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梨子酱Liz 整理 ===================== 愉此一生 作者:南枝 =====================   第一章 偶遇老同学   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12月,成都   成都是个很悠闲的城市,即使要担忧日军的空袭,时刻准备着躲警报,这里的人们喝茶听书打麻将看戏嫖妓,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冬天成都难得出一个好太阳,于是有太阳的天气,柳愉生总喜欢坐在望江楼公园里的茶馆里喝茶晒太阳,听别人吹嘘摆龙门阵。   望江楼公园里亭台会馆修建得好,加上曲径通幽,修竹疏离,阳光点点的时候,实在是个很好的去处。   身后一桌的老大爷说着他和他一家如何从上海逃到成都来的事情,继而又讲到前两年日军空袭成都,盐市口那个地段的惨状,接着说到当前前线战事上来。   这位老大爷说得头头是道,听的人也多,或站或坐,几个年轻人听后又和那老大爷讨论起来,说最近一直有警报,但也没见炸过来……   柳愉生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地想睡觉,这边闹得厉害,他就端了自己的茶水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去坐了。   刚坐下,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   那声音里带着激动欣喜,柳愉生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叫自己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直接坐下没有再管,毕竟,他从国外回来近两年了,以前的熟人实在没有见过几个,即使再遇到的,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切劲,这么个乱世,人人都自保尚难,像他这么个归国回来便遇到祖父离世叔伯们分家甚至卖了祖产公馆,他还没有拿到一分家产,只能靠在一个中学里教书过着潦倒的生活,从以前的柳家孙少爷变成了一个穷教书先生,谁还会愿意和他有多少瓜葛,估计是生怕他这个旧友找上门去吧,看到他躲尚且不及呢,谁会如此激动而欣喜地叫他?   “愉生,柳愉生!”   左边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这带着惊喜的男中音已在耳边,柳愉生转过头来,看到身后的人愣了一下,对方自顾自地说,“刚才还以为是看错了,走近来看果然是你,叫你那么多声儿,你怎么就不知道答一句。”   对方不是说的正宗成都话,而是带着点京腔。但是,这也不足为奇,战时成都作为后方,来这里避难的人哪里来的都有。   不过,对方这说话的口音倒是让他有些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看到柳愉生神情愣愣然,周耀华这才反应过来,道,“柳愉生,你不会忘了我吧?”   柳愉生笑起来,站起身,道,“哪里哪里,不是老同学么,周耀华,周大哥。”   说是老同学,其实也没有同学几年,在柳愉生记忆里,是在川大读书的时候,和他同学过两年。   38年日本空袭成都,这位从北平来的同学就举家搬走了,他还记得,周耀华离开前还来找了他,两人就是在这望江楼边的饭馆里喝了一顿酒,周耀华叨叨絮絮说了不少话。   周家是从北平搬到成都避难的,看他家住的公馆和出入的人物,家里应该颇有些能耐,不过,柳家是当地的土财主,这种从外地来的虽然他们有钱也打心眼里不怎么看得上。   柳愉生在家被管教地十分严格,上学早,虽和周耀华是同学,其实周耀华要比他大两岁,他平时喊周耀华一声周大哥,在学校时,周耀华做什么事都喜欢拖着他,柳愉生面上虽对人热忱但心底傲得很不爱和人一起,于是其实打心里不怎么喜欢和周耀华在一起,不过,被周耀华缠得久了,两人关系也还好。   那顿酒,柳愉生不太记得周耀华说了些什么,只是好像最后周耀华哭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青年就边喝酒边埋头哭,柳愉生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滑稽得很,不过,嘲笑一个因为伤离别而痛哭的朋友并不是君子所为,柳愉生那时候并没笑,而是安慰他,说人生总有再相逢的时候。   其实,周家是举家搬到美利坚去,去和原来就去了美利坚的亲人团聚,也避开日本人对成都重庆的轰炸,美利坚在地球的另一面,坐船要坐两三个月才能到,两人再相逢的机会有多渺茫,不用说也知道,所以,柳愉生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最后,周耀华醉得一塌糊涂,哭得一塌糊涂,吐得一塌糊涂,还是他家里的下人来接的他回去,不过,周耀华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也知道要求自己家里的车一定要把柳愉生好好送回去。   柳愉生回想到这里,觉得周耀华这人对待朋友还是不错的。   不知道是柳愉生那高兴愉悦的笑容,或者是他那亲切的一声周大哥,反正周耀华是更高兴了,脸都要笑开花一样,比天上白花花的太阳还来得耀眼。   周耀华是北方人,北方人要比成都这个缺少太阳的盆地里的人来得高大得多,柳愉生见这老同学到美利坚去吃了超级大国的粮食后仿佛又长了一些一样,几年不见,仿佛又要高大一些了,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带着点鹰钩鼻的样子,嘴唇上薄下厚,脸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笑容爽朗大气,一身黑色西洋西服,很有些气势。   柳愉生只到了他的肩膀高一点,站起来看他也得仰着头,十分不舒服,便热情地笑道,“周大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们家不是去了美利坚,怎么又回来了么?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以至于你刚才叫我的时候,我都以为是听错了。”   柳愉生边说边拉椅子让周耀华坐下,又让老板给加茶杯过来。   周耀华应该是有事的,他朝后面看了两下,坐下了又起身,对柳愉生歉意地道,“愉生,我去和人说两句,马上就来,你等等。”   柳愉生也站起身来,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那外国人身边有四个中国人,他们正看向这边。   柳愉生赶紧道,“你是有正事的吧!去忙你的事吧,老朋友要见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别把自己的正事给耽搁了。”   周耀华按着柳愉生的肩膀让他坐下,恳切地道,“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我找你不少时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遇到……你等等,我过去交代两句,马上就来,你千万不要走开。”   柳愉生心里想着周耀华找自己不少时间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欠他钱不成?不就是个同学两年的朋友,用得着找自己么?还想继续客气,周耀华已经快步跑过去了。   柳愉生又喝了两口茶,眼睛瞥到周耀华和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就走了。周耀华从一个从人手里接过一件黑色大衣,然后就又跑了过来。   周耀华人才高大出众,刚才又和个洋鬼子在一起叽哩咕噜说话,引起了些人的注意,直到周耀华坐在他的身边,都还有不少人看过来。   周耀华说起自己是过来做生意的,略微提了一下是做什么生意,柳愉生想了下,应该是把外国货拿来卖,又从中国买些这里的特产运到美利坚去,商人,无非就是这样吧。   “我来成都就去打听你家了,没想到你家里的公馆早就卖了,一个人也没找到。你们家这几年怎么了,你这几年是如何过的?”周耀华仿佛对柳愉生非常关心的样子,神情里都是殷殷关怀。   柳愉生心想遇到个这样的老同学也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后会变成怎么样,是疏远自己,从此当成不认识?   “我们家的公馆哦,去年我祖父死的时候就卖了,家里几个叔伯都不愿意守着这么个地方,去外面做生意的就做生意去了,也有做政府官员的,不过,你知道的,我父母早逝,又没有亲兄弟姐妹,从小又是养在祖父跟前的,祖父死了,家里叔伯又分家了,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你是一个人了?”周耀华很吃惊地问道。   柳愉生对于他的吃惊颇为奇怪,道,“是啊。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那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现在住在哪里,身边还有没有人在照顾你?”   柳愉生平淡地笑了一下,“还好吧,二十八年(1939年)的时候,川大迁到峨嵋去了,城里有空袭死了不少人,家里人都害怕,就搬到乡下去住了,祖父托人让我去日本留学,我大学也毕业了,想反正无事可做,便去日本了。去年接到电报祖父病重让我回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赶回来时祖父都已经下葬多时了,叔伯们早卖了公馆分了家,大家分了钱走了,也没留个信,我还是从家里原来的守门刘老头那里知道的这些事。”   这种家事,而且还是家丑,一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柳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心底就有个东西在促使着自己将这些都对着这个人讲出来一样,于是,他就说出来了,只在说到祖父死的时候有些伤心,别的时候都是用调侃的语气在说。   周耀华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柳愉生的手,诚挚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请节哀。”   第二章 潦倒的生活   太阳渐渐西斜,江风吹过,便觉得冷起来。   两人坐着说了不少话,讲的是离别后各自的生活。   周耀华家里本是做瓷器和绸缎生意的,好些年前就有部分家族成员在美利坚安了家做生意,他和家里人到美利坚去了依然发展得好,也算得上那里的大族贵族了。   他这次回来是来做生意。   阳光弱下去后,原来还人满为患的露天茶园便冷清起来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穿着长衫,单薄得很,一张脸太白了,就更显得单薄而瘦弱,估计他从日本回来家里散了之后过得不太好吧。周耀华想也没想就起身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柳愉生身上。   柳愉生为此愣了好一阵,这才把那大衣取下来让周耀华自己穿,道,“我不冷,你自己披上吧。”   “你这人就知道客气,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人比你壮实多了,实在不用。”周耀华说着,又把衣服披在柳愉生身上。   柳愉生站起来有一阵推辞,两人在这里客气,别人就看了过来,周耀华道,“你看,大家都在看呢,快别推了,你身上肉没几斤几两推也推不过我。”   柳愉生在心里叹口气,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子呢。   衣服又不是别的东西,如果自己是个女的还好说,那是周耀华他绅士他有教养,他对自己有意思,不过,自己是个男人,他这么做虽然显得很有朋友情谊,但是不是也过了。   给柳愉生披上了衣服后,周耀华便道,“愉生,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坐了吧。”   柳愉生穿着周耀华的大衣万分别扭,赶紧道,“是呀,时间不早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偶遇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然后看看你的住处如何?”周耀华说着,按住柳愉生又要脱衣服还他的手,哥俩好地半拖着他往茶园外面走。   “我就住在不远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莫嫌弃。”柳愉生说着,一路出了茶园。   想起来以前和周耀华同学的时候,有一次大家去看电影,出来天冷,他也有把外套给自己穿,那时候还被别的同学嘲笑过。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周耀华跟在柳愉生身旁,看巷子里晾着的衣服,挂着的咸鱼腊肉,有老太婆坐在门口,还有年轻的媳妇看到人来就进屋里去。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没想到柳愉生原来那样一个少爷,现在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到了,我租的房子,里面不大,不过一个人住着还行。”柳愉生拿了钥匙出来开了门,推门进去。   这里是木楼上的二楼,屋顶不太高,周耀华进去就觉得压抑得很。里面有一张单人木床,上面的被子没有叠乱堆着,床边上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书和纸稿,书桌再里面是一个小衣柜,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方桌,上面还有剩菜没有收拾,零落着几张报纸,有两张小椅子,上面全是衣服,地上也没有多干净,散落着报纸和稿纸,临门的墙边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是脸盆等物,旁边有水壶。   看到周耀华仔细打量房间,柳愉生觉得房里实在太乱,也有些赧然,道,“单身汉就是这样,东西乱七八糟,”说着,又把椅子上的衣服拿了放到床上去,把椅子拖到周耀华面前去,“你坐,你坐。”   周耀华以免他难堪,坐下后便道,“也没什么,我的房间要不是有下人收拾,估计比你的乱多了。”   柳愉生讪讪笑了两下,“喝水么?”   周耀华说下午喝多了不喝,看到没有厨房厕所等地方,便问道,“你吃饭洗衣呢?”   柳愉生坐在床上,看了看窗外,“一般都在外面吃,衣服有巷子里的老大娘,给了钱她帮着洗。”   说着,又笑了,“日子还是能过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周耀华想以前的柳愉生是柳家最受老爷子喜欢的孙少爷,身上都穿西洋货,头发要用最好的发油,上学出门都有车接送,什么苦也没有受过,现在看他这样,周耀华心里就有种发酸的感觉。   “你住这里实在不方便,我现在住在文庙前街,只我一个人住,房子里还宽得很,你和我过去住。”周耀华说着,就要去收拾柳愉生的书。   “哪里能到你那里去住,我在这里住挺好的。”柳愉生没想到周耀华知道他如此落魄后不但没有瞧不起他,反而要热情地帮衬他,赶紧上前止住周耀华收拾他的东西的手。   “你看你这里,房子又小又矮,哪里是能住人的,也亏得你还说住这里挺好。”周耀华不满地道。   “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难道住的还不是人了。”柳愉生有些讥诮地道。   “你又和他们不一样,你怎么能住这里。”周耀华对柳愉生的这种态度越发不满,看他消瘦的身材,心里的那种酸酸的感觉更重。   “又有什么不一样。我又不是以前的少爷了,现在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再说,人呀,除了贫富贵贱,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柳愉生对于周耀华的那种强硬也不满起来。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你和我回去到我的住处去。你不能住在这里,你看你,人瘦得跟个猴子似的,脸上血色也没有,想你大学生又出国留洋过,怎么就活成这个样子呢,即使没有了柳家,你也该有本事活得好些呀。”