?进,还是不进?”   张小道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们,慢慢冷静下来。扫视一圈,来的几个人都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明知道危险邪门还偏闯进去,真是不知死活。   皱眉,盯着前面的凶宅。九哥说过,身为天师要量力而行,保命最重要。他倒是不太在乎查明凶宅的真相,但现在离开,就等于扔下好几人的性命不管。   他做不出这事儿。   无奈叹气:“我跟你们一块儿进。”   闻言,其余几人觉得没劲儿都收回目光。小鱼则是没好气的嘟囔:“磨磨蹭蹭的,跟娘儿们似的。”   张小道忍住抽她的冲动,这女人真是钻钱眼子去了。骂别人娘儿们,她自己不是?再说了,别人可没像她这样胆大包天。   梁青盈站在他身侧,有些担忧。   张小道说:“没办法,进去看看吧。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   114号凶宅的大门紧锁着,门把上一条粗壮的铁链,一把硕大的钥匙。压根打不开,小鱼倒是有提前准备。她吩咐同行的几个男生到角落里搬出一张梯子搭墙上。   “幸好我早有准备。你们抓紧时间上去。”   十二个人陆续爬上墙,然后将梯子搬上去放里面,顺着梯子爬下去。   张小道一爬上墙直接往下跳,落在草地上,脚踝被野草扎得刺疼,还被刮出几道小口子。草地有些软,泥泞,低头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野草蔓延到小腿肚,很高。   他记得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没有下雨,空气很干燥。   抬头看,天空几乎被遮住了一半,只露出一角。原来整个庭院都被一颗大榕树的枝干遮盖住了,铺天盖地的枝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进入庭院,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身后的人落地,有女孩子穿着短裙,腿被野草割伤便在抱怨。有人惊讶的呼喊:“欸,怎么那么黑?”   “是啊,刚在墙外不还看得见人吗?现在只能看见个影子了。”   “能别说那么邪乎吗?吓死人了。”   “管你们看不看得见,赶紧走啦。周围都是野草,刃边太锋利了。我腿肚子都被刮伤好几道口子了。”   “邪乎什么啊?没看头顶上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吗?瞧那边,好大一棵榕树,长这么茂盛得有上百年了吧。快成精了都。咱来的时候都是黄昏了,进来又被榕树遮着,光线透不进来变黑不挺正常?走走,往前面铺石子的道上走,野草地里都是昆虫,说不定还有蛇。”   有个女孩气恼的尖叫:“你干嘛吓人!蛇比鬼可怕多啦。”   几人笑着打打闹闹,离开草地。全都站到石子路上,由小鱼分组安排进去拍摄。   “三人一组,组团进去。里头有主卧、次卧、厕所、客厅和厨房,你们各自选一个进去拍摄。别玩太久,认真拍摄。完了回来这儿会合,听到没?”   稀稀拉拉的应几声,然后全都兴奋的各自跑去组合。梁青盈拒绝了小鱼的邀请,坚定不移的跟随张小道。   小鱼悻悻的招呼其他人,打算回去就撤了梁青盈小组长的位置。   几个人一块儿分组,分到最后只有张小道那组两个人,还差一个。   小鱼皱眉:“还有一个呢?”她四下扫了扫,发现有一组四个人,于是喊道:“你们出来个人,每组三个。”   那四人不动,不想跟张小道一块儿。大约是觉得他太担胆小,不想跟他一组。最后是阿旭出来说:“我跟他们一组吧。”   这才分配好。   阿旭拍拍张小道肩膀:“哥们,别在意。都说了没事儿,邪门又怎样?不害人就行。”   张小道反问:“你怎么知道不害人?”   阿旭说:“要害早就害了,轮得到我们玩这游戏?”   张小道不再说话,阿旭以为把他说服了也就不跟他聊,转而跟梁青盈搭讪。梁青盈哪有心思搭理他,贴着张小道亦步亦趋的。   阿旭见状,还真有些不是滋味。美女怎么看上那么个胆小鬼?难道是脸?   摸摸自己的脸,阿旭觉得自己也是蛮帅的。   撇撇嘴,跟上大部队,那些容易出现鬼的地方都被选走了。唯独剩下客厅,只能留给张小道他们这组了。   众人纷纷拿出手机照明,张小道他们也不例外。客厅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的。墙壁特别白,特别干净,地上却都是灰尘。头顶上的天花板也没有风扇空调之类的东西,只在正中央有块凹凸斑驳块状物,像是曾经装着什么东西后来拆走了。   阿旭觉得没意思,客厅空空的能有什么东西在。好玩刺激的地方都被抢走了。晃来晃去,就走到站定不动的张小道那儿去,顺着灯光往头顶上看,上头是斑驳块状物,仔细看还能看到陷在水泥墙上的线条状。   “那是什么?”   张小道说:“电线。”   梁青盈也凑过来问:“这地方有问题?”   阿旭连忙接话:“有什么问题啊,空荡荡的。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梁青盈沉默,不理睬阿旭。   张小道说:“上面以前死过人。”   阿旭和梁青盈齐齐向后跳了一大步,远离那块地。张小道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俩,两人讪讪的笑。   张小道抿唇:“上面没挂着东西。”   阿旭向前走了一小步,甩着胳膊打哈哈:“是嘛?我知道,看得见。我就觉得这儿空气好。”   张小道:“……”   梁青盈大着胆子问:“怎、怎么回事?”   阿旭也跟着竖起耳朵听。   张小道说:“以前有个女生被吓死,然后吊在上面。”   阿旭抬头往上看,肩膀一缩。脑海中浮现恐怖的画面想象,吊死的女人穿着裙子,脖子早就被勒断了。舌头伸到胸前,异常狰狞。猛然就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浑身抖了抖,差点被自己的想象吓尿。梁青盈投来目光,阿旭立刻嘴硬:“别说笑了,上面是天花板又不是横梁,怎么吊死人?”   张小道竖起手指指着上面,说:“以前有电风扇,后来被当成证物拆了。”   阿旭低咒:“靠,老子怎么看不出来你蔫坏啊。合着之前全都装羊崽子。”   梁青盈凑过来小心翼翼的瞥一眼天花板上面,问:“那……在吗?上面有东西?”   张小道:“没有。”   梁青盈:那您怎么一进来就把手机灯光往上头照还一直盯着,动都没动一下?   张小道叹口气:“没有才最奇怪。”   梁青盈和阿旭不明所以。   张小道说:“当时那女生死的不正常,被吓死的。然后被吊在上面,地下都是灰尘,没有一个脚印。这种情况,属于枉死,或者说可能是被当成替身。魂魄应该还在的。”   不止被吊死的,还有后来搬进来的那家人,后来又死了的三个。还有之前害死女生和那家人的,存在于114号凶宅里面的东西。   可是这里很干净,特别干净,什么都没有。   虽然什么都没有,却也处处透着诡异。他在门口就感觉到的心口不安,从进来之后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浓烈。   张小道移动手机,照在墙壁上、地板上还有角落里:“你们看,看出什么区别了?”   两人随着光亮看过去,起先没反应过来。看着看着,梁青盈恍然大悟,然后面带惊恐。   张小道说:“看出来了?特别干净对不对?”   阿旭后知后觉的说:“墙壁是挺干净,但是地板上都是灰尘啊。不能说特别干——”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噤声。   张小道意味深长的说:“墙壁、墙角都很干净,地板上却全都是灰尘。不合常理对不对?114号凶宅空了十来年,没人居住没人打扫,按理来说,墙壁、墙角都得结厚厚一层灰尘和蜘蛛丝。”   阿旭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背后一阵毛毛的。他干巴巴的笑道:“这就是邪门啊。正好咱们可以拍摄,挺好的。”   他嘴上说着挺好,手却没动。   张小道瞥他一眼,收回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榕树上。   梁青盈说:“邪门诡异,但是没有凶灵厉鬼——它们去哪了?”   张小道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不过他突然问:“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有看到那棵大榕树吗?”   梁青盈和阿旭看过去,窗外隐约可见那颗老榕树的大枝干,粗壮浓黑,枝桠遮天盖地。   阿旭说:“当然有看到。那么巨大的榕树,枝桠肯定伸出墙外了。你不是说十来年没人住114号凶宅吗?那不就说明十来年都没人修理老榕树枝桠?怪不得遮天盖地,一进来天色都暗了。”   张小道:“你确定你真的在外面有看到这株榕树?”   阿旭肯定的点头。   此时梁青盈惨白着脸色讷讷的说:“没有。”   阿旭猛地转头,夸张的说:“不是吧。那么大一棵榕树你都没看见?”   梁青盈:“如果你看见了,为什么当时毫无感觉?那么大一棵榕树,在帝都都很少见。再说了,这么大一棵榕树长在胡同里,城市记者都要来报道了。”   闻言,阿旭开始回想。越想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的确如梁青盈所说,如果在外面看见这么大一株榕树肯定要惊叹一番。毕竟帝都真的很少看到这么大一株榕树,遮天蔽日,该有上百年树龄了。   但他的记忆里却对此很习以为常,仿佛就是那么一棵榕树,就杵在那儿,理所当然。   不仅是在外面,进到里面真正看见那棵榕树,感觉它的巨大苍老也毫无反应,理所当然。如果说单他自己有这感觉还好,一同前来的人都对那棵榕树习以为常,明明看得到,明明嘴里也谈到了,但就跟拿着碗吃饭一样寻常。   再仔细回想在外面看到这所凶宅的时候,那种‘看到榕树’的印象和画面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么一想,便觉毛骨悚然。   不仅诧异的询问:“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再看向那棵老榕树竟觉老榕树诡异而可怕,人体自身自然而然产生的莫名的危机感,想要尽快逃离的感觉。   “好……好可怕。”   突然就变得很可怕。   好像之前视若无睹,眼睛都被迷障蒙住了一样。一旦揭开,那些恐惧和不详奔涌波涛般席卷全身。   阿旭抱着双臂,紧张又兴奋的询问张小道和梁青盈:“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天师?就是倩女幽魂里面的燕赤霞,一眉道人里的英叔?”   张小道很干脆的跟他说:“如果真的有厉鬼凶灵追杀我们,我没法反杀回去。可能我也会遭殃。”   阿旭目瞪口呆:“不是……不是天师么……”   张小道不想跟他解释一流天师和三流天师的区别,面无表情的瞅着他:“我不是跟你们说别进来了吗?这儿危险。”   阿旭咕哝着:“可能真的没危险,就是有点邪门……”   这话他自己说的都有些不确定,因为现在莫名而来的恐惧令他的胳膊肘起了一颗颗小疙瘩。   张小道回身朝着门口走去,梁青盈和阿旭赶紧询问:“你去哪?”   “去看看榕树。”   梁青盈连忙跟上去,阿旭还犹豫着。他总觉得比起房子里,那棵老榕树才是最可怕的。   外面传来张小道的声音:“梁青盈,你别跟过来。待里面。”   梁青盈没法儿,就又回去了。   两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纷纷贴着墙根儿站,远离天花板吊死人的那块地方。   此时,小鱼他们从主卧、次卧、厨房和浴室等地陆续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不是太好,尤其是小鱼,黑着脸,压抑着怒气一般。   他们都沉默着,阿旭跑过去问他同伴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在在里面拍到东西。   他朋友凶着脸说:“没有。什么都没有。拍半天连个鬼影都没出现,都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与此同时,类似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小鱼黑着脸,忍住怒气,似乎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她说:“这地方是群里有人甩过来链接,单独私聊甩给我的。我明明看了,的确就是凶宅。”   有人嘲讽的哼了声:“死过人就叫凶宅了?也对,凑合算数嘛。我说呢,怎么那么多人过来。十几个人,一窝蜂挤过来,什么鬼都吓跑了。还不是贪钱。”   “就是。要是找不着凶地,就退钱。出那么多钱结果什么都没拍到。”   ……   众人议论纷纷。   小鱼不想退钱,眼角忽地瞥到窗外的老榕树,脱口而出一句话:“那里不是还没拍吗?”   众人看向老榕树,有些犹疑。   小鱼虽然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惊到,却还是咬咬牙说:“去那儿拍。要是还没拍到,我就退钱。”   她查了那么多资料,明明就非常确定114号是个远近闻名的凶宅,怎么可能半只鬼都没有?   “那走呗。大伙儿去拍个照。”   梁青盈拦住他们:“不行。那地方邪门得很,不能去。”   小鱼突然爆发,凶狠的推开梁青盈:“是不是你发的链接?是不是你搞的鬼?见不得我好是吧?招来个奇奇怪怪的人,从接头就一直说不行不能阻止我们进来玩。现在又拦住不给拍,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梁青盈瞪大双眼:“我没有。不是我。”   小鱼没有打算放过梁青盈,不管是不是她。此时最好把身后那群人的怒火转移,把自己摘干净。要是影响了之后的生意就坏了。   “装无辜?要不然你说说其他人都兴致勃勃来拍东西,就你一个人总是在阻止其他人。之前每一次组织,没有你的时候都很成功。怎么你一来就什么都没拍到?还有你带来的那个人,哪儿呢?躲哪儿呢?”   她这么一撒泼,倒真让身后的人怀疑起梁青盈了。   梁青盈气得脸都涨红了,“拍东西拍东西,你们知道自己在干嘛吗?你们在拍鬼!厉鬼!那些邪门的东西你们都敢碰,还当自己不会被怎样。要真是惹到那些东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知天高地厚,鬼神之事也敢亵玩。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玩这什么死亡动图?就你一个人知道网址?就你们玩得疯?早就有人玩了!不知死活惹到那些东西,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房内一阵安静,只剩下梁青盈气急的喘息声。良久,梁青盈发现除了阿旭之外其余人都冷冷的盯着她,尤其是小鱼。   小鱼带着嘲讽的笑:“原来是来抢生意啊。”她嗤嗤的嘲讽着梁青盈,而后转头说:“别理她,咱去拍。拍完没有,我立刻还钱。”   其余的人觉得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没拍到就太可惜了。何况拍不到还能退钱,无所谓啦。   于是就都随着小鱼出去拍,全都聚集在老榕树下。   梁青盈远远的看着他们,陡然发现她自己似乎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清晰的看到老榕树的全貌。印象中只有巨大的树干和遮天蔽日的枝桠。   仿佛那棵老榕树近在咫尺,其实远得没能看清。   除了她自己、阿旭和张小道不在人群里面剩下九个人站在密密麻麻的榕树根枝底下,身后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老榕树好像高高在上,盯着底下渺小的猎物。   阴森恐怖,巨大的树妖。   那个瞬间,梁青盈只想到这些。   但是,等等。   “张小道人呢?”   本来那些人正要拍摄动图,但是有个男生突然间说道:“拍摄动图太长时间了,不如先拍张照。听说,照片是可以拍到某些不属于阳间的东西。”   这个附议得到了除小鱼之外的人的同意。   但是谁都不肯去拍摄,于是阿旭走过去说他来。   九个人站定在榕树底下,齐齐摆出姿势和微笑。   咔嚓——   拍完后,阿旭顺便看照片。只瞥了一眼,浑身僵硬,手机摔在地上。额上冒着冷汗,脸上布满恐惧。猛然抬头盯着老榕树,踉跄后退几步。   他的反应太大,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青盈却知道他是拍到了什么东西,立刻跑过去捡起手机查看。手机摔草地上,没坏。   点开,滑动,解锁。照片映入眼帘,只见——   榕树底下,九个人面色惨白,额绕黑气,笑得阴森僵硬。他们的身后头顶上的榕树枝桠,上面吊着几十具尸体,咆哮着狂乱的想要攀爬到九个人身上。地上也有半截残肢在扭动,目标都是九个活人。   那些尸体无一例外的身上都插着一根管子,那是苍褐色的树根。   树根朝着九个人蔓延,有一根伸到了镜头前,目标是拍照的阿旭。 第80章 树藤   梁青盈脸色煞白, 瞪着手机屏幕久久无言。突然鬼使神差的,大拇指划回拍摄屏幕,举起手向着前面九个人的方向拍摄。   镜头里的九个人变成了拍出来的照片里的恐怖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后的那些吊在树枝上的厉鬼和枝条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她把目光从镜头里移开, 看过去。九个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小鱼朝着梁青盈喊:“拍好了没?阿旭搞什么鬼,怎么跑了?”   喊完之后她揉了揉脖子, 嘟嚷着:“怎么觉得脖子有点酸。”   梁青盈咽了咽口水, 重新把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里,然后发现小鱼的脖子上趴着一只血红色的东西。   那是个女人,穿着碎花睡裙, 披散着头发。脖子朝着一个角度倾斜着,四肢有些扭曲,总觉得怪怪的。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猛地仰头,全是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方向,通过屏幕就像是直接盯着她看。   梁青盈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很快就扼止住了。她怕被发现自己已经发现那些东西了, 所以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   她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脸皮颤抖又极尽克制导致有些扭曲僵硬。死死的咬着唇,瞳孔紧缩的盯着屏幕。被吓得几乎没办法挪开目光。   她看见趴在小鱼脖子上的那只女鬼的头猛地耷拉下来, 像是脖子突然断了一样。然后她发现女鬼的脖子是真的断了,女鬼的正脸起先是背对着她的。她看见的披散着的浓黑的长发是因为看到的就是女鬼的后脑勺。   后来察觉到梁青盈在看她,整颗头往后仰, 等于说脖子往后倒了一百八十度。这种动作只有脖子断了才可能做到,然后她就看见脖子那处整齐的切口,像是被菜刀切出来的切口。头和身体只有脖颈处一层层薄薄的皮连着,要掉不掉的。   脖子那处还能看见里面的喉管、骨头,大量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浸湿了一头长长的黑发。令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血浸黑了头发还是夜色缘故。   血顺着女鬼的头发往下滑,低落在小鱼的衣服上,染红了衣服。她倒下头的时候,血喷出来,溅到旁边人的脸上,有的流进小鱼的脖子里。   小鱼觉得不舒服,摸了摸脖子。当然没有摸到什么。   梁青盈突然想起张小道之前跟她说过的,这所房子里以前发生过的凶杀案。有个女人砍死了家人,又砍死了自己。用的工具是菜刀,砍死自己的部位是脖子。   她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放下手机,但手抖得厉害。女鬼猛地蹿上来,靠近屏幕仿佛一下子就冲到她面前。梁青盈被吓到立刻把手机扔出去,阿旭迅速回神抢过手机,僵硬的笑道:“拍完了,什么都没有啊。我说你们,时间都那么晚了还不回去不怕你们爸妈找啊。”   榕树下的九个人闻言不满,掏出手机一看,惨叫:“快十二点了,我还没回去会被我爸妈骂死的啊。”   这话引来众人共鸣,立刻都想着要走。临走时不忘要小鱼把钱还回去。   小鱼铁青着脸,问阿旭:“真的没有拍到什么?”   阿旭装作不耐烦,像个小混混似的抖着脚,颤抖的手插进口袋里说:“没就是没。记得赔钱,老子不想陪你们玩了。回去做作业,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明天数学作业,老妖婆的课。”   老妖婆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身兼几个班的数学老师,严苛残酷冷血,深为学生恐惧。来这里的多半是同一个学校的人,深知老妖婆的可怕,于是一个个缩着脖子到墙边找梯子。   小鱼还不依不挠,非要阿旭把手机给她看照片。   阿旭不肯给,“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手机是老子小老婆,你想摸想看没那么容易。”   小鱼还想纠缠,其他人没时间陪她纠缠,都嚷嚷着朝墙根走。   阿旭拉着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梁青盈走,两个相互搀扶着,都明白对方镇定外表下的恐惧和颤抖。   小鱼走在最后,脸色阴沉。垂眸时看到两人腿有些颤抖,狐疑的看着两人背影,回想之前两人的表现。在拍照的时候似乎都受到了惊吓,阿旭掉了手机。   那样子不像失手,倒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后来梁青盈也发出短促的尖叫,应该也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小鱼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两人隐瞒了什么。   梁青盈装作自然的走着,低声说道:“张小道呢?”   阿旭:“不知道,他刚不是走出来了?我没看见,你也没?”   梁青盈:“没。”   阿旭:“会不会提前走了?”   梁青盈:“不可能。张小道什么人我看得出,至少冲他是九师叔徒弟这一点我就信他绝不会抛弃下我们先逃了。”   阿旭:九师叔又是谁?   梁青盈忧心忡忡:“怎么办?该不会是被……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阿旭忍不住说:“就算找到他又怎么样?我们都是普通人,还是学生,留下来也是送死。还不如出去联系人来救他。”   梁青盈知道最理智有效的方法是这样没错,但感情上放不下。她不像阿旭什么都不了解,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学生自己送死,张小道出于正义才来。   刚才在外面他就察觉到危险不想进来,因为其他人作死他又没办法见死不救才进来。结果最后他们都离开了,只有张小道留下来,她良心不安。   阿旭见梁青盈如此担心张小道,心里有些酸酸的。于是吐槽:“呵呵,我们还不一定能离开。”   梁青盈:“……”   阿旭自觉说错话,道歉,然后安慰她说:“你不是说他是天师吗?也许他没事。”说完这句太又想起之前张小道说的,要是真遇到什么东西他也打不过。跟他们一样大概都会死。于是又说道:“他是天师,身上应该会有保命的东西,没事的。出去后咱立刻报警。”   梁青盈:话是这么说,但为什么是报警?   前面几个人在找梯子,一时之间找不着。便互相埋怨:“你把梯子放哪儿了你还不知道?”   另一个立即反驳:“放屁!梯子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是谁?你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我是最后一个下来可压根就没动过梯子。”   “靠,谁他妈动的梯子?出来!”   梁青盈和阿旭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不祥的预感。   阿旭:“我有不详的预感——”   梁青盈赶紧打断他:“闭嘴,别说话谢谢。”   那边找不到梯子于是商量着搭个人梯出来,倒还算绅士,让女孩子先通过。   这边小鱼见梁青盈和阿旭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于是冲过去猛地将阿旭手中的手机抢过来然后跑到一群男孩后面。   阿旭见状,愤怒不已:“你他妈神经病抢别人东西!”   冲过去想要抢回来,不过被几个男生拦住。   也不知道小鱼跟几个男生说了什么,竟让几个男生都突然帮着小鱼,其中一个还是阿旭的好友。小鱼躲在几个男生背后冷睨着阿旭和梁青盈道:“你俩跟那个张小道都是一伙的吧?合着都是来抢我生意的,肯定是拍到东西了吧。早在榕树下的时候我就看你们俩神色不对,我跟几个人商量着骗骗你们。结果你们真如我所料不肯交出手机,哼!当我小鱼白痴?”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翻出照片墙来看,扫了一眼立刻顿住。揉了揉眼睛凑到眼前看立刻被吓得尖叫扔掉手机。   梁青盈和阿旭各自脸色一变,却来不及阻止。   小鱼的反应引起其他人注意,手机刚好扔到一个男士脚下。男生捡起来一看:“我艹!”跟沾了瘟疫似的扔掉手机。   手机落在旁边女生手中,女生一见,正好看见自己在照片中笑容阴森恐怖头顶上吊着一只断手,断手处的鲜血落在鼻子上的画面。   她记得当时感觉到鼻子有些痒就挠了挠。   女生也尖叫着扔掉手机,轮完一番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之后还反应颇大,被吓得够呛。   梁青盈呆住了,喃喃自语:“惨了完了。我们引起那些东西注意了。咱俩好不容易克制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结果被一群蠢货害了。”   阿旭瞪大眼睛,侧过头:“不会吧。也许它们听不见。”   梁青盈:“听得见。他们全都听得见,但是不能被它们发现我们听得见看得见它们,否则要被上身占据身体。我现在看不见,但我仿佛能想象背后是什么情景了。”   纵使她不是天师大师但对灵异事件的爱好使她知道,一旦看见鬼最好当作没看到,否则要被抓走。   阿旭想笑,嘴角扯了半天没能笑成功。   两人背部都僵硬着,生理反应般的背脊一阵酥软,不是销魂的酥软,就是恐惧造成的酥软。方法身后站着一排厉鬼,血淋淋的,丑陋的,腐烂的可怕的厉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然后被当成替身或是容器,助它们重新回到阳间。   小鱼等人看到了照片中拍出来的自己,各自陷入恐惧。但是小鱼还是僵硬着笑脸说:“都、都是假的,动图嘛。”   有人恐惧的指出:“这不是动图。”   是啊,这不是动图。这是拍出来的照片。   众人一时之间沉默。   小鱼颤抖着说:“不会害我们的。之前、不就是要来拍这些东西的吗?现在拍出来了,你们不高兴?”   有个女孩哭出来:“我之前都以为是特效,我根本不相信有鬼。我只是想逞勇,回去班上炫耀。”   “我、我也是啊……”   很显然,在座的人其实都不是真的相信有鬼。那些拍出来的动图他们都以为是特效制造出来的,所以才肆无忌惮的跑来玩。   他们都以为小鱼是骗子,这些凶宅鬼屋探险其实就跟去鬼屋玩差不多。要不然之前去玩的人怎么都没事?   就是因为看到他们没事所以才敢来玩啊。不然谁会来?   梁青盈听完无语。   这些人,够无聊的。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闲心去计较这些,只是上前询问:“梯子呢?不管怎样,赶紧先离开。”   看照片里那些东西的架势就不是会让他们安然无恙离开的样子,现在但愿他们能顺利离开这座凶宅。就像之前苏武那次,最开始还有几天可活。   只要有几天时间就行,她可以去找九师叔救命。   梁青盈力持冷静:“梯子在哪儿?”   “梯子在哪儿?快点搬出来,别藏了。”   “快,梯子。快搬出来。”   “好,梯子。梯……梯子不见了。”   “什么意思?梯子不是藏角落里吗?谁搬走梯子?”   “没有啊。根本就没有谁可以搬走梯子,刚才我们都在一起,谁都没有离开过。”   照片里拍到的东西吓坏了他们,现在梯子又不见了。简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有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哭出来,嚷着想回家。   小鱼突然说道:“梁青盈,你带来的那个人呢?他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他把梯子搬走了?是不是他先跑了,也把梯子带走了?”   梁青盈愤怒的责问:“你胡说什么?”   小鱼:“那不然他在哪?”   梁青盈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张小道跑儿去了。但她仍坚持:“张小道不会跑的。绝对不是他把梯子带走。”   小鱼不信,鼓动众人。众人也开始怀疑张小道,对梁青盈充满敌意,将恐惧全都转化成了敌意,针对梁青盈。   阿旭冲到梁青盈前面,挡住她冲着前面的人怒吼:“现在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一开始不就是你们把梯子藏起来,现在梯子不见了就知道推卸责任。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男生蹲下去,女生踩上肩膀先爬出去。”   众人虽怒,但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么邪门恐怖的地方再也不想来了。   正当他们想蹲下去的时候,有个女生突然指着老榕树的方向说:“你们看,梯子在那里。”   众人回头,看到老榕树硕大的树杈中间横放着一张梯子。   “谁、谁去拿?”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   谁都不想去拿。   刚才那张照片里,榕树树杈底下吊满了可怕的尸体,还有那些伸过来的根枝。此刻在他们眼里,那棵老榕树就是一棵成精的树妖。   谁知道那些吊死在树下的尸体是不是被树枝吸血吸干的。   “我们还是按照之前那样踩着肩膀上去吧。”   “我、我同意。”   “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   “鬼啊!”   “鬼在哪?”   “小娜,你鬼叫什么?”   名字叫小娜的女生含着泪:“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我们都看得见梯子?”   看见梯子有什么好稀奇的,长着眼睛都看得到——不对。他们明明互相看着站在身侧的人都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离得远一点的东西完全不能看见。为什么只有榕树下的梯子全都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   一阵阴风吹过来,几个年轻人二话不说,上前蹲下。女生也不敢多说连忙踩着他们肩膀上去,小鱼是速度最快的一个。   梁青盈在犹豫,阿旭走过去蹲下让她踩着自己上去。   梁青盈说:“我很担心张小道。”   阿旭:“先担心自己吧。快点,我把晚了就——”   “啊——”   阿旭差点就怒骂,又是怎么了成天尖叫。   下一刻,就是两三声划破天际的尖叫。眼角处掠过几抹影子。然后是这些影子重重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和痛苦的呻|吟,躺倒在地上动弹不了。   梁青盈和阿旭迅速转头,几个人跑过去扶起三个女生,问她们怎么了。   她们忍着痛说:“有东西,有东西缠着脚。”   他们拿出手机照过去,发现她们的脚腕都被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树藤缠着。那些树藤仿佛是活的一般,还在不停的收缩,勒出一条很深的痕迹。   三个女生痛呼,脸色痛苦苍白,额上冒出冷汗。   梁青盈赶紧拽着树藤:“把树藤拔出来。”   其他人听话的抓住树藤拔出来,树藤力量过于强大,即使两个男生一起用力拔树藤也没用。反而使树藤缠绕得更紧,再那么下去,被缠住的脚踝附近的肉都会坏死。严重的就连踝骨都会被绞碎。   “拽、拽不动。”   阿旭喘着气:“怎么办?”   梁青盈也没办法,突然想到什么。上手摸着阿旭的身体,给他急的,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掩着自己身体。   梁青盈懒得理他,直接掰开他的手,从他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然后一把将人推开。凑到树藤那儿点火烧,果然奏效。   树藤蜷缩着,害怕火。   梁青盈抬头:“火有用。把打火机拿出来,快。”   有几个男生已经开始学会抽烟了,兜里都放着打火机,闻言赶紧掏出来点燃。   烧了一会儿,树藤开始松开、退缩。   梁青盈扫了一眼,差点没拿稳打火机。鸡皮疙瘩从耳朵处蔓延到胳膊,半天没能下去。   旁边几个看清状况的,直接骂了句:“艹!”   原是树藤退开,便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茎须,那些茎须死死的扎进女生的脚腕里吸血。一松开,露出一圈的红口子,周围的皮肤都因为缺血而苍白皱缩。   怪不得拔不出这些树藤,都扎进人脚腕血管里的还拔得出来?一旦强行拔出来恐怕也会扯坏血管,使之失血。即使及时得救,脚也会坏死。   如果没有及时驱除树藤,这些树藤就会贪婪的吸干人血。   面前这颗老榕树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心里都浮现这疑问,但谁也没问出来。感觉问出来会压垮了他们一样。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几个人蹲在草地上没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被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梯子在老榕树那儿,有人爬出去就会被卷住脚腕吸干血而死。   小娜忍不住呜咽:“我们会死吗?我好怕,怎么办?我后悔了……”   只有她一个人后悔吗?其他人也后悔啊。   此时,有一根树藤沿着草丛,快速又前无声息的向前移动,如狡猾剧毒的蛇一般。   几个人都沉浸在凝重和担忧中,没有注意到那根树藤。倒是阿旭,眼角瞥见一旁的草丛有些响动,奇怪之下侧头看过去。猛地大呼朝着小鱼:“小心!”   原来那根树藤的目标是小鱼,小鱼转头看过去,瞳孔紧缩,倒映着突然窜过来的树藤,树藤底下密密麻麻仿佛触须的茎须。   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爆发出一股巨力将距离最近的一个人拽到面前,挡住自己。   那男生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柔柔弱弱的小鱼拖过去当挡箭牌,一时没能躲过。又恰好树藤速度非常快。缠绕上男生的身体就要拖着他跑。   阿旭和其余几个男生没时间责怪小鱼,连忙拽住男生。但是树藤有巨力,几个人都被拽得朝前一步。梁青盈、小娜和另一个女生顾不得脚踝痛,爬过去帮忙。   倒是小鱼,害怕得直倒退。瞪着他们,偷偷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逃跑。她知道屋里头还有一张椅子,搬出来踩上去就可以爬出去了。   趁着这会儿有这群人拖着老榕树的视线,她可以顺利逃走。   其余人都没注意小鱼离开,而是全神贯注的抓着男生。男生惊恐的大喊:“救我!快救我!”   梁青盈他们想拿出打火机,但是根本托不住男生,更别说是拿出打火机来了。   两个脚踝受伤的女生很快就倒下去,拖不住男生。然后是梁青盈,接着是一个男生松手、两个……阿旭和男生猛地被拖着向前,突出来的石块磕到阿旭的麻筋,控制不住的松开手。   男生惊恐的痛哭着,被拖到半空,几近窒息。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破空而来之声——   “雷火急召,急急如律令!敕!”   黄色符咒贴上树藤,火焰瞬间蔓延,跟燃上汽油似的。树藤跟被烫手似的猛然收回,与此同时,数十根树藤齐齐破空而来,一个身影立在男生面前。   挥手扔上数十张黄符,紧紧贴着树藤:“雷火急召,急急如律令!敕!”   火焰腾空,照亮了老榕树的树干,众人倒抽口气,看清树干的模样已有人的五官,极为恐怖。   梁青盈看到那个身影,一喜:“张小道!”   张小道弯腰架起男生回头就跑,边跑边冲着他们喊:“回屋里躲着,快!”   梁青盈和阿旭连忙起身,架着脚踝受伤的两个女生跟着跑进屋里:“听张小道的话,快回屋里躲着。”   不用他们提醒,光是看见张小道露出那一手,他们已经把张小道当成救命草看待了。跑进屋里后,张小道扔下男生,回头关门:“快,门窗全都关紧。任何口子都别露出来。就算是通风口、地下水口都找东西封住。外面的老榕树树藤只要有口子就能钻进来,一被它缠住,就会被吸干血死掉。”   其余人闻言,连忙跑去把门窗全都关了。天花板上的通道、厕所和厨房的排风口、地下水口,凡是和外界连通或是口子的全都封得严严实实。   只不过是一瞬,等外面的黄符燃烧完之后,无数的树藤,铺天盖地的缠绕过来,有些细细的根须甚至想要沿着窗户缝隙钻进来。   张小道说:“掐掉。有剪刀就剪掉。”   老实说,这些根须跟活着的虫子一样扭动,极其可怕。但是如果不掐掉又会被钻进来,于是男生和女生都忍着恶心把这些根须全都掐掉。   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几个人手臂累的酸痛,手指间都是红肿的。那些东西才退出去,又过了一会儿,缠绕着房子的树藤才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此时,一个女生抬头看见窗外,然后啊的一声尖叫。   其余人都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女生捂着嘴巴,颤抖的抬手指着外面。   众人看过去,倒抽口凉气。有几人受不了的当场吐出来。   只见外面站着一具干瘪瘪的尸体,浑身血都被吸干了。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这具尸体站在一张凳子上,看样子是准备要爬出墙,可惜被铺天盖地的树藤缠住全身,瞬间吸干血。   阿旭沉默良久说:“说起来,小鱼没有进来吧。”   梁青盈说:“刚刚关门关窗的时候,似乎有听到惨叫声。”   众人沉默,心情沉重。   并非可惜小鱼,毕竟如果她不是自私的拽着一个男生挡在她面前。然后又在众人齐心协力救人的时候偷偷逃跑,恐怕也不会死。   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   只是有个人前一秒活生生的,下一秒就死在他们面前,还死得那么惨那么恐怖。他们,怕了。 第81章 树棺。   众人陷入一阵萎靡安静的气氛中, 沮丧和不安蔓延在屋子中。   梁青盈往后退几步,突然想起身后的张小道。张小道倚靠在窗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快走几步, 到张小道面前。   张小道抬头:“有事?”   梁青盈踌躇了会儿, 说道:“张小道,你刚才怎么不见了?你没事吧?”   张小道摇摇头:“没事。我出去时隐藏踪迹靠近那棵树,我想知道看看树是什么。邪门得很。”   梁青盈问:“那是什么?树妖吗?”   应该也是能猜到的, 死了那么多人, 全都是有根树藤戳进那些尸体的身体里。而且还会袭击人,树藤下面的茎须能够透过皮肤表面深深扎进血管里吸干人血。不就像是倩女幽魂里面的千年树妖?   张小道有些迟疑:“我并不是很能确定。我那时候跑上去,爬到树干上。树干中间是空的, 有个大洞,洞里都是尸体。层层堆叠着,背部插着一根树藤。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我想下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总觉得那东西很危险,但是如果能确定是什么东西的话就能逃走也不一定。”   梁青盈忍不住问:“那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张小道摇头:“没看到。我刚往下走没多远,底下的尸体就跟活了过来一样纷纷往外面爬。我被缠住, 最后没办法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你们被袭击了, 幸好九哥之前让我画的符还让我带在身上,要不然就没办法了。”   之前九哥一直逼着他画符,冷嘲热讽, 极其严厉。旁人学道,照那般画符的速度和灵气早该被夸赞,唯独茅九总是不满意。   现在他才明白, 身为天师,就是会遇到很多极其危险的事情。如果道术差一点,立刻死无葬身之地。那些东西,是鬼,不是人。它们没有感情,绝不会手下留情。多一分道术就能多一分保障。   梁青盈沮丧的说:“那就是没办法了?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张小道抿唇:“也不是没有。”   这话一出,一旁一直默默偷听的众人立刻围上来,虽然不敢主动问些什么都但渴望的盯着张小道看。   张小道说:“我觉得那棵树的树中心有东西,那东西很重要。我感觉得到,如果杀了那东西,我们就可以安全的逃出去。”   阿旭当即问:“谁去杀里面的怪物?”   众人沉默,他们都是普通人。即使自告奋勇那也是送人头而已。   张小道说:“我去。不过我需要有人掩护。”   梁青盈当即明白:“外面铺天盖地的树藤,我们这儿一有动静,树藤就会铺过来。影响你。”   阿旭拍着胸脯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几个人都会帮助你吸引树藤。”   其余八个人只有两三个露出为难恐惧之色,都是刚才被树藤袭击或是看到树藤袭击人的,内心感到了恐惧。   再想想死去的小鱼,太可怕了。   不过内心恐惧,他们也知道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张小道。所以都随着阿旭向张小道保证。   其中有个男生踌躇了会儿,还是厚着脸皮询问张小道有没有能保护他们的武器或是像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黄符。   张小道很遗憾的告诉他没有,他叹口气:“我本来只是打算来探查,并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你们在外面的时候明明也能感觉到不安,我也劝过你们别进来。你们还是进来了。我东西和装备都没带。而且……”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说道:“即使我带了,也可能救不了你们。”   他目前压根就没有装备,天师界中徒弟的装备一般都是由师父赠予。他都还没有正式拜师,怎么可能会有装备?   即使有装备,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留在外面,不陪着他们进来作死。这不是见死不救,至少他在外面是安全的,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求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寸步维艰。   张小道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心里一个咯噔,全都紧张起来。   张小道又说:“尽力而为吧。而且我不是想让你们去吸引树藤的注意。树藤拥有怪力,而且像吸血虫一样可怕。最重要的是它无孔不入,灵活无比。除非你们比它更灵活,否则一出现就被吸干鲜血。不过它并非是万能的,第一点它怕火。你们找点易燃的棉布,等它出现的时候挡在面前就好,跑到墙角那边。现在那边有张椅子,容易爬上墙。跑过去之后把周围的草点燃,形成屏障。速度要快,而且最好手上拿着棍子之类的东西。在房间里找找,应该能找到。让你们手里拿着东西不是为了和树藤打架,而是为了保证自己在行尸手里活下来。”   众人猛然跳开,纷纷炸了。   “行尸?怎么会有行尸?”   “怎么回事?不是只有树藤和树妖吗?怎么跑出行尸了?”   “树藤、树妖和行尸,我们还有可能活着离开吗?根本不可能吧。”   “行尸在哪?”   “你们还记得阿旭手机里拍到的照片吗?里面就有很多尸体,他们身上都插着一根树藤,会不会就是行尸?受到树妖控制的行尸。”   “别说了,我怕。”   崩溃了的是个女孩,她蹲在地上抱着头边哭边懊悔。她刚刚就被树藤袭击了,惊魂未定又要面临更加恐惧可怕的事实,到现在才崩溃还算好的。   女孩的崩溃加速了在场人的恐惧,阿旭有些愤怒:“都还没死呢!怕什么?现在不是有机会可以活着逃出去吗?张天师在呢!要不是他,我们刚刚全都死了,就跟小鱼一样。要相信张天师,他就是谦虚。”   张小道瞟一眼阿旭,沉默不说话。   算了。反正现在说实话,反而令在场的人完全没有信心逃出去。   闻言,众人抬头希冀的望着张小道。   张小道模糊的 ‘嗯’了一声,算是认答。   众人于是重振信心。不管信不信张小道,他们都必须信。   梁青盈悄悄靠过去问张小道:“不能联系九师叔吗?”   张小道说:“手机没信号。你看看你的,应该也没有。”   梁青盈不用看都知道没有,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都看过手机了。打电话报警,没信号。   要不然也不会崩溃得这么快。   但是她知道道家法术神秘,他们似乎可以通过某种符咒取得联系,而不必电话联系。   张小道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梁青盈,然后说道:“确实有些道术。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画的符中有一道就是千里一线符,如果我有危险当即撕开,九哥就会知道。但是……之前一直没有试验成功,赶过来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画千里一线符,没来得及试验。”   “所以……”   “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   希望的破坏就在一瞬间。   梁青盈握着张小道的手,双眼充满诚挚的希望和祈求:“如果老天爷能听到我的呼唤,期盼最后一道符是成功的。从此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我都茹素。”   张小道有些尴尬。   阿旭两人很亲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对比起来,他确实输给张小道一大截。之前不清楚状况还可以说张小道是胆小鬼,没男子气概。那时他信心满满,可以一争。现在,张小道可以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拿什么来争?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你们看外面的是什么?”   几个人凑过去看,一见,没忍住痛骂:“靠!”   只见外面榕树上吊着几十具尸体,正被放在地上,或是走过来,或是爬过来。俱都四肢扭曲,极为恐怖。   有一具是只剩下一个躯干,四肢都被砍断,在一旁拖着躯干。躯干像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扭动着。还有一具是披散着头发的,脖子被砍断只剩下一层皮连接着。因为掉在背后,于是只能选择倒过来走路。两手两脚全都朝着相反的方向摆弄,格外扭曲。   剩下的说多恐怖就有多么恐怖,全都血淋淋的朝着房子涌过来。血红色的掌印拍着玻璃,完全没有痛觉的身体用力地撞开门和窗户,寻找着一切办法妄图钻进来。   现在的景象完全就像是丧尸电影中发生的,他们如同无助的牛羊被周围虎视眈眈的觊觎着。   未战先恐惧。   张小道是最镇定的一个。他宅,爱玩各种游戏。像末日丧尸这么经典的游戏怎么可能没看过?   游戏里面的东西比现实中要恐怖血腥残忍得多,所以现在他的心理适应能力还是挺好的。   他说:“都玩过丧尸游戏吗?没玩过也不要紧,玩过的就别犯蠢了。别只顾着爆头,爆头没用。头爆了照常四肢能动,最重要的是砍掉它们的四肢阻碍它们的行动。你们看,失去手脚的,速度极其慢。你们完全不用担忧。所以最重要的是用尽一切方法令它们没办法行动。”   众人顺着张小道指过去的看,发现当大部分行尸都在拍着窗户的时候,唯独那具躯干还在扭动,爬得极其慢。   期间有人询问,如果又有行尸又有树藤袭击的话怎么办?他们连树藤都斗不过,还要从两者手中逃脱,太难。   还有人干脆就自暴自弃的说与其冲出去拼命还不如躲在房间里等天亮。他们家里人发现不对自然就会报警,只要撑一段时间他们就能找到这里来,再说了,天亮那些东西也不敢动。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倒是让一些人心动。   张小道扫了他们几眼,说:“你要继续躲在这里面等人来救我没意见,随便你。但是你们要知道的是我们所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   梁青盈问:“什么意思?”   张小道:“意思就是我们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白天,等不到天亮了。我们似乎在困在某个空间里,从进来的时候就被困住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关于行尸和树藤。行尸战斗力不是太强,虽然很多。但是你们齐心协力搞死一只再搞另一只,目的是要逃。至于树藤,据我观察,它是隔一段时间才会动一次。每次动都会消耗很多,就像刚刚的大行动,消耗了很多能量。现在在休息。”   他没说的是,虽然在休息,但是时间不多。因为有小鱼的血液作为补充能源,整棵老榕树现在陷入睡眠,但不会太久。   他就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在行尸都走出来,老榕树陷入沉睡之时跑进去树干中心杀死里面的东西。   梁青盈深呼吸一口气,拍拍手掌吸引大伙注意:“好啦,你们都听到了?躲里头是死,跑外面也是死。但是咱主动跑出去跟它们斗一斗还能有条生路,你们是想要等死还是自己找活路。选吧。”   众人沉默,绝望无助的气氛再度蔓延。但渐渐的,绝望变成一股坚毅,望向张小道和梁青盈的时候全都是一个意思。   梁青盈也不必问他们了,笑了一下说:“那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爆行尸。”   张小道靠着窗,看外面那棵硕大的老榕树,窗户边都是血淋淋的东西。而他无视并思考,他在想老榕树到底是什么东西。   树妖?   别傻了。老树成妖它也还是树,食素的。怎么可能成妖之后突然之间就改换食谱了,又不是杂食性动物。   更何况,吸人血并不会增加道行。于某些妖而言,吸人血的确可以增加道行,但对于格外亲近天道自然的树而言,吸人血只会损伤污染他们的本源。   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他从未见过妖。也不知道怎么判断,要不然早就知道眼前这株榕树是什么了。   末法时代,没有神灵也没有妖精,只剩下生灵和鬼。动物树木成妖并不容易,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妖,怎么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未被帝都里的天师发现?   有妖,可是件大事。   之前死掉的那些人现在想想,到底是被鬼害死的,还是跟老榕树有关系?   张小道回头又瞥了眼正群情激愤讨论爆行尸的几个人,笑了一下。   在场的人其实都还没成年,正处于爱探索好奇心也很重的时刻。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敬畏。如果他不是天师,恐怕也会因为好奇和刺激来玩。   他们本性不坏。   过了一会儿,梁青盈走过来对张小道说他们准备好了。张小道看过去,发现他们各自都拿着武器,有的只是根捍面棍,有的是把菜刀,还有个居然搜出了一把长刀。   这所房子最后的居住人是一家四口,当初发生意外也没有亲人来收遗憾。加上晦气,也没人敢来偷东西。这里面的东西就还保存着。   不过令张小道惊奇的是,这些刀具居然还没有生锈。仔细一想,可能是老榕树的缘故,时间有些混乱。所以刀具还没有生锈钝掉。   此时,张小道身后的窗户缝隙有一些细细的根须伸进来,勾住窗户的栓子往下一压——   “小心后面!”   张小道猛一回头,背后的行尸乌泱泱一片压进来,窗户大开。攀着窗户的根须慢吞吞的缩了回去。   抬起一脚踹上去,差点被抓住脚拖出去。张小道发现自己有些高估自己的武力值了,他发誓回去一定找九哥好好学武术。   看他暴揍那些恶鬼的时候特别爽啊。   梁青盈上手递给他一根棍子,“刚找到的,将就着用吧。”   张小道接过狠狠的砸在眼前行尸的头部上,直接凹出个洞,然后说:“谢谢。”   低头看着行尸凹下去的头,张小道嘴角抽抽,刚还跟人说爆头没用。他自己条件反射爆人家头。   算了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跑到榕树那儿杀掉里面的东西。   此时,其他门窗全都被破开,行尸全都挤了进来。张小道和两个男生在窗户口把行尸打趴下,大喊:“所有人从这儿走,快点。”   屋里已经要被攻占了,门也都是行尸,跑是没法从那些地方跑了,直接从窗户口爬出去。   于是男生几个跳出去在外面接应,几个垫后阻挡行尸让女孩子先走。张小道最后一个离开,顺手把窗户关上了。给众人拖了一点时间。   出去之后两者就分开了,梁青盈和阿旭带领其他几人往墙边放着椅子那儿跑。行尸在后头追。   张小道则是跳上老榕树,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的气息。免得惊醒老榕树。   老榕树的树干很巨大,十几个人围绕着才能环抱住它。树根深深的扎进地底下,四周围的枝干枝桠非常多,铺天盖地,遮挡住整个庭院。   树干最上面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在上面往洞口里面看差不多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树干中央是空的,这也是令张小道疑惑的点。   树干空了,树不就是死了?   可老榕树不上来看压根就不会知道它树干是空的,枝繁叶茂,谁都不会想到。   张小道之前在上面看的时候,只看到树干里面都是尸体。从上到下,只有几缕缝隙可隐约看到里面的东西。   可也只看见树干中心最底下有个白色茧状的东西,被树藤密密麻麻的缠绕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直觉知道那东西是关键。   张小道脚伸进去,想要往里面钻。小心翼翼的踩着树干里头堆叠着的树藤往下跳,在差不多到中部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底下是什么东西。   底下是一颗成人高的黄白色的茧,由树藤包裹起来。树藤此时是黄白色的,褪去了外面黑褐色的皮,露出里面黄白色的肉。   有四根成年男子手腕粗的树藤吊着茧,这四根树藤反而是红色的,似乎是被血染红的。   结合小鱼的死、树干吸血,张小道大概可以确定,这四根树藤的作用大概就类似于输血管。外面的树藤吸人血输入进来,再通过这四根树藤输入茧中。   那么,茧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时,外面传来呼救声。似乎是梁青盈他们遇到危险,招架不住。他还听到有直接喊着他名字呼救的。   张小道有些犹豫。   他要是不趁着这个时候杀掉巨茧,等老榕树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机会了。可是现在不去救外面的人,难保不会有人死掉。   咬牙,迅速的在巨茧周围贴上黄符。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到树干顶端的时候正看见梁青盈等人都被行尸围绕着,困在墙角边。   有个女孩被树藤裹住拉扯着,他们既要拉住女孩又要对付行尸,自顾不暇还要救人。所以才呼救。   张小道见状还以为老榕树醒过来了,再一看只有一根树藤就松了口气。不过他也不敢太放松,因为树藤有了动静就说明它快要醒了。   “雷火急召,急急如律令。敕!”   张小道边纵身往下跳边念,脚尖刚点着地,身后的老榕树里就传来噼啪火烧起来的声音。   木怕火,想必老榕树和里面的巨茧也不例外。   火光从树干里面窜了出来,惊动行尸。行尸顿住,纷纷回头,陡然惊恐的嗷嗷叫。而裹着女孩的树藤也因火而迅速缩回去。   众人还以为张小道解决了老榕树,正高兴自己死里逃生。   张小道却发觉不对劲,他发现那些行尸惊恐并非老榕树被火烧死,倘若如此应该是着急着去救火或者愤怒的撕了他们。   而不是像现在,如鸟兽散开,惊恐的想要逃命一般……   逃命……   张小道猛然一惊,大喊:“快跑!”   下一秒他就被树藤卷住腰身扔向半空,铺天盖地的树藤疯狂的从老榕树那儿涌出来,没有一个人逃得了。   老榕树被惹怒了。   他们的计划失败。   活的人还好,因为老榕树要吸他们的血。相比于死人的鲜血,它似乎更喜欢活人的鲜血。至于那些行尸则是被暴怒的老榕树撕扯开,内脏和肢体四分五散。   虽然老榕树想要活人的鲜血,不代表它就对无法折磨张小道等人。它拉扯着树藤,似乎要将他们的肢体都掰断或是紧紧缠绕使其肢体充血窒息最后坏死。   不管如何,这都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而此刻,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张小道在快要昏厥的时候祈祷他画的符有用,茅九快点到来。   众人危在旦夕时,破空声传来。金黄色剑光穿过重重黑褐色张牙舞爪的树藤,寻找到绑缚着人的树藤,然后将之砍断。   古铜钱剑的诛邪除魔威力不是浪得虚名,纵使此前张小道的火符燃烧树藤却不会真正伤到老榕树。   古铜钱剑一斩下去,其中正气沿着树藤切腐蚀邪气。老榕树发出类似于惨叫的声音频率,极其刺耳难听。   树藤在半空中疯狂的涌动,黑褐色的,犹如一群密密麻麻交缠在一块的黑蛇。令人见之,头皮发麻。   虽然老榕树疯狂却也感知危险,只在特定区域躁动,不敢再朝前踏一步,也不敢再尝试抓住人类。   众人掉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虽然不知为何被放过但逃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尽力向后爬,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跑。   令人意外的是,有几个可以站起来的居然没有独自逃跑而是搀扶没法爬起来的人逃跑。   对于这点,茅九感到很满意。   众人埋头逃跑,忽见眼前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心中一个悚然,鸡皮疙瘩全都竖起来。硬着头皮还是不敢抬头,就怕又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张小道心里一跳,抬头,正见茅九温和微笑站定眼前。   “九哥!”   梁青盈心中一喜,跟着喊:“九师叔!”   这称呼可是有些陌生了。   茅九看过去,一见,还是见过的小姑娘。笑了一下,说:“头发长出来了?”   梁青盈更惊喜了,“您记得我呢。”   虽然之前和张小道接触过一段时间但是一直都没有和茅九接触,还以为茅九早就忘了她。   茅九点头。   其他人不认识茅九,只是看他一手背在身后,提着把古铜钱剑。好看是好看,还有型,但是太年轻了。   他们没抱太大希望。   阿旭悄悄问梁青盈茅九是谁,梁青盈给他们介绍,用与有荣焉的语气说:“九师叔是天师!”   阿旭沉默,之前她也说张小道是天师。   梁青盈继续说:“九师叔是张小道师父。之前我遇到一些事,是九师叔救了我。放心吧,我们有救了。”   阿旭哦了一声,没放希望。硬着头皮,扯着笑问茅九:“你、您好,那个,您报警了吗?”   其余人充满期待的看着茅九,希冀他报警了。   茅九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梁青盈有些生气了,他们这是看不起茅九。   赤裸裸的。   她担心惹怒茅九。   谁知茅九点头。   梁青盈倏然回头,瞪大眼睛。   茅九:“闹出命案,当然要报警。”   梁青盈:这和她想象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茅九朝前走了几步:“好了,都往后面站着吧。要是累了就坐下休息会儿,看看哪儿伤了,提前治疗。”   众人被吩咐得愣愣的,还真乖乖的往后站,坐下了。   仰头看过去,漫天涌动的树藤,头皮都快炸了。   张小道期期艾艾的站在茅九身侧,头低下去。不安又羞愧。   茅九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张小道猛然抬头,脸上表情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   茅九笑眯眯的:“干的很好了。至少没有人……嗯,好吧。至少还是保护了大多数人,按照你这种程度而言,还是及格的。”   虽然这种夸赞有些怪异,不过张小道还是很开心。至少他的道术得到了肯定。   张小道问茅九:“九哥,这是树妖?”   茅九反问:“你觉得呢?”   张小道摇头:“不像。”   说完,他又把从树干里头看到的景象跟茅九重说了一遍。   茅九听完之后说:“我跟六哥在查死亡动图这事儿,查到了某些挺有意思的东西。关于新四胡同114号的,也就知道大概了。”   张小道:“所以老榕树到底是什么?”   茅九:“听过树棺吗?”   张小道摇头。   茅九:“过后再同你说。先对付它。” 第82章 成妖   张小道凑上去想帮忙。   茅九让他退下:“你受伤了吧。回去跟那群小孩坐着休息, 别添乱。”   张小道不太情愿,等茅九拉下脸才真走回去。看到梁青盈等人闻声而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的眼神时, 突然就想摊地上耍赖不起来了。   他怎么能跟这群小孩比呢?怎么能比呢?他懂事多了。   虽然他们其实差不多同龄。   梁青盈拍拍身边的空位, 慷慨邀请张小道坐下。后者垂头丧气。   茅九拿着古铜钱剑挽了个剑花,直指老榕树:“该出来了吧。你倒是骗过了帝都许多天师,也骗过有关部门。聪明, 非常聪明。我原以为研究死亡动图的那群人员就很聪明, 但是人家算计那么多也得借用别人的手来杀人,没法破规矩。你倒是厉害,只你一人, 就能把天师耍的团团转,还能骗过天道。”   茅九不住的赞叹,末了很可惜的说道:“早死也太可惜了, 如果你能活着,遇到机遇。走上正道,说不定现在功成名就。”   在场之人除了茅九没有人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总觉得故事很深的样子。不过他们看到当茅九提到早死二字时, 老榕树就开始疯狂的涌动,像是被刺激到了。   嘶嘶的声音响起,是树藤相互摩擦产生的声音。如果只是一个声音还好, 但有千万条树藤相互摩擦就产生了众多声音,汇聚在一块,如同雷声阵阵般轰鸣。   那声音就像是在呐喊, 疯狂的愤怒的呐喊,它以为找到了能听到它的愤怒宣泄的人。可惜的是,它误会了。   茅九冷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树藤齐齐停住,愣住了。   茅九说:“咱俩物种不同,我没学过你们这个物种的语言。”   老榕树安静如鸡。   气氛僵凝住了。但哪怕是后面的众人都能感觉到在这股僵凝的气氛之下滔天骇浪一般的危险。就连空气都紧张起来,化成一根根钢针戳破皮肤。   茅九却毫无所觉一般,或者说不是毫无所觉而是无动于衷,没有把老榕树放在眼底。   不过是邪门歪道,怎么可能会被他放在眼里?   从小天赋出众、道法高超且名门正派的茅九私心里是自豪的,也是高傲的。只是这种高傲针对于那些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同道中人。   年龄、天赋、道路、道术水平,只有这些公平了才能相比。   诸如之前的‘藻婆婆’,譬如今日榕树底下的秘密,都是天赋卓绝者,却都走邪门歪道。对于这类人,茅九连比都不愿比,这些人也从未被他看在眼里。   连底线都无法坚守住的人,比失败者还不如。   茅九嫌不够惹怒老榕树,继续说了一句:“我就是看你不爽,奚落你。”   遭人恨了。   只是一瞬间,老榕树就发疯了,没了理智,漫天的树藤铺过来,仔细看可以看到每一根树藤之下密密麻麻的根茎全都舒张开来,左右摆动,如一条条蚯蚓。   这么密集的攻击恐怕会伤害到身后的学生,茅九扔了一把黄符给张小道。让他护好身后的人,然后迎面直对上树藤。   古铜钱剑每次砍断一根树藤,都会给老榕树带来巨大的疼痛和创伤。但估计是茅九刚才的话真的激怒它,忍着疼痛也要杀了茅九。   茅九没给它机会,踩在胳膊粗壮的树藤上面,在密集的树藤丛林里跳来跳去,距离树干中心越来越近。   树干中心里面的东西就是老榕树的弱点,一旦茅九接近,就等于直接把弱点暴露出来。   所以老榕树到后面的攻击并非因为怒火,而是为了保命。拼命的阻止茅九的靠近。到后来有些慌不择路的开始集中火力攻击张小道那群人,以期使茅九分心难顾全左右。   但他低估了茅九的壕气,他甩给张小道的那把火符有几十张,每一张的威力不是之前张小道画出来的。这是茅九自己用朱砂画出来的火符。   集中过来的树藤不但无法攻击到张小道那边的任何一个人,反而被烧毁了许多根树藤。它的树藤生长不易。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老榕树发现茅九仍然坚定的行进,已经非常靠近树干中心。惊恐同时也是为了保命之下,老榕树也顾不得会损害自己多少条树藤了。   它把所有树藤全都缠绕在一起,如同许多跟线那样交换缠绕着,拧成圆桶一般粗的一根树藤,甩向茅九。   茅九险险躲避开,树藤甩向房子,直接劈掉一半的房子。茅九眯着眼,在空地上躲闪着,没了漫天的树藤作为踏板,虽然攻击频率变得不再密集,但也让自己陷入更容易被攻击的目标。   就在树藤下一次甩过来的时候,茅九纵身一跳,跃上树藤。树藤速度非常快,站在上面一开始很不稳,差点摔下去。   茅九站稳之后没等反应过来,脚踝处一阵刺疼。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数根根茎插了进去。   眉头一拧,斩断根茎以及周围的根茎,清出一片空地。树藤即使汇聚成一根,也把长着像蚯蚓能吸人血的根茎露在外面。   这样即使有人跳到树藤上也会被猝不及防的戳中,吸血。   茅九反应比较快,没等根茎钻进血管就把根茎斩断了。剩下一部分还在努力的扭动着身体想要钻入进去。   一根根的把它们拔完之后又发现有无数根茎朝着这边生长,茅九无意义的笑了一下。   不愧是大树,生命力最为顽强。   反手用力将古铜钱剑插入脚下的树藤,直接没入到剑柄。这刺激,直接让树藤如被抽筋削骨的龙痛的翻江倒海一般滚来滚去。   茅九牢牢抓着古铜钱剑的剑柄,稳住身形。食指中指并拢,抓住古铜钱剑上面的一根红绳,拉扯住,绕着掌心环了几个圈。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古铜钱剑陡然拔高了一半,从短剑变成了一把长剑。剑身本是三个铜钱币,如今变成了两个。   茅九站起身,顺着树藤翻滚的方向,抓着古铜钱剑往上面跑。古铜钱剑的三分之一还深深的插进树藤中,快速的奔跑令树藤划出一条深十几厘米的可怖伤口。   老榕树已经疼得连树干带枝桠瑟瑟发抖。   一直到茅九蹲在树干上的时候,老榕树已经萎靡不顿。巨大的树藤倒在地上,动弹不了。   茅九睥睨着树干底下的黄白色巨茧,往下一跳,斩断四根粗大的供血树藤。黄白色巨茧中发出不像是人类的惨叫。   大量鲜血从黄白色巨茧中涌出来,染红了巨茧。   茅九冷睨巨茧,站在离地半米高的一处树藤上。甩下三张五雷火符,并连忙从兜里掏出陆六一直让他带着的手帕,捂住鼻子,然后引动五雷火符。   带着紫色的五雷火瞬间点燃巨茧,凄厉的惨叫迭起,巨茧不断的晃动,却怎么也无法熄灭五雷火。陡然间,一只干枯的手挣脱巨茧想要爬出来。   但那只干枯的手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迅速的黑化,变成黑炭之后碎成粉末。干枯的手快速缩回去,但是整颗巨茧又被五雷火烘烤着,里面的东西痛苦的挣扎求饶。   但,茅九和他语言不通。   茅九表示无辜,谁让你人不好好做,非要去做妖。做妖就算了,还要把自己往邪门歪道里走,不是送死么?   良久之后,茅九觉得有点臭,于是离巨茧远了一些。一直到巨茧被烧成黑色,出现裂缝,轻轻一戳就碎了。   茅九拿剑柄往巨茧上拍打了几下,巨茧就裂开了,露出里面刺鼻味道的黑水和一具干枯的尸体。   黑水是鲜血,尸体比较怪异,上半身是人的模样,下半身是干枯的树木,腿合并在一块,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人腿。头部快要变成树木,有着树木特有的粗糙纹路的表皮。   手有四双,腿也有四双,头部四张脸。   总而言之,是一具怪诞的尸体。   茅九垂眸看了半晌,转身跳上树干。老榕树在一瞬间干枯,那些翠绿的、遮天蔽日的枝桠变成干巴巴的枯枝,树叶全都掉落在地,变成黑色的,然后迅速腐烂,流出黑水,发出恶臭味。   阳光洒下来,照亮了全景,驱散阴气,带来温暖。   经过一夜生死的众人互相拥抱着哭泣安慰,又是欢喜又是心酸。阿旭向跑过去拥抱梁青盈,被一脚踢开。   张小道跑到老榕树底下,茅九跳下去。   他立即询问:“九哥,解决了?”   茅九点头。   张小道朝前走了一步,皮肤被阳光灼了一下。抬头诧异的看了眼正中偏西的太阳,惊讶的说:“中午了?”   茅九:“本来就没有黑夜。”   张小道:“啊?”   茅九:“你们被骗了。你不是早上来的吗?到这里用不了一个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晚上了?”   张小道长大嘴,他记得自己从踏入新四胡同就已经是黄昏了,走到这里面的时候又突然间感觉像是到了深夜。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欺骗了吗?   视觉、感官都全被欺骗了。   所以即使他在房子外面犹豫,或者不想进来想要离开,即使阻止梁青盈他们进来也还是逃不出去。因为是从一开始进到胡同的时候他们就被老榕树监视了,被视为猎物。   逃也逃不出去。   说到老榕树,张小道陡然问道:“九哥,你说的树棺是什么?”   茅九:“以树为棺。”   凭字知其意。将树当成棺材,但是这跟整件事什么关系,为什么老榕树不是妖却吸血杀人?老榕树树干底下是什么东西?多年来,老榕树杀了无数人,怎么从来没有被帝都天师发现?   这些问题其实茅九都知道答案,说来也是巧合。都是无意中发现的事,如果要说答案还得从调查死亡动图这事情上说起。   茅九和陆六在调查死亡动图的时候寻找余宵晖帮忙提供当年那家公司研究小组死对头,发现其中确实有古怪。   知道死亡动图来源自然就知道所有。   当年手机相机带动图还没普及,但已有人提出概念。便是死去的小组在研究,一共六个人,因为都是年轻人自然了解年轻人的喜好。   加上组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对于那边的万圣节,俗称鬼节很感兴趣。于是就有了死亡动图的产生。   但是敌对公司一个与他研究相同方向的组长慢了一步研发成功,探听到消息之后雇佣清洁工偷出那份研究成果。他自己过去转移他们的视线,当时小组在庆祝。   激动之下打翻酒,点燃线路,着火了。   当时敌对公司的小组组长因为恐惧跑出去的时候顺带把门锁上了,导致里面的六个人被活活烧死。   该小组组长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杀死了人,反正六个人都因他而死。风波过后他却拿出六人研究成果发布,一跃成为公司里的骨干。   至于当时死去的六个人因为痛苦就把魂魄藏在了死亡动图软件里,经过辗转一段时间有了意识。于是痛恨该小组组长,要知道他们是呆在网络里,有什么比网络里的消息普及更新更快更迅速的呢?   害死他们的仇人利用他们的研究成果功成名就,怨气促使他们疯狂的想要报复。但他们被牢牢的困在动图软件里,没办法离开。   所以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利用和其他厉鬼合作。他们帮助厉鬼吸引不懂事的人冒犯厉鬼,厉鬼得以找到替身,但条件是得帮他们杀死仇人。   第一次合作是和被火烧死的一家人,也就是徐武那次。可惜最后被火烧死的那一家人反悔了,找到替身之后就投胎去了没帮他们杀死仇人。   因为一次上当受骗,第二次的时候就谨慎多了。他们找到了老榕树合作,老榕树里面的东西杀人不为了投胎,而是为了饱腹。   对于杀人,它非常乐意。   所以这一次的合作双方都非常满意,他们也就更加尽心。因为这一次要骗的人多,所以多了前面几次铺垫。   本来这个计划是不错,可是遇到了不好对付的人。   茅九和陆六查明这些事之后就和动图软件里的冤魂通话,利用电脑打字进行交流。   一开始动图软件里的冤魂不愿意搭理茅九他们,还是陆六威胁利诱才把它们骗得临阵倒戈。   陆六说:“单单杀掉仇人有什么用?他还不是照旧拿着你们的研究成果享受了十几年?老婆孩子都在,钱财地位都有。即使杀了,他还是享受了不该享受的。最后一死了之,其他人还是会以为动图就是他研发出来的,他还是社会人才、骨干,反而会因为早死而被人们惋惜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动图软件里的冤魂就沸腾了。   陆六说:“不如报警吧。收集证据,然后报警。让他身败名裂,打入监狱,受尽折磨。最后枪毙。”   动图软件里的冤魂沉默良久,居然就同意了。倒戈的非常迅速,一致觉得之前直接杀死仇人的做法太过粗暴莽撞简单,不解恨。   因为达成协定,所以冤魂就告诉茅九老榕树的事情。再那么往前一查,就能查到挺多事。毕竟找准方向后就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联系几件查到的事情后,茅九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信息太过庞大,张小道想了好一会儿陡然发现:“六少怎么没来?”   茅九:“报警去了。等下就会来的。”   张小道:“……”   茅九负责来救张小道他们,陆六就去举报冤魂的仇人,顺带报警带往这里来处理命案。   “所以跟树棺什么关系?”   茅九说:“你见过谁用榕树当棺材的吗?”   没有。   树棺是古代蒙古贵族的习俗,掏空树干,将人的尸体装进去。这就叫树棺葬。但一般而言,都不会拿榕树来当成棺材。   榕树、槐树都属阴,是养鬼的树。即使一般人家都忌讳在庭院门前养榕树、槐树,只在空旷的公共场所养这两种树。   因为这两种树不只养鬼还招鬼。把榕树当成棺材,那不是养鬼么?   但眼前老榕树不是普通的养鬼,是被养鬼。   茅九从资料里查到,老榕树种了几百年,早有灵气。虽然灵气淡薄不足以滋生灵识,但所居之地为灵眼,假以时日,成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也是帝都天师对这块凶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草木成妖不易。他们不忍心,所以这儿变成凶宅之后也仅是封印。   不过天师们也被欺骗了,以为真正害人的地方是凶宅里的厉鬼。   其实不然,害人的是抢夺老榕树灵气,企图用邪门歪道的办法从人变妖的人。   巨茧里快要变成一颗树木取代老榕树的就是那人。   新四胡同114号最早闹出人命是在华国成立之初经历的一段敏感时期,那时迫害了不少人。巨茧里的人就是那时候被迫害的青年。   青年父母是教授,他自己还有个妹妹。青年性格孤僻,喜爱研究玄学,因为这点被父母的敌人攻讦,上报上去。很快他们一家就被打成乱党,被带出去折磨。   青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被折磨得差点死去,最后精神崩溃,杀死父母和妹妹。根据秘法把父母和妹妹全都装进庭院前的老榕树里,然后自己也在里面自杀。   利用秘法,青年开始尝试取代老榕树并成妖。后来偶然间看到祸害自己一家的仇敌来盗取父母的研究,愤怒之下杀死对方。   意外的发现鲜血可以帮助他更快成妖,赋予他操控老榕树的能力。于是杀的人越来越多,尸体藏在老榕树树干里,用某种方式迷惑了来此地查看的人。   最后甚至可以幻化出原来的身体出去骗人,他骗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爱上他,但是看到他的真实样子却吓死了。   他不屑吸她的血,于是114号凶宅的名声传了出去。后来搬进一家人,已经变成怪物的青年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引来天师。   天师没有发现老榕树的问题,以为老榕树沾上的血腥是被房子里的厉鬼传染的。于是天师封印了整个114号,害得他没办法引诱人进来吸血。   最后死亡动图找上门来求合作,青年同意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经历生死的原因。”   茅九解释完毕,张小道久久无言。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真是……复杂。   原本的死亡动图居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来,也是挺令人意外。   这时候,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而近,不多时就有人声、脚步声朝着这边涌过来。直到有许多人站在门外问有没有人在,阿旭等人大声呼喊。   然后就有人说让他们让开点,他们要开枪开锁。话没说完,门被踹开。   陆六酷酷的走进来的时候顺便毒舌了一句:“废话多。”   正准备开枪的警察:“……”   陆六左右瞅了瞅,一见茅九,大跨步走过去挤开张小道站他旁边说:“我带警察过来了,另外害死动图软件里的冤魂的仇人也已经落网。估计过两天就能看见新闻报道。”   茅九笑眯眯的,“六哥最厉害。”   陆六面上矜持,心里的尾巴尖儿翘得老高。   “没受伤吧。”   茅九:“没。”   两人边走边说,把张小道抛下。但是没过多久,余宵晖就来了。远远的站着看他,目光担忧。   张小道叹口气,走了过去。   不挣扎了。 第83章 失踪   陆六眼角余光偷偷瞧着茅九侧脸, 有些沉迷。   他内心里骄傲的想着,我家茅小九特别好看。   顿了顿,意识到这都是‘我家’了。那又何必偷偷的看?于是陆六光明正大的转头盯着茅九看。   茅九以为他有事儿, 于是问:“怎么?那边还有事情没忙完?”   陆六说:“没。人都被抓了, 我把软件里的冤魂放出来后凶手吓得直接招供了。”   茅九点点头,不说话了。   陆六还是盯着他瞧。   茅九:“那你总盯着我看干嘛?”   陆六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仿佛难以理解茅九为什么会问出这一句话。   “盯着自己喜欢的人, 怎么看都看不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茅九显然也很不敢相信:“是这样吗?”   陆六把他的小本本递给茅九看:“写上了。恋爱中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咱也不是时刻粘一块儿,不过这点说得挺对,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看不腻。”   茅九脸颊烫烫的, 低低的说一声:“啊,是吗?”   陆六严肃的盯着茅九,深邃的目光虽没有其他意味但茅九就是稍微有了些心虚。   他问:“茅小九, 你是不是没这种感觉?”   茅九挪开视线:“不是……”   陆六不依不饶:“你怎么都不看我?”   茅九蠕动了下嘴唇,没说话。   陆六俯身过去,脸凑上去, 逼着茅九没法儿躲。   茅九见躲不过, 有些怒了。自暴自弃一般的,瞪着近在咫尺的陆六,眼睛黑亮黑亮的, 像蒙上了一层水光。   陡然出手,如闪电一般快速,捧住陆六的脸就怼上去。怼完就粘着, 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   冲动完之后,茅九有些后悔了。刚想退开,后脑勺就被固定住了,唇上被加大了力度吮吻,慢慢的探出一条缝,灵活的挤了进去。   茅九望着陆六深邃带笑的眼眸,渐渐的就迷失了。慢慢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陆六带给他的悸动中。   张小道和余宵晖、老钱、小山等人走过暗巷拐角处找人的时候就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热吻,余宵晖赶紧的横出手掌拦住张小道的眼睛。   后者差点就被郁闷坏了,他有那么纯情么?   老钱没想那么多,双手插着裤袋,没想过去拦小山的眼睛。毕竟大老爷们,没拿着打码光碟教导成人礼仪也只是看在小山年纪还小。   老钱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被集体鄙视。   被茅九一把推开的陆六面无表情的盯着老钱看,目光可阴沉了。   打扰人谈恋爱是要遭报应的。   于是等到老钱想拉着茅九几人做个口供笔记什么的,压根找不到人。被集体放鸽子了,剩下几个少年少女目前处在受惊以及……意外陷入九师叔狂热粉无可自拔中。   录着完全不科学的口供的老钱面无表情的拨弄着自己只剩几根的头发,陷入打扰别人谈恋爱的报应中。   .   天空阴沉,云层堆积得特别厚。   太阳光没法透过云层投射地面,风一阵阵的刮着。天气预报正播报着全国各省地区的天气,基本是气温要降下来了的报道。   外面陡然降低的温度不会影响到室内的温度,室内开着空调,温度恰到好处。不过茅九也开始穿起薄薄的长袖,毕竟季节到了。   茅九在客厅茶几处画符,陆六在厨房里做饭炒菜。哈士奇窝在自己的窝里打盹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大约是天气降低让它有些不适应。   英短整个身子都窝在茅九腿上,眯着眼,毫无防备的敞开肚皮。显然对茅九充满好感。   陆六盖上锅,让里面的萝卜牛腩再炖久点儿。无事可做便出来倚着门框欣赏茅九认真画符的模样。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这话没说错,不仅帅还性感。   茅九画符的时候可以一心二用,但他大部分时候都会静下心来画符。使画出来的符灵气极强,威力自然成正比。   此时他盘坐在地上的垫子,背挺得很直,像棵青松。侧脸线条紧绷又极为优美,和背脊线条、提笔画符的手臂线条形成赏心悦目的画。   在家里的时候他比较常穿丝绸,宽松舒服,尤为契合他温和恬淡的气质。   茅九留的长发似乎长长了些,松松垮垮的绑在后面。陆六有些想让他去剪了头发,虽说茅九留长发并不会说让他变得阴柔,只是他总觉得长发束缚了茅九,令他少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蓝灰色的英短懒洋洋的瘫在茅九的大腿上,打着细细的呼噜。衬托着厨房飘出来的味道,很温馨。   倒是把茅九世外高人不沾红尘的样儿添了人气,没那么遥不可及。   陆六嘴角带笑,斜倚着门框,目光专注而温柔的望着茅九。身后的炖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冒着热气、香气。   温馨如同溪流缓缓流淌着,无声的,缓慢的,势不可挡的流入心田,温暖人心。   忽然,陆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他妈妈陆女士。   陆六接起电话回头进厨房,接通,低声的喊道:“妈……”   他进去后,茅九突然抬头往那方向看了一眼,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动了动腿,惊醒了英短。它抬起头来没发现什么不对又躺下去睡了。茅九眉眼弯弯,继续画符。   厨房里,陆女士跟他儿子说自己要回国了,让他找个机会把小男朋友带回家瞅瞅。顺带看看什么时候见见双方家长,别看他们家有钱,骨子里都还传统。   谈恋爱是件大事,既然谈了就得奔着结婚去。既然是要结婚,就要正式见家长。聘礼、日期、婚礼之类不能少,步骤不能省了。   他们老陆家传统保守着呢。   也真是特别传统保守,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的。不兴分手更不兴离婚。   但这传统保守恰合陆六心意,本来还遮遮掩掩的陆六当即表示身为老陆家的人,贯来是坚守这项优秀品格。   把陆女士哄的特别开心,直夸不愧是她宝贝儿子,品格优秀。然后又问什么时候见家长,让安排个时间。   陆六特开心,哄着陆女士一连串的妈妈叫出来。然后又说自己小男朋友也特别传统,要家长同意才能结婚。   陆女士表示欣赏。   陆六带着苦恼说自己小男朋友的家长跑特殊地方旅游去了,短时间内没法儿见。   陆女士听着,觉得可把自家儿子委屈了。又担心日子拖长了,夜长梦多,自己儿子小男朋友跑了怎么办?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什么德行,好是好,优秀也没得说,家世不错能力也是好的。问题就是嘴毒了点儿,谈恋爱这事儿上不开窍了点儿。   但谈恋爱就是要嘴甜,还要开窍。   可把陆女士愁坏了,当即说派人找到对方家长,诚信诚意的谈一次。   陆六说茅九家长在比较特别的地方,找到是找到了,但是比较难接回来。   陆女士豪迈甩手,派个直升飞机接回来。完了,问:“人在哪儿呢?”   陆六:“喜马拉雅山山脉,具体那座山还未知。”   陆女士沉默了会儿,干巴巴的称赞:“老当益壮哈,老当益壮。”   陆六问:“还派直升飞机吗?”   陆女士:“谈恋爱是婚姻的基础,基础不打牢,婚姻难以幸福。你俩才谈多久恋爱?再谈谈,多点时间熟悉彼此,增加感情。”   然后陆女士迅捷无比的挂了,仿佛她就是来例行问好。   陆六无语,不过也对自己母亲很了解了,所以也没多惊讶。   回头把正炖着的萝卜牛腩换成小火,慢慢熬着。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关火,拿着钳子提起整个炖锅放桌子的垫子上,摘下围巾刚挂好,电话又响了。   一看来电联系人,就一个特殊的号码。   陆六挑眉,接起来。还没说话,那边就用很沉重的语气请求帮忙。   “天师盛会遇到麻烦了。”   陆六沉下脸:“天师没从雪山退回来?”   手机另一头显然知道理亏,声音里带上心虚:“没。”   陆六曾经就一再叮嘱他们劝退天师,别去雪山,别进圣墓。估计是把他话当耳旁风了,觉得那么多天师一块儿去,铁定没事儿。结果现在出事儿了。   陆六也懒得生气,事情都发生了,生气也没用。当下应该关注的重要事情不在追究责任上面,而在解决。   “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头赶紧说道:“天师们不见了。”   不见了?   “什么意思?”   就是不见了。天师举行盛会,是为了选拔出人才。说白了,就是一个比赛淘汰制。此次举办地点是在雪山,即喜马拉雅山山脉。   那儿是密宗盛行之地。向来神秘莫测。   山脉很长,雪山很多。天师盛会在其中一座雪山举行,本来是保密的。但对于陆六而言,并不陌生。   因为这一次天师盛会的比赛目的是进入圣墓,只要天师能从圣墓中安全回来就能成为魁首。听起来容易,实则难。   圣墓于天师界而言是个神秘叵测的地方,同时是个死亡墓地。于密宗而言,是他们心中的圣地,是佛祖长眠之处。   圣墓位于墨脱雪山,入口在雪山山顶。传言能通往西方极乐世界,圣墓之中有佛长眠。墨脱山有佛荫笼罩。   但,佛与魔只一线之隔,极乐世界与业火地狱也只一线之隔。圣墓被称为佛长眠之地,同时也是个拒绝生命埋葬生灵之地。   圣墓,是个出了名的死亡墓地。   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全都消失了。不知生死。   唯独陆六从里面活着出来了,出来之后却对圣墓讳莫如深。只告诫他人,别妄想闯入圣墓。那里有神,神和人,绝不能相遇。   普通人不懂,身为天师是最难明白和理解的。   神的品级太高了,在神灵的面前,人类渺小如沧海一粟。神的力量浩瀚无穷,只需轻轻拨弄就能造成天崩地塌的灾害。而人类又妄自尊大且贪心,轻易触怒神灵,届时惩罚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所以才必须保证,神灵和人类间的距离。   但正因为人类的贪婪,所以看到陆六活着回来就有了侥幸心理。天师盛会这一次的举办地点一公布出来遭到了非常大的异议。   最终敌不过冒险的说法。天师界已没落,倘若冒险能拯救天师界,触怒神灵又何妨?   他们并不知神灵的愤怒有多可怕,谁让现代社会早就没有神灵了。   前段时间,所有年轻一代的天师跨过了红雪区域,然后全都消失了。所有的通讯工具全都失灵,消失了两天之后,守在外面作为考察官以及保护者的天师们发现自己交给弟子的千里一线符突然自毁。   接二连三的,都遇到千里一线符烧毁的情况。说明他们所有的弟子全都遇到危险了。   天师界中最年轻的苗子全都消失,在外面等着的天师界大佬坐不住了,纷纷闯进红雪区域,也都消失不见了。   前面三四天还好,一连五六天都没消息,这就让有关部门坐不住了。把这事儿往上面报告,引来国家高层震动。   没法儿,最后还得来找陆六。   因他是唯一一个从圣墓里活着回来的。   陆六不得不接下这委托,不止因为陷进去几十个天师和众天师大佬,还因为他师父郭云棠也是失踪人口之一。   “我知道了。会尽快出发。”   手机那头的人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我们会专机派人接送,全程护送。”   陆六没反对这安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询问:“消失的天师中有没有一个叫茅老?”   他突然想起茅九的师父就在喜马拉雅山山脉旅行,墨脱雪山位于喜马拉雅山山脉南麓。能把茅九教成如此优秀的天师,茅老应该也是天师界不亚于郭云堂女士的大佬级天师。   既是天师又在喜马拉雅山山脉,难保不是在失踪人口名单中。   果然,手机那头的人说:“您认识茅老?”问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问了傻话,陆六也是天师。   天师怎么会不认识天师界大佬?主要还是茅老太过神秘,消失了好多年,要不是这次出来,年轻一代都不认识他。   不过想想,陆六少是郭云堂女士的得意徒弟。郭云棠女士又和茅老是至交好友,陆六少认识茅老也很正常。   陆六:“也失踪了?”   “……是。”   陆六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电话,眉头深锁。   茅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六这模样,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事愁眉苦展的。便凑上前,柔声问:“菜炒糊了?”   陆六瞥了他一眼,又瞅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像把茅九当成了瓷娃娃。但那瞅一眼瞥一眼的神色还能解读出另一番意思来,那就是心虚。   看着就像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虚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茅九眯着眼看他,突然问:“你要跟我分手?”   陆六悚然一惊,连忙拉着茅九要亲亲要抱抱的,好一番安慰之后才安抚住受到惊吓的小心灵。   茅九不为所动:“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六为难。   茅九:“说吧。我撑得住。”   陆六:“是个坏消息。”   茅九:“看得出。”   陆六:“我师父失踪了。”   茅九脸色发生变化,赶忙安慰陆六:“怎么不早说?”   陆六接着说:“你师父也在。”   茅九一愣:“我师父……旅游途中迷路了?”   “不是。他是真失踪了,没有消息。”   陆六把天师界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茅九说:“我跟你一起去。”   陆六:“很危险。”   茅九:“我知道。”   能困住天师界那么多大佬,危险是肯定的事情。   陆六:“那我今晚收拾一下东西,你也准备准备。”   “行。”   “先吃饭吧。”   两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陆六也不会说因为危险就要阻止茅九。他自己的师父于他而言犹如亲人,茅老于茅九而言更是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   亲人出事,前去救助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吃完饭之后两人各自准备一切需要用到的东西,以及吩咐后续事宜。   茅九把小山托付给老钱,然后提前准备了大量黄符。这一次他不打算带上张小道,所以给对方下达了一定数量的功课。   陆六则是交代公司事宜,取出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他的装备,然后跟有关部门交代了一下关乎携带随行人员。   因为是政府机关,所以还是需要走一下程序。不过也就说句话的事。   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茅九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刚才听到师父出事之后,他表情不变,非常镇定的准备好一切。实则是让自己忙着,以期忘掉心中的忧虑和担心。   现在空闲下来,满心都是无所适从的忧虑。   茅九无父无母,唯一的记忆是师父。   他是茅老捡回去养大的,于他而言,茅老是师父、父亲,是占据他生命极为重要的亲人。   他一直以为师父很强大,即使他是天才,也总是斗不过师父。如今听到师父失踪的消息,一是无所适从,二是害怕。   连师父都没办法对付的东西,他去了能救回来吗?   茅九翻来覆去,脑海里一阵胀痛,头疼难受极了。   叩叩。   有人在敲门。   茅九下床打开门,门外是陆六。   陆六带着温柔的笑,如同春风一般。抱着枕头,俯身说:“我害怕,陪我行不?”   拙劣的谎言。   茅九一边想着一边扑进陆六怀里,紧紧的抱着,脸埋进陆六胸膛里。陆六回抱住,枕头掉在地上。   紧紧的拥抱,无声的传递力量、勇气和安慰。   .   茅九被陆六带去一栋旧楼,离开外表陈旧的电梯伪装,进入里面才发现里面有很多先进的科学技术。   然后他发现陆六口中的有关部门,真的就叫有关部门。   任性毫不做作的名字。   两人直接坐直升飞机一直飞到扎木县,从那儿坐车沿着扎墨公路进入墨脱县。墨脱县有人接应他们,会给予他们一些电子设备和帮助。   同时会有三个人带领他们一块度过红雪区域,作为向导也作为同伴随行。   到了地方之后,茅九和陆六在墨脱县停留一天,第二天就跟着随行三人一块上墨脱雪山。   这会儿的墨脱气温在十摄氏度以下,人人穿着加绒大衣。到了雪山上会更加冷,气温直接降到零摄氏度以下。   天师是在红雪区域消失的,而红雪区域距离雪山山顶非常近,那儿的温度几乎是零下十几度。   攀登雪山没有代步工具,只能徒步爬行。幸运的是雪山半山腰有驻扎营,他们得在一天之内赶到那儿休息和补充能量。   茅九抬眸,望着前面哪怕攀登着崎岖山路都健步如飞的三个向导。这会儿还在山脚下,墨脱雪山海拔很高,十里不同天。山顶上是雪山,下面还有灌木丛和零星的野花。   三个向导显然非常熟悉这处地方,走的非常快。他们藏在大衣底下的是明黄色和红色的喇嘛服,是密宗的人。   茅九抿唇,继续走。   墨脱,在藏语中是佛莲的意思。   墨脱县四周山脉纵横,高峰低谷环绕,俯瞰形成一朵莲花。墨脱,实则也有佛最后的长眠圣地之称。   陆六停下来,朝着茅九伸出手。   茅九抬头说:“我没事儿。”   陆六:“我知道,我只是想牵着你。”   茅九伸出手,和陆六的手紧紧交握。低头的一瞬间,头有些难受。   这两天长途跋涉,加上高原反应导致他身体难受。却倔强的一句话不说,但陆六却看出来他此刻的难受。又顾着他的面子,用别的方式照顾他。   茅九紧绷的心里此时暖暖的,他也并非逞强。   高原反应是之前赶路时才产生的,墨脱海拔不高。只是他们来的路段海拔高了,他是在那些路段产生了些微的高原反应,加上长途跋涉有些疲惫。   过会儿就没事了。   但陆六从他微弱的反应中察觉到他的不舒服还是温暖了他的心。   他低声的说道:“谢谢。”   陆六沉默,背对着茅九的脸上,挂着极其温柔的笑。 第84章 谎言与真实   他们赶到驻扎在墨脱雪山半山腰的营地时已经是傍晚了, 风雪都开始加大,也没办法再赶路。   在营地里守着的是有关部门的人员,一个姓王的部长接待了他们。   五人一路行过来, 从流汗到冻得瑟瑟发抖, 到营地的时候已是饥寒辘辘。   王部长让人带他们去洗澡吃饭换衣服,营地里面有热水暖气等一切现代装备。本来就是国家提供的天师盛会的帮助。   毕竟是大事,国家一般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待身体暖和之后, 茅九出来和对门的陆六正面对上, 便并肩一同朝前走。   趁着此时,茅九询问有关墨脱雪山的事情。之前就一直听他们口中的圣墓、红雪区域,有些讳莫如深, 因而好奇。   陆六说:“恰好趁这个时候跟你说一下,让你提前了解。墨脱雪山一直被传言为佛最后长眠之地,可以通往西方极乐世界。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圣墓就是佛的墓地、神灵的墓地。有个只在天师界传闻的说法, 如果在圣墓里得到承认,就可以被引进极乐世界。”   虽然这是个在天师界流传甚广的传说,但茅九还真是没听过。估计茅老也是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才没同他说吧。   茅九这般想着。   茅九说:“极乐世界?不是叫人送死吗?”   陆六:“确实是让人送死。但没人信。人们为什么即使会死也那么渴望极乐世界?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 极乐世界就是天国,类似于理想国度、乌托邦,永恒的天堂, 不老不死,永远幸福快乐,不必忧愁。所以才让人趋之若鹜。”   茅九皱眉, 想也不想的反驳:“这不可能。先不说世界上哪来的极乐世界,就算是佛祖都要每天悟道,被道困扰烦恼。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烦恼,永远快乐?单是不老不死这一点,他们以为自己是神吗?生老病死是生灵的权限,也是他们的规则。人类还没有脱离生灵的权利,他们就得接受这个规则。不老不死,不存在的。”   身为天师,道法越是高强,就越是能参透天道。不老不死是神的权利,是天道的权利,神和天道都极为吝啬,绝不容许人类拥有不老不死的权利。但他们也公平。   众生生命繁衍不息,不死不灭。只是把不老不死变成了延续。   生老病死是规则,天道。   所以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所谓不老不死永生不灭的极乐世界。   天师是最清楚这件事,他们不会愚蠢的为了这个理由闯入圣墓。   陆六:“你说的没错。天师不会为了这个理由闯入圣墓,只是听说圣墓是神灵墓地,如果能在里面得到传承,也许能迎来天师盛世。”   茅九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赞同的说道:“传承?就算是传承也轮不到他们来啊。不是吗?天师各门各派,心法、道法、功法都不一样,一个圣墓难道还能满足得了那么多门派?再说了,墨脱雪山不是佛的长眠之地吗?那应该是属于密宗。密宗向来神秘,而且他们的传承多靠转世灵童,只要找到转世者,永远都不担心传承的问题。他们应该也不需要圣墓中的传承,所以他们吃饱了撑的吗?”   陆六一阵无语,他发现茅九居然说的很对。   不过,“因为也有人说墨脱雪山是神的长眠之地,所以不只是属于佛。”   “那要是发现找到的传承不适合自己怎么办?”   陆六:“……”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总觉得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就特别绝望。   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还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到最后打开宝藏发现是自己没办法使用的一文不值的东西,似乎真的很绝望。   茅九喃喃自语:“简直像是豁出生命寻找龙的宝藏最后发现满山洞都是一块钱两支的劣质荧光棒的感觉,年轻天师没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天师大佬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吗?所有的天师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吗?未免……”太神奇了。   陆六抖动着嘴唇,感觉很虚弱。   其实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主要是他们从踏入天师界了解到道法高深和没落,乍一听圣墓只会把注意力放到传承上。   于天师而言,传承就像是宝藏于乞丐一般重要。最重要的是,天师界真的很追捧圣墓,不仅追捧,还吹捧。   每一个刚进入天师界的菜鸟首先听到的就是加了一百层滤镜光环的圣墓传说,那传说的滤镜白光戳瞎了他们的眼睛和智力,以至于……真的就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关于圣墓的吹捧就开始在天师界流行。一些初出茅庐什么都不知道的天师就真的以为只有圣墓可以拯救重振天师界辉煌。   所以说,美图加滤镜真的会见光死。但在见光死之前确实骗了许多年少不知事的少年们。   茅九有些迟疑:“呃……我记得六哥说过,你是唯一从圣墓中活着回来,那么当初六哥也是听说这个传说才去——”   陆六赶忙打断她:“当然不是。”他面带温柔的笑:“我师父交代给我的任务而已。”   他绝对不会承认当初他真的信了,而且怀揣拯救重振天师界辉煌的伟大梦想和高尚情操——谁还没个中二的青春了咋地?   茅九当初还妄想一剑破碎虚空成剑仙呢。   谁的青春不中二?看你中二程度而已。   有的人品格高尚要拯救全世界,有的人阴暗恶毒想要毁灭世界,说起来,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表扬呢。   再说了,天师们为什么相信?还不是因为天师们都是一群只知道学习道术热血向上心存正义的三好四有青年,更重要的是,当他们接受这个传说的时候正处于中二期的青春。   一腔热血无处洒,抱负志向能上九重天。   茅九:“好吧。不过天师大佬们也信这个传说?不可能,我师父肯定就不信。”   陆六:“那也不一定。”   茅九:“我师父从来没给我讲过这事儿。”   要真的信,怎么不把好处留给自己徒弟?   身为郭云棠女士首席徒弟陆六少此时保持缄默,多说多错。关键还没面子。   茅九觉得这是个问题,不过想来陆六也不知道答案。他打算等找到师父再问他,然后又问陆六红雪区域的事。   陆六回过神,解释:“红雪区域在山顶上,靠近圣墓外围。只要看到红雪区域就能确定圣墓在哪里了。红雪区域,即有一块区域只下红雪。红色的,像沾了血的红雪。人畜不能靠近,曾有人不经意间接触红雪,结果手被腐蚀只剩下白骨。有人带了一些红雪回去检查,发现是一种含有高度腐蚀的物质,容易腐蚀有生命的东西。反而是植物不会被腐蚀。要度过那块地方要么趁着没下红雪的时期度过,要么穿着防腐蚀的衣服。但是那块区域谁也不知道多大多广,有时候只是十几米的宽度,有时候一眼望不到边。”   区域比较小好,要是广到一望无垠,那么人就得一直赶路。因为防腐蚀的衣服不一定承受得住连续的腐蚀,如果途中坏掉,那么整个人就会直接被腐蚀成白骨。   而且不能停下来休息,不能吃饭喝水,也曾有人在红雪区域中活生生累死或是冻死的。   所以才说红雪区域很危险,因为它纯靠运气来决定人的生死。   茅九点头,若有所思:“天师都是在度过红雪区域就消失还是在红雪区域里面消失的?”   “根据信号回显,他们是在安全度过红雪区域之后步入一处地方突然消失的。后来各位大师去营救也是在同个地点消失。”   茅九和陆六看向说话的人,是王部长。   王部长朝他们点头,然后伸出手掌示意他们进来坐。   房间里除了带着他们来的三个密宗喇嘛,还有一个带着眼镜的小青年。小青年捧着平板站在王部长身后,推了推眼镜,朝他们点点头。   显然是类似于秘书的职业。   茅九和陆六走进去,坐一块儿。   看人员都来齐了,王部长就说道:“这次意外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事实上我们谁都不会拿年轻一代天师的命来开玩笑。他们都是栋梁,是未来天师界的传承者,当然你们都是。其实你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茅小朋友,你的疑惑我可以为你解答。事实上,各位大师们并没有让自己的徒弟去冒险送命的意思。当初六少的话我们都带到了,所以大师们对年轻一辈的考验其实不是闯圣墓。大师们只是骗骗年轻一辈的天师,实则制定出来的路线全都避开通往圣墓的路,但后来通讯工具显示他们闯入红雪区域……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红雪区域出现在他们面前,引诱年轻天师闯入红雪区域。闯过红雪区域之后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之后大师们也在同个地方消失。”   茅九问:“没有人员伤亡吗?他们不是偶然间闯入红雪区域吗?”   王部长说:“没有。我们可以确定他们在走过红雪区域的时候没有人员伤亡,为了让他们更加相信大师们给出的路线图,我们给他们分发了防腐蚀衣服和眼罩。而且在他们身上装了跟踪器,因为是在雪山,如果遇到风雪失去意识也没办法撕掉千里一线符,可能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虽然他们是天师,能力不错,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装了跟踪器。我们统计过,所有人都是过了红雪区域才失踪的,所以至少在过了红雪区域失踪之前都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但是之后就不清楚了。”   陆六提出关键点:“你说红雪区域突然出现引诱年轻天师闯进去?”   王部长脸色凝重:“对。”   茅九侧头看随行而来的三个密宗门徒,他们合掌默念经文,眉间带忧虑。   他有些不解,于是扯了扯陆六的袖子。   陆六在他耳边解释:“红雪区域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只固定出现在一块区域,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别的地方。”   茅九懂了。   天师界大佬们制定出来的路线特意偏开红雪区域,照理来说,年轻天师不会遇到红雪区域才对。   突然遇到偏离既定区域的红雪,突然消失。红雪区域之后又是圣墓,那么是不是有某些原因想要让天师进入圣墓?   茅九挺疑惑:“如果要害死所有天师就会直接在红雪区域就杀死他们,倘若是人为的话……毕竟如果是人为,连圣墓之前的红雪区域都有能力控制,想要杀死年轻天师并不难。那么是不是说有另外目的?我的意思是说,至少目的不是要天师的命,现在也许可以确保天师无恙。“   王部长叹口气说道:“这种可能性我们也想过,但是有可能不是人为,如果不是人为那么是什么?至少是很危险并且不受控制。如果是人为……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杀死年轻天师是为了引诱大师,扑杀华国所有天师。”   这种猜测太过可怕,令在场所有人不由悚然一惊。   顿了顿,王部长又说:“还有件事没说清楚,当我们接收不到天师们的信息之后的第三天,所有天师的千里一线符烧毁了。这也是大师们在没有第一时间救援的原因。”   因为失去信息可能是因为设备或是风雪阻碍了线路信号,加上千里一线符没有烧毁,想当然就是没有遇到危险。   当千里一线符烧毁,就说明年轻天师确实遇到了危险。   一时之间,所有人陷入凝重的气氛中。   良久后,陆六说:“把路线图给我们吧。还有装备,防腐蚀的衣服、器具等都准备好。我们明早就出发。对了,红雪区域没变?”   王部长说:“没变。从几天前突然出现在雪山山顶西面就一直没再变过。”   在场的人都表示知道基本情况了,王部长本来还想派遣更多人陪同陆六。   但陆六拒绝了,只说人贵精不贵多。   有他和茅九以及三位密宗门徒就已足够。   圣墓说到底是佛长眠之地,密宗门徒较为清楚里面的典故。陆六去过圣墓,知道路。   倒是茅九,陆六就说了一句:“我男朋友。”   当场把王部长凝重的神色冲的一干二净,难以言状的复杂。   小年轻,还挺浪漫。   茅九和陆六没理睬王部长的复杂心情,回房休息。因为陡然知道两人关系,于是临时安排的两个单人房就变成了……情侣房双人床!   陆六站在双人床旁边感叹,王部长只是当个部长屈才了。   茅九瞥他一眼:“感叹什么?”   陆六摇个头,凑上去坐他旁边揽住他肩膀:“没事。我是说,他们都会没事的。”   茅九靠着陆六肩窝,闭上眼睛:“嗯。”   他知道,一定会没事。   就茅老那身本领,谁奈何得了他?   .   第二天,天刚亮,风雪刚停。   茅九和陆六还有三位密宗门徒就离开营地了,往山顶上攀登,至少也要在日落时分安然度过红雪区域。   他们不可能在山顶度过夜晚,那会让他们直接都冻死。但据陆六所言,如果他们在夜晚降临时度过红雪区域就能到达一个村子。   但是如果没能度过红雪区域就必须原路迅速返回。   昨夜里下了一夜的暴风雪,刚一出去,脚就直接陷进雪地里。即使穿得严严实实的,陆六依然被冻得手脚僵硬。   他是北方人,但因体质特殊无法御寒。   幸而有所准备,浑身贴满暖宝宝。   以及徒步登山还是会很累的,运动能缓解寒冷。至于茅九,他体质偏阳,浑身就是个小暖炉。套着件外大衣就无所畏惧。   另外三位密宗门徒倒是习惯了面对这种天气,有时候一整个冬天比这会儿都要冷得多。   茅九看陆六还是冷得直发抖,就凑上去握住陆六手掌心,运气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   陆六接触到热源,就把茅九搂住了。长长舒出口气,暖和了。   茅九看着陆六受不了冷的样子,也心疼。就凑得更近了。所幸即使快黏成连体婴了也没丝毫减缓速度。   “冷成这样了以前还敢来?”   以前可没他在,怎么撑过去的?   其实陆六以前的体质畏寒比现在过分多了,可是那时年轻气盛。他初入天师界,因这么分早夭体质,没什么人看好他。   哪怕他天分再好,也觉得他是个早死的人。   那时陆六就是个中二病重症患者,越是不被看好就越是要证明自己。结果就学成了风水界大佬,出师之后跑去闯圣墓,凭着口气愣是成为唯一一个从圣墓里活着回来的人。   陆六呵呵的笑,一阵风吹过,止不住颤抖。   茅九连忙把他搂紧。   陆六说:“以前没人疼,所以不觉得冷。”   茅九瞪他一眼:“离我远点。”   说是这么说,还不是紧紧的抱着他没舍得放手。   陆六低声的笑:“好吧。那时因为以前我准备了一箱暖宝宝和暖水袋。浑身上下都贴满了。”   茅九无语的抽抽嘴角。默了默,没忍住问:“你十六岁之前,冬天都是怎么过的?”   陆六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我。那时候受不了冷,我是直接到热带过的。十岁之前在南方一处山村里度过,那时还喜——”   茅九:“嗯?”   陆六:“十岁之后就离开山村到热带过了。因为越来越冷,所以也就再没去过那所小山村。”   茅九:“哦。”   陆六默默的松了口气。   幸好及时转移话题。要让茅九知道他不是自己初恋就坏了。   茅九默默牵着陆六往前走,心里暗暗揣测,总觉得陆六瞒着他什么事儿。   两人各怀心事,加上赶路于是一路无言。直到在中午的时候赶到山顶,先是停下来吃了点压缩饼干休息了会儿后又继续赶路。   沿着路线到山顶西面,远远的撞见漫天红色的雪飘落。   老实说,如果忽略红雪的腐蚀性,这场景浪漫又美丽。   红雪实则并不只有这处才有,在其他雪山偶尔也会出现红雪。但那种红雪并没有危害,只是因为雪块中有红色块状物,看起来才像是红雪。   然而这里的红雪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将所有生灵都腐蚀成白骨。偏偏又不会伤害草木。但这块地方也不会产生草木,气温太低了。   几人换上防腐蚀衣服,就必须得脱下大衣。陆六刚套上防腐蚀的衣服,唇就被冻得一片苍白。   茅九看的着实心疼。   而且穿上防腐蚀衣服后也得戴上防腐蚀手套,全身都被裹得严实,没法儿接触。   茅九思索了下,便咬破手指在陆六两只手臂上画符。陆六微怒,钳住他的破了口子的手,严阵以待。   “疯了你,干嘛咬伤自己?”   茅九挣脱陆六,在他手背上画符:“别动,你要真心疼就让我画完。要不然我白疼白浪费血了。”   陆六不敢动,瞪着茅九手指上口子,跟痛的在他身上似的。   “那你就别咬啊,多痛。这点冷我又不是扛不住。”   “咬都咬了。画好了,走吧。”   陆六抓住茅九,给他止血。含着他的手指,两两对望。   良久后,茅九红透了耳朵:“那个,好、好了吗?”   陆六松开,看了看:“好了。”   就特实诚。   茅九:“哦,那还冷吗?”   陆六:“不了。挺暖和。”   茅九笑,“哦。那赶路吧。”   两人回头要赶路,对上三位密宗门徒冷漠的眼神,窒息了瞬。   两人就特别尴尬。   谈起恋爱就会忘记场合地点和一切人畜,这是弊端。   弊端。   他们开始穿过红雪区域,红雪低落在衣服上,茅九低头看。透过防护镜仔细看了看,发现红雪凝着红色晶石。   唯美犹如钻石一般。   茅九有些疑惑,不过忙着赶路,没时间仔细看。   没看路,突然脚下踢到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陆六及时接住他。   茅九回头看,地上是一个人的颅骨。下面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向前走两三步,用脚挪开地上一层红雪,露出又一具尸骨。   茅九和陆六对视,心情凝重。   根据王部长所说,红雪是在这几天才出现在这块区域,怎么这么快就有那么多尸骨?   这些尸骨从哪儿来?这段时间大雪封山,从天师盛会在这里召开之后就禁止旅客进入墨脱雪山,哪来的尸骨?   他们径直超前走,很快就走出了红雪区域。   出去后他们都赶紧脱下防腐蚀的衣服,脸色凝重的望着身后的红雪。   这一次还算幸运,很快就走出了红雪区域。   陆六平静的说:“走吧。快要天黑了。”   茅九:“嗯。”   陆六和茅九走在前面,后面是三位密宗门徒跟着。陆六说:“红雪区域之后是个小村子,如果规律没有错的话。”   “规律?”   “红雪区域其实是圣墓的守护屏障。如果没有错的话,红雪区域后面会有一个村子,那个村子世代居住着圣墓的虔诚信仰者。”   茅九:“会不会天师们就在那个村子?”   陆六:“不知道。那个村子……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什么意思?   陆六:“到了你就知道。总之,不要相信村子里的人白天说的话。别提圣墓,另外,对夜晚的村民不要手下留情。”   茅九很多不明白。   但也来不及问,因为陆六停了下来。   “到了。”   茅九停下,望着前面的村子。   很难以置信,在墨脱雪山山顶上居然还有一个村子。村子里面还有不少人,甚至有袅袅炊烟升起。   茅九很惊讶,但看陆六神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是紧绷之后就明白。恐怕这村子不简单。   密宗门徒也很惊讶于山顶上村子,只是他们似乎也察觉到古怪,正默念经文。   陆六领着他们向前走:“我们可以在村子里住一晚,但是别暴露我们的目的。没必要和他们多接触,如果无法做到就干脆别说话。要说话就得撒谎。但是,白天不要撒谎。”   白天的村民说的话不可以相信,那就是说他们在撒谎,那为什么他们白天还不能撒谎?   茅九只觉疑惑重重,却也不问。   到了村子观察片刻就会知道原因了。   他们进入村子,村子口没人。整个村子是圆形状的排布,有点像客家围屋。   外围没人,特别凄清,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他们往里面走,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的回音。   四面都是围墙,空旷冷寂。进了这块地方却没有下雪,地上很干净。不知道是雪被扫干净了还是根本没下雪。   走了一段时间,到内围一处空地。空地很宽广,中心有个圆台。   圆台上面有一面影壁,他们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影壁上面的壁画。但看得出来,圆台是祭祀的地方,影壁上应该是刻画着村子信仰的神或是他们的传说。   茅九向前走了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响。   低头看,是个陶罐。   不堪一击,很脆弱的陶罐。   一踩就碎,发出响声。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发出回声,一声声,混杂着风声,像鬼怪的咆哮。   “你们是外地人?”   茅九等人回身,看见身后阴影处的老人。   陆六挡在茅九前面,回答:“是。”   老人盯着陆六看,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剜着他脸上的皮肉。似乎在判定他说的是不是谎言,如果是就要刮下脸皮。   他确定陆六不是在撒谎,这没什么可以说谎的。   他们的确是外地人。   “来旅游?”   陆六:“来找人。”   老人问:“他们是哑巴?”   陆六没回答。事不关己,不该是他的问题。   老人又问另外三个密宗门徒,密宗门徒低声的念着经文。于是他知道了答案,他的目光转向茅九。   茅九抬眸,平淡无波:“我不是。”   老人说:“你们要在村子里找人?”   “他们在吗?”   老人浑浊的目光钉在茅九脸上,然后撇开头没有回答。转身边走边说:“你们跟着我来吧。夜晚要到了,你们得有个栖身之所。夜晚到了,风雪都会来。要变冷了,没地方住会冻死。夜晚会有狂欢,你们年轻人喜欢。年轻人都喜欢,篝火、宴会、美酒和姑娘,你们都会喜欢。哈哈,我也喜欢,但我只是喜欢热闹。你们要住客栈吗?客栈可不是太好,我们这儿只有一所客栈。那地方破旧还爱收钱,老板态度差,专门坑外地人。你们还是别去客栈吧,我认识一处民宿,那里不错。物美价廉,我的建议是别去客栈,民宿好——”   陆六打断他:“请带我们去客栈。”   老人猛地停下来,回头冷冷的瞪着陆六。   陆六再度强调:“请带我们去客栈。”   老人极度不悦,拉下脸,嘴角压得往下,眼中满是不悦。但他还是转身带路,只是显得不是那么热情。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事实上之前话多也不像是热情。只是在说服他们去住民宿。   拐过一个弯,他们遇见一个小男孩和一个挑着水的妇女。他们和老人打招呼,看见茅九他们也跟着问好,显得热情淳朴。   当听到他们要去客栈,于是介绍他们去住民宿。他们说客栈专门坑外地人,老板不好。神色间对他们是颇为担忧,眼神也比老人温和了许多。有着很明显的担忧。   茅九不说话,交由陆六说。   陆六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我们还是住客栈。”   妇女和小男孩的神情僵了僵,随即不自然的道别匆忙离开。背影似乎有些不开心。   茅九压下重重疑惑,一路沉默的到达客栈。   到了客栈门口,老人话也不说一句就离开。他便问陆六。   陆六说:“之前我来过一次,那一次他们劝的是让我们住客栈,别去民宿。劝词差不多。”   茅九诧异,想起陆六之前说的,不要相信白天里村民说的话。   抬头望天,已近黄昏。 第85章 极乐村的狂欢   眼前的客栈从外头看还是不错的, 外观结实美观, 有特殊风味,外头还高高飘着红灯笼。他们跨进去,发现是个大堂。   大堂里头前后两个门相对着,门上有块门帘儿,此时被撩起来挂在一边儿。大堂里有许多七八张桌椅,还有个掌柜台。   掌柜台那儿有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垂头算着什么, 前面坐着几个人,三三两两的, 不怎么聚集。   他们全都在喝酒低声聊天, 面前放着碟仿佛怎么磕都嗑不完的花生。   当茅九他们走进去的时候, 他们齐齐停下动作,望着他们。那目光直勾勾的,毫无掩饰,没有恶意却让人不舒服。   茅九顿了顿, 然后若无其事的跟随陆六走到柜台前。身后三个密宗门徒秉持着多说多错, 不如念经的想法, 埋头念经。   陆六说:“住店。”   掌柜台的小子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头也没抬, 声音有些脆:“住几天?来干嘛的?几个人住?”   陆六没回他。   良久没得到人回答,那小子抬头不耐烦的说:“问你话呢?都哑巴吗?”   陆六说:“我找掌柜。”   闻言,这半大不小的小子直接摔了算盘:“找我就行。”   陆六摇头:“我找掌柜,不然我们不住这儿。”   那小子低咒一声,扔下算盘回头撩起身后充当门帘的棉布, 冲着里头大喊:“掌柜,有客人——”   茅九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胳膊,方才那小子喊完之后带着的尾音不知为何很违和。不管是客人还是客人之后带着的尾音,总有种难言的违和感卡在喉咙口,难受得想用手指去抠。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抠,只是脸色古怪,忍下那股难受的感觉。   没过会儿,掌柜走出来。   掌柜是个女人,年纪约三四十。身材丰腴,面色红润,一双眼眸眼尾竟是钩子般。她穿着藏族艳丽的服饰,腰间系着腰铃。   行动间,腰铃摇曳震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是个哑铃。   掌柜到他们跟前,开口说话。声音较女人而言较为低沉,有些沙哑。不算难听,但也不太能被欣赏。   她从柜台底下拿出本本子,打开,拿起毛笔。抬头问:“住店?”   陆六:“是。”   “五人么?”   “是。”   “几个房间?”   “两个。”   掌柜顿住,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溜达。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房间里的床不是太大,几个人一间未免太挤。不如再多要一间?”   陆六拒绝了:“不必。就两间。”   掌柜板着脸,心里不乐意。   大约是以为接到外来客,没等高兴,发现是穷鬼的憋屈。   过了会儿,她意兴阑珊的问:“要哪层的房间?”   茅九率先询问:“有几层?”   掌柜瞅了瞅他,然后说:“有七层。一层住的是畜生。二层住下等人,三四层住普通人,五六层住上等人,第七层住贵宾。你要哪一层?”   茅九不动声色:“你们还分阶级?”   掌柜摊手:“客人喜欢。”   茅九:“那要两个四层的。”   掌柜撇嘴,勾了勾本子。抽出两块木牌子,上面用藏语写着数字,即房间门牌号。扔在桌上后,朝着后头喊了句:“其朱,出来领客人——”   茅九又抖了一下,掌柜和刚才的小子在喊到客人两字时都带了颤音,只是那颤音显得古怪了些。   像在调笑,又像是他们都知道一个秘密,口耳相传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告诉站在面前不明所以的人。   那种,非常明显的被排斥感以及……带着审度的感觉。   令人,非常不舒服。   出来的人就是开始在柜台的小子,他的名字叫其朱。   其朱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灯笼。站在黑暗中,灯笼照着路却照不到他身上。   他说:“客人随我来。”   这回他没抖着尾音念叨客人俩字。   茅九几人跟在他身后,从大堂的另一个门离开。走出大堂发现这座客栈类似于客家围屋,中间是天井,他们在走廊。两边是围起来的房间。   客栈有七层楼高,很宽。估计得有百来个房间,在最上面的房间有几十个房间前面亮着红色灯笼。   每一层楼都有几个房间亮着红色灯笼。   有一些房间前面的灯笼没亮。   不管有没有灯笼亮着,都很安静。像是没人一般。   透过天井往外面看,天已经黑了。夜晚有许多星星,特别亮。看上去是个晴天,不会下雪。   其朱安静的领着他们走上台阶。一层层的往上走,他们的脚步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   但其朱走过却没有发出声音,楼道间很黑暗,因为建造的原因,星光透不进来。他们只看到前面一个红灯笼在飘着。   茅九默了默,突然问:“为什么有的房间前面亮着灯笼,有的没有?”   其朱心不在焉的回答:“亮着灯笼就是有人住。”   茅九笑了一声:“那么多人,还挺安静。你们这儿隔音不错。”   其朱陡然紧绷,收拾心不在焉的态度:“呵呵,当然。隔音很不错。但,客人们只是在休息,他们喜欢夜里出来玩。夜里会热闹一些,年轻人都喜欢夜晚出来玩。”   他回答完之后就安静下来,显然不太愿意说话。   茅九又说道:“一楼没看到有红灯笼亮着。”   其朱嗤笑一声:“住的低贱畜生,怎么配客人的红灯笼?”   茅九挑眉,在黑暗里握了握陆六的手。两人的手作了些小动作,然后安静下来。   他们上了四楼,其朱在后来茅九和陆六的询问中加快了速度,所以他们很快就到四楼。   两间房并没有排在一起,甚至有些远。靠近楼梯的那间房让给了三位密宗门徒,茅九和陆六去住另外一间。   其朱把他们住的房间门口上的红灯笼点亮,然后提着手里的红灯笼走了。   茅九微微眯眼,然后被陆六拉着进房间。   房间很不错,有个前厅,侧边就是张床。古香古色,四周还摆了许多年代久远的东西,墙上还挂着一个萨满的面具。   陆六坐下,倒了两杯水,递给茅九一杯。   茅九喝了一口,放下。然后问:“你刚才有看到吗?”   陆六:“嗯。”   茅九继续抿了口水,方才点亮灯笼的时候照亮了其朱的脸。   其朱的脸青紫红肿,说明在他们和掌柜说话的时候他被狠揍了一顿。   谁揍的他?为什么揍他?   开始的时候其朱的态度有些嚣张,被揍了一顿之后就变得乖顺了些。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对客人不礼貌什么的。   陆六说:“其朱在藏语中的意思是猪狗。”   茅九眸中闪过讶异,随即皱眉。   “你之前也来过这儿,知道原因吗?”   陆六摇头:“当年我进来只住了几天,可能直觉感到危险,加上村子所有人都很怪。开始他们很热情,符合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村民品性,热情淳朴善良。但是我很快发现他们在撒谎,加上想要早点进入圣墓,所以我离开了。但是和我一样同时进来的人都没能离开,那时候我提醒过他们。但他们不信,而且我也不太确定。”   当年陆六没有住客栈,虽然村子里所有人都劝他住客栈。但是如果是一个人劝的话他还会听,整个村子都在劝就让他起逆反心理。   他当年可中二了。   不是烦村民的劝告,而是正因为他们口中的民宿很差,反而想要挑战。寻求与众不同。   不过这些是绝不会告诉茅九的,他又不傻。于是在他的描述中,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睿智的看穿阴谋的少年。   茅九:“什么阴谋?”   陆六挪开目光,盯着地板。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   装逼失败,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茅九不是特别在意这点,于是他继续问:“当年和你一起进来的人都没能离开?”   陆六点头:“我出去后特意去查了一下,发现他们都失踪了。失踪原因表面上是登山遇难,但是实际上是在村子里失踪了。”   茅九:“有没有可能那些去往圣墓,安全度过红雪区域但失踪了的人就是在村子里失踪的?”   陆六:“不无可能。”   茅九:“如果是在村子里失踪,他们现在会在哪?”   陆六迟疑了下:“也不一定就是在村子里失踪,不过可以留在这里查一查。”   村子确实很古怪,当年陆六没太大耐心留下来探明村子古怪缘由。最重要的是当年的村子,远没有现在这么古怪。   以前至少他是住了几天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现在是一进来就能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每个人都给人很重的违和感,村子里像是藏着巨大的秘密一样。   从他们到来,遇见的人都有些藏不住心思,有恃无恐一般。把他们当成了肥羊,可以抽筋扒骨吃血肉的那种肥羊。   那种心思没有掩饰得很深,浅显易懂。   茅九突然想到:“你说白天的村民会撒谎,晚上的时候不要对村民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他们白天黑夜有所不同?”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村民们在白天里会用各种谎言欺骗我们,让我们掉入陷阱。他们……好像会隔一段时间转换身份,就像是国王游戏——你玩过国王游戏吗?”   茅九:“听过。”   扑克牌中有国王、皇后,从上到下,阶级等级森严,国王具有绝对权力,可以命令所有人。谁拿到国王谁就拥有绝对权力,甚至可以杀掉比自己低阶的等级而不被谴责。   “只是有些相似,没有那么多的阶级,但的确也有着他们的森严制度。如果我没猜错,外来人住客栈还是民宿就会被划分身份。我上次来,外来人被极力劝导住客栈,应该就是作为低阶等级……”   茅九突然说:“下等牲畜。”   两人同时一震,互相对视。   如果陆六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上次居住在客栈的人外来人是被作为下等牲畜,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人类对下等牲畜可不会把他们放到同等地位来对待。   甚至于,有时候,下等牲畜等同于餐桌上的食物。   其朱连名字都为猪狗,那么即使只是对客人言语不恭就被狠揍了一顿也属正常。   如果他们没有陆六提前嘱托,就像所有蒙在鼓里的外来人听从村民热情建议住进民宿,成为下等牲畜的阶级身份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陆六的脸色凝重,拧着眉心。脑海里突然闪现几年前离开的时候看到的一幕。   他离开的时候是晚上,趁夜离开。临走时到广场上看了一眼,村子里晚上会举行篝火晚会。听说是他们的传统,每晚狂欢。   那时候和他同行的人有天师也有普通登山客,误闯进来的普通人。他们对于这些传统节目很感兴趣,每晚都会参加。   他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个普通人被绑在一根棍子上,架了起来。周围围满了人,在欢呼着。有个人拿着刀,往刀上喷酒。   然后去火上烤,烤了一会儿后去削绑在棍子上的人的肉。那人嘴巴被捆住,脸一下就抽筋了。   众人狂欢,围着火焰跳舞。   这是他们的节目戏码,听说是向神灵祈祷,驱走病痛,带来幸福。   头次看到,陆六以为是真的。去阻止,结果被普及了一遍。最后一次看到,本来还觉得太逼真,但看人群中还有普通登山客的同伴在饮酒欢畅。   他就离开了。   现在回想,似乎那个画面全都扭曲了。登山客的同伴饮酒欢畅的时候动作和表情都很麻木,所以说,那个时候也许,是真的有人被当成了下等牲畜。在篝火宴会中成为食物。   陆六揉了一下眉心:“他们晚上会有宴会,我们可以去观看。村民对宴会似乎很看重,几乎每个人都要参加。不过,他们不是每晚都会在广场狂欢,当时是在民宿里狂欢。恰好遇到他们祭神,连续三天都在广场狂欢。”   现在想想,当时所谓的祭神其实就是重新制定阶级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村民没有像现在这么扭曲、疯狂,只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的脸都被浓浓的黑气覆盖。那是怨气、孽债。   “他们似乎有着自己的规矩,非常森严的规矩。白天他们满口谎言,但可以向他们提出任何要求,他们不会拒绝。但他们会用各种言论来侵蚀你的意志,就像今天那个老人给我们带路。他极力说服我们住民宿,尽管非常不乐意但也没有拒绝我们的请求。不是不想拒绝,大概是不能拒绝。”   “至于晚上,他们会说真话。但也会,暴露本性。”   茅九喃喃自语:“还真是古怪。”   陆六垂眸,却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村民在这几年间还干了什么,但是他们脸上浓浓覆盖着的黑气却让他心惊。当年他在察觉到怪异后仍旧选择离开,主要还是没有从村民身上看到业障。   那时的村民很干净,因此他把那些怪异统统理解为他们的习俗。   现在回想,那时候的村民明明已经开始杀人,怎么没有被业障缠身?这几年间又发生了什么,令他们业障缠身。   可怕的是,那样浓重的业障缠身下,他们居然还活着!   茅九说:“我们晚上出去看看他们的狂欢吧。”   陆六:“好。”   .   今晚的狂欢果然只在客栈里举行,广场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传来。即是说,他们还没有遇到重新制定阶级的时候。   入夜之后,到了差不多八点的时间。铜锣和号角声响彻客栈,忽然之间,安静破开,人声鼎沸,丝竹声、舞乐声俱都响起。   欢声笑语飘出老远,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起灯,灯火通明。而房间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愈发明亮,像是染了鲜血一般,什么光都抢不走它的鲜艳。   茅九和陆六从房间中走出,发出狂欢在七楼,贵宾楼。   他们站在走廊往外看,发现很多人从房间中走出,朝着七楼走。   其朱在好几层楼穿来走去,忙得不可开交。有几个总管样的人大骂一些来往匆匆捧着大盘子食物的下人,不时鞭笞一些走得太慢的下人。   感觉……像是在鞭笞畜生一般。   路过三位密宗门徒的房间,发现他们早在门口等候。几人聚集相互问好之后便跟着走上七楼。   路过每一层楼,发现不同层的楼装横确实不一样,越高的层楼的房间就越华丽。房间门口的灯笼就越多。   仔细观看,会发现房间门口的那串红灯笼,个数与楼层数相同。最多的就是七个。   他们走到七楼,一直跟随人群,人群中有许多人很兴奋。这些人多数为客人。   一直走到一个大堂,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是从这个大堂里传来的。里面欢声笑语、笙歌燕舞、酒肉飘香,随处可见的大红烛热烈的燃烧着,照得大堂敞亮。   人群一进入大堂就四下散开,扑入玩乐中。大堂有打扮裸露的美艳女子端着酒瓶劝酒,有赌场、温泉,有美食佳肴还有各种戏幕。   “犹如天堂,如坠极乐,享尽极乐。”   茅九和陆六回头,看见掌柜站在他们身后。   掌柜笑着,朝着他们福身:“欢迎客人……来到极乐村。”   极乐村?   “这里叫极乐村?”   掌柜眺望整个大堂,眯着眼,唇角微勾:“日夜颠倒,不必生产,不必劳作,便可享尽极乐。在这里,你们可以放宽心的享受,敞开了玩。你们拥有权力,只要你们……当然,客人都是我们尊贵的大人,你们放开了玩,肆意的玩。”   茅九还想细问,掌柜灵巧的转身钻入人群中。旁边有个老头抱着酒瓶子,打着酒嗝说:“掌柜要去伺候尊贵的大人,嘿嘿,你们没有资格……嗝!掌柜……真美,嗝!哪天让老子成为贵宾……一定先睡她啊——”   醉酒的老人被喷了一盆冷水。大冬天的雪山山顶,即使客栈有暖气,被倒了一盆冷水还是会很难受。   老人愤怒不已,指着其朱嚷嚷着要让他受惩罚:“狗!畜生!你敢对我、你敢对身为客人的我——”   其朱打断他的话:“您对掌柜说的话,我会告知她。”   老人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本来要叫来执法者的念头瞬间被打消。臆想掌柜,在没有成为贵宾之前会被随意处置。   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下等人。   茅九盯着其朱,拦住他。   其朱站定不动,在管事扫过来的怀疑眼神中露出谄媚的笑:“客人,尽情狂欢吧。女人、金钱、美食和酒,都有。”   茅九:“杀人也可以?”   其朱谄媚的笑顿住,随即恢复:“当然不能……随意的杀人,客人。”   “那么可以杀哪些人?”   其朱:“下等畜生。”   茅九:“譬如你?”   其朱谄媚的笑几乎无法自持:“……是。”   茅九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其朱在得到允许后匆忙离开,茅九眼角余光看见他匆忙离开然后被管事训斥。   转头盯着纵情欢乐的大堂,面无表情的说:“要离开吗?”   陆六:“再看看,有人在观察我们。”   茅九:“哦。”   他本来想离开的,趁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堂,可以去询问其朱一些问题。或者到民宿看看,查明一些疑惑的事情。   不过陆六提醒之后他也发现了有人在观察他们,在前面二楼厢房里。   大堂被切割成一楼和二楼,站在一楼抬头可以看到二楼。但二楼被纱帘遮挡住,看不清里面。   掌柜刚才就是进去二楼了。   老头说掌柜去服侍贵宾,那就是说,二楼就是住在七楼的贵宾。很可能就是村子里最高等级的存在。   他们探视的目光落在茅九和陆六身上,而两人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他们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到处玩,做不来,也不喜欢。只能表现出不屑腻味的神情。   二楼的贵宾们对此习以为常,他们询问掌柜:“是新来的登山客?”   掌柜站在一旁,垂首应道:“是的。”   “普通人?”   “是。”   贵宾们神色言语间有些遗憾:“如果是天师,结出来的晶石会更加美丽纯粹。”   “但是天师不会那么多,多数闯进来都是普通人。并不是永远都很幸运。”   “的确是。距离下一次的等级制度重排还有三天,我们该想想怎么对付那群下等牲畜。”   “需要动力气吗?他们从来就没有赢过,总是妄想取代我们。可是作为下等牲畜最好的归宿应该是餐桌才对。”   “哈哈哈哈,说的是呀。但是这一次的下等牲畜其实还不错。上次送进去的,耶提很喜欢。你们没有听到它狂欢的声音吗?”   “当然当然,我们得到的晶石都比以前的要更加纯粹。”   “啊,对了。掌柜,新来的客人似乎不喜欢宴会狂欢。”   掌柜说:“他们会喜欢的。新来的客人们总是这样,家庭富足,恐怕我们的狂欢他们早就玩腻了。毕竟只有玩腻了才会来雪山寻找刺激。但是他们会喜欢上这种日夜颠倒没有劳作负担的狂欢,这就是极乐。谁会拒绝极乐?”   “说得对。新客人一开始总是矜持拒绝,但是当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堕落放纵都不会有人谴责。狂欢和放纵是常态,是日常生活,是正常而不必被苛责。他们就会迅速沉迷。”   “这是被允许的,在极乐村被允许的极乐。没有忧虑只有享之不尽的狂欢。”   “新客人会喜欢这里的,他们离不开。”   “即使不幸沦为下等牲畜,也不会舍得离开。”   “没人会拒绝极乐。”   拒绝的都已经埋葬在皑皑雪山里。   深夜的时候,狂欢已到白热化,没有人注意到茅九和陆六。即使是掌柜和贵宾,也注意不到。   茅九和陆六悄悄离开,从窗户那儿跳下。落到六楼的房间,再从房间里出来,堂而皇之的离开。   七楼外面有无数的人不断涌进去增加酒和食物,管事也在外面守着。   没有人那么早的离开,一旦他们离开会引起瞩目。太明显了。   倒是三位密宗门徒,离开不了就端坐里面一角,闭目念经。   不知因何缘故,倒没什么人为难他们。   很快就到达一楼,茅九和陆六决定分开。陆六曾经住在民宿那里,于是他去民宿打探情况,茅九则去一楼,那些人口中下等牲畜居住之所寻找其朱。   如果想要询问出村子的辛密,大概只有从其朱口中得知。 第86章 希望的光   茅九和陆六兵分两路, 他自己往一楼的房间里钻。   一楼的大堂空荡荡, 没人。一楼外面人来人往,隔着一道帘子,外头热闹,里头却很冷清。   茅九站在门口边,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头看,外面都是在忙作的人。似乎从夜晚降临的时候就一直忙到现在, 没有休息。   抬头向上看,七楼到三楼, 每层楼都有管事在转悠, 上面的监视下面, 以至于没人敢偷懒。   茅九忽然看到其朱,他在搬柴火,忙得满头大汗。过了会儿,有个管事走过去, 给了他两个馒头, 说了句话。   其朱接过馒头, 笑了笑。然后在其他人有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离开,回其中一间房了。   应该是得以休息。   茅九想找其朱问话, 就得去他的房间。但外面都是人。   他忽的想到傍晚时分掌柜和其朱都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出,也许可以通过那扇门进出一楼的房间。   就算不能,也许可以从里面看到一些东西。   想到即做到,茅九撩起柜台后面门的帘子,进去了。里面黑乎乎的, 什么也看不清。   安静又吵闹。   里头很安静,因为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那些繁忙纷杂的声音却全都涌进来,显得吵闹。   茅九点开张火符,照亮了里面的场景。   门里是个厨房。跟古代时候的厨房差不多,四五个灶台并在一起。墙上挂着大锅,清洗的很干净。   做饭的器具整齐的摆着,都很干净。侧边靠近门的地方有个开关,茅九一按,开光就亮了。   橘黄色的灯光像火光一样照亮厨房,这让茅九终于有了点他还是在现代社会的感觉。   因为从进到客栈后所见几乎没有现代元素的东西,最重要的照明工具是火烛、灯笼,七楼狂欢的大堂里点满了红彤彤的蜡烛。   茅九一边走,一边拧眉。四下观看。   他原以为这个厨房只是摆来看的而已,毕竟狂欢的菜肴并非从这里做出。但却发现这厨房有在用,尽管打扫得很干净,但的确可以看出有在用的痕迹。   而且是很频繁的使用。   框子里择好的新鲜的菜,吊在半空风干的肉……种种痕迹表明厨房经常被使用。但是厨房被使用的时间和客栈狂欢的时间应该不在一起。   傍晚的时候厨房里是有人的,也就是说那时候有人在用。那个时间正好是属于正常作息,大胆些猜测,这个厨房是专门给正常作息的人用的。   哪些人属于正常作息?   在这里,日夜颠倒才是常态。如果正常作息反而是不正常才对。   茅九继续朝里走,站定在一个佛龛前。   佛龛的装饰色彩华丽、神秘,上面绘满彩色飞天佛陀。挂了一些丝绸彩带,点着两支火烛。中间供奉着的不是佛。   是一种未曾见过的奇怪生物。   鹰脸蛇身,蛇的尾巴处分叉开,分出许多条尾巴,缠绕起来,像是触手。卷着干戈和盾牌,如一个守护神。   虽然是长得很怪异的生物,卷着干戈,杀气腾腾。却又拿着盾牌,鹰脸勇猛刚毅坚强,将杀伐之气弱化,突出成刚正不阿的气势。   这大概就是他们供奉的守护神。   喜马拉雅山山脉的民族有着各自的信仰供奉,有些民族是供奉佛陀,有的是各种奇怪的守护神。   眼前大概就是村民供奉的守护神。   站定了会儿,茅九突然动手,上前抓着那具神像用力一掰,然后听到咔擦声从佛龛后面传来。   他绕到佛龛后面,看到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门。走进去,是条走廊。   那些纷杂的热闹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仿佛在耳边流水似的经过。   茅九闪身躲起来,刚才站着的位置恰好路过一队人。   等人离开之后他才走出来,朝着声音最嘈杂的地方而去。   声音最嘈杂的地方就是厨房和供水房,供水房有巨大的煤炉,里面的人井然有序的铲煤烧水。   路过厨房时他特意停下来看了一下,厨房非常大,有着不同的分区。至少想要一眼看完是不可能的事。烤乳猪的厨房分区在靠近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因为非常受欢迎,不时有人进来端着烤的金黄的乳猪离开。   茅九扫过一眼便转身离开,转身一瞬,突然察觉不对。   乳猪从哪里来的?   雪山山顶,气温都在零下摄氏度。虽然村子里的人可以靠暖气取暖不被冻死,但是其他生物呢?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所有他们食用的食物,全都是现杀现宰,非常新鲜。他们从哪里得来这些新鲜的食材?   茅九退回一步,朝里面看。陡然瞳孔紧缩,目光牢牢钉在一面墙。墙上挂着皮,是人皮。四肢被拉开用钉子钉在墙上,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出是人皮。   有一张人皮上面还有个纹身,纹身有些淡了,似乎被用某种方式强行去除过。   挂着人皮的墙靠近烤乳猪的火炉,熊熊火光闪烁跳跃,被穿插在铁叉子上的烤乳猪不时旋转着。令人产生那是被活生生炙烤的人类的错觉。   有人过来了,脚步声匆忙。   茅九闪身离开,心里有些焦急。   他想快点知道这地方的秘密,越是观察就发现越是凶险、诡谲莫测。他怕耽误一秒,师父就会出事。   那些天师也会出事,尽管现在不清楚失踪的天师是不是在村子里,但是万一在呢?   他们,还活着吗?   如果天师真的也陷落在村子里,那么多厉害的大佬级别天师,里面还有茅老。都沦陷了,那就说明村子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凶险。   根据之前看到的其朱走的方向,茅九很快到达一处安静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房间。   这里没有人来往,因为都在忙。但不保证会有像其朱那样的人得到许可回来休息。   茅九有些犯愁,他不知道其朱在哪个房间。也不可能贸然去问,虽然作为客人不会被拒绝。但是他的行动却会引来提防和怀疑。   在没能调查出真相之前,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正思索间,有扇门打开了。抬头看正是其朱。   其朱看到茅九错愕了一瞬,随即恭敬的说道:“客人,您有什么事?”   茅九:“我迷路了。”   从七楼迷路到一楼?其朱心里怀疑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询问,他说:“我带您上去,客人。”   “不用了。我进去坐一会儿。”   说完,不等其朱拒绝害怕他反悔似的挤进他的房间。   其朱愣了一下,回头把门关上,面对茅九平静略带审视的目光。   “客人,您还有什么事?”   茅九说:“告诉我吧。关于极乐村的秘密,所谓的阶级,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其朱笑了一下:“我不太懂您的意思,客人。”   茅九:“你懂的,不正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吗?暗示或者是明示,你都在告诉我们。这个村子有秘密,你知道秘密,想知道就来问。”   其朱渐渐敛了笑意,冷着脸瞪着茅九。僵硬的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茅九:“你放心吧,我可以跟你保证,没有人跟着我。我也不会说出去,我可以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你总该信我,不必那么谨慎。”   良久,其朱低声说:“不够谨慎早就死了。”   “嗯?”   其朱抬头:“我说,你怎么看出我的暗示?”   茅九:“你做的有些明显。”   其实不是有些,是非常明显。   从一开始看到他们就摆出臭脸,那样糟糕的态度。明明知道村子里等级森严,他们出现在客栈就等同于是客人,甚至如果不开心就可以杀掉他。   可还是选择惹怒他们,后来被狠揍了一顿。带他们回房间又故意让他们看到他脸上的伤——他们当时还不知道村里的森严规矩,所以按照常理推测,其朱的坏脾气应该可以说明他是个自尊心强的少年。不会轻易让别人看见他的伤,如果不愿意,茅九和陆六的确是无法看到他脸上的伤口。   以上还不能说明是故意引起他们注意的话,那么在七楼大堂泼冷水就做得非常明显了。   简直就是在说,村子有问题,有秘密。我都知道,你们想知道就来找我,快来找我。   所以茅九和陆六目标非常明显,直接来寻找其朱。   要不然在这陌生诡谲的村子,才来一天他们怎么会愚蠢的找村里人询问村子辛秘然后暴露自己?   但是其朱的做法也非常冒险,如果来的人耽于享受,或是心胸狭隘者,他可能就会直接送命。   其朱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我早就不想活了。如果可以被直接杀掉还好,要是被当成食物才最恶心。”   茅九深深的看着其朱,其朱看上去还没成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很瘦弱,脸色很疲惫。眼里有着晦暗的光,即使非常晦暗几乎要熄灭,还是存在着光。   他一路走来,看到的人眼里早都没有了光。放弃自我放弃生命,得过且过。   其朱只是个少年,在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都和家里吵翻天了,被宠得有恃无恐,中二任性。他却要面对永无止境的绝望,也不知道曾经有过多少次希望破灭才会让他眼里的光暗淡如斯。若是这一次再次希望破灭,是不是以后就放逐自己在绝望中了?   想到这里,茅九便心软了。   他轻声说:“辛苦你了。”   其朱假装无所谓,眼里微微波光闪动。 第87章 阶级游戏   其朱冷静下来后, 将门锁起来, 然后坐到茅九对面。说:“我可以告诉你村子的秘密,但是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   顿了顿,像是害怕茅九误会一般,他解释:“我只是想确定你能不能在村里里活下去,别到时救不了人还把自己赔进去。如果、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登山客, 那就什么都别问,趁现在还没开始重新排定阶级, 还没有沉沦的时候赶紧离开村子。”   “我是天师。”   其朱估测了一下茅九的年纪, 苦笑, 欲言又止。端起茶杯倒水全数喝光,双目无神的盯着火烛看:“你们还是趁现在离开这儿吧。和你们随行来的那三位是密宗门徒吧,村里人对密宗门徒比较尊敬。你们还没有开始排阶级,离开的话也还是能够的。”   茅九平静的说:“既然你觉得我没能力解救你, 为什么之前还千方百计的暗示我们?”   其朱:“我病急乱投医。”他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再过几天就要开始重排阶级, 如果我不能在阶级游戏中赢就成为祭品。”   “我已经是下等畜生的阶级了, 如果再不能赢,就会死掉。我也没办法, 村里所有人的都已经玩全沉沦于这个阶级游戏,哪怕知道最后可能会死还是忍不住疯狂的追捧。他们是失去心智的赌徒。”   “我是天师,也许可以救你。”   其朱苦笑着摇头:“你以为以前没有天师来过吗?”   茅九瞳孔紧缩,不动声色:“是吗?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或者是当成祭品……大部分是当成祭品, 只要不是妄图逃出村子——之前有一个年轻天师想要逃出村子,被打死了。其他的都被当成祭品,天师似乎更受耶提的喜爱。”   “耶提?”   “村里信仰供奉的神灵。”   茅九问:“柜台后面厨房里供奉的那尊雕像?”   其朱有些诧异:“你看过了?”   茅九点头,“那是什么神灵?”   其朱说:“是传说中守护佛祖肉身的守护神,那些祭品就是向守护神献祭的。”   “需要供奉人类的是邪神吧。”   其朱笑了一下,说:“在神的心目中,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供奉乳猪和供奉人类有什么区别?于它们而言就是填饱肚子的食物。”   茅九:“话说的偏颇了些,我不认识神灵,所以不知道神灵是否将人类和猪狗等同。至少我知道人类供奉神灵不会拿同种族去供奉,而能把人类作为食物的神灵就绝不会是神灵。因为神灵从来不受供奉。”   或许如同其朱所说,在神的心目中,人和猪狗等同,既然如此,自然就不会接受人类的供奉。或许有时候心血来潮会接受人类的供奉但少之又少,何况在这个时代,神灵无踪,或许早已抛弃人类。   其朱说:“如你所说,也许真的……就是怪物。”   茅九抓紧时间问他:“村子里,最近一段时间有天师进来吗?几十位天师……或者有没有几十个陌生人进来过?”   其朱皱眉:“有……他们在民宿那里,作为下等牲畜——”   茅九连忙问:“他们还活着吗?”   其朱说:“你放心,他们还活着,但是如果他们没有办法通过下一次的阶级游戏就会作为祭品送给耶提。”   茅九送了口气,没事就好。   其朱又说:“但是当时来的是两批人,第一批人没事。第二批人来的时候就消失了,不在民宿,也没在村子里出现过。我知道他们还是因为当时他们跟你们一样坚持来客栈住,他们要求住七楼……住七楼的话应该是作为贵宾的,可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   茅九陡然心慌,手有些发抖。   其朱口中的第二批人很明显是后来进来寻找失踪的年轻天师的茅老他们,也就是茅九的师父不在村子里,他消失了,行踪不明。   虽然知道以师父的能力,不会有危险。怕就怕在他们是为了年轻天师而束手束脚。   茅九立即询问其朱关于村子,以及村子所谓的阶级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朱说:“我是六年前误闯进来的登山客,基本上摸清这里的规则。但更早以前的就不清楚,我不是村里人,里面的一些更深的辛秘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讲我所知道的,关于阶级游戏。”   极乐村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阶级游戏的,其朱不知道。他当时只是个普通登山客,幸运的度过红雪区域却不幸的闯入极乐村。   