周耀华皱着眉头道,心里庆幸自己回中国来了,又来找了他,而且还把他找到了,不然,这个人不知道会潦倒成何种样子。   对于周耀华的那种趾高气扬的贬低之词,柳愉生有些生气,道,“各人有各人的人生,有不同的追求,我过成这样是我的事,你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这样说人了。”   其实柳愉生也觉得自己过得有些潦倒了,不过,他这人对于住处和穿衣都不怎么在乎,但对美食却没有办法抵抗,有的时候没有吃的,也要攒钱去有名的南馆吃一顿,还对西餐糕点没有抵抗力,愿意花一般人家几天的伙食费去西餐店里吃糕点,所以,在他在著名中学任职拿的薪水也不低的情况下,他依然过得如周耀华看到的这般清贫。   周耀华看到柳愉生被他气得面色泛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也觉得自己话说得过分了,但道歉他却说不出来,却笑了,过去揽住柳愉生的肩膀,道,“我们不要争论这个问题,争来争去也没有用,把你重要的东西收一收,现在就跟我去,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就正好吃晚饭。”   柳愉生不满地道,“你这人也真是,我过我的,你怎么就一定要我去你那里给你添麻烦呢。”   周耀华笑道,“不是添麻烦,我现在一个人住一座公馆,冷清得很,就想有一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你说,你搬过去,不是我帮你,你给我添麻烦,是你帮我,我给你添麻烦。”   于是,就在周耀华的一番胡搅蛮缠下,柳愉生只好应了到他的住处去住。   柳愉生收拾东西也是乱收一气,最后还是周耀华来给他把东西收拾好了,衣物这些不多,生活用品当然不用带,只有书不少。   周耀华把柳愉生那张床上的被子掀开看有没有要收的东西的时候,看到那床脏的,只能在心里摇头。   只把柳愉生的衣服用一个小皮箱收好了提下楼去,那些书本,周耀华说让下人来拿。   出了巷子坐了黄包车,不久就到了周耀华的住处。   这是个不伦不类的西化的小公馆,灰砖的门墙,进去后是照壁,转过照壁,后面却是一栋洋楼。   下了车,就有下人来接了皮箱过去,周耀华走到柳愉生身边,道,“就是这里了。”又对家里的下人介绍了柳愉生,说是自己的好友,让大家将他当主人看待。   第三章 畅谈人生追求   周耀华将柳愉生安排在二楼向阳的一间卧室里。   卧室对着后面的花园,花园里是原来没有改建的老公馆的那种大桂花树和大栀子花树,还有一个小凉亭。   房间里是西洋卧室的格局,大大的铜床,白色的床幔从顶上吊下来,白色带着点花格子的床套,同款的锦被,有大的穿衣镜,红木的沙发,还有壁炉,……   和柳愉生原来租赁的那间房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里干净整洁,宽敞透亮,一切都有格调又有情调,床头的雕花灯罩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   从他原来的那间狭小阴暗冰冷的房间到这里来,就像是一下子从贫民窟到了宫殿。   周耀华带着他看了卧室,又邀着他出门熟悉了这栋宅子,还特地介绍了就在柳愉生房间旁边的那间他的卧室,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日本式浴间,用来泡澡再好不过。   介绍到那个浴间,周耀华看到柳愉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想来柳愉生在日本留学时候对这种浴间不陌生,并且经常用,非常有好感吧。   熟悉了房子,便是晚餐时间了。   饭厅和客厅连在一起的,电灯明亮,有精致的西式落地窗,还有壁炉,饭厅对着的客厅另一边落地窗边还放着一架钢琴,家具都是红木的,装饰得富丽堂皇,但又并不显得冷漠,反而很充实,有家的温暖感觉。   桌上是四菜一汤,鳝黄银杏,芋头蒸肉,芙蓉鸡片,还有青菜头与三鲜汤。   “不丰盛,不过,这厨子还行,你尝尝,看如何?”周耀华笑着,目光灼灼看着柳愉生。   柳愉生就是坏在一张挑食的嘴上,尝了味道,这厨师做得已经算不错了,他依然能从里面挑出不少毛病来。   周耀华也不怪他,赶紧让叫厨师来听着,那厨师之后直道受教。   柳愉生吃饭就是吃饭,周耀华本还想和他说话,但看他吃得那样专注,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样子,就实在不忍心打搅他了,把菜几乎都推到他的面前,一顿下来,他不是在就着菜吃饭,而是在就着柳愉生吃饭。   柳愉生吃了个大饱,笑着对周耀华道,“要是知道来你这里有这么好的伙食,我当初还推拒什么哟,你没说让我来,我就要死皮赖脸过来蹭饭咯。”   周耀华看他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样子,黑亮的眼睛熠熠生光,在灰雾蒙蒙缺少阳光的成都养得皮肤白皙细腻,在电灯光下泛着上等细瓷般的柔和光晕,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也觉得无比满足了,听柳愉生说笑,便道,“你就是这么张嘴,以前还读书的时候,就记得你吃遍成都大街小巷,哪里传出有好吃的,你必定要去尝尝。当初要是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你住这里来,我还和你那么说话做什么,直接说我这里请了好几位大厨就行了。”   柳愉生听后哈哈笑。   两人坐到客厅沙发上说话。   下人端了红茶过来,柳愉生端过那细瓷茶杯,仔细端详,道,“这杯子真不错,好久没有碰这么精细的东西了。”   周耀华看他白洁细腻的修长手指衬着那细瓷薄胎的茶杯,茶杯外壁上浅粉的花纹,只要这样看着,就有种沉醉的感觉,周耀华想,你怎么能去过那般穷困潦倒的生活,你生来就是过这般富贵悠然的日子的人啊,粗瓷茶碗哪里能够衬得上你。   “家里还有好几套好杯具,你都可以一一看了,品尝过。这一套不是中国的工艺,是从法兰西那边来的。”   柳愉生点点头,端着茶细细抿来,茶香怡人,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醺醺然。   有周耀华这么个朋友也是不错的,没想到还能来品一回好茶。   想到周耀华是来做生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便问道,“周大哥,你在这里做生意是要一直做下去,还是要走?”   周耀华望着他,笑了笑,道,“走肯定是要走的,只是不定什么时候走。不过,估计最近走不成吧。”说完,又看着柳愉生道,“要不,我走的时候你跟着我走吧,我给你出路资,到美利坚去,你学的是算学,到那边去做老师也是一样的,你在这里孤苦一人,到那边还和我有个照应。”   周耀华总是语出惊人。   柳愉生笑着摆手道,“周大哥你太客气了。我哪里能那么麻烦你,再说,说起那边的鸟语,我只会哈洛一句而已。而中国,毕竟是我的根所在,哪里能说离开这里就能离开呢。”   估计周耀华也觉得自己太冒昧,便打岔说到别的话题上去了,问他做老师的情况。柳愉生说还好,他教得很愉快,学生们听得也愉快,他觉得很好。   渐渐地就说到时事上来。   法西斯的败北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日本被驱逐出中国也指日可待,这些都是好事,虽然成都还在发布警报,不过,已经没有了前几年那样的大规模空袭与惨案了。   问到柳愉生今后的打算,柳愉生笑笑,道,“我就是个底层知识分子,无论如何,总归还是会有碗饭吃,这样也就足够了吧!总比这世上大多数人强一些。”   周耀华看着他,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他才道,“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一直还在想你心里估计挺傲的吧,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   听他这样说,柳愉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后来就哈哈笑起来,“你居然这样想的啊。那真是会让你失望了,我从小就是想的让我吃饱吃好就行了,钱啊,名啊,利啊,你看这成都,来了多少土皇帝,又走了多少土皇帝,一颗子弹就什么都没有了。人生不过过眼烟云,争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过一天是一天,吃得开心,活得开心就行了,无论你是皇帝还是个小老百姓,死后不过黄土一柸罢了,何必又累死累活去争那些东西呢。”   对于柳愉生这样的人生观点,周耀华嘴角含笑,道,“你这样超脱也好,那是真的看得穿,活得洒脱,不过,我就是俗人一个,对于这些东西,看不穿呀。要有钱有地位了,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不被人欺负不被人踩在脚底……”周耀华声音小了下来,目光灼灼望着柳愉生——要有钱有名利了,才能和你坐在这样的地方,才能让你住好的房子,才能让你端这样的茶杯,喝这样的茶,吃你喜欢吃的东西,讨你开心……   柳愉生笑道,“你也说得对,你这样才叫有追求,我不过就是个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罢了,还给自己找借口,说人生百年不过瞬息,还不如闲散尽欢。”   周耀华看柳愉生低眉浅笑,突然道,“愉生,你有至爱之人么?”   柳愉生惊讶道,“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周耀华低头含笑,道,“我想你估计是没有至爱之人的。如果有,你就会时时刻刻想着让他每日都过得好,不用劳累,日日开心,你就会努力地做事了,想要能够将一切好的东西给他……”   柳愉生拍了一下手,道,“没想到你倒是个痴情种子。你说得很对,别说有至爱之人了,我现在是连一个亲人也找不到,所以日日如此混吃等死罢了,不仅没追求,连动力也没有。”   说到此处,柳愉生顿生悲凉之感,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悲哀之中。   周耀华也不好再说什么,问他累了,就休息吧。   柳愉生对泡澡情有独钟,不过,自从回国来,祖父去世,没有得到遗产,盘缠也用光,谋了中学教师的职位,住在低廉的窄小房屋内,他哪里还有条件泡澡,不过是提水冲澡罢了。   此时到了周耀华的小公馆里,周耀华卧室里又有日式大浴室,他顿时产生了去好好泡澡的兴致。   第四章 共浴   柳愉生把这个愿望向周耀华说了,周耀华心中爱慕他已久,这次回成都来就是专程来找他,无论柳愉生说什么,估计他都会答应,柳愉生这样的要求,他当然不会拒绝了。   要说是别人,在公馆里有别的浴室的情况下,是不会要求去主人房里附带的浴室里去沐浴的。   不过,文人往往思维奇特,脾气怪异,柳愉生便是不怎么在这方面拘小节的人,便问出口了。   周耀华甚至没有让下人去浴室收拾,而是自己亲自去洗了浴缸,然后去楼下让下人提了热水将浴缸注满了。   柳愉生回自己房间开了皮箱拿了衣服就去了周耀华卧室附带的浴室,看到里面热水已经注满了,热气腾腾的,心中欢喜畅快非常,迅速地把自己剥了个精光,从浴缸里舀了些水出来先洗一遍,然后再泡澡。   浴室里的洗漱台上有香胰子,便顺其自然地拿来用了,甚至不介意地拿了旁边架子上的毛巾用,也不管那毛巾原来是周耀华用来做什么的。   若是一般客人如此,估计周耀华就要生气了,也许面上不会生气,但心里面肯定不爽快。   不过,此人不是一般客人,他估计心里暗爽还不及呢。   周耀华从楼下拿了新的舶来品香胰子,洗发香波,毛巾等物上楼来,他没想到柳愉生动作奇快已经在里面洗了,还以为自己没叫柳愉生,柳愉生还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于是,当他推开浴室的大门,里面热气腾腾的,水雾里一个光溜溜的瘦削修长的身子正站着搓澡。   柳愉生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看到是周耀华站在门口,便也不以为意。想他在日本留学期间,每日都会去大澡堂里泡澡,都是些男人,互相搓澡,挤着一起泡,那是每日都发生的事情,只要门边站的不是女同胞,他都不会介意的。   柳愉生转身过来看自己,周耀华见他面上被热水熏得染着一层红晕,细胳膊细腿,虽瘦却瘦不露骨,身上有香胰子的泡沫,全身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周耀华心神不属,瞄到柳愉生胸前小巧嫩红的两点,不自觉视线又向下,看到那小巧的肚脐眼下面的草丛和男性 器官。   柳愉生看到周耀华一手里提着个装了香胰子和洗发香波的篮子,另一手的手臂上搭着两块毛巾和一件白色睡袍。   想到自己刚才用了周耀华的香胰子和毛巾,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周大哥,我用了你的……”   周耀华收敛心神,看柳愉生没有发觉到任何问题,便也假装地坦坦荡荡起来,走进浴室,将篮子放到一边的台子上,毛巾与睡袍挂到架子上。   看到柳愉生用的是自己的香胰子和毛巾,道,“没有关系,你随便用吧,我这里没什么讲究。”   柳愉生笑了笑,继续搓澡。   他以前做少爷的时候,倒是什么都很讲究的,自从去了日本,独自一人,又在侵略自己祖国的国度里,太多讲究也就放下了。   周耀华眼光瞄到柳愉生的身体,就有热血上冲,丹田气乱的感觉,要马上出去,却被柳愉生叫住了,“周大哥,嘿嘿,要是你不介意,帮忙搓一下背。”   柳愉生眉眼弯弯,一脸讨好。   周耀华心跳乱了一乱,假装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走过去,拿了新毛巾在手上,然后让柳愉生坐在小凳子上,自己就在他的背后蹲着,用毛巾给他细细擦起背来。   成都多河多水,当年马可波罗游到成都时,还以为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威尼斯,成都这个水乡,养出来的人小巧灵秀,柳愉生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整个人嫩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从小就是大家少爷,养尊处优,即使这几年落魄了,但也是著名中学的老师,虽然生活过得邋遢,倒不至于窘迫,从他身上并不能看出一丝困苦的痕迹。   一片雪背肌肤细腻若凝脂,触手细腻柔韧,肩胛骨端的漂亮,脊柱线条优美,下面的两片臀瓣雪白挺 翘,蹲在柳愉生身后的周耀华满脑都是绮丽思想,咬着舌尖才让自己从那迤逦梦幻里回过神来,一寸寸地给柳愉生擦背。   柳愉生倒没有什么不自在,也完全想不到自己成了老同学好朋友的意 淫对象。   他好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周耀华为他搓背,他便自己搓手臂,周耀华搓背功夫了得,力气不大不小,分寸拿捏得当,柳愉生问道,“周大哥,你搓得真舒服,难道以前给别人搓过不成?”   周耀华好笑,“倒是给家里弟弟搓过背,别的便没有了。”想他也是大家里的少爷,搓澡自有下人做,除了和弟弟一起泡澡,哪里还会给别人搓澡?   柳愉生道,“要不你也把衣服脱了来洗,我给你搓背,让你试试看我的手艺。在日本的时候,时常和同学互助,手艺是不错的,包管你满意。”   周耀华要拒绝,柳愉生已经转过身来让他脱衣服了。   周耀华在心里长叹口气,一个大男人,居然脸红了,只是浴室里热气重,柳愉生没看出来而已。   柳愉生没有周耀华那么多心思,说搓背就正经给他搓起来,手艺的确很好,只是周耀华心跳如擂鼓,热气翻腾,又紧张不已,实在没有好好体会。   舀了水,柳愉生还给周耀华洗头,周耀华受宠若惊,柳愉生道,“留学时候和同学互相洗澡洗头也是平常,回来后还时常想念呢。”   他给周耀华洗完后,便直接要求周耀华也帮自己洗。   柳愉生待外人外热内冷,对认可的朋友倒是毫无拘束。   虽然这日式的浴盆够大,但两个大男人坐在里面泡还是挺挤的,特别是在周耀华人高马大的情况下。   坐在浴盆里,柳愉生一副心满意足的陶醉神情,闭目养神。   周耀华坐在他的对面,看柳愉生毫无防备,水的高度正好到柳愉生胸口,浴室水波就在柳愉生胸前两点上荡来荡去,他只看得心神不属,口舌发干,满身燥热,只觉得浴盆里的水怎么就这么热呢。   柳愉生慢吞吞将脚挪了一下,正好从周耀华大腿上擦过,周耀华脑子里一个激灵,只觉得一串电流从柳愉生碰到他的大腿处上窜,直通后脑,整个人一瞬间麻了。   柳愉生觉得自己踢到周耀华了,便睁开眼睛,在水雾散开的情况下,看到周耀华面红耳赤。   他歉意地道,“对不住,刚才踢到你了吧。”   周耀华马上道,“没什么,没什么。”   柳愉生想要把屁股也挪挪换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便在浴盆里蹲起来,一下子没蹲住,就向前摔倒过去,周耀华只来得及扶住他的手,柳愉生就栽倒在他怀里了,而且,他还明明确确地感觉到柳愉生柔软的唇瓣从他的侧腮擦过,然后还擦过他的耳朵,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柳愉生“哎哟”一声,从周耀华身上爬起来,有些窘迫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没站稳。”   正撑着周耀华的肩膀要爬起来,没料到周耀华也是刚洗澡,用了香胰子肩膀滑溜得很,他一撑就一滑,又栽了下去。   周耀华一声“小心”刚出口,两人就囧囧然了。   柳愉生一手撑到了周耀华双腿之间,周耀华一直掩着的已经起立的器官被柳愉生的手指划过,周耀华一声闷哼,柳愉生噌地一下后退往后栽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男人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柳愉生刚才手摸到周耀华腿间的东西炙热硬 挺,听周耀华一声闷哼,面红耳赤,还以为自己把他抓伤了,赶紧歉然道,“是不是被伤到了。”   柳愉生实在没有想得太多,但周耀华心里有鬼,紧张又羞愧,也不回答,从浴盆里一出来,扯了一条毛巾,把下面一围,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   柳愉生看得目瞪口呆,继而就觉得周耀华是不是太小气了,或者是真的把他抓伤抓痛了?   柳愉生也只好赶紧从浴盆里出来,拿过周耀华为他拿进来的那件浴袍,裹在身上,就跑出去了。   那浴袍显然原来是周耀华的,对柳愉生来说过大了,下摆都到了他的脚踝。   柳愉生出来,正好看到周耀华在穿浴袍,柳愉生马上歉意地过去道,“是不是真的伤到了,我不是有意的,误伤误伤。”   第五章 结婚说   被这样一吓,那男人原来欲念再高也被吓下去了,周耀华系好浴袍带子,转过身来看柳愉生,道,“没什么。”   柳愉生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有些着急,“那里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就掩着。刚才我们不就还一起洗澡赤裎相对了吗,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柳愉生一脸担忧着急,看来,他还真的很为周耀华担心。   周耀华本来欲念已平息,但看柳愉生浴袍只是简单裹了,锁骨和一大截白皙的胸膛从浴袍领里露出来,被热气熏得发红的脸颊,一脸关切的样子,他便只觉得一把火又在小腹里烧了起来。   呼吸一下子就沉重了。   而柳愉生还什么都不明白地拉着他的胳膊,说让他不要不好意思,最好好好检查一下,有问题的话要采取措施。   而事实上,柳愉生刚才手只是从他的器官上擦过,不仅没有造成损伤,而且,他的那声闷哼,完全是快感引起的,他逃也似的从浴室里跑出来,完全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对一无所知的柳愉生做出什么行为来。   此时,周耀华真想把喋喋不休劝他的柳愉生压到床上去。   最后,他也只是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欲念,念着清心咒,然后对柳愉生道,“真没什么,你刚才只是擦了一下,没有真的伤到。”   柳愉生还犹自不信,“真的?”   “真的。”周耀华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刚才那样叫一声,又一下子跑出来,吓我一跳,还以为我伤了你的命根子,那可就作孽了,罪过大了。”柳愉生终于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床上。   周耀华看他那浴袍散地愈发厉害,只好伸手给他拢了拢,道,“注意点,不要冷感冒了。”   面对周耀华这样的关心,柳愉生很是感动,将浴袍给好好系好了,想到周耀华刚才洗澡的时候起了反应,便笑道,“你倒是龙精虎猛,洗个澡也那样。”   周耀华当然听懂了他说的那样是指哪样,心想还不是你惹的祸,看你光着身子在面前还没有反应的话,那他除非是太监。   “饱暖思□,热气熏的而已。”周耀华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柳愉生笑笑,笑容里带着点调侃,但即使是陌生人估计也不会觉得他这调侃让人难堪,因为他的笑实在太温润如风,又灵秀自然了。   “我都二十六了,你也该二十有八了吧,你成亲没有?娶的中国姑娘,还是美利坚的小姐啊?”   周耀华坐到柳愉生旁边去,“还没呢。家里倒是一直在说,不过,我没应。”   柳愉生觉得奇怪,他自己没有成亲那说得过去,他家从小就给他定了娃娃亲的,那家小姐在十几岁时候就夭折了,家里便没有再给他说亲,等他读大学时候,又说了一家,不过,他当时叛逆得很,要自由恋爱不要包办婚姻,家里闹不过他,便又放弃了,等他大学读完了,又去日本留学,家里祖父死了,又有谁管他,所以,也就一直耽搁着,甚至,他还想着一生不娶算了,像自己这样,娶了人家姑娘,还不害了人家呀,没钱没房没田没地的。   但周耀华就不同了,家里长辈都在,怎么会一直没成亲呢?   他还以为周耀华早成亲了。   “你不是说过有至爱之人了吗?还要努力进取,让她过好日子呢嘛。”   “是有至爱之人啊,不过,不是还没有娶到家吗?”周耀华目光深深地望着柳愉生,笑笑,说道。   “像你这样好的条件,要家世有家世,要人才有人才,待人又热忱,还一心爱她,想好好对她,怎么她没有快点嫁给你呢。真是的,她也不担心你被人抢走了就再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吗?”柳愉生这样说完全没有一丝拍马屁的意思,全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之言。   周耀华看着他笑,道,“我一直没敢给他说,没敢和他求亲,所以,才一直这样光棍着的。我在美利坚都没和家里人住一起,我在新奥尔良住,和家里人在一起,他们就要一天到晚的让我成亲。”   “居然这样。你不是一向大胆又能说会道,怎么还没去求亲呢。”柳愉生觉得奇怪,突然想到什么,便一脸惊讶地望着周耀华,惊到,“你不会是看上了哪家有夫之妇,或者是别人家还没长成的小女儿吧。”   周耀华笑道,“你想哪里去了。他还没有成亲,而且,正好比我小两岁,你说,是不是正好相配。”   “比你小两岁?二十六岁的大姑娘家?哪位进步女青年么,让你不敢去说,望而却步?要想佳人抱在怀,你还是要快些下手啊,免得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哈哈……”柳愉生也笑了,眉眼弯弯的。   “我这次就是来找他的,会给他好好说的,追不到手,我就不准备走了。”周耀华看着柳愉生的目光愈发深沉起来,坚定地道。   柳愉生拍拍他的肩,道,“你这样才算真的痴情种子,那元稹,那司马相如,都该去沉南河去。”   周耀华看着柳愉生笑颜如花,心中柔情万千,心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啊,到时候,你千万要应了我。”   想他家从北平到成都来,第一次见到柳愉生,是在话剧社里,柳愉生串演女角,穿一身旗袍,比舞台上任何一位女同学还要来得夺目,美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子。   周耀华对他一见钟情,之后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不是一位仙女,而是一位男同学。   这样认错性别而产生的感情也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消散了,没想到,感情并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两人并不是同样的专业,只因周耀华会弹钢琴,被拉入了话剧社里,便和柳愉生更多接触起来。   他的爱恋就在日日的相见里愈加深沉,直到他深陷其中再也拔不出来,即使知道对方是一个男人,他也无法改变对他的爱慕。   乱世之中,男风问题比太平盛世还要来得常见。   男风,周耀华不是不知道。   周耀华完全明白了自己并不是爱上了那个穿着旗袍的女性的柳愉生,而是爱上了柳愉生这个人。不管是乱世一段男女佳话,或者是龙阳断袖,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他就是喜欢了这个人。   但是,这种感情,并不是可以诉之于口的。   他只能每日多花时间接近柳愉生,那就是他的爱恋的方式,隐藏在心底,将他当成一位弟弟来好好对待。   当成都也被轰炸的时候,周家再也不愿意呆在国内了。   而美利坚那边的亲人也来电报让他们快点过去,于是,他家里决定马上离开。   他最后去找柳愉生的时候,他的确是想的这是最后一次看他了,他的这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在他离开之后,他就应该让它了结,在美利坚结婚生子,所以,当时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痛哭,好象是比敌机的轰炸还让他恐惧与难受的情绪在他的心里。   他去了美利坚后,就有门当户对的小姐,家里安排他成亲,不过,他的脑子里全是柳愉生,即使换了一个国度,即使在地球的另一边,他的脑子里也还全是柳愉生。   他不断拒绝家里让他成亲的要求,甚至之后搬到了别的城市去生活,直到有一个认识的美利坚人说要到中国来摄影,那种翻天蹈海的思念与爱慕让他下定决心,他要回来找柳愉生,他要告诉柳愉生,自己对他的爱情,恳求他爱自己,和自己在一起。   第六章 跑警报与照相   就这样,柳愉生就在周耀华住的小公馆里住了下来。   柳愉生每日去学校授课,自有周耀华安排的私家黄包车送他过去,周耀华每天也挺忙,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应酬做事。   有传言说日本人接连吃败仗,过不了多久中国就会取得胜利,这自然让全民精神振奋,但是,日本人对重庆和成都的轰炸却会因此密集起来,毕竟,谁即使要死也想让对手惨点,所以,成都的警报最近一直很多,于是,学校里便也放了假。   不知道应该说柳愉生这人比较懒,或者是他太霍达连命也不怎么在乎,每次警报拉响,他一般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怎么理那警报。   他不跑警报,居然每次也都没有炸过来。这也该说他运气好吧。   现在学校放假了,他也就闲下来了,便决定将以前准备写的书好好开头往下写了。   这日上午,警报又响,周洋公馆里的厨子下人们都跑警报去了,就剩一个守门的,他不敢走,因为无论怎么劝柳愉生,柳愉生都没有去躲警报的意思。   周耀华从会馆里回来,身后跟着两个从人,看到守门人还在,便还颇惊奇,道,“老刘,怎么还在?关了门躲警报去吧。”   老刘上前道,“老爷,我在这里守着也没什么,轰炸真的来了也跑得赢,有个人守着公馆总是好的,何况柳先生也没有出去躲警报呢。”   老刘的一番话说得作为主人的周耀华心里自然欢喜,只是当听到柳先生也在一句的时候,才露出诧异,道,“愉生没有出去。”   老刘道,“柳先生每次躲警报都不出去的,或者坐太阳底下和老头我说说话,或者就在房里看书。”   周耀华最近实在忙,虽然想多些时间来和柳愉生相处,却奈何没有时间,便一心打算着等这一段时间忙过了就劝柳愉生和他出国去。   他一向大半时间在外,和柳愉生差不多晚上时候才能见面,于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柳愉生一直没有出去躲警报。   想到以前城里被炸,房屋倒塌,又有大火,死伤不少人,他就有些心有余悸,柳愉生怎么就不跑出去躲警报呢,要是真的出了事那该怎么办?   每次警报来,一向惜命的周耀华都是会去躲的,一般是和商场上的朋友,或者会馆里的人一起,在城外去了依然可以谈生意谈时事,他以为柳愉生定然也和他的学生或者其他老师一起到东门那边躲警报了,没想到柳愉生每次都在家里没有动。   在此要说一下抗战时候成都跑警报是怎么回事。   官方预测敌机会来袭,就会发布警报。   成都城外也是平原,沟壑水渠环绕着良田,路边田地边长着各种树丛,这一大片空阔的田野、沟壑水渠、灌木树丛便是最好的躲警报的所在。   警报一来,成都人民就往城外跑,这就是所谓躲警报。   因为多警报已成常事,一大批的人往城外的荒郊野外跑,有了人,就有了市场需求,荒郊野外的一些地方就开起了很多小吃摊子,卖成都的各种小吃,还有到城外开简易茶馆的,那些谈生意的,即使城内警报连连,他们依然可以转战到城外去边躲警报,边进茶馆继续谈生意。   成都人民实在是太悠闲而乐于享乐的,后来躲警报,也可以被他们当成一种消遣,躲警报躲到城郊城外了,可以当成是踏青赏景,还可以吃各种小吃,或者继续坐茶馆,听扬琴说书之类,更有甚者,为适应躲警报的阔人之需,妓 女行业也在郊外开设临时营业所,并且还生意兴隆。   不得不说,成都人真的是能够做到气定神闲,躲警报已经成为了日常事务,那么,也能够被做得富有悠闲玩乐性质。   周耀华非常惜命,本是直接出城躲警报的,为了回家来拿点重要东西才回来了。却知道了柳愉生根本不把躲警报当成一回事的事情。   他上楼来找柳愉生的时候,柳愉生正在悠闲平和地写大字,研究王羲之和王献之父子的字。   “愉生,你怎么还在,快出城躲警报!”周耀华没有敲门,因为太着急直接冲进柳愉生的房间,看他还在写字,便大急地上前拉他出城躲警报。   柳愉生倒是悠闲自在的,只在周耀华突然闯进来拉他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后就笑了,道,“每天都在让躲警报,你看,又有哪天真的炸来了,再说,即使真的炸来了,怎么会那么凑巧就落我头顶呢,费力费功夫地往城外跑,还不如就在院子晒晒太阳看看书写写字呢。”   “你怎么这么想,躲出去总比在城里安全,走,快点,收拾一下,马上和我出城躲警报去。”周耀华强硬而着急地道。   柳愉生朝他笑了笑,还拍了拍周耀华的胳膊,“你快躲出去吧!我就在这里写写字,不会有问题的,即使真的炸来了,我又不是没有眼睛没有脚,难道眼看着炸弹来炸我不知道跑啊。”   周耀华被柳愉生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不轻,直接回书房拿了东西,抓了一件厚的紫貂毛的大衣,然后就毫不客气地来拉柳愉生走。   柳愉生被周耀华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给弄得哭笑不得,不能反抗,只得被他拉出去了。   从人们又拿了些东西,周耀华便带着柳愉生坐黄包车往城外赶。   只看到天上少有的明净,白云几朵,风清云淡,天气祥和,哪里有什么敌机的影子。   到了郊外,河水清澈,冷风吹来,还挺冷的。   周耀华才刚准备将手里的大衣给柳愉生,就有人喊他。   柳愉生看着一个洋人对着周耀华招手,周耀华一边带着柳愉生过去,一边说道,“这位是我在美国认识的好友,叫詹姆斯,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过,他喜欢拍摄,便要求我带他到中国来了,他说他要记录下战时的中国后方……”   柳愉生因为周耀华的话而又多注意了那洋人两眼,因为柳愉生对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实在有辨别障碍,虽然猜测这人就是他遇到周耀华那天周耀华陪着的洋人,但却不敢确定。   詹姆斯让他的两个中国人助手给他收拾摄影器材的一应东西,自己走到周耀华面前,叽里呱啦说了些英文,柳愉生并没有听懂。   后来,才听詹姆斯用很蹩脚的口音说中文道,“你好!新会……新会……”   詹姆斯看柳愉生穿一身长衫,想他是传统的中国人,说着还拱手用中国人的礼节行礼。   柳愉生便只好也拱手让了礼,“你好,幸会!”   然后就见这洋人很不礼貌地盯着他打量了好一阵,又叽里呱啦和周耀华说了几句,周耀华笑着答应了。   那洋人就回去让他的助手不用把东西收起来,又重新架好。   对于这洋人神经兮兮的做派,柳愉生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因为听不懂他和周耀华说的什么而略微有些郁闷。   周耀华这才将手里的大衣递给柳愉生,道,“天有点冷,你穿得少,赶紧披上。”   “我不冷,倒是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周耀华穿得不少,而且,他家里从人还给他拿了大衣的呢,他也不好说这件衣服就是专程拿来给柳愉生用的,而且,还是他专程让铺子里给柳愉生做的,是柳愉生的尺寸大小,只道,“我不冷,这衣服还挺重,就让你穿着,我不用拿了,会轻松很多。”   柳愉生穿着长衫,确实觉得有点冷了,便接了过来。   穿在身上正好合身,不像是周耀华的衣服,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他觉得挺诧异的,正要问周耀华原因,周耀华就拉着他道,“詹姆斯说要给我和你照张相,你看,我这样子还行吧。”说着,用手指弹了弹衣服裤子,又给柳愉生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   柳愉生听说要照相,马上打退堂鼓道,“算了,我不要。”   周耀华拉着他,“多不容易的机会,我们到这里来,就让詹姆斯帮着照一张,不然,下次还要去相馆呢。”   周耀华别具北方人赶鸭子上架的特质,硬是拉着柳愉生照了一张相,还要照第二张,柳愉生便死活不愿意了。   站在石桥上,带着青色的石头栏杆,远处的隐约在云气后面的若隐若现的山脉,还有天空淡淡的白云,从近处向远处蔓延而去的青青的小麦苗,周耀华双手撑在柳愉生肩膀上将他制住按在自己前面。   柳愉生外面刚好穿的周耀华给他的那件紫貂毛大衣,大衣衣摆算长,就快到膝盖了,正好让柳愉生下面的那一截带蓝色的长衫露出下摆来,脚上一双鹿皮皮鞋。周耀华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不是打的领带,而是一个领结,正好从柳愉生的后面露出来。   柳愉生对于照相说不上抵触,但也算不上喜欢,不能够应付自如,他以前照过不少,但总不能适应那种要把自己一刻的神情动作留在胶片底上的怪异感觉。   他的面上神情正因为周耀华的赶鸭子上架而有点别扭,紫貂毛大衣的毛毛衣领拥着他一张带着别扭神情的小脸,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张大,头发略微有些长了,掩了耳朵到了衣领处,这样的他看起来年纪小了不少,就像他教的孩子般大小,清秀雅致的面孔。   周耀华应该是对照相很适应的,一脸严肃相,但只要仔细,就能从他那严肃的表情里找到微笑的影子,他站在柳愉生的身后,手放在柳愉生的肩膀上,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像亲兄弟一般。   就是这一刻,在霎那间,在拍摄键的一按之下,保存在了胶片上,直到又过了半个世纪,照片里的两个年轻人都成了垂暮老人,当再回过头来一次次地反复看这张照片的时候,脑海里依然能够记得,那个冬天,那个时候的事情。   黑白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高大挺俊,一个秀雅玲珑,特别是秀雅温文的那个人,脸部轮廓精致,身形秀气,气质文雅,真真如画上去的精巧人物。   多少年后,周耀华看着那照片,用手指摩挲已经泛黄用高级严封膜封好的照片里的柳愉生,嘴角眼里都是笑。   第七章 小吃与路上巧遇   成都,天府之国。   即使是在战时,这里的人也乐于追逐电影,看京剧看川剧,吃茶,吃书茶,发展研究美食……优游自在。   成都的小吃,尤其是一绝。   从白糕,油茶,醪糟粉子,醪糟鸡蛋,蒸蒸糕,虾羹汤,花生糕,羊肉烧饼,再到豆腐脑,荞面,糍粑,汤圆,凉粉,蛋黄糕,艾蒿馍馍,锅盔,抄手,包子,水饺,春卷,油糕……还有各种面食,可谓数不胜数。   周耀华带着柳愉生辞别詹姆斯,往前走,要去郊外茶馆里坐着等警报结束,从人都已经早过去预订了好位置,甚至将从家里带出来的吃食点心都放好了,就等他和柳愉生过去。   柳愉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时间比周耀华多多了,可是,周耀华却比他的人际交往面宽很多,两人一路走过,就有不少官吏乡绅巨贾富商及其家眷出来躲警报的或者到乡下大宅子里去住一段时间的,邀请周耀华做客之类……   柳愉生不得不感慨于周耀华的确是个人际交往的高手。   一个担子边上围着一圈人,还没有走近,便闻到诱人流口水的香味。   柳愉生最经不住的诱惑就是美食,而周耀华也知道他的这个性格特点,或者说是小可爱的地方。   在那担子外围站定,柳愉生就走不动了,没有看里面是什么,他就笑着说道,“是抄手担子。”   周耀华也闻到东西很香,便笑说,“真香。”   柳愉生点点头,眉开眼笑,“我正好饿了,你饿了没有。”   周耀华有些宠溺地笑着摇摇头,“我午饭吃得晚,不饿,你要吃,就买一碗吧。”   那担子被围得严实,都在等着老板煮呢。   柳愉生为了吃,文人形象也不要了,捞了袖子就准备往里面挤,周耀华拉住他,道,“你等着,我来要。”   他人高马大,在一众比较矮的人里非常突出,他过去往里面一看,果真是煮抄手的担子。   这种担子摊,周耀华吃过很少几次,都是很有名的那种摊子,味道很好。   成都的抄手担子,抄手就是别地说的馄饨,皮薄馅多。担子的一端鼎锅里早已煮好了雪白肥嫩的大小猪肠,中间小横板上瓦钵里是切好的心肝肉肺片,另有可以外加粉条、豌豆尖、冬菜、牙菜及佐料等。   周耀华声音浑厚有力,“一碗抄手。”   原来排在里面的人都不由回头来看他,周耀华觉得颇窘迫,但看到柳愉生站在一边树下笑,就心甘情愿,心情愉悦了。   先来后到,为了不得罪顾客,老板一般很注意这个的,于是,等柳愉生吃到香喷喷的抄手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等了很久之后了,而且没有了他最喜欢的豌豆尖了。   在这郊外,当然是站着吃。   柳愉生仿佛对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看重。   他穿一件一看就知道非常上档次,非常贵重的紫貂毛大衣,却偏偏站在路边吃担子抄手。   柳愉生觉得自己一个人吃,而周耀华站在一边等他不太像话,便把碗端到他面前,道,“要吃几个么?”   柳愉生原还想着周耀华是很顾及面子的那种人,没想到他这么一问,周耀华脸上一笑,没有回答,却直接张了嘴等他喂。   柳愉生好笑地夹了一个喂给他。   周耀华吃着嘴里的抄手,眼睛的余光全在柳愉生因为吃抄手而被辣的红扑扑的脸蛋上。   吃了担子抄手,往后面走又有锅盔,于是,周耀华又停下来等柳愉生买锅盔吃。   柳愉生一路走一路吃,后来对周耀华说,“看来出来跑警报挺好的,一路吃过来,多不错啊。”   周耀华好笑又宠溺地看他,道,“下次又一起出来躲警报吧!”   柳愉生点头应之。   最后敌机并没有来袭击,大家又懒洋洋回去了,全当这次是郊游。   周耀华原来因为担心自己克制不住对柳愉生的爱欲,不怎么敢呆在家里和他在一起太长时间,自从这次躲警报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将这人弄到手,于是,就改了策略,决定多花时间和柳愉生在一起。   柳愉生上完课,有几位女同学叫住他。   周耀华专程来学校看他,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柳愉生被围在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同学中间,脸上是温文尔雅的微笑,正和她们说什么话。   周耀华心里非常不舒服,害怕自己脸上会显现出来让柳愉生怀疑,便没有走上前去,而是站在不远处一直等着。   直到柳愉生看到了他。   柳愉生又和那些女学生说了什么,然后那些女学生都朝周耀华这边看,她们笑着和柳愉生告别,然后走了。   柳愉生走向周耀华。   周耀华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日光照下来,在地上留下枯枝遒劲的影子,而周耀华在柳愉生眼里仿佛也带上了这光秃秃的梧桐树的感觉一样,有些清冷孤寂,还有遒劲和坚韧。   “刚下课,你怎么来了?”柳愉生笑着问道,很不容易出现的12月的明媚阳光洒在柳愉生的笑脸上,让周耀华觉得,柳愉生的笑带上了天使般的圣洁与美妙。   周耀华强压下柳愉生如此受女生欢迎的不快,脸上挂上了笑容,道,“事情忙完了,无事可做,就来看看你在这学校干得怎么样?”   柳愉生笑道,“那你觉得我在这学校干得怎么样?”   周耀华仿佛是在努力思考,过了一阵才道,“应该干得不错。不过,估计这里的男同学都不喜欢你。”   周耀华这样的评价让柳愉生一愣,“此话何解?”   周耀华笑答,“你看你,如此受女同学欢迎,你吸引了女同学的目光,男同学自然就不喜欢你了。”   柳愉生听周耀华说完,才知道好友原来是在打趣自己,道,“你想多了。是现在学风开放,和我们当年不同了,女同学都大方地很。前几天学校一个老师才刚因为讲课不经意间涉及到侮辱了一位同学,便被赶下了讲台,然后还被学校勒令辞职了。”   周耀华听到,说现在学生真的越发民主自治,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中国几千年的尊师重道思想,也并不是只有新派说的坏处。   柳愉生笑道,“你看得还真透彻。”   两人又笑着说了些话。   柳愉生说他的课上完了,要去一趟祠堂街买一些书,问周耀华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周耀华当然说无事可做,也正好想买两本书,就和柳愉生一起去祠堂街。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柳愉生提议不要坐车,一路走过去。   周耀华求之不得,忙应了。   两人边走边交谈,大多是柳愉生在说学校里的轶闻趣事,周耀华回应两句,然后点头笑笑,周耀华也说了些自己在美利坚时候的事情,和和一些人的交往的趣事。   正转过一个街角,对面一辆黄包车拉过来。   两人本没有注意,但那黄包车跑过了又跑回来,一个柔软中带着些微娇媚之意的声音唤周耀华道,“周三爷。”   周耀华在族里这辈里排老三,外人一般都叫他周三爷。   周耀华看着那人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暗沉情绪。   “三爷,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巧遇你。”从黄包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杏黄长衫,颈上是银色带着浅蓝花纹的长围巾,长相秀气,面色白皙,唇红齿白,不笑而含情,眼波流转间更是带着一股媚到骨子里的媚意,此时对着周耀华面含一种含羞又期盼的笑意。   柳愉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人估计是个名旦角。   只是,柳愉生除了小时候必须陪着祖父看川剧,长大后就更喜欢电影一些,京剧是基本不看的,于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名旦角。   但一看他对着周耀华的那种神情和说话语气,便知道,估计以前周耀华和这人有些什么暧昧关系吧,不然,这人也不会乘车走过了又让车倒回来打招呼,还如此含羞带怯,媚态十足地和周耀华说话,这不是十足十的勾引和提醒又是什么呢。   柳愉生看到这种情况,赶紧闪一边去。让周耀华自行处理此事。   周耀华目光在柳愉生身上一转,才放到这个他前不久经常捧场的名伶身上。   两人没有说多久,那人就复又上车走了,不过,神情已经很是落寂。   于是,柳愉生看着那转过弯不见的黄包车也觉得带上了那么些落寂。   第八章 隐藏的表白   柳愉生回头看周耀华的时候,周耀华正以一种很苦恼的表情望着他。   柳愉生以为周耀华不好打发那旧日相好才苦恼,便走过去拍拍周耀华的手臂,笑着揶揄道,“大哥,你这般作恼却是为哪般?”   周耀华看着柳愉生,不由叹了口气。道,“不是你想的那般。”   柳愉生脸上的促狭的笑更浓,“否认也没有用,明摆着的事情嘛。”   “你呀!”周耀华很无奈地又叹口气,道,“真没那种关系,遇见你之前,被朋友拉着去捧过他几次场而已。”   柳愉生也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便也不纠缠于此了,能打趣朋友,便也不能太过分。就说道,“好好,信你了。”   两人向前走,周耀华十分懊恼怎么就在这里遇上穆彩衣了呢。   在没有找到柳愉生之前,他被一商界的“朋友”拉去听戏,因为他是北平长大的,那人料定他喜欢听京戏,他也的确喜欢,在美利坚的时候,母亲和妹妹会经常穿了戏服来唱,让他来评定,但是离家已久,他也算久未听了,就没有拒绝那朋友邀请,去听了。   他只说了一句那旦角不错,第二天,那旦角穆彩衣就被引荐给他了,他本没什么兴趣,但仔细一看之下,卸了妆的穆彩衣居然和柳愉生有那么几分相像,不免的,他就蠢蠢欲动了。从此,他就经常去给穆彩衣捧场,平时两人也关系亲密,在穆彩衣眼里,两人关系甚至是暧昧的,但周耀华没有点破,他也不会倒贴,所以,就一直这样把关系保持在暧昧状态,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事情。   后来,周耀华找到了柳愉生,自然就和穆彩衣断了,再没有去捧过场,平时也没有去找他,穆彩衣打心眼里觉得周耀华不错,内心里暗生了那么些情愫,周耀华长久没去看他,他便相思愈重,以为周耀华已经离开成都了,但托人打听,知道他还在,心里便不好受起来,这次路上偶遇,和周耀华两人说的也是普通朋友的问候之词,他故意柔媚婉转地勾引,以前会有些回应的周耀华,这次却丝毫不为所动,而且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   穆彩衣看不远处站着的背过身去的周耀华的朋友,周耀华和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不断往那边看,他便以为周耀华是顾及在朋友面前的形象面子,便不能和他太亲密,问起周耀华最近为何没去看戏,周耀华也说最近太忙,等忙完后,他便痴心地一心以为周耀华其实还是对他有些情分的,只是太忙了,只是因为是在朋友面前不好过分亲近。   他只好告辞,但即使告辞,也不免落寂。   其实,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从不存在太忙的问题,也不会存在在朋友面前的面子问题,他以太忙来推诿,只能说明他其实并没有对你上心而已。穆彩衣明明经常找这些借口来敷衍别人,现在却愿意相信周耀华的话是真的。只能说痴心人都太痴了,只是,这样的接过还不是自己伤心,又何必呢。   听柳愉生那句带着笑意的“信你”,言语里带着调笑,音调上钩,听在周耀华耳朵里,不知怎么他就觉得带了勾引之意,以至于心神都荡漾了一番。嘴里却不满地掩饰道,“你那哪是相信啊!”   柳愉生还是看着他笑,过了一阵,脸色稍微有些落寂,道,“以前啊,我家里二叔曾养过一个戏子,两人说是情投意合,二叔甚至为了那戏子连家都不要了,二婶哭哭啼啼告到祖父那里,二叔甚至为了和那戏子过日子在祖父的威胁下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不过,后来啊,二叔的东西被那戏子都一把卷走了,二叔被祖父用拐杖差点打断了腿,身上也伤了,但病好后,他又偷跑出去找人,后来知道那戏子已经和女人结了婚拿着他的钱过了好日子,他才灰心丧气回来,之后人就一直沉默地很。”   想到以前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又对照现在孤身一人,柳愉生心里颇为感概,语气里便带着伤怀,神情也很落寞。   周耀华看他那样伤怀的样子,便走在他身边用手揽了他的肩膀,道,“你是说戏子无情,来劝我么?”   柳愉生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哪里。针对事可不针对人。戏子也是人,里面有情有义的也很多。我是想说,爱得深的,付出得多的,都是会吃亏的。不过,我看你和那人,该还是他吃亏些呢。”   周耀华一脸苦笑,爱啊,并不是你知道爱得深的会吃亏便能够控制住不去爱的,爱是爱了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呀。   他看着柳愉生的侧脸,心里想着你今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将来千万不要伤我至深就行了。   于他最后一句话,周耀华倒苦笑着回了一句,“我就去捧过几次场而已,真和彩衣没什么。你看,我没那意思,要是别人有,难道我能怎么办,以为他对我有意思了,我就该大男人以身相许了么?”   周耀华这倒苦水的话让柳愉生笑了,“你说得倒是对,只是,唉,不免让听者心伤啊。我就是觉得这爱太苦了,爱别人被伤,被人爱又伤人,所以,我啊,还是这样子就好,孤身一人,心里逍遥呀。”   柳愉生的话让周耀华越发想苦笑,看了他老半天,憋在心里的话就要说出来,最后却转为一句,“要是有人喜欢你了,而且深爱你了,你让人伤心了,你可如何?”   