当年跟他一起误闯进来的还有几个人,后来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茅九突然说道:“等等,你几岁了?”   其朱很冷静:“发现了吗?”   茅九有些悚然。   所谓极乐村,所谓极乐,当是长生不老。   “我二十四了。”   其朱是十八岁成年来爬墨脱雪山,说是登山客,实则是墨脱雪山山脚下的村民。他们那儿有个成年礼,在十八岁的时候爬到雪山山顶看日出。   在极乐村的六年里,他瘦弱得像个未成年少年。   开始进来也遇到了热情的村民,其朱很淳朴,信了。然后就是参加他们的阶级游戏,他那时身体比较健壮,所以赢了。   那时候其朱沉迷极乐,完全不想回家。为什么要回家呢?在这里多好,不愁吃喝玩乐,不必辛苦劳作。   还有仆人供驱使。   直到一同来的同伴作为祭品死在祭台上,村民若无其事的吃着人肉他才感觉到了惊恐。幡然醒悟,发觉村子扭曲得可怕。   他想逃,但他看过想要逃走的人的下场。他逃不了,继续留下来,为了活命不断的参加阶级游戏。   但后来的阶级游戏越来越残忍,泯灭人性。他狠不下心,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也会丧失人性,变得滥杀无辜、沉迷享乐。   村子里除了村民,其实还有一部分是外来人。他们一开始抗拒害怕到最后居然沉迷进去,为了获得高阶级的地位,完全丧失了人性。   其朱说所谓的阶级游戏是村里制定的规则,主要是作为统治者的上级阶层和作为被统治者的奴隶。   总的来说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客栈,一个是民宿。每隔三年会调换一次统治者位置,但是因为玩得太过分,曾经一度把奴隶都玩死了。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就把统治者位置换成一年一换。   现在客栈里面的人是统治者,按照楼层分等级。越高楼层的等级越高,最底下的一楼就住着下等奴隶,也称为下等畜生。   因为奴隶如同畜生,没有什么权利。   上层阶级可以掌握下等畜生的生杀大权。   至于民宿,其实也有着相似的等级。但是在一个月一次的阶级重排里面,他们是猎场。   茅九问:“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年一度的统治者位置调换是换客栈和民宿——所有的人都住在这两个地方。至于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阶级游戏,说白了类似于围猎。提供猎场、作为猎物的就是民宿。民宿那边内部还会有阶级游戏的围猎,而客栈的下等畜生也会成为猎物去参加游戏。所有人,在每个月的阶级游戏中输了,按照阶级降低一个等级。如果是最低等级就会被作为祭品,献祭给耶提。”其朱话锋一转:“作为新来的客人,即使不是下等畜生、不是民宿也必须参加阶级游戏。但在阶级游戏开始之前,你们可以拥有和贵宾一样的最高权力。如果你们幸运的话,就会拥有一个月的权利。”   茅九想了想,突然问:“最高权力包括我们可以离开村子吗?带着我们指定的人离开村子。”   其朱说:“可以。”   “以前有人离开过吗?”   “在我来之前我不知道,我来之后没有。外地人进来没人意识到村子的不对劲,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为了活命和权利逐渐丧失人性,尤其是他们意识到他们不老的时候。”   贪婪和享乐是人的劣根性,当你发现自己只需要在一场游戏中通过任何一种手段赢了就可以拥有掌生杀大权的权利,不事生产就能吃喝玩乐,更可怕的是他们长生不老。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保证自己能够在游戏中赢,他们就能永远的享乐。   这就是极乐啊。   极乐世界不正是这样吗?   所以当一个人拥有了最高权力之后还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极乐村?即使没有种种诱惑,单是拼尽一切到达最高位置的时候也不可能放弃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茅九觉得挺棘手,村子仍旧很神秘。   其朱知道的仅仅是表面上的东西,再深一点的他就不知道了。   但是这个村子居然能够让所有人都长生不老,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除了神灵和死物,没什么东西可以长生不老。因为长生不老就意味着长生不死。这是神灵的特权,是天道的特权。   难道极乐村还是被天道眷顾,被神灵宠爱?   如果是这样,他不觉得这是眷顾,反而觉得很可悲。这让他觉得极乐村是神灵的斗兽场,兴致来时看看人类的互相残杀。   这种念头有些可怕,茅九不想揣测神灵的恶毒和冷漠。但是极乐村村民为什么不老?   他们为什么分阶级?从什么时候开始划分阶级?阶级游戏最开始从何而来?阶级游戏和他们供奉的耶提有什么关联?   许多的问题纷至沓来,想的越多就会发现问题越多。本以为来找其朱能解答疑惑,谁料他的疑惑更加深了。   不过至少其朱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确定年轻天师们的所在。   除了师父他们,但是既然是在客栈七楼作为贵宾消失的,那么现任贵宾应该知道他们的行踪。   “对了。”其朱突然说道:“我有一次到七楼伺候贵宾,偶然间听到他们谈到晶石。”   “晶石?”   “对。他们在讨论……我想想看,是这么说的——‘最近一批晶石质量太差,价格有点低。’、‘我看也确实不怎么样,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很差,毕竟是一群质量很差的低贱畜生。’、‘你们记得上一次采到的一颗晶石吗?好看纯粹非常漂亮。那是天师的晶石。’”   最后两句话有些怪,晶石和低贱畜生明显有关联,再提到天师的晶石,隐约可以感觉到不是什么好的关联。   茅九有些心惊肉跳,他觉得自己遇到过的那么多诡异事件都没有这次的极乐村,给他疑团重重又恐慌震惊的感觉。   “对了,你们的食材从哪里来的?”   .   陆六走在空无一人的村子里,走得离客栈远了许多,声音逐渐消失。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没有雪。   想必村子也不会下雪,地上永远没有积雪只是因为没有雪。   当年他误闯进村子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里下雪,一走出村子却立即遇到暴风雪。   村子不正常,像是个和外界隔绝的地方。   这点倒是符合极乐世界的要求,与世隔绝。   但与世隔绝也代表着要面临虚幻的风险,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话呢?   民宿和客栈分别在村子的两头,以祭台为中心作为区分点。如果要去民宿就得穿过祭台,当他到达祭台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陆六站在祭台下抬头观看,祭台很简陋,是圆台形状,约三米高。   两旁有石阶可以上去。祭台上面有个凹陷进去的坑,献祭的时候把人绑起来放在坑里面。等巫师唱完祈祷词,凹陷进去的坑底下的石板会打开,放在上面的人就会掉下去。   但人不会死,陆六在亲眼看到有人掉进去第二天活着回来。当时他以为这是祭神习俗,至少没有闹出人命。   祭台的坑前面是一个高两米的木架子,是古代捆绑审讯犯人的那种木架子。上面还垂着铁锁链,看上去像是要随时审讯,不像祭神。   当时的村民解释说是为了捆住犯错的村民,令神灵原谅他。   陆六跳下坑,蹲下去敲了敲石板。   星光照耀在石板上,当他蹲下去定睛一看的时候就看到石板上的图案。图案是一个村子、村民和一只鹰脸蛇身有着许多蛇尾的怪物。   村民向怪物跪拜,似乎把怪物当成信仰在供奉。   石板上刻满了许多四五幕画面,讲述了极乐村的起源和供奉的信仰神灵。   看完之后,陆六紧皱眉头。身子一起,忽听一声巨响从石板底下传来,一顿。凝神听,下一秒猛地起身撑着圆台跳出坑。   刚跳出坑的一瞬,石板被打开,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那声音像是许许多多的蛇在地上快速的攀爬,肚皮摩挲着地板发出来的,窸窸窣窣。充满了整个地底,令人头皮发麻。   陆六俯瞰着深不见底的坑底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天师们在不在民宿那边,以及确保他们的安全。   如果天师不在极乐村,就没必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极乐村的民宿其实就是一个大宅院,里面四通八达,很绕。不熟悉的人走不出来,因为里面人还多。   如果陆六不是住过民宿,恐怕会迷路。   民宿里面也有阶级,同样由住所来区分他们的级别。不同于客栈楼层高低决定阶级,民宿是以住外围和内围来决定阶级高低。   住外围的阶级最高,住内围的阶级最低。和想象中完全相反,一般来说住在宅院外围的都是低级的下仆,越里面地位越高。   民宿则相反,给人一种争先恐后想要靠近门,可以离开这里的怪异感觉。   陆六跳上围墙,进入里面。   民宿很安静,外围很安静。没有灯。   他朝着里面走,越走越里面,逐渐听到声音。声音越来越嘈杂,不是人声,是各种铁工具打出来的铛铛声。   气温升高,地表和空气的温度增加。   只是靠近内围,陆六就感觉到了炎热。顿了一下,猛然闪身躲上房梁,底下走过一队人。   这队人工六个人,没人手上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蓝色的布。一阵风吹过,把最末尾一个人盘子上的蓝布吹开,但很快就落下。   这一瞬足够陆六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一堆原钻。   红色的原钻。   陆六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把原钻带进一个密闭的房间。房间里隐约传来切割东西的声音。   他对这声音不陌生,那是切割钻石的机器发出来的声音。   他们在切割原钻,制造钻石。   这里……有钻石矿?   陆六有些惊讶,同时感到奇怪。   极乐村几乎是与世隔绝,里面的制度也是与世隔绝,但他们切割钻石干什么?村子里并没有戴钻石也没有看到有地方用钻石装饰。   所以他们把钻石用在哪里?   略一思索,就想通了。   极乐村和外界还有联系,且联系紧密。   极乐村和外界有钻石贸易往来。   或许这就可以解释村里人不必劳作还可纵情享乐的原因。   陆六从进去的人以及在里面切割钻石的人查看了一遍,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他不担心里面也许有天师在却不认识的可能性,因为他可以通过看这些人脸上的黑气来判断。至少目前他所看到的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一层黑气,只是浓浅的区别。   想了想,他回头往原路走。观察那些捧着原钻出来的人,根据线路判断走了过去。发现他们从另外一个房间里出来。   这个房间外面就有守备,房间里灯火通明。不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捧着盘子。   陆六观察了一会儿,有个人打开门出来。外面的人搜查他的身体,完后才让他离开。   这人穿着一身防腐蚀的衣服,脸上戴着防护罩,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走出来一会儿后,他就摘下脸上的防护罩,满脸疲惫。   那人走得近了,陆六看清他的样子。微微眯眼,跟在他身后。一直到没人的地方,突然出手。   那人身手还不错,只是比起陆六来说就有点不够看了。   陆六一脚踢他屁股上,直接踹飞出去。   那人啃了一嘴的泥,呸呸吐了几口,愤怒不已:“他妈谁偷袭小爷!!别让小爷逮到,不然——”   陆六冷冷的:“不然怎样?”   “艹!连声音都是小爷最讨厌痛恨的,你找死嗷!”   陆六踩他背上,用上力气了。   那人跟只翻了身的乌龟,怎么划拉四肢都动不了。   “陈煜,你能耐了啊?”   陈煜顿时不动了,宛如咸鱼。   “不说我声音是你最痛恨的?”   陈煜扒着泥土想把自己埋进去。   陆六踢了他一把,“起来。”   陈煜灵活跳起,搓着手露出谄媚的笑:“六师叔。”   陆六皮笑肉不笑的睨着他,后者皮肉紧绷,精神也紧绷着。   “六师叔,我错了。”   陆六呵呵的笑:“你哪儿错了?你没错,能耐着呢。敢领着一群半吊子天师闯红雪区域闯圣墓是吧?不听嘱托,觉得自己能耐了?你能耐倒是现在离开极乐村啊,带着一群半吊子天师,带上你师祖和其他大师们,让他们安全离开这儿。”   陈煜捂着脸,心肝被戳的贼痛。   陆六全程不带个脏字,愣是让他羞愧得不行。   说实话,陈煜是年轻天师中的领头羊,基本上要以身作则。这次所有天师沦陷进极乐村,他要负些责任的。   身为领头羊,如果真的极力阻止是能避免其他天师闯进红雪区域。即使遇到了也该请示一下师父,毕竟红雪区域很危险。   但陈煜年轻气盛,加上有身为同门被赞天才又是唯一从圣墓中活着回来的陆六,就有了些比较的心思。   说实话,这事儿他确实得负些责任。   突然,一道光亮起,远处有个人问陈煜:“谁在那儿?”   陈煜一惊,但见陆六不为所动。这才意识到陆六站的位置比较特殊,恰好藏住身形。于是陈煜回头:“捡晶石那一队的,到休息时间了。”   “到时间就回去,别在外面磨蹭。”   “行。”   待那人走后,陈煜朝着陆六说:“六师叔,回房里说话。”   陆六点头,随着陈煜走。 第88章 骨钻   陈煜住的房子类似于大通铺那种, 里面还有四五个人。当陆六进去, 他们警惕的瞪着陆六。   陈煜赶紧介绍:“这是我师叔。六师叔,他们都是这次进来的天师。”   陆六扫视一圈:“其他人呢?”   陈煜说:“被分到其他房和其他人一起住,我们被监视着,不能经常聚在一起。”   “都活着?”   “都没事。”   陆六问:“你们现在是什么阶级?”   陈煜愣了一下:“您知道了?我们……是最低阶级。负责采捡晶石。”   “采捡原钻?”   “对。”   “这里有钻石矿?”   “不是,没有。”陈煜神色古怪:“那些晶石是从红雪中采集出来的。”   “红雪?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师叔有没有注意到,红雪区域的红雪里面有些块状结晶, 类似于原钻。通过采捡红雪块状结晶,将里面的结晶取出来形成原钻。再把原钻进行加工就获得红钻。”   因为陈煜他们进来是穿着防腐蚀的衣服, 所以就被驱赶去红雪区域采捡红雪块状结晶。   红雪块状结晶?   人一旦沾上红雪就会立即被腐蚀成为白骨, 结果红雪里头还有可以开采出来成为原钻的红雪结晶。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煜说:“而且我们还被吩咐要把埋在红雪区域下面的白骨挖回来。他们不会让我们靠近白骨, 但是我有次偷偷出去发现他们把白骨扔进祭台下面。我不清楚白骨、红雪晶石和祭台有什么关系,但应该是有关联的。”   陆六问:“他们开采出晶石要干什么?”   陈煜犹豫了一下,说出他的猜测:“我觉得应该是钻石贸易。我猜测村子跟外界保持着某种联系,因为有一次我们所有人被勒令必须待在房间里一整天。当时我隐约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 第二天所有的钻石都消失了。而我们被重新勒令去红雪区域捡红雪晶石和白骨。”   果然和外界存在钻石贸易。   陆六思忖着, 而后问:“你师祖和其他大师, 有见过他们吗?”   本来以为陈煜会知道,结果他露出惊讶的神情:“师祖也来了?”   陆六皱眉, 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   “你们失踪之后,师父和其他大师也进来找你们。”   在旁边听到这话的年轻人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我师父也来了?他在哪?”   “我师兄陪我来的,他有没有说什么?”   “你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吗?还是他们自己进来的?他们在哪?”   陆六示意他们安静,叹口气说:“他们失踪了, 跟你们一样。”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几个年轻人既担忧又懊悔。   陆六说:“现在不是情绪低沉的时候,振作些。你们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较长,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   陈煜打起精神,把知道的事情都告知陆六。其他人在一旁跟着补充。   他们当初误闯入红雪区域,进入极乐村。一开始也没发现不对,村民很热忱,介绍他们住在民宿。但他们选择了民宿就成为下等畜生,没日没夜的干活。   甚至是被逼迫着进入红雪区域采集晶石,几天来也看到有个人因为防腐蚀的衣服损坏,红雪接触到皮肤。短短几秒钟就将活生生的人腐蚀成白骨。   然而看到人死了,他们还得把白骨带回去,给村里的人,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   极乐村等级森严,什么阶级就负责什么工作,绝对不能逾越。他们只负责采捡红雪晶石,冶炼出原钻。   除此之外,他们不被允许接触其他。   陈煜出去打探消息还是在同屋几个人的掩护下惊险完成,除了他们几个天师,同屋中还住着村里的四个人。   那四个人明明是下等牲畜的身份,却热衷于举报他们的任何越轨举止。似乎极为担忧有人破坏他们村子的阶级制度。   陈煜不明白他们被压迫到这种地步不反抗不说,还极为推崇这种变态的制度到底出于什么心理。   直到他们说漏嘴,原来他们曾经也是作为上等人,即在阶级游戏中赢了。所以他们享受过醉生梦死的生活,渴望在下一次的阶级游戏中夺回上等人的地位。   简直跟疯魔了一样。   陆六打断他们,问:“你们参加过阶级游戏了没有?”   陈煜立即摇头:“没有。但是三天后有阶级游戏,我们都得参加。如果输了我们会作为祭品献祭给耶提——耶提是村里信仰供奉的神灵。”   “你去过祭台下面吗?”   陈煜:“没有。”   陆六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探查师父他们的消息,三天后再见。”   “好。”   起身走到门口,陆六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说:“务必保护好自己,多照顾女生。别出事。”   陈煜和其他年轻天师一起点头。   陆六安全离开民宿,确定年轻天师的安全后就是找到师父和其他大师所在。路过祭台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一瞬。   下面再也没有传来声音,只是可以确定底下有东西。   大概……就是极乐村供奉的耶提。   极乐村所有人要么住在民宿,要么住在客栈,其余房子只是空置。客栈和民宿都没有见到天师的身影,剩下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三天后就是祭祀,也是阶级游戏重制的时候,祭台下面的石板就会打开。   陆六回到客栈房间和早已在房间里等候的茅九会面,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和茅九说。   茅九也把自己从其朱那儿得知的全都告知陆六。说完之后,茅九问:“其朱的话可信吗?”   陆六食指敲着桌:“他的话也许可信,人不一定可信。”   茅九:“什么意思?”   陆六说:“他说他不知道食材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晶石的事情。可是他又说客栈和民宿每隔一年就会更换地位,他又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食材和晶石的事情?晶石在民宿那里不是秘密,即使最低阶级的人都知道这东西,他不可能不知道。至于食材,他住在客栈一楼,每天都接触这些东西。接触了六年,他可以偶然间听到晶石的事情却会不知道接触六年的食材从哪里来?他说他想要逃走,计划了许多年。既然如此,他就一定会怀疑食材的来路。”   村子里没有人栽种新鲜食材,那么食材的唯一来路就是外界,对于一个渴望逃跑极乐村的人来说,这就是唯一离开的路。   其朱却完全不知道,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能说,其朱在骗茅九。   茅九若有所思:“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我想不明白其朱的目的。他告诉我关于极乐村的一些不算秘密的秘密,更像是在普及。就像是……去一个陌生地方旅游,导游过来跟你普及这个地方的历史,然后告诉你怎么玩才好玩。”   其实其朱的话满是漏洞,犹如他所说的,进入极乐村的人全都在极乐中迷失自我,根本舍不得破坏这种规则。而那些醒悟的,没有迷失的人早就死了。其朱说他没有迷失,可他活了六年。   其实其朱早就沉迷于极乐村的规则,从茅九和陆六他们一行五人进来的时候就在引诱他们。   但,茅九真正疑惑的是其朱的目的。   他想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其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们必须得参加三日后的阶级游戏。”   茅九托着下巴:“晶石……天师……晶石和天师有什么关联?”   陆六说:“试试看再加上耶提?”   茅九试着在脑海里把晶石、天师和耶提联系在一起,“低贱的牲畜的晶石黯淡无光,天师的晶石纯粹漂亮,游戏是被就会作为祭品送给耶提……是不是这样一种情况?”   茅九坐直身子,假设道:“假设有人在参与阶级游戏失败了,于是作为祭品送给他们的守护神耶提。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将人变成晶石,而作为天师化成的晶石更加纯粹。而晶石不知因何原因和雪相融合,变成了红雪晶石。上面也许附上某种气体,会把生物腐蚀成为白骨。极乐村的人通过开采红雪晶石,将其打造为精美的钻石。和外界通过某个渠道达成巨大的钻石贸易,所以村子里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材,来供给他们所谓的极乐生活。”   陆六颇为赞同茅九的假设:“也许跟耶提有关系。而且陈煜说他们在红雪区域采捡红雪晶石的时候还会将看到的白骨捡回去——这让我想到了骨钻。”   “骨钻?”   “钻石主要元素是碳,人的骨灰主要成分也是碳。有人提出通过高温加压可以从人骨中冶炼出钻石,而且因为技术和耗费等问题,骨钻的市场价格远高于自然钻石。”   茅九眉头紧皱,如果真是人骨通过高温冶炼出钻石倒是可以说通。但是红雪是怎么回事?跟耶提什么关系?   “其朱说……村里的人长生不老?”   对于这点,茅九不知道其朱是骗他还是真的事实。   虽然长生不老只有神灵才有的权利,但可能他们通过另一种方式使自己得以保持青春也不一定。就像藻婆婆和草鬼婆会利用海鬼使自己保持青春。   陆六沉吟了会儿:“还是等三日后,进入祭台下面去弄清楚原委。”   茅九:“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村民不会放过我们和年轻的天师,而且失踪的大师应该就在祭台下面。”   陆六抓了一缕茅九的长发,绕着指尖感受柔软的弧度。听完后说道:“我在祭台的石板上看到一些有趣的图案。”   茅九:“画的什么?”   陆六:“关于村民和耶提的关系。墨脱雪山不是佛的最后长眠之地吗?耶提是佛的守护者,村民也是佛的守护者,就是说他们都是同等的关系。作为佛的守护者,守护着圣墓,守住佛的清净之地。”   明明都是同为佛的守护者,那么最后发生了什么,令耶提成为村民的守护神,受尽供奉。而村民放弃了佛,还是说……佛放弃了他们。 第89章 鬼女   三日后, 阶级游戏重制开始。   所有人涌入祭台, 祭台广场充塞满了人,非常拥挤。   茅九和陆六随着人群进入广场,祭台上站着四个人,裹得严实,脸上戴着夜叉面具。四人手里分别捧着四个彩色签筒,签筒里面放着数百支签。   广场上突然响起声音, 声音是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茅九顺着声音看过去,扩音器绑在祭台旁边的一根高高的竹竿上。   “规照阶级, 分!”   茅九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按照阶级, 每个人自觉分开,站到自己的阶级去。   人流攒动,很快分好了。期间有人妄想从民宿那一边跑到客栈这一边,被一根铁叉戳中腹部, 拖了下去。   每个人脸上带着狂热, 盯着祭台上的签筒, 没人在意被拖下去的人的生死。   “欢迎新客人!”   周围的人热烈的、整齐划一的吼道:“欢迎新客人!请客人出列!”   所有的人,在一瞬间或是转身或是挪动视线, 齐齐落在茅九和陆六身上。那些目光狂热兴奋扭曲又怪异,像是恨不得把他们直接推下深渊。   茅九一脸平静,不为所动。陆六亦然。   两人没露出害怕的神色,让注视他们的一些村民露出失望的眼神。   三位密宗门徒不断的默念经文,静静的跟在茅九和陆六身后。   茅九和陆六朝前走, 三位密宗门徒跟在身后,被拦下来了。   他们恭敬的对三位密宗门徒说:“上师可不必参加。”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然后和三位密宗门徒说:“既然不必参加就不要参加了。”   三位密宗门徒面面相觑,虽不解但来此之前就被吩咐只需要听从二人即可。   于是就茅九和陆六跟着进行阶级游戏的人排队去抽签。   没错。就是抽签,简单粗暴的阶级游戏开始。   黄蓝二色的签上画着经文,同时写了游戏规则。一组共分四人,从四个签筒中抽出签,写着一模一样内容的签即为一组。   但即使一模一样内容的签也分黄色和蓝色,蓝色为一队,黄色为一队。最后赢了的只有一队两个人。   只能赢一队,没有两队共赢的结果。   曾经有过两队互相合作同时赢了,最后都被判定为失败。于是到现在如果出现两队共赢就必须分出胜负,即自相残杀。   说白了,这就是个玩弄人的游戏。   在每月一次的阶级游戏中,不断背叛和被背叛,还能保留人性就怪了。   这些游戏反倒更像是逼着人变成畜生。   他们走上台,遇到陈煜。   陈煜先抽签,抽完路过他们身边时给他们看了自己手里的签。   轮到茅九和陆六上去抽,轻而易举的抽到和陈煜一样的签。另外一个跟他们同一组的也是天师,叫张思道。   听到这名字,茅九抬眸问他:“你认识张小道吗?”   张思道惊讶的说:“他是我弟。你是?”   茅九:“他师父。”   身为天师世家,自个儿的弟弟认了别人当师父,跑进别的门派,会不会因为丢面子暴怒?   张思道听完,立即热情的握着茅九的手:“小道就拜托你了。多亏你愿意接收他,真是辛苦你了。”   茅九默默的抽回手:“喔。”   张小道原来被这么嫌弃啊。有种捡了劣质品的挫败感。   张思道笑眯了眼,灿烂如阳光普照。   陆六和陈煜在一旁默默观看了一场无声的争斗——关乎天师的面子。   抽签的人有些免于参加阶级游戏,这些人有的脸上带喜,有的带怒。   怒是因为阶级挺高,即使输了也不会丢命。但错失了可以向上爬的机会。喜是因为他们本身阶级就是最低的,如果失败就会失去性命。   剩下的人陆续到祭台,祭台下面的石板被打开了。他们在祭司的祈祷中跳下祭台,如果妄想逃跑会被铁叉戳中身体,站立不稳而掉下去。   他们没有听到掉下去的人落地的声音,只听到破空而来的类似于鞭子般的声音卷住掉进去的人,然后是惨叫一声,就没有了。   血腥味一瞬间蔓延了整个广场上空,然后下面的人却都露出了极其陶醉的表情。   祭司警告即将跳下祭台的人:“看到了吗?乖乖的跳下去,你们可能活下去并获得极乐。如果你们妄想逃跑,铁叉会在你们身上任意一个地方扎上一个窟窿,血液会惹怒耶提,让你们死的更快。”   茅九抬头,刚才的破空声果然是耶提发出来的。   耶提……到底是种什么生物?   不可能是神灵,茅九绝不会把耶提往神灵上联想。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神灵。   轮到茅九的时候,正要跳下去,陆六快速的抓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跳下去。   身后是张思道和陈煜,将他们手牵手的一幕看在眼里。他们认真的沉思,难道手牵手是为了跳下去的时候不走失?   两人对视一眼,鸡皮疙瘩起来。   算了吧。他们宁愿走失。   当所有人都跳下去之后,石板重新合上。安静的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欢呼,极乐村的狂欢开始了。   掌柜远远的看着,婀娜的身姿倚靠在柱子上。一旁跟着其朱,俱都冷冷的看着狂欢的人群。   只是掌柜唇角微勾,带着明显的畅快的笑意。   畅快吧。狂欢吧。   很快,美梦就要醒了。   .   茅九稳稳的落地,右手还被握在陆六手里,于是就用左手朝半空里扔出张火符。瞬间点燃了黑暗。   一秒后,两人默契的闪到一边,看着张思道和陈煜摔在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陆六居高临下的望着陈煜:“才这么点高度都站不住,越活越回去。”   陈煜苦着脸,那哪是‘这么点’啊。   茅九拿出签,递给陆六看:“上面说的什么?”   签上面写的藏文,陆六看得懂。   他接过,然后又拿自己的签拼上去,发现有些对不上,就叫陈煜和张思道把他们的签拿出来。   四支签拼上去之后才看出来写着的是什么内容。   陆六点着签上面的两个大字说:“这里是我们的任务——真相。下面是指示。”   陈煜和张思道一听,凑上来看。看不懂。   陈煜问:“真相?什么真相?”   张思道:“好像没说吧。看,就俩字。真相,没说是什么真相啊。”   陆六:“没提示。不过按照下面的提示找过去应该就能找到所谓的真相。”   张思道赶紧说:“要是耍我们的怎么办?它上面写着真相,下面写着指示。等我们找过去结果判定不是要的真相怎么办?”   陆六挑眉问:“如果是这样,你们要怎么办?”   张思道和陈煜一时语噎。   茅九说:“不管是不是耍我们的,也只能按照这提示走。”   张思道和陈煜恍然大悟。   陆六冷笑:“当初闯进红雪区域、极乐村的时候被傻傻的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被耍。”   陈煜默默垂头,羞愧。   张思道目瞪口呆。   陆六牵着茅九施施然离开。   张思道指着陆六背影问陈煜:“怎么嘴那么毒啊?”   陈煜:“很克制了。你习惯就好。”   张思道默然无语。   茅九摸摸鼻子,似乎很久没有领教到陆六的毒舌了。   “年轻人冲动,也不用太过苛责。”   陆六撇撇嘴:“我又没刁难他。说实话也错了?”   茅九:“……没。我就是怕人小年轻留下阴影。”   陆六嗤笑:“金刚钻的心,能留点划痕就了不起了。”   茅九:好吧。还是乖乖闭嘴吧。   他们从祭台上掉下来才发现下面很大,但也很逼仄。从他们掉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掉下来,但他们分明是排在中间,后面还有很多人。   他们从方才的小室离开,走进一条仅容两人走过的密道。四面八方都密封着,前后是两面墙,走到尽头就会发现拐个弯又是一条没有差别的密道。   七拐八弯,全是一模一样的密道,几乎分不出区别。   火符即将燃烧完,仍旧没有走到尽头。   茅九在心里数了一下,他们已经走过六条同样的密道,接下来还将继续走下去。   他们仿佛陷入一个迷宫。   后面跟着的陈煜按耐不住,问:“师叔,我们还要走多久?”   本以为陆六不会回答,没想到陆六回答:“直到遇到……小孩。”   茅九侧头:“小孩?这是什么意思?”   陆六摇摇头:“不知道。”   四人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火符换了两张,终于在拐弯之后遇到一个小孩。   他们顿住,停下看着前面背对着他们的小孩。   那个小孩蹲在地上,似乎在玩游戏。   机械般没有感情的童音在密道里层层回响:抓住它,喜欢它,欺负它。   它调皮,想逃跑,打断腿。   它漂亮,勾引人,剥掉皮。   它眼睛,滴溜溜,就挖掉。   ……   它是魔鬼,邪恶的鬼女,打断腿,砍断手,剥掉皮,挖出内脏,烧成灰。   抓住它,喜欢它,欺负它……   ……   他们慢慢向前走,没有跟小孩说话。   想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小孩不会是人类,有时候跟鬼搭话等同于认可它的伤害。   他们绕到小孩的前面,看清了状况,同时响起两道抽气声。张思道和陈煜齐齐后退,忍住腹中的呕吐感。   小孩手里抱着一只血淋淋的被剥掉皮的狗,正在拉扯着狗肚子里的内脏,然后把自己的内脏塞进去。   小孩浑身没皮,血淋淋的,肚子破了个大洞,清晰的看见里面的内脏。肠子全都流了出来,它一边拉扯狗肚子里的内脏,一边掏出自己的内脏塞进去。   空洞机械的念叨着诡异的词。   他说的是藏语,除了陆六其他人听不懂,但也觉得那词调诡异莫名,听了只觉得浑身发冷。   茅九和陆六看着可怕的小孩,非常平静。毕竟更可怕恶心的都见过了,这些都已经是小儿科。   两人一边观察小孩一边商讨该怎么办,签上到底想要他们干嘛。   这场景落在张思道和陈煜眼里,只觉看见了两个变态狂。   太可怕了。   此刻,张思道才觉得只是毒舌的陆六是多么善良堪比圣母。   而在陈煜眼中,却觉得世界黑暗。因为他发现终于有人可以和变态魔头陆六相比,可怕的是两人并不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互相残杀的关系,反而是搞在一块儿的关系。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感到绝望了。   茅九肩膀撞了一下陆六:“他说的什么?”   陆六给他翻译。   听完后,茅九沉吟了会儿:“信息量有点大。签文有提示吗?”   陆六:“我看看……找到鬼女。”   茅九:“鬼女?”   两人目光都落在小孩怀里被剥皮的狗身上,陷入沉思。   张思道和陈煜为两人的脑洞默哀沉默,为什么他们的目光落在狗的身上而不是小孩身上?   陈煜凑过去,战战兢兢的说:“也许小孩知道鬼女是什么?”总之不是狗就对了。   茅九和陆六有些诧异。   陈煜:……到底有什么好诧异的?   茅九耸耸肩,拍拍陈煜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   陈煜:“咦???”   陆六:   态度温和:“麻烦你了。”   陈煜,受宠若惊。   “没。不麻烦。”   陆六:“那就你和他共情吧。”   陈煜:“好,没问题——”what?   茅九已经拿出招魂符,朝他眯起眼睛:“本来是要叫魂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小孩的名字,就麻烦你和他发生一些身体接触。”   陈煜:我不!   陆六冷漠:“麻烦你了。”   陈煜宽面条泪:“不麻烦……”   都是大老爷们,不过就是个被剥了皮、挖掉眼睛、开膛破肚行为诡异可怕的小孩儿吗?他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但是没亲密接触过啊!!!!   尽管陈煜内心不断挣扎,身体还是必须得诚实的凑过去抱住小孩。   忍着不适和恶心,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看到张思道撇过头偷偷的笑。心里愤愤不已,妈的,别以为下次就可以幸免。   陈煜刚碰上小孩,茅九就把符纸往他们身上各贴上去。只一瞬,陈煜立刻失去意识,小孩的动作和声音也顿住了。   陈煜紧紧的拥抱住小孩,不受控制的进入共情状态。   .   陈煜发现自己看到的世界和以前的不一样,比较……矮。   好吧,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一个小男孩。   男孩是村里人,这个村是极乐村。   极乐村跟后来的完全不同,这个村子很祥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祭神的节日就会有节目欢庆。   祭台上祭神……那时不是祭神,是祭佛。   贡品都是素食。   但不妨碍村里人乐观的天性,无法阻止他们在节日里欢庆的快乐。   陈煜所感觉到的是热忱、快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没有下雪的时候,天空蓝得澄澈,雪地上会开满紫色的小花。   男孩会带领着一群小孩去玩,他是孩子王。全村的小孩都听他的话。   在此之前,感觉都挺好。直到他们遇见一个姑娘。   姑娘瘦小、苍白、却有着惊人的美貌,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棉袍裙子,黑黝黝的辫子垂在两边。站得远远的观看他们。   像个遗世独立的仙女。   男孩看见那姑娘,心里充满欢喜和憎恶,诧异过大的矛盾令他表现出对那姑娘的最大恶意。他用他所能表达出来的、所能想象出来的去对付一个无辜的手无寸铁的姑娘。   男孩是孩子王,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所有小孩对那姑娘的态度。   小孩的攻击能力不是很厉害,却是最可怕的。他们的攻击性有时候比大人还要可怕,因为大人会懂得斟酌、会犹豫,一旦犹豫就不会下狠手。   小孩不同,他们还没有学会明辨是非,做事全凭喜好。他们用尽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对付可怜无辜的姑娘,让她伤痕累累,险些失去双眼。   他们趁那美丽的姑娘不注意的时候绑住了她,脱光她的衣服,把她扔在冰天雪地里。她差点被冻死,虽然没有死,但眼睛差点被雪反射出来的白光弄瞎。   小孩们的恶作剧,村里的大人都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曾在陈煜眼里是善良淳朴热忱的村里人变成了无动于衷甚至是冷漠的可怕魔鬼,毫无人性。   他们的漠视更加纵容了孩子们对那个美丽姑娘的欺负。   因为那姑娘是个鬼女,根深蒂固的在孩子们的脑海里形成的认知。   她是个鬼女,可怕的邪恶的引人犯罪的鬼女。   她应该被用各种刑罚对待,被唾弃憎恶抛弃,被以所有不幸对待,因为她是个鬼女。   她是个十恶不赦,引人堕落的鬼女。   所以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是被佛所宽恕的,如果魔鬼太过邪恶且无法控制,甚至是教诲过后还不知悔改的话,就要被送入地狱接受惩罚。   但他们还是仁慈的,不会杀死一条生命。所以他们选择教诲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可她总是意识不到,她还在不断的诱惑着别人。   她是个鬼女。   可怕的鬼女。   引人犯罪的鬼女。   她不值得原谅。   鬼女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   ……   后来发生了什么陈煜不知道,因为当他沉浸在那种黑暗负面的可怕的情绪中时就失去了记忆,再回神的时候发现全身上下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他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到,眼睛处传来锥心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眼睛被挖掉了,他的皮正在慢慢的剥离开,他的肠子被拉扯出来……   疼痛几乎使他窒息,但意识无比清醒。   .   茅九时刻观察着陈煜的表情,一旦他露出什么不对的神情就立刻把他从共情中抽离出来。然后他就看到陈煜的表情从一开始挂着的温暖的微笑到恶劣的笑,到面露狰狞之态,最后是痛苦到扭曲的神态。   此时,他赶紧将陈煜从共情中唤醒。   有时候,人是会被活生生疼死的。即使陈煜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潜意识里的疼痛也会使他痛苦的死去。   陈煜醒过来的时候直接扑到一边剧烈的呕吐,茅九有些愧疚。陆六拉住茅九,然后从背包里掏出瓶水,拧开递给陈煜:“喝下去。”   陈煜接过一把灌下去一大口,完了大喘口气。   “靠!简直神经病!” 第90章 诅咒   茅九问他:“看见什么了?”   陈煜说:“看到一群人渣。”   茅九:“哦。说来听听。”   陈煜义愤填膺的把所看到的经历过的都告知茅九, 最后咬牙切齿的说:“我特么可算体会到被活生生剥皮和开膛剖肚的痛苦了。下回别再叫我共情了。”   陆六瞥他一眼:“你也受不住。”说完, 瞥了一眼张思道。   张思道愣了一下,然后大惊失色。   茅九听完陈煜的话,然后问:“所以鬼女是谁?”   陈煜一愣,眨眨眼:“一个漂亮的姑娘。”   “她怎么被称为鬼女?”   陈煜理所当然:“因为她是鬼女啊。”   茅九:“所以她为什么是鬼女?”   陈煜:“因为她就是鬼女。”   茅九:“……”   陈煜很无辜。   茅九起身,朝陆六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煜表示他知道的很多了,至少他知道鬼女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 受到全村人的欺负。   张思道嘲笑他,如果知道的话那鬼女为什么是鬼女, 村民为什么认定她就是鬼女。最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死了。   这些陈煜都答不上来。   茅九看完, 侧头对陆六说:“可能只是个小孩,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是因为全村人视鬼女为鬼女,又因为村里人认为鬼女会引诱人堕落,所以仇恨鬼女。六哥觉得……阶级游戏和鬼女有关系吗?”   陆六:“信息有些少, 还不能太早下判定。联系小孩之前的一段话……挖掉眼睛、剥皮、开膛剖肚, 这些是他嘴里念叨的, 但最后是他自己受到这些刑罚。偏偏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谁杀了他。”   茅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签文上面还有写什么吗?”   陆六说:“四支签有四个提示词,鬼女、诅咒、耶提、巫。”   茅九:“巫?”   鬼女现在可以知道是一个人, 耶提是极乐村供奉的‘神’,诅咒也可以理解。巫,极乐村也有巫?   “是祭司?”   祭司某些时候也可称之为巫。   鬼女、诅咒、耶提和巫,四个看似有联系但目前完全不知道有什么联系的词能够拼凑出来什么真相?   或许是极乐村的真相。   陆六:“走吧。往前走,说不定可以遇到什么灵, 再共情一次。”   张思道面无血色。   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小男孩还是同样的姿势,捧着被剥皮的死狗,念叨着那首内容可怕的词。   当他们走出密道的时候就不再是像之前一样像闯入迷宫似的遇到一模一样的密道,而是变成了空旷破旧的廊道。   廊道破旧,墙上沾着红色的斑点。不知道是血还是铁锈,斑驳凄凉。   廊道有几个门,门里是密室。密室里面类似于一个大广场,但有许多障碍物,可以藏身。   路过一个密室的时候他们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四人顿住,朝空旷的黑暗的密室里头看。   茅九:“进去看看吗?”   陆六:“说不定可以找到线索。”   这时,密室里传来声音。那声音很尖利,令耳朵非常不舒服。如同两支钢管互相摩擦产生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回音不断,引来人心理上的恐惧。   陈煜犹豫了会儿:“可是说不定是陷阱,也许是引诱我们进去然后杀掉我们。”   张思道也附和:“所以再考虑一下,谨慎点好。”   茅九和陆六面无表情,淡淡的扫过他们一眼。陆六说:“我们在商量的事,别插嘴。”   说实话,陈煜和张思道是小辈。所以他们闭嘴了。   尽管他们其实不想进去,不是他们害怕,问题是这种气氛真的很可怕。   他们只是心理上觉得可怕而已。   火符在半空中明明灭灭的闪动,随着茅九的踏入而飘了进去。照亮了密室,首先见到的是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铁丝网。   铁丝网上面沾着灰,那些灰还在半空中飘着。   张思道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铁丝网上面的灰,说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儿还有什么焚烧炉之类的东西?”   空气中遍布着大量的灰,肯定是焚烧了大量的东西,那就应该有焚烧炉之类的东西在。   陆六淡淡的说:“骨灰。”   张思道僵住,随即一笑:“吓我?没那么容易的。”   茅九扫了他一眼:“六哥没说错,真的是骨灰。”   张思道:“……”   他现在很虚弱。   茅九望着漫天的骨灰,皱着眉:“得死了多少人啊。”   如同张思道猜测的那样,漫天都是灰,肯定焚烧了大量的东西。石碑底下是耶提所在,结合骨钻大约可以猜出这就是骨灰。   可能性是最大的。   有某些类似于焚烧炉或者本身就是焚烧炉的东西焚烧了尸骨,导致骨灰漫天飞。   “进去看看。”   他们绕过铁丝网走进去,密室被无数的铁丝网包围着,隔出许多的小分区。在黑暗中,三米以外就都看不清了。   但因为安静,耳朵就听得更清晰了。   滴答滴答的水声掉落,一声声的回响。   奇怪的尖尖的声音,类似于某种畜类的声音逐渐靠近,并且密集起来。   这些声音朝着四人靠过来,但却看不见。   忽然,一个细瘦的身影掠过来,想要扑向陈煜。陈煜反应快速,敏捷的躲了过去。但胳膊还是被划出三道血痕。   至于那个猫似的身影速度太快,一闪而过,倘若不是陈煜反应快,可能被割开的不是手臂而是喉咙了。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周遭的尖尖细细的声音变得急促。空气中隐隐传来烦躁和危险,围着他们的不知名怪物在烦躁,企图向着他们靠近,伺机撕碎他们。   陆六侧头看了一下陈煜:“没事吧?”   陈煜甩了甩手,感受手臂是否运用自如。确定没有麻痹、或是中毒,便抬头说:“没事。”   茅九同时甩出三张火符,一时之间密室大亮,照亮周遭。同时也让他们看清了黑暗中的不明物体模样。   张思道和陈煜惊得后退了几步,只见四周围全是层层叠叠的奇怪生物。那些生物人形,小孩大小,四肢着地。五官模糊,但似乎有某种方式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所在。   没有头发,全身裹着一张皮似的,紧绷着把肋骨都勒出来了。头像颗鸡蛋,光溜溜的,和没有五官的脸搭配在一起显得丑陋诡异。   它们的嘴巴处有一条缝,陡然张开的时候会咧到耳根处,露出鲨鱼般的密密麻麻的牙齿。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裂开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茅九镇定的说:“它们害怕火光。”   陆六说:“看得出来,但更舍不得食物。”   茅九挑眉:“它们把我们当然食物?”   陆六:“显然。”   “……不是。”   茅九和陆六回头看张思道,后者背对着他们,仰头看着上面。   他们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发现在张思道的上面绑着一个光裸的……男人?   感到疑问是因为上面的人腿部中间并没有男性象征,只是血淋淋的一片,血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有几滴掉在了张思道的手背上,正因如此他才会发现头顶上被吊起来的男人。   男人全身光裸,不着寸缕,被铁丝紧紧的缠绕着吊在上面。肢体扭曲,他不是被正常的掉起来,而是手脚都被折断,扭曲着掉起来的。   铁丝箍住他全身,渗进他的皮肤,勒得他皮开肉绽。   男人的胸膛起伏着,微弱的、极其不明显,但的确还在起伏着。   陈煜惊呼:“他还活着?”   他想上去救下被吊在上面的男人,但张思道阻止了他。   陈煜说:“他还活着,现在救下来也许还能活。”   张思道拽住陈煜,将他往后狠狠的推开。然后指着上面那个男人说:“仔细看,看清楚点,他还是个活人吗?”   陈煜不明所以。   茅九便驱使一张火符在男人上方,让在场的人看得更清晰。   然后陈煜看到男人被折叠在背后的一条腿,自脚趾头到大腿上的肉都没了,露出白骨,白骨上面零星的肉块和血丝。上面依然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齿痕。   这说明有东西啃噬了男人的大腿肉。   男人的脸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覆盖住,如同一张纸覆盖住人的脸,五官挣扎着想要出来但是挣脱不开。男人脸上的一层黑色物质犹如他长出来的皮,覆盖住了他的五官,却仍清晰可见那张大到极致的已经扭曲的嘴巴。   大约是太过于痛苦,以至于扭曲了。   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男人根本不可能还活着。尽管他的胸膛还有起伏,但他绝对不是活人。   陆六眯起眼,盯着男人的露出白骨的那条腿看。上面的齿痕很清晰,而且熟悉。跟周遭盯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怪物嘴巴里的尖齿一样。   他拉着茅九往后退:“你们两个先退开。”   他们退到距离男人一定距离之后停下,陆六让茅九挪开火符。   火符聚集在他们四人身侧,整个空旷的密室一下陷入黑暗,唯有他们这处光明。黑暗中那些嗜血的怪物惧怕火光,不敢往他们这边移动,但是当火光从男人那边移开之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拥挤过去。   就像是猛兽咀嚼食物的声音在安静空旷的密室中格外清晰,听得人头皮发麻、骨头疼痛。   他们似乎能够听到被铁丝吊在半空的男人口中发出的惨叫,却因为脸上覆盖着一层自皮肤中生长出来的东西捂住了他的嘴巴。   于是他的嘴巴因为痛苦而扭曲,倘若他的手脚不是因为无法移动恐怕也会因为疼痛而扭曲。他的胸口还有起伏,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不是活人但要永远接受被生啃如千刀万剐的可怕刑罚。   他能感觉到痛苦。   他渴望得到救赎。   但他永远得不到救赎。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潮水般退下。茅九将火符驱使到男人上面,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句血淋淋的白骨。   但是没过一会儿,他身上的血肉又在肉眼可见中迅速生长,先是器官、组织、血肉、脂肪和皮肤,一层覆着一层,重新建立一个完好的躯体。   然后等待下一个时刻,供那些怪物进食。   四人一时无言。   良久,茅九才问:“六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陆六:“应该就是诅咒了。”   茅九:“我猜也是,只是我不明白这是基于什么过错的惩罚。”   一看就知道是受到某种可怕的诅咒,诅咒向来很神秘。力量强大,不是人力所能为,一般是通过献祭的方式获得神灵的能力。   总的来说,诅咒的能力很强大很可怕,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   眼前这男人必定是被恨到极致才会被下这样残酷至极的诅咒。   这个诅咒看上去不像是报仇,更像是折磨,惩罚。   但他曾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   陆六抬眸,扫视了一圈之后说:“诅咒死去的人拥有痛觉,千刀万剐堕入恶鬼之口,铁丝缠住肉身。再加上全身皮肉无限重生时,唯有男性象征——哎,别看别看。看什么?多脏眼睛。”   说着说着就发现小男朋友抬头要去看别的男人腿间的脏东西,陆六赶紧遮住他眼睛。   茅九:“……好吧。我不看。”   陆六:“结合以上我所说的,他是犯了奸淫罪。”   茅九:“不过他是中了诅咒,那么符合提示。要共情吗?”   陆六:“当然。不共情找不到真相。”   于是他们齐齐看向张思道,张思道惊悚。   张思道举手发问:“如果我也共情,那岂不是要跟他一样遭受……那啥?”   他默默的捂住自己下面。   其他三人目露同情,陈煜一下子觉得即使被剜眼睛剥皮开膛破肚好幸运。   张思道:“不如我们找下一个目标,我保证,要共情,我毛遂自荐。”   茅九和陆六摇头,不同意。   陈煜突然凉凉的说:“如果下一个是被爆菊呢?”   张思道浑身毛骨悚然。 第91章 杀死美丽   张思道一手捂着前面, 一手捂着后面。既想护住宝贝又想保住纯洁, 可怜兮兮的瞅着三人。   三人面无表情甚至想打他。   陆六指着他,说:“主动还是被动,选一个。”   张思道快要哭了,合着所有人都欺负他。   他们都是一家人,全欺负他一个外人!   张思道猛然想起他家还有张小道,张小道他师父就是茅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四舍五入就是——“爸爸。”   茅九猛吓一跳,但父爱本能犹在:“乖。”   张思道正想陈词关于宫刑对男人心理影响致郁以及婚后生活影响可能会导致茅九以后没有小娃儿玩的危害, 突然就被一张黄符贴在了额头。   陆六拍拍手:“啰嗦。”   茅九看向被吊在上面的男人, 脸上也贴着一张黄符。   这是另外的共情方式, 不用和灵接触就可以产生共情。根据手机原理重新发明出来的共情符,效果很好呢。   茅九笑眯眯的,然后和陆六一起等张思道的消息。   .   张思道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黝黑的肥胖的脸,尽管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恭顺温柔, 眼里也带着爱意。但是心里忽然涌起来的厌恶令他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他烦眼前这个女人, 烦她日复一日的叮嘱、煮饭、唠叨和神神叨叨的对神的恭敬, 无知愚蠢。   仿佛人生里只剩下家庭和祭神,当完成这两项之后就只剩下和同村一样无知的妇人在背后的长舌毒言。   然而实际上所有的厌恶都只是为了掩饰住对她那张脸的厌恶, 那张黝黑的、粗糙的、肥胖的、丑陋的脸。   他想,为什么这张脸这么丑?为什么这么丑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是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倘若她不是这样丑的不堪入目,倘若她很美……哪怕仅是她的十分之一美,那么即使她懒惰、无聊、自私都无所谓, 他都会爱她宠她。   可惜她是这样丑陋,但这样丑陋的女人却是他的妻子。   张思道一边不屑于共情的那个男人的想法,一边又被影响到以至于对眼前这个良善的女人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一语不发的推开女人,出门了。   他想去一个地方,一想到可以去那个地方,可以看到那个人,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那样轻盈的喜悦,就像是雪花轻飘飘落下时、风一刮又向上飘起,这样起起落落,心情起伏,犹如少年。   路上,他遇到村里的女人。她们正从祭台那边祈祷回来,遇到他跟他亲切的打招呼。   她们跟他的妻子一样,拥有丑陋的面孔,黝黑而粗糙的皮肤,臃肿的身材,无知愚昧自私。   他心里极端恶劣的诋毁着他们,但面上挂着憨厚的笑跟他们打招呼。   等背过身之后,憨厚的笑消失,匆匆的离开。   即使跑得远了却还是能够听到那群女人的议论声:“他一定是跑去看那个女人。哎,他本来是个好男人,憨厚忠诚。他以前很爱阿妲。”   阿妲是他妻子的名字。   “那是以前,自从那个女人离开那栋房子,引诱了村里的男人。他们都变了,他们被诱惑了,他们总是跑去看她。”   “看吧,她总装的那样无辜。她一定是魔鬼,是鬼女。引诱着村里所有的人。”   “鬼女,她本来就是鬼女。她不该被放出来了,我早就知道她会带来灾难。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他本该嗤之以鼻的,但那句话不知为何牢牢的印在心底最深处。此时未在意,等到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就拿出来,成为最佳脱罪理由。   他跑到村子最偏远的西面,那儿只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很简陋,外面是半人高的矮墙,里面是院子。院子里晒着他们猎来的动物和从山脚下采买来的蔬菜。   雪山山顶是终年不化的雪,不会有植物也无法种植蔬菜。   他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有许多人在那栋房子外面走来走去,翘首以盼,希望房子那扇紧闭的门能够打开。   他厌恶那些男人,他们带着可耻的恶心的目的。他厌恶他们也厌恶自己,因为他跟他们是一样的心情。   他在房子门口等,有时候坐着,有时候起来走走。但一直没能等到那扇门打开,一直到中午。   一批人来了又走,最后只剩下他。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巧灵动,像兔子在雪地上轻轻的跳动。像山脚下的蝴蝶飞过紫色的野花。   张思道感觉到男人的紧张,心脏紧张得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心脏里蹦跳出来。   柔软轻灵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你在等谁?”   张思道感到好奇,那声音很好听。他生在南方,那地方的人普遍有柔软好听的嗓音,所以能让他觉得好听的嗓音必定是非常好听的。   所以他很好奇身后的女人长什么样子,然后他感到男人转身了。   他的视线随着男人而看向令男人心动的女人,当看到的时候,一瞬惊艳。   非常美丽的女人。   白色简单的藏服、披散开的柔软黑亮的头发,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漂亮的五官,犹如雪地生长的雪莲,雪莲化成的美丽精灵。   纯真、美丽、仙灵,即使放到外界也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丽女人,更何况是在根本没有美丽女人的极乐村,更加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怪不得会吸引那么多男人过来观看,就连一直憨厚爱妻的男人都变得对丑陋的妻子感到厌恶。疯狂的爱上眼前这个美丽犹如雪莲花的女人。   张思道非常确定男人疯狂的爱慕着眼前这个女人,因为他感受到了那股疯狂的爱意。他想要拥抱亲吻这个女人,但是他不敢。   女人对他挺有好感,因为女人曾经在被极乐村里的小孩欺负的时候,男人呵斥了那些小孩。因此女人对他颇有好感。   张思道回想之前听到的那些女人的谈论,于是猜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关键词之一的鬼女。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心口和嘴巴就自己叫了出来,带着压抑的情感——   “恰果。”   恰果苏巴,藏语中为纯洁无暇的雪莲花。   恰果低垂着头,朝着男人微微一笑。   张思道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的凝在恰果身上,充满痴迷。   恰果点了点头,回身要走进房。   张思道伸出手想拦住她,然后就看到了她藏起来的伤口。然后他的心口感到愤怒和心疼,他问:“那些孩子又欺负你了吗?”   恰果没说话,又朝着他露出美丽无辜的笑。然后匆匆回屋。   裙角如蹁跹的白蝶掠过眼角,留在心口。   张思道感受到男人的心情,停留在原地,既痛苦于恰果受到的不公正的欺负,又痴迷于她的美丽。   恰果从出生的时候就被视为不详,巫说她的出现会给村子带来巨大的灾难。她是鬼女,她是灾难。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恰果是鬼女。   因为巫的话,恰果从小被锁在家里,不能离开。直到恰果的父母去世,她到了十三岁。为了活下去,她走出房子,走进村子。   村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就像天地间第一道洒下的极光。   所有人震撼于这样危险的美丽,有人迅速沉沦,有人感到恐惧。   巫的预言悄悄在村子里流传,人们对恰果警惕又忍不住沉迷。   她越来越美丽,过了四年,出落得更加美丽。   村里的男人都因为她而疯狂。   村里的女人都恐惧忌惮她,这个引人犯罪的鬼女。   村里的小孩认识了美丽,忍不住想要靠近捉住这美丽。但他们被教导那是引人堕入地狱的鬼女,于是他们将被美丽吸引的懵懂归咎于被魔鬼引诱。   于是他们尽情的欺辱恰果。   村里的女人对此乐见其成,村里的男人视若无睹。也许他们内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即使他们被诱惑,但内心深处也认同了恰果是个鬼女的事实。   要不是鬼女,他们怎么会被引诱?   所有的错皆因鬼女的邪恶。   张思道感受到男人越来越忍耐不住的感情,同时感受到了村里越来越烦躁不安的气氛。有一天,男人听到巫要赶走恰果。   因为恰果破坏了村里百年来的宁静。   男人着急了,去找恰果。向她表白,愿意带她走。他们远走高飞。   恰果拒绝了她,嘴角带着微笑。跟他说她会独自一人离开,男人有妻儿,应当陪着他们,不应该任性。   被拒绝的男人,热情在一瞬间冷却下来,冷静的看着温和微笑仍然美丽的恰果。   心中的恶在一点点的滋生,巫的话、村里女人的话不断的在耳边响起,蛊惑他、引诱他……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恰果是鬼女。   鬼女不被佛原谅,她是恶,应当被恶对待。   恰果是鬼女。   鬼女是诱惑的根源。   ……   ……   那些话在男人的耳边不断的回响,张思道感觉到了危险,他的理智在慢慢的消失,恶逐渐占据了他的思想。   等到回神的时候,张思道感到全身都在战栗,一面源于本身的恐惧,一面源于男人共情而生的快感。   男人强暴了恰果,将此恶行归咎于恰果的引诱。   一开始他很愧疚,于是尽力的对着恰果好。但是当他这一行径被其他人发现,那些人以此为要挟,在他的帮助下强暴了恰果。   到后来,全村的男人在背地里达成一致,强暴囚禁恰果。   恰果精神逐渐崩溃,却还是依旧美丽,美丽得虚幻。尽管遭到可怕的对待,她还是想活下去,渴望活下去。   恰果曾经逃出去过,后来还是被抓回来了。   后来有个小孩发现了这件事,不小心在巫的面前说漏嘴。   巫震惊,并且愤怒。   她愤怒的领着全村女人去到恰果的家里,彼时正有几个男人压在恰果的身上施加兽行。   那些男人惊恐的逃跑,剩下恰果。   恰果以为巫来救她,即使不是来救她,哪怕是把她赶出村子也好。   但是巫高高在上的细数她的罪行,她说恰果果然是鬼女,引诱了全村的男人。   那些愤怒的村妇们请求巫杀了恰果,巫说,要将恰果交给神来裁决。   他们把恰果绑在了祭台上,全村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来了。   男人躲闪着目光,女人指责她,小孩向恰果扔石子。   狼狈的恰果不想死,即使遭遇到多么可怕的暴行,她都要活下去。因为有人曾为了让她活下去而努力。   她祈求的目光看向男人。   张思道一下就心凉了,因为他没有感觉到这个卑劣的男人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只有躲避。   巫细数着恰果的罪行,她说恰果是个鬼女,引诱着无辜的村民堕落。   于是,村里的男人都坦然了。因为他们的暴行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恰果引诱的。   错在鬼女。错在恰果。   巫说,恰果引诱人正因为她有张美丽的脸蛋。于是他剥了恰果的皮,将她投入祭台的石板底下,献祭给耶提。   村里人散开了,小孩欢呼着,女人心满意足,她们保护了自己的家庭,杀死了引诱人的鬼女。   男人抱着孩子,跟在自家女人身后,憨厚的笑着回家。   心里隐约有些可惜,但又觉得释然。   果然曾经的疯狂痴迷、可怕的暴行全都是因为被鬼女引诱啊,他并没有错。   幸好鬼女被杀死了。   所有可怕的诱惑都止于此。   村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男人憨厚勤劳顾家,女人温和善良淳朴,小孩天真懂事。   他们逐渐长大,将重复他们的父辈、母辈的生命轨迹,他们憨厚勤劳顾家,她们温和善良淳朴,她们的小孩天真懂事。   但他们会杀死美丽。   因为他们杀死的是引诱人的鬼女。   恶,是因鬼女的引诱。   他们本性善良。   他们如此认为。   他们曾杀死了恶。   .   张思道从共情中醒过来,恍如破开水面那一瞬,大力的呼吸着空气,缓解心口因窒息产生的疼痛感。   陈煜好奇的盯着他下面,特别猥琐。   他伸出手指戳戳张思道:“……痛吗?”   茅九和陆六就特别谴责的瞪着陈煜,揭人伤疤太恶劣了。然后他们齐齐看向张思道,眼中露出同样的疑问。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痛吗?   张思道抽抽嘴角,抹了把脸说:“我没经历过。”   陈煜惊呼:“这不可能!”   张思道:“就是这样!我只等到恰果……鬼女死了,没等到他死。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茅九蹲下:“把你经历的都说出来。”   张思道深吸口气,将共情看到的、感受到的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陈煜震惊脸:“卧槽!”   然后他说不出话来了,心中烦躁,只能说出一连串的卧槽。   茅九心里也是挺震惊的,但是看张思道烦躁的样子就猜到他还沉浸在共情的情绪中。那种无知懦弱而生出来的恶和脱离束缚、强暴恰果的快感,还残留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这是共情所带来的危害。   如果心志不坚或是遭遇到的共情情感太强烈就会产生这种情绪,严重点的会堕落。   茅九回头:“六哥。”   陆六也看出张思道情绪上的不稳定,上前点住他后背上的灵台穴,控制住力度一按。张思道忧郁、难受和烦躁的情绪有所缓解。   茅九又给了他一道静心符,总算是让那些共情带来的糟糕情绪不再影响到自己。   张思道冷静下来后说:“恰果是被全村的人逼死的,因为她太过美丽。巫说她是引诱人犯罪的鬼女,所以被处以剥皮极刑,然后扔到祭台下面献祭给耶提。”   极乐村的村民在出生的时候都要被带到巫面前,让巫给予祈福以及简单的预测未来。   当恰果带到巫的面前时,巫惊恐的预测出灾难和鬼女两个词。   于是她断定恰果是鬼女转世,当她成年的时候将会给村子带来可怕的灾难。巫警告恰果的父母必须把恰果杀死,如果他们不忍心,可以选择把恰果扔到雪山。   但是恰果的父母不忍心,他们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孩子。拥有那样美丽可爱的面孔、白皙细腻的皮肤,犹如雪山山巅的雪莲花。   于是恰果的父母搬离村子,住到最西面的偏远角落。并把恰果关在房间里十几年,以期村民和巫忘掉恰果。   但是意外发生,他们死了。   留下恰果一个人,为了生存,她出去找食物。   恰果出现在极乐村村民面前,将世间之美带到他们面前。然而未曾见过美丽的人们要么恐惧、要么占有,若不然,最后就破坏。   所以恰果最后被全村村民杀死,处以极刑。   在恰果死后,因美丽而躁动的村子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这更让村民坚信他们是对的,恰果是鬼女,她给村子里带来了灾难。   但他们杀死了鬼女,消灭了灾难。   宁静再度降临村子。   他们逐渐忘记恰果,忘记这个引诱了全村男人会带来灾难的美丽女人。   这起根源为无知而引发的罪恶令人心情沉重,却也无可奈何。   人性中善恶各居一半,大环境之下,生物趋利避害的本性令他们可以隐藏起恶,以善与人相处。但是无知会让他们意识不到恶的存在,直到所有人一致产生的恶加诸于无辜之人身上,他们仍然意识不到自己所犯下的恶。   最可怕的恶是无意识之下的无知,不以为然不觉得错。   极乐村的村民们犯下的就是这种最为可怕的恶。   陈煜恐惧的抱着胳膊,陡然觉得他只是跟个小孩共情已经好许多了。如果跟一个已经拥有独立人格的大人共情,犯下恶之后却没有反省并将错推到被害者身上。即使他生性乐观,也会致郁。   沉默良久,几人打起精神分析。   茅九突然说道:“有一点不太对,村民把恰果扔进了祭台上面,献祭给耶提……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将耶提当成了守护神?”   陆六说过,村民和耶提同为佛的守护者,那么村民就不可能向耶提供奉。   即使要供奉,耶提为佛的守护者,怎么会吃人?   陈煜说:“也许……就只是单纯的把恰果扔进祭台,并非是要献祭。耶提和村民同为佛的守护者,一个居于地上,一个居于地表下。其实守护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温和光明,既然要守护就必定要战斗、流血。事实上,身为守护者应该是手上沾满鲜血才对,圣墓有那么多人觊觎,所以肯定有流血。假设村民作为审判者,耶提作为执行者,那么应该可以说得通吧。”   村民是审判者,审判恶人的罪行。然后交与耶提执行。   因为陈煜的话,茅九突然就联想到了另一个方向上:“我们都知道,佛、神是不需要人间生物作为守护者。但是,假如所谓的守护者仅仅是村里人自编自导,而耶提只是被他们豢养在地底下的变异生物。这样说是不是更加说得通。”   陈煜和茅九一同看向陆六,陆六则是问张思道。   张思道很严肃的说:“我非常确定,他们把耶提当成神灵来供奉。”   茅九摊手:“我的假设可以推翻了。那么现在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当他们杀死恰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供奉耶提。并且是把恰果当成供奉品,他们开始供奉生人。”   陆六摩挲着签,说道:“所以如果要知道为什么从佛的守护者变成供奉耶提,就得再次共情。”   张思道说:“但是我共情的那个人不知道。他似乎……就是莫名的开始供奉耶提。”   陆六和茅九对视一眼,说:“有人肯定知道,而且知道更深的秘密……或者说真相。”   茅九:“巫。”   陆六:“所以,继续走吧。我们得去找巫,然后共情。”   陈煜小声说:“师叔就很确定能找到巫?说不定他还在上面狂欢呢。”   陆六一巴掌往陈煜后脑勺抡:“说事儿就大声点,还有,用脑子。”   陈煜皱脸,跟在陆六身后,不敢再往他身前凑了。每次都被抡后脑勺,会抡傻的。   茅九侧脸,温和的笑了一下,说:“欺负恰果的人都死得那么惨,直接害死恰果的巫,你以为能活?”   陈煜恍然大悟:“割蛋蛋的是恰果啊!卧槽,她不嫌弃吗?”   三人回身踹向陈煜:“关注点不要那么奇怪好不好?”   身上都是脚印的陈煜有些郁闷,他觉得这应该就是重点啊。   身为男人,被割掉蛋蛋,稍微关注一下很正常。但是站在恰果的角度上,虽然很解气,但是就特别恪。   太脏了。   陈煜觉得。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的时候想到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美丽是引人犯罪的罪恶。   怀璧其罪,这样。   感觉最可怕的恶就是无知,因为无知所以就没有道德的规范,不觉得错。   其实世界上很多落后的与世隔绝的地方发生过很多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觉得应该都是无知和贫穷引起的。 第92章 耶提   陆六踢了踢墙, 墙不动。回头:“关上了, 开不了。”   茅九在一旁摸墙,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关之类的。但其实都不用摸,墙很光滑,就算想要按下那一块砖块都不行。   因为墙是水泥糊的。   茅九放弃的退开:“看来的确是打不开。”   陆六:“继续走吧。说不定能遇上他们。”   茅九沉默了一下,同意了。   不然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等也等不来突然被墙吃进去的陈煜和张思道。   回想就在刚才发生的一幕, 他们四人继续前进寻找巫。不过并不知道巫在哪里,所以只是按照原来的路继续向前走。遇到分岔路口, 茅九和陆六僵持不下。   陈煜和张思道靠在墙上摸来摸去, 陆六回头就看见他们趴在墙上做着奇怪的动作, 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他问:“你们在干嘛?”   陈煜回头,说:“看看有没有机关。一般来说,这种密室都会有无数机关,碰到墙面或是地板说不定就触发机关, 也许我们能开辟出第三条路。这样就不用争吵走哪条路, 直接走最神秘的一条就好了。”   陆六瞥了一眼光滑的水泥墙, 看陈煜宛如看一个智障。不想理睬他们,于是继续和茅九阐述他的观点。   他觉得走左手边的路比较能找到线索, 凭直觉。   但茅九反对,他觉得应该走右手边的路,凭感觉。   于是他们僵持不下,陆六气鼓鼓的,看着茅九一脸冷漠坚定。一直因为有外人在而下线的陆小公主上线了:“你都不心疼我了!”   陈煜脚下一个踉跄, 头直接在墙上磕出个大包。神思恍惚的拽着张思道的袖子:“我好像产生幻听了。”   张思道脸色严肃:“别担心,我也产生了。”   陈煜偷偷瞥陆六,后者已经陆六少上线。陈煜大惊失色:“墙上有毒!”   居然能同时让他们产生幻听,简直可怕。   毒性剧烈。   陆六面无表情,微微侧着脸。抿着唇角,就特别不开心。   浑身冒着委屈,就差打上几个大字:怎么不来哄哄我?   茅九就是不去哄他。事关人命,怎么听陆六的话?   他说:“你说向左走,理由呢?”   陆六:“直觉。”   茅九:“直觉不靠谱。”   陆六低声嘟囔:“你还不是靠感觉。”   茅九没听到这话,陆六他不敢真反驳出来。   两人闹别扭,陈煜和张思道就贴着墙假装自己是条鱼。   情侣闹别扭的时候,无辜人士千万别去掺和。反正不管劝和还是劝分,都是外人的错。尤其是两个大佬闹那种幼稚的别扭,他们还是当鱼好了。   本来他们摸墙想要找出什么机关之类的也就是开开玩笑,缓解缓解气氛。他们又不是真的傻到分不清水泥墙上根本没法设立机关。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被打脸了。   正当他们四肢都紧贴着墙的时候,墙陡然就分开了。从墙里面蹿出两条黑色干枯的触手卷住他们的脚踝,一下就把他们扯了进去。   墙重新合上。   发生的太快,当茅九反应过来并冲过去的时候墙已经合上了,严丝合缝。   他们尝试打开墙,但是找不到触发墙开关的机关。   陆六按压着额头,朝茅九说:“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茅九心一颤,抬眸看着陆六。   陆六眼里有着些许疲惫,看着他时仍旧有着藏不住的情意。   说起来,他似乎很久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陆六身上。虽然一直都表现得镇定,一丝不苟的查明真相、救人,寻找师父他们,但其实很担心。   那份担心被压在心底最深处,茅九不敢去感受,也不敢想师父现在遇到什么。   毕竟极乐村藏着很多秘密,而他们一无所知。没有任何文献资料可以供他们参考,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阴气。   却有无处不在的扭曲的恶意,但这些恶意又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并非恐惧,只是因为不了解。   不了解再加上茅老行踪不明,于是心底就慌张、担忧不安。   陆六说向左走,如果他再冷静些的话应该会听他的。比起身为驱魔天师的自己,陆六是风水师,寻方定位这种事他最擅长。   但是因为忽略了心底的担忧不安,以至于此刻无法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所以茅九毫不犹豫的反对陆六。而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但是被不安左右的感觉又怎么可能准确?   说起来,陆六的师父也在失踪行列。   陆六的担忧不比他少,而且刚刚陈煜和张思道都在他们面前消失了。陈煜是陆六的师侄,虽然相处的时候陆六总是不耐烦毒舌的样子,但还是会尽心照顾。   茅九叹口气,上前抱住陆六。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抱歉。”   陆六懂茅九的心情,自然也听得懂他这句道歉。