柳愉生一愣,道,“哪里有啊。我这人现在真是两袖清风,而且还借住于你家,我都不能供认住宿吃饭,谁来深爱我。若真是有这么个人了,我也就感动了,说不定还真如你所说以身相许了。”   周耀华笑了,笑得有些奇怪。   于是柳愉生马上道,“不要拿我的女学生开玩笑,那是真不能开玩笑的,不然我可要被解雇了啊。”   周耀华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这个意思。”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周耀华反复思量,最后还是说道,“刚才那穆彩衣,其实是像一个人,所以我才经常去捧场的。”   柳愉生一愣,然后就笑了,道,“知道你是个痴情种,那赶紧去给那为二十六岁的大龄进步女青年求婚去,在这里陪我这么个朋友可不是浪费了时间吗?”   周耀华笑着没有回答,柳愉生看他那转过脸含笑的样子就以为是自己猜对了,于是笑笑并不再打趣周耀华。   第九章 醒悟   柳愉生想着刚才遇到的那旦角的形貌,觉得若是一女子生得那般风华,也的确值得一个男人等她到二十六岁。   只是,这般着想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那旦角的样子很是熟悉,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谁,他又记不清楚了。   如此一番,柳愉生正想询问周耀华他爱慕的那女子是不是自己也认识,便已经到了目的地。书店里修了一个玻璃橱窗,柳愉生找书的时候,从那玻璃反光里看到自己的影像,然后就有些愣住了,他原来还想到底是谁像那旦角,这不,自己就挺像的吗?   但他当时还没有想到周耀华看上的人是自己,毕竟,这种想法太匪夷所思,他不可能想到的,即使想到,他也不会相信。   买了书回去,日暮西天,天色渐晚,寒气上来,周耀华便叫了黄包车。   回去后,正好詹姆斯亲自过来送照片,这次柳愉生穿着西装,詹姆斯便舍弃了作揖,换成和柳愉生握手,然后用英语大赞了一番柳愉生品貌,不过,柳愉生是没有听懂的。   柳愉生上楼将买的书放进房间,又换了长衫下楼来,周耀华正和詹姆斯谈话,红木沙发前的茶桌上摆放着不少照片。   周耀华看柳愉生下楼来,一身浅蓝长衫衬得他身姿如竹儒雅清秀,他笑着对柳愉生招招手,“愉生,过来看照片。”   柳愉生走过去,坐在周耀华身边,周耀华便把那些照片给他看。   照片里既有黑白照片,也有彩色照片。   应该都是詹姆斯照的成都市区以及周边的风景人文图景,沿河的房子,老巷子,茶馆,戏园子,春熙路商业场,还有城墙四周的风景,郊外的景象,也有达官富人们的聚会照片,还有漂亮小姐夫人的照片……   总之,照片很多,并且包罗万象。   柳愉生满心欢喜地看了,想到什么,就问周耀华道,“那次我们照的那张呢?”   周耀华这才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和柳愉生一起看。   一看到自己在照片里那种略微局促的木愣的样子,柳愉生就有些窘迫,继而脸上便些微泛红,为了掩饰这种窘迫,他将照片从周耀华手上拿过来,说道,“这张照片可以命名为‘无可奈何跑警报’……”   周耀华接着笑道,“然后无可奈何被照相是吧!”   柳愉生没好气地道,“就是。”   周耀华看柳愉生那无可奈何的气闷样子,就哈哈大笑,中文奇差的詹姆斯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看着这两人笑,但也跟着笑。   然后周耀华就给他好好说明了一番那天的事情,柳愉生如何被他强拉着去躲警报的事情,之后便遇到了詹姆斯。   柳愉生静静坐着听他们说叽哩咕噜的英语,仔细看了那张照片,里面的周耀华相貌堂堂,站在他的身后硬是固定住自己的肩膀的样子好生别扭,好像自己是他的犯人一样,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也像是在守护着自己。   柳愉生因为穿着紫貂毛大衣,头发也有些长了,又比周耀华矮了大半个头,倒像个小媳妇的样子。   而且,里面的他,和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旦角,还真的挺像。   柳愉生又想到了周耀华说的那一句,“那穆彩衣,其实是像一个人,所以我才经常去捧场的。”那种深情而又略带怅然的语气,他所说的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呢,是说自己吗?他还说,他爱的人“还没有成亲,而且,正好比我小两岁。”自己不就正好比他小两岁吗?   柳愉生想到这里,不免背脊一下子发凉,又觉得他的这种推测太荒谬,不可能。   但是,人有可能无端对另一个人好吗,而且是好到这种程度。若说自己是他的好友,其实两人也就只做过两年的同学,并且,柳愉生并不觉得在同学的时候,自己有对周耀华多么特别地好。那么,周耀华现在为何能如此待自己呢?   那件紫貂毛的大衣,少说也要上千元,周耀华就一句做小了他不能穿然后就硬给了自己,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而且,那件衣服的样式,周耀华这种壮实的人穿估计也不会好看。   并且,周耀华并不是一个善人,大家都说北平来的人比成都本地的精多了,他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呢,要是他不是从自己这里有所图,那么,他凭什么对自己这般好,好吃好喝好住,还好穿,平时也什么都依着自己,这太奇怪了。   但是,若说他想从自己这里图什么。若是柳家老太爷还在,他柳愉生还是老太爷最喜欢的孙子,那么,这还好说,他是想从自己图财,那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他对自己这般好,又是图什么。   柳愉生想了想,自己也就是孑然一身了,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一个身体了。   柳愉生想到这些,不免就忐忑,那拿着照片的手都些微颤抖起来,脸色也一下子白了。   他并不是要把友人想得如此不堪,但现实却总是残酷的,他以前遇到过被男人骚扰的事情,以前在日本的时候,就差点被个日本人给侮辱了,幸得他机灵躲了过去,后来自己又回国来了,便没有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也确实承认,他的长相的确比常人好一点,也就是因为他长得乖巧,当年才那样讨祖父的喜欢。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长相好一点就应该被当成戏子男 娼一般地对待。   周耀华和詹姆斯说了一会儿话,转过头来看柳愉生,发现柳愉生僵着身体脸色发白,就担心起来,伸手覆在柳愉生手上,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柳愉生在被周耀华碰到手的那瞬间缩了一下身体,但是为了不让周耀华发现自己的失常,就掩盖过去了,将自己的手不经意地从周耀华手下抽出来,道,“估计下午吹了风,头有点晕,我上楼去睡一下,你和詹姆斯先生说话吧,不用担心我。”   “头晕吗?厉不厉害,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吃点药怎么样?”周耀华关切地说道。   “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我上楼去了。”柳愉生起身离开。   周耀华不放心他,和詹姆斯道了歉,说自己送柳愉生上楼再下来。   詹姆斯整理他的照片,笑着说没问题。   对于周耀华一定要送他上楼,柳愉生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走在自己身后关切询问,而他又没有精神来应对敷衍他了。   送柳愉生进了他的卧房,周耀华看他脱了长衫躺下,又为他整了整被子,才说道,“你好好睡一会儿,过会儿吃完饭要是头晕还没有好的话,就让大夫来看看,如何?”   柳愉生心烦意乱,周耀华对他关怀备至,已经完全超过了对待好友的界限,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对待新婚小媳妇一样。   柳愉生心情复杂地敷衍回了一句好,就埋头闭上眼睛了。   周耀华又看了他一阵,才出去关上门下楼去了。   周耀华出去后,柳愉生便睁开了眼,望着床顶的白色蚊帐发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周耀华确定一下,或者,他就不声不响地搬出去。   但是,周耀华已经知道了他所任职的学校,即使他搬出去后,周耀华要找到他也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那么,应该和周耀华把话说清楚,然后,自己再搬出去吗?   柳愉生并不是个心冷的人,他的心甚至是万分柔软的,周耀华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一定会还他人情的,但是,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他就真的觉得很烦恼了,他并不想要伤害周耀华,当然,自己被周耀华伤害那就更加不想了。   第十章 确认与离开   柳愉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些天周耀华待他的好简直让他感激涕零,认为人生居然能得如此好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没想到周耀华原来是对他有所企图。   不过,没有明确的证据,柳愉生又觉得自己如此妄测好友,将好友想得如此不堪,心胸又实在太狭隘了,甚至人品也有问题。   又想起六七年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周耀华相貌堂堂,在一众矮小的西南人群里,鹤立鸡群,当时有不少女同学都对他以心相许,甚至有人给他写的情书柳愉生还看过,柳愉生当时问周耀华为何不回应人家女同学的心意,毕竟,人家家里家境很好,而且女孩子也长得漂亮。   当时周耀华说的是冠冕堂皇的话,“国之不国,何以家为?”   那时候柳愉生还小,并且从小就被拘在四川盆地里面,眼光也和他家土地主的身份一样,非常短浅,没有经历过战乱,一直活得舒适安逸,并不能太理解周耀华的那句话,他当时还想着周耀华家里就是大资本家,而且大部分人都投奔美帝国主义去了,他哪里来的立场说这种话啊。当然就当周耀华敷衍他来的。   后来才知道周耀华的父亲是国党将领,抗日战争战死了,而且他的母亲不愿意离开中国,所以才来成都避难。   虽然知道了这些,柳愉生又走出了国门,看到了太多,体会了太多,完全能够体会那种“国之不国,何以家为?”的心情,但是,他依然不觉得周耀华是个爱国主义者,至少,他没有去参军继承父亲遗志,也没有为国奔走之类,还是在做他的大资本家,日子过得富足舒适。   想起当年同学时候的事情,周耀华对他真的非常好,不过,柳愉生并不觉得周耀华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的。   柳愉生不知道到底是周耀华不君子,或者是自己不够君子,反正就是烦闷了。   饭碗时分,周耀华上楼来看柳愉生,叫他吃饭。   柳愉生根本没有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身体就是一僵,门又被关上了,然后听到故意放轻的脚步声,那是周耀华的脚步声。   柳愉生觉得自己睡床上被好友像看小媳妇一般地看望非常不妥当,应该在周耀华走近的情况下就赶紧爬起来,但是,他却没有动静,闭着眼睛,放浅呼吸。   周耀华站在了他的床边,柳愉生此时的意识仿佛能清楚明晰,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周耀华在干什么一样。   周耀华定然盯着他看,这让柳愉生觉得非常不自在,但他并没有睁开眼。   他心里其实也是想确认什么。   柳愉生因为在床上躺了一阵,脸色不像上楼来时那样发白,带着一些红晕,眉目秀美,唇色浅淡但是很鲜嫩,周耀华目光温柔而深情,看了柳愉生一阵,轻声唤道,“愉生,愉生……”   柳愉生并没有回答,他还是沉睡着,没有醒。   周耀华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弯腰伸出了手,手指抚摸上柳愉生的脸颊,然后才探上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柳愉生的脸被周耀华的手指碰到的时候,好似有蜈蚣从背上爬过一样,让他一下身体都起了鸡皮疙瘩,人不由得都僵了一下。   为避免尴尬,柳愉生并没有动。   周耀华的手指抬起来又放到了柳愉生的唇上,轻抚了一下,这才放开,他出门去了。   周耀华刚出门,柳愉生就动了,眼里带着惊诧和一丝恐慌,伸手在唇上擦了擦,愣愣坐在床上长叹了口气。   又过了好一阵,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是佣人在问,“柳先生,您起了吗?”   柳愉生答了一声,“起了。”   然后门才被打开,佣人问他要不要此时吃饭。   柳愉生虽然饿了,但因为心中烦闷而不想吃东西,便道,“周大哥还在家吗?”   佣人道,“周先生送洋先生回去了,听说最近警报会很多,周先生想去乡下看一下宅子,他说要搬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   柳愉生“哦”了一声,心想周耀华还取一个“耀华”的名字,却这么贪生怕死,也真是名不符实。   他却不想周耀华在美帝国主义住得好好的,根本没有战乱,却又跑回战火纷飞的中国来,又是为哪般?   听说周耀华没有在家里,柳愉生心里就踏实了。   刚才周耀华对他做的那种事情,完全是对待小娘子的动作,真是让他背脊都发麻了。   原来还想要和周耀华告别了才离开,现在他却一点不想和周耀华见面了。   他对佣人说不想吃饭,于是就关了门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了皮箱,书本等也都收好摆好,准备离开后以后再趁周耀华不在的时候来拿。   他提了皮箱往外走,佣人看到他,便问他是要做什么,柳愉生道,“我有些事情要出门去做,周先生回来了,你们给他说一下,这些天叨扰了,这就不多打扰了,我的那些书先放你们这里,过两天再来拿。”   柳愉生说完就往外走了。   佣人愣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了大门走到大街上了。   冬天天气寒冷,晚风不大,但吹在脸上也像是刀子割在脸上一样。   柳愉生裹紧自己的大衣,想坐个黄包车先去旅馆住一晚,之后再找房子。想他出了周耀华家的门就无处可去全是因为周耀华,他原来的那个小公寓便是周耀华硬要退掉,才让他此时连那里都回不去了。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看到黄包车,而且城里的警报又在响了。   柳愉生心情不好,心想天天都在响警报,也没见日本的飞机炸过来,跑什么跑啊?   也许大部分人都和他的想法一样,而且冬日夜晚也实在太冷了些,并没有太多人到郊外去躲警报,而且,要是有钱人,也早就跑到乡下去住躲这一阵密集的警报了。   周耀华其实也早就说要带柳愉生先去乡下住,但柳愉生不愿意,他说要上课,于是周耀华便也没有去乡下,而是在城里陪着他住。   柳愉生继续往前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卖抄手的摊子。   他没吃晚饭就出来了,走了一阵此时也饿了,便坐在摊子附带的小板凳上让老板煮一碗抄手,顺便和老板闲聊起来。   现在谁要糊口都不容易,老板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头,这么冷的冬夜,而且还有警报,依然要卖抄手。   “怎么没有去躲警报呢?”老板问道。   “没什么好躲的,一天到晚都在说要炸过来,哪里炸过来了嘛。有那个飞机炸弹,还不如去炸重庆。”柳愉生说着,一碗抄手下肚,暖和了不少,付了账提着皮箱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有警报的缘故,走了不短的路依然没有看到开门的旅馆,这让他多少觉得晦气。   周耀华回到家,准备带着柳愉生出城去躲警报,他已经在郊外定了地方了。没想到却被佣人告知柳先生提着箱子离开了,而且那意思还是以后都再也不会回来。   周耀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想到这两天暗示的柳愉生的话,柳愉生在床上时他对柳愉生做的动作,便明白柳愉生定然是知道他的心意,然后逃跑了。   城里警报响个不停,周耀华也顾不得这些,柳愉生要不是有人强制着,根本不会去躲警报,而见了太多轰炸与战火的周耀华最了解枪弹无言,人命脆弱,他不得不担心柳愉生出事了怎么办,赶紧让人都去找柳愉生,务必把他找到。   第十一章 轰炸   在抄手摊子那里问到了柳愉生的去向,周耀华便往东门方向去。   柳愉生在寒夜里被冻得发抖,却一直没有找到可供他住下的旅馆,想以前不需要住的时候好像很很多选择,但当需要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警报一直响着,让人在寒夜里更觉得烦躁。   柳愉生想周耀华回家去了没有,要是知道自己走了会如何做,只希望不要来找他了,就当不认识好了,也免得再尴尬相对。   路上的行人不多,但还是有好些。   成都的夜不像上海的那样繁华璀璨,而这样的清冷宁静,柳愉生觉得更适合自己。   “愉生……”身后传来唤自己的声音,柳愉生愣了一下没有转过头去,而是迈步就往前飞跑。   周耀华看柳愉生逃跑,自然就飞奔着去追他。   路上的人都朝两人看过来,周耀华边追边喊,柳愉生明明不是逃命,却跑得比逃命还来得快来得紧张。   “愉生,你跑什么,不要跑!”周耀华叫着,柳愉生却根本不听。   因为有追赶才有逃跑,因为逃跑,后面的人才会追赶,没有原因地,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   柳愉生慌不择路,往小巷子里跑。   周耀华赶紧让跟着自己的下人从另一条路去围追堵截。   警报声还在响,隐隐听到飞机的轰鸣声。   周耀华对飞机的声音很敏感,毕竟,从北平出来的人比别人对于轰炸和战火更加敏感。   “柳愉生,你站住!”周耀华急了,声音里带上了烦躁担心紧张与严厉的呵斥。   柳愉生也听到了飞机的声音,而且,很多人都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温江就有机场,成都人也不是没有习惯飞机的声音,只是,在这警报一直响的夜晚,飞机的轰鸣声就会更让人紧张,让人想到是日本人的飞机炸过来了。   很多家里因为寒冷都没有出去躲警报,此时轰鸣声一响起,大家都往外跑。   敌机的炸弹能够炸的地方很小一片,但是,在这冬天干燥的时候更容易引起火灾,被炸弹炸死的人不会太多,但火灾却会让很多人丧命,大家都懂这个道理,于是都裹着衣服拿着值钱东西赶紧出门往外跑。   柳愉生因为飞机轰鸣声而顿了两步,而周耀华就此赶上了他。   不少人从家里出来,巷子里一下子人就多了,大家叫唤着家人,往宽阔的地方跑,一时间很是混乱。   柳愉生差点被人推倒,周耀华拉住了他,将他护在身边。   柳愉生刚才跑得面色通红,鼻子喉咙里进了冷空气而非常不舒服,他推了周耀华一把不要他碰自己,道,“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回去,快跟我走。”周耀华人高马大,力气也大,一手夺过柳愉生手上的箱子,一手就紧紧拉住了柳愉生的手臂,道,“跟我走。”   柳愉生当然不愿意,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跟你走做什么,快放手。”   周耀华没有说话,但是那黑沉的脸让柳愉生知道这人被自己惹急了生气了。   有人从柳愉生身后撞过来,柳愉生被撞得一趔趄,周耀华伸手将他一搂就护在胸前了,朝撞柳愉生那人道,“你长眼睛没,怎么乱撞人。”   “你们长眼睛没,堵在这里做啥子。”对方也不甘示弱,已经跑出两步了依然回头来回嘴。   周耀华还要骂人,柳愉生道,“人家一个老大娘,你骂什么骂!”   周耀华“嘿”了一声,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被撞了,难道我还怕人撞不成。   周耀华沉着脸就拉着柳愉生往巷子外头走,柳愉生拖后腿不要走,周耀华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刚才跑得那么快,现在走都走不动了。”   柳愉生被周耀华那黑沉沉的眼睛瞪得一愣,然后就红了脸,狠道,“我要你管?”   “嘿,”周耀华停住脚步,盯着柳愉生道,“老子就要管你,有本事你再跑呀!”   “老子又不是你孙子,你他妈放开我。”柳愉生几乎不骂脏话,不过此时也气得口不择言了。说着就拿脚踹周耀华,周耀华没想到柳愉生瘦得一把骨头还很有力气,被他踹得还生疼,柳愉生使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周耀华给踹开了,周耀华手劲一松,他就跑了。   周耀华简直要被他气死。   两人本来也无怨无仇,不过,在这种紧张慌乱的情况下,要静下心来好好想问题也不可能,他把手里的箱子一放,冲过去一把就把逃跑的柳愉生扑倒在地了,还吼道,“你他妈跑,跑什么跑。”   “混蛋,放开我。”柳愉生摔得头一阵恍惚,然后就奋力挣扎。   在他挣扎的时候,天上飞机的轰鸣更近,而且听到了爆炸声。   是哪里被炸到了。   往外逃的人也更加哄闹。   成都之前被轰炸后的惨样大家都还记得,以至于大家都对此很害怕。   周耀华本能反应地将柳愉生压在自己身下保护起来,他还记得以前遇到轰炸的时候,看到的被炸到的人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他的心里很紧张害怕。   人也许有贵贱高低之分,但是,生命都是脆弱的,无一例外。   然后又有轰炸声响起,华阳那边有火光,是那边被炸到了,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   柳愉生被周耀华护在身下要呼不过气来,伸手推他,道,“放开,放开!”   然后又是轰炸声,周耀华根本不理会柳愉生的挣扎,将他紧紧抱住根本不放。   柳愉生张嘴就咬周耀华的肩膀肉。   冬天衣服穿得多,根本咬不痛,不过,周耀华倒是被柳愉生给惹毛了,把柳愉生往后一推,眼睛恶狠狠地瞪他。   柳愉生对上周耀华好似野兽一般的恶狠狠的眼睛,有一瞬间被吓得一愣。   周耀华骂道,“你他妈不要命是不是?”   “我要你管?”柳愉生从那一愣里回过神来,没有底气地回了一句。   “这里房子多,要是起火就遭了,不行,我们得出去。你不要和我犟,别的事情以后好说,现在不要犟。”周耀华拉着柳愉生爬起来,带着他要出巷子。   周耀华手太有劲,柳愉生的手臂被他抓着,根本无法挣脱,周耀华去找柳愉生的箱子的时候才发现箱子不见了,应该是刚才被人趁乱拿走了。   “我的箱子?”柳愉生狠狠地瞪周耀华。   “有没有重要的东西?”周耀华只要柳愉生生命安全,其他的身外之物他根本不在乎。   “我的聘书,我的怀表,我的钱,我的衣服都在里面。”柳愉生骂道,“哪个龟儿子的拿走了,现在我要去找回来。”   “那些东西都没什么,以后我补你,不要去找了,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周耀华拖着柳愉生走。   “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不着急,他妈的,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是你给我弄丢了。”柳愉生气得头上要冒火。   周耀华根本就不理睬他,拉着他往轰炸相反的方向跑。   路上不少因为空袭避难的人,情况很乱。   又有轰炸声的时候,周耀华依然护着柳愉生在自己怀里。   之前柳愉生是又气又急脑子根本没装多余的东西,此时冷静一些,周耀华这些保护他的一点一滴他自然就反应过来了。   且不说周耀华对他有龌龊的心思,这样的情意在这乱世里真的很难得。   于是冷静下来的柳愉生倒不像原来那炸毛的公鸡了,对周耀华的指示还算顺从。   第十二章 避难到峨嵋   日本连连战败,想轰炸成都重庆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天的轰炸并没有太久,而且也应该没有什么伤亡。   但周耀华还是硬是将柳愉生带到峨嵋去住去了。   柳愉生本是坚决反对的,奈何他的箱子丢了,此时不仅没钱,连衣服都没有,除了留在周耀华小公馆里的那些书还在,他算是个穷得寸步难行的人。   于是周耀华硬是要带着他去峨嵋避难,他也只能去。   峨嵋比成都还要冷,柳愉生天生畏寒,在那里根本住不惯,每天都呆在屋子里看书做学问,对周耀华不理不睬。   柳愉生再想到那日逃跑的事情,就觉得自己是傻了还是瓜了,真是丢脸地厉害。   他明明没有犯任何错,又没有偷他周耀华的东西,干嘛周耀华一追他他就跑得像是遇到狼的兔子,简直是丢人丢到家,好像他多怕周耀华一样。   被周耀华一追他就跑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被周耀华追上扑倒在地而且还把他带回来了,还把他的箱子让人顺手牵羊偷走了,真是霉运到家了。   周耀华又来找柳愉生,柳愉生端着本书依然不理他。   周耀华拖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不远,道,“愉生,我们之间闹得这么僵做什么,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柳愉生抬头瞪他,“我要回成都去。”   周耀华叹口气,嘴里却说道,“你有钱就自己回去吧!”   “他妈的,是你把我的箱子弄丢了,把我的钱丢了,没有钱你让我走回去呀!”柳愉生恨得牙痒痒。   周耀华笑了笑,“等再过一段时间,确定安全了,我们再回成都。”   “我们个屁,老子一个人回去,我还要上课。”柳愉生恨恨道。   “上次轰炸后学校都放假,哪里用你回去上课。还有,愉生,以前你都不说脏话,现在怎么总是老子儿子挂在嘴边啊!”   柳愉生以前的确是不说脏话的,但是,到日本去了几年,一天到晚郁闷,哪里能够学不会骂脏话。“你管老子。”   周耀华苦笑,道,“反正我不会让你回去,我们再住一段时间,要是可以,就在这里过春节,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柳愉生看和周耀华一直说不通,周耀华又要出门去,就道,“周耀华,你站住。”   周耀华定住脚步回头看他,柳愉生眉头皱起来,好像非常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说,“我们把话说清楚。”   周耀华眉一挑,继续坐到柳愉生旁边去,“什么话?”   “你说呢!”柳愉生板着脸,但又有些羞于出口的羞涩,以至于脸上都出现了羞红,半天才又说道,“你为啥子对我这么好,你心里怎么想我的,你是不是把我当兔儿爷看呐!告诉你,你他妈有钱,老子不稀罕,你要是敢对我怎样,我不让你断子绝孙我不姓柳。”   周耀华愕然,心想我这辈子不就只能为你断子绝孙了么?   他笑了笑,神情温柔地望着柳愉生,却并没有说话。   柳愉生被他看得瞬间脸色通红,骂道,“你看啥子!”   周耀华这才柔声说道,“你以为我为何不远万里从美利坚回来,还不是为了来找你,你说我把你当兔儿爷,为了个兔儿爷,谁拿命来碰运气看找不找得到你么?”   柳愉生被周耀华温言细语说得脸更红,“放屁!你骗哪个?我是十五六岁小姑娘?”   周耀华神色一下子黯然,道,“你就知道说狠话不相信,但你长了眼睛的吧,你长了心的吧,你看不出来吗,你感受不到吗?我对你比我母亲还来得好,那是我自找罪受,活该是吧?”   “就是活该!好好朋友不做,你对我胡思乱想,我给你说,你想打我那样的主意,那是不可能。我柳家的子孙,即使不要命,也不可能到别人跟前卖屁股!”柳愉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堪,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必须要说狠话,这样不仅是用来打消别人的打算,也是给自己助威,让自己心硬吧!他觉得他必须给自己打造一个坚硬的壳子,不然,在这乱世之中,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候,在无亲无故,无爱无留念的地方,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对自己好得无微不至的人,人很可能就会动摇的,这种感动与动摇,应该是与所谓“卖屁股”这种性关系或者追求没有任何关系的,那是人人都有的脆弱与软弱,人人都有的期盼与渴求。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太深刻的感情了。   这是人的弱点所在,每个人都有。   柳愉生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坚强的男青年,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脆弱。   所以,他的坚硬的外壳不仅是用来打消周耀华的盼头,也是来打消自己的盼头。   这种乱世,要是人不够坚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   周耀华被柳愉生的狠话说得眼有一瞬间都冒火光,想要和柳愉生一样说狠话反驳他,但最后也只得化为一声叹息,道,“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你的命我比你还看中,难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我。”   柳愉生不说话了,那日日机袭击成都,虽然没有炸到他跟前来,但是,在那种全城都逃难的时候,却是周耀华不离不弃在他身边,将他护在身下,对他嘘寒问暖,又带他逃到峨嵋来避难。   人心是肉做的,柳愉生的也是。   越是乱世,人心更冷漠,但是应该热的地方却比任何别的时代的人的都要热。   因为不知之后的命运,人们更愿意将活着的每一天都当成活着的最后一天来活,那样的感情更加真挚而且激烈。   “不要说了,做朋友可以,但是,你别把我当成戏子男 娼。”柳愉生有些无力地垂头说道。   “我没有当你是戏子男 娼……”周耀华有理说不清,那个时代,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并不奇怪,大家甚至司空见惯,但是,其实是因为其中一个男人总是被当成女人看的,而且被所有人瞧不起。周耀华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让柳愉生明白,柳愉生是他的毕生至爱,不能用任何词语来侮辱他的。他和柳愉生在一起,他会尊重他,不娶妻纳妾,两人都互相是对方的丈夫和妻子,并不存在其中一个处在下风的问题。   那时候,在成都甚至是有专门的男 娼馆,但是男 娼在所有人的意识里都是下贱的。柳愉生堂堂柳家孙少爷,怎么可能去给一个男人当相好,无论那男人待他多好,那都是不可能的。   话没说通,而且也说不通,周耀华只好从柳愉生房间里出去了。   峨嵋的雪景很漂亮,周耀华邀柳愉生去爬山赏雪,柳愉生冷得不想动,摇头拒绝。   周耀华拿了鹿皮里面带羊毛的靴子来给柳愉生,柳愉生以前穿过就再也不要穿的那件紫貂大衣也拿了来。   对柳愉生道,“你穿多点,出门不会冷。你一天到晚坐屋里,即使有烧火炉,但坐着不动才会更冷吧!”   柳愉生想骂他让他不要管自己,但是,周耀华那副殷殷切切的盼望的样子,让他没有骂出口。   毕竟,周耀华从小就是大少爷,人家愿意来伺候他,他也不能把人当泥踩,要懂得感恩,柳愉生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周耀华实在说了很多次,柳愉生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好应了,一身穿得非常暖和了,这才和周耀华出门。   第十三章 爬山   山道陡峭湿滑,并不好爬,周耀华也没想和柳愉生爬多远,也就是想柳愉生不要每天忙碌于案牍不走动而已。   柳愉生身上穿得多,没爬多远就又累又热,但他这人又不是那种容易认输的人,于是就强忍着一个劲往上爬,喘气如牛,累得头晕眼花,只觉得山路弯弯绕绕,云雾弥漫,人就要倒下去一样。   周耀华跟在柳愉生身后,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从人,从人背了水和一些干粮。   柳愉生手撑在岩石上面歇气,因为爬山发热出汗而脸颊绯红,微张着红唇喘气,头发些微黏在脸颊脸上,一双漂亮的眸子黑黑的湿湿的,周耀华看到就心跳地厉害,真想抱着他呀。   而周耀华和柳愉生的关系,虽然对外说是同学关系,但周耀华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主子对这个漂亮花旦似的同学是什么心思,跟着的两个从人看到柳愉生爬这么一段山路就累得这副样子,一边在心里唾弃他娘们一样的身体,一边又感叹这人真的比他们见的女人还漂亮。只是经常听他大声和周耀华说话,骂老子娘的毫无忌讳,就知道他平时看起来温文儒雅得不得了,但其实性子可火辣了,谁都招惹他不起。   