他紧紧抱住茅九,什么也没说。   茅九:“我会调整好心态。”   陆六抚摸他的长发:“嗯。其实不用那么担心的,天师界虽然式微,可区区一个装神弄鬼的小村子还害不了他们。”   茅九知道,关心则乱罢了。   最后茅九选择相信陆六的直觉,朝着左边的路走。   刚才卷住陈煜和张思道脚踝上的黑色干枯的触手,看模样应该就是耶提。   签文上面的关键词有耶提的提示,如果要找到陈煜和张思道,就必须找到耶提。但是偌大密室,又建的宛如迷宫。   除非找到巫,与其共情。   巫与耶提接触时间最长,且是最有可能知道为什么极乐村供奉对象由佛转为耶提的人。   而且,他们怀疑天师们失踪与耶提有关。   也许找到耶提所在,也能找到茅老他们。   .   张思道和陈煜被拖住脚踝,一路如同过山车一般刺激。从墙分开被拖进去之后就是一路直线加速下降,直到看到地面,惊恐的发现头朝下。如果按照这种冲势铁定如同爆西瓜一样爆头。   两人吓得哇哇大叫,在半空中不断凹造型,企图扭转头朝下的劣势。   凹得特别认真,认真得仿佛脚朝下就不会摔死一样。   距离地面半米的时候,拽住他们脚踝的触手陡然停下。   然后,两人疯狂呕吐。腹中食物涌到喉咙口,呛鼻,差点就冲上脑了。   无论如何,都特别难受。   触手松开,两人啪的掉下,晕成一滩泥。   触手飞车,没有安全措施的飞车,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扛不住。   等他们好不容易醒过神,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阴森恐怖,伸手不见五指。   陈煜叫了一声:“张思道,在吗?”   回声一阵阵,没人应。   陈煜想了想,又叫:“张太监,在吗?”   张思道如同风一般一脚踩陈煜后脑勺上,黑暗中也神准无比的技巧。   陈煜嘶了一声,挣扎着把自己脑袋从张思道脚下挪开,问他:“有火符吗?”   张思道掏出火符往半空中甩,照亮了周遭的一幕。   眼前是空旷的石室,漫天灰尘……骨灰。墙上带着斑驳的血迹和锈迹,除此之外,只剩下空旷和死寂。   张思道皱眉:“什么都没有。”   陈煜抬头,看见张思道背后的东西,浑身僵硬:“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你没看见。”   张思道不明所以,跟着他视线转头看,贴上软黏黏湿哒哒的东西。   记住,是贴上!   脸贴上去了,没有距离的亲密接触。   那种软黏黏、湿哒哒的触感,还会动,缓缓的蠕动,虫子蠕动的那种感觉。   张思道瞪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的、软黏黏的、湿哒哒的、还在不断蠕动的粗糙肉块,因为近距离还能看到肉块上有一个个或是坑或是凸出来的巨大疙瘩。   那些疙瘩里面还钻出肉白色的虫子,虫子探出头,想要钻进他的眼睛。   张思道猛然后退,一蹦三尺高。出于生物本能,背转身头也不回向前冲的时候还顺手拽着瘫在地上没起来的陈煜一块儿跑。   一直跑到最边边没路了,两人紧紧贴着墙壁企图用同样的方式再度打开机关什么的。他们回身,然后看见刚刚紧贴在张思道背后的东西。   那巨大的腐朽的恐怖的生物。   极乐村供奉的神灵,耶提。   十几米高的黑色巨山,下半部像章鱼一样巨多触手,触手却生的跟蛇尾一样。鹰脸蛇神,上半身布满鳞片,下面的尾巴靠近点能看见疙瘩。离得特别远都能闻到耶提身上的恶臭。   那是腐朽的恶臭味。   即使耶提庞大恐怖,令人心生恐惧。也不能忽视它在腐朽的事实,它的身体、皮肤都在溃烂。   上百条蛇尾在地上疯狂的蠕动,空气中遍布着骨灰。   这场景大概就是噩梦了。   陈煜紧贴墙壁,力持镇定:“我们是晚餐吗?”   张思道冷哼一声:“不是。”   陈煜松口气。   张思道:“……早餐而已。”   陈煜就特别想哭,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贬低自己的价值了好不好?   突然间,从上百条蛇尾中蹿出两条蛇尾化成残影向两人袭击过去。   陈煜和张思道分别向两边跑,听到后面传来的巨响,还有心思想原来墙上的洞这么来的。   当他们跟那两条蛇尾玩你追我我躲你的游戏时,悬在半空的火符熄灭了。   陈煜跑着跑着,眼前一片黑,被绊倒了。   怀里扑进软绵绵滑腻腻不断蠕动的东西,那一刻,陈煜脑海里开始回放走马灯。   张思道能看见的时候就看见陈煜那个傻逼抱着一条黑色蛇尾发呆,抽抽眼角,冲过去抓起傻逼就跑。   一边绕着耶提跑一边骂他。   陈煜只顾感动,并且感谢他带来光明。   张思道突然刹车。   陈煜:“干嘛突然停下?”   张思道:“不是你点燃火符?”   陈煜莫名其妙:“我没有火符……不是你扔的?”   张思道:“……不是。”   这儿还有人!   天师!   两人一边狂奔一边喊前辈高人,回声阵阵。就是没人应。   石室很高,起码有百来米高。在距离石室十几米的地方有条大约两米高的缝,缝里头有块空地,空地里有人。   不仅有人,还有热气。   干粮的热气。   茅老朝下面看,看着俩小娃被两条蛇尾追得到处跑,还嚷嚷着高人前辈就特别乐呵。   他回头朝郭云棠女士说:“你们家那个师侄太蠢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门派收徒就没个长进。说多少回了,收徒这事儿要精益求精。我虽然一个徒儿,比你门派那么多人可厉害多了。”   郭云棠女士闻言,冷笑:“嚯!你徒儿厉害,怎么没见到?”   茅老表情高傲:“我徒儿肯定找真相去了。他知道凭我的本事,不会出事。用不着找我。”   郭云棠女士:“呵呵,难道不是他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吗?你挂了他都当你环游世界呢。怎么着,瞒着徒弟不让进天师界。别哪天挂了你徒弟都不知道,傻傻等着你回去。啧啧,虐心啊。”   郭云棠女士这话还真戳着茅老心肝了,他就在茅九小的时候带他进天师界。后来茅九长大了,他有什么要事都只说去环游世界。   要真出事儿,茅九都不知道。   估摸着还傻傻的窝家里等着他回去做饭。   没他在,那做的饭能吃吗?   他瞒了多年的秘密不得曝光了?   茅老被戳心也不认怂,就把矛头引向郭云棠女士那始乱终弃的徒弟。   郭云棠女士不接茬,就跟那儿哼唱经典永恒的歌曲。   “我的老父亲啊~”   茅老受到暴击,恍如看见自家茅小九靠着码头翘首以盼等着他回去,却再也等不到他但是不知道,于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等。   背景音乐:我地老父亲啊~   虐心指数五颗星。   旁观者,众天师界大佬一边吃干粮一边看互怼,深谙吃瓜群众修养。   作者有话要说: 茅老和天师界大佬优哉的啃干粮,满心担忧他们遭遇不测的茅小九和陆小六知道了的话不知道是个什么场景。 第93章 巫   接下来茅九和陆六倒没有遇到其他危险的东西, 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危险的东西。   一路走来最危险的就是在共情的时候防止被灵的情绪影响,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唯一的意外是张思道和陈煜突然被抓走, 虽然现在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但是仔细想想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 大约可以明白密室里的东西无意伤害他们。   哪怕是看起来最危险的一群吃肉的怪物也只是啃噬犯了奸淫罪的男人,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所以现在他们可以确定张思道和陈煜两人没事。   假设茅老他们也在密室里的话, 那么也可以确定他们现在无恙。   因而, 茅九和陆六都冷静下来, 认真的寻找签文的提示。   一旦不再分心,很快就找到了巫。   其实一开始是认不出来那是巫,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具完全没有皮的血淋淋的尸体,被铁丝穿透四肢,钉在墙上。   如果不是她的灵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着恰果是鬼女,她消灭了鬼女,她没有错的话。   唯一真正直接害死鬼女的只有巫。   但是巫被剥掉全身的皮,跟当年的恰果一样痛苦的死去。   茅九偏头看陆六, 手里捏着共情的符。   陆六露出嫌弃的表情,拒绝。   他有洁癖,巫没有皮, 全身都是血, 好脏。   茅九:“我有两张符,不用接触就可以共情。”   陆六想说即使如此他心理上也难以接受, 但是看着茅九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说。   茅九体质无法共情,唯一能共情的只剩下一个有洁癖的陆小公主六。   陆六没法儿,同意了。   茅九把符递给陆六, 让他自个儿贴。然后跳上去把符贴在巫的头上,刚伸过去。原本死气沉沉的巫陡然仰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野兽的吼叫,血淋淋的身体挣扎着要扑向茅九。   茅九吓一跳,反射性条件下踢起一脚把他踢回去。   巫本来四肢就被铁丝网嵌在墙里,被茅九一脚踢出去半天没能离开墙。   陆六一见自家茅小九被吓了,就特别生气。怒气一上来,再加上等下还要和这家伙共情就更烦了。   小脾气一上来就冲上去一脚,那脚力,茅九都有些挡不住。何况一只回不过神来的巫,整个头都被踢得嵌进墙里,脸都扁了。   踢完后,陆六脸就绿了。   脚上沾的全是浓黑的血,散发着恶臭。   陆六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脏过,瞬间崩溃。   茅九就上去哄他,哄个半天最后一句话完结:“咱早点搞完这事儿早点回去泡温泉,保准泡得干干净净。”   陆六龇着牙,说要把鞋子扔了。   茅九垂眸看那双上千的鞋子,面不改色的说:“烧了都可以。”   陆六郁闷着,犹豫了会儿说:“算了。捐了吧。”   茅九摸摸陆六:“乖。”   陆六抱着茅九,大掌贴着茅九后脖子,颇郁闷。不过抱抱茅小九,心情就好起来了。   就特别小公主。   茅九肩膀顶顶陆六:“别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陆六利落一掌拍自己脑门,符纸一贴上去就失去意识往茅九身上靠。   .   陆六睁眼就明白自己现在的视角所见所想是巫的,他看见面前模糊的铜镜中巫的模样。   巫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皮肤黝黑粗糙,同极乐村大多数女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健壮了许多。   巫从十几岁时就被选中,成为巫。负责守护佛和举办祭祀事宜。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重复着枯燥无聊的生活。   巫是不能结婚的,没有婚姻没有子女。处理完村子里的祭祀事宜就得回家,面对一室黑暗和寂静。   巫感到寂寞,对自己的责任感到疑惑、怀疑和烦躁。直到遇见一个男人,他是外来客,是普通的登山客。   误闯进村子,被她撞见了。   村子不欢迎外来人,他们认为外来人是普通的凡人,而他们是佛的虔诚信仰者。外来者的到来会破坏他们的宁静。   但那个男人夸赞她的美丽,于是巫迅速沦陷。   似乎所有女人在没有遇到某一个男人之前,可以保持着理智和冷漠,甚至可以嘲讽神灵。但当遇见了那个男人,就会变成最愚笨的女人。   巫是如此,她从没怀疑过男人的身份和目的,义无反顾的堕落进爱河。   直到她从旋涡中稍微清醒了一瞬,她才发现那个男人利用她对村子做了些什么。   他驱赶了佛,将村子的信仰变成了耶提。   耶提生长在地底下,原本只是安静温和的变异生物。那男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令耶提变成一只可怕的怪物。   巫清醒的时候看到耶提在地底下翻滚的痛苦,被男人改造成可怕的怪物时抗拒又痛苦。而她在一旁充当帮凶。   巫是有些憎恨耶提的,它和佛一样,束缚了她十几年。所以当看见男人对耶提所做的事,她脸上带着不忍的表情,心里却有隐秘的开心。   有一天,村里有对一直以来没有儿女的夫妻有了孩子,怀胎十月生下来是个女孩。他们带着那女孩到她面前,让她帮忙祈福。   这是村里的规矩。   巫像往常一样祈福,然后佛给予她的提示是:鬼女和灾难。   鬼女是流传在雪山里的可怕传说,她的到来会带来无尽的灾难。或永堕耳鼻地狱,或永离极乐。   多么可怕的能力,多么可怕的人。   巫大声警告那对夫妻最好把鬼女杀死,但他们太过愚蠢。他们无用而愚蠢的不忍最终给村子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门突然被打开,正抚摸着脸上查找皱纹的巫迅速回身,见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立刻笑逐颜开,试图放柔自己的声音。   但她的声音本就粗哑,很难听。放柔之后更显难听。   果然,男人一听就露出厌恶的神色。看也不看巫就走进房。   陆六盯着男人的脖子,那里若隐若现一张巴掌大的人脸。   人面疮?   不待他仔细看,就感觉到了巫内心如滔天巨浪的嫉恨。   那些嫉恨竟然是冲着恰果而去。   下一秒陆六眼前就浮现一个画面,熟悉的男人朝美丽的少女大献殷勤,露出从来没有对她表露出的柔情。   陆六一猜便知那美丽的少女就是恰果,男人应该是受不了丑陋的巫,受恰果的美貌所惑。   巫本就嫉恨恰果的美貌,当发现全村男人都被恰果吸引之后,心中的嫉恨变成了恨不得她死。   因而更加确信恰果就是鬼女,引诱人堕落的鬼女。   她在等一个时机杀死鬼女。   恰果要被赶出村子的事情就是她提议的,恰果被强暴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甚至于举报了恰果的小孩也是她支使的。   巫心满意足的抓到了恰果,审判她的罪过,然后亲手剥掉那张美丽得过分的脸皮。将恰果扔进祭台下面的时候,心中的满足和快慰达到了顶点。   她回头,看见底下所有的女人宽慰安心的模样,所有的男人松了口气的模样。然后他们都换上另外一副表情,欢庆他们诛杀了鬼女的勇敢事迹。   巫微笑,所有的人都在狂欢。这就代表她是对的,没有错。   陆六心中不适,巫扭曲的心理他虽然见过,但从未真正感受过。所以此刻只有不适,并不会产生共鸣感更加不会被影响,他只觉得厌恶。   然后他发现当巫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身侧的男人却露出诡秘的笑。   巫也开始对男人产生怀疑,她偷偷跟着男人到祭台底下,然后惊恐的发现恰果的尸体和耶提正在逐渐融合。   彼时,恰果死不瞑目的双眼正与她直视。血淋淋的嘴角突然微微弯起,巫就疯了。   巫疯狂的质问男人,质问他是什么人,目的想要干什么。   男人盯着耶提和恰果的完美融合,眼里全是狂热:“我是什么人,你不必要知道。但是我挺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无法得到如此完美的炼蛊材料。”   炼蛊?   陆六一惊,终于确定这男人是什么人了。   黑巫。   巫不懂男人在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炼蛊是什么。   男人继续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这样巨大的变异生物,极其完美的材料。可惜被你们浪费了!你们喂它什么?蔬菜?简直是浪费。”   巫想起男人从来这里之后就逐步将耶提变成村民供奉的神灵,那些贡品也从蔬菜变成了肉类。似乎……她曾见过一些外来者的尸体消失了。   巫的内心涌起巨大的恐惧,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男人。   男人愤愤的说:“但是即使我喂它尸体,它也成不了优秀的蛊虫。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把它养废了!温和胆小,居然亲近人类!不过幸好,我知道它差什么?”   巫问:“差……什么?”   男人阴森森的笑:“怨气。”   “这世上,唯独小孩和女人的怨气最重最锋利。而失去孩子、被强暴、痛苦死去的女人的怨气更加可怕,连佛都要退避三舍。恰果是最完美的材料,她的怨气将会和耶提完美的结合,成为最完美的蛊虫。”   巫不敢置信的问:“这些都是你操控的?你太疯狂了!你是魔鬼!”   男人嘲讽的看着巫,阴阳怪气的说:“欺负恰果的人是极乐村的小孩,漠视她的求助是你们这些大人,强暴她的是极乐村的男人,设计、无视、亲手杀死她的是你啊。”   巫不承认:“她本来就是鬼女,她会带来灾难。我只是替天行道!”   巫尖利疯狂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密室中,宛如咒语。   正和耶提融合的恰果猛然发出尖啸,响彻整个密室,穿透层层石壁,最终在极乐村上空回响。   怨气冲天。   属于恰果的报复开始,长达十几年。   没人逃得过。 第94章 恰果苏巴   茅九盯紧陆六的脸色, 时刻注意他的神情变化。一看到陆六脸色刚露出痛苦, 他便立刻撕掉符, 将他从共情中唤醒。   赶忙掏出水, 拧开盖儿递给他:“没事吧?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陆六接过水瓶,瞧了紧张兮兮的茅九。凑上去‘啵’的一声, 亲口茅小九脸颊。   被亲了口的茅九顿时就不紧张了, 还能耍流氓就证明共情没给他造成半点影响。   陆六乐滋滋的喝水, 喝完后,指着被铁丝钉在墙上的巫说:“她是村民剥皮弄死的。”   闻言, 茅九惊讶:“怎么会?”   他以为是恰果的报复。   陆六嘲讽的笑了笑:“恰果死后,被黑巫利用她的怨气。和耶提一块儿炼成怨蛊。怨蛊炼成,怨气冲天,盘旋极乐村久久不散。村中人个个撞鬼,曾经所做亏心事纷纷吓的他们底气不足。巫害怕,企图把害死恰果的错推到其他人身上, 小孩被开膛破肚挖掉眼睛是强暴恰果的男人们做的。因为巫引诱他,把错的根源推到小孩身上。但怨气还是不散,巫以为是强暴恰果的第一个男人, 于是村里人就把男人处以极刑。恰果的怨气还在, 不但没有减损半分,反而更重。巫想把错都推到村里其他女人、男人的身上, 但反被村里人指责是她直接害死恰果。错在于她。所以村民就把巫剥皮扔进祭台地底下。”   这听起来,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巫死后, 恰果的怨气还不能消散?”   陆六:“不可能。即使全村死光了都不可能,恰果的报复持续了十几年,还将可能持续下去。”   茅九觉得陆六话中有话,于是问:“说清楚些。”   陆六把他共情时所看到的都告知茅九,良久,茅九神色复杂。   “原来如此。恰果的报复、怨气,所谓的真相。”   所有的猜测在一开始就全都错了,他们估算错了人性,不只是村民,还有恰果。   茅九:“对了,设计害死恰果的黑巫怎么样了?”   虽然直接害死恰果的是村民,但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却是黑巫。   黑巫炼出怨蛊,手段凶残。目的达成,却不知道他下场如何,到目前为止似乎都未曾见过他。   陆六:“死了。自食其果。”   黑巫在炼制怨蛊的时候没有料到怨蛊不受他控制,怨蛊在失控的情况下将他杀了。   陆六牵起茅九的手:“走吧。我知道耶提在哪里,到那块地方手机可以找到信号。我们能在那里报警。”   有些东西由怨气凝聚而成,久居不散。但有些人,是比鬼还要恶毒的怪物。就得交由警察来解决了。   此时,千里之外,一辆直升飞机越洋而来,如同往常一样进行钻石贸易。   驻扎在墨脱雪山半山腰的特殊部门仪器却开始探测到该不明飞行物,于是向上级报告,请求增援。   另一方面,极乐村在狂欢。   白天醉倒在广场上,晚上月亮出来,银白色月光洒下,他们醒过来。   继续狂欢。   踩着节奏,摇曳着火光,绕着祭台醉生梦死。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不必顾忌身份和阶级的狂欢、极乐。   下等畜生被捆绑在棍子上,架在火上炙烤。惊恐的求饶声被欢呼声掩盖得一丝不漏,每个人,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欢庆的笑。   他们沉浸在极乐的幸福当中,没有觉得自己错过。如果有错,也一定是别人的错。别人的引诱才会使他们犯错。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极乐的地方的,有的只是自欺欺人。”   因为只有自欺欺人,才会有所谓极乐。   连神灵都无法永享极乐,除非自己欺骗自己,隐瞒过错、不幸和灾难。然后将极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过,该醒了。”掌柜回头:“不是吗?”   在她的身后有七个人,七个苍老的、眼神浑浊的老人。他们苍老得令人害怕,整个身子萎缩成小孩子般,皮肤全都皱巴巴的下垂。犹如一棵千年老树,人们看见了,本能之下只能想起苍老两个字。   七个人有男有女,瘫坐在椅子上,惊恐又愤怒的看着掌柜。他们开口说话,声音却是青年的音色。   他们指责掌柜难道想破坏村子的铁规则,不怕遭受到耶提的惩罚吗?   然后又放软了声音劝导掌柜,别妄想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也不要破坏了整个极乐村的极乐。   好好的享受她的地位和权利,她是客栈掌柜,身份永远不会变。虽然在阶级之内但凌驾于阶级之上。   她可以永享富贵、极乐、权利和青春,只要她别冲动。   掌柜从左至右,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然后侧过脸,居高临下的睥睨底下狂欢的愚昧村民。露出嘲讽的笑意。   “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忘了所谓极乐,到底是什么了?”   七个人是住在客栈七楼的贵宾,因为规则,他们知道某些不该他们知道的秘密。所以他们付出了青春的代价。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不善的看着掌柜。其中蕴含着的恶意已经足够杀死掌柜。   掌柜笑了笑:“极乐村的极乐下面,堆叠着数以万计的白骨、冲天的怨气,你们还能安心的享受?”   他们不忿的说:“那不是我们的错。”   “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当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只是孩子,大人们的错为什么要怪到我们头上来?”   “我们可没有犯错。”   “我们没错,你不能把错怪在我们身上。我从来没有害过人!”   “我们没有害过人,你凭什么说我们错!”   他们七嘴八舌的强调他们没有害过人,非常的理直气壮。而他们的神情告诉掌柜,他们是真的不认为自己犯错。   掌柜嘴角含笑,眼眸含着冷光:“你们杀了那么多误闯进村子里的外来客,不叫犯错?”   他们急了,辩驳道:“怎么能说是我们杀的?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没有缘由的把杀人的罪推到我们身上?”   “欺骗他们的是你。”   “逼迫他们参加阶级游戏的是祭司。”   “输了比赛的是他们自己。”   “阶级不断下降成为下级畜生的是规则的错。”   “杀死他们的是村民。”   “把他们推下祭台的是村民。”   “害死他们的是耶提。”   他们异口同声:“不是我们!”   掌柜说:“下达命令的不是你们?制定规则的不是你们?利用他们的骨灰炼制成钻石拿出去贸易的不是你们?”   他们很惊讶:“我们只是说说而已,执行命令是你们的意愿,听从规则是你们的意愿。不是我们的过错,不是我们的罪。”   掌柜哈哈大笑:“你们不愧是极乐村村民,上一代血脉里的卑鄙肮脏制造出下一代残忍卑鄙的你们。”   明明是拿着刀子杀人的刽子手,却心安理得的把过错推到刀子上。   杀人的是刀子啊,怎么能是执刀的人?执刀的人也很无辜啊,他们只是指使了刀子杀人,谁知道刀子会听话呢?   所以,杀人的是刀子,犯错的是刀子,有罪的是刀子,怎么能是他们呢?   他们多无辜。   这就是极乐村村民的思想,从上一代到下一代,将所有的残忍加诸于他人身上,却从未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们血脉和教育的延续,致使这种扭曲的观念还留存至今。   掌柜笑完之后,忽然就冷下脸问他们:“你们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们仔细看掌柜,粉白圆润的脸,眉眼艳丽。如山脚下热情的格桑花。即使岁月抹杀了她青春年少的美丽,却又赋予她妇人的艳丽成熟。   只是仔细瞧着瞧着,又觉得熟悉。那样熟悉的眉眼……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掌柜缓缓的笑开,不是风尘似的艳丽笑靥,而是羞涩的、纯洁的,犹如雪山山巅初初绽放的雪莲花。   那样熟悉,印刻在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梦魇。他们记忆深处的恐惧和畏惧来源于这个破坏了安定的女人,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他们失声惊叫:“恰果!!”   掌柜收起笑:“原来你们还记得。不过很可惜,我不是恰果,我叫苏巴。”   恰果苏巴,雪山山巅上纯洁美丽的雪莲花。   “恰果是我的姐姐。”   恰果苏巴不是一朵雪莲花,而是一朵并蒂雪莲花。   被抱去请巫祈福的是苏巴,而不是恰果。   因为出生的时候苏巴太虚弱,于是他们先带着苏巴去祈福。然后得到巫诅咒似的预言,恰果苏巴一对双生花被关在房间的地下室养大。   父母死去,姐姐恰果担任起照顾身体较为柔弱的妹妹苏巴的责任。因为苏巴身体太柔弱,在没有准备充分的条件下贸然离开雪山会让她活不下去。   所以恰果在被全村孤立欺负的时候不肯离开极乐村,在被巫驱赶的时候也始终沉默。   这个柔弱美丽的女人,为了唯一的亲人而忍受着村民最大的恶意,并因为害怕自己妹妹也受到那种不公正待遇而一直不敢让她出来见人。   后来恰果遭到全村男人的强暴,绝望到差点精神崩溃也没有离开极乐村。因为苏巴还在地下室里病着。   苏巴目睹了恰果遭遇到的暴行,本是在父母与姐姐疼爱着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少女一夜间长大并变得敏感阴沉,心里充满憎恨。   许多次,苏巴都想冲出去地下室将那些在恰果身上施加兽行的男人砍下头颅,处以极刑。   但每次苏巴都被恰果囚禁在地下室,只隔着一层地板听恰果的痛苦。   双生姐妹,总有些心灵感应。恰果的痛苦造就了苏巴的精神扭曲和心理扭曲。   之后恰果的死亡更加早就了苏巴的直接黑化,恰果被炼制成为怨蛊,怨气冲天,笼罩出整个村子。   苏巴顶着和恰果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那些依旧过着幸福安宁生活的村民面前,看着他们惊恐的眼神和求饶,她恨不得杀死他们。   但是不行。   直接杀死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并永世不得超生,变成猪狗不如的畜生一次次的承受烈火灼烧的痛苦。   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痛苦将他们折磨一次又一次,但他们的无知又令他们一次次忘记这些痛苦,更甚者被当年活下来的下一代利用 。   苏巴当然将计就计了,她当年所受的锥心之痛,她最亲爱的姐姐死得那样凄惨,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不过花个十几年就想抵消这些仇恨?   想的太美了。   苏巴计划了十几年,她要在今晚揭穿这个计划,揭穿极乐村的谎言。她要让他们全都在今晚,从极乐堕入地狱!   其朱从外面回来,告诉苏巴已经准备好了。   苏巴问他:“无辜之人放回去了?”   其朱说:“那些外来登山客和天师都被放回去了。三位上师也以听从我的提示带着他们离开极乐村,恐怕会在今晚走出红雪区域。”   苏巴沉默良久,说:“其朱,你也离开吧。”   其朱抬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其朱的命是您救回来的,就属于您。”   苏巴深深的看着其朱,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执着。嘲讽的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叹,人与人的差别何其大。   怎么有的人可以那样良善,有的人却可以恶毒得令人心惊?   其朱是六年前误闯进极乐村,被苏巴救下来的登山客。后来就一直跟随在苏巴身边,帮助她实施报复。   当年发生的一切真相,苏巴都一清二楚。包括自己的姐姐如何被炼制成炼蛊,后来她的报复被那个黑巫知道,她的存在也被发现。   那个黑巫想要如法炮制出一个听话的怨蛊,在炼制过程中被已经变化成怨蛊的耶提杀了。   已经和恰果融为一体的耶提把苏巴悄悄的送出极乐村,希冀她不要被仇恨所束缚,离开极乐村,到山脚下好好生活。   身体虚弱的苏巴差点被冻死在雪山上,是上门的密宗门徒救了她并将她送往山脚下那些正常的村子里生活了几年。   最后苏巴还是回到极乐村,实施报复。   其实苏巴也想过放下,但是当她看到极乐村的村民仍旧是那样不知悔改就决定报复。极乐村的恶,没有人来终结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那是人性中最为根本的恶。   .   三位密宗门徒领着所有年轻天师匆匆离开极乐村,到村子门口的时候天师们询问密宗门徒。   因为他们发现少了张思道和陈煜两人,三位密宗门徒说有二位大师相助,他们不会有事。   天师们放心了不少,但三位密宗门徒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默默念经。   天师们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有人上前询问,其中一位密宗门徒沉默良久才说道:“超度。”   ???   他们一脸懵逼,却也只是待在身后等待。虽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隐约能明白某些事。   与此同时,驻扎在半山腰处的营地迎来一批神秘人物。   王部长出来迎接,打头的人接下兜帽,露出一撮青黑的光头。密宗活佛睿智沧桑的双眸对上王部长惊诧的眼。   .   茅九和陆六快速的穿梭在地底下的密室,之前慢吞吞的走没有意识到变化。因为快速的穿梭反而发现地底的密室是不断倾斜,一直向下。   越来越快就发现下面的路越来越倾斜,并且感觉到下面的温度越来越高。   一直到前面没有路了,两人才停下。前面是一道天堑似的横沟,底下是百米深的深渊。不时能从里面听到……尖叫声。   茅九嘴角抽抽,听到那小姑娘般尖利的高音就听得出是谁了。   陆六额角抽抽,他说:“如果没猜错他们从失踪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吧。难道从掉进来到现在都一直在尖叫?”   茅九:“我想是的。”   听这声音的沙哑程度,估计是的。   陆六有些恨铁不成钢:“叫了几个小时就没有用脑子想想,要真是有意思伤害他们还能让他们叫那么久!!”   茅九沉默。   他们往下看,其实是可以看到底下什么场景的。   两个小蚂蚁似的身影被两条蛇尾似的触手撵着满地跑,还边跑边喊高人救命。   傻了吧唧,山坑坑里出来的俩傻大个。   茅九瞥了眼陆六:“下去救人吗?”   陆六满脸嫌弃:“不想下去。”顿了顿,补充:“丢人。”   茅九也不想下去,丢人。   可时间不等人,得尽快解决事情。不过……   茅九说:“要不,我们先找师父们。”   陆六被茅九的‘们’取悦到了,而且他也不想下去面对俩傻了吧唧的蠢货。于是点头:“行。”   茅九朝着下面百米深的巨坑看,扫视一圈一边看一边说:“陈煜和张思道会叫高人救命估计是遇到师父和其他几位大师们了。所以师父们一定就藏在下面不知道哪处。”   陆六也走过来一块儿查看。此时茅九就指点他:“往墙壁上的缝隙找,我师父铁定藏里面。”   陆六闻言笑了,茅九那话就是特别熟悉他师父。俩人感情很亲密。   郭云棠女士站边缘往下看,越看对陈煜越嫌弃。   茅老都不屑嘲笑了,嘲笑俩没长脑子的没意思。   俩人现在暂时休战,茅老百无聊赖:“你怎么就收了这徒孙的?”   郭云棠女士:“无聊时找个乐子。”   茅老想了想,无聊的时候确实挺有意思的。   郭云棠女士不经意抬头,看到对面绕着边缘走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她爱徒。诡异顿了顿,手肘戳了戳茅老,示意他抬头看。   她打算拉下面子让茅老帮忙,串串气。   身后都是一众老友,看到他俩演戏,也都会帮忙串气。毕竟事关面子和威严。   她一看陆六,就知道有关部门把他们失踪的事儿扩大了,首先找来帮忙的肯定是这个遵守诺言暂退天师界的徒儿。   这要是被找着了发现他们不仅完好无损还特别悠闲,那岂不是暴露了他们无聊至极的心情导致的无聊至极的幼稚行为,让天师界大动一场。   传出去特别没面子。   于是她就想让自己狼狈一下,至少体现他们并不是单纯进来旅游。真的有出力。   不过茅老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当茅老抬头一看自家茅小九,一惊之下。侧头快速在郭云棠女士脸颊‘啵’了一下,下一秒被当空踢飞出去。   身后众位不明所以的大佬突然:哦凑!   茅九在上面发现距离地底十几米的地方有条两米左右的缝,而且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有人。   于是绕到那一面抽出红绳子绑在铜钱剑,插进岩壁边滑边跑,幸运的是岩壁是倾斜而不是竖直。所以他们得以缓冲。   当茅九到岩壁缝隙上方的时候就看到茅九被踢飞出去的残影,震惊了一瞬,立刻跳下去。   至于被打断了追来躲去的陈煜和张思道一见飞出来的茅老以为就是高人,连忙扑过去抱大腿。   一看,哦豁,大佬。   大腿抱得死紧。   茅老想装惨都没得装。   茅九火急火燎的跳下来,一看见茅老讪讪的笑就停下了脚步收回焦急的心情。   茅老扯扯唇角,踢开陈煜和张思道,捂着腹部‘虚弱’的说:“徒儿,为师刚在大战三百回合,现在非常虚弱。快来扶我。”   茅九的视线越过茅老看着他身后突然变乖的耶提,冷漠:“师父,你把我当小孩吗?”   茅老捧着心窝:“为师心中,你永远都是小孩。”   茅九没忍住,一脚踢上去。   师徒俩你来我往,对招了。   茅九特烦他师父,晓得他刚听到茅老出事那心情吗?   天塌了就差不多那种心情。   整个背景音乐都是‘我的老父亲啊~~’。   结果他火急火燎赶来,人优哉游哉跟旅游冒险似的。   不打一架就不开心。   郭云棠女士站上面睥睨,嗤嗤的讽笑。然后面前慢慢滑下陆六那张冷漠傲慢的脸,大惊失色。   陆六像只倒挂着的蝙蝠,冷冷的和郭云棠女士对视:“师父,你没事?”   郭云棠女士默默捂住腹部:“为师胃疼。”   陆六:“……”   身后天师界·吃瓜群众·大佬装出憔悴的神色,试图说服他们真的是被囚禁在地底,和怪物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拯救世界的故事。   陆六郁闷,突然觉得之前的担忧跟傻逼一样。   他也想像茅九一样打一架。 第95章 真相   正对着祭台正前方有栋高楼, 有四层楼。第五层是露天阳台, 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广场和祭台。   这栋高楼是巫的居所,当然现在是祭司的居所。   不过现在祭司在祭台那儿狂欢,所以高楼里面没有人。   苏巴和其朱推着那七个只有小孩高的皱巴巴的老人到了第五层,俯瞰广场之下狂欢的人群。   因为巫有事需要通知村民的缘故,五楼露天阳台的设计比较特别,站在那儿说话, 如同带上扩音喇叭。可以将说话的声音扩大到整个广场的人都能听见。   苏巴站上去,睥睨底下众人, 缓缓露出微笑:“各位晚上好。”   声音如同石子投入水中泛起的涟漪, 层层扩散开。传入底下每个人的耳中。   下面的人抬头看苏巴, 认出她来,有人调笑她,让她一块儿下来玩。   不过他们都知道苏巴不会下来玩的,因为她是客栈掌柜, 虽属于村子却又不被阶级所局限。   她很特别, 极乐村的一些人虽然觊觎她年过四十仍然美丽的风韵, 却也不敢真的对她做出什么。   岂料她真的回应了底下的男人,嫣然一笑:“一起玩?好啊。”   下面的人愣了一下, 随即欢呼。   苏巴将身后绑起来的人拖了过来,“喝酒唱歌玩女人没意思,杀人才有意思。杀掉贵宾更有意思了,是吧?”   那个脖子被苏巴握在手掌心的小孩身高的老人如同被卡住脖子的狗一样叫嚷:“她疯了!她想破坏村子的规则!”   破坏村子的规则?   不可饶恕!!   底下的人疯狂的涌上来,愤怒的神情俨然要将苏巴撕成碎片。   苏巴呵呵的笑, 笑声掩盖住下面众人的叫嚷。笑了好一阵,她猛然扼住笑声:“贵宾?上等客人?下等畜生?哈哈哈,大概你们也只能想到这种粗俗低级的阶级分类了!多恶心啊!恍如上帝般存在的这些所谓贵宾,主掌极乐村所有人——你们的生死的所谓贵宾,曾经不过是在鬼村中待不下去不得已搬迁到山脚下的村子里苟活度日,所见最尊贵的阶级就是在酒店当门童看到的,酒店房门分级!哈,过的一如蝼蚁就回到鬼村,制定所谓的等级,把自己变成上帝?”   她在说什么?   底下的人并不明白,酒店?门童?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客栈和民宿,只知道上等客人和贵宾之间的区别,只知道他们可以随意的处杀下等畜生。   他们只知道如果制定规则的贵宾们死去,规则就会被破坏,极乐就会消失。而他们不允许规则被破坏,他们决不允许谁来抢走他们的极乐。   苏巴越看底下众人的慌张愤怒就越是开心,看着他们无助而饱受煎熬,心里就痛快。   “极乐?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极乐,你们以为自己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只有神才拥有此特权。你们以为自己得到神的恩宠?就凭你们肮脏到无可救药的灵魂和自私自利残酷冷漠的恶毒,只有地狱和魔鬼才会容纳你们!”   “撕碎她!杀了她!”   “我们是神的仆人,极乐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神宠爱着我们。”   祭司大喊,反驳苏巴的问。望着苏巴的目光里充满恶毒。   苏巴一字一句的说:“你们早就抛弃了神,神也抛弃了你们。将你们送往地狱,唯地狱是你们应居之所。”   苏巴笑了,残酷决绝之色陡现:“你们不是长生不老,不是永葆青春。”   “不!闭嘴!婊子!”   知道真相的七个老人挣扎尖叫,他们想要阻止苏巴说出真相。但他们永远无法阻止苏巴报仇的强烈心愿。   “你们早就死了!!”   “你们全都是死而不化的怨灵!”   底下的人全都停住,静静的,目光全都牢牢钉在苏巴脸上。原本欢庆的广场一瞬间变得安静,死寂得可怕。   苏巴脸上的笑扩的越来越大,七个老人恐惧的瑟瑟发抖。   !!!!   猛然,底下的人褪去人皮表象,疯狂而扭曲的尖叫,怨灵的面目露出来。   怨气冲天。   .   什么长生不老,什么永葆青春,还被神宠爱的极乐世界,那都是骗骗无知者罢了。   真相是极乐村除了天师、七个贵宾阶级的老人、苏巴和其朱,所有人都是怨灵。他们都死了。   极乐村不是极乐世界,是个鬼村。   当年恰果被施以极刑,痛苦的死去,然后又被融入耶提,成为怨蛊。却因为恰果本性善良,虽被村里人残酷对待,但因为一直念着妹妹,死后怨气冲天也没有害人。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身子柔软的苏巴离开极乐村,到山下世界去生活。   而耶提因为一直食素,且奉佛。沾了佛荫,便有了灵性。因此当恰果和耶提被炼制成怨蛊的时候罕见的拥有意识,不听从黑巫的命令。   当黑巫妄想利用苏巴再次炼制怨蛊的时候才会被仍旧保有意识的恰果愤怒的杀掉。   至于小孩、男人和巫的惨状居然全都是村民所为,因为恰果在被炼制成功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黑巫和巫的对话,明白自己早就被设计陷害。一时怨恨的凄厉叫声令村民陷入恐惧,还没有见到恰果的怨灵他们就开始自乱阵脚。   当看到苏巴假扮的恰果,因为恐惧他们就把错不断的推到其他人身上,然后一个个的杀掉。   但是那些被杀掉的人因为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临死之时憋着口气,也成了怨灵。村民恐惧害怕,继续推卸责任,互相指责,最终互相残杀。   当苏巴被恰果送离村子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疯魔了,相互残杀,怨气冲天。   因为位处圣墓,风水较为独特,加上怨蛊和村民被虐杀的怨气层层叠叠笼罩住了整个村子。使得整个村的村民变成怨灵并且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情,但是因为临死之前爆发出来的内心深处的恶,再度苏醒过来的他们肆无忌惮的挥霍自己的恶。   苏巴在山脚下生活了几年,想要回来祭拜恰果。而且始终不能忘怀那些仇恨,当她来到极乐村却见到那些扭曲的阶级和为恶不觉错的村民,仇恨如烈火,熊熊燃烧。   她在密宗里待过几年,对于鬼神之事稍有了解。观察一阵之后就发现极乐村早就成了鬼村,也发现了藏在客栈七楼的七个贵宾其实就是当年从极乐村逃出去存活下来的小孩。   因为在山脚下找不到活路,活得犹如蝼蚁。于是重新回到极乐村,意外发现这种状况,于是就利用耶提和怨气制定了所谓的残酷阶级,创造极乐。   苏巴觉得挺好,没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了。   那七个小孩本该是青年人的年纪,因为鬼村怨气弥漫的缘故反而衰老的极为迅速。他们住在鬼村里利用这种阶级玩乐还有一个原因,为了骨钻。   雪山底下有岩浆。从祭台下面走可以到达。   下等畜生的怨灵要过岩浆,即使他们忘记自己已成怨灵,被烈火灼烧的痛苦仍旧能感受到。   他们的骨灰通过高温成为晶石喷发出去沾上雪花成为红雪,又因为沾满了极为怨毒的怨气而腐蚀一切动物。   那七个小孩命令怨灵采捡晶石重新冶炼成为原钻,再和外界联系达成钻石贸易。   所以极乐村地底常年遍布骨灰,而苏巴不想揭穿极乐村怨灵们的谎言,她要让他们升到最高,最高。   才能一跌之下直跌地狱。   .   茅九说:“怨灵是一种无法自控的鬼魂种类,因为生前受到虐杀而含着怨气。村民的怨气在于他们从始至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害死无辜的恰果,为求自保杀死其他村民都没有错。既然没有错,那他们为什么会死?因此而怨恨着,产生了怨气。于是成为怨灵,因为磁场特殊的缘故,他们再变成怨灵之后就忘记自己曾经死去的事情。包括那些或间接或直接害死自己的人事物,也就是说他们忘记了巫,于是有了祭司。忘记恰果,但是记得耶提。因为他们需要信仰,在此之前他们靠着信仰而活。但他们不敢再信仰佛,于是换成了耶提。并因为内心深处的恶苏醒,便用生人祭祀耶提。怨灵在自我欺骗中过了十几年,一直靠所谓极乐和阶级构造出来的假想存活,如果揭穿他们已经死去的真相,他们会在一瞬间成为恶灵。”   在场者除了陈煜和张思道惊讶得长大嘴巴之外,其余人老神在在。尤其是一直猫在地底下的众天师大佬,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   茅九往茅老那儿踢一脚,茅老不耐烦的甩手:“干嘛?”   茅九瞪眼:“让个位!就你屁股大,位儿全给占了。”   茅老拉下脸哼哼:“就你脾性大。”   茅九蹲在茅老身侧,歪着头打量巨大的耶提。耶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默默的转过身,背对着茅九。   茅九愣了一下,其实他想说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哪边是正脸。   偏头问茅老:“既然都清楚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都待这儿?玩躲猫猫?不知道外边人多着急?”   茅老赶紧撇清关系:“还不是这群小年轻没本事儿,我们来鬼村两天就晓得所有事。就他们傻乎乎的去采捡红雪晶石。我们不是想着给他们机会锻炼么?谁知道那么没用。”   其他大佬们赶紧点头,甩锅甩的特没心理包袱。   偏张思道和陈煜信了,被打击到,心里难受,灰心丧气。   陆六没脸看,偏头:“你们当初收徒弟都不考虑智商?”   大佬们沉默。   好苗子少,能将就点就将就点。不然能怎样?   茅九左瞅瞅右瞅瞅,怎么看都觉得这群为老不尊脸上写着‘心虚’俩大字。   茅九怀疑的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既然你们都知道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的说法,自然也该明白所谓圣墓的传承也压根就不适合你们吧。”   大佬们闻言,一脸尴尬。支支吾吾,看天看地不看人。   陈煜不懂:“圣墓真有传承!活佛都亲口承认的,他说谁找到就由谁拿!”   郭云棠女士清晰的叹了口气。   陆六冷漠:“然后呢?你要进密宗?”   陈煜:“啊?不啊。师叔放心,师祖放心!我不会背叛师门的!”   陆六动动嘴唇:“猪就是像你这样死的。”   陈煜就委屈了,蹲墙角上难受。   耶提瞧见了,便伸出跟蛇尾巴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刚刚一块儿玩的革命友谊让他对陈煜充满纯真的友情,但陈煜并不怎么领情。   茅九就盯着茅老看,陆六锐利的目光盯着在场人的脸刮过去,跟刀子刮墙上似的。墙再厚,也给刮出层灰来。   “说!”   向来宠徒弟特别没原则的茅老无视老友的警告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那不是……青春么?”   茅九:“青春?”   茅老:“传统。”   茅九:“传统?”   茅老:“不是……当初我师父你师祖都这么说,从上一辈一直往下传的传统,不遵循多不好。传统要坚持下去,传承才不会断。年轻人就要坚持无畏的求证事实真相,这就是青春的热情!”   太过冠冕堂皇的话要么真是一腔热情,要么就是心虚。   茅九坚信是后者,他一脸狐疑的盯着茅老。   陆六凑过来,也狐疑的盯着自己师父:“不会是你们师父骗你们,然后你们信了。兴冲冲跑这儿来找传承,结果发现佛道压根就不能传承,觉得特别丢面子。然后对外口径一致坚定,圣墓有传承?”   这猜测多可笑啊。   谁会为了面子一致口径对外欺骗天师界圣墓有传承,还专门骗自己弟子?不是傻么?   然而在场众位天师界大佬·巨头们脸色尴尬。   “这不是……青春么?”   谁的青春不中二?谁的青春不热血?谁的青春不曾幻想过自己得到大能传承破碎虚空飞升?   恰好有那么座神秘圣墓满足众人幻想还不允许他们热血青春一把了?   大佬们口径一致:“我们都是为你们好。”   其实就是挽尊曾经充费不足的智商,不能让自己犯蠢是不是?独蠢不如众蠢。众蠢的情况下就显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蠢了。   如果按照这种推论的话,那么圣墓之所以越传越神秘,在天师界心目中地位愈加神圣不可侵犯最早开始的流言该不会就是基于丢面子不如大家一起丢面子的想法才流传出来的吧。   陆六觉得这种猜测有点心惊,然后他看见在场包括茅九所有人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这特么就是认同。   陆六觉得他再次低估了天师界天师们对面子的看重。   茅老突然目光一瞥,落在陆六身上:“你谁?”   陆六正要回答,谁知感到一阵冲天而起的怨气和鬼气,霎时间,鬼哭神泣。   茅九脸色一变:“怨灵变成恶灵了!”   陆六站起:“年轻一代的天师还在外面。”   “走。”   虽然大佬们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耶提帮助他们,用蛇尾卷着他们送出巨坑。而后茅老对着耶提说:“你跟我们一块儿出去。”   耶提往回缩,充满了畏惧。   茅老说:“事情该有个结果。你同我们一起出去,鬼村不该再存在了,你也得以解脱。再者,你不想见见苏巴吗?”   苏巴?   她唯一的亲人。   耶提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蛇尾巴触手,踌躇不已。   往坑底看,底下全是蛇尾巴,看上去令人头皮发麻。但这么恐怖的生物却良善从不伤人。   耶提最终还是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地底,爬上地面。   地面乱做一团,犹如地狱。地表裂开,底下是喷涌的岩浆,恶灵哀嚎互相厮杀。苏巴站在巫曾经的楼宇冷漠的观看,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吞吃。   其朱站在她身后,不动如山。   被绑住的七个人吓得不断哭叫,祈求恶灵放过他们。一只偷偷爬上去的恶灵抓住其中一个人的两只脚腕,直接从中撕成两半。   血腥味更加刺激底下的恶灵。   恶灵爬上楼宇想要杀了破坏他们极乐的苏巴和其朱,两人不动,似乎早已不畏惧死亡。   苏巴不畏惧,恰果畏惧。   两条蛇尾巴似的触手卷走苏巴和其朱,令恶灵扑空。恼羞成怒的恶灵将其余六人全部撕碎。   茅九站在茅老的身后,陆六则是站在郭云棠女士身后。茅老和郭云棠女士并肩站在前排,他们是老友了。   见到这情况仅对视一眼就明白各自心中想法,茅老回头说:“都回去吧,尽快离开极乐村。”   郭云棠女士也对陆六和陈煜这么说。   其余几位大佬略一思索也都明白他们的意思,并无异议。   茅九问茅老:“师父,不是要超度他们吗?”   茅老指着下面宛如地狱的场景:“超度得了吗?”   茅九向下看了一眼,皱起眉。   下面的恶灵互相厮杀,看到耶提的时候因为是恶灵的身份所以感觉到了恰果的存在。他们认出了恰果,并且疯狂的涌过来抓住耶提的尾巴或是撕扯或是啃咬。   于他们而言,恰果是鬼女,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极乐村变成如今的鬼村,他们变成了永世无法超生的恶灵,都是恰果带来的灾难。   他们仍旧不认错,仍旧把错推卸到其他人身上。   恰果早就不会伤心也不对这个村子抱有希望了,她的怨气一直存在,一开始是因为死的太惨。但后来村民也死的很惨,她早对自己的死不怨恨了。   她本就善良,不仅容貌美丽,心灵更为美丽。   但她的怨气还是一直在,她不明白为什么村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为什么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   恰果的怨气根源在于这一点,只要村民意识到错误,意识到她是无辜的。而他们害死了无辜的人,只要他们能意识到这一点,恰果就会散了怨气,转世投胎。   而今,恰果明白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其本身存在就是恶。恶又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恶?如果意识到了,就不叫恶。   恰果带着天师们离开,想要将他们送出村子。   恶灵追赶在它的身后,不断撕扯着耶提的蛇尾。   皮肉撕扯开的疼痛耶提和恰果都能感觉到,苏巴见状,难过心疼不断哭泣。   茅九愤怒的跳下去,踩着恰果的蛇尾驱逐那些恶灵。张思道和陈煜年轻气盛,按耐不住也跟着跳下去驱逐恶灵。   茅老和郭云棠女士等大佬则是站在上面看着,并不出手。   陆六本也不打算出手,但见茅九在下面,也就跟着跳下去帮忙了。   茅老在耶提的头顶上摸着下巴看陆六:“你徒弟?”   郭云棠女士冷笑:“不然是你徒弟?”   茅九眯着眼,老谋深算,越看陆六就越觉得他和茅小九关系不清不楚。茅小九不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是风水界的。   该不会就是陆六?   茅九从未如此愤怒过,他见过坏人厉鬼恶灵,却从未真切的感受过真正的恶。原来真正的完全的恶令人如此难以忍受。   极乐村的恶令人心惊胆寒且恐惧。   人们不怕坏和恶,但怕从不觉得自己恶的恶。   因为令人绝望和无力,任何的报复于他们而言都不会真正的令他们悔悟。   茅九向后倒滑一段距离,望着下面那群凶狠的恶灵。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茅老只看一眼便不打算超度。   因为恶根本度不了。   头顶上忽的传来茅老的声音:“年轻人们,走了。”   茅九抬头,看见茅老和其余几位大师们或是悠闲的蹲着或是毫无防备的站着,看着底下的他们和恶灵厮杀。他突然就笑了,确实没必要和恶灵厮杀。   恶之所以为恶,是因为度不了。   所以无需超度,只需——   镇压!   地狱何以存在?   正因恶的存在。   茅九甩了甩头,见陆六站在他前面伸出手。于是他便把手搭上陆六的手,收紧,一块儿跑上去和茅九等人会合。   耶提已经到达村子外,村子外面一片茫茫雪地。雪地上围着一圈明黄色衣服的人,身后是真枪实弹的警察。   茅老大呼一声:“走了!”   所有人跟着跳下,跳出村子。苏巴和其朱被耶提尾巴抛出去,被雪地里的警察们接住了。   茅老和郭云棠女士以及众位大佬们最后离开,离开的时候各使其能,或是一掌贴着耶提巨大的脑袋,或是拿出灵器,或是捻沾手势,齐齐为耶提和恰果超度。   耶提和恰果是人为炼制而成的怨蛊,怨气、鬼气、蛊和灵气相互驳杂在一块儿,极其难以超度。   倘若没有茅老等人在,耶提和恰果永远都无法离开村子,永远无法投胎。承担着那些因为其他人加诸于身的恶而本身无辜的罪。   幸运的是茅老、郭云棠女士和众位天师界大佬都在,幸运的是她们一直都很善良。   金黄色的光芒亮起,笼罩住耶提和恰果。隐约可见耶提褪去浑身黑色粗糙的肤色和巨大流脓的疙瘩,露出曾经无害的模样。隐约可见恰果虚幻的灵从耶提身上分离出来。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住他们,将送他们去往轮回转生之路。而被光芒灼烧到的恶灵痛苦的尖叫,那本该是超度的光芒却令他们痛苦万分。   恶拒绝了善,拒绝了希望,同样也被生命所拒绝。   适合恶存在的地方只有地狱。   最后的一刻,茅老目光温和,充满慈悲。对着耶提和恰果温声说道:“去吧,来生投个好人家。”   天师大佬们跳下耶提的脑袋,落在雪地上,身后金黄色的光芒大盛到极致,辉煌而慈悲,充满希望。   在场所有人都将对这个场景永生难忘,不管是警察、密宗还是年轻一辈的天师们。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恶和绝望,但与之伴随的是永远不会离开的善良、正义和希望。   当耶提和恰果转生投胎后,村子里的恶灵嚎叫着要扑过来。   密宗活佛带领着身后的七十九位密宗门徒围绕着鬼村吟唱梵文,清澈干净又神秘的梵文在雪山山顶响起,带来清空烦恼舒畅身心的神奇作用。   只是对于恶灵而言就是极为可怕的夺命之音。   恶灵们痛苦的哀嚎,被牢牢的束缚在村子里。村子里面的地表裂开,露出岩浆,恶灵不慎掉落进去。   陆六眉头皱起,茅九神色冷峻。   陈煜和张思道却有些不解,凑到茅九身边小声的问密宗门徒在干什么。   茅九说:“地狱十八层,一层有无数小地狱。佛与魔,天堂与地狱,区别在于一念之间、一线之隔。密宗有门绝学,能把无可救药的恶灵打落地狱,自成小地狱。”   地狱本为恶念而存在,同时也是束缚住恶念的地方。   佛曾惩罚恶徒,将恶徒关押地狱。也曾给予恶徒希望,倘若恶徒心中有一丝善念,就能得到解脱。   可是恶只会滋生恶,永远都不会知道错。   鬼村将自成小地狱,打入十八层地狱。   所以他才说,适合鬼村之人的地方只有地狱。   地表几乎全都裂开了,将整个极乐村都吞没进烈焰喷发的岩浆中。恶灵哀嚎着企图从岩浆中爬出来,但没有用。他们逐渐被吞没,地表重新合上去。   雪地一片空白,极乐村消失在地表上。   梵音神秘干净,雪山山顶触手可摸的蓝天澄澈如水镜。陡然,雪山最高峰,一片金光大盛,恍惚中,佛影陡现,莲花清香阵阵扑鼻而来。梵音恍似西方世界而来,荡涤心灵。   金光只出现一刹那便消失了,然后就是日光洒遍雪山山顶。   太阳出来了。   下山的时候,茅九有些恍惚的询问陆六:“圣墓真的有佛?”   陆六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曾经看到的,模棱两可的说:“那是最接近神的地方。”   有些地方,有些事情不能深究,不是属于人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妄想探究。不是不能,只是不到时候。   下山到有关部门驻扎的营地时,他们在那儿遇到了华藻。   就是藻婆婆,男扮女装那个变态。   原来他跟当初那个在极乐村炼制怨蛊的黑巫有那么些关系,也知道极乐村的事儿。他想要拥有里面的原钻贸易,并且私下里和某些国家交易,顺道想要将在雪山试炼的天师们一网打尽。   没想到最后被一网打尽的是他们。   当他们和某国的钻石贸易商以及某国迫不及待来查看是否将天师一网打尽的法师乘坐直升飞机过来的时候,被探测到了。   于是被粗暴的打下来。   顺利的一网打尽。   华藻直接被抓进特殊监狱,至于另外某国的钻石贸易商和某国法师就需要出动我国优秀的外交团队了。   大约会让某些国家大出血吧。 第96章 乌龙   山脚下一民宿温泉馆中。   一群人正泡温泉, 都申请了单人温泉——大佬的福利。   一群小年轻就跟大部队挤一块儿泡温泉, 不过大冬天雪山脚下,刚从上面冻成狗似的回来。有的温泉泡就满足了,也不计较其他。   茅九正舒舒服服的跑着温泉,陆六跟那儿披着条毛巾就过来了。悄无声息的站他后面,蹲下,出手。   “茅小九!”   一把抱住, 往下滑。溅起点儿水花,把茅九吓了一跳。   茅九咳嗽了几声想挣脱开陆六的怀抱, 好不容易跟自己小男朋友亲热的陆六那儿能放过他。   紧紧搂抱住撅着嘴就凑上去:“想死我了茅小九, 要亲亲。”   茅九推拒着不给亲:“冷静点儿——”   陆六弓着脖子啄茅九滑嫩嫩的脸颊, 觉得特别美味。   “都火烧屁股的时候冷静个什么劲儿啊茅小九,你不想我啊?快点,给我亲亲~”   茅九伸出剪刀手夹住陆六撅起来的两瓣嘴唇,冷静的说:“六哥, 我师父在这儿。”   陆六愣了一下, 然后宠溺的笑:“行啊茅小九, 会玩花样了。怎么?觉得有人盯着刺激?”   茅九满脸黑线:“我师父真在。”   茅九态度认真,陆六半信半疑的回头, 没看到人。更加确定茅九跟他开玩笑,就想跟他玩刺激。   于是,带着‘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语气边回头边说:“茅小九,想玩刺激直接说嘛。么么哒,六哥陪你玩儿。”   回头, 伸出手,闭上眼,噘着嘴。   茅老两根手指拎着茅九辫子把他往旁边扯,往跟前一站。   “好啊。”   一张苍老犹如橘皮的脸,露出羞涩一笑。   !!!!   陆六猛然脸色一变,浑身气势猛增。从软绵绵撒娇的小公主瞬间变成罗刹,受到极致的惊吓之后画风剧变。   动作极为迅速,竟然从茅老眼皮子底下捞出在他身后的茅九火烧屁股爬上岸,警惕的盯着茅老。   茅老呵呵笑:“不玩刺激了,陆小六?”   陆六心里狠狠的扭曲了一瞬,但面上不动声色,装的特别沉稳大气。   “师父,您好。”   茅老泡着温泉,指使茅九去泡茶。拍拍热水:“下来泡吧。”   陆六恭敬又沉稳的拒绝:“您泡吧。人多,怕挤着您。”   茅老呵呵笑,阴阳怪气:“有心理阴影了吧。”   陆六沉默,心理阴影面积增加。   茅老就嘿嘿笑:“别害羞。年轻人,我懂。我当年也年轻,爱刺激。虽然从来没有找刺激找到我师父头上。口味还是挺正常。”   陆六沉默加沉稳,心理阴影面积逐渐扩大。   茅九泡了两杯茶,一杯给师父,一杯递给陆六。   把人感动的,要是茅老不在,估计要直接往他身上扑过去撒娇了。   但现在茅老在,他得稳住形象。   虽然貌似刚才所谓形象全都败光了,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茅九轻轻滑下温泉池子,抬眸,对陆六说:“一块儿泡吧。”   他定的是个多人温泉池。   陆六心里又给感动了好一阵,但他还是矜持的拒绝了一下。   茅老吹着热气,说:“人嫌挤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下去就从口味重变成娇气。   陆六赶紧跟着下去,靠着茅九。这回手脚规矩了,面对茅老,不敢放肆。   倒是对面的茅老,不动声色,那气势,犹如一座巍峨宏伟的泰山耸立眼前。   陆六正襟危坐,打起精神应付。看这样子,是有场硬仗要打。   三人对一个局面。   茅老对上陆六,两人先在气势上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   茅九眼观鼻鼻观心,选择当路人。   这就是一个女儿带着男友上门,男友调戏女友不小心全被泰山大人看在眼里并顺势造了不小的阴影面积的故事。   陆六开口:“茅师父,我常听我师父提起您。”   茅老:“呵呵,怼我呢吧。”   陆六:“……夸您呢。她说您是她唯一的老友。”   茅老:“呵呵,老不死的朋友。”   陆六:“茅师父爱说笑。我师父提起过你们曾经组队打过湘西粽子,跑长白山天池找怪物,还到黄河见过龙。”   茅老神色缓和了些:“不是龙,是蛟。现在哪儿来的龙。”   他俩当年的确是非常好的朋友,是超越性别的非常深厚的友情。就算这次,为了骗茅九,偷亲郭云棠,当场一脚被踢飞。过后继续横眉冷对。   陆六说的事儿全都是当年他们经历过的,不只是这些,他们几乎把全国各地神秘地区都跑了一遍。有几次是真差点就栽那儿回不来了,最后愣是活了回来。   当年茅老在天师界的名号不这么叫,那是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到现在还是天师界一个传奇。   不过茅老收养茅九后就过着半隐退的生活,换了个普通名字。掺和进天师界活动,跟那些天师界大佬平起平坐,也没几个年轻人认得他。   不过显然陆六是认出他来了。   但他没提起茅老当年的名号,也没夸他当年的事迹。而是提起他和郭云棠的友情。   不得不说,这点很狡猾。   茅老早些年什么风光话没听过?最风光的时候,国家领导人都接见他,对他客气有加。所以要是陆六夸他那些事儿不但不得茅老心意,反而会被责怪陆六反讽他老。   茅老是越活越孩子气,不管陆六做什么总能鸡蛋里挑骨头挑出点儿什么来。   但一说起和郭云棠,他却挑不出什么毛病。   人这一生,难得遇到个爱人。其实知己也是如此,难得一遇。   有时候,遇到爱人了,可能就遇不到知己。遇到知己了,却遇不到爱人。   茅老和郭云棠女士就属于这种情况,女未嫁男未婚,早些年多少人撮合他们,早把他们看成一对儿。   但他们就是不来电,没感觉。   倒不是说他们就没爱过人,只是没那缘分。最后都走不到一块儿,回头看看竟然就只剩下对方这么个老友。   茅老有时候也感叹,大约这辈子的爱情全都划分到友情上了吧。   得了个知己,其实也不比有个爱人差。   不过,茅老转念一想,他还有个乖巧的徒弟茅小九。   但是茅小九也要被拐走了。   想到这,茅老那老父亲一般沉重的心情就占据四肢百骸。   难受。   茅老就对陆六横眉冷对了,他冷笑:“你知道我和你师父是好友,那你知不知道我跟她早几年闹翻了?”   陆六愣住,拧眉。   闹翻?   看起来不像。   从师父的态度以及这次两人的相处,分明就是老友。怎么可能闹翻?   茅老却不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转而说道:“你师父给你定过一门娃娃亲,你知道这事儿吗?”   来了!   兴师问罪来了!   重点就在这儿,等着问罪呢。   陆六小心翼翼的解释:“都是师父们的玩笑。当年对方都还没出生,就给我俩定了娃娃亲,结果对方是个男孩子。可我是十六岁才拜师,我俩这婚约就算数。”   茅老垂着眼皮:“怎么就不算数呢?媒妁之言,父母之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订下的娃娃亲,还能是开玩笑?你既然定亲了就该担负起责任,还来招惹我们家小九干嘛?”   陆六赶紧说了:“已经没关系了。我二十二岁那年,对方找上门,说要议亲。我拒绝了,我都没见过对方,何况当时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也不能祸害人家,我就退亲了。所以您可以放心,这方面我断的挺干净,不会委屈小九的。”   茅九此时作证:“六哥没说错。为了处理这事儿,他都答应对方半隐退的退出天师界。付出挺多,断的也干净。我觉得这挺好,不耽误人家。”   茅老矍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半晌笑了笑,笑声颇为苍老。长叹口气:“这么说,却是我多管闲事。”   陆六说:“您只是关心小九而已。”   茅九着急男友再受刁难,要不然此刻肯定就能发现茅老不对劲儿的地方。   茅老摇头,还跟那儿长叹气。慢慢起身,爬上岸。一边走一边摇头,走的远了才说:“徒儿啊,其实当年你还在襁褓的时候,为师就给你定了门娃娃亲。对方是你郭姨的爱徒。后来遇着你,收你为徒,发现是个男孩。我俩就当成玩笑,后来你十四岁那年跟我出柜,我就想起这门娃娃亲,想找对方负责。结果为师受到深深的侮辱,对方竟然说宁愿退出天师界也不认你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小九啊,你还没成年时就被抛弃了一次,狠狠的、廉价的抛弃了哟……”   ……   …………   ………………   漫长的冷寂之后,本该愤怒的茅九小心翼翼的戳背对着他突然就变得很丧的陆六:“你没事吧。”   陆六:“我想静静。”   茅九沉默了会儿,起身:“那我先走了。”   陆六悲愤抬头:“你是不是怪我?”   茅九眨眨眼:“没有。”   陆六:“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退亲,不负责任,你也不会被狠狠的、廉价的抛弃。”   茅九:“……不。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有这回事。”   陆六黯然神伤:“我知道我蠢,我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英明。要不是我退亲,咱俩现在都结婚好几年了。”   茅九:“……别傻了。法律规定结婚要满周岁,就算国内没法儿结婚。国外也有年龄限制的。”   陆六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一味沉浸在悲痛中:“如果我当初没退婚,肯定啃下你了。从你十四岁到现在,咱们浪费了多少甜蜜时光。”   茅九:“就算你没退亲,我也还没成年。”   陆六现在就是祥林嫂,就算茅九说一百个假设都无法阻止他现在脑海中脑补的和茅九甜蜜日常以及不可言说马赛克画面。   茅九:“……算了,我还是先走了。”   陆六眼眶湿润:“所以你真的嫌弃我了吗?”   茅九无奈:“没的事。别瞎想。”   陆六:“那你为什么走?”   茅九:“不是你想静静吗?”   陆六:“没让你走啊。”   茅九忍无可忍:“死一边去!”   陆六彻底伤心了,当初刚热恋那会儿,他这样无理取闹,茅九可心疼的早上来哄着了。现在直接让他死一边去。   打击不可谓不大。   茅九刚上岸,脚踝被一拽,往外倒,溅起大量水花。温热的水漫上面孔,没等挣扎,唇舌叫人占了。   陆六吻着他,一手搂着他赤裸的腰,在他背部摸来摸去,一手捧着他的脸。充满力度的钳住他,攻占他的唇舌,令他燃烧在这种激情中。   另一手在激烈动情中往下滑,滑进毛巾里,抓住浑圆。刹那觉得触感好极了,掌心被吸住,怎么都拔不开。用力的揉搓,往后往自己下腹部使力按压。   茅九也被点燃了热情,搂着陆六背和脖颈,自动往他那儿凑。两人贴的极其近,皮肤贴着皮肤,身体交缠,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般,热烈充满力度。   温泉池中水花四溅,将地面溅湿了一大片。温泉池中的两人还在交缠着,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温,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烈,叫人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正在他们打算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远远传来茅老淡漠的提醒:“年轻人,纵欲伤身。”   犹如寒天冰雪地里直接窜进衣服里的冰渣子,瞬间冻了个激灵。   陆六憋着,茅九也憋着。但要再继续下去也不能了。   论谁情到浓处,车开一半,遇见长辈善意的提醒都会失了兴致。   那难受劲儿,别提了。   陆六有充足理由怀疑茅老这就是报复。   纵欲?也跟没给过机会,想纵都纵不起来。   就特别难过。   茅九尴尬着尴尬着,尴尬到冷静下来了。陡然就噗嗤一笑,笑个没完。   陆六郁闷着呢。下巴抵着茅九头顶,不开心:“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茅九边笑边摇头,“我就觉得咱俩……哈、哈哈,咱俩特逗、哈……”   陆六下面顶顶茅九:“咱俩赤身裸体,你贴我怀里,好意思说逗?”   茅九拍了一下陆六:“别瞎闹。不跟你开玩笑。”   陆六声音低沉:“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嘴巴跟你开玩笑,下面可没跟你开玩笑。”   茅九感觉到大腿根处戳着的枪,面颊有些红。手往下滑,握住。   陆六倒抽口气,低喘。   茅九贴他耳根处吐气:“还跟我开玩笑不?”   陆六恶狠狠的:“怎么不开?我开,你也开。”   说罢,也握住茅九的,动作起来。   两人的喘气声在朦胧的雾气中隐约、隐晦,充满情色。勾人、热烈和激情,如火花迸发,擦撞出星星点点的光。   站在民宿庭院抬头赏月的茅老久等不到人出来,不断摇头:“啧啧,年轻人哟。”   .   天师们陆续都回去了,只还留有些人想在雪山待一段时间,权当旅游。   茅九等人就是其中之一。   郭云棠女士先回去了,陈煜本来还想旅游,被她拎回去闭门修炼。   就那丢人水平和智商,还想旅游?   于是茅九、陆六和茅老就在那儿租下间民宿,边旅游边接受考察。   陆六接受考察,茅老负责考察。   茅老的考察千奇百怪且神经质,就连素来刁钻的陆六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天,到了差不多午饭的时候。   茅老没叫人送餐来,而是让茅九做顿饭。   茅九一愣:“为什么?”   茅老瞪眼:“让你做你就做。都有男朋友的人了,做顿饭怎么了?”   茅九对于茅老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摸不着头脑,但对于做饭他是有自信的。上次只是失误,这回铁定不会失误。   平常他只有心情好才掌厨,这会儿师父和男朋友在身边,心情也算不错。所以爽快的应下了。   陆六浑身不得劲,总觉得茅老跟眼前挖了个巨坑,笑眯眯等着他跳。陆六提高警惕,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上当,这都太明显的坑。   茅老笑的格外慈祥,仿佛真的接受陆六这个儿婿了。   他说:“你还没有尝过小九的手艺吧?等会儿好好尝尝,多多捧场。”   陆六内心呵呵,果然是个不得不往下跳的巨坑,还得笑容满面往下跳。跳完了还得使劲儿夸,茅老好计策。   他面不改色微笑着说:“小九的手艺我尝过,人间美味。”   茅老眼中精光一闪:“是吗?我也这么认为。小九不常做饭,但是每次做饭我都会全部吃光,他想尝都尝不到,呵呵。小九做饭手艺一绝。”   茅老着重在于‘全部吃光’和‘手艺一绝’八字。   陆六也毫不做作的夸赞:“是啊,小九心灵手巧。不仅做饭好吃,家务打扫的也非常不错。”   茅老呼吸一窒:“小九打扫家务?”   陆六:“是啊。难道您没见过小九打扫家务?”   茅老哈哈笑:“见过。怎么可能没见过。他最孝顺了,洗碗从来没打破过,扫完地扫把都是好的。”   陆六也昧着良心夸:“小九就是手巧,洗完衣服也只是变了颜色。”   闻言,茅老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阴阳怪气的说:“只是掉了颜色没撕烂?”   实际上撕烂了但陆六完全不想承认:“没啊。当然没有,洗完后还是好好的。”就是不能穿了而已。   但是还可以当擦脚布啊。   一时间两人安静下来,也许他们也意识到这种互夸特别尴尬。   良久的沉默,一直蔓延到茅九做完饭。   三菜一汤,色香俱全。   茅老和陆六见状脸色都有些变了。   茅老假假实际上说出真话的责怪:“怎么吵那么多菜?一个就好。多了吃不完。”   茅九一边拿碗筷一边说:“那不行,每次我一做饭您就把菜都吃光,一点没给我剩下。这回我做多点,我和六哥都可以吃。”   陆六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碗筷放到桌上,茅九回厨房里拿饭。陆六就也想跟着进去,茅老一个剧烈的咳嗽制止了陆六。   茅九回头说:“师父,嗓子痒了就多喝热水。六哥,没事儿,你坐着吧。”   陆六坐回去,和茅老横眉冷对。   谁不肯先动筷。   场面僵持着。   直到听见茅九往回走的脚步声,两人继续对视,忍着。耳朵听着茅九的脚步声,在心里一步步数着。直到差不多要走出来了,两人才迅速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夹着餐桌上的饭菜争先恐后的吃。   茅九端着饭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满桌狼藉,点儿菜都没给他留下。而陆六和茅老一边狂喝水一边互瞪。   茅九惊讶:“你们都吃光了?”   陆六回头温柔的笑:“因为太好吃了,没忍住。”   茅老跟着温言道:“我都好久没吃了,一时怀念,没忍住全吃光。下次一定给你留。”   茅九摇摇头:“算了。我重新做。”   两人赶紧阻止他:“不用了。叫餐吧。你累了。”   茅九也觉得有些累了,老实说,做一顿饭花费的力气比捉鬼还累。所以他就去打电话叫餐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并非出于智商突然下降或是因为信任,单纯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厨艺有着迷之自信。   毕竟色香摆在那儿,真的挺让人食指大动的。   茅九出去后,陆六喝光了水,稍微缓解被麻痹的舌头。虚弱的说:“茅师父,您挺疼小九的。”   茅老没好气的说:“我徒弟,不疼他疼谁?”   陆六低声轻笑,说:“谢谢您。”   谢谢您养育了他,养育了这样好的茅九。   茅老撇撇嘴,心酸。   他就是看不顺眼陆六,当初嫌弃他徒弟,见都没见过就拒绝了。他徒弟多好啊,陆六就是瞎了眼看不上。   这会儿莫名其妙俩人缘分就来了,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勾搭上了。他徒弟被勾走了,还是被同个人勾走的。   这心,就酸了。   但是,陆六不错。   能力、心性、人品,各方面都好。   配得上茅小九。   茅老突然说了句:“你不错。”   语速很快,要是不注意恐怕就错过了。   陆六听见了,明白自己这是被接受了。于是更为真诚的道谢。   茅老哼了哼:“茅小九做饭那么难吃,都是我在做饭。你能做饭?”   陆六这会儿表谦虚:“会点儿。”   茅老继续哼:“晚上我做饭,你要能胜过我。我就不管你俩的事儿了。”   陆六对此很自信。   晚上的时候,茅老跟民宿借了厨房,然后关紧厨房门,拒绝他们的偷窥并严厉警告陆六不准偷看。   陆六不解,这又不是厨师大会比赛,还怕人偷师。   茅九老神在在,拉着陆六排排坐:“师父一直这样,从以前做饭就不让我看。他说我要是看了,饭菜就会变得难吃。说真的,每次我偷偷看,饭菜就真的变得特别难吃。但是每次我不偷看,饭菜就很美味。”   陆六挑眉,还有这种奇事?   “不会是你年纪小,不记事吧。”   茅九很确定自己没记错,不是说谎。   陆六拍拍茅九的头,“好吧好吧。你没撒谎。”   茅九皱眉:“你不信我?”   陆六宠溺的笑:“你说的我都信。”   茅九勾唇笑。   陆六勾着茅九的小尾指,一根根把玩着他的手指,边玩边亲昵的聊天。   到后来渐渐安静下来,这一安静下来,陆六就发觉不对劲儿的地方。   安静。   太安静了。   陆六的安静指的是厨房里的安静,特别安静。没有洗菜烧水的声音,没有菜刀剁着砧板的声音,没有锅碗瓢盆互相碰撞的声音。   一切都很安静。   陆六疑心,起身说自己去趟洗手间。转身绕到厨房后面,他记得那儿有个窗户,大开着,可以从那儿看到厨房的场景。   拐了个弯儿,正巧碰见这么一幕:民宿老板娘手里拿了个食盒正往窗户里头递,茅老从窗户里面伸出半个身子,一手捏着几张票票,一手正要接过食盒。   抬头一看,就看见陆六正一脸诡异莫名的盯着他们这一场肮脏的交易。   气氛一时僵凝住,很尴尬。   良久,茅老突然一脸怒容,呵斥民宿老板娘:“拿走!你这肮脏的思想!肮脏的交易!我是绝不会堕落出卖灵魂!”   民宿老板娘望着突然疾言厉色一脸正直的茅老,莫名其妙的问:“那你还要不要?”   “不要!拿走!离开!立刻!马上!”   老板娘莫名其妙的提着食盒离开,边走边叨叨:“一会儿叫人送过来,一会儿说不要。神经!”   陆六静静的看着茅老,茅老冷漠的关窗。   晚上茅老端出色香味全都没有的饭菜,一脸高冷的说:“有人偷看,饭菜做难吃了。”   茅九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了这个理由并叫外卖。   陆六左看看茅九,右看看茅老。   心里觉得,这真是神奇的师徒组合。   饭桌上,难得的安静。   茅老,很沉默。   难得的沉默。   。 第97章 心理阴影   茅老第二天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当茅九像往常一样叫他来吃饭却被民宿老板娘告知他已经走了, 说是继续旅游去了。   茅九愣了一下, 一时不解师父怎么说走就走。还是连夜就走。不过也没太在意,毕竟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隔两三月就跑去旅游,过个两三月再回来。   他倒是习惯了。   当陆六听到这消息时,沉默了。   他有理由怀疑茅老是不是因为暴露了某个真相所以无法面对他们才跑的。   陆六安慰情绪明显低沉的茅九:“别难过,茅师父不告而别大概是怕你伤心。”   茅九摇摇头:“我不是伤心, 只是原本想趁这机会跟师父说一下商量咱俩结婚的事儿,不过这会儿是不行了。看来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陆六欲哭无泪:“……现在追还来得及吗?”   茅九瞟他一眼:“你都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   墨脱雪山几条大路同往外界, 谁知道茅老跑哪里。更何况他是连夜跑的。   陆六现在一点都没有轻松的心情, 迫切的希望茅老别走。   他抱着一点点希望问:“还能联系上吗?”   茅九遗憾的摇头:“师父不爱用现代工具, 没了消息就是真找不着了。除非等他自个儿出现。”   陆六:“茅师父什么时候出现一次?”   茅九:“嗯……说不准。有时候半年不见人,有时候一个星期就能见着认了。不着急。”   陆六耷拉着脑袋,神情蔫蔫的,半天提不起劲儿。就连雪山好玩的都提不起劲儿来, 陪茅九去玩儿, 大半时候看着茅九玩儿。   不过说起那些玩的, 譬如滑雪。陆六倒是玩得很溜,不常玩, 偶尔露一手连当地人都惊叹。   陆六不玩,茅九倒是玩的挺快乐。   趁着茅九玩儿的时候,陆六给家里打电话,一一报平安。   上次匆忙赶来墨脱,交代事宜之后就跑了。陆氏一下子没了人, 陆大还陪着媳妇儿度蜜月,陆家两位千金暂时过来管事。但还是通电话让陆三从南方回来一趟。   虽然事情匆忙突然了些,不过陆家人都是身经百战,很快就反应过来。陆氏也没出什么事儿。   一闲下来就担心起陆六。他们都知道陆六这么着急的跑墨脱雪山是因为他师父出了事儿,行踪生死都不明。   陆家人都认识郭云棠女士,当初要不是她,陆六就没命活了。外界都传陆家人不信鬼神,实则早些年,陆家人也是信鬼神的。   只是因陆六体质特殊,怕他早夭。又怕自己太信鬼神,太虔诚,引来鬼神注意,注意到陆六。把好不容易保住命的陆六给带走。   所以陆家人就忌讳在公开场合谈论鬼神,他们觉得陆六的命是偷来的,能瞒骗过去就骗过去。   这就造成了外界对陆家人形成的错误认识。   倒是陆六,无神论者当了十几年,突然有了个天师师父,当初也是反叛得很。后来消失几年,回来后不知因何原因(实则就是婚约那事儿闹的)闭口不谈鬼神风水之说。这就给家里人造成误解,以为他厌恶鬼神之说。所以家里人也忌讳这个,尽量不在陆六面前谈鬼神。   那么一传出去,就变了样儿。对陆六的猜测是各种说法都有,也没人澄清。久而久之,陆家六少厌恶鬼神就在人们的思维里定性了。   当陆六跟家里人报平安后,就开始支支吾吾的求招。   他们建了个微信群,一家人在群里聊。   陆六:我男朋友他家长跑了,没家长在,我们没法儿结婚。烦躁.jpg   陆三:跑了?怎么说?   陆六:跑去旅游。联系不上,没他在场,不能结婚。   陆大:找回来呗。现在信息发达,肯定找的到。   陆六:要真那么容易找到,我就不用烦恼了。我男朋友他师父本事大,很难找到。   陆家人其实知道有些奇人异事确实有那本事藏匿自己,即使现代社会再怎么发达的通讯工具也可以躲避过去。   对此,他们也是爱莫能助。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   陆三就说:不能先领证,然后补办婚礼?   陆六还没说,陆三这臭主意先遭到陆家人炮轰。   陆大姐:搁你身上你乐意?补办婚礼听着跟私奔似的,没教堂牧师没拜高堂办酒席的,就先领证,像什么话?   陆二姐:不就跟先上车后补票一个理儿?陆小六,二姐可警告你,别给办出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陆大媳妇也出来软软的说:结婚是大事,得慢慢商量。这是两家的事儿,你们年轻人不懂,长辈们操办就行。   话里话外其实就一个中心点:不准先领证后办婚礼。   姗姗来迟的陆家二老也发言了:你都没把你小男友领回来见公婆,现在就想着结婚也太早了吧?听说人小孩还年轻,多谈几年。谈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结婚以后几十年的关系没法变动,谈恋爱时间短,乐趣多。一结婚,身份变了,乐趣就变了。多谈几年。再说了,结婚这事儿可大可小,别为了贪一时心急草草办了。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慎之重之。   陆六撇撇嘴,抬眸偷偷瞅认真烧烤的茅九。越看越觉得好看,他才不要一直都只是男朋友的身份。   结婚后的身份更加好。要的就是几十年关系不变动,多好。谁要来抢茅小九,他就可以宣告主权。走哪儿都能宣告主权。   另外,谁说结婚了就不能谈恋爱了?   狭隘。   狭隘的想法。   尽管内心腹诽,陆六也不得不承认家里人有句话说的对。结婚是件大事,马虎不得。婚礼举办、酒席等等,都得隆重的举办。   慎之重之。   家里人七嘴八舌的说来说去,其实也就围绕这个中心点,结婚是件大事,不能马虎。其实也就是在打消陆六现在过于焦急的心情,这事儿要慢慢来。   当他们在谈论的时候,陆三抛出了他的疑问:六少的男朋友是谁?   家庭群里的人见陆三对陆六的称呼过于客气也没多大感觉,倒不是因为生疏,而是因为陆三叛逆期的时候觉得自己不是陆家人,没资格亲昵的叫陆家人。   当时他不只是称呼陆六为六少,连同其他人也换了称呼。可没把第一次听到那些称呼的陆先生和陆夫人雷个半死,陆家两姐妹刚开始听浑身鸡皮疙瘩起来,半天消不下去。   可他们不敢怎样,因为陆三在叛逆期啊。他们害怕刺激到叛逆期少年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但是陆大就没那么细的心思,当听到陆三喊他大少,直接揍了他一顿。把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揍的哭爹喊娘——当时陆大以为陆三跟着帮浑小子整幺蛾子,后来知道是叛逆期给闹的也道歉了。   因为那顿揍,陆三总算给揍正常了。所有人称呼都换回来了,唯独对陆六称呼没换。因为当时陆六正沉迷电视剧,成天以为自己回到了封建时代当恶少。恰好陆三那恭敬的叫唤满足了他的幻想,当陆三正常了他还不乐意,哭闹了一场。   久而久之,那称呼就定下来,改不掉了。   所以,陆家人对这称呼没什么异样的感觉。而是纷纷向陆三普及陆六那可爱的小男朋友。   陆三被一通狂轰滥炸,半天没弄明白。后来缕清楚了,沉默许久问:六少,你老实告诉我,你小男朋友茅九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茅九?   陆六:是。   陆三愤怒:禽兽!!是不是人了你?对我救命恩人下手有点底线吗?   陆六不屑:说的跟你有多大关系一样。我男朋友,跟我,千里姻缘一线牵懂不懂?我俩以前有婚约的,娃娃亲。   哦豁!!   有故事。   陆家人纷纷追问怎么回事儿,这时倒是陆夫人有了点记忆:我记得郭女士说过给你定过门亲事,娃娃亲来着。就是你现在的小男朋友?   陆六骄傲脸:是。我们之前不认识,来这儿他师父说了。我师父也证实,他就是我娃娃亲对象。我们没出生时就是一对。   陆大姐:略略略略,你俩定亲你都五六岁了。   陆二姐:从一而终的初恋啊,浪漫。   陆六一概不理睬。   不过这事儿也是挺神奇的,这得是极深的缘分才能让两人相遇相爱。   群里一家人在互斗表情包,这会儿陆夫人突然冒出一句:小六十二岁时还对个小男孩一见钟情,誓死不娶。   ……   “看什么?”   陆六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惊魂未定回头看茅九不解的样子确定对方没看到最后那句话,稍稍松了口气。   “没什么。不烤了?”   茅九坐他身边:“不烤了,没意思。”   陆六眼角偷偷瞥过去,瞅见那几乎变成炭块的鸡腿。抿了抿唇,理智的选择不搭话。   茅九肩膀撞陆六肩膀:“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陆六:“没,跟我家人报个平安。”他有些怕茅九发现陆夫人那话,就赶紧转移话题:“我刚看到有个壮汉嚎叫着跑出去,嚷嚷着有狗。我还以为遇见藏獒了,谁知是只没两个月的小奶狗。”   茅九咧开嘴笑了一下:“有些人就怕狗,不管大狗小狗都怕。”   陆六问他:“那你怕什么?”   茅九:“鹅,我怕鹅。”   陆六:“是吗?跟你相反,我挺喜欢鹅。个性剽悍,家禽界扛把子。特好玩,养好了藏獒都打不过。”   茅九摇摇头,不敢苟同:“太凶了。”   陆六:“凶才好,带劲儿。”一说起喜欢的动物,他就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一讲起来,没完没了。   茅九含笑的听他讲,也听他的遗憾。遗憾城市里不能养鹅,太凶了。   陆六叹口气,语气里带上追忆:“我以前养过一只鹅,那时体质不太好。冬天畏寒,就跑南方度假。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养了只鹅。那漂亮气势,全村没一只狗敢跟它对视。那会儿我还遇着个特漂亮的小男孩,哎,我那心啊,跟棉花似的,特别软。扑通扑通跳,那会儿我就想他当我小媳妇儿。我听说谈感情这事儿,从宠物入手是最有共同话题聊的。我天天抱着我宝贝鹅去见他,想跟他玩。可他见我就怕,见我就跑,那会儿我可难受了……”   陆六说到兴头上,巴拉巴拉没完。   茅九听着听着,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陆六巴拉巴拉,满足的喝口水,喝完了笑容就渐渐从脸上消失。他惊恐的回头看到满面寒霜的茅九,差点眼泪没憋住。   “小九,听我说。当时我年幼不懂事,纯粹被色相迷着了,就觉得他好看而已。没别的,其实就是想跟他玩。小孩跟小孩一块儿玩的那种关系,没有什么龌蹉想法。我就只喜欢你,你信我。”   茅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陆六,你知道我为什么怕鹅吗?”   陆六可怜兮兮的看他,摇头。   “因为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个城里来的男孩成天捧着只凶神恶煞的大白鹅来吓我。我被大白鹅啄出心理阴影,你说说这男孩跟我啥仇啥怨呢?他和他的大白鹅可是贯穿了我整个童年阴影……”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陆六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犹如地球背对着太阳的那一面,黑暗笼罩。 第98章 娃娃   陆六期期艾艾的跟在茅九身后, 跟条尾巴似的。却又只敢站在他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 因为茅九不准他靠近。   尽管陆六这几天伏低做小, 扮尽可怜相也没能让茅九心软。   废话, 这怎么心软?   童年阴影能是说原谅就原谅的事情?   茅九走前头,不想回头去看陆六的脸。他怕忍不住打上去, 哪个白痴追人抱着凶神恶煞的大白鹅去啄人家的。   当年他在有了童年阴影之后还曾一度以为自己生的有多讨人嫌。   现在可好, 原来当年不是讨人嫌, 是讨人喜欢。   但这喜欢也太乌龙了。   陆六跟在茅九身后,偷偷扯他衣角。高大的身体佝偻着背, 就特别可怜:“小九,我错啦。”   茅九扯回袖子:“现在别跟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消灭童年阴影。”   陆六抿唇,不敢动了。   完了完了,真的生气了。   陆六记得直搓手指,回头跟他家里人求助, 把这事原原本本全透漏出去。他家人没良心,全程哈哈哈以及说风凉话。   要不是看陆六真生气了,他们可以用不同姿势的哈哈哈到晚上来刷屏。   最后他们就甩出一句话:伏低做小, 或可前嫌尽释。   陆六看完, 撇撇嘴,说的好像他跟茅九之间有什么天大的嫌隙似的。不过他还是听话的伏低做小。   只是尽管他如此, 茅九还是看都不想看到他。   陆六不解又委屈。   他觉得挺开心的,原来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一个人。虽然兜兜转转绕了不少圈子,但还是在一块儿。   多有缘分啊。   可茅九特不开心, 板着脸气了好几天。从墨脱雪山回来,一路上就命令他远离他。   陆六就只能远离茅九三米,然后伏低做小。   只能说他还是小看心理阴影的威力了。   他们坐的是辆长途汽车,每到一个中转站就会停下来休息。这会儿是到了一个镇,停下来了。   司机说是防止汽车有些问题,到一定时间要请师傅来检查。   这事儿关乎性命,没一个乘客有异议。因为检查挺耗费时间,再加上正赶上镇里的民俗节日。   车里一众人就打算下去看看,也凑凑热闹。于是他们商量了回来聚集的时间,就都离开了。   茅九在座位上坐着,垂眸整理新画的符咒。把它们都折叠成整齐的三角形状。   陆六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小九,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茅九眼皮子都没掀开,不理。   无声的拒绝。   陆六委屈又难过,陆小公主上线。委屈巴巴的极其低落的有气无力的说:“那我自己去,你要吃什么……你都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我、我一个人去凑热闹,买些地方小吃和特色,回来……给你。”   说完,没见茅九抬头。   陆六双腿跟坠了千斤顶似的,特别沉重。走出大巴几乎是使劲儿挪着双腿,还一步一回头,跟只忠心耿耿为护主而瘸了腿儿还被主人赶走的可怜大狗似的。   垂着大尾巴,耷拉着耳朵,说多可怜就多可怜。   茅九抬眸就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抽。   就这破玩意儿折磨了他的童年,贯穿他的童年阴影。说起来,就特丢面子。   当陆六到车门口回头再不舍的看一眼时,茅九还是站起来了。   虽然茅九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行动已经告知一切。于是陆六腿不瘸了,尾巴摇起来了,耳朵也竖起来了。   特别精神,眉开眼笑,嘴巴都合不拢。   跳下车就在下面等着,看茅九要下来,就忍不住要凑上去。但刚动动脚似乎就想到伏低做小四字,于是又委屈的不敢动了。   就拿那小眼神瞅着茅九。   茅九没忍住,被逗笑了。   “就你这娇贵的样儿还想伏低做小?”   不过了对他冷脸就能摆出一副天塌了样子,可怜委屈的不行。还怎么伏低做小?给忍耐伏低做小看的别人都心软。   要不是茅九这几天都忍着没看他,还真没办法做到冷了他好几天。   一见茅九笑了,陆六跟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凑过去。特别有自知之明的说:“我那娇贵还不是你们乐意宠的。我也乐意把你宠的娇贵,你可以对我娇贵的。使出你的骄矜,我都接着、宠着。”   茅九被逗乐,故意说:“行。那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赶紧消失。”   陆六微微瞪大眼,立马就抱住茅九:“我要是不在,谁接着、宠着你的骄矜?谁可以让你娇贵的?我在,得我在。”   茅九露出嫌弃的表情,却也没推开他。   得了便宜又卖乖的陆六当下得寸进尺,直接搂着茅九进镇里过节。   两个大男人贴的那么近,姿态又亲密,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会引来侧目。但这会儿镇里过节,热闹。人山人海,没人理睬。就算看见了也当是兄弟情深。   这会儿镇里是正举办开光的节日。   他俩问了镇民,听说这是他们的节日。十二年才举行一次,是镇里的大节日。这节日的举办是跟镇里的风水、运势相结合。   要是想镇里发达起来就得举办这开光的节日,还得是隔十二年举行一次。   十二年才举行一次,又是关乎镇里风水和运势的节日,可想而知有多盛大。从停大巴的地方往里面走,开头见不到人,等拐个弯就会被吓一跳。   人山人海,压根挤不进去。不仅是镇里的人聚集在这儿,那些已经成家或是嫁出去的或是在外头打工的全都被叫回来参加这个盛大的节日。   外头一圈圈的汽车围成圈,里头就是一大堆的人。每个人手中捏着一把香,全都试图挤到里面去把香插进香炉。   在人群中间有十只大香炉,串起一根红粗绳,中间穿进一根扁担。两个年轻小伙就扛着扁担,抬着大香炉随着人潮涌动。   每个香炉都有两个年轻气壮的小伙子扛着,旁边站着一个穿唐装的老人。那老人是镇里有名望的长辈,才有资格护着香炉,插进第一根香。   香炉里面全都是香,除了最里面的点着了。外面一圈没有点着,这是为了防止烫伤。   镇子里的人说如果把香从第一只插到第十只香炉,就能保佑接下来的十二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人们普遍求的也不过是这几样。   所以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非要在香炉里插香。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练就的神功,即使蜂拥而挤,也没撞到人或是踩到人。而且始终和香炉保持一米的距离,致使抬着香炉的人能畅通无阻的继续往前走。   他们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这香炉是要抬上山的。放到山顶上的庙里供奉着,那十只香炉是替庙里的神仙接受人们的供奉。   要是被阻了路或是撞到了或是没能在规定的时辰内顺利到达庙里,是不吉利的。   所以即使拥挤也没人想过会去挤香炉的路,不过这样就不能使人们把香插进香炉里了。   因此他们想出个办法,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给人们插香的机会。同时也可令挑着担的年轻小伙休息会儿。   毕竟是走山路,越往上爬就越累。   陆六兴冲冲的拉着茅九,说:“我们也去插香祈福。”   茅九诧异的问:“有用?”   他一向认为求神不如求己,靠求神拜佛来荫蔽自己是最愚蠢的想法。所以听陆六这么说,还是挺诧异的。   陆六点头:“他们这儿的风水好,养人、养地。这节日,就是开光。其实就是改风水,风水不是一层不变。相反,它时时刻刻都在变,只是变化不大。但若时日久了,就会格局大变。所以他们每隔十二年一次的开光节日实则是在顺应风水,改风水格局。他们养着这块地的风水,同时也被这块地的风水养着。虽然我们去插香求平安不一定具有非常好的效果,但确实可以保平安。”   风水说明了就是利用自然环境、地势山川和水流等等,这些都是会变的。有时候,你选的是块风水宝地,但再过段时间就变成了凶地。   假使住的地方山清水秀,时日一久,山木被砍伐殆尽,河流污染,那风水宝地就成了穷山恶水。   就是这么个理儿。所以也就会有一些人在几十年后会闹出迁祖坟的事儿。   陆六又说:“再说了,来都来了。试试看呗。”   不管有没有用,都是一番诚心。而且十二年一次的节日,碰巧就让他们遇到,不是挺有缘分的吗?   茅九点头:“行吧,到哪儿买香烛?”   他左顾四盼,全都是人,没见着有卖香炉的地方。   陆六嘿嘿一笑,从背后掏出一把香:“我早就买好了。”   茅九嘴角抽抽,扫一眼陆六得意的模样。抓过香,拉着他一把冲进人群中。   陆六猝不及防,差点被撞到。幸好及时稳住。低头看过去,就见茅九狡黠的笑意。于是心情也愉悦了许多,放开了一般跟着人群挤进去。   一路挤一路走,还真叫他们从头到尾十只香炉都插上香了。差不多到山顶上的时候,两人往空的地方走。   虽然说空的地方人少了些,可也只是从摩肩擦踵变成肩膀挨着肩膀。茅九和陆六两人紧紧贴一块儿。   茅九在陆六耳边问:“你说什么祈福语了?”   陆六回到:“我忘了。你呢?”   茅九:“我也忘了。”   好吧,因为在挤的过程中把插香当成了任务,他们都忘记在插香的时候说祈福语了。   两人无奈的相视一笑。   最后陆六说:“我们进庙里,从头到尾再拜一次。这回慢慢来,得记得祈福语。”   茅九抿唇笑:“行。”   那十只香炉被送进庙里,一字排开,就放在神像面前。   里面的香被拔走,放到一边。倒不是说这是什么不敬行为,只是香太多,香炉满了。就放到一边,存起来,往后慢慢点来供奉。   要不然,即使是神,也会吃撑。   主要是过程和心意都被听到被接纳就好。   于是他俩重新的分别在两头一一点燃香,诚心诚意的再拜一次。心里头默念的,不过是保佑心里牵念之人一生平安、健康、无忧。   所牵所念,不外如是。   分别拜到第五只香炉的时候,两人同时把香插进去,相视一笑。同时祈福,完后继续剩下的四只香炉,一一拜完,再回头时,对方就在尽头,烟雾缭绕,身影却愈发清晰。   陆六走过来,眸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抱住茅九,动作也没太放肆。毕竟是在庙里,旁边那么多人。   他们只是神态自然的搂着离开,在无人角落时偷偷亲一把。   节日之所以为节日,自然不可能只是上山进香那么简单。只是早上那会儿的上山进香较为重要,所有人都得参加。   这会儿上山进香的活动结束了,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家。剩下的就是年轻人在闲逛了。   山顶上并非像想象中的荒芜,而是铺了水泥路、水泥广场和庙宇。上面很宽敞,搭了戏棚子,还有许多商贩,颇为热闹。   戏棚子下午和晚上都会唱戏,据说那会儿也热闹。不过晚上更加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宛如上元佳节。   不过他们也待不到晚上,要不然肯定会留下来观赏观赏。   事实上,直到他们离开,那戏棚子都还没到唱戏的时间。   不过,离开的时候,陆六就跟茅九身侧的人换了位置,顺利坐他身边了。   这也算是……和好了。   .   夜色深处,一户别墅没有亮灯。   别墅里很安静,从门口走进去,从客厅到楼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别墅共三层,没有一个窗户口是亮着灯的。   足见别墅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的人会这么认为。   但别墅里有人,有个小孩。   一对男女蹑手蹑脚的避开监控器进入别墅后就放开了手脚,打开手电筒而不是开灯。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道:“你到二楼的儿童房看看那小孩在不在,我去小孩的玩具房看看。记住,别闹大动静,灯光小心点,别透出去。”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还会失手?”   女人冷哼一声:“你不会失手?上次要不是你见色起意,在偷小孩的过程想要强暴女主人。我会差点折进去?”   男人嘁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女主人也不在。我能强暴谁啊我。行了,再不行动时间来不及了。”   说完,快速的转身远离女人,嘴里嘀嘀咕咕:“妈的,不就比老子打了一级,还不是个小喽啰。整天摆谱,个臭女人。”   女人也听到了这话,冷哼了声。不去计较,反正这次合作,她就能调进另一个大的队伍里,担任小队长。用不着跟这废物计较。   目前还是这家人的小孩重要,听说有个大人物特别中意这家的小孩。开出了高价,怨不得上头吩咐他们趁夜来偷这家的小孩。   男人朝着儿童房走去,打开门,首先朝床上看过去。床是空的,被子凌乱的摆在一边。   他跑到一边的衣柜,打开,也没人。   “妈的,被耍了。”   人压根不在儿童房里,怪不得那女人那么干脆的就把儿童房让给他。那个女人肯定知道小孩在玩具房里。   他们最近组里在评定业绩,看谁能力优秀可能就会升任小队长。到了那个地位,钱来的快也更容易升迁。   这次的小孩事关业绩,谁知道那女人在骗他。   男人怒不可遏的冲出儿童房,往玩具房那儿跑。   女人得意的进入玩具房,她打听过了。这个时候,小孩会在玩具房里面玩到累。然后睡着。   打开门,手电筒朝着里面照射,先是一地的玩具,然后是半人高的积木城堡。   女人一边走一边叫:“宝宝,阿姨来接你去找妈妈。你在哪儿啊?”   没人回应,只有女人的声音在黑暗的玩具房里响起。   窗帘被拉开,月光照进来。不知为何,女人感到有些冷意。突然背脊一阵悚然,迅速回头,手电筒照过去。   “谁?”   然后她看见前面镶在墙壁里的衣柜被打开,衣柜门轻微摇动,里面的衣服也在晃动着。   这说明刚刚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了。   女人心里燃起一股焦急和愤怒,连忙往门口看。恰好看到一个小孩影子飞速的跑了出去,顿时一急,也连忙跟上去。   “这小孩也太狡猾了!”   她举着手电筒追出去,在走廊上却见不到小孩。楼下看,没有。突然抬头,在三楼楼梯有道身影迅速缩了回去。   女人脸上露出笑意,放慢脚步走上去,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放柔了声音:“宝宝,不用怕。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来接你去见爸爸妈妈。你别怕,出来见阿姨。阿姨带你见爸爸妈妈。出来啊,别怕。”   在距离上面三四道台阶的时候,女人猛地跨了上去,转头往第二层楼梯口看。势在必得的笑顿住,楼梯口什么都没有。   连忙抬头看,见一道身影闪过。   女人愤怒了,却又带上猫捉老鼠的心情一步步走上去。   男人紧随其后,他在女人走上三楼的时候就跟着她了。   他们走上去,一直跟到天台上面。他们一块儿到了天台,男人在到天台的时候被女人发现。   他们先吵了一架,女人很愤怒,她觉得女人卑鄙。男人则说成大事者,卑鄙只是途径而已。   终结他们的吵架的是离开天台的门猛然关上,发出巨响。   两人一惊,连忙扑上去开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牢牢锁上,将他们关在了天台上。   男人狠狠的踢门,发出巨响:“臭小鬼,赶紧把门打开!要不然等爷爷抓到你,把你卖到高级俱乐部,让人玩死你!听到没有,臭小鬼!快开门!”   女人压制住慌张,心里有些讶异一个小孩怎么那么聪明。但面上还是摆上镇定的神色,拍着门放柔声音说道:“乖宝宝,我真的是你妈妈的朋友。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你要听话。快开门,不然妈妈不要你了。爸爸也会不要你,到时你就没人要了。乖宝宝,开门才是好孩子哦。”   良久,没有动静。   女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男人嗤笑一声嘲讽他。   女人大怒,猛踢门,也不装温柔了。骂出来的话比男人还恶毒百倍。   突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   女人黑了脸,以为是小孩在门后面嘲笑她。当即破口大骂,只是越骂那笑声越响亮猖狂。   男人扯女人的手,女人不耐烦的甩开。不经意间却见到在月光之下男人惨白的脸色,不仅一怔:“你干嘛?嗤,吓坏了?”   男人脸色极其难看:“你没注意这笑声很古怪?”   经他这么一提醒,女人也发现了这笑声不太对劲儿。   嘻嘻哈哈,极为尖锐。在耳边来回循环,不知不觉就陷入极为烦躁的状态中。   男人着急了:“不是,你没发现这声音……近在咫尺吗?”   女人抖了抖:“我他妈警告你是男人就别玩这种手段!”   男人难得没回话,而是脸上眼神充满惊恐的瞪着女人。确切来说,是瞪着女人身后的东西。   女人一惊,陡然间感到背后多了点轻微的重量,不仔细察觉就感觉不到的重量。她僵住不敢动弹,眼角余光瞥见一抹乌黑油光发亮的发丝。   她忍住恐惧,慢慢回头。所见令她瞳孔恐惧刺激的紧缩放大到极致。   “啊——”   一对夫妇颇为疲累的回家,当他们忙完工作的时候已到凌晨。刚把车停在车库,下来走到别墅门口的草坪上就听见‘砰’、‘砰’两声重物掉下来的声音。   夫妇低头一看,见是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一男一女。   血汩汩流出。   夫妇俩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但理智也迅速回笼,两人是陌生人,在他们楼顶上掉下来摔死了。   他们家中还有个七岁的小女儿。   夫妇俩跌跌撞撞的跑进玩具房,再玩具房的衣柜里找到被埋在衣服里安然熟睡的小女儿。   小女儿怀里还抱着她最爱的娃娃。   夫妇俩抱起小女儿和她心爱的娃娃,报警了。 第99章 婴灵   “在看什么?”   一只大掌覆盖上张小道的脑袋, 张小道不闪不避。余宵晖端着水果盘子坐在他身侧, 拿起片水果伸到张小道嘴巴。   张小道没察觉什么不对,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舍得离开。张嘴一口吃下水果, 同时吃到了余宵晖的手指,却也没发现。   余宵晖望着食指上沾到的口水, 眼眸微暗。离张小道更近了, 仿佛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似的。   他低声问:“在看什么?”   张小道将手机屏幕往余宵晖面前挪了挪:“看。”   余宵晖哪是真对他视频感兴趣啊。还不是想跟他找话题聊?可张小道没兴趣跟他聊, 没办法,他就只能自己找话题了。   低头一看, 却见是一张乳白色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面孔,紧贴着屏幕被放大。乍一看,还有些被吓到。   余宵晖皱眉:“这什么?”   张小道:“娃娃。”   娃娃?   余宵晖继续看下去,见是一只娃娃的制作工艺流程。还是那种高级娃娃的制作流程,脸和皮肤用特殊材质制成,又用机器雕刻出五官。   做得极其逼真, 如果不是动态,而是一张图片,恐怕会误以为是个长相漂亮的娃娃。   那娃娃只有成人手臂大, 皮肤和五官都很逼真, 现在是到了制作头发的流程。用大头针一点一点的穿上头发,那头发却是真的头发。   从各处收购而来的头发, 经过护理后变得黑亮顺滑,在娃娃头部穿针引线。忙活了好一阵之后终于给娃娃缝上了一层一层厚厚的头发,然后就是修剪发型。   如果给娃娃穿上衣服, 这就是一只极其漂亮的娃娃。放到商品店卖,恐怕也是要上万块的价格。   属于高级娃娃。   余宵晖不明白张小道看娃娃的制作工艺流程干嘛。于是开口问:“看这个干嘛?你想买?”   “啊?不是啊。只是九哥上回说到娃娃这事儿,恰好现在网上又有一些流言说看到家里娃娃动了各种诡异视频和诡异说法。然后九哥就让我写篇关于木偶招邪的论文。”   余宵晖的表情有些怪:“你们天师还写论文?”   张小道:“当然。我们也要与时俱进的呀。就算是在以前没有写论文这个说法,没个月也要写心得。不好好研究灵异事件,遇到了完全束手无策。”顿了顿,他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余宵晖:“……那不是应该看灵异视频或是查找资料?看娃娃制作工艺流程有什么用?”   张小道理所当然的说:“没用。我就是想看看。”   余宵晖无奈的揉了揉张小道的头。   张小道被逗笑,终于舍得从视频中挪开目光。施舍给余宵晖一眼:“其实不是完全没用啦,至少当我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材料制造的,最怕什么。”   余宵晖笑了一下,指着视频暂停的娃娃问他:“这东西真招邪?”   张小道点头:“招邪。”   余宵晖:“有多邪?”   张小道:“很邪。非常邪。这么说吧,你看到它会不会有种害怕的感觉?”   余宵晖看那张占据半个屏幕的娃娃的脸,非常的逼真。和娃娃黝黑的眼睛对上,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恐惧。   他内心稍微惊讶,不过是虚假的娃娃,还是隔着个屏幕他就感到害怕。甚至不太敢和娃娃对视。   于是他点头:“是有些害怕。”   张小道:“你看,你都害怕。你也是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人,但你还是会感到害怕。而且现在只是隔着一层屏幕而已,如果它出现在你的面前和你朝夕相对,你会更加害怕。这和胆大胆小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因为娃娃本身的存在就会令人感到恐惧。”   余宵晖不明白:“为什么?”   张小道叹口气:“太像人了。”   太像人却又没有生命,是冷冰冰的东西。所有特别像人但又冷冰冰没有生命的东西都会让人感到恐惧,诸如雕塑、神像和木偶。   或许是因为人们恐惧和自己相似但内在又不一样的事物,就像照镜子的时候明知道那只是物理成像的原因还是会怀疑镜子里面是不是有个诡异的世界?站在你面前的是虚假的成像还是另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模仿你?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人们才会恐惧与自己过于相像的东西,大约是没有安全感。   “但是因为太像人,所以会有一些东西住进去。占据娃娃的身体,时日一久,还能自由行动。当它拥有意识,能跑能动,可以存活在世间的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因为寄居的身体不是真正的凡胎肉体,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即使拥有跑动的能力,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人前,否则就会被恐惧和厌恶,进而驱赶。所以为了活下去,或者变成真正的人,它们往往受不住诱惑,转而攻击人类,抢占他们的躯体。”   这些话都是茅九跟张小道普及的知识,刚好说到这个就顺便给他讲了这些。   “对于它们而言,最好抢占的躯体就是小孩。偏偏小孩又是最脆弱并且对它们最不设防的,在小孩的眼里,娃娃就是他们的家庭成员,他会将娃娃视为和他同样的人来看待。久而久之也会让娃娃产生错觉,但现实中的落差会提醒他那只是错觉。因而就产生嫉妒心,开始害人。一般来说,一户人家里面出现这样一个邪灵娃娃,是要闹得家宅不灵。严重点还会害死人。”   一般来说,娃娃会吸引某些东西住进去,而这些东西多半是早夭的小孩或是被堕胎的婴儿。早夭的小孩怨气都挺重,有些还没来到世上就被莫名其妙的搅碎,有些早夭的小孩怨气是最重的。   因为他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不仅来了还要承受病痛折磨、早亡的痛苦。怨气重,便在阳间徘徊。如果附身进娃娃里,被某个小孩当成了家庭成员一块儿玩,就会沾染上人气,误以为自己还活在人间。   小孩喜爱娃娃的程度,有时候是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然而当家长对待小孩和娃娃截然不同的态度会令娃娃产生强烈的嫉妒,实际上,小孩的嫉妒心是非常强烈的,更可怕的是此时的它们不仅没有自控力而且没有是非观。   一旦作恶就是任凭心情,根本不知道对错。很容易就酿成大祸。   “所以家庭一般出现这么只邪灵娃娃,大都会出现血光之灾。除非发现的早,及时请走邪灵娃娃。”   张小道举了个例子,那例子也是茅九曾经经历过的。   那时南方有户人家,是当地的土豪乡绅。家里做养殖场生意,挺红火,赚了不少钱。就在村里盖别墅。   但那家人觉得要盖就得盖大点,宽敞些,正好多余的地方拿来充当养殖场。可当时村里也没那么大块地,正好看中一个湖。   那湖大,就被买下来。   买下来之后那养殖场老板把湖填平了,然后盖房子。   从这点上来看,养殖场老板其实就不怎么聪明。毕竟湖里都是软泥,不好打地基。   可那养殖场老板不听,觉得再往下挖,地基打深点就没事。所幸他们那地儿也没发生过地震。   不过有人劝养殖场老板最好别在那湖上面盖房子,那湖以前很大,水也清冽,许多人去游水,淹死过人。   养殖场老板胆子大,虽然信这些,但正因为信鬼神所以他更加不怕。因为每年在那湖里淹死人都会请大师来超度。   这都超度了,还哪来的孤魂野鬼?   老一辈的人就说那湖里淹死过的都被超度了,可还有没、也没办法超度的。   原来以前日子苦,村里又重男轻女。孩子多了养不起,就都扔进湖里淹死。   这干的是缺德事,都是悄悄进行。自然不可能请大师来超度。   所以就有人说,那湖里都是小孩的冤魂。   养殖场老板不怕,拍着胸脯说要是成年鬼魂倒真有几分怕,只是婴儿有什么好怕的。   老一辈摇头叹息,婴儿才最可怕。那些都是好不容易等来投胎转世再度为人的可怜人,却再刚获得生命之后就被杀死。   那怨气,重啊。   养殖场老板不听,一意孤行。   当时挖地基的时侯只挖到两三具成年人尸骨,压根没有婴儿尸骨。养殖场老板就把老一辈的话抛之脑后。   别墅和养殖场很快就建成,养殖场老板一家很快搬进去。本该是乔迁新居之喜,结果不到半年,意外频发。   先是养殖场养殖的鸡鸭一夜间死了一半,还是极为诡异的死法。那些鸡鸭全是被蛮力扯断脖子死的,血流了一地。   养殖场老板通过监控发现扯断鸡鸭脖子的是他刚满六岁的小女儿,监控里面的小女儿穿着睡衣,光脚。   走的稳稳的,进入养殖场。先是站了许久,陡然就抓起一只鸡扯断脖子。鲜血洒了满地。   而他的小女儿却面无表情,恍如中邪。   看完监控录像的养殖场老板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去找小女儿,谁知小女儿把自己锁房间里,穿着昨晚一身血的睡裙和她玩了三年的娃娃亲密私语。   当他们闯进去,小女儿跟疯了一样的撕咬他们。   养殖场老板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女儿得什么病了,而是知道她中邪。于是赶紧重金请来村里的神婆。   神婆来看了一趟,一眼看出是个婴灵作祟。她对付婴灵还是有一套的,知道婴灵要靠哄,哄走它们,供奉它们,让它们得以转世投胎。   可神婆估算错了那婴灵不是普通婴灵,因此在和婴灵谈判的时候差点被杀死。   神婆说帮不了养殖场老板,但给了茅老的联系方式。   养殖场老板亲自上门请求茅老,茅老带着茅九上门。   到了养殖场,一跨进就感觉到浓重的阴气。   婴灵的阴气跟女人一样,甚至比女人还阴。他们都是刚出生的婴孩,说到底就是刚从阴界走到阳间,阴气自然重。   茅老让人把房子掀开,挖开地基,结果在地基再往下一米的时候挖到了一堆的婴儿骨架。那得是死了几十个婴儿,骨架全都堆在养殖场老板住的那房子底下。   怪不得养殖场老板的小女儿中邪了。   那只婴灵是转世投胎了好几次但是要么早夭要么被溺死要么被流产的可怜婴灵,迟迟不能转世为人令它转而戾气深重。   顺势吸收了几十具婴灵的怨气成为恶婴灵,附身在小孩的娃娃身上。后来又附身在小孩身上,开始抢占身体。   茅老在抓那只婴灵的时候疏忽了,让婴灵跑了。他们在追捕的过程中发现婴灵即将夺得肉身,却又阴差阳错被茅九破坏。   虽然最后那只婴灵还是跑了,但也难成气候。   说起此事的时候,茅九还说那只婴灵逃跑的时候扬言会回来报仇。 第100章 狐狸的尾巴   张小道说:“我调查了很多民间传闻以及联系一些拍摄到自家娃娃出现灵异事件的人, 但是民间有些被夸张化, 而网络上一些灵异视频又是虚假人为, 目的不过是哗众取宠。我那论文还差些真实例子, 唉,不好找。”   余宵晖被张小道愁眉苦脸的样子逗乐了, 于是提供主意:“你找钱队啊, 他是刑侦部的。处理很多案件, 肯定遇到过许多奇怪的例子,你找他问问, 要不然借机看看档案。兴许能找到例子。”   张小道眼睛一转,一拍手:“成啊。回头我跟钱队联系。话说回来,小山这是跟钱队,真打算学刑侦了?”   余宵晖不太清楚这些,但说道:“也挺好的,他喜欢就行。”   张小道点点头:“也是。”   余宵晖推推张小道:“别说那些, 这视频看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到时找钱队的档案看,咱来看点有意思的。我前天租了碟子和放映机,咱来看电影。”   张小道:“什么电影?有意思不?”   余宵晖:“挺有意思的, 大片。”   张小道兴趣也给提起来了, 一把扔下手机兴冲冲的等待。至于那什么邪灵娃娃研究,算了, 还是等例子吧。   看娃娃制作工艺流程,说好听是叫寻找娃娃弱点,实则他就纯粹是想找点话题胡诌, 好蒙混过关。   .   时间:2016年8月6日。   赵荟在浏览狐狸的尾巴交易平台上的一则公示,目光牢牢的钉在最末尾的天价酬金上。   尾巴是六个零。   太想要了,太诱惑人了。   赵荟敲着手指,在大腿上不断敲动,眼睛晃来晃去。不断吞吐着口水,神色带着紧张、兴奋和恐惧不安。   最后她的手放在鼠标上犹豫不决,想要点右上角X的动作变成了接下公示任务,添加联系人。   这倒是有些好笑,他们的联系方式是微信。   其实也不算多奇怪,能在狐狸的尾巴里面交易的都不会太在乎暴露信息。因为他们是同类,既然是同类,自然就不会害怕暴露信息。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但是同类很少。   很快,结交好友信息通过,那边发来信息:你接下任务了?确定了?   赵荟颤抖着手,没能完整的打出字来。   那边似乎知道赵荟的犹豫又似乎并不在意她是什么想法,继续打字:既然接下任务,那么就拜托你了。交易时间两个星期行吗?   然后又连续发来三个红包转账记录,赵荟点开,每个一万,总共三万。   嘟嘟。   又发来一条信息:这是定金。   赵荟盯着自己收到的三万块,最后打下一个字:好。   赵荟犹豫了许久,在第四天出门了。   她住在这栋小区B栋五楼,小区共有五栋楼。挺大。里面还有个中心公园。   她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是穿着碎花裙子,背着一个包包。出来的时候到外面的公共厕所换了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牛仔长裤和黑色外套,把自己裹的挺严实。   她还特地避开监控录像,到中心公园。   她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了一上午,盯着在公园沙坑里玩耍的孩子。到中午的时候,那些孩子被各自家长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在沙坑里玩。   那女孩家长忙,通常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女孩堆完沙坑后觉得没意思,因为没人陪她玩。她转头四下看,看到赵荟,于是走过来昂着下巴,颇为不礼貌的问:“你是谁?干嘛老盯着我看?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女孩脸上带着恶意。   她是个熊孩子……不,说熊孩子是侮辱这个词。因为父母忙,疏于管教的缘故,致使这个女孩性格极为恶劣。且善于演戏。   之前因为赵荟同样一副打扮坐在这里,结果被女孩说是人贩子,要拐带她。   差点害赵荟被打死,最后解释了一通才确定是熊孩子闹事儿。   赵荟险些被打死,脸上被扇了十几个巴掌,牙齿都被扇落了。当时义愤填膺的民众在发现赵荟无辜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女孩的父母只不在意的说孩子不懂事,还是个孩子嘛,就让赵荟别计较了。   赵荟如他们所愿,没计较。   计较了也没用,她无父无母,无权无势,不能计较。不敢计较。   女孩的父母开公司做生意,挺有权势,和赵荟公司有合作往来。   他们拿饭碗威胁她,她不敢计较。   可是现在他们也威胁不了了,因为公司传开她诱拐小女孩的谣言,她被公司开除了。靠着那么点钱度日,要不是父母还给她留着点钱,估计饿死都有可能。   那样好的一份工作,工资待遇都很好。虽然没权没势受人欺负,可是工资待遇真的好啊。而且她男朋友也在公司里。   可是工作丢了,工资待遇没了。男朋友也跟她分手,攀上上司。   赵荟沉默的接受这一切无妄之灾,她的沉默和乖顺令许多人满意,所以没有再多的逼迫了。   丢工作什么的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赵荟静静的看着女孩,那女孩有些害怕,便想离开。   赵荟突然对她说:“你不认识我了?”   女孩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赵荟摘下口罩,让女孩认出她。   女孩一见是赵荟,起先想不起来。   赵荟动了动唇角,想要笑。但是脸上的伤口让她笑不出来,于是干脆不笑了。   “上次你说我是拐卖小孩的怪阿姨,害我被打。这么快就忘了?”   赵荟这么一说,女孩就想起来了。正因为想起来,反而不害怕了。她记得这人当时被她耍的团团转,回去了还被父母夸聪明警惕。   因为赵荟被她耍的团团转且最后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女孩极为瞧不起赵荟,因此,她没有感觉到危险想逃,反而是趾高气昂的。   小小年纪,脸上已带上乖戾。   “你来干嘛?想要报复我啊?哼!到时我就说你毒打小孩,让我爸妈把你赶出去,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赵荟说:“我想请你帮忙,我上回被公司误会我拐卖小孩,公司把我炒了。你能不能帮我证明一下,帮我拍个视频。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   女孩掀开唇,露出恶意的笑:“我干嘛要帮你?像你这种又矮又肥又丑的人,被炒鱿鱼本来就很正常啊。要是你在我爸爸公司上班,用不了一天我都叫我爸爸炒掉你。”   赵荟附和她的话,哀求着说:“我请求您帮我,我可以付报酬。您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就算是ED娃娃——”   女孩眼睛亮了起来:“你有ED娃娃?”   赵荟连忙说:“是。我有两个,都是限量版。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女孩犹豫:“你不会骗我吧。”   赵荟:“不。我不会,我需要您帮忙,我想要您拍一个视频,只需要证明我没有拐卖小孩。我就能回去上班,只要我回去上班,我就把娃娃送给你。”   女孩明显心动了。   赵荟又说:“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我家看娃娃,如果你看中同意,我就送给你。”   女孩心动了,点头同意。   赵荟站起身,牵着女孩的手。重新戴上口罩,掩盖住诡异的笑。   她特意带着女孩走另一栋楼,然后又带着她回到B栋,特意夺过摄像头。她搭电梯,那辆电梯摄像头坏了,还没修好。   楼梯有监控且不好走,带着那小女孩,估计她也不乐意走楼梯。所以赵荟前几天特意破坏了摄像头。   现在就挺有用。   赵荟忍着脸上僵硬的疼痛,得意的笑。她带着女孩进入自己家,关上门。   女孩一进去就毫无家教的乱翻东西:“ED娃娃在哪?快点拿出来给我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我爸整死你。”   赵荟说:“我进房间拿。你先坐下,吃水果。”   然后她进屋,拿了根尼龙绳。走出来,女孩背对着她,不过一瞬就把客厅弄的乱七八糟。她却毫无自觉的闹着脾气。   就因为她的任性自私,就因为一时好玩,她被打的差点毁容耳鸣,工作丢了,男友跑了。她爸妈也只是留一句孩子不懂事,大人别跟她一般见怪。   呵呵,不见怪。当然不见怪。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见怪什么呢。   女孩不耐烦的大喊:“喂!好了没有啊。”   赵荟微笑:“好了。”   话音刚落,猛地把尼龙绳套进女孩的脖子,用力拉扯。女孩伸长腿直瞪,手乱舞着,面孔因痛苦的窒息而扭曲着。   赵荟见她越痛苦,心里就越快乐。这种被欺辱之后报复回去的快乐,真是痛快。   这种鱼肉他人的快感,怪不得有那么多为恶不仁的人。   良心是什么?善良是什么?那就是无权无势的人为保安全、求生存自我克制的牢笼而已。不过是有权有势用以牵制普通人的狗链而已!!   还不是一样是人?   可以掌握他们的生命,轻易的杀死,欣赏他们痛苦死去的模样。   赵荟一边用力勒紧绳子一边神经质的笑,从杀人的快感中竟然达到了高潮。   女孩死了,停止挣扎。   赵荟还紧紧勒着绳子,直到将女孩的颈骨勒断才平息了那种快感。   快感平息之后剩下的就是冷静,无比的冷静。   她冷静的遵从模拟了许多次的分尸手法把女孩分尸了,割下她身上最嫩的部位,冻存起来。其余用各种方式处理了装进垃圾袋中,然后又将难以处理的头部煮烂,直到面目全非之后放进冰箱冻起来。   分尸的过程中她穿上雨衣,血溅到雨衣上,地板上也铺了一层塑料袋,令血没有溅到地板上。   分尸完毕,脱下雨衣和塑料袋。扔进浴室,和女孩的衣服一起泡在浴缸里。回头查看地板上是否出现血滴,全都擦洗干净,直到确定任何地方都没有沾上血滴为止。   然后将女孩碰过的所有东西全都擦了一遍,指纹、掉落的头发、衣服纤维全都处理干净。   这些她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了,所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而且干净。   赵荟处理完这些之后出门了,避开监控录像,到公共厕所中换好衣服回家。这回没有避开监控,光明正大的回家。   到家后重新穿上雨衣,将浴缸中冲泡干净的衣服、塑料袋等重新洗了一遍,晾干。塑料袋拿出去扔了。衣服的话,赵荟仔细检查了衣服牌子,如果太昂贵就得毁掉,如果是普通牌子就拿出去捐了。   拿得远一点,一些捐物箱,直接投进去。不会有人特意去检查,直到他们把衣服大包捐出去,分散到山区。   谁都不知道这些是个被分尸的女孩穿的衣服。   她把冰箱中多余的尸体、头颅拿出来放进浴缸中,将早已备好的生石灰和盐卤按照比例分配好放进去,并注水。   然后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盯着看,看尸体如何一点点的消融。然后放水,水流走,露出底下的内脏、仍带着少许肌肉的骨骼。   重复同样的步骤,直到将整具尸体都融化成骨骼后。将骨骼捡起,砸碎。放入高压锅蒸熟,放入食醋。融化几个小时之后将骨头取出,轻易的砸碎成粉末,倒进了抽水马桶。   不眠不休的处理了一天一夜,终于把尸体处理完毕。   回去看着冰箱里特意割下来存放的女孩身上最鲜嫩的肉,还有两只眼睛。   赵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过去。又问那个人要地址,她好邮寄过去。   那边的人很快发来信息,并称赞赵荟。同时发来三万块红包,说是剩下的四万等收到了再给。   赵荟扯唇笑了笑,脸色苍白,眼神阴鸷疯狂。   关上冰箱门,回屋睡觉。   看,原来钱这么好赚。   脱离了社会秩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几天后,赵荟再次浏览狐狸的尾巴交易平台,发现有许多跟上次那个金主发出的公示请求,而且报酬更高。   上次那个人想吃人肉,这些公示里有些人想要吃处女的心,有些想尝试舌头,还有人想尝试妓女的子宫。   那些要求千奇百怪,但是报酬高。   赵荟眼神一黯,早知道当时就不要那么着急的处理女孩的尸体了。处女的心,能卖出很高价钱啊。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赵荟低头一看,是微信好友申请添加提醒。   赵荟看他的备注,他说是上一位客人介绍来的。   赵荟点了同意添加,那客人头一句就说:妓女的子宫,接不接?   赵荟回他:多少?   那客人给出了将近七位数的价格。   赵荟笑了一下:两周后等收。   抬眸,赵荟望着窗外的倒影,微笑。   倒影扭曲,恍如恶鬼。   .   2017年10月27日。   茅九抱着英短不断的撸,脚下踩着二哈的肚皮,对面坐着小山。   他眼神放空,小山则是翻着一本相册集,很认真的在看。   现在他俩没共同话题了,茅九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仿佛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终于谈恋爱的心酸感。   陆六手上沾着水珠走过来,他刚清理厨房,顺便大扫除了一番。现在终于清闲下来了,便走过来坐茅九身边。   非常自动自发的伸出双手,递到茅九面前。   茅九停下撸猫动作,抽出纸巾给他擦手。   陆六抬头一看小山坐对面,不动如山的样子。一下好奇就问:“小山不怕狗了?”   茅九边给他擦手边说:“还是怕的,只是没那么怕了。毕竟当刑警跟警犬要常接触,他被钱队训练了一阵,现在没那么怕了。而且嘿嘿蹲我脚下呢。”   陆六低头一看,正对上二哈的蠢脸。二哈敞开肚皮,充当茅九脚垫,一动不敢动。顿时颇感惊奇,要让蠢二哈安静下来不容易。   “嘿嘿快成你小弟了。”   茅九给他擦完手之后又给上护手霜,陆六手好看,但是家里家务都是他做的。洗衣做饭大扫除,偏偏他还有洁癖以及一堆穷讲究,有时候衣服扔洗衣机洗就行他非得手洗。觉得机洗不干净。   陆六可是风水天师,天师那手都得好好保养,宝贵着呢。像这么嗟磨下去,迟早变粗边丑。   所以茅九给他涂护手霜涂的挺勤快。   每每被茅九涂护手霜,陆六就觉得自己是被深深宠爱着的。于是迫不及待想要炫耀,但找不到可以炫耀的对象。   现在终于对面有个小山,人家不理他们。低头兀自看着相册,陆六难受。   那种有宝贝想要炫耀但是被憋着的感觉难受惨了。   憋着憋着,茅九涂好了。没机会炫耀了。   陆六心情低落,给自己手来了个自拍,发到家庭群和朋友圈,附议:亲亲男朋友给涂的护手霜。   这小贱人一般的炫耀心思没谁了。   偏还有一大堆人顾忌着他是总裁不得不在下面点赞撒花,要不是总裁早被踢翻滚粗了。   一天照三餐、下午茶加宵夜的发狗粮,没见过这么烦人的总裁。   发完后看到别人羡慕嫉妒的恭喜,陆六美滋滋的收回手机继续赖在茅九身上。   茅九任他赖着,反正他挺喜欢宠陆小公主的。   抬头一瞧对面小山眉头紧皱,脸色凝重的模样,不禁问他:“小山,看什么呢?”   小山正看得入迷,被叫了三四次才反应过来。   合上相册集说道:“没。钱队让我看一些刑侦案件,这是那些案件中发现的尸体相册以及身上检查到的伤口、死亡原因。”   茅九点头,倒也不太感兴趣:“是看到疑惑不解的地方了?”   小山垂眸:“不是。”   茅九:“那怎么愁眉苦脸的?”   小山沉默了会儿,说:“我是看死者生前受到的虐待而心情难受。”   茅九愣了一下:“生前受到的虐待?”   小山把相册递给他,指给他看:“这个,身份是高级俱乐部的应召女郎,有段时间失踪了两个月。之后被发现丢弃在垃圾场,在她身上发现多处致命伤以及无数伤口,经检验她是被虐杀而死。”   杀人有时出于报复,有时仅出于感官刺激。无辜者被杀是很可怜不幸的一件事,但是倘若与无辜者被虐杀相比,却又是幸运的。   你永远无法想象被虐杀者生前曾遭遇过怎样恐怖的折磨和伤害,又是怎样从求生的强烈意志到最后只求一死解脱。   人类折磨同类的手法层出不穷且充满‘惊喜’。   茅九接过相册,翻开来看,只看第一页死者的模样就觉恐惧。那已经是张面目全非的面孔,浑身焦黑。   即使如此,似乎还能从尸体扭曲的肢体中看出她曾遭受到的虐待。   小山说:“旁边有死者相关资料以及伤亡尸检报告。最后是发现死者身上缺少了一个子宫,是死者生前被挖走的。”   生前,不是死后。   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手段。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杀死死者。   茅九拧眉,只看了照片,问小山:“是仇杀还是连环凶手作案?”   小山摇头。   陆六问:“都不是还是不知道凶手?”   小山说:“不知道是不是仇杀,但似乎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也曾经怀疑是连环凶手作案,但是过了一年只发现这一起虐杀案。所以可以排除连环凶手作案可能性。”   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齐齐低头看那本相册集以及旁边的死亡尸检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韩国有一起未成年少女把女孩骗到家里杀死并和网友另一个有钱少女交易,把女孩分尸后将其大腿肉和手指邮寄给该有钱少女。因为该有钱少女想吃人肉,已经想收藏手指。后来被告的时候,请了十二位律师辩解。但因成年,被判无期。杀人的少女未成年,只能判二十年有期徒刑。该少女企图用自己有精神病躲过刑罚,并在监狱中沾沾自喜自己杀人。还说不过是二十年,等她出狱后,还年轻。   另:文中所有案件都是有所联系的。 第101章 九宗悬案   照片中的第一张照片是已将被肢解的尸体重新拼接起来,但是仍然缺失了一些部分。   后面的照片则是被分解开的肢体, 只剩下头部、躯干, 一手一足。躯干被烧焦, 一手一足仍有伤痕,骨骼碎掉。   头部被煮烂,面目模糊。   内脏丢失了许多,根据探查最大可能性是被喂食路边流浪狗。   这些只是表面能够看到的,根据尸体尸检报告发现该女尸生前遭受多番虐待。身体虽多处被破坏, 仍可发现其躯干伤痕累累, 更为可怕的是解剖之后发现死者胃囊含有人体排泄物。   即有可能死者在生前被逼迫吞吃排泄物, 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都遭遇到了可怕的虐待。   女死者下体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害, 腹中还有四个月大的死胎,胎盘流出,卡在子宫口。   他们追查不到凶手, 虽然根据未被破坏的躯体部分进行DNA配对确认死者身份, 并从查出死者生前曾失踪两个月之久。   女死者生前有个男友, 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已从良半年, 腹中也有四个月大的孩子。但因之前为女招待, 可能得罪过某些权势不法之人。   可太查到, 后来根据目击者说是看到有几个男性架着女死者离开。但他们去调查那几人却发现他们在女死者失踪两个月天南地北,都没有相聚在一起。   被带去问话的时候, 曾与女死者最后接触的几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口供。全都声明只是见到女死者是熟人,便想拉着她一块儿玩。   当女死者奋力反抗的时候他们就反走她,然后各自回家。并没有再见到女死者。   根据调查确实如此, 但这么一来就断了线索。只猜测可能是女死者在被带到旷野荒凉之地独自回来的时候遇到杀人,被抓走折磨了两个月。   虽然不知道女死者到底是被谁害死,而且根本毫无线索可以查起,但是仅凭尸检报告可以得知女死者曾遭遇的虐待远比尸检报告呈现出来的还要可怕。   因为女死者身体肌肉组织等都被破坏了许多,伤口也被破坏了。且有部分肢体没有找回,有些不是当事人就不清楚的可怕虐待根本无法描述出来。   可以想见两个月死者所遭受到的虐待绝对超出他们的想象。   世界犯罪史上,有无数被发现的可怕虐杀案。有些光是听描述便骇人听闻,遑论当事人。偏偏犯罪者虐杀死者之后因为国情和年龄问题无法被判处死刑,被监禁十几年之后照样出来生活。   而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犯下过多么可怕的罪行。   茅九看完那一长串的尸检报告和照片,立马合上照片。浑身难受的紧。   陆六赶紧给他按摩头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解难受感。   茅九问小山:“你经常接触这些也不怕心理出毛病?”   小山愣了愣:“还好吧。我们定期有组织看心理医生。”   茅九嘴角抽抽:“我现在有些后悔让你跟着钱队了。你才几岁他就让你看这些,也不考虑考虑你心理承受能力。揠苗助长也不是这么个长法。”   小山赶紧说:“我没事。我承受得来。”   茅九:“你自己当然认为你承受得来。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三观没形成的时候,容易被影响到心理。你自己意识不到,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就病入膏肓了。”   小山不认同茅九的话:“九哥,我没事。”   茅九抬手,阻止他说话:“没事,九哥不是不让你跟着钱队。别担心。”   他只是得跟钱队聊聊,别再揠苗助长了。心疼培养人才也得注意小山还是个孩子,别看稳重懂事就能忽略他年龄。   他还没到十五岁,这年纪最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要是没处理好影响到三观就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到时候想要纠正过来都难了。   钱队那作为,别到时候没给自己培养出个人才反而弄出个高智商犯罪型人才就好。   听茅九这么一说,小山倒是放心了。他就是怕茅九不让他跟着钱队学。虽然之前有些拒绝的意愿在,但是自从和盲婆打过一通电话说开了之后就专心跟着钱队学习了。   小山放下心之后突然想到:“九哥,能不能找人跟死者共情?这样就可以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陆六接茬说:“就算找到犯罪嫌疑人没有证据怎么抓人?难道到时就说是因为和死者共情,死者告诉你的?”   小山说:“当然不是。只要确定犯罪嫌疑人,想要找到证据就很容易了。百密一疏,即使时间过的再久,犯罪者处理的多么完美,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留下证据的。”   茅九失笑:“这话说的跟个刑警一样,但是共情不行。”   小山不解:“为什么?”   茅九说:“你以为共情无害?”   小山:“难道不是吗?”   所谓共情不过是利用灵魂共享对方的感情和记忆,但是对方受到的伤害并不会出现在共情者身上。   茅九说:“共情可以,但和被虐杀而死的灵魂共情不行。共情是共享死者灵魂的感情和记忆,像一般横死的灵魂,和他们共情在经历他们死亡的时候都会受到极大的惊吓,必须及时将共情的灵魂引出来,并稳定住共情者的魂魄。像这种被虐杀而死的……两个月,失踪了两个月,假使只是被虐待了两周,每日每夜的痛苦,会让共情者也遭受着那样的痛苦。这痛苦还不是皮肉痛苦,而是烙印在共情者魂魄里能够把人折磨致死的痛苦。即使是共情者也会被吓到灵魂紊乱离开身体逃跑。”   小山颇为震惊,他一直以为共情是没有伤害的。但是如同九哥所说的身临其境去感受被虐杀而死的人的痛苦,也的确毛骨悚然。   全身都在抗拒。   小山泄气:“我知道了,我错了,九哥。”   茅九颠了颠手中的那本相册:“这里面都是至今没找到凶手的悬案?”   小山:“对。钱队让我带回来看,希望能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陆六好奇之下,拿过来翻看。发现这说是相册,其实说是悬案卷宗更合适。翻开还有个目录,一数,竟有九宗悬案。   “钱队让你看的这九宗悬案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小山一愣,不明所以:“啊?”   茅九也满脸不解:“怎么说?”   陆六快速的翻手中的本子,过了一遍之后说:“警局里历年来的悬案压了很多,没那么少。一般来说,悬案卷宗是各自分类,不会集中在一起。一是容易混淆,二是不容易登记。但是这九宗悬案归于一个卷宗,那就说明它们有一定的联系。另外——”   他翻开两个相隔比较远的悬案,将时间指给茅九看:“时间上来说,有六七年前的,也有一年前的。这样就可以把用时间归类卷宗的可能性排除。时间跨度那么大的悬案分类在一个卷宗里只能说这九宗悬案有类似的地方。”   茅九接过卷宗,重新翻看。   顿了顿,陆六又提示:“而且你能想到的事情,比你经验丰富的钱队也能想到。”   别看老钱一张忠厚老实脸,内里却可以跟狐狸称兄道弟。   茅九:“什么意思?”   陆六:“意思就是说也许这卷宗压根就不是给小山看的。”   小山:“那是给谁看——”   知道了。不是给他看,是专门给茅九和陆六看的。   小山脸色顿时沉下去,虽然他感激钱队栽培,却不喜欢他利用他算计九哥。   茅九抬眸,说:“别瞎想,就算没有你,钱队也会找上别人。既然他有心让我和六哥插手这事儿就一定会下套给我们钻。”   小山还是觉得挺愧疚,抿唇问:“那九哥,你打算管这事儿?”   茅九翻着卷宗,神态悠闲:“都明知是套了,还往里钻不是傻吗?”   闻言,小山幸灾乐祸的笑了。   其实钱队找茅九办事儿,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堂堂正正,别算计他。这么简陋的算计,一被识破,谁都不会开心。   陆六扫了一眼小山幸灾乐祸但也松了口气的模样,没说即使茅九不往里头钻,老钱也会找上门。   老钱这算计,目的就不是让他们往里头钻。而是要让他们看,看到这九宗悬案。假如九宗悬案较为特别,涉及到某些灵异类事件。   茅九瞧见了会感兴趣,一旦起了兴趣再来说服就轻易多了。茅九被说服了,陆六也得去。   这些事儿茅九看得透,那么说只是骗骗小山。免得他跟老钱生嫌隙,耽误了未来。   左右老钱的出发点也不是坏事。   陆六下巴搁茅九肩膀上,看着他手里的卷宗:“看出什么了?”   茅九微微侧脸:“嗯……这儿。除了其中一桩女童失踪悬案之外,其余的案件都是身体缺失了某个部位。这些尸体大部分是被分尸了,有些躯体找不回来可能无法判断那些失踪的部分是被扔在其他地方还是被用作某种用途。”   陆六:“嗯?”   茅九把卷宗往陆六那儿挪,让他得以看清楚些。食指点着卷宗指给他看:“这是去年一起女童失踪案,根据监控器监控是被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女子带走。本来以为是一起普通的拐卖儿童案件,但巧合的是女童母亲梦见自己女儿向她哭诉,说是脖子疼,找不到衣服和手指。然后又梦见自己女儿满身是血,四肢分开。开始没人当回事,但是颇具戏剧性的是女童母亲神思恍惚去女儿学校想接她回家,恰好遇到学校路口的义工站在处理好心人捐赠的物品,正要打包。女童母亲就看到了女童的鞋子和小背包。”   如果是普通的拐卖儿童案件就不会特意将女童的鞋子和小背包投进义工站的捐赠箱,并且警方经过调查分别在其他义工站的捐赠箱中寻找到女童的衣服、裤子和外套。   因为女童奶奶会在女童的穿着衣物内衬绣几乎看不到的字母,所以可以肯定那些就是女童的衣服。   将女童的衣服分别投进城市中各处的义工站捐赠箱可以想见女童肯定遭遇不测,再加上女童母亲的怪异的梦,恐怕女童还被分尸了。   警方出动许多人追查,没有线索。本来犯罪目标锁定在曾与那女童有过节的一个女住户身上,但最后发现对方有不在场证明且根据监控录像,确实和拐走女童的不是同一个人。   因此最后这宗案件成为了一起悬案。   陆六看完之后说道:“凶手不一定非常聪明,但绝对谨慎。如果女童真的是被分尸,那么她在那之前一定是先把女童的衣服脱下来,保持干净完整。然后将衣服捐赠给义工站捐赠箱。毕竟城市很大,人口多,几乎所有的杀人案件证据都在垃圾箱或是垃圾堆里,极其容易找到。”   无论多少垃圾,只要是城市里的垃圾都会被运往固定的垃圾场所。而城市垃圾巨多,不可能一时焚烧完全。证据在垃圾堆里,只要有心寻找就会很快被找到。另外一点,环卫工人或是流浪汉都会习惯性去垃圾桶中翻找东西,如果是沾满血的破碎衣物会立即被发现并报警,如果是干净的衣物就会捡回去自己使用,更加容易暴露人前。   所以那些分尸之后还把尸体或是尸体衣物往垃圾桶扔还以为销毁证据的做法是最蠢的,那分明是最直接暴露的做法。   而杀死女童的人显然很谨慎,把女童衣服鞋子都扔到捐赠箱中。毕竟没有谁会去翻捐赠箱,而一旦打包就会被运往全国各贫困地区。再加上学校义工站旁边的衣物捐赠箱是不记名捐赠的,更加完美销毁证据。   “凶手性格这样谨慎,难怪成为悬案。”   追捕杀人凶手最害怕遇到的不是高智商犯罪型天才,而是极其谨慎低调的罪犯。 第102章 见鬼   陆六伸出手翻放在茅九怀里的卷宗:“除了女童失踪这案件,其他案件怎么回事?”   茅九抓住陆六乱动的手, 给他翻到自己觉得奇怪的案件上, 指给他看:“这起, 一对男女,死在家里。是六七年前的案件,是被勒死的。同样是分尸,但是分完之后,尸块却都完整的放在冰箱里。但是根据调查以及从卧室里的一张孕检表可以得知女人怀孕四个月大, 但是子宫连同胎盘不见了。”   陆六若有所思:“四个月大的胎儿……跟前面被虐杀的女死者一样。不过死法不一样。”   上一起案件的女死者是被虐杀, 而且子宫和胎盘都还在。这一起则是子宫连同胎盘都被拿走了。   茅九说道:“不一定没关系。其实这对男女也是被虐杀。”   茅九指着被拿出来的尸块, 已经拼接成完整的人形, 看起来很恐怖。   奈何两人都司空见惯了,于是都一脸淡然的看着。   照片的旁边有尸检报告,陆六目光落在上面看:“碎肉、骨骼不均和后期整齐均匀相对比, 得出这对死者可能生前被分尸。”   死后分尸和生前分尸, 区别就很大了。   人死之后失去痛觉和意识, 任人折腾尸体也只会令他人产生凶手残忍的直观想法。相反, 生前分尸, 人们第一反应是死者的痛苦。   那种场面必定是哀嚎阵阵。   茅九说:“男死者, 腿部、左手部的切割伤口凌乱,碎肉很不规则。血管血液凝固、肉块腐烂流脓结痂程度, 另外则是右手部和头部的切割口比较规则。可以说明男死者在生前遭到分尸,因疼痛不断挣扎导致切割时候伤口凌乱、碎肉不规则。女死者——”   陆六接下去说:“女死者似乎遭遇到更多的痛苦。”   茅九看了一瞬,点头:“是。”   从女死者的伤口上来看可以发现切割她的凶器是小型刀刃, 而不是诸如斧头、砍骨刀之类的利器。   男死者从伤口形状可以判断出杀死他的利器是斧头、砍骨刀之类的大型利刃。女死者当然也是生前被分尸,且是更为折磨人的分尸。   她的四肢是分段被割开的,从关节处被割开。即说明她遭受到的伤口是男死者的两倍之多,遭受的痛苦是男死者的无数倍。   腹部被挖开一道口子,里面的子宫并胎儿被取出。可以想见当时女死者还是清醒的,这不必尸检都能猜测得到。   对待女死者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只能说明凶手极为痛恨女死者,而最好的报复方式不仅是让她痛,还让对方亲眼看着自己腹中孩子被剖出。   作案手法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茅九往下看,并说道:“当时锁定的犯罪嫌疑人主要有两个,其中一个嫌疑最大。几乎被确定罪行,这人是男死者的前女友。据调查,男死者曾有个前女友,是青梅竹马。前女友供养男死者上大学,但男死者毕业后抛弃前女友,和师妹即为女死者在一起。女死者似乎知道男死者有女友但仍旧横插一脚,并当众口出恶言侮辱诋毁前女友。”   陆六皱眉。   这就是一起凤凰男忘恩负义、 绿茶婊小三上位的典型社会事件。虽然死不足惜,但是被那样残忍的杀害,甚至连同腹中孩子一块被杀,确实过于偏激可怕。   “最后为什么没有被确定罪行?”   “不在场证明充足。”   茅九翻过篇,指着另一起和这起案件靠在一块儿的案件:“这起悬案也是一对男女被杀,同样是情侣。虐杀痕迹很重,生前分尸,不过手法比上一宗老练。时间发生在去年十月份。男女死者都是一家大型公司主管,女死者是男死者上司。男死者曾有个女友,也是同个公司的普通职员。女友被解雇,男死者当即分手并转头和女主管在一起。两人同居,此时女主管有三个月身孕。她死的时候有四个月身孕,被分尸的时侯子宫和腹中胎儿都被拿走了。”   陆六:“同样是男劈腿女上位,怀孕四个月,子宫被取走。生前分尸……是同一个凶手?”   茅九摇头:“大概是。相似性很多,但奇怪的是警方怀疑的对象却是男死者的前女友。”   和前一宗案件相似点非常多,多到巧合的地步。   陆六低头看:“我看看……不在场证明充足?又是这个原因?”他顺着资料往上看,看到那个被怀疑为凶手的对象名字——“赵荟?”   这名字有些熟悉。   茅九皱眉:“好像在哪儿听过。”   对面的小山弱弱举手:“前面女童失踪案那里,曾与小区中一个女住户发生过矛盾。那个女住户名字就叫赵荟。”   原来是她。   之前女童失踪案,警方也怀疑过赵荟。但是女童是个熊孩子,家长过于溺爱孩子,因此并没有好好的教养孩子,导致这孩子经常恶作剧。   正是因为这女童对赵荟的恶作剧害她被扇耳光,以及被公司解雇。照理来说确实是有作案动机,而且杀死前男友和三了自己的女上司也有作案动机。   偏偏动机有了,找不到证据,而且赵荟也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两起案件中她都是被主要怀疑的对象,要么赵荟的确是凶手,而且是个聪明谨慎且可怕的杀人凶手。要么她就是无辜的,单纯倒霉而已。   两起案件发生时间也就相隔两个月,时间相近。的确很让人怀疑赵荟,偏偏又没证据。   茅九翻了翻卷宗,问:“没有赵荟的照片?”   小山说:“没有。不过不用照片,赵荟好像是网上挺有名的主播。”   “主播?”   小山:“嗯。好像是直播……呃,见鬼。”   茅九皱眉:“什么玩意儿?”   小山说:“直播见鬼。现在有很多直播,是热门行业。非常赚钱,要靠观众,也就是人流量。所以为了吸引人流量就出现了各式各样奇怪的直播,因为人们对鬼都挺好奇,但是不敢去看。所以就有了见鬼直播,通过看别人直播那些见鬼游戏然后观测那些游戏是不是真的见鬼游戏。”   因为自己不敢尝试,于是就看别人尝试。玩的也就是刺激。   “所以赵荟这直播办的风生水起,似乎还跟某直播平台签约了。一般播放时间是在午夜十二点。”   茅九:“她直播多久了?”   小山:“算起来差不多快满一年了。”   一年?   如果真是直播见鬼游戏,应该会引来一些脏东西。   “没出过事?”   小山摇头:“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   此时陆六已经用手机百度了赵荟这人以及她的见鬼直播,递给茅九看:“没有出过事。但是据说有那么一两期确实出现过灵异事件,但人没事。”   茅九接过手机看,看完全程只觉得哪里不对。   见鬼直播就是直播一些见鬼游戏,也可以说是招鬼游戏。这些东西一般很容易吸引某些东西出来找替身。   如果真的出现灵异事件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赵荟才对,但事实却是人没事。   茅九随意点开一集录下来的直播观看,发现是一个在空房间围着一根白色蜡烛讲鬼故事的视频直播。   据说在凶宅里每个人点燃一根白蜡烛,轮流讲鬼故事。讲完就要把白蜡烛吹熄,一直吹灭到最后一支白蜡烛就会发现人群中多了一个人。   视频开始是赵荟在跟观众打招呼,然后介绍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凶宅,男女主人曾经被杀屋中并被分尸。   是个名副其实的凶宅。   然后他们开始玩,总共有九个人。   九个人围成一个圈,面前摆着九支白蜡烛。点燃了,屋内的灯被关掉,只剩下闪烁的烛光映照着每一张模糊的面孔。   每个人讲完一个鬼故事就吹灭面前的一支白蜡烛,一直轮流下去。   茅九没耐心听他们讲,就往前划动。一直到结尾,吹灭最后一支白蜡烛的时候暂停在一个画面。   白蜡烛熄灭了,没有烛光。屋内一片黑暗,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起,将窗帘吹开。月光洒进来,人影幢幢。   仔细一数,发现多了两个人影。   没有数错,一开始是九个人影,最后是十一个人影。其中两个多出来的人影站在众人身后盯着他们。   观众有些信了,觉得惊悚。有些不信,觉得这是假的。毕竟是直播,蜡烛吹灭的那一刻,屋内就变暗了,谁知道会不会趁机跑进去两个人。   但是那两个人影在直播中只出现了一秒,太快也太真实,但又陷于黑暗中。所以真假难辨,倒也被列为见鬼直播中的灵异事件之一。   最后灯光亮起,赵荟在跟观众说再见。当屏幕黑屏的时候,茅九一瞥瞥见一样莫名有些眼熟的东西,于是倒退暂停。   盯着那样熟悉的东西,挥手招呼陆六。   陆六就在他身侧,贴的极近,也跟他一样观看了整个直播。   茅九:“有没觉得这柜子很熟悉?”   他指的是就在赵荟身后的一个木质橱柜,陆六盯着看了几秒,突然抓起放在一旁的卷宗翻开到六七年前被生前分尸的一对死者那儿,有张照片,地上是拼接好的尸体,旁边是一个橱柜的下半部分。   那下半部分就是赵荟身后的那个木质橱柜,而照片中的木质橱柜旁边曾有一个冰箱。冰箱里曾经冰冻着尸块。 第103章 幼童   茅九:“赵荟在第一起情侣生前被分尸的案发现场玩见鬼游戏,她是故意还是无意闯进去的?”   陆六:“巧合太多了。如果是故意, 这女人就很恐怖了。”   如果是故意那就说明所有事情赵荟都知道, 并且很可能和情侣生前被分尸的案件有紧密关系。即使是第一起完全没有赵荟参与的情侣生前被分尸凶杀案, 但也不无关系。   毕竟巧合点那么多,而赵荟身上的疑点也很多。   如果不是她有不在场证明,恐怕早就被定罪。   茅九说:“赵荟这人应该重点调查。”   陆六:“恐怕钱队也是这么想的。”   赵荟疑点那么多,警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在警方的密切关注下仍旧找不到将赵荟定罪的罪证,要么她真的无辜, 要么她很谨慎。   就连茅九和陆六看到这些报告都倾向于后者。   赵荟不可能无辜。   茅九:“警方也不可能耗费大量时间在赵荟一个人身上, 应该是不得不从赵荟身上撤回监视。不过仍旧是把她当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不然不会把她放进这九宗悬案里让他们看见。   