周耀华走上前去到柳愉生身边,柔声问道,“是不是热了,把大衣脱了吧!”   柳愉生没有答他,太累了手上无力,带着皮手套半天没有解开大衣的扣子。   周耀华把手套脱了递给柳愉生拿着,然后就给柳愉生解大衣扣子。   周耀华低着头站在柳愉生面前,闻到柳愉生身上好闻的味道,又见柳愉生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眼睛,以及那纤长微颤的鸦翅般的眼睫毛,不由得心猿意马,心想自己和柳愉生用的同样的洗发香波和香胰子,怎么柳愉生身上就能够这样好闻呢。其实他还有从法兰西来的香水,以前在北平和上海时,不少女人都用,他还存着一瓶,觉得那香味定然适合柳愉生,但从来不敢拿出来送给他,不然柳愉生定然会将那瓶子扔在他脸上,而且脏话连篇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以前明明是再好不过的性子的人,怎么此时就能够变成这样的流氓脾性。   周耀华近距离体会柳愉生,那扣子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柳愉生看到跟着的那两个从人把脸转到一边去了,脸上似乎是有笑意,他这才意识到周耀华给他解个扣子这种动作做起来多暧昧,以前定然不会在乎的事,但是放在知道周耀华对他打的什么主意之后,心里就分外不舒服,赶紧一把将周耀华推开,周耀华猝不及防,路上又滑,这里路面虽然宽点,但也经不住柳愉生这样一推,下面是斜坡悬崖,他被柳愉生一推就往后滑去,而且止都止不住。   柳愉生也是一惊,周耀华的手套直接扔地上,赶紧伸手把往后滑的周耀华拉住。   周耀华比柳愉生高大太多了,路面上雪刚化不久,又有泥,太湿滑,柳愉生根本拉不住他。   两人都往悬崖边滑,柳愉生一手抓了周耀华,一手就去抓身后的石岩,但无奈那石头上无草无棱,根本没地方供他下手。   柳愉生一声惊叫,那两个从人刚才看主子和柳先生之间突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自然就躲远了点,此时情况紧急,居然赶不及救人。   柳愉生没有山上救难的经验,周耀华虽在北平长大,但比他还有些常识,紧急关头将柳愉生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趴下才阻止了继续往后滑,但也滑出了山道一部分。   两人都觉得惊险万分。   柳愉生还在喘气,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的惊怕还没有消,周耀华也是,因为刚才的惊险而心跳都不正常。   但就这样压在柳愉生身上,对着他的脸,劫后余生般的感觉让他将柳愉生抱紧了一点。   柳愉生知道被周耀华压着的样子有多么不像话,但是,他却不敢再动再推周耀华了,他生怕周耀华又要被他推到跌出山崖。   从人也从刚才的惊险提心里回过神来,赶紧过来把周耀华和柳愉生扶起来。   地上被两人滑出的痕迹非常明显,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打颤。   都这样了,便不能再爬山。   柳愉生从路边看被白雾笼罩起来的山崖,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便越觉得危险。   他身上的大衣与裤子上都是泥,周耀华身上也有。   柳愉生走在周耀华前面,低着头走路,他知道他得向周耀华道歉,但是,他此时说不出口。   一路无言,本还决定在山上吃干粮当午餐的,最后还没有到午时,大家又回去了。   柳愉生洗了澡又换了衣服,那件被弄脏的价值不菲的大衣就放在篮子里,爬山本就不能穿大衣,但他出门的时候却因为怕冷没有想这么多。   柳愉生在自己房间里擦着头发,过了一会儿,他的门被敲响了。   这栋宅子里只有一个浴盆,周耀华让柳愉生洗后自己才去洗,洗完换了衣服就过来柳愉生房间了。   柳愉生开了门,对着周耀华,他非常愧疚心虚,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点都不存了,毕竟,别人帮他解大衣扣子,他差点把人给推下了山崖要了人家的命。   刚坐下,柳愉生便道,“对不起。我当时不是要故意推你下山崖。”   周耀华道,“我知道,你不用内疚,不是没事吗?用不着一直想着这件事。”   柳愉生说不出话了,低着头不敢看周耀华。   “把你推到地上,你有没有摔到,受伤没有?”周耀华望着柳愉生,问道。   柳愉生摇摇头,“衣服穿得多,没有事。”   “那就好!”周耀华道。   柳愉生目光望到了那件紫貂毛大衣,说道,“大衣上是泥,怕是不能穿了。”   周耀华也回头看了看那件大衣,又回过头来望着柳愉生,“拿去让人收拾,若是不能穿就算了,一件衣服而已,以后有合适的貂毛再做吧!”   若是以前周耀华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柳愉生定然又生气说他当自己是女人了,但此时他并没有生气发火,反而还觉得周耀华这人的确不错。他刚才差点把人推下山崖要了他的命,但人家居然还没有对他心存芥蒂,反而还是如以前一样待他,以至于柳愉生此时觉得自己对着周耀华说什么都没有了底气,毕竟是欠了人家一条人命来的。   因为爬山事件,两人之间关系起了点微妙的变化,柳愉生再不像原来那样咄咄逼人像只炸毛的公鸡了,愿意和周耀华平心静气说话。而且,对于周耀华有时候的暧昧动作,他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反感到打人推人之类。   第十四章 春节   在峨眉山上,周耀华差点摔下山崖,而在柳愉生也差点跟着滑下山的时候柳愉生依然没有放手,当时情况紧急,柳愉生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一直把周耀华抓着仅仅是他的本能活动而已,不过,这也让周耀华感动万分了,他把这当成是在生死关头时柳愉生对他的不离不弃。   峨嵋毕竟还是冷清了些。   在成都平静了一段时间没有遇到空袭后,周耀华便决定回成都去了。   柳愉生回到成都后就要出去找房子,但是他的贵重物品与钱财都被周耀华给他弄丢了,算是身无分文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搬出去住。   到了年底,家家都是花钱的时候,柳愉生虽想去找学校里的朋友借钱过了这段时间,但无奈走到人家家里去了,看人家闺女儿子还有老婆连新衣都没有缝,便实在说不出借钱的话来。   写了几篇文章给杂志社,虽然发表了但稿费却一直没有给他,他也实在放不下书生架子去杂志社讨债。   人真正没有钱没有路子的时候,柳愉生的气节倒被压在心底表现不出来了。   他只好赖在周耀华的小公馆里住着。   周耀华怕他反感,回成都后应酬事务也多,便没有时时刻刻打扰柳愉生,柳愉生乐得自在,忙着做他的学问,每日好吃好喝,周耀华让了裁缝来给他量体裁新衣,他也没有拒绝。   除夕之夜,詹姆斯也留在周耀华的公馆里过,詹姆斯不明白周耀华和柳愉生之间的别扭,一定要给两人拍照。   周耀华穿着灰色的西服,柳愉生穿黑色绸制长衫,两人坐在沙发上,詹姆斯的相机将两人此时此刻摄在了里面,周耀华是高兴的,脸上有笑容,眼睛些微向柳愉生身上看着,柳愉生脸上神色淡然,无喜无悲的样子,清俊雅致的脸庞,照片里刻下了他二十六岁时候的美好。   这张照片在之后的很多年都是摆在两人房间里,带着那时候的别扭却又温柔的美好。   柳愉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过这样的除夕了,周耀华斟了酒给他,他的酒量不小,但不能和周耀华与詹姆斯比。   詹姆斯一直在和周耀华用英语讲中国过年的习俗,他滔滔不绝,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没想到他却对中国的习俗很了解,只是,某些观点不免错得离谱,带着偏见,周耀华便一直在纠正。   这两人说得起劲,柳愉生乐得自己一个人多吃菜喝酒,是30年的茅台,柳愉生好久没有喝过这样好的酒了,不免喝得多,之后就有些醉了,脑子晕晕乎乎的。   詹姆斯吃完饭带着助手还要去一些地方拍摄成都的除夕夜和他联系的一些大地主大家庭里的年夜饭。   詹姆斯和助手匆匆忙忙走了,柳愉生在饭桌上撑着脑袋,周耀华送詹姆斯出门回来,柳愉生还是那个姿势撑着头坐在饭桌边。   “愉生!”周耀华喊了柳愉生一声。   柳愉生抬起眼来看他,因为酒喝得多,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带着红丝,嘴唇也比平时来得红润,那样抬眼看周耀华的样子,可说是风情万种,周耀华一瞬间都被他电得背脊一颤,全身一酥。   “你是不是醉了?”周耀华小心地问道。   柳愉生摇摇头,他喝醉了就不喜欢说话,在周耀华的注视下慢吞吞站起来,还没有迈出一步就差点被椅子给绊倒。   周耀华赶紧过去把他扶着。   若是柳愉生没醉,定然马上就拒绝他让他不要碰他,但这次是柳愉生醉了,他居然温顺地由着周耀华扶着他,而且还因为头晕得厉害看什么东西都在晃而靠在周耀华身上。   “你要做什么?”周耀华扶着柳愉生走,问他要去哪里。   柳愉生摇摇头,但那步伐却是往客厅里的沙发迈的。   “要不先去睡一会儿?”周耀华探询道。   柳愉生回头看了看他,已经走到了沙发边上,他就把周耀华一把推开,自己慢慢软在沙发上坐了,他也不说话,也不闹,就那样歪在沙发上,眼睛也没有闭上,就那样,眸子里盈着红红的水意望着窗户。   周耀华只得由着他,让下人去拿了毯子来,给柳愉生盖上后,他就坐到了钢琴前面去。   《献给爱丽丝》的旋律在房间里响起。   钢琴声温柔而亲切之后渐渐明朗而欢快起来,柳愉生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看弹钢琴的周耀华,恍惚里回到了他还年少的时候,那时候在川大读书,周耀华带着他去华西坝上,在那里有琴房,那是夏日的黄昏,周耀华也是弹的这一首。   当时柳愉生很喜欢,还曾让周耀华也教他弹钢琴,也许是与天赋有关,柳愉生学了好几天依然没见长进,最后只好无奈放弃了。   随着乐曲在优美温柔的气氛里结束,柳愉生目光恍惚里带着暖暖的缱绻情意,直直地把周耀华望着,那样的神情,仿佛是一个温柔的女子看着自己的夫婿。   周耀华迷失在了柳愉生的目光里,几乎是无意识地来到柳愉生的身边。   周耀华刚将手抚在柳愉生的脸上,柳愉生便突然痛苦地捂住了嘴。   幸亏周耀华眼疾手快拿过果盘来,柳愉生才没有吐到沙发和地毯上。   柳愉生虽然不愿意,最后还是被周耀华强行弄上楼睡觉去了。   到新年的鞭炮声响起,柳愉生被吵醒,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望着窗户,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音。   又过去一年了。   柳愉生在心底感叹道。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柳愉生愣了一下,才答道,“进来。”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而且被淹没在一片鞭炮声里。   柳愉生只好爬起来,头还很痛,喉咙很不舒服,脚软手软,披了衣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面带笑容的周耀华。   “新年好!”周耀华对柳愉生说道。   周耀华的话让头痛的柳愉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神里还带着茫然,好一会儿才接道,“新年好!拜年了!”   周耀华笑着说,“多穿点衣服出去放鞭炮,你去吗?”   柳愉生从小就是个喜静的性子,家里别的兄弟姐妹都喜欢放鞭炮,不过,他不喜欢,总是站得远远地看着。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放。”   “那看他们放吧!”周耀华道。   柳愉生本想拒绝,但想到新年第一天不要给人晦气,便应了。   回房把衣服穿好,又披了大衣,这才下楼去。   周耀华这公馆里请的下人好几个都回家去了,只剩了三四个还在。   周耀华亲自在洋房门前挂了鞭炮,手上的长棍子燃着火,他要点又回头来看柳愉生,柳愉生站在那里没有动,他过来拉着柳愉生,柳愉生刚醒来头还没有彻底清醒,就由着周耀华把那点火棍放他手里,然后拉着他过去点燃了鞭炮。   鞭炮一响,柳愉生才被炸醒一样脑子清楚了,赶紧往回跑,周耀华笑着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因为这事,连下人都笑柳先生怕放鞭炮。   柳愉生瞪着周耀华气闷了好长时间。   但之后想起来,却又觉得这次的新年挺好的。   放鞭炮也没有他想的那样让人害怕。   第十五章 弟弟   繁忙的新年过后,柳愉生又拿到了学校的聘书,他教学生动风趣,加上是年轻长相好的男老师,还是留洋归国,很受同学特别是女同学的欢迎,他拿不到聘书才是让人惊讶的事。   他想着等有钱了就从周耀华家里搬出去。   一日得闲,周耀华约柳愉生一起去看电影。   柳愉生说外面太阳正好,他要出去坐茶馆,不去看电影。   周耀华说那自己也和他一起坐茶馆,柳愉生皱眉瞥了他一眼,道,“我是去茶馆里看书,不是去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周耀华道,“我也去看书。”   柳愉生无奈,只好由着他了。   因为太阳实在好,柳愉生不要坐车,周耀华便和他一起一路走到锦江北岸的“江上村”去的。   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游廊里的茶座了,而柳愉生也乐得坐露天座位,两人坐在江边,要了茶,柳愉生眯着眼打了会儿瞌睡,然后就翻起书来,对对面的周耀华并不怎么理睬。   要说周耀华是他的朋友吧,但人家却对他有那种龌龊的心思,要说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呢?   周耀华并没有对他做过特别失礼的事情,而且待自己倒是情深意切的,并且把这种情深意切当成是友谊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奇怪。那自己就不该总是对他神经紧张,将他当成罪犯。   柳愉生对周耀华的感情反正就是无比复杂。   因为这几年来一直是一个人,突然和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住了几个月,即使对对方反感,也是会产生好的感情的。   周耀华身上此时有柳愉生的感情寄托这不好说,但周耀华让柳愉生留念了,这确实是事实。   周耀华坐在柳愉生对面,全神贯注看一本小说,在柳愉生盯着他看了一阵后,他都没有抬起头来,柳愉生觉得自己像只刺猬一样总是想扎一扎周耀华是不对的,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自己也认真看书。   过了一阵,就有认识周耀华的人过来向周耀华打招呼,柳愉生对于周耀华的交际能力颇为惊奇,这人怎么走哪里都是朋友一大帮子呢。   周耀华和朋友离开的时候,柳愉生心里感觉怪怪的,一边想周耀华不是巴巴地要来和自己一起看书吗,怎么没看一会儿就被狐朋狗友给拉走了,一边又想他走就走吧,巴不得他走。   等天色渐晚了,柳愉生才起身准备回去。   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柳愉生回头,叫他的人他并不认识,对方走近了,柳愉生才发现居然是他多年不见的堂弟柳余绍。   两人又到茶馆隔间里去坐了,以免被江风吹感冒。   “余绍,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柳愉生看着堂弟,关怀地问道。   柳余绍是他二叔的二儿子,比柳愉生约莫小三个月,他从小就不太讨老太爷的喜欢,又因为他家父亲在外面和戏子厮混,而且还和戏子谈情说爱,他们这一房就更不受老太爷喜欢了。   柳余绍和柳愉生年纪相当,作为堂兄弟,经常在一起玩耍,关系自然比别的堂兄弟之间亲近些,当年柳愉生从老太爷那里得来什么好的玩意儿都是愿意和这个堂弟分享的。   不过,柳愉生觉得自己和柳余绍关系好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毕竟,那个年龄的孩子是什么东西都要争的年龄,柳愉生就因为父母双亡,而且长得比其他兄弟乖巧一些就在老太爷跟前被亲自抚养,受老太爷的喜欢,比其他兄弟有更好的待遇。兄弟们不在柳愉生面前说难听的话,但背地里谁喜欢柳愉生呢?   柳愉生去日本,老太爷病重之后,老太爷是交代了按房分遗产,照这样说柳愉生应该分很大一部分,而且因为他无父无母无亲兄弟,那么便是他一个人独占这一部分,那这些遗产便可以供他一辈子都过大少爷的日子了,这自然是老太爷偏心他。   