陆六:“钱队让我们俩接手管这事儿, 难道就因为赵荟玩见鬼的游戏, 和灵异事件挂钩就让我们来管?”   茅九:“就算真是灵异事件不是应该申请有关部门来管吗?”   自从上次得知所谓有关部门就知道其职责,如若城市里发生某些无法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都会交由有关部门接手处理。   陆六:“再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九宗悬案……除了可以确定失踪或死亡对象都是被分尸, 暂时找不到共同点。”   茅九想了想:“再看看吧。钱队把九宗悬案放在一块儿总有他的道理。”   .   赵荟下车进入某直播公司, 一进去就有许多人上来追捧着她。   因为她的胆大和标新立异, 使她的见鬼直播成为该直播公司最为受欢迎的节目。就连公司老总都直接捧她。   她的直播节目是关于见鬼游戏, 有时候需要许多组员。即使只是参演一集也可以得到许多利益, 所以有许多人都想通过讨好她进入她的见鬼直播。   但是赵荟从和直播公司签约的时候就规定, 见鬼直播里面的人只能由她自己带来的八个人。   他们那个团体共是九个人,六男三女。   直播半年, 没有变过。   即使有人去挑拨离间也没有用,其他八个人对赵荟言听计从。   最后他们放弃了挑拨离间而希望赵荟能增加成员,因为最近老总说要在见鬼直播成员中再添加一员。   赵荟冷笑, 直播成员不是谁想当就能当。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直播,也不是见鬼。   老总秘书过来叫她:“赵荟,刘总让你过去 。”   赵荟:“知道了。”话应下,转身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遇到许蜜。   许蜜三十多岁,比赵荟大九岁。也是直播成员之一,是赵荟最为相信的人。   许蜜说:“我听到刘总叫你。应该是想说服你让许雯晶加进见鬼直播,成为成员之一。”   赵荟露齿一笑:“他睡了许雯晶,当然要给她一点好处。”   许蜜问:“那你要让她加进来?”   许蜜这一问只是随口,她知道赵荟不会让许雯晶加进见鬼直播。因为他们的见鬼直播根本就不是给普通人看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加进来的。   赵荟:“现在还需要用到直播平台,不适合和刘总撕破脸皮。”   闻言,许蜜皱眉:“你真要许雯晶加进见鬼直播?”   赵荟:“有什么不行?”   许蜜:“你知道我们……许雯晶是普通人。”   赵荟纠正许蜜:“许雯晶不是普通人,她是很棒的材料。”   许蜜惊讶:“你是说?”   赵荟微笑:“我们不是正好缺少材料吗?刘总很贴心啊。一看我们缺少材料就给我们送了过来。”   许蜜有些担忧:“好歹许雯晶是刘总捧起来的,最近小火了一把。认识她的人有些多,我担心——”   赵荟打断许蜜:“红人不是更有意思?还是说……许姐,你怕了?”   许蜜猛地抬头看着脸上带笑眼中毫无笑意的赵荟,说道:“我怕?你觉得我会怕?像我们这种人,一旦害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还不想死,赵荟。”   赵荟眼中带上笑意:“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许姐。”   许蜜嘲讽的笑了一下:“我担心的是毕竟是直播,而且许雯晶小有名气,一旦消失恐怕会引来麻烦。”   赵荟说:“怕什么?小有名气也只是围脖网红,三不知的小野鸡。掉进水里也溅不出水花。再说了,谁要让她消失了?”   许蜜:“你的意思是?”   赵荟:“最近社会没发生什么有意思的命案啊。有些无聊了。”   许蜜懂了赵荟的意思,但她比赵荟谨慎却没有赵荟的聪明。因此内心深处颇为不赞同赵荟的做法,只是赵荟不会听进别人的劝告。   赵荟在房里打扮了一会儿,戴上漂亮的耳环之后到刘总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见许雯晶慌张的站起,匆匆忙忙的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赵荟心里暗暗嗤笑,她敲了好几下门。声音响亮的很,许雯晶不会听不到。她是当作听不到,好让她看清刘总和她许雯晶的关系,别不识相。   刘总和赵荟见面,一开口是一番打太极的绕口舌。本是想让赵荟先开口,奈何对方闭嘴了嘴巴就是不说。   许雯晶又在一旁盯着他,没法儿,刘总只能直接把目的告知赵荟。末了,又有些干巴巴的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因为赵荟在,他这直播平台才火起来。所以要捧着赵荟,至少在她还火的时候要好好捧着,让着。   许雯晶闻言,恼怒至极。   赵荟偏头盯着许雯晶看。   许雯晶身材火辣,凹凸有致。一张整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极其不自然,看的就浑身难受。   赵荟嫌弃,但是目光落在许雯晶的身材上有变得火热了一些。那柔软挺拔的胸部和翘臀,恐怕会有不少人喜欢。   许雯晶被赵荟的目光盯的有些恐惧,她知道自己的脸不怎样,但身材绝对属于女神级别。而这也一直是她的直播卖点,要不是扫黄打黄工作让她无法再利用身材作为卖点也不会求到赵荟头上。   因为身材好,所以赵荟向来能分辨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包含了什么情绪。   女人的目光是羡慕嫉妒,男人的目光是饱含色欲。而赵荟的目光,火热又冰冷,像是在估摸着一样货物。   看到令人满意的,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的货物时便带上火热,但货物是死物,于是便带上了冰冷。   冰冷又火热的目光,诡异而不舒服。   许雯晶皱眉正要斥责,赵荟便开口答应了。一时高兴便忘记去计较那样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只以大约赵荟便是那样的人来安慰自己。   赵荟垂眸低头,无视许雯晶和刘总兴奋和满意的情绪。唇角微微勾起,隐隐露出神经质的疯狂。   .   茅九翻开第五宗悬案:“幼童失踪?”   第五宗悬案看上去就跟普通的拐卖幼童案差不多,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但寻常普通的案件不会成为悬案,也不会和前面四起凶残的凶杀案并排在一起。   茅九来回翻看,发现的确是很普通的幼童失踪案,似乎是因为被拐卖了。的确很普通,没有奇怪的地方。   陆六看他疑惑的模样,便问:“看到什么奇怪的?”   茅九这回没讲,而是把整本卷宗放到陆六怀中:“你看看,我看不出奇怪的地方。”   陆六接过卷宗,第一回 看确实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他便重新看了一遍,仔细的看那些资料。   茅九说:“难道钱队弄错了?”   陆六:“你觉得有可能?”   茅九当即否决。   钱队没到糊涂的地方,那就说明第五宗悬案有特别的地方。   重新看了一遍并且记住那些失踪的幼童名字之后,陆六陡然就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他说:“这些丢失的小孩相貌不俗。”   第五宗悬案里面共丢失了十七个孩子,最早失踪的是在七年前,最晚的是今年二月份。   嗯?   茅九突然坐直身体:“不对。丢失的十七个孩子是有相关联系的。”   陆六:“说说看。”   茅九指着那十七个孩子的资料和照片:“七年时间失踪的小孩起码是十七的几十倍之多,但是把七年前到今年二月期间失踪的孩子并列在一块只有十七个小孩的档案。这说明他们是有相关联系的。对了,你发现了什么?”   陆六:“他们的身份。本来我也没注意到,但是恰好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十七个幼童身份非富即贵。有些是知名企业家的小孩,有些是高官政党的小孩。”   茅九迟疑:“单单是因为身份就列为悬案……这理由不成立。”   陆六:“有没有可能拐走他们的是同一人……或者说,同一批人?”   茅九:“有这个可能。而且幼童被拐卖的条件之一,应该是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孩子。” 第104章 夏娃9   如果真如茅九所说的,被拐卖的幼童前提具有较高社会地位。那么原因呢?   假设是普通的拐卖幼童案件, 大都会选择没有权势、身份普通的幼童, 一是不会引来大麻烦, 二是对方有权势那么后续一系列追查会让人贩子焦头烂额。   根据资料,这十七个幼童被拐卖之后其家庭并没有收到任何陌生电话。这就可以排除绑架勒索的可能性。   相貌姣好、社会地位较高的幼童……帝都绑架有权势家庭背景的小孩还可以顺利逃脱,毫无痕迹……   茅九实在想不通:“如果十七起幼童失踪案件有所关联……好吧,我猜一定有关联,目标太过相似。那么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团伙犯罪。”   只有是团伙犯罪才能在帝都重重警网之下和重大权势之人手中顺利逃脱, 且应该是个很大的犯罪组织。   不过——   “但我想不出他们的目的。”   绑架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幼童, 冒着那样巨大的风险却没有要赎金。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六盯着那十七张照片看, 十七张照片可以看出每一个被拐带失踪的幼童都拥有比同龄更为精致可爱的容貌。   他身处在这样一个阶层, 曾经听过某些人会对幼童产生‘性’趣。但也只是听说,倘若知道,非得把人废了。   不过他是有接触过的, 亲自接触过。   他曾经出过一个秘密任务, 地点在国外。当时目标人物常去一家高级俱乐部, 高级俱乐部表面很正常, 普通的应召女郎。   之所以称为高级也只是因为里面的应召女郎比较漂亮, 且曾经身份地位较为高。说到底, 就是高级交际花。   高级俱乐部本来就是妓院,钻了法律空子而已。   可是那家高级俱乐部的表面只是伪装, 应召女郎只能服侍普通人。真正昂贵的货物在高级俱乐部最顶层。   除非拥有一定身份地位以及俱乐部的登记在册的客人才能进去。   陆六本想跟踪目标进去,但进不去。   因为高级俱乐部最顶层的人记得认识每一个客人,并且他们拥有高科技可以识别经过化妆或是移植皮肤改变面貌的间谍。   而且进入俱乐部最顶层的客人不仅是被记住面孔, 还有指纹、瞳孔记录。   极其严格的排查,那个国家警方一度怀疑那是个毒品交易会所。   如果不是陆六连续蹲守高级俱乐部几个月,最后发现有人提着一个垃圾袋扔进车后厢并往市郊山野开。   行迹可疑,出于直觉。陆六跟踪上去,等人走了挖出那个被随意埋葬的垃圾袋子。打开来看,是一具浑身赤裸、布满伤痕的幼女尸体。   幼女睁着无辜的湛蓝色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天空,早已失去了光彩。全身佝偻着,似乎是因为生前遭遇到的疼痛。赤裸的身体上布满青紫痕迹,下体残留白色浊液。   她似乎到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都在承受着可怕的痛苦,以为自己身处于地狱,周遭充斥百鬼众魅。   或许死亡于她而言是解脱。   陆六颤抖着手,胸腔被什么梗住,难受、痛苦和巨大的愤怒将他淹没。但是冷静又同时占据了他一半的思想。   于是他脱下大衣裹住幼女的尸体,带回去。寻找信任得过的人,将此事告知他们。   一开始那个国家的政府高层出手阻挠,他们想要查处该高级俱乐部遭遇到了层层阻挠。   后来才知道,原来该国家政界高层和商界名人都是那家高级俱乐部的常客。   他们也是玩弄幼女的禽兽之一。   那家高级俱乐部的顶层名为伊甸园。   禽兽的伊甸园。   所有幼童,被称为夏娃。   陆六愤怒又冷静,将这件事曝给媒体。   一石激起千层浪,该国民众愤怒至极。   如掀起滔天巨浪,将政界和商界所有名人以及那家高级俱乐部全都卷入一场可怕无声但又正义的战争。   当人们看到被从高级俱乐部中解救出来、早已被折磨得麻木痛苦的孩子们时,愤怒使每个具有良知的人都失去了理智。   他们闯入打算包庇罪犯的司法厅和警局,甚至闯入总统府,全国陷入罢工游行浪潮。用他们仅能所为的力量为那些被禽兽伤害的小天使们争取公道的判决。   最终该国政府迫于民众的愤怒而判决该高级俱乐部以及某些高官和商界名人,并为安置妥当被解救出来的孩子们。   这才勉强让民众满意。   但这只是表面上所能看到的以为公道的处理方式,实际上被推出来的犯罪者不过是替罪羊。   真正犯下淫辱幼童并虐杀幼童的人被层层保护住,当陆六想将他们曝光出来时遭遇到了该国强制性遣返回国。   如果不是华国暗中相助,恐怕他们会设计一场意外杀死陆六。   事情已过去多年,虽然那个高级俱乐部被查封,那些幼童也都有了归宿。但对于未能将真正的禽兽绳之以法,陆六仍就得遗憾。   至今回想当初解救出‘伊甸园’中被当成‘夏娃’的幼童们,他都忍不住颤抖。   那是种害怕的情绪。   不是因为自身的害怕,而是替那些无辜的孩子感到害怕、恐惧。   听着茅九的分析,看着眼前十七张拥有精致相貌的幼童,陆六不由想到也许是如同‘伊甸园’里面的孩子,被抓去成为‘夏娃’。   有些人喜爱幼童的身体、纯洁无辜的眼神,又不满足于他们的身份。于是那些有权势又长得好看的孩子就成为了抚慰满足他们扭曲心理的新‘夏娃’。   如果是这种猜想就可以说的通了……不。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被当作实验体抓走。   其实陆六心里也清楚第二种可能性非常低,谁会为了实验体专门去得罪有权势的人?   毕竟实验体并不要求社会阶级高低。   尽管第二种可能也并不是有多好,但至少比第一种要好一些。   茅九侧头便瞧见陆六阴沉着脸,目光冷厉愤怒如没有温度的火焰,焚烧尽一切秽恶般的感觉。   “你想到什么了?”茅九按着陆六的额头:“这样愤怒。”   陆六回神,收敛了情绪:“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没事。”说完,随意翻开下一个卷宗——第六宗悬案。   一个被死于床上的十四岁少年。   死因,性窒息。   根据资料,这名少年是个雏妓。虽然是个华国人,却在国外长大。只会说某国语言。   少年本来是跟着一个外国男人来华国办公,中途逃跑。那外国男人回国后,少年没有一技之长就去接客。但因某些原因致使其只能通过窒息等危险性爱才能达到高潮,他似乎是被调教过,身体习惯、思维上也以为这是正常的性爱方式。   后来不小心玩过头,意外死亡。   之所以同前面四宗悬案摆在一起是因为少年死后缺失了背后的一层皮。   陆六扫落下来的目光停在一处,少年的名字:夏娃9 。   陡然瞳孔紧缩。   当年的‘伊甸园’所有幼童没有名字,全都是‘夏娃’。然后在后面标上数字用以区分。   茅九不知道陆六在想什么,但是感觉到他浑身僵硬,情绪起伏较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首先是发现照片上少年的模样。   越看越觉得有些惊奇:“咦?”   连忙伸出手捏着卷宗翻回去,来回对比,越看越发现了不对。   陆六回神,问他发现了什么。   茅九把两张照片指给他看:“觉不觉得这两人长的很像?”   他指的是第五宗悬案失踪的十七名幼童的第一个,是在七年前失踪的一个男孩。失踪时是八岁。   恰好和第六宗悬案死去的少年年龄对上,相貌确实也相似。   中间只相隔六年(少年死亡时间是去年),从孩子到少年,并没有产生较大的变化。因此看的出来。   茅九只是觉得两者相貌相似,而陆六却能通过骨相判断二者关系。   根据骨相,七年前失踪的孩子确实和去年死亡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夏娃’这个特殊的名字,带上特殊的数字。可以想见少年和‘伊甸园’是什么关系。   陆六猛地合上卷宗,闭上眼,手指揉着发痛的额头。   心绪难平。   当年提供恋童癖消遣的高级俱乐部及其顶层‘伊甸园’是在两年前被销毁的,少年是在三年前逃跑回国。   但不知因何原因没能回家。   然而令陆六心酸难受并愤怒的是,最后一个失踪的幼童失踪时间是今年二月。   这说明什么?   说明‘伊甸园’没有被彻底销毁。   说明‘夏娃’再次被创造出来。   那样可怕残酷的地狱场景,再次被人为的创造出来。   沉默良久,陆六对茅九说:“这次的悬案,我们接手吧。”   茅九静静的和陆六对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做出决定。但他相信陆六。   “好。” 第105章 重要的东西   雨夜。   雷电轰鸣,暴雨成河。   狂风疯狂的撞击关的严实的窗户, 雨水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突然一道雷电响起, 惨白的光瞬间驱赶走房屋中的黑暗。   窗帘一阵耸动, 从里头露出一张小脸。   小孩藏在窗帘后面,朝着窗户外面看,目光焦急,充满担忧。神色悲伤,充满思念。   “囡囡——”   声声呼唤, 似乎近在咫尺, 又很快被雷声掩盖住, 变得虚弱, 几近于无声。   小孩充耳不闻,两只小手贴着窗户,不自觉的叫:“安琪……”   “囡囡——”   声音越来越近, 充满焦急。雷声也没法掩盖住父母担忧孩子的心情。   小孩听到这声音, 却把自己往窗台上躲着, 蜷缩起来捂住耳朵不肯听。   “安琪……”   突然, 一阵惊雷落在窗边, 吓得小孩尖叫一声。把正在寻找她的父母引了过来。   健壮的父亲连忙接住了摔下窗台的小女儿, 惊魂未定的抱着她安慰。   优雅美丽的母亲脸上挂着泪珠,想要斥责女儿的不懂事但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可怕事情令她心力尽瘁, 也不忍心再责怪女儿。   捂着脸便痛哭起来。   女孩的父亲见状,忙也将她搂入怀中安慰。   女孩听着母亲的哭声、父亲的安慰声和窗外的电闪雷鸣,哭泣着祈求:“爹地, 妈咪,我要安琪……让安琪回来好不好?”   安琪是女孩很喜爱的一只木偶娃娃,一直要抱在怀里一块儿睡才行。但是前两天被女孩的父母扔了。   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残余的惊恐。   他们无法跟女儿解释为什么对她最爱的木偶娃娃恐惧不已,即使那只木偶娃娃也许救过女儿的性命。   但是为人父母,他们无法接受不属于人类的灵异物种,无法接受将不明危险之物跟在女儿身边。   原来这对夫妇前两天进来过两个妄图偷走女儿的人贩子,但是人贩子却自己从楼顶上摔下来。   摔死了。   从监控里他们发现黑暗中有着小孩子的身影飞速的跑快,最后消失在天台上。   他们无法判定那小孩子是什么,却本能的感到惊悚和恐惧。   本来他们怀疑也许是房子有问题,但是后来从监控中却偶然发现了女儿最爱的木偶娃娃似乎动了一下。   当他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开始留意那只木偶娃娃,因此发现更多几乎让他们感到崩溃的事情。   他们无比肯定自己女儿最爱的那只木偶娃娃,是一只可怕的邪灵娃娃。   他们在过去的监控录像中发现这只木偶娃娃曾试图害死自己女儿,女儿曾经不经意受伤原来都是那只木偶娃娃所为。   出于畏惧以及感激(畏惧那是一具住着邪灵的木偶娃娃,感激它救了自己女儿的性命),这对夫妇只是把木偶娃娃扔掉。   幸运的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只娃娃并没有再出现。   小女孩不知道父母的担忧和恐惧,她只是伤心自己唯一的最好的玩伴不见了。并且渴望它的回来。   一家三口抱在一块儿,紧紧的拥抱着彼此。   待风雨过后,约莫又是一个晴天。   窗台外面,透过窗帘缝隙,一张木讷呆板但是华美精致的木偶面孔无声而安静的看着里面的这一幕,乌黑的大眼没有任何神采。   大雨滂沱,将木偶淋湿。   同时也将木偶衣服上沾着的污泥冲洗干净,谁也不知道它曾怎样翻山越岭,以一个不能出现在人前不能被发现的木偶娃娃身份怎样从不知名的遥远的地方跑回来。然后被拒之门外。   木偶娃娃一直盯着屋内的一家三口看,直到女孩苦累了,被父母抱着回屋睡觉。房间客厅一时安静,只有风雨雷电在耳边噼里啪啦的响着。   木偶娃娃扭着僵硬的四肢转身,小心翼翼的从屋檐上爬下来,然后从门口放雨伞的桶里拿出一把儿童伞,撑起来孤身走入雨幕中。   它一边撑着伞,一边抓着左胸口处,像是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只有它知道,它的胸口处藏着怎样重要的东西。   .   一辆黑色豪车在雨幕里行驶,车速不快,甚至是比平常要求时速还要低许多。   车的驾驶座是一个身穿华服、耳带珍珠的女士,她正专心开车,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坐在后面的儿子。   小男孩在后车座上瘫着,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上的狗狗玩具。完了半天觉得没意思,身体一歪就往一边的座椅上倒下去,望着车顶。   突然眼角出现一片花花的布块,小男孩转头一看,发现是在车窗外。就在后车盖那一面玻璃的上端出现一片红色带蕾丝的布块,有些湿。   小男孩直起身,小手拍着后车窗。   过了会儿,那片布料挪动了一下。   小男孩兴奋,车顶上果然有东西。于是他又拍了几下后车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然后视野慢慢出现一片充满童趣的布块——不,是一把雨伞。有海绵宝宝图案的儿童雨伞。   然后是一张小脸出现在面前。   黑色的发,苍白的肤色。黑色发光的眼睛,红色的华丽服侍。精致的面孔,没有生气,不似真人。   小男孩压抑着兴奋,问它:“你是谁?”   它静静的看着小男孩,没回答。   小男孩想起父母教给他的礼仪,于是他说:“我叫皓皓,请问你叫什么?”   它眨眨眼,过了一会儿,伸出小小的骨瓷一般的手指在窗户上写下:安琪。   小男孩兴奋的跳起:“安琪?你是天使吗?”   “皓皓,你在说什么?”   皓皓的母亲似乎发现了他的动作,于是开口问他。   皓皓猛地回头,见母亲正从后视镜中狐疑的看着他。他赶紧回头,后车窗外面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对母亲说:“没说什么。我只是想到今天老师说的天使。”   皓皓的母亲听闻之后也信了。之后没再跟男孩说话,她得专心开车。   大晚上又是暴雨天,得小心注意。   尤其车后座坐着她的孩子。   皓皓见母亲没再看他,于是回头继续找安琪。但是找不到安琪,尽管他试图敲着车窗和叫唤它的名字,但安琪始终没有出现。   皓皓沮丧的躺在后车座椅上,然后看到后车门的车窗上面悄悄的伸出一只骨瓷般的小手,叩了叩车窗。   于是皓皓重新高兴起来。   .   卫红从狐狸的尾巴交易平台上下来,接了一单生意。   卫洪打开门,走进来,见到卫红便问:“大姐,有两人死了。”   卫红回头,眼神阴鸷黑暗:“怎么死的?”   卫洪心知自己大姐并非关心那两人怎么死,而是担心会不会被警察追究进而惹来麻烦。   于是他说:“一切扫尾工作都做到位,即使被查到也只会以为是两个走投无路想要绑架勒索的混混。”   卫红满意的点头。   卫红和卫洪是两姐弟,卫红比卫洪大十岁,也远比卫洪更为聪明冷静并且冷酷。   卫洪不无遗憾的说:“可惜失败了。没能把那个小孩带回来。我们这单生意黄了。”   绑架失败,人家自然就加强戒备。而且警察也盯上了,只好放弃目标。   卫红淡然的说:“没有不失败的事情。黄了就黄了,这回接到新单。”   卫洪走过去:“是什么样的?”   卫红将已经打印好的纸递给他看,卫洪首先看到那张照片,不由吹了个口哨:“真水嫩的小娃。”   然后他又看资料介绍:“陆皓,今年刚满六岁。可以啊,不过大姐,陆皓跟陆家什么关系?”   卫红说:“远方亲戚,关系不大。”   卫洪这下放心了:“我还以为那群人胆子大到敢动陆氏的人。”   卫红嗤笑一声:“姓了陆就是陆家人,就算血缘关系再远,族谱上也记着。这就是动到陆氏的人了。过不久,血缘再近一些的都敢动了。”   卫洪相信自己大姐,要真的危险她也不会接下单子。而且他大姐聪明,这么多年来带走的小孩非富即贵,他们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没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卫洪拍拍手上的纸,为对方开出的价格而啧啧称叹:“啧啧,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变态心思,好好的有胸有屁股的女人不喜欢非要喜欢那些没长开的小孩子。变态啊。”   卫红冷哼:“没有这群变态就没有我们的荣华富贵。”   卫洪歪头,想想也是。哈哈大笑:“说的也是。反正我们也是变态。”   卫红说:“行了,去查清陆皓身边所有事。抓空子派人把他带回来。”   卫洪:“行。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离开了。独留卫红一个人在屋中静坐良久。   良久后,卫红哼笑几声,颇为愉悦。   坏人?变态?   说的完全没错呢。   反正没人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谁会怀疑一个瞎子和一个跛子?   卫红起身,摸着墙壁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未免被误会,提前说一声卫红装瞎子而已。 第106章 利益   茅九站在窗边, 看外面的阴雨天。   陆六送走钱队,从身后抱住茅九。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茅九出神的望着打落在窗外的雨滴:“下雨了。”   陆六:“嗯。”   茅九:“钱队走了?”   陆六:“关注他干嘛?”   茅九淡笑:“我只是想知道临走时有没有说发现什么新线索。”   陆六:“如果有发现线索不可能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   说的也是。   既然请求他们的帮助就不可能会有所隐瞒。   茅九说:“不过钱队为什么找上我们?我看完九宗悬案,基本上都是凶杀,属于人为。我看不出任何灵异的地方。”   陆六轻笑了一声:“赵荟直播见鬼算不算?”   茅九撞了他一下:“别瞎闹。说认真的。”   陆六跟他嬉笑了会儿后,斟酌着将当年‘伊甸园’的事情告知茅九。   听完后,茅九沉默许久。内心艰涩不已,良久感慨:“师父一再同我说, 邪灵恶鬼再怎么凶残也比不过人。有时候,人真的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生物。”   即使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也无法拯救人性中的恶。   如果说极乐村事件中村民的恶源于无知, 那么‘伊甸园’事件中那些达官贵人的恶则是源于贪婪和放纵。   贪婪而不知足于所拥有的, 明知为恶却又放纵滋生恶。   这是人性的黑暗, 千年万年都无法彻底根除。   这是自然, 是本性,是无法根除的黑暗,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尽量拯救、尽量驱除黑暗。   茅九说:“所以你怀疑十七宗幼童失踪案和‘伊甸园’、‘夏娃’有关系?”   仔细想了想陆六所说的, 那么联想起来确实是有很大的联系。   第五宗和第六宗案件,幼童失踪和‘性窒息’凶杀案看上去毫无关联。偏偏第六宗悬案中死去的少年和第五宗最早失踪的幼童长的很相似。   之所以将第六宗‘性窒息’而死的少年定义为凶杀案源于他背后失去的那块皮,经尸检是被完整的剥下来。   应该是个手段高超的外科整形医师亲自操刀。   茅九伸出食指抵在窗边, 恰好指尖碰触着窗外的水滴。   陆六说:“太凑巧了。”   茅九又说:“那么和其他七宗悬案放在一起有什么原因?其余七宗也是凶杀案, 有些是被碎尸,肢体都无法找齐全。有些肢体齐全却缺失了某些部位……假设这九宗悬案有所联系是缺少某些肢体部位, 那么也许可以定性为一个连环凶杀的方向。”   陆六:“你分析看看。”   茅九便分析:“第一点,被碎尸而无法确定有哪些部位是丢失了还是被人为的取走。但是可以假设是被人为的取走。第二点,先排除第五宗悬案, 因为是幼童失踪的案件没有出现人命……关于这一点先与第六宗命案区分开。然后还有女童被拐卖,但是其母亲梦见女童已被分尸并且发现女童衣物,确实可以肯定女童已经遇害。但资料里写到女童的母亲做梦的时候还梦见女童找不到她的手指。假设女童丢失的是手指。第三点,基于前面两点可以判断出这是一起连环凶杀——”   陆六:“照你这么说,连环凶杀的目的是什么?”   茅九:“每一起凶杀案都有缘故,连环凶杀的原因有许多种。譬如凶杀心理变态或是渴望得到社会认可,譬如凶杀曾受过伤害所以报复社会。不过这几个可能也许都可以排除掉,或者说也许一开始出于报复,到后面就变了目的。渴望得到社会认可这一个原因可以排除,因为至今为止凶手都非常谨慎低调。那么也许可以说凶杀变态——我觉得这一点毋庸置疑。能把人在生前活生生分尸的除了刻骨的仇恨,心理也不见得正常。凶手曾经受到伤害这一点……其实我还是很怀疑赵荟,以及第一起情侣分尸案那个被怀疑的前女友、叫什么……”   “许蜜。”   “对。许蜜。我其实还是很怀疑两人,我想钱队也很怀疑她们。毕竟巧合很多,而且具有作案动机。而且赵荟和女童失踪的那起案件也有所联系,所以她很值得怀疑。假使赵荟和许蜜都是凶手,她们有作案动机,一开始杀人出于报复。那么后来就有可能出于其他……或者说一个共同的目的。”   陆六皱眉:“一个共同的目的?你是说所有凶杀案都是同一人所为,且你怀疑赵荟和许蜜。并且她们可能出于同一个目的而杀人——但是你怎么确定后面的凶杀案和她们有关系?资料上只有三起案件和她们有所联系。另外,假使是同一个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   茅九摇摇头,和陆六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对视:“我只是假设,并非说所有案件都是她们所为,只是猜想会不会与她们有所关联——我的意思是说,其余案件的凶手和她们是否有关系?”   陆六:“什么意思?”   茅九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凶残的犯罪者组成了联盟,一起互相犯罪,互相掩盖罪证。割取死者身上的一个部位在于将他们作为战利品?”   假设所有犯罪者结成联盟,或者说成为一个连环凶手组织。可能组织里有什么比赛或者定期杀一个人,用虐杀的方式杀死无辜者,顺利脱身之后取走死者身上的一部分肢体作为战利品带回组织。   那么可以说明这个假设行的通。   茅九说:“有两对情侣被取走子宫和胎儿,女童是被取走手指,少年是背部的皮,另外的悬案中有眼睛丢失、舌头没有等。将这些连串在一起,确实能说得通。”   陆六问:“被虐杀的应召女郎也是因为这种原因?但她腹中子宫和胎儿都还在。”   茅九:“她缺少了一手一足。”   陆六:“那么第五起案件——幼童失踪案和其余案件的联系在哪?”   茅九有些迟疑:“也许和第六宗悬案有关系?”   陆六:“有点牵强。即使有关系,确定了第六宗悬案死去的少年是第五宗悬案里失踪的幼童之一,但一个是凶杀案,一个是失踪案。即使是同一个人也是属于不同性质的案件,不可能会放在一起。如果按照你的分析,硬要说两者有关系应该也是单独归类的悬案卷宗才可以将两起悬案并在一起。九宗悬案的关键联系应该不在于两者或三者之间的单独联系,应该是全都有一个共同的联系。”   茅九:“嗯?什么意思?”   陆六:“就是说,按照你的分析走下去,但是不要把第五宗悬案排除出去。九宗悬案的发生全都有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必须更加能驱动这些凶手犯罪。”   茅九皱眉:“目的……”   什么样的目的能驱使那些凶手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杀人?除了仇恨、遵从毫无缘由的恶之本性还有什么?   陆六提醒茅九:“第五宗悬案,十七个失踪的幼童,如果真的全都成为‘伊甸园’中的‘夏娃’。每一个能拥有‘夏娃’的人都非富即贵。”   茅九茅塞顿开:“你是说利益?”   陆六:“对。”   利益能使人犯罪,同时也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刃。   茅九:“巨大的利益可以令他们犯罪,但是那样的罪行残忍又危险。值得他们冒险?”   陆六:“如果利益足够巨大。”   茅九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六、七年一共是九宗悬案,每一宗的犯罪手法都不相同。如果是不同的人所为,那就代表利益分摊也大。僧多粥少,他们谈得来?”   不说其余爸宗悬案,单说第五宗悬案。十七个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幼童被拐带,如果只是几个人早就被一网打尽。   那么可以确定不只是两三个人的犯罪团伙,七年间每年只是拐带两三个幼童。即便开出很高的价格,恐怕也不够分。   除非这些人并非同一个组织。   可是如果不是同一个组织,如何拥有共同的目的?   他们共同的目的是利益……“如果他们的共同目的是利益,那么,谁提供给他们利益?”   这才是源头。   既然有利益驱使,那必然需要利益。   所以利益的源头来自哪里?   这就是最根本的问题所在。   陆六微笑,直视窗子上茅九的倒影:“所以就得查查看。”   茅九皱眉:“怎么查?”   陆六:“找到赵荟,如果她真的和九宗悬案有关系。那她就一定知道利益来源。”   其实所谓的利益来源不就是那些位于金字塔顶尖的人?只是这部分具体是什么人,只有查查看了。   犯罪者犯罪的目的在于利益,利益来源隐形犯罪的目的在于寻求刺激和满足变态心理。 第107章 安琪   关于利益来源, 有着非常严密的保护措施。   社会中隐藏着无数的黑暗,他们不确定九宗悬案中接触到的黑暗来自于哪一方面。所以只能靠接触赵荟来寻找。   赵荟因为其高人气的见鬼直播而暴露人前,非常高调。   她开了一个围脖,围脖上有几千万粉丝。已经是个挺出名的网红了。   当点开她的围脖主页就发现她发了一条新动态,似乎是新的见鬼直播发布时间。而且这一次将添加新成员。   “新成员?这么说来好像以前都是固定的成员。九个吧……好像没怎么变过。”   陆六接话说:“一直都没变过。似乎从半年前第一次直播就是九个人没变,有很多人都想要加进他们这个团队但一直被拒绝。赵荟签约的那个直播平台也曾经暗示过会在赵荟见鬼团队里塞进新成员,但是被无视。不过这一次倒是松口同意新成员加进去。”   茅九摸着下巴说:“我有不详的预感……我想我们应该把赵荟之前的所有直播全都翻出来看看。”   陆六:“我也正想这么提议。”   之前一直认为九宗悬案是人为, 与九宗悬案相关的赵荟和灵异事件也不会挂钩。因此没有想过要去将她之前的直播全都翻出来看。   但是现在就很值得翻出来看看。   陆六此时正在网络上查找赵荟的资料,正好翻阅到她的八个成员中的资料。看到一个名字顿住:“小九, 这个许蜜……会不会是第一宗情侣虐杀案的首要嫌疑人许蜜?”   茅九凑过去看, “点开她的资料看看。”   于是陆六点开这个叫许蜜的女人的资料, 两人发现许蜜的年岁、曾居住地等较为私人的信息都和卷宗里记载的资料很相似。   他们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个许蜜就是第一宗情侣虐杀案中嫌疑最大的那个许蜜。   没想到她居然跟同样是第二宗情侣虐杀案嫌疑最大的赵荟成为见鬼直播的主要成员。   茅九紧皱眉头:“嫌疑那么大, 还恰巧凑到一块儿。这样凑巧的事情太多,就变得不凑巧。钱队肯定也察觉到, 应该曾经派人盯梢过。已经被刑警盯上, 而且还是在万人面前直播的网红,却半点证据都找不到就很奇怪了。”   陆六猜测:“不管怎样,先把赵荟的直播视频全都看完吧。”   茅九点头, 跟着他一块看。幸好这些直播都是有录制视频的。   直播中赵荟的见鬼游戏其实就是测试那些在网络上流传非常广的见鬼方法, 有些是直接按照一部港片《见鬼》中的方式测验。   其实这些方法并不一定都能见到鬼,但的确有一些方法遇到特殊地方确实可以见到鬼。   毕竟要见到鬼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要有鬼。   共有八个直播视频, 茅九一一看过,能明确的发现其中五个没有在那个地方见到鬼,有三个是真的在那些地方见到鬼。   三个能够见到鬼的地方无一不是阴气极胜的地方。即使不用某些方法, 运气背一点的人走夜路都能撞见。   看完之后,茅九问陆六看到什么。   陆六说:“什么都看不到。”   茅九:“……?”   陆六:“全都是阴气、死气缠绕。几乎溢满整个屏幕,我想要么是他们真的撞见鬼,要么他们身上就有鬼。”   茅九说:“我只在其中三个视频中撞见鬼,因为那些地方都是阴气重的地方。容易撞鬼。”   陆六:“你指给我看看。”   茅九便将自己看见鬼的三个直播视频指给他看,陆六看完说:“这三个视频中死气、阴气占据了满屏,但是其余五个视频也是阴气、死气缠绕。”   茅九顿时有些好奇:“只是直播视频录像你也能看到阴气和死气?”   陆六点头。   茅九更加奇了:“这些还能被录下来?”   陆六:“可以。主要还是阴气、死气太浓,久久不散。如果不是那么浓烈的阴气和死气,我也不会看到。”   茅九明白了。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能很确定赵荟及其余八人身上必定背负着命案。照陆六所说,那样浓烈的阴气、死气,应该是被鬼缠身才会有的。   且那鬼是厉鬼、怨鬼,才能死气、阴气并重,浓烈得惊人。   倘若他们跟九宗悬案中的那些虐杀案有关,那么可以说得通为何死气、阴气缠身。唯有被虐杀而死的厉鬼才能有这样浓烈的怨恨。   此时,茅九心里已是认定赵荟等人和虐杀案有直接关系。   陆六疑惑:“不过,他们是如何在厉鬼缠身之下还能活到现在?”   早该被虐杀报复了才对。   茅九说:“也不是啊,有些人很恶,鬼也会怕。这些人如果真的虐杀了很多人,那些凶残的手段也会令厉鬼产生恐惧。而且杀孽过多,会形成煞气。人撞煞会倒霉,严重还会死亡。鬼也一样,怕杀伐之气,怕穷凶极恶的煞气。”   陆六于是说道:“我给钱队打个电话,让他把其余八个人的资料发过来一下。我想应该能找到和九宗悬案有关联的线索。”   茅九:“嗯。我这边让小道跟赵荟接触一下,他们都混围脖。应该能沟通。最好是能套出下一次直播的地点。”   “成。”陆六应了声,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都这点了,饿了没?”   茅九摸摸肚子,陆六不说还好,一说还真觉饿。   “出去吃吧。”   陆六第一反应拒绝,理由:“外面不干净。”   茅九:“饿。”   陆六:“我做饭很快。等我。”   说完就跑去厨房赶紧开火热锅。   茅九摸摸肚子:“……其实也不是很饿。”   .   小山每天都要去刑警队报道一次,跟着里面经验丰富的前辈跑任务。当然不是太危险的任务,即便是这次钱队打着让他学习的名义实则是把卷宗扔给茅九和陆六,也特地给他安排个心理医生,每天谈心。   贴心呵护备至。   小山表示并不想要。   虽然对钱队利用他的事感到不悦,不过小山也用他的方式报复回去了。于是现在恢复了每日去一趟刑警队报道的任务。   这天,恰巧在等红绿灯。   小山靠着大巴车窗,低头就看见旁边一辆黑色小轿车。虽然不懂是什么牌子,但是可以看出是很昂贵的轿车。   此时,轿车的车窗缓缓打开,卡在半途停下,但已经能看到里面坐在副驾驶座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上系着安全带,穿着吊带西装裤,上身是白色领带衬衣,衬衣胸口前有刺绣,绣着一个鹰的图标。   总的来看,是一套制服。应该是哪所幼儿园的制服。   小男孩长的挺精致好看,他怀里正抱着一样半人高的红黑色木头。他转了个身探出窗外,并把怀里红黑色的木头拿了出来。   此时小山看清那是一只木偶娃娃,做工非常精致好看,应该是很昂贵的木偶娃娃。   小男孩的母亲似乎发现了小男孩探出车窗的动作非常生气,斥责了他并将他拉回座椅上。然后将车窗关上。   小男孩被拉回座位的时候,手乱动,手中拿着木偶娃娃。一不小心,小山就和那只木偶娃娃的眼睛对视上,蓦地心跳猛加快了一瞬。   待他微微探身要仔细看清的时候,车窗已经关上去了。而且绿灯亮了,大巴和小轿车开动,在下一个路口朝着两边分开。   小山也就抛开刚才那一瞬的违和感,和那只木偶娃娃对视上的一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太过疲劳所致吧。   小山这样想着。   此时,陆皓的母亲一边开车一边谴责教育他:“皓皓,你不该把身体探出车窗外。这很危险。”   陆皓嘟着嘴,抱着安琪:“我知道错了妈妈。”   陆皓母亲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木偶娃娃,回想似乎没有给他买过,之前也没看过。于是就问:“皓皓,你怀里的木偶娃娃谁给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陆皓得意的抱起娃娃:“这是安琪,我的好朋友。”   陆皓母亲笑了笑,又问:“谁给的呀,皓皓?”   陆皓说:“我捡的。”   陆皓母亲心里一个咯噔,虽然知道自己一瞬间而起的想法有些荒谬,但是有些关于木偶娃娃的说法确实很邪门。   尤其是木偶娃娃容易招惹邪灵,会害小孩子。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是最为可怕的事情。   陆皓母亲看着陆皓喜滋滋的抱着怀里的木偶娃娃,不小心就和那只木偶娃娃对视。那样冰冷沉默又仿佛洞悉一切的黑色眼珠令她在一瞬手脚冰凉。   陆皓母亲勉强挪开目光,问陆皓:“皓皓,告诉妈妈,这是在哪儿捡的?什么时候捡的?”   陆皓扬起小脸:“在……”   “在哪里?”   “不能说。”   陆皓母亲心里着急,却按捺不动:“为什么呀皓皓?”   陆皓皱着小脸,抱着安琪:“这是我和安琪的秘密。”   “安琪?”   陆皓把怀里的木偶娃娃指给自己妈妈看:“她是安琪。”   陆皓母亲眉头狠狠的皱起,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后将这只名叫安琪的木偶娃娃扔掉。她一看见这木偶娃娃就浑身不舒服,一和那双眼睛对上就心悸。总觉得邪门。   不过现在不好当面扔掉,不然,皓皓会闹。   等扔掉了再骗他说不见。   陆皓母亲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她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母亲的直觉,觉得这就是正确的。   陆皓今年正好满六年,在一家有名的小学上一年级。   陆皓母亲将他送到小学门口,同他说再见之后就看着他进学校后才放心离开。   而陆皓则抱着自己刚认识的新朋友安琪,打算把它介绍给其他小朋友。   距离校门不远处的一个报亭,一个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然后买了包香烟,站在路边抽完一根之后打了个电话:“ 洪哥,人进去了。”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这男人就熄灭烟转身离开了。   卫洪挂断电话朝卫红说:“大姐,人进去了。要现在行动吗?”   卫红回身:“再等等。”   .   午休时间,陆皓偷偷溜出来,躲在楼梯的转角间,背着小书包、抱着安琪偷偷瞄一眼摄像头然后偷偷避过摄像头溜出了教学楼。   借着高大的花丛灌木躲过来回出入的人,陆皓抱着安琪朝学校后门移动。   他朝安琪说:“我知道学校后面有个后门,可以从那里离开。我带你去找我六叔。”   顿了顿,他似乎在等安琪回话。然后说:“你问我六叔是谁?我六叔最厉害啦。不过我不常见到六叔,我们不住在一起。但是你不是要找能帮助你的人吗?我偷偷告诉你,我六叔有非常神奇的力量,可以帮你哦。”   陆皓抱着安琪穿过灌木丛,蹲在茂密的树枝底下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一个环卫老伯推着绿色的环卫车走过去,然后迅速的拉开小门跑了出去。   经过多日观察,他知道这道小门在这个时候会打开。为了运出学校的垃圾。   顺利离开学校之后他就抱着安琪从山坡上跑下去,学校的背面是个小山坡,不大。过去小山坡就是一条大公路。   他可以到那里打车去找六叔,他的兜里放着钱。   陆皓很骄傲的挺着胸膛,抱着安琪安慰他:“你放心吧。我六叔人很好很厉害的,他一定可以帮你。”   陆皓走到山坡下,远远的看见一辆小轿车过来。于是他开心的爬上护栏,打算招手叫停那辆小轿车。   谁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成年男人的手拿着一块沾着乙醚的白布巾捂住他的鼻子,陆皓翻着白眼,昏迷了过去。   手一松,怀里的安琪掉落在地。   卫洪轻松的抱起陆皓,露出得意的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大姐。”   小轿车停下,后车窗下滑。卫红带着墨镜低声说:“赶紧上来。”   卫洪抱着陆皓上车,不多时,小轿车便开走了。   许久,这块地方一直很安静。枯黄的落叶一动不动,猛然落叶被掀起,原本倒在地上本该无法动弹的木偶娃娃直立起身。   僵硬的转头朝着小轿车离开的方向,静止不动。一会儿后,屈起膝盖,伸出细手,快速的奔跑,在丛林间穿越。   直到小轿车行驶的方向越来越偏离小山坡,木偶娃娃停顿住,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跑。   此时就需要离开小山坡,没有遮蔽物,大公路上是许多车辆。   这时是白天。   木偶娃娃没有任何遮蔽物,但它不管不顾的奔跑,毅然投身进入车海中。   大货车司机有些困,打了个哈欠。猛然前面穿过一个影子,吓得他猛一刹车。   在驾驶座上面流了半天冷汗的司机战战兢兢的下车查看,尤其重点是车轮底下。本来以为会看到一滩血液或凌乱的肢体,谁知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大货车司机松了口气,猜测应该是哪儿飞来的一个垃圾袋,看错了吓了他一跳。   大货车司机重新上车,赶在后面的车辆催促之前重新发动车子。   他不知道自己行驶的方向和某辆小轿车行驶的方向一致,也没看到在大货车的上面趴着一只精致而诡异的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一直盯着前面的那辆轿车,它和轿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它做好了准备想跳到小轿车车顶上,虽然这会引来围观。但于此刻的陆皓而言,有人围观也许能帮助他脱离困境,就会发现小轿车里面被拐带的孩子。   木偶娃娃做好了准备要跳车的时候,抬头一看,却发现红灯要亮了。而身下的大货车有减速的意思。   按照这个距离和时间,前面的小轿车会趁着这个时间穿过红绿灯,而大货车会停下来等绿灯。   这会让他们再也无法靠近。   木偶娃娃可以慢慢等,陆皓不能等。   木偶娃娃站起来,两条细瘦的腿和两条细瘦的胳膊同时运用,从大货车上面跳到下面的轿车,发出砰的声音。   然而它没有停,而是继续跳动。灵活得如同一只跳蚤,来回穿梭跳跃,在最后一只红黄相间的计程车进行最后一个跳跃,稳稳的落在小轿车的车顶上。   此时,小轿车穿过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大货车停下。   刚才的那一幕引来了一部分人的注意,有人迅速录像并将之发表在围脖上。   取名#暴走的木偶娃娃#   灵活跳跃的木偶娃娃,穿梭在车流车顶上,关乎灵异、邪门、未知的领域,一下子就被顶上热搜。   这些,木偶娃娃暂时不知道。它只是紧紧的趴在车顶上跟着车里的陆皓,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觉得,不想要再看到有孩子堕入地狱和魔鬼的手中。   木偶娃娃落在车顶上的时候发出砰的巨响,惊动了车里的人。   卫洪低咒一声:“什么情况?”   卫红皱眉,呵斥开车的人:“别管,专心开车。”回头摸索着从地下掏出一条毯子扔给卫洪:“卫洪,裹住那个小孩。”   卫洪接过毯子裹住。   卫红吩咐:“记住,我们是夫妻,小孩是我们的孩子。给我演的像点。”   卫洪嘻嘻的笑:“知道了大姐,我们都用这招骗过多少人了。我早知道怎么当个慈祥合格的‘爸爸’。”   卫红闭上眼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情况。”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交警发现异样。   木偶娃娃在遇到交警和监控器的时候就往车后面爬,躲藏了起来。   刚才引起众人注意只是情急之下冲动而行,冷静下来之后木偶娃娃并不想用引起围观的方式就底下那个男孩子。   它不想将自己暴露在大众视野。   更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地下停车场,车里的三个人都走出来。   卫洪抱着昏迷的陆皓,卫红被司机牵着,犹如一个盲人被牵着走进电梯。三个人按下一个楼层,然后上去了。   木偶娃娃从车子底下出来,看了一眼电梯层数,爬向管道。从管道中直接跑上看到的那个楼层数。   当天整栋大楼十五层以下的居民都听到了头顶上的通风管道发出砰砰的声音,找了工人来查看却没发现问题,一时流为志怪传说。   木偶娃娃从通风管道伸出头来,盯着卫红三人抱着陆皓走进一间房。   然后它转身,顺着通风管道进入那间房,出来的地点在一间卧室。   卧室很昏暗,里面的很多设计跟普通人居住的卧室设计很不一样。像是……盲人住的地方。   木偶娃娃没心情观察卧室的设计,径直朝门口走去。挂在门把上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眼珠子透过门缝扫了一遍外面,没看到人。   只看到陆皓被扔在沙发上。   木偶娃娃没有动,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边走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直走到陆皓的身边,什么事也没发生。   木偶娃娃爬上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皓。打算用什么方式叫醒他,此时它有些放松了警惕。   正因为这一丝警惕,令它被抓住了。   木偶娃娃一直以为人类都害怕它、厌恶它,看到它就想要驱赶杀死。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类并不恐惧它,甚至……抓住了它。   卫洪抓住木偶娃娃,朝卫红惊喜的说:“看,大姐。我抓到了一只怪物。”   卫红冷漠的和木偶娃娃对视,眼中的冰冷和木偶娃娃没有生命的冰冷不相上下。   她盯了半晌,将木偶娃娃当成货物一样的打量。直到确定木偶娃娃的价值后才说:“关起来,有些人喜欢这些邪门的东西。能卖个高价。”   卫洪听话将木偶娃娃关在了保险箱中,完全不担心它会逃跑。   因为木偶娃娃的背上贴着一道黄符,限制住了它的行动。   卫洪神经质的嘿嘿笑,别看他们干的丧心病狂的缺德事。可他们也会担心有些脏东西回来报复他们……主要是担心被耽误了生意。   所以他们就去找了一些高人,随身带着符咒。   只要做点戏,扮作无辜的普通人,再加多点钱。   保险箱的门被关上,密码转动的齿轮声在耳边响起。   黑暗笼罩。   木偶娃娃犹如死物,被关在保险箱里。   许久,它动了动手,忍着符咒带来的伤害和疼痛,极为艰难的按着心口的方向。   对不起,爱丽。 第108章 爱丽   对不起, 爱丽……   本来想要帮助你的,但是失败了。   木偶娃娃黑亮的眼珠子陡然黯淡下来,它还是太过没用。   要不然,不会这么久了也无法帮助到爱丽,还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即将被投入地狱。   ‘安琪已经很厉害了。’   安琪黑亮的眼珠子重新燃起光亮:‘爱丽,你可以说话了吗?’   ‘好像是可以了,稍微有了点力气。别担心, 安琪,我会帮你的。’   ‘你走吧, 爱丽。你先跑, 他们要把我卖掉, 我担心会有人伤害你。’   ‘我已经受到了许多伤害, 没有必要再让无辜的孩子重复我的伤害。你是我唯一的光,安琪。你等我, 我会回来救你。’   ‘爱丽——’   木偶娃娃无声的呼唤爱丽, 但是爱丽已经跑了。   爱丽和它不同,它在很久以前受过重伤,附身在一只木偶娃娃身上。成为一只不敢露面于人前、无法动弹的邪灵娃娃。   后来它遇到了爱丽, 爱丽是个漂亮的小天使。永远乐观快乐, 尽管遭遇着那些可怕的事情,仍旧充满希望。   安琪是爱丽给木偶娃娃的名字, 她说它是天使,会带着她肮脏的灵魂去见上帝。   爱丽死了,浑身赤裸, 布满伤痕,衣不蔽体。被裹在黑色的垃圾袋里草草扔在荒郊野岭之外,唯一陪伴着她的是最爱的木偶娃娃。   那是玩死她的客人仅剩下的仁慈,将木偶娃娃塞进了赤裸的爱丽怀里。他觉得这画面充满童趣和天真,令人愉快。   安琪在爱丽的怀里,无法动弹。   它甚至拥有了人类的情感,那种痛苦、悲伤和愤怒充斥着一具由木头雕制而成的娃娃躯体。   荒郊野外的动物扒开了黑色垃圾袋,想要啃噬爱丽的躯体。   安琪只能运用用尽力气将它们吓走,它无法保护爱丽的性命,至少这一刻要保住她的身体。   月光洒落在丛林间,没有任何差别的对待着丛林深处毫无生命迹象的一具尸体和一具木偶娃娃。   日经月累,当木偶娃娃利用月光和阴气修炼终于得以自由掌控躯体的时候,想要为爱丽报仇却发现那个可怕的犹如地狱的‘伊甸园’已经被毁灭了。   木偶娃娃既感到怅然又感到快意,它又回到爱丽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木偶娃娃其实没有名字,它的原身也不是木偶娃娃。它是一只婴灵,人们口中称的邪灵。   它渴望投胎成人,却三番两次被落胎。愤怒和怨恨使它成为恶婴灵,看到那些家庭美满、父母宠爱的小孩就格外嫉妒。   它侵入那些木偶娃娃的躯体,成为邪灵娃娃。引诱那些愚蠢却幸运的孩子,想要抢占他们的躯体。   但是每次都失败。   最后一次快要成功拥有人身的时候却再次被一个天师破坏,而且那一次之后它差点魂飞魄散。   无奈之下,驻扎进一只木偶娃娃的躯体里沉眠。直到拥有意识,慢慢苏醒,却发现自己再次被一个漂亮的女孩抱在怀里,听着那些喋喋不休的抱怨、天真的烦恼。   要不是不能动,早就吓死她了。   这些小孩子,明明那么幸运,却还那么任性。   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渴望被人管着、骂着,至少生而为人。   但那个时候木偶娃娃并不知道抱着她的女孩那些看似甜蜜天真的苦恼,原来全是她所幻想出来的——不。   不是幻想,那是她还没有被带进‘伊甸园’之前的烦恼。   她每天每天重复着唠叨那些烦恼,企图掩盖和遗忘她所受到的伤害。   她必须用这种欺骗自己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笑得出来。   尽管这让更多人想要看到她哭泣崩溃的模样,只要哭泣崩溃,也许她遭受到的可怕对待可以减少一些。   但是爱丽不如那些禽兽的愿,始终微笑着。即使在死亡的那一刻也是微笑着。   爱丽受折磨的时候,木偶娃娃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它被扔在角落里,听着禽兽的喝彩,看着爱丽笑脸之下在哭泣的灵魂。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疼痛,直到最后的渴望。   它渴望能帮助爱丽。   可直到爱丽死去,它都拯救不了爱丽。   木偶娃娃知道,其实正是因为爱丽乐观坚强的模样才引来更多禽兽的兴奋。最后一刻,爱丽被折磨死也是因为那只禽兽被她脸上的笑刺激到。   有些禽兽,披着人皮,对光明、美丽和纯真充满疯狂的迷恋,因为得不到于是又将这股疯狂的迷恋扭曲变成嫉妒。   那样变态的心理致使他们会用骇人的手段毁灭光明和纯真。   爱丽就死于这样变态的心理。   爱丽给木偶娃娃取名字的时候,曾小小声的卑微的祈求:“我希望我的爹地妈咪见到我的时候,还记得我。”   总是扮演着任性娇宠的爱丽,其实仅有那样卑微的愿望。   她希望曾经非常爱她的父母能在阔别多年之后仍旧记得她,只要记得就好了。   但是直到她死,那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木偶娃娃想到爱丽的愿望,于是他决定帮助爱丽。   它救不了爱丽,至少能帮助她找到父母。   它挖开自己的心口,然后把爱丽的一根肋骨藏进去。   所以没人知道,这只精致的木偶娃娃心口处有一条歪歪扭扭的宛如疤痕的针线。   木偶娃娃带着爱丽东奔西闯,根本就没有线索。想要找到爱丽根本就是比登天还困难,阴差阳错之下它竟然过了海关重新回到熟悉的土地。   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木偶娃娃陡然想起来有一类人可以帮爱丽。   天师。   尽管它厌恶并仇恨天师,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代表着正义和善良。更为令它惊讶的是,爱丽的魂魄跟着那根肋骨藏在它的心口一块儿过来了。   当它到达熟悉的故土时,爱丽的灵魂才醒过来。但无法离开它的躯体。   安琪便一边保护着爱丽的魂魄,一边借助小孩对它的喜爱寻找天师。   只是近来它发现在这片土地出现了曾经‘伊甸园’的影子,他们在这里捕捉天真不自知的幼童,将他们掳走并送出国。   安琪便多了一项任务,力所能及的保护那些即将被侵害的幼童。   但是现在,它失败了。   它救不了那个男孩,也没办法帮助爱丽。   它被囚禁在保险箱里,也许会成为某些富人的藏宝室里一样不起眼的物品。   尽管如此,安琪还是想把爱丽叫回来。   爱丽魂魄不稳,那么虚弱。   她很危险。   .   小山到达刑警部队,和钱队见面。   钱队便急忙忙把他拉去查一宗最新的案件,进入分析室里,正投放着一组监控录像。   小山进去的时候,监控录像正播放到两个人影闯入一栋别墅,消失在门前。   老钱让小山坐在旁边,此时里面的人见两人进来,便暂停录像。   小山抬头就看见定格在两个人影关上门的画面,于是问:“小偷入室抢劫?”   老钱:“不是。命案。”   小山:“小偷入室抢劫杀人案?”   老钱:“……不是。”顺手甩给小山一份卷宗,“你自己看看。”   小山将卷宗拿起,翻开来看。   发现的确是一起命案,但不是他猜测的小偷入室抢劫案。死的不是屋主,而是小偷。   两个小偷自己从屋顶上摔下来,当场摔断脖子死亡。   当时屋中只有屋主才五六岁的小女儿。   看起来很诡异。   谁杀死的两个小偷?一个小女孩?还是说自杀,跑到别人的别墅楼顶上自杀?   老钱意味深长:“踩空。”   小山:“什么意思?”   老钱说:“俩小偷,跑上天台,一脚踩空摔下去死的。”   小山皱眉:“这不好笑。”   老钱说:“没人跟你开玩笑。我们看过监控录像,这两人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有过几次偷盗前科。这次还是去别墅里偷,但不是偷东西,是偷人。偷一个小女孩。我们怀疑他们和人贩子有接触。但后来他们摔死,从监控录像中似乎可以看到他们当时看错了人。”   顿了顿,老钱继续说:“似乎有人引着他们跑向天台,但是天台没有监控器。所以拍摄不到他们在上面看到了什么——根据尸检报告,他们在死前曾受过惊吓。我们也做了排除,他们受到的惊吓并非踩空摔下楼那一瞬间受到的惊吓。换句话说,他们曾经看到了什么,致使他们受到惊吓。”   小山问:“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什么?”   老钱喝了口水:“没有。”   小李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老钱这是真把小山当徒弟来带着,亲力亲为。   老钱抬手做了个动作,示意他们重新播放录像。   分析室里的人都安静的看着监控录像,从两个死者闯入别墅,到在楼梯里像是看到什么似的跑上去并一路追踪到天台。   接下来就是两个死者陡然坠楼的一幕,屋主夫妇震惊的目光。   监控录像播放完之后就是一些案发现场的拍摄照片,老钱他们一边看一边分析,接头接耳。   小山则是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并注意到老钱他们办案手法和分析手法,竭力吸收知识。   只是不经意间抬头看,便看见正好放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间玩具房,玩具怼里站着一个不明所以的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只木偶娃娃。   吸引小山注意的不是女孩,而是女孩怀里的那只木偶娃娃。   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山拧眉凝思,陡然灵光一闪。   那只木偶娃娃在早上见过!   但不在照片里的女孩手里,而是在另一个男孩手里!   他当时就觉得那只木偶娃娃无比诡异,和它对视一眼,心中便慌乱不已。   如今想想,却觉得无比诡异。   那只木偶娃娃和女孩的木偶娃娃一模一样,但是为什么跑到了另一个男孩手里?   小山记得九哥说过,木偶是最像人的物品。而最为肖似人的物品最为吸引邪灵。   联想到两个偷小孩的死者,莫名跑到天台一脚踩空,死前仿佛看到什么受到极大的惊吓……几乎不用猜测,小山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见老钱等人还在认真探讨,小山想了想,还是放弃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知他们。   因为他想,那只邪灵娃娃也是为了救孩子。反正是两个禽兽不如妄想偷孩子的坏人,死了也是替天行道。   所以,小山抿唇,保持沉默。   小山的沉默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当老钱宣布休息的时候,他们走出去。发现有人在刷围脖,吭哧吭哧的笑。   然后又像看到什么惊奇的事情一般推荐给身边的人看,几人看了,纷纷发出惊叹。   老钱恰好路过,好奇之下停下来询问。   有人便将手机递给他:“钱队,你看邪灵娃娃当街跳车顶,玩马路追缉那一套。要不是没有飙车,还以为是在拍警匪电影。不过这刺激,不输大片。”   老钱刚接过,那人身边的另一人便反驳他:“什么邪灵娃娃,招魂看傻了吧你。肯定是电动娃娃,装了电池,有人在其他地方遥控。”   老钱看他们争执不下,兴致就来了。当真看下去,小山就跟在他身后,好奇也跟着看了眼。   然后就发现视频里的‘邪灵娃娃’何其眼熟。   老钱看完之后拍着大腿:“嘿,看它追那么急,追哪辆车呢?”   “不是……钱队,你真信这是只邪灵娃娃?还追车?”   老钱抬起眼皮,说:“就算是人为操控,看这样儿就是在追车。”   那人被噎了一句,想想居然觉得老钱那话挺对。于是笑笑着说了一句:“总不会是在追绑架的歹徒。”   小山眼皮一颤,猛地夺过老钱手里的手机,重新点开视频来看。迅速滑到最后木偶娃娃闯过红绿灯稳稳落在一辆小轿车的车顶上的一幕。   老钱打趣:“嘿,小兔崽子!没断奶啊,看到只娃娃就冲动。”   其余人跟着笑。   小山严肃着脸,把暂停的那一幕放到老钱面前,说:“钱队,我们最好查查这辆车,我怀疑里面有小孩被绑架。”   老钱笑脸凝住,盯着那辆车的车牌号。   小李凑过去一看,突然说道:“哎,这车牌号有点眼熟啊。这不是——”   老钱抓过手机,脸色凝重的吩咐:“立即带人去搜寻卫洪、卫红姐弟俩的住处。”   在场有两三个人似乎认识这对姐弟,闻言立刻变了脸色。迅速回应了声便回到各自岗位整装待发。   倒是小山,反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老钱和小李几个人一看到车牌号就变脸?卫洪(红)是什么人?   老钱带着小山:“没那么多时间解释。我只能跟你说,这对姐弟一直是我们重点监视对象。我们怀疑他们涉嫌一桩庞大的拐卖幼童案件。”   .   陆皓妈妈陆婷是帝都陆氏的远房亲戚,血缘虽然离得远了些,但因为常住帝都,反而跟陆家人关系不错。   陆婷是个女强人,丈夫是入赘,生下来的孩子便随着她姓。因为性格要强,后来丈夫受不了,两人和平离婚。   陆皓归陆婷带着,陆婷在陆皓身上倾尽了母爱。   为了保证陆皓的安全,她千挑万选才挑选了一家综合素质很高的学校送他进去。谁知对方却打来电话告知陆皓失踪的消息。   陆婷想要保持冷静,她也以为自己很冷静。但在外人眼中,她魂不守舍、可怜憔悴。不过是一瞬间,便从优雅的女强人变成失去孩子的颓败的母亲。   陆婷魂不守舍,根本无法处理好事情。如果不是多年教养,她早就对着学校领导破口大骂。没办法,校方只好联络陆婷前夫。   陆婷前夫匆忙赶过来,虽然震惊焦虑于儿子的失踪,但还是一边安抚着颓败的陆婷,一边查看学校周边监控录像。   最后竟然在学校后山的一个几乎等同于摆设的监控发现陆皓的踪影,然而看到的景象更加让他们绝望。   陆婷前夫当即报警,陆婷则以为对方是绑架儿子要挟钱财。于是强自镇定,等对方来电。   左等右等等不到,她才终于确定这不是一起勒索绑架案,而是拐卖幼童案。   这样的结果令她更加绝望。   如果是绑架勒索,至少她可以用赎金确保孩子的安全。但是拐卖,世界那么大,人口密集,一旦孩子被带离帝都,便如米粒投入大海,再想找回来犹如登天。   她也看过许多被拐卖出去的孩子的案例,那些孩子大都遭遇到虐待。   陆婷绝望之下反倒恢复了点理智,寻求陆家人的帮忙。   当时正好是陆三坐镇陆家,接到这通电话之后立即发动人脉寻找被拐带走的陆皓。   事情紧急,竟然也没人来得及通知陆六。   本来可以利用拐带走陆皓的小轿车车牌查找线索,可惜当时监控录像中车牌被挡住。   于是陆三请到交通部门调查各路段的监控录像,但这需要时间。   .   爱丽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记忆就是五岁之前的家、父母和庭院,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走过长街到达街尾的那颗大梧桐树。   五岁之后的世界是俱乐部金碧辉煌的大厅,藏着可怕工具的黑暗的房间,还有自己居住的小房间。   唯一的光亮大概是讨好了某些‘上帝’,他们会好心的带着她出去逛一圈。   那时候,她会觉得世界很大。   她渴望世界变得更大,渴望自己的世界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然而现在她却希望世界可以小一点,至少不会让她在刚走出来就分不清方向,更加不知道应该找谁求救。   她在外面看到人,于是过去哀求他们。   她习惯了哀求,更习惯了被无视。   但从来没有一次无视比现在更痛苦,因为她唯一的朋友出于危险之中,一个无辜的孩子将面临她曾住过的地狱。   哀求无数遍,那些人都匆忙从她身边路过。直到有个人直接从穿过她,爱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人是看不见灵魂的。   爱丽沮丧的意识到这一点。   但她又很快想起安琪无数次跟她说的,它会救她,实现她的愿望。她会帮助她找到家人,虽然它现在无法做到。但是它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她,它说那个人叫‘天师’。   不是天使,而是天师。   爱丽猜想,那应该是来自东方的天使。   安琪说,天师可以看见她。   于是爱丽就跑出去寻找可以看见她的人,一路寻找一路询问。   阳光暴晒,对魂体有很大的伤害。   尤其爱丽的魂体本来就很脆弱,在之前几乎无法离开安琪的心口。   爱丽跑到一处公交站台,公交站台的人只有两三个。   两个少年低头交流,另一个少年站在公交站台的角落,双手插兜。   爱丽站在两个少年身边,躲在站台下面,避开了猛烈的阳光。身边是两个少年在热烈的讨论,完全没有看到站在他们身边的爱丽。   爱丽神情忧伤,她朝前走了走。   其中一个少年感到一阵阴凉,抖了抖胳膊,抬头看,方向正对着爱丽。   爱丽一喜,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看得到我吗?”   另一个少年推了推身边的少年:“你看什么?”   少年回答:“我觉得有点冷。”   另一个少年抬头看烈日当空:“莫不是傻了?”   少年:“真的,阴邪的那种寒冷……不是那么邪门吧?”   “想多了。”   “不是啊。听说以前这儿发生过车祸,挺邪门的。”   此时,公交车来了。两个少年跨上公交车,前后穿过爱丽。烈日当空之下,一阵阴寒窜过全身。   两人顿了一下,争先恐后的上车。   公交车开走了,爱丽非常沮丧、难过。   张小道没有上车,走到爱丽面前,直勾勾望着她:“你在找人?”   爱丽愣住,良久后泪流满面:“你看得见我吗?” 第109章 暗网黑市   张小道带着爱丽, 陆三追踪到了绑架走陆皓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和行踪并通知了陆六,老钱带着小山等人去往卫红和卫洪的居所。   卫红正在跟买家联系,一向都是谈好的价钱,这会儿她却毁约并要求提高价格。   对方感到愤怒,他觉得卫红在坐地起价。   卫红倒是直接承认了,她说物价上涨,幼童的行情也飞速发展, 价格当然应该提高。她手底下样那么多人,也就靠着几个小孩养, 没钱不行。   再说这次绑架的小孩, 跟陆氏企业有关联。那可是陆氏, 帝都的龙头老大。他们可得罪不起。   买家心里冷笑, 得罪不起还不是为钱绑架了小孩?不过他也没资格责怪人家,因为他也是为了钱。   近几年来, 东方小孩越来越受青睐。所以行情就提高了, 很值钱。不过要搞到东方小孩不容易,他们对打拐非常严格。   他们也想通过领养,但领养回来的孩子大都身体上有些问题, 长的不是太好看。而且领养手续太麻烦, 与其如此不如花点钱买回来。   只是现在养大了这群人的胃口。   卫红对那边的沉默没有太多在意,望着亮着的电脑屏幕, 说:“如果您不满意,那么我们这次交易只能作废。”   买家愤怒:“没有我,你们的努力就会白费。不会有人和你购买货物!”   卫红说:“您别吓我。只要我在平台上挂出货物拍卖, 不出一天就有人出到比您高许多的价格来买您信不信?”   “平台?”   “是啊。贸易交易平台。很有意思的平台。”   买家在那边沉默,过了会儿说:“让我想想。”   卫红说:“行啊。最多今天下午四点钟给出您的答复,过了这个时间,我立即在平台上挂出货物。到时您想要就得去抢了。”   挂断电话之后,卫红冷漠的扔掉手机。卫洪走上前:“大姐,为什么突然想提高价格?”   卫红说:“现在国家对海关把控、打拐等极为重视,民众对诱拐幼童也到了越来越无法容忍的地步。我们这生意越来越难做,更何况他们一直找的是有身份的幼童。要不是做事谨慎,我们早就被盯上了。不把价钱提高几倍,岂不是得不偿失?”   卫洪明白了,说的也是啊。在这么下去,做的就是赔本买卖了。前几天不还有两人绑架小孩的时候摔死了?   谁知道是摔死了还是被弄死了。   “大姐,你不是说可以挂到那个什么平台上吗?拍卖的话不是可以得到更多钱?”   卫红冷哼一声:“我劝你没事儿别打那平台的主意,进去你肯定连灰都不剩。里面黑着。”   卫洪:“大姐,难道我不够黑?”   他指的是心黑。   卫红冷笑:“跟里头比起来,你还差点。我也就唬唬人,不会真的把陆皓那小子挂到平台上拍卖。首先钱到手就麻烦,其次拍卖出去,要把幼童送出国外,单海关这点就很困难。”   之前交易都是买家直接把小孩带走,避过海关检查。   卫洪悻悻的,还是想说:“大姐,那我不能进去那个平台看看?”   卫红冷冷的看着他,把他看怕了。   “出去。”   卫洪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退出去。   虽然他跟卫红是亲姐弟,但是卫红冷硬的心肠和手段有时连他都恐惧。   卫红移动着鼠标,关掉了界面。   界面是非常简单的画面,蓝色,只有登录账号和密码。   那就是卫红口中的交易平台,一个隐藏在暗网里面的一个大型黑市交易平台。   老钱和小山下车,前面是小李带着他们。   小李说:“这儿就是卫红两姐弟住的地方,在十五层以上的房间。市值应该是一千万左右,按理来说,两姐弟没有工作不可能有那么多钱购买到那套房。但是他们说是有在炒股,股市行情涨跌情况瞬息万变,要查清楚也有些困难。但他们是真的很谨慎,我们暗中查了他们的股市,发现涨跌情况确实足以支付他们购买一栋市值一千万左右的房子。”   小山静静的听着小李的话,在到十五层的时候问老钱:“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他们和诱拐幼童案件有关联?”   老钱抽出跟烟叼在嘴里,没点,就过过干瘾:“今年二月份。有一起幼童绑架案,发现了一点端倪。然后往回寻找之前发生的幼童绑架案,惊奇的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身影。”   小山:“他们伪装的有那么好?”   老钱顿了顿:“这怎么说呢?有时候人是会让主观性欺骗的。”   小山不懂他到底说的什么。   小李直接就跟他讲了:“卫红两姐弟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瘸子。正常人都不会去怀疑残疾人。”   小山:“你们是刑警,不应该将自己定位在正常人的行列。”   老钱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唉,我们查了两姐弟的资料,七、八年前他们是真惨。露宿街头,一个瞎一个瘸,都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那孤儿院虐待儿童,后来被曝光,倒闭了。他们两人没人领养,又不愿到别的孤儿院,就逃跑了。后来突然发达,又发现他们每周都会去孤儿院帮忙照顾孩子,也给孤儿院捐钱。换成是你,你会怀疑吗?”   大约是不会。   老钱他们是见过卫红两姐弟落魄可怜遭人迫害的模样,再加上对方每周都做慈善好事,在外面眼中就是身残志坚、善良热忱的优秀年轻人。   他们从来没有怀疑到两人身上也是正常。   如果不是今年二月份一起幼童绑架案令他们怀疑到卫红两姐弟身上,恐怕还要被欺瞒更久。   因为有所怀疑,于是就展开调查。   就是那么一调查,令他们发现卫红两姐弟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卫红,她心肠冷硬得令人心惊。   小山问:“调查出什么了?”   老钱说:“原来当初孤儿院里虐待幼童事件中,两姐弟也是迫害者。因为一个眼瞎一个腿瘸,没人看得中两人,且本来该是最受欺负的。但是两姐弟却成为院长的左臂右膀,帮着他迫害管束那些孤儿。但是他们又做的非常隐蔽,即使作为院长的左臂右膀被倚重仍旧在其他孤儿面前扮演着背迫害的角色。”   七、八年前的时候,卫红两姐弟应该都还没成年,却已经有那样的心计、耐心和狠毒。遑论七、八年后的他们会成长成为什么样可怕的人。   卫洪在外面扫到监控器,发现老钱等人过来。于是他回去跟卫红说了这事,卫红抿了抿唇,吩咐他:“躲起来,别出去。如果有事就先逃。”   卫洪皱眉:“大姐,他们被我们骗的团团转,不会有事的。”   卫红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他们被我们骗的团团转,总有一天也会怀疑我们。没有谎言可以长久。”   卫洪不赞同也不理解卫红的观点,在他看来,卫红就是太谨慎了。   “好吧。我先躲起来。”   说完,他就走回卧室。   过了好一会儿,卫红发现卫洪确实离开卧室了,便摸索着走到客厅。等门铃响了,朗声问是谁,等老钱回答了便走过去开门。   卫红打开门,双眼没有任何焦距的对着门外说:“是钱队吗?快进来坐。”   老钱领着小山、小李几人进去,一进去便开门见山的说:“我们接到报案,有小偷闯了进来。我们来检查。”   卫红惊愕了一下,露出温柔羞涩的笑:“可是我一直都在房里,没听到有外人闯进来。”   小山盯着卫红看,这女人气质温柔、说话轻声细语,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只会想到‘好女人’三个字的女人。   绝对想不到她曾经做出助纣为虐现在又拐卖小孩的残酷事情,当真应了人不可貌相那句话。   老钱说:“小偷闯进了其他房间,但是可能通过阳台爬到你的房间里。你一人在家,很容易出事。”   卫红愣了一下,没有反驳老钱的‘一人在家’这话。她是跟卫洪一块儿住的,但是现在卫洪的确不在家。   老钱见状,心里一沉。   知道这趟来多半又是白走一趟,卫洪不在,被拐带过来的小孩恐怕也不在。   卫红让开路,让他们进去搜查。   老钱吩咐其他人仔细认真的搜查,别放过任何角落。   三人便走进去搜查,卫红坐在客厅,挺直着背。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保险柜上,唇上本来温和的笑陡然间变得怪异得意。   张小道跟着爱丽的灵魂向前奔跑,当听完她的描述便想也不想的跟着她跑。   他第一时间不是怀疑爱丽欺骗他,毕竟天师向来被教导鬼魂之话不可信。但他信了,不仅信,还满腔愤怒与悲伤。   或许这才是为人的正常情绪,人本该是互相尊重、互相爱护,听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应该感到心惊、愤怒、同情、悲伤,然后竭尽所能的帮助。   那些不仅没有这些情绪反而是导致这些悲剧发生的所谓人,其实也有自己呵护的小辈、疼爱的孩子。明明应该有着共鸣的感情,偏偏可以那么理性的区分清楚。   同样是孩子,自己的小孩可以诸般疼惜,别人的孩子却可以拿来当做货物,随意买卖、随意发泄、随意虐待。   爱丽带着张小道,期间好几次忘了张小道是人,无法直接穿越马路、建筑物,便带错了许多路。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最后还是到达卫红所在的那栋建筑物。   当他们打开电梯进去的时候,电梯里正走出一个男人。   那人戴着帽子,帽檐宽大且压的非常低。背着很大的背包,走出去电梯。   张小道扫了一眼,特意观察男人的腿,发现男人腿是正常行走,不是瘸子。跟爱丽描述的人不符合,于是他收回目光,按下楼层键。   男人走出电梯后,背着背包继续往外走。抬起头,拉了拉帽檐,露出熟悉的面孔。   正是卫洪。   卫红早在之前就买下上下两层楼,打通了。通道就在卫洪的卧室里,很少有人能找得到门。   卫洪在老钱他们进来之后,收到卫红的手势提示——房里装了监控器,在楼下那栋房里可以看到。于是他就带着还陷于昏迷的陆皓离开。   爱丽带着张小道到达卫红的房子,他是听到爱丽的描述,直接将卫红定罪为人贩子。门也不敲,话也不好好说,直接在门上面贴了道符,轰开了。   巨响引来老钱、小山等人的注意,全都出来看,结果发现是熟人。   张小道进来,指着卫红就问:“陆皓在哪儿?”   在场几人心里一个咯噔,小李正想上前,被老钱拦住了。卫红顿了一下,摸索着沙发露出害怕的模样:“你、你在说什么?陆皓是谁?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张小道气势汹汹的向前走一步,卫红立即瑟瑟发抖:“我、我还有些钱,你都拿走。”   小李皱眉,老钱意味深长。   他们都在这儿呢,卫红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把张小道当成小偷劫匪了?   老钱拦住张小道,总得意思意思。   他问:“张小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小道指着空气:“爱丽带我来的。”   爱丽?   众人看着空气,一致沉默。   他们都知道张小道可以看到某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但卫红不知道。她还以为是老钱跟张小道合伙诈她。   张小道不想理睬其他,只想知道陆皓在哪里。可卫红一听到陆皓就露出一脸迷茫,并用各种小动作提醒他们她是个瞎子。   张小道不耐烦:“他妈别装了,你根本不是瞎子。”   卫红浑身一僵,老钱表情一瞬间凝重:“张小道,谁跟你说的这话?”   张小道:“爱丽。”   老钱这回没怀疑,他不知道爱丽是谁,但他信张小道。于是转头对卫红说:“卫小姐,麻烦您跟我们到警局一趟。”   卫红低声笑:“钱队,您不会真信了这人的话吧?我好端端的怎么就装瞎了?没凭没据,别乱说。”   老钱说:“是不是真瞎到医院检查就知道了。”   卫红冷脸:“抓人要有理由,请问我犯法了?”   老钱说:“我怀疑你跟一起罪大恶极的幼童拐卖案有关。”   卫红:“有证据?”   老钱沉默。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要不然早就逮捕卫红了。   卫红坐在沙发上,表情有恃无恐:“我知道了,你们进来搜我房间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小偷。你们是怀疑我绑架了那个叫……陆皓的小孩是吧?所以你们就来搜我屋,但是现在你们搜不到小孩就骗我。还污蔑我装瞎,弄出个叫什么爱丽的来装神弄鬼。钱队,我可以告您私闯民宅的。”   老钱一时抓襟见肘。   张小道睥睨着卫红:“要证据是吧?行啊,钱队,麻烦把那个保险柜打开。”   老钱顺着张小道指着的方向看到一个保险柜,他示意其他人去打开保险柜。   卫红也看到了那个保险柜,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钱队,您要想好了。要是没找出什么东西来,就别怪我不顾情面把你们告上法庭。”   老钱充耳不闻:“开保险柜。没密码打不开就开枪。”   卫红被堵着气,有些怒。但又比较放心,因为保险柜里只有一只木偶娃娃——等等!   卫红猛然看向张小道,和张小道略带嘲讽和厌恶的眼神对上。   她在回想张小道口中的爱丽,就在张小道的身侧一般。张小道一直跟一个人在说话,好像他身侧就站着一个人。她之前以为是钱队弄出来的把戏,现在想想,似乎不是。   如果是串通好的把戏,他怎么会知道保险柜里藏着东西?   如果真的有爱丽这个人,那她是什么人?张小道真的看得到那些东西?如果看的到,他是不是也会知道木偶娃娃的特殊性?   就在卫红心神混乱的时候,保险柜被打开了,传来一声报告:“钱队,里面有一只木偶娃娃。”   张小道回头看那木偶娃娃,皱着眉:“安琪?你们看看在它背后有没有贴着符?有的话撕开就行。”   卫红一下就委顿,变得冷静冷漠。心里则是有些庆幸卫洪早就带着陆皓离开了。   至于木偶娃娃,一只死物而已。能给她定罪吗?   不能。   卫红唇角挂起笑。   “娃娃背后确实有道黄符。”边说边将黄符撕开。   刚撕开,木偶娃娃微微动了一下,小李以为是错觉。下一刻,木偶娃娃猛地站起,扭过头朝着虚空中的一个方向喊:“爱丽!”   稚嫩的小孩子的声音,吓得小李差点把它扔出去。   老钱回头看卫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卫红微笑:“没有。不过这只木偶娃娃做的真是逼真,还会说话。是新型机器人吗?”   老钱静静的看着卫红:“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说,留着话到警局狡辩。”   卫红歪着头,睁大双眼:“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懂。实际上,这只木偶娃娃只是我在路边捡回来的而已。我看它做的精致,就捡回来了。没想到原来还是高科技产品。”   老钱:“看?”   卫红愣了一下,笑着说:“我装瞎没犯法吧?我只是因为当初在孤儿院见到那么多黑暗的交易,灰心丧气之下不想再面对世界,选择逃避。所以才装瞎。您说我跟拐卖小孩有关系……真的没关系啊。您不能冤枉我……还是说您找到证据了?”   老钱沉默不语。   卫红哈哈大笑:“您要是没有证据,不能拘捕我呀。”   张小道听着爱丽询问安琪,陆皓在哪里。   安琪便转头,黑洞洞的眼珠子盯着卫红:“卧室里有密道,通往楼下一个房间。”   老钱看了一眼卫红,后者冷静沉着。他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卫红那么冷静沉着,恐怕事态不是那么乐观。   “进去搜。”   卫红转头直视木偶娃娃,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原来你真的是邪灵娃娃。可惜了。”   可惜没来得及卖出去。   这种东西很多人喜欢,一定能卖好价钱。   可惜了。 第110章 收徒   陆六接到陆三来电的时候正跟茅九在商场里采买完食材, 陆三说完一个地址后他就把食材扔进后车厢。一边踩油门一边同茅九解释。   茅九皱着眉听完:“时间不等人。现在赶紧过去。”   一路闯了几次红灯,终于到了陆三交代的那个小区。开着车进去,迎面一辆黑色小轿车开出来。同他们擦身而过。   茅九眼角瞟了一眼后视镜,陡然顿住:“等等。”   陆六:“怎么了?”   茅九说:“掉头追刚刚过去的那辆小轿车,它的车牌号和三哥描述的一样。”   闻言,陆六猛踩刹车打转盘,掉转车头追向那辆已经离开小区的小轿车。猛踩油门加速追了上去。   卫洪看了一眼后视镜, 也发现后面那辆车。出于警惕心以及多年经验,一眼看出那辆车就是在跟踪自己。   卫洪不耐的嘁了一声:“妈的阴魂不散!”   脚下踩着油门, 飞速行驶在公路上。熟练的打着方向盘, 在车流中如同鱼儿一般灵活, 飞速超车。技术非常稳, 没人相信瘸子卫洪有这样足以媲美赛车手的车技。   他很自得。   不是没人怀疑过他,也不是没人追踪过他。但最后都被他甩在身后, 当他们追上他的时候, 车里的孩子已经交易出去了。   没有证据,他们奈何不了他。   卫洪在超了十几辆车之后露出得意的笑,抽空看了一眼后视镜。本以为车后空空如也, 谁知见到那辆车仍阴魂不散的跟着。   他瞪大眼:“不可能!”   有谁比得过他的车技?   卫洪咬牙疯狂的踩着油门, 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红绿灯也不见停车,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他也不是第一次踩着红绿灯冲过十字路口, 从来没有一次会失败。   陆六车技很好,以前就拿来逗弄过想要跟踪他的人。这会儿面对卫洪也游刃有余,同时也看穿了卫洪的目的。   如果真被他抢着时间闯过红绿灯, 恐怕真会被逃脱掉。   恰巧两辆大卡车并肩行驶堵塞道路,而卫洪又故意挡在两辆大卡车前面。同时也挡住了陆六靠近他的路。   茅九凝眸,心中有所打算。倘若陆六的车无法拦住前面那辆小轿车,那么他就下车追上去。   陆六低声说:“坐稳了。”   茅九侧头看陆六,陆六阴沉着脸,眸中一片冷静和沉着交杂,意外的让人心安。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闻言,陆六便踩着油门冲进两辆并肩的大卡车之间那狭窄的通道里,翻转着方向盘。竟是直接将车身来了个九十度翻转,直立起来,剩下两个轮子快速的滚动着,仿佛和地面能擦出火花来。   卫洪正得意着,不经意一瞥见到那来势汹汹冲过两辆并肩大卡车的车子,心中一跳。不由破口大骂了几句,跟着加紧踩油门。就在快要过十字路口,绿灯变红灯的那一秒间,陆六的车猛然横在卫洪车子前面。   卫洪猛踩刹车,还是跟前面的车撞上了。撞出了两米远,可最终是他这辆小轿车凹了个坑。   要不是看出陆六那辆车价值不菲,耐撞。他这辆小轿车撞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否则,卫洪才不管会不会撞残别人,反正即使刑事犯罪,最主要错也不在他身上。谁让对方跟要寻死一样自己撞上来的?   偏偏对方那辆车太好,太坚硬。他不想死就必须得踩刹车。   卫洪不想死。   于是他打开车,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打开车门逃跑。   陆六见状,正要打开车门追上去。   茅九抓住他:“不用管他。先去车里找找看孩子在不在。”   陆六当即下车去小轿车里面寻找,最后是在后车厢的一个大背包里面抱出了昏迷中的陆皓,转头就想把陆皓送到医院检查身体。   他检查了一遍,发现陆皓被灌了大量安眠药。也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卫洪?他逃不了!”   茅九在旁冷静的口吻附和:“他的确逃不了,报应会来的。”   当他们往前开了一阵路,发现前面道路堵塞。交警围住了现场,据闻是个男人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直接被一辆大卡车撞飞,但奇迹的生还了。   路人交口称叹,却又觉得那奇迹般的生还还不如没有死。   据说那个男人被撞飞,撞到路灯上掉下来,不知怎么回事,一块灯牌就掉了下来,正中他的下半身。有一截小腿直接给切断了,现在疼得嗷嗷叫,连昏迷都没办法。   就算治好了,多半也是瘸子。   陆六看向茅九,茅九温和的笑:“报应来了。不是还没完么?”   陆六笑了一下,毫无感情,抱着陆皓上车到医院。期间同陆三和陆婷报了平安。   另一方面,老钱在安琪和爱丽的帮助下找到了密道,到达下一层楼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对此,卫红只是表示她觉得一间房太小,于是买下楼下一层,打通了而已。   安琪说:“她撒谎。皓皓被关在楼下,卫洪把皓皓抱走了。”   卫红冷笑不语。   老钱脸色一变,他就是担心这时候卫洪将陆皓带走,这样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而且小孩还找不回来。因此他立即逮捕卫红并想要拨打电话找交警队帮忙拦住卫洪。   卫红却在此时拒绝老钱的逮捕:“钱队,没有证据就是属于非法逮捕。我可以告你们。”   小李:“那么我现在怀疑你——”   卫红打断他:“没有证据就不行。有什么话,跟我律师说。”   在场几人脸色铁青,一时僵持住。直到老钱的铃声打破了僵局,老钱接起电话到一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挂完电话后回来,面对卫红时春风得意。   “卫红女士,你的弟弟卫洪出车祸并涉嫌绑架,请你过去警局配合我们一趟调查。”老钱顿了顿,说道:“你现在可以请律师了。”   卫红猛地站起,手抓着扶椅用力到苍白:“卫洪……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老钱冷漠:“没死。”   卫红松了口气。   老钱勾起唇角:“截肢了。”   虽然身为刑警人员不应该在当事人面前做出幸灾乐祸这种缺德的事情,但是谁叫他面对的不是个人呢?   卫红瞪着老钱,然后一一看着在场的人,眼睛跟进了血一样红透。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一般。现在这模样,死死的盯着他们看,将他们的模样刻印在心里。   老钱毫不怀疑,一旦卫红在这件事中被无罪释放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他们。   这个女人,心肠冷硬得不像个人。唯一的软肋就是卫洪了。   即使听到噩耗,第一件事不是难过也不是想着怎么脱罪,而是报复。   卫红,是真的无药可救。   卫红露出病态癫狂的神情:“走啊,去警局。钱队,您最好保佑我被定罪。你们,最好保佑家里没有孩子。呵呵,否则,等我出来……”   说到家里小孩,谁都受不了想要暴打她。可是被老钱拦了下来,老钱冷眼看着卫红:“你以为你进去了还能出来?你们之前胆挺肥,偷抱小孩……还不是拐卖给别人当小孩,是卖给别人玩的吧。你们缺德,活生生的禽兽,胆真大。偷抱了小孩,瞒着海关送出去给当玩具?你真是看得起我们人民群众的忍耐心。我告诉你,即使你无罪释放,华国的群众都会追着你打,那些被你偷抱小孩的家长也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能逃到国外,也有的是人要杀你!”   华国人对传承很看重,相应的就格外看重小孩。即使是将小孩拐卖给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的人贩子,人们都热衷于将他们处死。   何况是像卫红、卫洪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贩子?   他们拐卖的幼童是去干什么的?当玩具给大人玩的,那么小的孩子,多遭几下罪就去掉整条命。   当年发生在某国一家高级俱乐部恋童事件,现在翻来看看都触目惊心。那些玩弄小孩的大人压根就是禽兽,玩过火将小孩玩死的比比皆是。   一旦小孩年纪大了些就不受俱乐部重视,在没有寻求到庇佑之前被玩死是分分钟的事情。   谁不是人身父母养的?除了禽兽,生而为人,谁能看到这些怵目惊心的案件而不觉揪心?   偏偏造成这些悲剧的不只有俱乐部的高管、社政两届的知名人士,还有这些助纣为虐的人贩子。   倘若将此事曝光出来,全国群众有能力的估计都会跑过来扔块砖头,直到把卫红砸死。   即使不曝光出来,光是这几年卫红拐卖走的那些小孩,哪个不是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只要将资料摆到他们面前,不必警方出手,光是承担这些家庭的愤怒就足够卫红喝一壶了。   显然,卫红也想到了这些,因而面色惨白。   可惜在场没人同情,他们把卫红押解起来带走。   张小道走在最后,肩膀上蹲着安琪,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张小道问安琪:“你是邪灵?”   安琪问:“你是天师?”   张小道和安琪互相嫌弃,但都因为爱丽而勉强接受对方。   爱丽不太明白,她觉得张小道和安琪都很好,为什么他们却互看不顺眼?   实际原因很简单,因为天师和邪灵本来就是敌对关系。   虽然现在安琪帮助爱丽,救助其他孩子。然而实际上它还是一只凶灵,以前也不知道害过多少人。而对于安琪而言,天师就是会杀死它的敌人,当然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不过有爱丽在,他们还是选择友好相处。   张小道问爱丽:“你怎么还不去投胎?有心愿未了?”   爱丽点头说:“我想见我爹地妈咪。”   张小道哽了一下,看着爱丽金发碧眼的样子,觉得怎么找也不可能会在华国找到她父母。   爱丽又说:“安琪带着我找的。”   张小道偏头看安琪,心想莫不成安琪色盲?   安琪此刻专注的当它的木偶娃娃,一句话不说。   张小道扶着额头:“算了,我把你俩带去见我师父。他应该能帮到你们。”   闻言,安琪转动眼珠子问:“你师父是谁?”   张小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安琪:“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张小道呵呵笑,因为安琪是国外的邪灵娃娃,怎么可能认识九哥?   安琪眼珠子一圈圈的转动:“我在你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术法。”   熟悉而讨厌。   .   将陆皓送到医院,陆婷和前夫很快就赶了过来。陆六就将陆皓交给了他们,过不了多久,检查出来了。   陆皓被灌下安眠药,要先洗胃。然后再住院观察一段时候,看看会不会有后遗症之类的。   陆六和茅九走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一次急症,医生和护士推着车,车上的伤者鲜血染红了床单。   那个伤者是卫洪。   陆六和茅九对视一眼,跟上去。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有医生和护士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上前询问。医生和护士以为是病人家属,便同他们讲了一下伤者的伤势,估摸着要截肢。   而且身体内脏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下半身不出意外都要在病床上度过。   这下场是有些大快人心。   但是一想到那些被拐卖的幼童遭遇过什么却又觉得太过于便宜卫洪。那种畜生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茅九温声说:“死不了就得继续受罪。活受罪。”   有时候,死反而是件好事。能得以解脱。   鬼也分强势和弱势,跟人一样。人怕恶人,鬼也怕恶鬼。纵使卫洪死去成为恶鬼,受罪下地狱。在地狱中反而没有秩序,强者为上。像他这种生前就泯灭人心的,死后必为恶鬼。   要是在地狱中占一席之地,对他而言就不是惩罚。   不如在人间活着,活个几十年,受罪几十年,将浑身的恶势消磨得一干二净,再下地狱去赎罪。   这也是为什么祸害遗千年的原因。   恶人之所以为恶人,因其强势、冷漠、狠毒和霸道,并且深谙人性骨子里对强权的畏惧和崇拜。这种对强权的畏惧和崇拜存在于每一个社系形态中,自然界、动物界和植物界,同样的,鬼界也是如此。   恶人死后会变成恶鬼,为祸人间。所以要让他们活着,在人间消磨掉强势和恶势。人活的越久就越害怕死亡,一有所害怕,强和恶就逐渐消磨。死后,即很难形成恶鬼。这时候,就是他们赎罪的开始。   陆六按压着额头:“我现在想知道和他们交易的人是谁?在哪里?”   胆敢在华国帝都拐卖幼童,不怕得罪人,恐怕背后势力超出他们想象。更为难受的是,晚一天知道那个势力就有幼童在不断的受到伤害,不断有幼童死去。   “卫红应该知道。”   “我就怕她不知道。”   陆六不担心卫红知道什么反而不说,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出来。但他怕的就是卫红什么也不知道,这并非没有可能。   这些犯罪组织相当谨慎,即使和卫红合作六七年,可能也不会让卫红他们知道所在。   “不管现在知不知道,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是得等钱队的消息。纵使卫红不知道,长达六七年的合作总该有线索留下,有线索就一定能查出来。而且即使卫红不知道线索,还有赵荟。”   “赵荟?”   “不是说他们应该有共同的联系吗?我想只要知道这个联系,我们也能联系上那个组织。”   陆六:“也是。张小道那边联系上赵荟的直播平台了吗?要是不行,我让陈煜去干。他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能力也行。”   茅九说:“我问问。”   没成想,张小道联系是联系上赵荟那边的直播平台,得到赵荟具体的直播时间。还带来了一个邪灵娃娃。   说起来,那邪灵娃娃似乎还是故人。   当然茅九一开始是没能认出来,只是对于安琪而言,茅九不仅是敌人还是害它无法变成人的仇人,一见面就眼红的扑上去。   茅九一把抓住张牙舞爪的安琪,很无辜的说:“你要变成人,要么乖乖等投胎机会,要么好好修炼。别走歪路子。当时你要是不走邪道,我也不会收你。”   本来张牙舞爪的安琪停下挣扎,迟疑的问:“真的?”   茅九点头。   安琪停下来陷入沉思。   说到底安琪就是个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孩子,渴望变成人。发现邪道好走便去走,压根想不到其他法子而且也克制不住自己。   所以当听到茅九说还能好好修炼当下便起了心思,它发现张小道说茅九是他师父,可是还没正式收徒。它觉得自己天赋也好,那要是茅九收它为徒,教它修炼,那它就不害人也不记恨茅九了。   茅九闻言,颇为惊讶。   “你不要变成人了?”   安琪攀着茅九裤腿:“不要。每次都会被打胎,气死我了。小孩太脆弱,经常被欺负。我不要当小孩,我好好修炼,以后保护爱丽。爱丽,你投胎以后重新长大,我保护你。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爱丽大幅度的点头,非常高兴。   茅九拎起精致的木偶娃娃,和它面对面。半晌笑道:“也行。”   安琪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茅九:“意思就是我同意收你为徒,所以现在——”一把将安琪扔到正在画符的张小道身边:“画符!” 第111章 视频   安琪摇晃着小身子, 大眼睛咕噜噜转,发现坐在一边的茅九低着头看书。没注意到它这边,于是偷偷把头扭转一百八十度,偷看一旁张小道画符。   对于它来说,画符跟天书一样困难。茅九教过一遍之后就让它根据记忆画,还要画一百张!   怎么可能画的出来?   安琪想让爱丽帮忙,但是爱丽跑去厨房里看陆六做菜。她说在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一个厨房, 可以任由她施展。   茅九翻书,掀开下一页, 发出声音。   安琪吓了一跳, 赶紧端正身子不敢再偷看。   茅九抬了下眼眸, 扫了一眼安琪又回到书籍上。   客厅一时很安静, 直到陆六做好饭过来招呼他们洗手吃晚饭。恰巧,小山回来了, 老钱则是跟着过来跟他们说一下案情, 而余宵晖本是过来接张小道的。   但是恰好遇到陆六做好饭,于是就都留下来,非常自觉的自己端碗盛饭。   陆六铁青着脸, 捏着筷子赶紧的把最好的鸡腿、菜、肉全都往茅九盘里拨, 一边拨菜一边眼刀子冷嗖嗖的往在场人杀过去。   在场的人脸皮都挺厚,在吃饭面前完全免疫陆六的眼刀子。   老钱一边抢吃一边说:“卫洪现在昏迷不醒, 但是基本可以对其定罪。至少绑架陆皓这事儿证据确凿,现在已经拘押卫红。如果能通过卫红得知之前和她交易买卖幼童的是哪条渠道,参与进去的有什么人, 应该能一网打尽国内拐卖幼童输送国外的犯罪组织。小李他们正审讯卫红,不过这女人嘴硬心狠,恐怕是问不出什么。”   茅九问:“能通过卫洪威胁卫红吗?”   老钱摇头:“不能。试过了。当我们说如果卫红交代清楚犯罪渠道和信息,我们可以救治卫洪并对他从轻处理。不过……”顿了顿,想起卫红的回答,他都要觉得这女人实在是不简单,聪明还心狠。   “卫红清楚的意识到即使对卫洪从轻处理最轻也是个无期徒刑,还不如死了算了。就算判有期徒刑最少刑罚也是二十多年,照他那样儿出来后也是遭人作践。再说了,在监狱里待着就凭现在卫洪断了条腿的情况下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所以说了他俩不见得能活,不说,等律师来,最多是判他们个临时起意诱拐儿童的罪名,而且她可以将卫洪在将孩子送去交易的过程说成是幡然悔悟,将孩子送回去。说不定连牢都不用坐,卫洪还能申请个保外就医。   这些全都是卫红亲口对着审讯她的人说的,她想逼警员耐不住愤怒打她。到时她可以反过来告刑警虐待她。”   张小道目瞪口呆:“卧槽!这女人心狠手辣,这种情况还能那么冷静的算计刑警?”   老钱瞥一眼:“要不然怎么说她能在帝都那么多大人物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的血脉偷走?说起来这次和二月份那起失踪案件都挺悬,出了各种本来不应该也不会出现的小意外,致使他们暴露。要不然到现在都可能逍遥法外。”   陆六说:“坏事做多了,天看不过眼。就来收拾了。”   茅九深以为然。   别以为做坏事不受惩罚,那是你没到老天看不过眼的地步,自然会有人来惩罚。但是到了天都看不过眼的地步,那就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老钱嘿了一声:“这话倒是没说错。我手底下那帮兔崽子没用,差点耐不住火气就动手。最后我看不行,就让人把她拘留。结果带出去的时候,刚好局里有个女人丢了孩子来报案,是真疯了,孩子早丢了,三天两头来报案。一听卫红是个人贩子,当即给刺激的,上前就冲着卫红耳朵咬。当场把耳朵咬掉,半边脸颊也给啃的能见白骨。”   闻言,茅九虚伪的摇头:“真不幸。”   老钱附和:“是啊。真不幸。这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谁知道呢?   三天两头来报案的疯女人恰好就听到卫红是个人贩子。冲上去咬住她耳朵时,在场那么多警员就没一个拦得住,这样不合理的事情都发生了,那就证明这真的是个意外。   老钱又说:“那位咬伤人的母亲下巴还被磕到了,手背都给抓伤了。把当时的人给急坏了,人民群众在警局里受伤多不好,就赶紧叫救护车送医院。一来二去忘了给卫红处理最后耳朵接不上去,这也算人之常情。她倒想用这点告我们。”   陆六点点头:“她应该体谅。不过这的确是个意外——你们需要律师吗?”   老钱眼睛一亮:“您要外借吗?六少。”   陆氏养着一帮律师团,人见人怕,某种情况下也人见人爱。譬如作为同一阵队的时候。   陆六同意外借。   老钱嘿嘿一笑,觉得这会儿又省下一笔律师费了。   “您不知道,卫红请了个律师,拿着医院开出的受伤证明非要告我们。当提出拘留他就提出报送就医,还讲人权。去他妈的人权,滚回他妈的M国!喝洋墨水把脑子腐蚀出个天坑来,傻了吧唧。别他妈在华国讲人权,要讲讲法律!”   华国又不是跟某些国家人权至上,导致是非不分,法律犹如废纸。华国讲法律,法律凌驾一切至上,只要有你的犯罪证据,管你什么毛病,全都绳之以法。   某些国家讲人权,给穷凶极恶的杀人罪犯讲人权,天天叫嚷着上街游行抗议改善监狱。拿着群众的纳税钱去给犯人改善监狱,这他妈的就叫人权!   一群圣母婊!   “等卫红耳朵上的伤处理好,还得抓她。现在就差搜罗证据,这不是难事。只要抓住了一条线索,就能顺藤摸瓜。哼!卫红两姐弟做那么多缺德事,监狱里有的他们受。”   监狱里的犯人多的是,犯罪各种各样。偏偏有两所监狱里的犯人最无法容忍恋童癖,也最恨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因为两所监狱里的头子都是因为孩子走丢,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走上犯罪的道路。因而最恨的就是人贩子,曾有两个人分别被关进这两所监狱,直接被折磨疯了。   对于那些折磨人的手段,狱警也有耳闻。其他情况下尚且会多注意几分,只是对于人贩子却全都视而不见。   茅九收回目光,在陆六耳边低语:“你能令卫红说出真话吗?”   陆六:“可以。”   茅九:“那去试一下,早点问出来早点解救出孩子。”   陆六:“嗯。等会儿我会跟钱队说一声。对了,赵荟那边怎么说?”   茅九:“已经确定赵荟直播地点和时间了,我觉得她会有某些动作,感觉不太好。”   陆六:“那你小心些。”   茅九:“我会的。”   .   陆六在医院里见到卫红,彼时他身边的律师正气焰嚣张说要告警员无故伤人,没有证据拘留无辜群众等等。   在场的警员被气得眼红,偏偏那律师还在叫嚣让他们有种就打他。一打下去直接就是热腾腾新出炉的证据。   陆六见状,上前抓住那个叫嚣的律师,按住他的下巴直接卸掉。一脚踢中他的肚子,将人直接踢晕过去。   脚尖不小心的碾过律师的手指,昏迷过去的律师又醒了过来。颤抖着手指歪着下巴指着陆六,骂骂咧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全程流口水。   陆六居高临下的睥睨他,毫不介意露出他仗势欺人、嚣张霸道的一面。   “有话跟我律师讲。”回头又朝他律师说:“这人蓄意谋杀我,害我骨折。等会去跟开张医院证明,好好跟这位律师谈谈。”   “没问题的,六少。”   律师瞪着陆六完好无损的模样,不敢置信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恶霸。跳起来就对着警员指指点点,大概意思类似于你们没看到我被打被污蔑了吗?身为公仆居然不惩奸除恶?他要告他们!   警员纷纷对此视而不见,倒是有志一同的‘看到’了某律师企图谋害三好公民陆六少。   律师气得差点吐血,趁着这机会想去验伤。   结果等到跑去找医生验伤的时候愣是半点伤都没验出来,他以为下巴被卸掉了,实则还好好的。但他就是说不了话,也控制不住流口水。   医生面无表情,说他可能舌头抽筋了。   律师脸色扭曲,想骂又骂不出来。   陆六遣退病房里其他人,和卫红单独面对面。   卫红半边脸和一只耳朵毁了,包着纱布。此时镇静剂效用已经过去了,痛得整张脸神经都在抽搐。看上去狰狞又可怕。   她睁着血红的眼睛瞪视陆六:“堂堂陆氏六少来见我,难道是想为那个小孩报仇?”   陆六坐下,拿起一把水果刀在手指间把玩:“我来是想知道,和你进行交易购买华国幼童的组织在哪里。”   卫红:“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陆六抬眸:“我不是来问,我是来找答案。”   卫红一怔,随即怪异的笑。她本想哈哈大笑,不过现实情况不允许。于是就变成了怪异可怖的笑。   “你怎么找?剖开我的脑袋?”   陆六扔掉水果刀:“掰开你的嘴。”   卫红似乎被愉悦到了:“别跟我玩催眠那套,没用。”   催眠那套,老钱就曾对卫红施展过。但她意志很坚定,没有受到催眠。   陆六伸出手,卫红眼神一凛,竟莫名产生恐惧。   然后陆六却没有直接碰她,只是手伸到半空,弹了几下便叫卫红有种无法自控的感觉。   不是脑袋和心脏被控制住,而是嘴巴、舌头完全不听使唤。   卫红不恐惧恶人,不畏惧鬼神,唯独此刻感觉到害怕。她这种人,有着极为强烈的控制欲,最怕的就是自己失去控制。   陆六慢条斯理的拿出录音机,漠然的问:“你从什么时候拐卖幼童?”   卫红听见自己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话:“七年前。”   “一共拐卖多少幼童?”   “二十三个。”   陆六皱眉,将之前档案中看到的十七个被拐卖的孩子名字全都念出来。然后问:“全都是?”   “是。”   “另外六个呢?”   “死了。”   “为什么会死?”   “不听话,哭闹起来。掐死了。”   陆六沉默,然后将卫红的手指骨掰断了六根。   后者疼得脑门都是汗,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陆六眼眸愈发冷,结上一层薄薄的冰:“你把幼童拐卖到什么地方?”   卫红声音有些虚,却还是说了某个国家的名字。   这国家跟之前那个高级俱乐部的国家不是同一个。   “他们买下幼童干什么?”   卫红直勾勾盯着陆六,脸上满满都是恶意:“玩啊!泄欲啊!小孩子,皮肤最好,哭闹起来脸色涨红最好玩啦!!”   陆六将她剩余的手指全都掰折了。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最早接触他们通过什么渠道?”   卫红抿紧唇,模样惨败又凶狠,狼狈至极。虽然极力克制还是无法控制的说出答案:“狐狸的尾巴。”   “那是什么?”   “……平台。”   “什么平台?”   卫红似乎要被疼痛折磨晕过去,但还剩一点意识:“黑市……交易平台。”   “哪里的黑市?”   “……暗网。”   卫红晕了过去,陆六离开,将录音笔交给一个警员,让他将录音笔交给老钱。然后离开医院,边走边和茅九通电话。   将问出来的事情全都告知茅九。   茅九问:“暗网?”   陆六回答:“是全球最大的网络黑市犯罪交易平台,盛产毒品、枪支、军火、雇佣杀人的黑市。里面也有很多恋童癖最爱的视频,总之所有一切犯罪的东西都能在暗网中找到。卫红是在暗网中一个名为‘狐狸的尾巴’这个黑市交易平台里面完成每一次的幼童拐卖交易。我怀疑赵荟也接触了暗网,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黑市交易平台,但是……我猜测应该还是‘狐狸的尾巴’。”   “为什么?”   陆六深呼吸口气:“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高级俱乐部吗?‘伊甸园’、‘夏娃’,去里面的客户不仅有来自那个国家政商两界名人,还有来自其他国家的。这些人大部分是通过‘狐狸的尾巴’这个黑市交易平台得知‘伊甸园’并下单订购‘夏娃’。而且暗网中的黑市交易平台中有很多……很多视频,其中大部分恋童视频来自于‘伊甸园’。里面还有许多虐杀视频,最高级的就是虐杀人的视频,需要用到很多钱才能看到。所有不符合人类法律、社会法则的要求都可以在暗网中完成,只要有钱。”   “这样混乱毫无规则的地方怎么没有打击?是有什么难度?”   “当然。难度就在于这些平台都存在于无法通过正常引擎搜索出来的数据库里,是不可见的网站,根本无法找到。而且它涉及全球,范围极其广。打击起来很困难。”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国际关系,就会变得难以解决。更何况暗网里存在着许多黑市交易平台,是罪恶的温床。再加上有很多网站没有被搜索引擎捕捉到,或者它们不愿意被搜索引擎捕捉到,除非通过特殊渠道进去,就算进去了,里面的IP都是经过层层伪造,想要破解极为困难。   尤其是黑市交易平台,每一个交易平台都有幕后创始人。交易平台就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供他们赚取金钱。除非警方接管这些黑市交易平台,否则无法破解犯罪客户名单。   在全球的网络中,能够被搜索引擎搜索到的网站只有极少的百分之四。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六全都深深的沉没在深海里,无法捕捉,这就是暗网。   因为暗网的不可控性和庞大性导致它涌现大量黑市交易平台,成为犯罪者天堂。   全球许多掩藏在黑暗中不能摆放在明面上的犯罪事件,几乎可以在暗网中找到痕迹。哪怕是早已湮灭的曾经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都可以在里面找到证据。   因此,赵荟、卫红等人的犯罪,十之八九来源于暗网。   作者有话要说: 对某些国家的监狱设施搞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感觉厌恶头顶,这就是一群傻逼圣母婊!   看过加拿大某个杀人犯,双性恋,杀了男的中国留学生,吃掉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四肢被寄到不同国家。最后落网,没有半点悔改之心。利用这次杀人事件居然特么的收获了很多粉丝!   最后在监狱里过的别提多滋润了,跟个强奸幼童的恋童癖成为好友,在网上征婚,最后跟一个杀人犯结婚,感情还很好。   他过的那么滋润主要是监狱设施好,讲人权,以及一群脑子有天坑的人崇拜他、爱上他。   呵呵,我服了这群傻逼圣母婊!   还天天抗议要改善监狱,强调犯人也有人权。脑子全都是天坑!真那么圣母麻烦进去监狱里帮人家服刑得了!   另外一点,暗网真实存在。曾经最大的黑市交易平台阿尔法湾管理员被拘捕,所以这个平台消失了。还有章宝颖失踪,犯罪者曾访问一个网站。该网站来源于暗网。   有次好奇,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进去暗网看看。最后时间来不及没能成功进去,后来就没再试了。毕竟我电脑太垃圾!(再再后来,我想我肯定进不去。因为我是用学校电脑尝试能不能进去,但可想而知,学校电脑压根不可能接受到这些藏在暗网里的网站。) 第112章 鬼宅小区   茅九眯了眯眼, 说:“行。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张小道和安琪凑上来询问茅九:“有新消息过来了?”   茅九扫了两人一眼:“符都画完了?”   两只齐齐让开,露出摆在桌面上完完整整的一百张符。   茅九点头,满意:“试试看能不能用。至少超过三分之一,少一张画十张。”   张小道早已习惯,当即说道:“没问题。”   安琪摇晃着木质身子,难以置信大受打击:“还要再画十张?!”   茅九严肃摇头:“不是。是有一张不能用就画十张,三十张不能用就画三百张。”   安琪学着电视上的剧情:“你虐待儿童!”   茅九掀了掀嘴唇:“哦。”   张小道挡住安琪, 也不理它有多悲愤的心情。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初他也这么悲愤过, 后来还不是认命了?   安琪迟早也会认命的。   “九哥, 赵荟的见鬼直播我可不可以跟着去?”   茅九:“可以。”   安琪见状, 赶紧跳上沙发挥舞小手:“我!我!我也想去!”   茅九严肃:“符画好了才能去!”   安琪:“……”   安琪蔫蔫的, 趴在桌子上认真画符。小爱丽在一边给它扇风,虽然实质上并没有什么用处。   陆六跟茅九交代, 他要留在警局陪同一些人查明‘狐狸的尾巴’这个暗网黑市交易平台。事实上, 国家一直致力于打击这个暗网中最大的黑市交易平台。同时也追查到了这个平台的管理员,和一些国家合作正在拘捕这个管理员。   一旦拘捕到这个管理员,获得管理权限, 他们就可以轻易破解在暗网黑市交易平台进行毒品枪支等交易记录, 破获各大犯罪案件。   其中就包括类似于‘伊甸园’这样的恋童案件。   而茅九则是在入夜之后带着张小道去见赵荟的见鬼直播,安琪带着藏在心口处的爱丽的肋骨偷偷跟上去。   张小道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说:“九哥,安琪在后面。”   茅九早就知道了。   张小道又说:“现在后面座位没人,但是等下人上来被发现就不好了。”   茅九瞥了一眼张小道, 心想什么时候张小道和安琪好上了?这会儿帮着它说话。   “那你就把它抱过来。”   张小道咧开嘴:“没问题九哥!”   然后跑过去跟安琪说这事儿,同时不忘吩咐:“说好的这次帮你,下次帮我画符。”   安琪烦死这个趁火打劫的师兄,不耐烦的说:“行了,知道了。”   张小道抱着安琪坐在茅九身侧的座位,过不久,公车上陆陆续续上来许多人,还都奔着后面的位置坐。要不是赶紧将安琪抱了过来,照它那精致一看就昂贵的模样,恐怕会被偷偷藏起来带走。   安琪在茅九耳边悄声问:“师父,我们要去哪?”   “到了就知道。”   “哦。”   回头又戳着张小道:“我们要去哪?”   张小道装模作样:“到了就知道。”   安琪黑洞洞的眼眸子一冷,装进张小道衣服里照着关键部位猛戳。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张小道嗷的一声叫起,引来全公车的人的注意。   张小道还特委屈,拽出安琪。   公交车的人冷漠的瞪视张小道:变态!   茅九离开位置,去和一位大婶坐。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跟这个变态不但不熟悉,还特别嫌弃。   张小道委屈的独自坐下来,面对全公车的人看变态的目光。暗地里和安琪死掐。   公交车的电子音提示到了一个公交站,司机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内的乘客们对此习以为常。   茅九突然站起,走到司机面前:“司机大叔,我在这一站下。”   陡然,全公车的人都突然看向他,神色怪异。   司机大叔也是一脸怪异,没停车但减缓了车速:“你要在这里下车?没搞错?”   茅九不解:“没有。就是这一站,有问题吗?”   司机大叔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车站前停了下来,但是没有打开车门,而是询问:“小伙子,你是自己住这……还是和人约好了?”   茅九:“有区别吗?”   司机大叔说:“没什么区别。就是……唉,小伙子,听叔一句话,别在这里下车。要真是在这儿下车也别在外面逗留太久……唉,我看你应该是这儿的住户。这儿房价便宜,最容易吸引你们这些刚出社会没什么钱的小青年。听叔话,能赶早搬走就赶早。要实在不行,也别这么晚回来。晚上别出门。”   茅九:“……为什么?”   司机大叔看了眼外面的黑暗,神色紧张,压低嗓音:“这地方……邪门。”   茅九笑了一下:“大叔,能把门打开吗?”   司机大叔颇为恼怒:“你怎么不听劝?”   茅九说:“我也想听来着,但是我有事儿。”   司机大叔摇摇头叹息:“让你来的人就是想害你,你多保重吧。”说完,又把自己挂在车上的平安符递给他:“这东西是我媳妇给求的,开过光。你拿着吧,能活下来就好。”   茅九接过并真诚的道谢。   然后司机就傻眼的发现还有个小青年抱着一只精致的木偶娃娃也下车了,还没来得及提醒,一阵阴风透过车门吹进来。   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定睛一看,人没了。   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载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赶紧关上车门踩油门,离开了。   看着公交车离开,张小道说:“司机大叔人还挺好。”   挺热忱,一般人可不想惹祸上身,能提个醒已经算好心了。这位大叔还把自己的平安符给了茅九。   茅九吊着手里的平安符,心情愉悦的嗯了声。   没过一会儿,手里的平安符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张小道看完,心里一个咯噔:“这也太邪了吧。”   才刚在这地儿一会儿,开过光的平安符就迅速变黑。可见邪门到极点。   茅九说:“邪门是一点,主要还是这平安符用久了,抵挡不住这里的邪气。估计刚才的司机常跑这道儿,平安符的灵气被消耗的差不多。保不定今天这趟都回不去。”   张小道皱眉:“那怎么办?车里人都挺多。”   茅九收起平安符,说:“没事儿。我在车里留了几张平安符。走了。”   这里是一片被开发的区域,只开发到一半工程就搁浅了。据说是开发时频出意外,总有人摔死。后来请来风水天师和驱魔天师都镇不住这底下的东西,只能勉强告诫其余人不要随意闯进来惹怒底下的东西。   至于开发工程明显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之前出现的意外事故就是底下东西给的警告。但不给开发,开发商就得赔的倾家荡产,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已建好的楼房低价租卖出去,虽然蚊子肉少那也是肉。   他们实在赔的血本无归,只能骗那些没钱又不了解情况的人过来租房子。但也有明令警告,不准他们在天黑后回来,不准他们在天黑的时候在外游荡,更要求天黑之后如果有人开门绝对不能应也不能去开。   这些条件太过诡异,但楼房确实便宜,在帝都这地方,那价钱就跟白捡的一样。   住进来之后有人不信邪,晚归了。也有人突然来了兴致想出去玩,于是跑出去。还有人好端端在家里坐着,有人来敲门,说是邻居来拜访,开门了。   无一例外都遇到意外。   这时候,这儿的居民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这地方压根不是普通的邪门,那些所谓的要求根本就是必须执行,一旦违背就会死。   天黑不能出门,不能给来敲门的开门。那是因为天黑出去会遇到脏东西,来敲门的压根不是人!   居民们也闹,但没用。他们想搬走,又没钱。只能继续住着,这片区域,白天里人都去上班,没人气。天一黑所有人都着急的回家,根本不敢出门。连大声喧嚣都怕会引来某些不是人的东西,沉默、讶异和阴森时刻笼罩在这块区域里。   居民们知道现在外面的那些脏东西被拦在屋子外,不能进来。可若是哪天拦不住了呢?   住在这儿就是头顶吊着一把铡刀,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砍断他们的头颅。   因此这儿,也是远近闻名的鬼宅小区。   天黑之后的公交车路过前面小区公交站从来都不停下来,就怕上来什么不是人的东西。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一起公车见鬼事件,听说就是在这儿停下,结果就上来了那些东西。   张小道打开直播就看到赵荟在科普这个鬼宅小区的事情,不由惊讶:“这是要玩大的?”   茅九在一旁也听完了全程,点头:“到这么邪门的地方来玩见鬼,要么是活腻歪了,要么就是有所倚仗。”   张小道:“啊?九哥,这地方真那么邪门?”   茅九愣怔了一下,问他:“你没看到什么?”   张小道四下看看,摇摇头:“没有啊。”   没道理。   茅九皱眉,又问安琪和爱丽:“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安琪和爱丽都说没有。   “不过……”安琪说:“感觉很舒服,像回到家一样。”   爱丽点点头赞同。   茅九若有所思:“我感觉到阴气很盛,非常浓郁。即使我到过鬼域,鬼域都没有这儿的阴气浓郁。我有种闯不过气来的感觉,这里的阴气几乎压迫过了我的阳气。”   张小道瞬间震惊,他是知道茅九的体质。那样纯阳至阳的体质,几乎没什么阴气能压制住。   茅九这么一说,那就证明这地方是真邪。   而且爱丽和安琪都说对这地方有亲切感,感觉舒服。   她俩可都不是人。   张小道迟疑的说道:“但我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就代表没有鬼,既然没有鬼这地方怎么阴气那么浓郁?   茅九:“这就是问题。我不太懂风水,但是感觉这地方风水不是太好。”   不能说用‘不是太好’来形容,应该用‘过于糟糕’来形容才对。这里的风水处处是大凶,隐隐给人压迫之感。   单单是站在小区花园正中央便觉得四周建筑物团团围绕着他们,盯着他们又死死的压迫着他们。仿佛是在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一般。   邪!凶!   “这地方很危险,你们多注意安全。”   张小道和安琪忙不迭点头,然后又问茅九:“九哥,我们现在进去还是在外面等?”   茅九回头看张小道的手机:“先看直播。”   于是几人便寻了个地方坐下看手机直播,这会儿正播放到赵荟领着其余九人在一栋楼的楼道里走。她举着手机拍摄了两边的楼道,楼道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有网友提出疑问:怎么没有灯光?   赵荟微弯唇诡异的笑道:“好问题。据说这里太邪门,每次一安装灯,第二天就会坏。而且不是灯芯烧坏的那种坏掉,而是被奇怪的东西击碎,爆开,碎片掉落走廊。看上去非常愤怒。”   网友:愤怒……灯光碎片愤怒还是走廊愤怒……不是,形容好怪。   赵荟:“打碎灯泡的东西很愤怒啊。”   网友:有点恐怖……但我喜欢。   赵荟说:“对啊。这栋楼在小区正西面,是唯一一处已经建好并出售的楼房。也是唯一一栋住着生人的楼房。不过,你们知道?传说鬼门关就在正西方向,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就是鬼门关?”   “正西方向……九哥,在那儿!”   茅九顺着张小道手指方向看过去,眉头拧的死紧。   张小道:“九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鬼门关在正西方向?”   茅九:“有这个说法。但鬼门关不是那么容易形成,需要满足许多条件才行。至少首先要是个极阴之地,极阴之地不是单指地方阴气浓郁。阴气再浓郁的地方久了也会散,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会是永恒不变,阳气充足紫气高照的地方久了有可能就变成阴气强盛的地方。相反,阴气浓郁的地方也有可能变成阳气充足的地方。像是这么大一块地,即使之前阴气强盛浓郁,在动工之后可以请风水天师来改动风水,汇聚阳气,养地方。之后再租出去,人慢慢流动进来,带动周围的气,使这块地方的死气活过来。人养气,气养人,形成良性循环。而形成鬼门关的地方必须是无法养气的地方,风水再怎么改动都改动不了,聚不了阳气,人不能养气相反还会被吸走运势。如果辅以特殊风水改动,将聚阳气变成聚阴气,那么人住进来仍旧养气,只是不是养活气,是养死气。”   张小道问:“那这块地方是不是没办法聚集阳气?当初不是出现意外然后请了风水天师和驱魔天师过来吗?如果是属于没办法聚养阳气的极阴之地,那天师们束手无策也能理解了。”   茅九:“或许吧。”   但如果真的是属于形成鬼门关的极阴之地恐怕就麻烦了,都已经完工这么久了,恐怕鬼门关已成气候。但愿赵荟不是自作聪明来这儿作死。   茅九心神一动,说道:“现在应该还有信号吧。”   张小道低头看了眼直播:“能吧。这儿都能看直播。”   茅九便说:“我给六哥回个电话,让他过来。”   陆六是风水天师,对这种情况应该比较熟悉。   他便走到一边给陆六回电话,陆六接通电话一听来意便说他要过去的话需要点时间,就让他把地方建筑形容一遍。   茅九便听从他的话,将四周围观察了一遍,边看边描述给陆六听。   陆六越听越觉得心惊,便嘱咐他多加小心。他会尽快过去。   另一方面,张小道盯着直播看。   这会儿,赵荟介绍完地方之后,就介绍到见鬼游戏了。   她说:“你们知道民间见鬼十种方法吗?”   下面一连串的快速的回答:   半夜对镜子梳头发。   鬼捉迷藏、装死。   临死一瞬间可以看到。   用牛眼泪、柳树叶、柚子叶抹眼睛可以看见。   涂尸泥、敲碗、碟仙、倒栽头、鬼捉迷藏、屋内打伞、换死人眼角膜、装死、午夜对镜梳头以及……去死!!!!   最后一行用红色的血淋淋的字体打出来,吓坏了一些观看的观众。唯独赵荟看的兴奋:“没想到居然有人答对了,没错,今晚我们打算将这十种见鬼方法一一尝试。正好这一次共有十个人,每人每种来一次,多有趣。不过我想,你们至少得有十台电脑或者手机才能看得过来。因为我打算分开,每个人都去玩一次见鬼,自己直播。”   哇,荟荟玩大的啊。   太棒了,我正好跟室友一起看,我们可以选择两个感兴趣的见鬼游戏来互相交换着看。   天啊荟荟,你太天才了!   这种都可以想到,荟荟你碉堡了。   ……   张小道觉得赵荟大概是真疯了,在这么邪门的地方还玩见鬼游戏,而且是十种见鬼游戏一起玩。她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纯粹胆子大不怕死?   赵荟说:“那我现在分配任务。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113章 鬼门关   赵荟将是个见鬼方法一一告诉在场的九个人, 分给许蜜的是简单的屋内打伞,其余人分别是另外八项,剩下她自己是碟仙。   说到这里张小道感到奇怪,那是个见鬼方法其中有几个要施展比较困难。   比如换死人眼角膜,难道现在立即做手术?   还有碟仙、鬼捉迷藏,只有一个人怎么玩?   当即有人发出疑问,赵荟便对第一个问题回答:“我这队伍里有个人, 眼睛失明。后来有个人死了,愿意捐出眼角膜。恰好她符合, 于是就换了死人眼角膜。对吧, 小丽?”   名字叫小丽的女孩站出来, 颇可爱。羞涩的朝着直播视频微笑:“荟姐没说错。”   嗷嗷嗷好可爱!!   小丽最可爱了!   ……   一大串打赏发了出去, 小丽见状,没有半丝心动, 仍旧是羞涩的笑。   同时, 队伍里新加入的另一个成员许雯晶摸着胳膊有些不爽的问:“鬼捉迷藏,我一个怎么玩捉迷藏?”   赵荟反问:“谁说你只有一个人?”   许雯晶愣住:“什么?”   赵荟诡异的笑:“这里那么多‘人’,都会陪你玩。”   许雯晶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很多网友刷出来一串字‘什么人啊, 就是鬼!’、‘多的是鬼陪你玩!’   本就有些怕的许雯晶看到这一幕更觉生气,侧头看却不小心发现所有人都露出怪异的笑看着她。许雯晶心里一紧, 顿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他们故意吓她的?就为了要把她赶出去?   一这么想,许雯晶立即就挺起胸膛,甜美的笑道:“说的也是呢。那么多‘人’陪我玩, 说不定到时我的直播间最热闹了。”   非常拙劣的挑衅,然而只引来赵荟越来越诡异且意味深长的笑:“对,很多‘人’。”   许雯晶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这女人无处不透漏着怪异。令人看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赵荟再次面对镜头:“至于我玩的碟仙,不会是我一个人玩的。它们都会来一起玩,很热闹。”   它们?   它们是谁?   赵荟:“你们说这里什么最多,就什么来陪我玩。”   许雯晶听完一阵恶寒,觉得赵荟为了红也真是疯了。   说那么恶心的话。   但是偏偏有许多人追捧着赵荟,大喊666 。   赵荟:“那,开始啰。你们都散开,各自寻找地方。”   其余人应是,各自开了手机直播。剩下许雯晶站在原地不情愿的问赵荟:“他们都走了,我上哪儿玩捉迷藏?”   赵荟直勾勾的盯着许雯晶:“在楼道里玩,大声喊。面对墙从一数到十,然后去找人。找到一个就算你赢,换别的……当鬼。”   许雯晶抖了一下,心里烦死赵荟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了。   好好的捉迷藏不能用官兵捉贼来形容非得用鬼!   赵荟转身向前走了几步,顿住,回头:“你要是怕,现在可以走。”   许雯晶挑衅的冲她笑:“我才不会怕!”   赵荟露出个没什么意义的笑,回头走了。走的远了,才若有似无的飘出一句话:“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张小道想了想,还是进入赵荟的直播间,他想盯着这个女人。   却只见到赵荟一直朝前走,在狭窄的走廊走,一直走到一间房,在那里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房间是一室一厅,很狭小。客厅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赵荟走进去,坐在客厅正中央,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白纸,白纸上面只写着两个大字:是、否。   摊开白纸铺在面前,点燃蜡烛放在白纸正中央。   房间是密闭的,点燃的蜡烛烛火竖直向上,不偏不倚。   赵荟盯着烛火看了一瞬,低头望手表数着时间。   张小道也看了一眼时间,皱眉:十一点三十六分。   赵荟在等十二点?   在阴气强盛浓郁的凶楼玩见鬼游戏不说,还要等到子夜十二点。   她真是在见鬼还是自寻死路?   正当张小道看着这些的时候,茅九也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些。安琪发现茅九,连忙站起来:“师父。”   茅九摆摆手,让它继续看,不必理睬他。   张小道对茅九说:“九哥,赵荟在玩碟仙。一个人玩,选择12点这个最阴的时间,简直是疯狂。”   茅九轻声说:“怕不是疯狂,是有预谋有计划。”   张小道不明白:“九哥?”   茅九点点屏幕,问:“能切换到其他直播间看吗?”   张小道连忙说:“可以。九哥,你想进谁的直播间?”   “许雯晶。”   “好。”   张小道便将直播间切换到许雯晶的直播间,惊讶的发现许雯晶的直播间人数最多。   此时许雯晶正站在空荡荡又一片漆黑的走廊上,面对墙壁从一数到十。   声音在空荡狭窄的楼道里回响,死寂蔓延,令人觉得可怕。   当数到十的时候,许雯晶便开始回头,寻找人。   但是楼道里空荡荡的,一眼看过去都没人,还怎么找?   许雯晶的手机照光也只能维持在一米以内的范围,望着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的犹如怪物的楼道,她胆怯了。   于是开始耍起小聪明,说道:“反正是找人嘛。就我一个人在找,没有规定找到的是什么人。那我去敲门,随便找个人顶替我当鬼不就行了?我真是机智。”   说完,摆了个可爱的姿势。   网友回复有的嘲她,有的骂她。她都视而不见,从靠近自己的一间房开始敲门。又敲又按门铃,没人回应,更别说开门。   许雯晶放弃了,对着镜头说:“看来没人。”   她朝着下一个房间走去,一直敲到最后一间,都没有人。   许雯晶烦躁又恐惧,却还得保持着笑容。   她知道这一层的房间是有人居住的,因为当她敲到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灯开了。灯光从门缝里泄露出来,但就是没人来开门。   许雯晶不经意回头又发现她敲过的有几间房确实亮了灯,可是没有一间来开。她甚至听见里面把门栓锁紧的声音。   心里气恼至极。   许雯晶还对对着镜头笑:“看来这里的人不太欢迎外人,我的算盘落空了。没办法,这层楼没人,我就往下找吧。”   张小道说:“九哥,她会找到什么?”   茅九:“鬼。”   整栋楼她能找到的只有鬼,这是个著名的鬼宅小区,谁都不敢晚上过来。居民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只会以为是鬼想骗他们开门。   如果许雯晶真的遇到鬼,没人会出来救她。   所有人只当她是鬼扮的。   茅九说:“换个直播间。”   “哪个?”   “随意,都看一遍。”   因为突然的转换直播间,所以他们没有看到许雯晶在下楼的楼梯那里遇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背对着她面对墙安静的站着。   许雯晶先是尖叫了一声立刻回头跑,跑没一会儿她就停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看那个身影有手有脚,那么真实,根本就是个人。   不会是他们在骗她的吧?   许雯晶这么一想就格外不爽,越想越觉得是赵荟他们在耍她,想看她出糗然后把她逼走。   许雯晶不想如他们的愿,便往回走,重新回到楼道。看见那个身影还站在墙角那里,不由露出得意又充满恶作剧的笑。   恰巧看见放在消防门后面的一个打开的油漆桶,里面还有点油漆。   她拿起油漆桶,对着镜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姿势。   然后抱着油漆桶蹑手蹑脚的朝前走去,因此没看到网友发过来的一连串‘围观作死’。   许雯晶猛地将油漆泼在前面那个身影身上,然后得意洋洋的大叫:“哈哈,抓到你了。换你来当鬼!”   面对墙角的身影半天没有动静,许雯晶只以为他是赵荟派来吓她,现在被揭穿了不敢动而已。她昂着下巴说道:“轮到你当鬼来抓我了。”   一片死寂,进入许雯晶直播间里的人都在观看,等那个身影的反应。唯独许雯晶挂着胜利的表情。   良久,那个身影念道:“一……二……”   许雯晶赶紧捏着手机小跑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心中更是确定那人是赵荟找来吓她的。   她完全没有发现那个身影念着数字的声音有多机械化,阴森恐怖。更加没有发现当直播镜头对着身影的时候,一闪而逝的青白色面孔。   茅九突然站起:“不看了,我们进去。”   张小道惊讶:“现在?”   茅九说:“差不多时间了,真等到一点这个鬼门关大开的时间才是最为危险。我们现在去阻止他们,就算问不出暗网黑市交易平台也不管了。”   张小道连忙关掉手机,跟上去。   茅九说:“现在先找到许雯晶,她是最危险的。在这场游戏中,她是作为献祭品,也可以说是商品。供人取乐。”   安琪跳上张小道的肩膀,询问:“为什么?”   茅九:“没发现许雯晶的直播人数最多吗?在这个组合里,她的人气应该是最低的,但是人数却最多。可以说明他们是在玩见鬼直播,主角是许雯晶,那些观众……是从黑市交易平台过来的。赵荟他们在暗网黑市里面直播见鬼,将许雯晶当做祭品。她十之八九会死。”   安琪和张小道齐齐跟上茅九,心中颇为震惊。   完全没料到赵荟居然这么大胆,居然光明正大的利用直播和暗网黑市交易平台做生意。   但反而是这么光明正大,受到怀疑可能性就会减小。   即使许雯晶死了,只会认为是自己作死的。毕竟有直播为证。而且因为涉及不科学的灵异事件,更加会被警察帮忙掩盖。   赵荟这女人也太胆大了。   实际上茅九知道的比这更多,他知道这地方就是鬼门关所在,十个见鬼方法实则是趁着鬼门关大开的时间将他们全都引出来。   赵荟比他所想的要疯的更彻底。   他不知道赵荟到底哪里的底气居然敢利用鬼门关,她是真不想活了? 第114章 敲碗   他们进入小区, 在临近赵荟他们见鬼方法试验的那栋楼时听到一阵清脆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张小道顿住脚步,问:“这是什么声音?”   茅九:“筷子敲碗。”   安琪:“敲碗引饿鬼。”   张小道也听过这个见鬼方法,但是……“不是说要在十字路口吗?”   茅九向前走:“没规定。筷子敲碗引饿鬼就是供奉饿鬼,要求在十字路口只是因为那里足够阴。十字路口经常发生车祸,死人多。这里是鬼宅小区,阴的很。随意哪处都可以敲碗引饿鬼。”   张小道和安琪跟上去,绕过一处花坛走了出来, 楼房的正前面出现在他们眼前。   楼房下面的大门口,有个瘦小的男人埋头敲击一个空碗, 空碗前面放着三菜一饭。后面是一叠纸钱和点燃的香烛。   茅九说:“大楼门口其实也是个很阴邪的地方, 因为是正门, 很多人都会进出里面。对于无家可归的流浪鬼看到门也想要进去, 但是门有门神,没人带着他们进不去。所以就会在大楼门口徘徊流连。”   张小道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阻止他引饿鬼过来。”   茅九拦住他:“晚了。”   什么意思?   张小道愣了一下, 然后看到在不远处的地方若隐若现几只瘦削、模样怪异丑陋、嘴小细喉大肚的饿鬼四肢着地一会儿快速一会儿很慢的朝着供奉的地方跑过去。   茅九:“从饿鬼口中抢食会激怒他们, 得不偿失。”   张小道:“那我们现在要等饿鬼们把食物都吃光再进去?”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等到饿鬼们把供奉吃光,许雯晶还有救吗?   茅九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盯着大门口的方向:“我给你的隐息符带着了吗?”   张小道:“带 、带了。”   茅九:“带好。有隐息符在, 饿鬼察觉不到生人气息, 不会攻击我们。”   饿鬼饿到极致,什么都吃。遇到生人更会上前生生啃噬光他们的血肉。   遇到饿鬼, 是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通常遇到饿鬼,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蚁多咬死象。   何况饿鬼。   安琪连忙举手:“我没有隐息符。”   茅九头也不回:“你不是人。”   安琪讪讪闭嘴。   张小道问:“饿鬼看不见那个人?”   茅九:“看不见。只要他一直敲碗, 直到供奉被吃光,饿鬼离开都看不见他。”   张小道又问:“如果碗碎了呢?”   茅九勾唇一笑:“你说呢?”   张小道闭嘴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但是他又想到许雯晶,因为九哥说要救她。可是现在这情况,等到饿鬼吃完供奉,许雯晶恐怕尸骨都没有了。   茅九突然转头,盯着一个方向问张小道:“小道,看到那里有什么吗?”   张小道顺着,茅九目光看过去,看清那里站着什么时猛地倒吸口凉气。   只见距离敲碗引饿鬼跟赵荟同盟的那个瘦小男子前方三米远有个红衣女人——不,不是红衣。原来应该是穿着件浅色衣服,她的红衣是被血染透的。   血顺着她的衣裙、小腿肚掉下来,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小河。   红衣女人肚子被剖开,身上、脸上各自凹陷进去大大小小的坑,显然生前遭到虐待。从她的裙子底下调出一根粗长的肠子,肠子掉在地上,长长的,一直拖到跪坐在供奉正敲碗的瘦小男子脚边。   肠子的另一端连着一个浑身赤裸,头大身子小的婴儿。   婴儿浑身都是血,攀着小手一步步爬到瘦小男子身上。红衣厉鬼死死的盯着瘦小男子,猛地转头朝张小道看过去。   张小道被狠狠的吓了一跳,却见红衣厉鬼死死盯着他。心中猛跳,腿肚子有些打颤。战战兢兢往茅九那儿蹭过去:“九、九哥,有、有个红衣女鬼一直瞪着我……”   茅九浑不在意:“她以为你要跟她抢猎物。”   张小道:“那、那怎么办?”   茅九:“别盯着她看就行。”   张小道战战兢兢的挪开视线,不敢再盯着那红衣女鬼看。果不其然,没多久,那红衣女鬼就挪开了视线,重新充满仇恨的瞪视着前面的瘦小男子。   茅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看到什么了?”   张小道:“一个被虐待、死的很惨的女人和一个连着脐带的婴儿。”   茅九愣了一下:“婴儿?”   张小道:“对。婴儿已经爬到敲碗的男子脚边上,手都搭上去了。”   茅九:“我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怨气,本来还想怎么那么深的怨气。原来如此……”   原来是母子鬼啊。   那怪不得怨气浓烈得惊人了。   还是很可能生前被虐杀至死的母子鬼。   “小道,你看看那红衣女鬼和婴儿盯着敲碗的男子是什么眼神。”   WTF   张小道摇头,很怂:“九哥,我怕。”   茅九:“你们张家兄弟是不是都这么怂?”   张小道:“我们一直以来都很怕鬼。”   茅九:“……”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   安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充满恨意的眼神。”   “嗯?”   茅九看向安琪。   安琪挺起胸膛:“我看得懂这种眼神,之前看到很多被害死的鬼跟在害死他们的凶手后面,想要报仇但是报不了就是这种眼神。”   茅九:“所以敲碗的男子就是害死这对母子鬼的元凶。”   张小道不解:“那对母子鬼不是怨气深重且是厉鬼吗?为什么报不了仇?”   茅九:“鬼怕恶人。”   足以说明那个男子是个多凶残的恶人,连母子鬼都动不了他。还得借助一群饿鬼……   要知道,恶人头顶阳火,阳火旺盛,人见人怕,鬼见鬼也怕。鬼怕恶人,尤其是残忍杀死自己的恶人更加动不了他们。   唯独有一种鬼不怕恶人,那就是饿鬼。   善怕恶,恶怕横,横怕不要命。   饿极了连命都可以吃掉,在一群穷凶极饿的饿鬼面前,再恶的恶人就是一盘食物。   茅九:“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恶事,恐怕不会太好。”   人有护犊子的天性,尤其是母亲。   害死了一个护犊子的母亲和一个想出世的婴儿,这得多缺德。更别提这对母子鬼还是很可能被虐杀……肯定不是多好的事情。   安琪突然说道:“我可以去问问那个小婴儿。”   茅九和张小道挺惊讶的看着它。   安琪扭捏着说:“我、其实我也还没出生。”顿了顿,它努力办出镇定不在意的模样:“我每次都是在肚子里就被打掉或是流掉,最大的一次已经八个月了。”   最后还是流掉了,因为那家人想要个儿子,于是逼着差点成为它妈妈的女人去堕胎,好险没一尸两命。   安琪看上去有些黯然,变成人几乎是它那个时候的执念。但也是因为那一次,它从一只渴望投胎的善良婴灵变成一只恶婴灵。   黯然之间,头顶一阵温暖的抚摸,抬头看,安琪看见茅九眸里一片温柔疼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会把你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长大。”   张小道也拍着胸膛说:“我是师兄,就是你大哥。以后,我罩你。不用怕。”   安琪傻愣愣的,按压着心口,正好和爱丽手牵着手。   爱丽温柔的对它说:“太好了安琪,你有家人了!”   家人?   它有吗?   好像……是有了。   安琪猛地背转身,双手捂住脸蛋,不让他们看见自己感动坏了的模样,完全忘记作为一只木偶娃娃暂时还没有那样高级功能。   “我、我、我现在就去套小婴儿的话,等、等我消息!”   说完,急匆匆的跑出去,期间不小心啪叽摔倒一次。然后小小心的扒住脸,一挪一蹭的一边往前蹭,一边不着痕迹的爬起来。   继续急匆匆的跑。   ……   茅九:“……害羞了吧。”   张小道:“……害羞吧。”   茅九:“害羞了。”   ……   安琪拍拍手臂和膝盖上的灰尘,坐在小婴儿旁边。   它突然闯进来,引来红衣女鬼的注目。但是一看到它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就收回了戒备的目光。   小婴儿好奇的看着安琪,它很少遇到和自己同龄的,一时对安琪好奇并且迅速有好感。   安琪陪着它,一边用他们的婴儿语言交流,一边帮助它抓住敲碗的男子。   通过交流,小婴儿逐渐信任安琪。并将自己死去的原因告知安琪。   原来红衣女人怀胎六月的时候去商场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被一个男人绑架带走。   那瘦弱的男人是个变态,将孕妇囚禁了两个月。每天不断的殴打虐待她,不给她水喝逼着她像狗一样喝着自己的排出物。   人说为母则强,尽管孕妇身心受到重创,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仍旧坚强的活下去,希望能等到丈夫的救援。   在养了将近三个月后,即是孕妇差不多要分娩的时候,那个瘦弱的男人割开她的肚子,将她腹中的小孩取出来填进一个装满福尔马林液体的玻璃缸。   彼时,脐带还没有剪断。   孕妇生生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淹死,处于绝望的边缘时那瘦弱男子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说:“你在等你丈夫来救你吗?嘿嘿嘿,你等不了的。因为你丈夫死了,我杀的。没办法,他好烦人。居然查到我这里来,想偷偷把你救出去。我装死,骗到他。一锤子砸到他脑袋上,他就动不了。不过他意识还清醒啊哈哈哈,我就抡着锤子,把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都砸碎。最后一锤子砸在他脑袋上,砰!爆开了。哈哈哈哈哈……”   孕妇睁着血红的双眼,充满仇恨的死去。鲜血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裙,宛如鲜艳的红裙。形如厉鬼。   安琪听完一顿,突然伸手抓住男子敲着的碗,从男子背后探出脑袋,面对男子惊恐诧异的神色露出一个僵硬诡异的笑,抓起碗,狠狠的摔碎。   一时间,本是吃完供奉正要离去的成群的饿鬼顿住身形,缓慢回身盯着男子。   在场唯一的生物。   唯一的食物。   男子面色惊恐到扭曲,猛地站起极力想要逃跑。   成群的饿鬼突然一动,蹿出去,围住男子。   不一会儿,惨叫声响起。   动物咀嚼肉块的声音惨然的清脆的响起来,非常富有节奏感。   惨叫声渐渐熄灭。 第115章 恶有恶报   “九哥?”   张小道有些迟疑。   茅九淡然的站在原地, 丝毫没有出手救人的打算。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掺和不了。”   当饿鬼散尽,原地只剩下空荡荡的瓷碗。连副骨头都没给留下,真正尸骨无存。   张小道向前走一步,发现安琪正跟那个小婴儿道别。红衣女人抱起小婴儿,化去戾气,扫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   “九哥, 这事过去了?”   茅九一边走一边回答:“不然呢?”   张小道快步跟上:“但是那对母子鬼很惨的样子,感觉生前被虐杀死, 很、很惨啊。”   茅九指着前面地上:“看到没有?尸骨无存。”   张小道:“……啊。”   茅九意味深长:“饿鬼也会吞噬同类。”   张小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仔细想了想, 陡然明白。   那个敲碗的男子生前被饿鬼啃噬, 死后灵魂也被撕碎啃噬殆尽。   一般情况下,饿鬼啃噬生人是不会将他们的灵魂也给啃噬掉的。但是当一群完全没有理智的饿鬼蜂拥而上就会连同灵魂也撕碎吃掉, 也不知该说敲碗的男子倒霉还是他自作自受, 本身就背负着命债居然还敢在这么邪门的地方玩见鬼游戏!   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安琪一蹦一跳朝着他们跑过来,茅九接住安琪让她挂在自己肩膀上。   安琪在他耳边叽里呱啦的说一通, 全是小婴儿跟她说的那些事。   听完后, 张小道就不觉得敲碗的男子倒霉了。分明是自作自受,血债血偿罢了。   他们进入大门, 走上狭窄阴暗的楼道。在拐弯的时候,张小道回头看,悚然一惊。   大楼门口外面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神情麻木阴暗的鬼, 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仿佛目送他们走进地狱。   “九哥——”   茅九头也不回:“没事。它们进不来。”   张小道心安定了一下,原来九哥都知道。   安琪好奇的问:“师父,为什么他们进不来?”   茅九:“这栋大楼是道门,没有打开,他们就进不来。”   张小道和安琪听得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茅九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便互相对视一眼,闭上嘴巴没有询问。   他们在四楼看见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白裙黑发,楚楚可怜。她手里拿着手电筒和一个手机一边直播一边羞涩的微笑,越是羞涩,网友送的礼物就越多。   张小道:“我记得她就……小丽?好像是被选中玩‘换死人眼角膜’见鬼的女生。看起来……很柔弱。”   茅九:“跟赵荟混一块儿的,柔弱不到哪去。”   张小道也觉如此,他从一开始看见小丽就觉得有种违和感。但是又不知道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他就是……就是觉得小丽从头到尾都不真实,很不真实。   他盯着小丽看,发现小丽的面孔是属于既耐看又惊艳的类型。之前因为她羞涩的气质,时常低着头就没怎么关注她的脸。   这会儿站在不远处观看真人,发现她的脸确实好看,不比现在的流量小花差。而且身材非常好,非常标准。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很修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的衬托出来,一双大长腿又细又白,非常吸引眼球。   但她总是低着头,让人以为她很羞涩。   一般人看着这类人都会觉得这是一朵小百花,长的楚楚可怜,模样清秀。脑海里定型就不再关注,可没想到小丽容貌精致美丽,身材也非常好。   但不知为何,张小道就是觉得不对。   违和感太重了。   张小道有些心惊的想,难道是他自己弯了导致看到这么漂亮的妹子就觉得难看?   安琪问张小道:“张小道,你在看什么?”   张小道不假思索的回答:“看小丽。”   安琪:“看哪儿?”   张小道:“身材和脸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小道就见安琪鄙视的看着他,不由满头黑线:“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叫小丽的女人很怪!”   安琪:“哪里怪了?”小小声的在茅九耳边嘟囔:“明明看中人家美色,色心起来,眼睛都不带转的盯着。”   茅九:“小道,你觉得哪里怪了?”   张小道搔搔后脑勺,没多少底气的说:“我、我就是觉得违和感很重……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怪。按理来说,她长那么漂亮我应该是会欣赏的——哎,安琪,别误会啊。欣赏美是人的本性。不过,我感觉小丽身上违和感很重。这股违和感令我忽略了她的美丽,而感觉浑身不舒服。并不想靠近她,相反我想离她离得远远的。”   顿了顿,张小道问茅九:“九哥,这是怎么回事?”   茅九想了想,突然说道:“小道、安琪,你们仔细看看,小丽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闻言,两人便看过去,只是楼道太过昏暗,只有那么一支手电筒照着,压根看不到什么。他们只得等小丽走近了看,幸好她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的。   等待的过程中张小道提出疑问:“之前直播的时候赵荟说小丽移植了死人的眼角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正说着,小丽走近了,就在离他们五米远左右。茅九他们躲在黑暗的角落处,不特意走到那里去搜寻一番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张小道和安琪伸长脖子去看小丽的脖子,瞧了好一阵终于看清,齐齐倒吸口凉气。爱丽吓得直接钻回安琪心口,再也不敢出来。   声音在安静的楼道中响起,引来小丽警惕的一瞥。   两只连忙捂住嘴巴,紧张的贴在墙根处。   小丽低着头,举着手电筒朝他们这个方向照过来,但只看到一片雪白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怪异警惕的动作引来看她直播的网友注意,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小丽本想说没事,转念一想便吞下这句话,转而楚楚可怜的说道:“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的声音,我吓了一跳。现在好怕。”   立刻就有网友刷了一波礼物安慰她,但都只是安慰,没有一个网友让她注意安全,没有说别玩了,离开吧。   礼物刷上去,游戏继续。   小丽对此习以为常,不觉难过。只看到一连串的礼物就觉心中快慰。   此时小丽已经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背对着茅九他们。   等她走得有些远了,茅九才问张小道和安琪:“都看见什么了?”   张小道和安琪齐齐拍着胸脯:“太可怕了!”   茅九皱眉:“小道,你来说。”   张小道说:“我看见小丽脖子上骑着一个没脸的女孩,五官血淋淋特别模样,眼睛的部位只剩下两颗眼球。我看过去的时候还和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吓死我了。”   安琪说道:“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没脸的女孩,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女孩。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两个血窟窿。”   张小道抖了抖胳膊,将胳膊上的寒颤抖下去,迟疑着说道:“小丽转身的时候我看见她背后还贴着另一个女孩,没、没有双腿。”   安琪紧跟着说道:“我也看到另一个女孩,没有手。”   残肢断体的女孩贴在小丽的背后,几乎要融合进她的身体,却又互相争吵想要爬上小丽的脖子。目的大概是要掐死她,但是不知因何缘故,尽管争吵的很厉害,却没有一个下手杀得了小丽。   小丽总是低着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背后压着一群看不见的女鬼,女鬼们的重量让她的脖子直不起来。   张小道说:“她、她不是阴阳眼吗?替换了死人的眼角膜,不是应该看得见脖子后面的东西?”   可为什么她一副神色如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安琪则是问:“师父,为什么那些女鬼姐姐贴在小丽背后?而且……都缺少肢体。”   茅九:“因为小丽身上完美的部位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身后那些被她害死的女孩们。”   当初的九宗悬案中其中一宗就是连续一段时间出现妙龄少女被杀并肢解的案件,那些死去的少女有的是脸皮被剥下,有的是眼睛被完整的取下来,有的是四肢被砍断。更甚至,乳房也被割下。   而犯罪嫌疑人原名鲁丽,是个瞎子,患有小儿麻痹症,双腿萎缩。但是上身发育良好,面容普通。因无证据无法定罪,后来鲁丽失踪,人间蒸发一样。   再后来,就是出现在赵荟直播间里面的女神小丽。   茅九说:“小道,你觉得违和感很重,是因为那张完美的脸皮、眼睛、长腿都不是小丽她自己的。而是从她背后那些少女身上割下来安装在自己身上。”   张小道和安琪惊讶的张大嘴:“还可以这样?”   茅九垂眸:“有些邪术可以做到。”   国外有一些邪术可以通过变换人的肢体而创造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出来,但这种邪术是通过谋夺他人肢体得以完成。   因此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下九流的邪术。   不仅在华国,国外对于这种邪术也是禁止并且极为厌恶的。   只是没想到小丽会接触这种邪术,也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邪术师的帮助,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少女才换来如今这副看似完美实则违和的身体。   安琪:“那她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女鬼?还是说发现了,但是一直都不在乎?”   如果是这样,那小丽也太可怕了。   鬼怕恶人,恶人也是会怕鬼的。但是如果有一种人面对鬼都面无惧色,那鬼是真的奈何不得她了。   茅九:“我想,不是她不怕鬼。而是她根本看不见。”   “啊?可是赵荟不是说她眼睛移植死人眼角膜……她骗了赵荟?!她根本看不见鬼!”   茅九点头。   悬案卷宗里关于那个失去眼睛的少女的演示报告里详细清楚的写到,少女是在生前被取走眼睛,生生痛死。   “那……她背后那群不敢杀死她的女鬼……是不是一直都被骗了?她们也一直以为小丽看得到她们,但是完全不害怕。所以她们就不敢动手报仇了?”   茅九:“对。”   张小道狠狠的皱眉:“那她就得不到惩罚了?”   即使小丽走到外面真撞到鬼,单是她背后那群女鬼就能让外面看见的鬼惊讶并且误以为她完全不怕鬼。那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动小丽。   可是这样,小丽就真是有恃无恐。   茅九:“你走出去,带着爱丽在她面前走一圈。”   张小道正想问为什么,当看着茅九温和略带狡猾的笑忽然就恍然大悟:“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他叫着爱丽,然后虚晃着手牵爱丽的小手走上前。打算和小丽来一个意外的遇见。   张小道身上戴着隐息符,在快要追上小丽的时候摘掉佩戴在身上的隐息符。强烈的人气瞬间袭永而来,紧紧贴在小丽背后的女鬼们猛地全都看向张小道,发出阵阵难受又渴望的呻吟。   张小道克制着害怕,努力平静表情牵着爱丽一步步向前走。脚步落地的时候故意弄出响声,让小丽听到声音并且回头看。   一见是人,小丽几不可查的松了口。   一直紧密盯梢小丽的女鬼立即察觉到,并感到疑惑。   张小道站在小丽面前,面无表情。在阴暗的楼道里显得怪异阴森,他说:“麻烦让一让,你挡着我妹妹路了。”   小丽怔了一下,低头看,压根就没人。   但是张小道手里却像是牵着另一只小手似的,看上去很神经兮兮。   小丽正在直播,懒得跟他计较,便向一边走了一步。   张小道直勾勾的盯着小丽:“你挡着我妹妹的路了。”   小丽僵了一瞬,不耐烦的向旁边挪出一个一人通道,这下张小道总算乐意牵着爱丽离开。当走到走廊尽头拐弯的时候他猛地将隐息符贴回身上。   这么浓烈的人气,估计得把一大堆鬼给引过来。   而此时,那群被瞒骗多年的女鬼们尖啸沸腾起来:她骗我们!!!   她根本看不见我们!!!!   她怕鬼!她骗了我们!!她该死!!!   女鬼们扭曲着身体,争先恐后的爬出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只想将欺骗了她们那么多年的小丽撕碎。   而小丽刚松口气,低咒:“神经病。”   向前迈一步,陡然觉得背部沉重,压的她走不动路。她心里一阵惊慌,耳边陡然响起叽叽喳喳的女人尖叫的声音,刺耳。   非常刺耳。   小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流血了,但是她走不动,叫不了。她发现自己只剩下睁着眼睛看着无数肢体残缺、面貌扭曲的女鬼从背后源源不绝的爬上她的全身上下,在她耳边嘻嘻哈哈找回自己的身体部位。   小丽如同一个无法动弹的破布娃娃,全身上下所有曾经从其他人身上谋夺来的肢体尽数被拉扯回去。那些早已经筋骨相连的肢体被硬生生拉扯出去的疼痛深入骨髓。   小丽痛的翻白眼,却半个字吐不出来。摔倒在一旁的手机直播还在,网友纷纷询问怎么见不到小丽了。   她颤抖着身体,然后又像破布娃娃一样被安装上撕扯开的肢体、眼睛、面孔。那些女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肢体连接上去。   而后,她们又恼怒愤恨的各自撕扯开肢体。之后再安装上,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这是报应。茅九拍拍手,鼓励张小道和爱丽:“做的不错。”   几乎、从来没有被人(茅九)夸过的两只骄傲的挺起胸膛。   安琪感到嫉妒。   茅九说完便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走,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人间惨状。   恩仇之报,他们是管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想管。   .   此时,五楼一个肥胖的男人脸上不断流着汗,看上去很可怜。但若是直视他的眼睛却会感觉到恐惧,因为这肥胖的男人眼底是病态的凶残。   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罐,罐里面八分满的湿泥土。   他拧开瓶盖,伸出两只手指抹泥土擦到自己的双眼上。   罐子里面的泥土是从死人身上挖下来的尸泥,他在涂尸泥。   这是见鬼方法之一。   .   六楼的走廊上一个瘦高个男人盯着手表时钟,在时针、分针都准时指向十二点的时候突然下腰,从裤裆下面看东西。   然后他看到一颗篮球无人自动的弹跳。   瘦高个男人直起身朝后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迟疑的再次下腰看,那颗篮球再次出现,并且距离他越来越远。   瘦高个男人猛地起身,走廊一片死寂,令人不自觉产生恐惧。   他想了想,决定最后一次下腰看看。然后他下腰,刚朝着裤裆后面看,那颗篮球猛地朝他的脸弹过来,用力的打在地面上,然后弹跳起来,突然裂开,一颗人头从里面蹦出来正面对着瘦高个男人。   人头和瘦高个男人距离不到两厘米。   这是倒栽头。   见鬼方法之一。   .   一间空屋子里,有个男人打开伞,没有发现什么。但却感觉到伞越来越重,仿佛……有东西压在上面。   另外一间空屋子里,许蜜正在对镜梳头。原本她是屋内打伞的见鬼方法,但是另一个午夜对镜梳头的是个男人,所以他们交换了。   许蜜双眼失神,动作机械的梳着头发。手里的梳子从木梳变成了一把寒光凛冽的铁梳子,尖利闪光的铁齿被施以力气梳着头发,将一块块头皮梳下来,她却不觉得痛一般。   很快,鲜血披散了整张脸。白色脑浆露出,混合着红色鲜血。   恶心又恐怖。   .   剩下另外两个见鬼游戏,一个装死。   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另外一个抓着铁锤子出现在装死的这个人面前。   最后一个见鬼方法是……去死! 第116章 赵荟   茅九领着张小道和安琪从四楼走到十一楼, 一阵腥风吹过来, 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走廊尽头一间房大门洞开, 血腥味从那儿蔓延出来,吸引了许多饿鬼从楼道、窗口涌进来,纷纷想要爬进去啃噬美味。   茅九走过去,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皱眉退出来, 里头应该是许蜜。   地板上一滩浓黑的血,头发夹杂着头皮掉落了一地。躯体大致可以看出是个女性,手里紧紧捏着一把木梳子。   木梳子上都是鲜血, 齿无比尖锐, 犹如一把铁齿。其上沾着血肉。   前面一面镜子。   这里是午夜对镜梳头的见鬼方法。   死的人是许蜜。   赵荟一队里总共有三个女人六个男人,赵荟在十五楼, 小丽在四楼,剩下一个就是许蜜。   但是直播里说了,许蜜本来是屋内打伞, 但应该是和人交换了。   许蜜和七楼的一个男人交换了见鬼方法, 来到十一楼做出午夜对镜梳头的见鬼方法。   死的倒是格外惨烈。   不过许蜜的前男友和其女友似乎是生前被分尸而死,也很惨。   饿鬼远远避开阳气浓烈的茅九, 纷涌进房间蹲在地上围绕着许蜜的尸体抓起她身上的肉就开始吃。   牙齿咀嚼生肉的声音在楼道里格外的响亮,晚来一步的饿鬼们吃不到食物便发疯的想要闯进其他有人居住的房间。   它们将门拍的啪啪响, 并试图撞开门。   门里面的居民吓得瑟瑟发抖,全都拥抱在一起不敢动。   饿鬼的哀嚎和撞门行为令他们如坠地狱,如果再让它们撞下去,难保门不会被撞开。就算门不被撞开, 里面居民可能也会受不了惊吓崩溃的跑出来。   一旦跑出来就真的是自动把自己当成食物送上门给饿鬼啃噬。   在这片鬼宅小区,这栋楼就是被当成鬼门关建造出来的。虽然一开始出于无意,并且太过于偶然没有天师发现。久而久之,这栋楼就是一栋鬼楼,没有神明庇佑。   要不然,轮不到一群饿鬼肆虐。   现在午夜十二点,鬼门关开,猛鬼出匣。等到午夜一点那就是鬼门关大开的时间,那时真正是群魔乱舞。   茅九吩咐张小道:“按照之前那样做,每层楼贴符。”   张小道和安琪听从命令,从背包里拿出一叠黄符在每个房间的门口正中上方贴上黄符。这是代替门神禁止诸邪进入房中害人。   幸而两只虽道术不精,体术还是不错。将黄符贴到门框正上方很轻松的就能完成。   他们一边贴符一边拍着门框大嗓门的叮嘱:“千万别出来,躲在房间里等天亮。”   虽然混杂在尖啸和疯狂的撞击房门声音中,只是这么一句话,还不是特别大声。其中还有小孩子软软糯糯一般的声音,偏偏在此时给予绝望中的他们希望。   就好像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终于见到一缕光明,他们有了安全的支柱。   尽管不知道外面喊出这句话的是人是鬼,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骗他们。但此时因为他们的话令得这栋楼的居民心中有了安全感,有了可以依靠的支柱。   当他们发现,外面的人喊完那句话之后一些不明物撞击门的频率减低。有一些撞击上来却发出了惨叫声,似乎是碰到了门上的什么东西,被驱赶走。   房间里的居民终于热泪盈眶,安全了。   不知道外面救了他们的是什么人,但是此刻他们都感谢他。   张小道和安琪在每层楼的每个房间门框上都贴了黄符,因为茅九吩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用黄符将楼里居民保护起来,不出半个钟,所有人都会被饿鬼破门而入啃食精光。   而且还特意让他们在贴完黄符之后说那句话,叮嘱他们在屋内等天亮。   一是让他们安心,二是防止他们崩溃跑出来,丢了性命。   他们从四楼一直走到十一楼,期间在五楼遇到一个在眼睛上涂尸泥的胖男人。但当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胖男人已经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而后跟个犯了精神病的变态一般割着自己的肉。   一边凌迟自己,一边变态的哈哈大笑。   直到把自己凌迟成一幅骨架,还不自知。妄想将自己的头也一块凌迟了。   那时茅九就让张小道和安琪别管,贴完黄符上楼。   那个胖男人也在九宗悬案的嫌疑人名单中,他和另一外两个人热衷于虐杀。曾经虐杀过一个妓女,后来在某个人的帮助下,拥有不在场证明成功躲过了警察的定罪。   而那个可怜的被虐杀的妓女则尸骨不全,死不瞑目。   帮助他的人是赵荟。   六楼是个中年男人,手里拍着一个篮球。   篮球是他的头。   这个男人曾经杀过十三个人,在全国各地都有作案。因长相忠厚,再加上低调行事并且做的是货车司机,常年在外四处跑。   有时候遇到旅游的人,便好心的搭载他们一程。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杀了,割下他们的头颅装进篮球里,等到玩腻了就扔到垃圾堆里或是垃圾场。   后来是有个男孩在垃圾堆里看到一颗完好的篮球,捡回去和朋友玩。玩到一半人头从篮球里掉出来,当场吓坏了不少人。   这起令人惊骇的连环凶杀才暴露在警察眼前。   而此时已经发生了十多起连环凶杀案,其中只找回九个人的人头。   这男人在被警察追踪的时候消失过一阵,完全找不到踪迹。再次出现的时候换了张面孔,跟在赵荟的身边。   经调查发现,男人在最后失踪的一段时间曾和赵荟有所联系。   七楼和九楼,前一个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打着伞,突然伞爆开,几十根钢铁伞骨齐齐爆发从上而下戳进男人的头顶,有的戳穿眼睛,有的戳穿耳朵……   后一个额头上有个血洞,锥子凿出来的血洞。   他是被同队伍里的一个人杀的,最后一个玩见鬼方法——去死。   赵荟将这个见鬼方法嘱托给这人,是在叫他去死。   他当然不可能去死,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杀了在九楼装死见鬼的人。   七楼和九楼是曾跟五楼的胖男人一起密谋虐杀妓女的另外两个人,当最后一个男人杀了九楼的人,血腥味引来饿鬼,也将来不及逃走的人给吃了。   茅九他们上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男人拍着门求救的姿势,不过没人开门。   谁知道外面的是人是鬼?   大概就是报应。   这个男人是个啃老族,不肯上班天天上网,没事的时候就在网络上极尽所能的恶意揣度污蔑他人。曾经用恶毒的语言污蔑一个无辜的女学生,害的那个女学生自杀。   他却撇撇嘴,觉得这女学生心里太脆弱。   转而换了个角度疯狂的攻击新一代年轻人心理脆弱,没有担当,简直是新一代巨婴等等。   也曾经见过有人被害,他视若无睹的离开。   这样冷漠自私的人就应当在绝望之际感受被拒绝救助的滋味。   总共十个人,到现在死的只剩下两个人。   许雯晶和赵荟。   许雯晶在十三楼玩鬼捉迷藏,赵荟在十五楼玩碟仙。   茅九一边迈上楼梯一边说道:“你们发现端倪了吗?”   安琪没发现,她还小,很难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张小道发现了,只是因为之前茅九没问便没说。如今一提便觉得怪异,他说:“他们不是来直播见鬼方法的吗?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被下套了?”   十个人,有八个已经死了。   而且死法都很惨,并且和当初害死的人有所关联。像是在偿还命债。   可是他们事先不知情——意思是指他们事先不会料到自己会丧命。   但事实上他们都知道这里是个鬼宅小区,阴气极强。普通人哪怕一到天黑都不敢在外逗留,他们倒好,不仅在外逗留,还专门玩见鬼招鬼的游戏。   这分明是在找死。   张小道不相信他们会不知道这里的危险,除非有人骗了他们。让他们以为即使到这个阴气强盛的地方玩见鬼招鬼的游戏都不会出事。   从整件事来看,唯一可能骗了他们的就只有赵荟。   而且也只可能是赵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赵荟要骗他们,他们不是作为赵荟的队友吗?她在打什么主意?   茅九说:“这就得去见赵荟。不过我们得先将许雯晶救出来,我想赵荟特意安排十个人应该是有原因的。”   张小道顿住,想到他们现在这速度。即使是匀速前行,但是想想他们从四楼到五楼一直到九楼,那些人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这会儿,许雯晶还能活着?   茅九有些惊讶,似乎是惊讶张小道怎么会觉得许雯晶直到现在还没有活着。   张小道:“为、为什么?”   安琪跳上来,出其不意的敲张小道的脑袋。敲完后赶紧逃命:“当然是因为那些鬼暂时不会害许雯晶啊笨!他们还要玩捉迷藏,许雯晶死了还怎么玩?”   张小道被打的时候刚想抓住安琪揍她,听到她的解释就感到诧异:“什么鬼还和人玩捉迷藏?”   茅九:“小孩。” 第117章 鬼契   十三楼。   许雯晶拼命的拍着前面的门, 祈求里面的人可以开门让她进去。   但她不知道, 她越是敲门呼喊, 里面的人就越害怕。曾经他们也听到外面有东西拍门喊救命,有人出去了就再也没能回来。   有一次,门外的东西假装受骗上当的居民开门,然后喊救命。屋里的人本来想开门救人, 幸好有个人觉得奇怪,从门孔往外看。结果只看到一片漆黑。   尝试看了几次都是一片漆黑,后来退开, 最后一次看却发现门孔外有头发丝想要钻进来。   他们才发现门外站着不是人的东西正透过门孔朝里面看。   门外的那些东西有着层出不穷的骗局, 他们实在是怕了。所以听到许雯晶的呼喊只以为又是不知名的东西在骗他们。   许雯晶绝望的哭了,猛地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大口呼吸, 汗流满额头。恐惧令她失去勇气,并想要逃跑,可她逃不了。   她试过离开十三楼, 但是明明下了楼梯应该是十二楼结果还是十三楼。就算搭电梯按了一楼到最后还是在十三楼停下, 就算再蠢也明白不是赵荟耍她。   而是真的撞鬼了。   那些东西来抓她了。   如果被抓到就轮到她当鬼,谁知道当鬼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真的变成鬼。   许雯晶不想死,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偶尔遇到天灾人祸为了面子和名声也会捐钱, 她就是想要出名赚钱而已。   她只是虚荣才会挤破脑袋进来赵荟的小队,谁知道真的会撞鬼!   现在不都二十一世纪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鬼这么不科学的东西?!   许雯晶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呼吸急促,最后竟然因为喘不过气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张小道一阵无语。   所有人里面就许雯晶最作,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为博出名跑来这著名的鬼宅小区玩见鬼游戏,最后居然被一帮小鬼吓晕了。   十个人中也就许雯晶最幸运,她是玩鬼捉迷藏的见鬼游戏,一般会吸引一些小鬼来跟她玩。通常也会玩到比较晚,如果到天亮还没结束或者有人闯进来,说不定许雯晶还有救。   不过显然赵荟的安排并不会放过许雯晶。   许雯晶胆小,现在被吓晕过去,如果没有茅九他们恰好赶过来,可能就会被小鬼们一路拖回阴界,一直找不到路回阳间。   消失的无声无息。   其余人都是生前作孽,身后背着厉鬼。当他们自己作死玩招鬼游戏就等于将自己送上门,所以死的最快。   茅九吩咐张小道:“十一楼有个空房间,你把她抱下去,将门关上。”   张小道不情不愿的扛起许雯晶,走了两三步之后茅九又说:“记得将许蜜的尸骨弄出去,免得人醒了见着尸骨吓疯了。”   张小道说:“ 九哥,估计许蜜的尸骨都被饿鬼啃光了。”   茅九挥挥手:“不管啃没啃光,记得就行。”   张小道:“好吧。那我下去了。”   茅九:“嗯。早点上来。”   这会儿,十三楼只剩下茅九和安琪。茅九在门框上贴符,安琪则是扯开嗓子叮嘱屋内的人。   贴完符之后,茅九往回走,在廊道中央踢到手机,捡起来。   这是许雯晶的手机,手机还在直播。   茅九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清一色的谩骂。   幼稚无趣,不够血腥。   没意思,内容无聊。   演技差评,小鬼差评……小鬼?   茅九拧眉,拇指划着屏幕看网友留评。几乎是在谩骂许雯晶这一层的无聊,以及吐槽。原本他们以为许雯晶这里会很有趣,结果最无聊。   过了那么久居然只看到一个被吓晕的女人!!   半点血都没有见到!   幸好他们开了好几部手机同时看直播,还是其他人有意思。不愧是闻名平台的网红直播,血腥刺激。   这些评论…… 原来都是看得到其余人死亡时的惨烈模样?但是完全没有惊讶也不恐惧,这是习以为常了?   划着划着,拇指顿住。茅九抬眸扫了一眼镜头的方向,颇为惊讶的发现从刚才他出现在镜头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疑惑。   是看见了完全不在意还是根本……看不见他?   茅九沉吟了会儿,招手叫安琪过来。   安琪跳到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出现在镜头前。   果然没有人发现他和安琪,这些网友看不见除了赵荟十个人之外的人。   所以从大楼门口的敲碗直播一直到十三楼,明明有的已经出现在镜头前但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因为观看直播的网友看不见他们。   茅九点开来看观看人数,寥寥几百人。   不应该呀。   不是说赵荟这个小团队是网红,有几千万粉吗?怎么可能只有几百人观看?   茅九觉得有哪些地方被他忽略了。   过了会儿,张小道回来。   茅九朝他说:“小道,你打开手机看看直播。”   张小道愣了一下:“什么直播?”   茅九:“见鬼直播。”   张小道:“还有吗?”   已经死了八个人,哪还会有直播?   对了,死了这么多人,不是闹大了?   当张小道打开手机直播时却愣住了,神色惊讶无法抑制。他把手机翻过来给茅九看:“九哥,见鬼了。”   茅九和安琪看过去,只见直播里出现完好无损的瘦弱男子正在大楼门口敲碗。张小道切换到下一个,是许蜜。   她正在梳头。   一个又一个,每个人都在做着那些见鬼游戏。   仿佛他们见到的那些死状惨烈的人都只是幻象。   茅九:“看十三楼许雯晶的直播间。”   张小道连忙切换到许雯晶的直播间,却见许雯晶面对墙正在从一数到十。   可是十三楼只有他们,没有别人。还是他把许雯晶背到十一楼房间放好的。   茅九若有所思:“你再试试,能不能打电话。”   张小道照做,拨打出电话。   不通。   “九哥,这怎么回事?”   茅九将许雯晶的手机递给他看:“这是许雯晶的直播间。”   张小道一开始没看明白,后来见到那些人的评论和观看人数猛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这些人都看到真实的情况?!而且只有几百人?明明许雯晶的直播间有几万人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茅九:“我们看到的是假的直播,即使没有网络也看得到。很明显,我们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真正的观众只有这几百人,也正是这几百人才是赵荟他们真正的观众。我想我大概猜到赵荟什么目的了,但是……”   她用了什么方法欺骗其他观众?   是什么新出来的邪术?   茅九沉思。   对于这点,张小道显然有话要说:“呃……其实也不是什么邪术。现代科技可以做到,只是将不同的直播房间号告诉他们,在关键时刻切换就可以了吧。假如我们是作为普通观众,那么可以看到的只是他们找人假扮直播。因为这里面好几个直播场景都是没有露脸,或者是在阴暗处,根本看不清脸。”   茅九静静的看着张小道,半晌说:“我知道——但是为什么没有网络的情况下你的手机还能看到这些直播?”   张小道:“……大概是网络劫持。”   茅九:“呵。”   茅九转身就往十五楼走,安琪在后面朝张小道吐舌头:“让你落师父面子,活该。”   张小道皱着脸,他忘了九哥什么都好说,唯独面子第一。   不过,确实很可能是网络劫持啊。他记得之前看见鬼直播的时候必须规定要下载某个软件才能看直播,只要在该软件中安装某一程序远程操控,应该是没问题。   不过他也不太懂这些,但直觉这方面跟灵异相关不大。   茅九一行人走上十五楼,直接朝着最里边的一间房走进去。   不必犹豫也不用猜测,唯独那间房阴气最盛。   房门紧闭,茅九在防盗门上贴爆破符。一掐法诀,防盗门立即被炸开一个口,可以轻松的将手伸出去打开门。   门打开,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茅九眼中所看见的是赵荟站在房间中央,脸上带着邪气的笑意。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有些讶异,但没有惊慌失措。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茅九能感觉到屋中阴气浓烈,恐怕是站满了非人的东西。   而在张小道和安琪眼中,他们看到是就是屋中挤满了鬼,各类死状凄惨的鬼,围着赵荟。赵荟站在中间,那些鬼围着她,齐齐看向茅九他们,目光中充满敌视。   张小道在其中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是刚才在大楼门口和四楼看到的一些熟悉的鬼面孔。它们正围绕着赵荟。   安琪也看到了大楼门口的小婴儿,尽管它们在刚才还是好朋友。但此刻它们似乎站在敌对的位置,小婴儿紧紧跟随着它的妈妈身边,虎视眈眈的瞪视着茅九等人。   安琪退后一步,贴着茅九的脚边。   张小道脸色凝重:“九哥,屋子里都是鬼。”   茅九知道。他直视赵荟,说:“你是赵荟?”   赵荟微笑:“你是 ?”   “茅九。”   赵荟实则不想知道他是谁,对于她而言,可能今晚上她所看见的活人过不久都会变成鬼。没必要知道名字。   茅九又补充:“天师。”   赵荟脸色变了一下,几不可查。   “天师?来这里干什么?你……炸坏了我的门。”   茅九不想跟她打太极,直接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方法?”   赵荟:“什么什么方法?”   “鬼契。”   赵荟脸色剧变。   张小道一脸迷茫,倒是安琪知道关于鬼契的事,便在一边科普:“所谓鬼契,即是人和鬼的契约,属于单方面的强制性契约。契约主是人,被契约的是鬼。鬼有心愿未了,于是和人定下契约。如果人替它们完成心愿,鬼就得甘心成为人的鬼仆,供其役使。反之,如果人没能完成鬼的心愿就会被鬼撕碎。这是个很危险的契约,因为你得时时刻刻防止着鬼反噬。而且鬼本身就很狡猾,有可能它们欺骗你定下鬼契,但是让你根本无法完成它们的心愿。不过,你们人类一直都用尽手段想要跟鬼定契约。”   尽管很危险,但是利益太大了。   张小道细思便明白了。   人类看不见鬼,鬼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杀人。它们本身就位于有利地位。许多邪术师走上邪途,最大原因就是他们可以利用鬼来谋求巨大利益。   定下鬼契,完成鬼的心愿就等于说拥有了鬼仆。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支使鬼仆做任何事,赚钱、杀人,什么都可以。   例如赵荟这样,拥有一屋子的鬼仆,甚至屋里大半都是厉鬼的鬼仆。   足以她在阴阳两界横着走。   赵荟只是变了一下脸色,但很快就恢复镇定的神色。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处于有利地位。   于是她放松心情,有了和茅九闲聊的心情:“你居然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猜到了?”   茅九:“两者皆有吧。”   茅九的态度比赵荟更加放松,游刃有余,完全没有置身于厉鬼群之中的危险感。这让张小道和安琪放心了不少。   但赵荟认定茅九就是在假装镇定,她自己是个谨慎小心惯于用外表欺骗他人的人,便认定了别人应该也是这样。   茅九说:“我猜测看看,你跟这屋子里的厉鬼都定下鬼契。应该是从一年半以前开始的吧,那个时候你刚杀了一个曾害你失去工作、男友,差点聋掉耳朵的小女孩。并且分尸,然后伪造她是被拐卖。只是没料到女孩会托梦给她的母亲,甚至因此找到她的衣服、鞋子。让警方断定她遇害并将你锁定为犯罪嫌疑人,虽然最后因为有不在场证明而无罪释放。但是可能由于某些契机让你在杀人的时候可以获得利益,同时从这件事之后你就决定不再自己动手。因为不管你做的再怎么谨慎,再如何缜密小心的掩盖痕迹,总会出现意外将你暴露。你的性格极为谨慎小心,哪怕有一丝可能都会让你选择放弃计划。所以与其自己动手,不如招揽手下让他们动手。但是他们太过愚蠢,尽管你在背后帮忙出谋划策,但难免引来警察怀疑。所以他们就没用了,这时你就想要选择更好的助力。”   这个助力就是鬼仆。   恐怕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了,直到今晚才开始实行。   赵荟眯起眼睛笑起来,她突然就很欣赏茅九。因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几乎看透她的计划的人,她觉得也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和她站在一起。   但她又格外清楚的意识到,茅九和她只能站在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两人道不同,更重要的是,茅九善良。   她则从根子里烂到底,无药可救。   所以,她只能选择杀掉茅九了。   “你说的没错。”   赵荟从小就聪明,同样从小就没有太多属于人类的感情。只是因为小的时候过于怪异受到很多伤害,为了避免这种伤害就伪装自己,变得越来越平庸。   这种平庸帮助她在中学、大学平安无事的度过去,但却在社会上给予她重大一击。   直到被一个小女孩戏耍到杀掉对方,她才醒悟过来,她天生就是要来犯罪。她享受别人的绝望、哀嚎、哭泣,每一个细胞都在狂欢。   当初杀了那个戏耍她的小女孩,差点暴露自己。之后她从暗网黑市交易平台上接下单子,那些单子都有许多奇葩的要求。   有的想要收藏眼睛,有的想要收藏人头,有的想要收藏孕妇的子宫……千奇百怪,病态恶心。   偏偏给出了很大的价钱,赵荟拒绝不了。   但是她不再自己出手,而是拉拢那些曾经犯下命案的人,将他们拉拢到身边,给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既享受杀人的快感、躲避警察的怀疑和追捕,还能拿到金钱。   即使是杀死自己的前男友和那个女经理也是由有经验的许蜜出手,她憎恨渣男小三。最爱听他们的哀嚎和求饶。   赵荟其实不太在意她的前男友,不过人前她倒是表现的很在意。   但之后那群人越来越自满,不仅嫌钱少,而且差点暴露。   这对于赵荟来说,虽然不会造成多大的麻烦。但是她厌恶这群不受控制的人,在一次偶然中得知鬼契,便产生了想法。   她身边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手沾人命,还都是虐杀。   虐杀最易产生厉鬼,她便利用某些手段发现了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只或是好几只厉鬼。于是和它们交易,定下鬼契。   帮助它们亲自报仇,完成心愿。而后它们自动成为她的鬼仆。   至于唯一一个死在她手中的刁蛮却没用的小女孩,一直跟在她身边。最后被她的第一个鬼仆所杀。   她的第一个鬼仆现在就在她的脚边,喊她妈妈。   赵荟眉开眼笑的摸着这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安抚他。   这孩子是她前夫和那个女经理的孩子,被许蜜杀死。死后赵荟和她定下鬼契,这孩子说他想变成人,想要有个妈妈。   于是赵荟就成了他的妈妈。   也是因为有这个婴灵的帮忙,她在多次直播中弄出来的一些灵异事件仍旧能安然脱身。   是个,很有用的鬼仆。   赵荟抱起脚边喊着要抱抱的孩子,笑容满面,实则不达眼底。   抬起手来看时间,语气颇为遗憾:“快到一点了。我得走了,另外,永别了。”   话音刚落,塞满屋子的厉鬼便呼啸而来,团团裹住茅九等人。茅九既要保护着张小道和安琪,又要对付一群厉鬼,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而此时,赵荟抱着怀里的婴灵施施然的搭乘电梯离开。   茅九抽空瞥了眼赵荟,和她对视上。后者很夸张的挥手表示再见。   一脚踢开靠最近的厉鬼,甩出几张驱魔符。将厉鬼逼开,大声喊道:“小道、安琪,进屋去!”   闻言,张小道和安琪立即挣脱开缠身的厉鬼,钻进房子里。   茅九快走几步挡在门口前,在门正中央、左右两边各贴了一张黄符。然后在厉鬼群扑过来的时候后退三步,动作利落的甩上门。   将群厉鬼挡在了外面。   张小道和安琪模样狼狈,心有余悸的问茅九:“九哥,现在怎么办?赵荟逃了,岂不是很难抓回来?”   茅九温和的说:“这倒不一定。”   “哈?”   茅九说:“和赵荟签下鬼契的,还有至今为止没能实现心愿的。”   “谁?”   “许雯晶。”   “??”   也许是因为第一个签下鬼契的鬼仆是婴灵,极为轻易得到且战斗力超群。最重要的是格外听话,没有反叛之心。   所以赵荟在和一群凶猛厉鬼签订下鬼契之后就想要再签订下一群小鬼,这群小鬼最想要的不外乎是变成人以及想要母亲。   赵荟答应送给他们一个母亲,许雯晶就是被选作小鬼的母亲。   所以赵荟才会安排一个最可能不会让许雯晶死的很惨的见鬼游戏。   但是许雯晶被他们救下,赵荟有一个鬼契失败了。   鬼契的约定,人和鬼都不能破坏。   要么赵荟搞定那群恼怒的小鬼,要么被小鬼杀死。   她身边的鬼仆不能插手,估计也不会插手。   如果赵荟死了,鬼契就作废。   这是规则。 第118章 驱魔大阵   赵荟太心急了。   如果她能慢慢来, 一个个实现鬼契, 而不是将十个鬼契集中在今晚完成, 可能茅九真拿她没办法了。   但是她偏偏漏掉了许雯晶。   没有母亲的小鬼,如果未曾拥有,可能会被赵荟哄过去。但是拥有过母亲,和它们认定的母亲一起玩过之后, 它们就一定只要许雯晶。   可是现在许雯晶不见了。   赵荟将十个鬼契完成的时间定在今晚一点之前,没有完成,小鬼 不会放过她。   而她也找不到许雯晶。   许雯晶被放进九楼的房间里, 门关上, 外面贴有黄符。九楼每个房间都贴着黄符,即使赵荟命令鬼仆去寻找许雯晶也找不到。   而且就算她为了完成鬼契而成为小鬼的母亲也不行, 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婴灵儿子。   小鬼是最容易产生嫉妒的,一旦嫉妒就会反噬。   反噬是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人们才会常说,小鬼难缠。   赵荟搭乘电梯, 按下了一楼。电梯很快停下, 她觉得奇怪便看了一眼。发现显示屏确实是在一楼熄灭,电梯门打开。   她抬头看, 是一个长长的空无一人的廊道。   赵荟皱眉,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她抱着怀中的婴灵, 目光凌厉的扫视一圈廊道。伸出手指按住电梯,电梯门关上。然后她又按下一楼,电梯缓缓下降。   到了一楼,打开。仍旧是刚才看到的廊道。   此时再是蠢, 赵荟也明白是遇到脏东西了。   可是,她会怕脏东西?   赵荟扯唇嘲讽一笑,她身边鬼仆成群,要真有鬼,也得撕成碎片。   向前迈一步,走出电梯。   置身于廊道,身后电梯门无声的关上。赵荟转身朝防火门走去,既然不能搭乘电梯,那就只能走楼梯了。   当她推开防火门向前走了两三步,身后的防火门猛地发出巨响。   赵荟紧了紧拳头,不可否认她被吓了一跳。   并非因为害怕,只是因为太突然,才被吓了一跳。   赵荟走下去,婴灵睁着血红的眼睛安慰她。   下楼的时候她抬眸匆匆扫了眼墙上红色的大字,九楼。   到八楼的时候完全没有停顿,继续走下去。同样匆匆的扫了眼白色大墙上红色的大字,踩下去的动作顿时停下。   慢慢转头看见那个红色的大字,九楼。   鬼打墙?   赵荟眯了眯眼,垂眸放缓了速度,慢慢的走下去,推开防火门。边走边回想九楼是谁在。   许雯晶?!   赵荟瞳孔紧缩,心里一个咯噔。   所有人发生意外她都不担心,但若这人是许雯晶,她难免心中忐忑。   其余人她都知道他们底细,他们身后跟着厉鬼。那些厉鬼全都是被他们害死,怨气很重。一旦有机会报复就会竭尽全力的报复,如果有人敢来破坏也会被记恨上。   她了解过,即使是天师也不会插手厉鬼报仇。   所以她很肯定其余八人绝对逃不过厉鬼的报复。   唯独许雯晶,她是普通人。   赵荟没有在许雯晶身上看到厉鬼跟随,说明她没有背负人命债。将她算计进来也只是恰好,一群忠心的小鬼鬼仆,她难以取舍。   虽然知道以许雯晶一人绝对逃不过小鬼索命,难保意外发生。   赵荟为人谨慎,谨慎之人最怕就是意外,最信的也是意外一定会发生。   她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的意外发生演示一遍之后再一一排除,最后脑海中只剩下茅九。   天师!   天师不会插手厉鬼报复,但许雯晶是无辜的。小鬼索命,为非作歹。   天师有义务驱邪除魔。   赵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抱紧婴灵,低声温柔说话:“宝宝,妈妈等一下有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妈妈。坏人要打妈妈,宝宝一定要保护好妈妈。”   被抱在她怀里的婴灵郑重点头。   赵荟勾起唇角,狡猾得意。   她不会说什么别管她自己逃跑的话,婴灵什么都不懂,说什么信什么。   她这么说,平时也经常说类似的话。给婴灵灌输保护她的话,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婴灵就会出来主动保护她。   赵荟危险的眯起眼,淡淡说道:“出来吧。我已经来这儿了。”   话音刚落,前后左右一个个小鬼出现,青白色的脸、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荟。   无声而危险。   赵荟尽量让自己放松,呈现出不害怕小鬼的姿态。   输人不输阵,和这群小鬼们对阵,也要假装出气势足的态度,让他们害怕忌惮,这样方便接下来的谈判。   赵荟打算再一次欺骗这群小鬼,首先就要先镇住他们。   “怎么?想杀我?闹什么脾气?我不是将你们要的母亲送给你们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母亲这群小鬼就烦躁愤怒,他们尖叫着:“她不见了!你说的送给我们的母亲呢?你骗我们!鬼契作废!你要付出代价!!”   小鬼们异口同声且声音尖锐,密集的汇聚在一起攻击着人的耳朵。令赵荟在一瞬脸色惨白且神色恍惚。   她怀中的婴灵察觉小鬼们的恶意,龇着牙冲他们叫嚣。   小鬼们并没有将婴灵放在眼中,他们在凶残的地狱中挣扎,绝不是生活在人间被人供奉只偶尔去杀一两个人的婴灵可以比。   即使赵荟真能命令得动那群厉鬼为她破坏规矩,恐怕也要在这群小鬼面前落下风。   赵荟没料到这群小鬼那么难缠,当初和她定下鬼契的这群小鬼胆小怯懦,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可怕?   她不知道,她被鬼骗了。   茅九弹着手指,拉开红线,面前摆着铜钱剑、香炉、八卦罗盘等驱魔斩邪之物。一边摆着复杂好看的手势缠绕红线一边说道:“你以为只有人骗鬼?鬼更狡猾。鬼说的话没有一个字可以信,那群小鬼又不是还没出生的婴灵,全都是在这鬼门关之内的地狱挣扎了不知多少年,还渴望母爱?还不知道就算渴望投胎也轮不到一个普通人帮助?都是骗赵荟的。就算我们不去救许雯晶,那群小鬼也不会杀她。至少在杀死赵荟之前不会,之后……就不一定了。”   毕竟大多数鬼是没有同情心,且满口谎言。   “赵荟就是太贪心。既谨慎又自负,还多了贪心这一点。从杀人开始,就是为了金钱。她倒是给自己好理由,认为自己只是天生反人类的性格。得了吧她,就是贪心自负。”   觉得所有小鬼就跟她骗来的小婴灵一样蠢,随便两三句话就哄得住。未免天真。   茅九语重心长:“说了多少遍鬼话连篇鬼话连篇,偏偏没人放在心上。你还真以为鬼都是善良的?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你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想多了。坏人也不会因为你是好人就放过你。只是普通人没那么大概率遇到鬼而已,大部分被鬼害死的人的确是因为做过坏事。还有一部分是太贪心,只有贪心才会被鬼骗。”   茅九顿住,回头,凌厉的目光落在张小道和安琪身上:“都听懂了?”   两只赶紧点头。   茅九厉喝:“都懂了还不过来看我摆阵?!是都会了还是不想学!!”   两只颤了颤,连忙屁颠屁颠的滚过去专心看茅九摆阵。   看了半晌,张小道问:“九哥,你这摆的什么阵?”   茅九:“伏魔诛鬼的阵法。”   张小道兴致来了:“有什么威风的名字么?”   茅九很干脆:“没有。”   安琪瞪眼:“怎么没有?”该不会是没多大作用所以没名字吧。   茅九:“名字只是代号……不过说到名字,这个阵法倒有一个非常威风的名字。”   张小道和安琪齐齐问:“是什么?”   茅九:“超级无敌霹雳金光大阵。”   张小道、安琪:哦。   怎么听都感觉好low。   茅九:“这阵法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一个驱魔大阵,原先的名字……不太好。每一代南茅山天师传人都不想提起原来的名字,确实很难听。所以就各自取名字,我觉得超级无敌霹雳金光大阵很威风,听起来很厉害。”   不,这只是你的错觉。   张小道和安琪直觉茅九觉得不太好的原名才是在他们正常人的审美范围内,于是他们再次询问。   茅九不太情愿的说:“……恶鬼厉鬼猛鬼小鬼所有鬼全都下地狱阵法。”   ……   …………   安琪低头,它是木偶娃娃,认真说来人都不是。更别是正常人。所以原名不在它的审美范围内。   张小道在这一刻将自己剔除正常人范围内。   茅九淡然自若的收回瞟着两只傻徒弟的目光,才不会说当初学这阵法的时候也曾经历过他们此刻的纠结。   年轻人啊,太嫩。   赵荟没能逃过小鬼们的报复,本身就是为了挖坑设陷阱引诱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这种从根子底就烂的魂魄于地狱中挣扎多年早就改变口味的小鬼们来说,味道是很不错的。   不用怀疑,地狱底下的恶鬼不吃人,他们不是怀有怨气的厉鬼,也不是失去理智只被饥饿控制的低级饿鬼。   地狱十几层之下的恶鬼,生前都是斩杀百万人以上的屠夫。   大多为将领出身。   所以他们是吞吃魂魄的,而且专门以恶人魂魄为食。   因而开始才会盯上赵荟。   婴灵根本救不了赵荟,而那些被绑定鬼契的厉鬼更加不可能会救她。   当小鬼们撕扯开赵荟的肢体,将她想要逃跑的三魂六魄抓住,一点点撕开吃进腹中,心满意足之时,模样也从小孩子变成了大人。   所以说,鬼话连篇。   从一开始,赵荟贪婪心起,就被骗了。   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犹如堕身地狱。   张小道迟疑着问:“九哥,外面怎么了?”   茅九淡淡的说:“鬼门关开了。”   张小道琤的站起,着急的问:“那怎么办?”   茅九:“赶回去。”   “怎、怎么赶?”   鬼门关开啊!   无数大鬼小鬼厉鬼恶鬼全都涌上人间,届时整个小区都会沦为人间地狱。可能还会波及到其他小区。   遇到这种情况还能赶回去?   茅九半垂着眼眸,盯着交叠在腹部的双手:“鬼门关开就关上去,猛鬼出笼就全都赶回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这话……是早有准备?   张小道不知不觉将目光移到前面摆着的一个伏魔大阵,该不会刚才九哥说的那个有着非常多奇葩名字的驱魔大阵就能把猛鬼全都关回地狱?   张小道吞咽着口水:“九哥,这个伏魔大阵真那么牛逼?”   “嗯。”   “那我们现在开始启动阵法还是要等?”   “等。等六哥来。”   “六少?”   茅九:“刚下小区的时候 跟六哥通电话。我跟他描述了下这里的建筑,他说这里是著名的鬼门关。以前是个万人坑,埋着许多尸骨。以前就闹过不少事儿,一直就是个邪门的地方。后来请了天师镇压,但还是不能住人。只能等时间化解这里的阴森鬼气,慢慢的变成一块普通的风水地。只是后来这里慢慢住人,仍旧经常出事,人烟稀少。一直到开发商买下这块地,开发的时候误打误撞将这块地建成了鬼门关,地址就是这整栋大楼。本来是散阴气的风水格局顿时就变成了聚集鬼气、阴气的地方。等到天师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没法对付。只是在商讨时机,正好那会儿我跟六哥通电话,说起这事儿,就想着干脆封了这鬼门关。”   张小道:“那、六少等下会来?”   茅九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要来了。总得给点时间召集其他大师们帮忙。”   “其他大师?”   “当然。不然你以为凭你九哥我能搞定封住鬼门关?”   说话间,茅九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边攀爬着无数饿鬼,茅九打开窗便有饿鬼不知死活的扑过来。   茅九简单粗暴几个五雷符甩过去,轰掉了大半饿鬼。窗外顿时干净开阔不少,可以看到下面的花园。   这时,十几辆车子由远及近的靠近,缓缓停在花园处。从车子里陆续跑下几队整装待发的武警人员,接下来就是几辆车子分别走下不同年龄段不同穿着的天师界大佬们。   大约是二十来人,齐齐站在花园处,对着阴森恐怖的鬼宅小区窃窃私语。   其中一位站在陆六身侧:“鬼门关大开,猛鬼出笼。幸好有小友通知,要不然要酿成大祸啊。”   另一外附和:“是啊。我们本以为至少要过个十年鬼门关才会开,没想到这么快。”   陆六摇摇头,说没什么。心中则是非常担忧的翘首眺望作为鬼门关的大楼,现在那栋大楼已经成了猛鬼大厦。   茅九在那栋楼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当他抬头将视线落在一处窗户时,明明该是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盯着那处窗户看。   直觉告诉他,茅九就在那扇窗户后面看着他。   茅九说:“人到了。还有火符吗?”   张小道和安琪连忙跑上前:“有。”   茅九:“全都点燃,扔到外面。”   张小道和安琪听令,将火符扔到外面。瞬间火光大盛,照亮了这一片窗户。令花园底下的人全都看向这处地方。   陆六终于和茅九对视上,遥远的距离实际上连身影都未必看得清。但此刻他们却都觉得对方近在眼前,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随即,陆六转头对着二十多位天师界大佬说:“有亮光的那处就是鬼门关的钥匙孔。”   鬼门关的钥匙孔其实就是形象的比喻,要关上鬼门不仅仅是关上,还要锁上。锁的地方恰好就在茅九待的那间房。   于是,二十多位天师分别祭出法宝,各自寻找阵位,有的站在原地不动,有的离身边人不过四五米,有的却跑到了另外一栋楼的楼顶上。   天师们站着的位置虽看似凌乱没有规则,像是随意而为,然而当他们都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后,在场的人们却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   一股看不见的玄而又玄的气缓慢稳重、坚定不移的压下来,和阴森恐怖的鬼气抢夺生存空间。   如若站在高空俯视,将所有天师站的地方连成线却会发现这是个阴阳八卦图。   结合地形地貌建筑形成的一个驱魔大阵,流传于天师界传说,曾于乱世群魔辈出之际横空出世镇压群魔的茅山驱魔大阵。   此时此刻,肉眼看不见的地表脉络,形成一条条纹路,串联着整个小区,包裹住中间的猛鬼大厦。金光大盛,然而肉眼却看不见。   只有开了天眼的人才看得见,当然还有本身体质特殊诸如张小道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其余普通人只觉得空气中隐约传来雷霆般的压迫感,却不会令他们产生恐惧。   大楼里,鬼门关打开,猛鬼出笼,群魔乱舞。   躲在屋中的居民本因茅九等人那句话受到安慰,谁知才放心不久就发现遭遇到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大门被撞得摇摇欲坠,窗户外面砰砰作响,尽是可怕的鬼怪。   他们拼命的拨打电话,却都无用。信号不通。   他们绝望的发现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陡然,大门被踢开,发出巨响。   门外一群恶鬼拥挤咆哮着扑过来,居民们争相逃跑却都发现根本无路可逃,只能绝望等死。   正当他们陷于绝望之际,却见那些扑在他们身上要啃咬他们的恶鬼猛地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往后拖。   恶鬼愤怒的吼着,手脚都被捆绑起来。居民们看不见,所以不知道那些恶鬼全都被散发着金光的红绳捆住,往后拖了几步,猛地被拖进地板底下或是天花板上,直到消失。   大楼居民怔怔然,良久之后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不禁喜极而泣。   十五楼房间内,茅九盯着阵法中的红绳捆绑着一只只恶鬼,重新将这些恶鬼拖入地狱。   茅九脸色苍白,额头尽是汗水。   虽然外面有二十多位天师相助,然而于他而言,要撑住鬼门关仍旧非常耗精力。   不过短短五分钟,他便满头大汗,精力耗尽,几近虚脱。   虽然摆这个驱魔大阵耗时耗力,然而从抓恶鬼到关上鬼门关也不过短短几分钟的事情。   当所有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尽数被抓回去的时候,茅九连同外面的天师合力关上鬼门关。   明明肉眼看不见的鬼门关却在合上去的时候发出巨响,‘砰’的一声,恍如天地都在颤抖。阵法一结束,陆六就迫不及待冲进楼里找他家茅小九。   对比其他虚脱还要警员去扶的天师,还真是精力旺盛。   精力旺盛的陆六搭乘电梯到十五楼,一开电梯门就看到扶着墙拒绝被张小道和安琪搀扶的茅九。大踏步走过去,抓着茅九手臂拦腰一抱。   将人公主抱在怀里,板着脸:“茅小九,你起码要在床上呆一个月!”   茅九、张小道和安琪震惊的看着陆六,精力旺盛。   陆六黑脸:“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统统倒干净!全都想哪去了?茅小九,你也好意思想歪!不看看你现在虚脱的样子,不在床上呆一个月好好养,你以为睡一觉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茅九:“……”   此时什么话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力。   于是茅小九胆大包天猛地直起身封住陆小六喋喋不休的嘴。   世界安静了。 第119章 顺便结个婚   风波过去, 虽然小区中居民被传去谈话又因受惊过度, 关于昨晚之事半个字不愿再提。只是关于这个小区鬼宅的传说在昨晚过后传得沸沸扬扬, 直接影响了后来居民的购房欲望。   几天过后,有居民开始搬走,还有一些没有能力搬走的居民不得不继续住在这里。不过天师界一些小辈过来做了法事以及送给他们平安符,纯当义工。   虽然鬼门关关上了, 但到底是阴气旺盛之地。人住久了也会生病。   所以就有风水大佬筹划更改这块地方的风水,将聚阴气的格局更改。之后再吸引人口流动,阳气逐渐充足, 就能彻底将这块阴地风水更换。   茅九在之后修养了几天, 真被陆六箍在床上不让下来。一下来就阴沉着脸,在他身边普及年轻不注重身体老了就知道后悔的各种危害, 念叨的茅九每天生无可恋的躺床上。   差不多在躺了三天之后,茅九和陆六矛盾爆发。到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变态的地步,陆六才不情愿的说:“那得我陪着你。”   只要能下床, 怎么都好。   茅九喜极而泣的点头, 然而事实告诉他,他还太年轻。   他怎么会以为下床就可以躲得过陆六的唠叨?   即使身强体壮, 摆驱魔大阵时虚脱但现在早就恢复精力活蹦乱跳,可是挥个拳踢个腿旁边都有个陆六虎视眈眈的盯着, 时时刻刻准备跟他传授健康疗养法。   没发疯都是因为太爱陆小六了。   茅九这么认为。   但是在陆六看来这就是茅小九特别不理解他,也对自己完全不在乎的表现。就当时那情况,虚脱了都。   茅九平时什么模样?   精力旺盛、活蹦乱跳。处理什么恐怖案件不都轻轻松松,办点事儿都没发生。结果这次虚弱得路都走不好, 他没让他躺床上一个月就是真爱了好嘛。   身体没养好就下地蹦来跳去,老了就知道危害。   陆六内心唉声叹气,对这样偶尔任性的茅小九虽然很喜欢但是他也太不看重自己身体了。   所以他得时刻盯着才行。   在这件事情上,陆六坚决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而且他是在跟自己家里人商量之后获得一致认可才决定盯紧茅小九——在观看了一堆甩过来的养生链接之后。   在茅九养身体的几天内,警方破获暗网中最大的黑市交易平台,缴获里面大量枪支、毒品走私案件。以及很多起国内大型人体器官买卖组织,甚至还能从这些黑市交易买卖中看到国外某些国家组织的影子。   因为暗网黑市最大交易平台中出现了大量令人震惊的黑市交易,引起国家上层注意。很快下达决策加大力度剿灭各大暗网黑市交易平台,但这些平台幕后管理员多在国外。   通过和国外某些国家交涉,得知其他国家早有剿灭暗网的行动准备。于是联手合作,最终剿灭最大的一个黑市交易平台。   但暗网中的黑市交易平台诸多,他们只是剿灭了最大的一个黑市交易平台,还有更多网站掩藏在黑暗中窥探,等待时机引诱人性中的黑暗一起堕落。   黑暗是光明中无可避免的存在,光影共存。   人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彻底的消灭黑暗,只能选择驱逐或是掌控。   因此当暗网中最大的黑市交易平台被端后,很多黑网客户转移目标,挪到第二大黑市交易平台。但第二大黑市交易平台早已被警方接管,根据暗网客户的ID 、 IP以及登录密码掌握了不少他们的真实信息和犯罪证据。   只待将他们抓获。   因为暗网中涉及到许多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没办法立即铲除。不过华国禁止国内使用暗网中的流通货币,意即不再承认暗网流通货币真实性。   在某种程度上杜绝了一定的犯罪可能性,因为某一些公司利用暗网货币流通洗黑钱。而且大部分国内用户登上暗网之后也是使用暗网流通货币,如果禁止就只能转至国外银行。手续极为麻烦,并且容易被警方追查。   倒是比较好的杜绝国内犯罪现象。   另外一点,关于卫红和卫洪姐弟俩已经定罪,拐卖儿童罪、走私罪以及组织犯罪等各大罪行一并判罚,徒无期徒刑。   两人分别押送往两个监狱,男子监狱和女子监狱。两大监狱里面的老大都最恨人贩子,上头也有人特意交代要这两人生不如死,还得保证他们长命百岁,好好活下去。   没道理犯了那么多恶心人的罪还能说死就死的那么轻松,世界上没那么好的事。   这两人不好好活着赎罪,他们这些失去孩子(亲人)而悲痛万分甚至家庭破碎的,怎么甘心?   尽管卫洪心肠恶毒,但底气多源于他的姐姐卫红。如今他没了一条腿,卫红又被抓走,自己被送入监狱的时候那截断腿伤口处仍隐隐作痛。   当进入监狱,被狱警‘无意间’透漏口风而被特意关照送入监狱老大的牢房里,本还因伤口痛痒而心情恶劣想要破口大骂的卫洪被人抓住头发拽下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断脚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将他冲到喉咙口骂人的话变成了惨叫。   监狱里关押着犯人,麻木、绝望和弱肉强食的世界将每个人的希望一点点磋磨到没有,同时将他们的人性也逐渐磨灭掉。   每天每天狱警都会听到牢房里传来凄厉的嚎叫,开始来的时候会被吓到,久了就麻木甚至神色如常,继续喝茶看报纸。   监狱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罪恶深重?   来这里不是享福,是赎罪。   有些犯人犯下的罪,死不足惜。   卫红在得知自己被判无期时很冷静,被送进那所闻名的凶残监狱时也很冷静。她是个很自负的女人,同时非常隐忍。   要不然不会装瞎了那么多年,骗过了那么多人。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不管到了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当年在那所孤儿院里,周围都是禽兽,她愣是能装瞎,叮嘱自己的弟弟装瘸子,暗地里成为孤儿院领导级非常信任的孤儿,成为迫害其他孤儿的帮凶还被信任。   多年后,又能凭借孤儿和残疾人身份计划多起幼童拐卖案,在帝都混的风生水起。   无疑,卫红对自己极为自信。   她相信自己哪怕在监狱中也能呼风唤雨,那些想要看她报应的人的愿望全都要落空。她就等着看他们愿望落空后不敢置信的痛苦模样,一定很有意思。   卫红进入监狱,白天里所有犯人都中规中矩,谁也不敢造作。到了晚上,她就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她心里没多少害怕也没多少惊讶。   早就猜到是这种情况。   卫红淡定得很,正打算对这所监狱犯人的女老大说些什么,谁知道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说了一句扇嘴耳光。   她就被按在地上扇了一晚上的耳光,牙齿几乎全被扇落,送医时另一边完好的耳朵也失去听力。   而在医治好嘴巴之后回到监狱就再也没好过,一旦开口说话就会被扇耳光,她成了又聋又哑任人欺辱的无期徒刑犯人。   在几年后的一场意外,失明了。   真正成为一个瞎子。   但这还只是她监狱生涯中的开始,她想自杀,却有人不让她死。   卫红自以为看透人性,自负聪明,却不知道她从以前开始生活的环境就扭曲,周围都是恋童的变态。即使之后摆脱了那种环境却又为了金钱主动接触甚至助纣为虐。   可她猜错了一点,伤害幼崽的人类永远只在少数,而且永远只能躲在黑暗中见不得光。人类护崽是天性,即使是恶人也憎恶玩弄幼童的变态。   她自以为聪明能在恶人林立的犯罪场中生存,却未料到于这个犯罪场而言,她是一条毒蛇。犯罪场中猛兽诸多,虽互相仇视欺压甚至啃噬同类,但全都仇视会在不经意间咬死他们的毒蛇。   一个月后,茅九和陆六带上安琪踏上国外旅行之路。   虽说是旅行,实则是帮助爱丽寻找她的父母。同时暗中协助国际刑警剿破一起跨国的大型幼童卖淫案件。   茅九戴上墨镜,拍了拍手提箱:“安琪,安静。”   躲在行李箱中的安琪表示不开心:“为什么要我躲在里面?一点都不舒服。”   茅九推了推墨镜:“你把你塞进里面,没人愿意抱着你。”   他和陆六都是大男人,谁乐意手里抱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安琪嘟嘟囔囔,总之各种不开心。   陆六拿了机票走过来,听见安琪抱怨便说道:“茅小九,早跟你说直接把它托运就行了。看它现在好抱怨。”   茅九笑笑不说话。   神奇的一件事便是陆六和安琪互看不顺眼,不过安琪对陆六还是怕的。听到他的声音,也就不敢抱怨了。乖乖躺在行李箱中,和爱丽一起睡觉。   陆六伸出手臂,揽上茅九的肩膀:“走了。”   茅九:“嗯。”   迈开长腿,朝着登机路口走去。   陆六看似随意的聊天:“解决这次的事儿,顺道玩玩吧。”   茅九:“嗯?可以……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陆六:“我想想,周围几个国家都很不错,尤其是Y国。”   茅九:“那就去玩吧。”   陆六:“顺便结个婚怎么样?”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应该有一章番外,要么晚上发,要么明天发。   晚上发的话会很晚发 第120章 当醉则醉   一脚踢断想要逃跑的中年男人的腿, 任由他在眼前哭嚎求饶也不心软。茅九再次动手将中年男人四肢全部踢断, 让他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这儿是某国的一个高级俱乐部, 警察盯了许久。茅九和陆六来了之后,在安琪和爱丽的帮助下找到了这间隐藏很深的高级俱乐部。   一进来便看到许多赤裸的孩子麻木的媚笑,双眼呆滞无神,希望全部湮灭。任由那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猥琐的抚摸他们的躯体。   有些孩子身上都是痕迹, 还有伤痕。被茅九折断四肢的男人脚边还躺着一个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上面的华丽吊灯,却再也流露不出半点情绪。   孩子的魂魄蹲在地上, 疑惑不解的看着躺倒在地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浑身瑟瑟发抖, 当看到中年男人被茅九折断四肢,尽管害怕得发抖却感到了安全。   他一直一直很希望有个人能够帮助他, 将这个‘主人’踢一顿,让他知道自己每次被踢的时候都很痛。   地上的孩子已经死了。   当茅九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中年男人用皮鞋不断的踢打地上的孩子,他的腹腔被踢碎, 大出血。茅九当即愤怒到无法自抑, 将男人四肢全都踢断。   爱丽看到这一幕一开始很害怕,不过她天性乐观再加上离开高级俱乐部有几年了, 当年痛苦绝望的记忆已经不能伤害到她。但是看到那个茫然害怕的孩子她还是会感同身受的难过,于是过去抱住他安慰。   其余人以及高级俱乐部里面的安保人员看到有人闯进来, 立即冲进来打算拿下茅九。在办公室里的经理听到有人闹事,立即下达命令,如果是客人就请他赔偿损失的十倍。如果不是就杀掉,尸体要处理好。   对于他们这种能将幼童当做生意肆意伤害的人来说, 生命只能用金钱来衡量。有钱命就贵。没钱就只能被肆意打杀。   当这经理无聊的坐在办公室里剪雪茄的时候,边哼着曲子边愉悦幻想闯进来的人被如何对待。然后他听到外面的响亮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最后停在他的办公室门外。   经理等着叩门声,结果等来巨大的响声。   门被踢碎,陆六走了进来。   经理拍着桌质问陆六是谁,当察觉到他很危险,自己处境不太好的时候就利诱,不断抛出许多巨大的诱惑,然而陆六不为所动。   慌张之下,他抽出放在抽屉里用来保命的枪,指着陆六。   陆六停下。   经理很得意,他不打算直接杀死陆六。他要打中他的四肢,废了这个男人,然后拿去卖。有些客人喜欢折磨这类看上去很强势的人。   陆六静静的看着经理得意的模样,食指微动,没人看得清他什么动作。当经理扣动扳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不了,他换了一只手扣动扳机,另外一只手也不能动。   陆六一步步靠近,经理感到害怕,他警告陆六别靠近他。   “逼良为娼,杀人害命,毁尸灭迹,逼无辜家庭家破人亡。你这罪,即使下地狱也得是刀山火海受刑千年。”   经理是外国人压根就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是直觉危险。扔掉手枪就想逃跑。   陆六拦住他,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将他四肢碾碎,却又保持清醒。并且顺便卸掉他的下巴,说道:“不能就这样死了,慢慢赎罪。”   经理睁着眼睛,看着陆六恍如看到了魔鬼。然而他四肢尽碎,下巴被卸掉说不了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六在碾碎他四肢之后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朝楼上走。   楼上那个方向是整个高级俱乐部玩得最凶的客户,俱乐部里面有大半的孩子皆命丧在他们手里。   高级俱乐部的大门砰的被撞开,许多荷枪实弹的特警涌进来,将那些真正开始惊慌的人渣全都压制住。   而此时茅九已经走到了楼上,瞥了一眼楼下的动静便转身跟着安琪上楼。   推开厚重的门就看见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捧着珠宝和名表给陆六,似乎在求饶。而他旁边有几个男人都是攀在地上,四肢软绵的模样。   当茅九看到房间里或躺或坐一脸麻木的孩子身上那些看上去非常严重并且可怕的伤口时,愤怒盈满胸口,大步走上前,踢中男人的胸口却又吊着他的命,先是碾碎他的手指然后便是其余部分的骨骼。   凄厉的惨叫声充满整间房,但是被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墙和门遮挡住。还有几个男人见状不好,想要逃走。陆六挡在门口,谁来就踢残他们。   不过半个钟,这间房间犹如沙场见血,画面凶残血腥,却大块人心。   安琪也冲上去撕咬着这些丑陋恶心变态的人类,将当初未能救出爱丽的遗憾和眼睁睁看着爱丽受折磨的愤怒憎恨全都宣泄出来。   房间里的孩子瑟瑟发抖,在看到那些魔鬼痛苦哀嚎无能反抗的时候,麻木的心脏有了一丝跳动。   有个男孩,背上全是被虐打出来的伤口,见血、化脓。   他忍着疼痛,走上前,仰头小心翼翼的问茅九:“哥哥,你是超级英雄吗?”   他还记得超级英雄会来救他,所以尽管看到遭受可怕的虐待他都一直乐观的觉得超级英雄一定会来救他。那些可怕的魔鬼嘲讽他,打击他,告诉他这世界上没有超级英雄。   他是不信的。   超级英雄没有来救他,只是因为他太忙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跟他一样受难,超级英雄要先救他们。只要他一直等,超级英雄就会来救他了。   所以现在,他等到了。   茅九心一酸,觉得无力又难过。神色温柔,动作轻柔,小心的抱起这个小小的不足六岁的男孩,温和的说道:“是。有非常多的超级英雄来救你们了。”   男孩眼睛一亮,抓着茅九的衣襟说道:“那、能不能快点救伊娜?伊娜好痛好痛,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哥哥,救救伊娜吧。”   男孩明明很痛,却还是记得同样受难的小伙伴。赤诚之心在那些伤害他们的禽兽对比之下,何其震撼!   这么一对比,更让人痛恨这群禽兽。   茅九和陆六对视,沉默而凝重。   茅九温柔的说:“乖,我们会救伊娜。所有孩子都会得到救助,你也会。”   小男孩昂起脸:“我是男孩子,我很勇敢。”   虽然其实他真的很痛,非常痛。痛得想要哭,但是男孩子不能哭。   男孩子要勇敢,要保护伊娜。   最后面进来的特警们见到这所高级俱乐部内部惨剧,心情沉重又愤怒。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人渣四肢尽碎虽畅快但又顾虑他们的身份,而且四肢尽碎这手段……太凶残了。   但是当他们听到小男孩这话的时候,无言的愤怒充斥着他们的胸口。   在场诸位,有同样年龄的弟弟或是子侄,也有这个年龄的孩子,家里的孩子被宠得跟个熊孩子似的,恨不得吊起来打一顿屁股。   但有时候他们又乖巧得如同天使一般可爱。   如今这些可爱的小天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和折磨,却犹如一个英雄一般去保护同龄的孩子。甚至忍着委屈、疼痛不哭。   心酸、愤怒、难过、沉重……种种情绪压抑在他们胸腔,几乎要让他们闯不过气来。   这一刻他们无比认同茅九和陆六的做法,倘若是他们,恐怕会做出比他们更为凶残的报复行为。   因为他们实施暴力对象不是人,而是畜生。   茅九温柔的抱着男孩:“乖孩子,你是最勇敢的小英雄。但是在超级英雄面前,要是痛了、难过了、害怕了,你可以哭。”   小男孩迟疑又小心:“可以吗……”   “可以。”   小男孩木楞楞的,然后扑进茅九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将在这所高级俱乐部所受到的伤害和恐惧尽数宣泄出来。   所有的孩子,在一刻,全都放声大哭。   在场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哪怕枪林弹雨都没红眼睛的汉子们在此刻,红了眼睛。   那是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对眼前这群无辜却备受伤害的孩子们的心疼与愧疚,如果他们早点发现。如果他们早点过来,如果他们速度再快点、行动再迅速一些,是不是能救下更多的孩子?   高级俱乐部一经曝光,在群众间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个案件牵连甚广,不仅里面所谓的客人来头不小,并且因为被拐带进去的孩子来自不同国家。   将这件犯罪案件上升到了国际犯罪案件的重大程度,各大国家派出代表人并发出声明,必将对此事追究到底。   孩子人类未来的希望,他们懵懂无知、天真单纯,怀揣着对这世界最为美好的期待和希望。然而他们同样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是最为稚嫩的小花,最为无辜的羔羊。   成人们本该是孩子们的避风港、保护神,却成为了加害这群孩子的凶手。成人将他们罪恶的欲望伸到纯洁无辜的孩子身上,施加兽行,简直罪不可恕!   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在全球引起热烈关注,许多儿童保护组织以及知名人物纷纷发出声明要求严惩凶手,改善儿童性侵法律和保护法。   本来因为犯案人员来头太大,牵扯甚广而想要息事宁人的某国领导迫于压力,无罪释放手段凶残的茅九和陆六二人。并加大力度调查犯罪人员,最后迫于全球压力不得不将这起案件交给全球刑法理事——由几个大国组成的打击跨国犯罪联盟。   最终促进了多个国家完善儿童性侵刑法和儿童保护法,进一步保护了这些孩子。   .   安琪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偷偷的看前面一块墓碑前站着的三个人,那是一家三口。   一对温柔善良的夫妻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那是他们的小女儿。   他们正带着小女儿来看望他们的大女儿,一个长眠于地下的漂亮小姑娘。   安琪扭头看着爱丽:“看,他们没有忘记你,爱丽。你要过去看看他们吗?”   爱丽怔了一下,说:“安琪,我…… 我有些怕。”   安琪佯装生气:“怕什么?那是你的爹地妈咪,你还要害怕?快点过去!快点!”   爱丽磨磨蹭蹭的,一开始慢慢走后来就变成了跑的。   她停在父母的身边,看着父亲和母亲眼里浓烈的悲伤和深爱,他们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墓碑上。墓碑的名字叫爱丽。   爱丽被拐卖后,她的父母一直致力于寻找她,直到从当年被破获的高级俱乐部里面的人员口中打听到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   大受打击之下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意外有了小女儿,夫妻俩才从巨大的悲痛中慢慢缓过来。   温柔的母亲对着小女儿说:“温蒂,这是爱丽,你的姐姐。”   温蒂疑惑的问:“姐姐住在下面吗?”   “对。”   温蒂流露出担心:“为什么妈咪?地下很黑,很暗,我们可不可以把姐姐带回家,她一个人会怕。”   慈祥的父亲大手罩住温蒂的脑袋:“因为爱丽生病了,不得不住在下面。但是只要我们常过来陪她说话,她就不会寂寞也不会害怕了。”   温蒂相信了,于是缠着母亲给她讲自己的姐姐爱丽。   “爱丽她有漂亮的像金子一样美丽的颜色、丝绸一样柔软的头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白色的皮肤,和温蒂一样好看、可爱。”   温蒂一边听着一边看向站在母亲脚边的女孩,越看越觉得她就是爱丽。她高兴的打招呼,挣扎着要下去抱她:“爱丽,爱丽,你是爱丽姐姐吗?”   爱丽的父母惊讶的看向温蒂看着的方向:“温蒂,你看到了什么?”   温蒂说:“是爱丽呀。她点头了。”   温蒂跳到地上,然后猛地捂住额头傻笑:“爱丽姐姐亲吻我了,好温暖。”   温蒂的父母见状,激动的红了眼眶。爱丽母亲更是捂住嘴巴,堵住哽咽声:“爱、爱丽,是你吗?你来看爹地妈咪了?”   爱丽踮起脚尖,一一吻了吻自己的父母。虽然看不到,但是潮湿温暖的触感却感觉得到。   爱丽微笑着看自己的父母落泪,一边笑一边落泪,身形逐渐变成透明。   温蒂很难过:“为什么爱丽姐姐消失了?”   闻言,爱丽的母亲崩溃的大哭。   而爱丽,正走向轮回投胎之路。   风吹草动,天蓝气清,生悲死喜,善恶有报。   茅九接住蹦蹦跳跳的安琪,抱着她安慰:“你可以试试看找爱丽的转世。”   安琪闷闷的:“我才不要。投胎转世了就不是爱丽,我不稀罕。”   然而还是很难过。   生离死别,人世常情。   所以当醉则醉,及时行乐。   茅九抬头便看见在山脚下等着他们的陆六,后者一见他们便抬手招呼——   “茅小九!快点,我们能赶在他们下班前最后一波登记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完结啦。   茅小九和陆小六结婚的事儿吧,要是明天来得及就更。过了中午没更那就是没了。明天满课,没办法。   明晚上或者后天开新文,打算开两篇,不太长。寒假的时候应该hold的住。 本书由 julysa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