不过,老太爷一死,大家根本没有按照老太爷的遗嘱来办,直接把柳愉生的那部分大家分了,哪里不是欺负柳愉生身在外地且孤身一人书生柔弱呢。   柳余绍因为他父亲的事情闹得家里不合,母亲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父亲不着家,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柳愉生猜测他是跟着几个革命同志跑了,去干革命去了。   他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老太爷最讨厌家里子孙去搞革命,之后就对二房上的人更加不待见,就此,柳愉生自然就被二房的人更加不喜欢了。   柳愉生十八九岁的时候,柳余绍曾找过他,证实了柳余绍去搞革命的这件事,柳余绍从柳愉生那里要了些钱之后就又消失了,这还是自从那次见面后的再一次见面。   这中间隔了多少年没见,大家都早就长变了样了。   毕竟是一家人,柳余绍和柳愉生的面目上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柳愉生五官的每个部位都生得精细漂亮,带着一股文气,不管是乍一眼看去,还是盯着仔细看,都非常好看,且让人产生好感的那种类型。   但乍一眼看柳余绍,就会觉得这人的面目带着点势利与凶恶,仔细打量这人,就会觉得他的鼻梁不够高,嘴唇太厚,眼睛也不够清,额头也太宽了……   柳愉生看着眼前的堂弟,看他胡子也没有剃,被晒得有些黑,眼睛被掩在眼镜后面,头发过长,就有种他过得不好的感觉,自然就心生了怜惜感情。   “革命尚未成功,我辈哪里能贪图享乐。”对于柳愉生关怀的问候,柳余绍的回答很官方。   不过,他那认真而坚定的话语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话有多做作,即使他的面目给人颓丧的感觉,但也因为这话反而带上了气势和明朗。   柳愉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堂弟对革命的这股热情,但他也并不反对堂弟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去实现他的志向和理想,反而他是支持的。   “你之后有回过家吗?二爸他们怎么样?”柳愉生给柳余绍又斟了茶,软语问道。   柳余绍摇了摇头,道,“家里那个样子如何回去,倒是打听了一下,说父亲又去找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还跟着跑到武汉去了,我妈死活要去找父亲回来,我哥只好也带着我妈去了武汉,他们现在就在武汉住着呢,我哥娶了警察局局长的女儿,也在政府做事。”   “哦,大家还好就好了。”柳愉生道,又问柳余绍,“你这些年还好吧,结婚没有?”   柳余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柳愉生,“结过,不过她在任务中牺牲了,就再也没有续娶了。”   看到柳余绍突然悲伤沉默,柳愉生也能够感受到他的伤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悲伤了。”   柳余绍没有回答,端着茶有些出神,应该是在回忆他曾经的爱情和妻子吧。   第十六章 谈话   “你现在住哪里的?”柳愉生问道。   柳余绍抬起头来,“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暂时住在辉煌宾馆里的。”   “辉煌宾馆在哪里?没有听说过呢。”柳愉生想了想自己知晓的大宾馆,想不起有这么个宾馆。   柳余绍道,“在纱帽街那边,不是什么大地方。”   看时间不早,柳愉生邀柳余绍一起去馆子里吃饭,边吃边聊。   柳余绍点头说行。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正好遇到周耀华家里的下人,叫做阿严。   看到柳愉生出来,阿严赶紧迎上去,将手里的黑色大衣递给柳愉生,道,“柳先生,太阳下了太冷,给你拿了大衣来。”   柳愉生从他手里不情不愿接了大衣,心里别扭又有些感念周耀华总是如此细心,面对弟弟的好奇打量,而且弟弟穿着西服长裤,但也没有多暖和的样子,他就将大衣递给了柳余绍,道,“余绍,你冷不冷,要不披了大衣。”   柳余绍没有接,道,“我身体好,四哥,你还是自己穿吧!”柳愉生在家里这一辈里是排行老四的。   柳愉生看弟弟不穿,自己也不好穿上,只把衣服挎在了手臂上。   阿严又说道,“柳先生,车子在外面等,这位先生是您的弟弟,也一起回去吗?”   阿严看柳余绍看起来比柳愉生老不少,居然是弟弟,想家里主子对柳先生那般好,对这柳先生的弟弟自然也会乐于招待的。   “不麻烦了,我和余绍出去吃饭说些私房话,你们自己回去吧。”柳愉生说着,就带着柳余绍往茶馆外面走。   阿严跟着走了一段,劝柳愉生带柳余绍回公馆去,不过,柳愉生根本不听,而且,他越说就越让柳愉生反感,而且想到周耀华对自己的心思,柳余绍家里为什么会那么糟糕也都是因为一个兔儿爷给惹的,他怕柳余绍看出自己的处境,就更对回周耀华那里反感了。   接不到柳愉生,阿严跟着柳愉生他们走了一段路,看他们进了锦江边上一家小馆子,就赶紧叫车夫在外面等着兼顾看住柳愉生,自己回去报告周耀华去了。   这不是什么好南馆,一般小餐馆而已。   和弟弟多年不见突然相遇,本应该在好的馆子里相请才对,但无奈他实在囊中羞涩,摸摸口袋里剩的钱,也只够在这种小馆子里吃,而且还不敢点太多菜。   坐下后,柳愉生便道这家馆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东西做得颇好,一些大的馆子也没有这家的好,特别是鱼,这一家的非常不错,很鲜美,点了水煮鱼,还点了鱼头汤,又加了几个小菜,柳愉生算了价钱,觉得不至于赊账,松了口气。   柳愉生虽然经常在心里嗤笑别人好面子虚荣,但他其实也免不了要为自己撑面子。他学校里就有老师即使吃青菜也要省钱买舶来品的好发油,当时柳愉生就在心里嘲笑了那老师颇长时间,但现在,他为了在弟弟面前撑一下面子,请人吃这种小馆子,于是只能不断唠叨这家的菜多好吃,来缓解一下自己请不起大地方的尴尬。   等上菜的时候,柳余绍问柳愉生道,“四哥过得怎么样,看来还不错。是在做生意么?”   柳余绍是知道柳愉生没有拿到遗产的,但看此时柳愉生身上穿的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做工精细,那种盘扣和刺绣也定然不是一般店子里能够提供的,刚才喝茶老板说不用付茶钱,是府上付清了的,出门有下人等着,有车来接,送来的大衣也不是一般东西,是洋货。   而且,他认识原来和柳愉生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挺有名的姓周的一个商人,据说家里很有背景,至少在成都,上面的军阀也得买他的账。   如此看来,柳余绍只得推断柳愉生也在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挺火挺大的,那么,也就该很有钱了。   柳愉生摇了摇头,“我哪里会做生意。我在XX中学教书,教算学,过几天也就开学了,我就要去上课了。”   柳余绍有些吃惊,“那四哥怎么会和那位周先生在一起?”   毕竟是物以类聚的,而且越有钱越势利,狗眼看人低,柳余绍不认为柳愉生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够和姓周的那样的大商人扯上关系。   柳愉生很诧异,难道周耀华还坐自己身边的时候柳余绍就看到自己了,而要等到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才来打招呼么。   想到柳余绍是搞革命的,想他谨慎一些也是应当,便也没有生气,问道,“你认识周耀华?”   “很有名的人物,我见过一次,没有机会结交。”柳余绍道。   “哦,”柳愉生点了一下头,“我和他大学同学,上次飞机来炸成都,我的箱子被他给弄掉了,丢了钱财和重要东西,现在借住在他家里的,等我上课了,我就要搬出来租房子住。”   “是这样子?”柳余绍似乎不太相信。   柳愉生当然也能够理解他的怀疑,在这个世道上,同学情谊算什么,仅仅是同学,谁会那样照顾自己。   “他是有钱人,我一个教书先生,除此,还能如何和他那种人有关系。”柳愉生话语里带上了些微调侃,像是在嘲笑一样,柳余绍便也不再说这方面的话题了。   上了菜,柳愉生一直给柳余绍劝菜。   虽然柳愉生一直想知道柳余绍的革命搞得怎么样了,他在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大危险之类,但想到上次见面时候问了这方面的问题,柳余绍不仅没有回答,还没给他好脸色看,说革命机密不得泄露,所以这次柳愉生便学乖了不问了。   不过看柳余绍现在的样子,想来过得也不太好。   想到以前还住在柳家大公馆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太光鲜,但大家都过得很不错的。   祖父死了,家散了,一切都变了。   柳愉生感叹着,神情些微落寂。   第十七章 难处   柳愉生和柳余绍将晚饭吃完,柳愉生说要去看看柳余绍的住处,兄弟俩离别太久,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他希望去柳余绍的住处和柳余绍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柳余绍应了,付账后两人就从餐馆里出来。   柳愉生出了餐馆,发现周耀华家的黄包车和车夫居然在外面等他,惊诧之余既有认为周耀华派人看着他的愤怒也有对周耀华派人接他的感动。   无论和周耀华之间是怎样的别扭情形,黄包车车夫是无辜的,柳愉生走上前去,那车夫赶紧对他躬身打招呼。   柳愉生问道,“老六,你是一直在外面等我?”   那车夫并不知道柳愉生和周耀华之间的事情,又非常崇拜知识分子,一直把柳愉生当成周家的贵客和留洋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敬重崇拜着对待,江边风不小,又天色已晚,寒气上来,他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笑着回答,“怕先生回去的时候路远,走得累,这边车又不好找,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了。”   面对这样朴实真诚的人,柳愉生心里那点对周耀华的怒气也散了,拿了钱出来递给车夫,说道,“我要去我弟弟的住处,我们准备一路走过去,不用坐车,你那点钱去吃晚饭喝完热汤。”   车夫不接柳愉生的钱,而且说道,“你们刚才吃的时候我就在小摊上吃了两碗抄手了,现在要我吃我也吃不下。你们要走路过去,我就跟你们后面吧,说不定你们走累了就愿意坐一下车。”   柳愉生又劝了好几次,对方执意要跟着。   柳愉生最后便只好让他跟着,和柳余绍回柳余绍的住处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也并不觉得有多冷。   柳余绍问起柳愉生的出国经历,柳愉生挑了一些讲了,出国留学于他是增长了眼界,但那些在国外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柳余绍也简单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辗转了大半个中国,日子也很辛苦,且一直还有生命安全之忧,不过,他觉得为了理想这些都算不得苦,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更苦的人,他要来解救这些人脱离苦难。   上一次柳愉生和柳余绍见面的时候,柳余绍也是这般地革命热情激昂,但是,经历了七八年的事情后,柳余绍依然能够保持这种为国为民的革命热情,却又和以前的那种盲目不太一样了,他的经历让他比以前沉着冷静。   柳愉生此时才非常确定,他的这位堂弟是真的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而不是以前的被别人煽动的为了一种虚妄的“革命理想”。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柳余绍下榻的宾馆。   看到这个“辉煌宾馆”,柳愉生才明白为何自己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宾馆的大名。这个宾馆实在太不怎么样了。   房间在背阴面,成都本就少太阳,背阴面的房间潮气就更重,刚进屋就是湿冷迎面而来。   柳余绍并不以自己住所的湿冷狭小而窘迫,他道,“现在组织资金不充裕,住这种地方已经不错了。”   柳愉生从他这话里知道柳余绍这次回成都来应该是来公干做事的,但做什么事情柳愉生又觉得自己不好问。而且他自己也没有钱,并且寄人篱下,他也不好说自己出钱让柳余绍住到更好的地方去,当然,他也不好意思将柳余绍带回周耀华的房子里去。   两人又说了些话,柳余绍说起了自己死去的妻子,这个话题非常沉重,柳愉生沉默着听他低沉的声音叙述那些他的美好和伤心的日子。   时逢乱世,爱情是美好的,但是,那种美好却太脆弱了,转瞬即逝。   在这乱世颠沛流离,和人生离是经常的事,但是,死别比生离更加凄苦难过。   柳余绍说起他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他母亲那里,由他母亲抚养着,这样,他说为了革命事业牺牲,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愉生一直沉默着。   他为何至今都没有和人谈过恋爱,也没有打算过要成亲。   和人相爱是美好的,但是,当这种美好被打破的时候,那种痛苦便会更加让人痛苦。   他宁愿浑浑噩噩过此一生,也不愿意去承受那种生死别离的痛苦。   他知道,他自己的心其实很冷情,但是,却是那种只要一动情便会倾覆他的所有的那种决绝与在所不惜。于是,他也最容易受伤害,最容易痛苦,所以,他宁愿不要那种美好,也不愿意来承受那种得到后的失去的痛苦。   柳余绍说他这次来成都是有重要事情要做,不过,现在缺钱,他询问柳余绍有没有认识愿意支持□革命的富商。   柳愉生以前也被人要把他拉向□的怀抱,但因为柳愉生冷淡的性子,最后作罢了。   这些年,柳愉生看国民党和□的那些事情,当然,□更贴近民心,但是,陈独秀曾经身为□一代领袖和奠基人,最后晚景凄凉,常无米下锅,他的境遇如此,也实在让人心凉。   柳愉生只愿做自己的小知识分子教书先生,别的事情根本不愿意去干。   但柳余绍这样提起,他也不能一口拒绝。   “革命是所有人的革命,为了中国解放,每个人都应当出钱出力。”上次柳余绍来找柳愉生要钱的时候情绪激昂,还把柳愉生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次就没有再说这样的话了,而是委婉出口。   柳愉生说自己去帮他想想办法。   他离开柳余绍的宾馆的时候,还把身上的大衣留在了那里,说是拿去典当了换点钱。   柳余绍并没有拒绝手下那件大衣。   这不由得让柳愉生心中更加酸楚。   谁能想到当年的柳家子孙今天都到这种地步了呢。   那件大衣是能值不少钱的,是周耀华给柳愉生,柳愉生自然知道将周耀华的衣服给弟弟拿去典当不好,但是,看到弟弟那番模样,一件衣服,他觉得宁愿欠周耀华的人情。   柳余绍送了柳愉生出了宾馆,老六在背风处等柳愉生,看他出来,就赶紧拉了车过去接他。   柳愉生让柳余绍等他消息,就上了车回去了。   第十八章 帮忙   柳愉生回到周耀华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周耀华还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书,看到他回来,身上没有穿大衣,嘴唇冻得紫红,就皱了眉,想要说他两句,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只对过来给他添茶的陈妈道,“给柳先生煮碗醪糟蛋祛寒吧!”   柳愉生以往的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和周耀华点头打个招呼就上楼去,这次因为弟弟的事情不得走到周耀华面前去,他打了个招呼,问候道,“你还在看书?”说着,就在周耀华旁边的沙发上坐了,又对陈妈道,“不用麻烦了,不用去煮。”   周耀华把手里的书放下,好几年没有好好看书了,他坐在这里为了静心而在看《史记》,没想到就看得脑仁疼眼睛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抬头对柳愉生道,“你冷成这样,喝醪糟有好处。”然后执意让陈妈去煮。   柳愉生平时就是在这一点上和周耀华不对盘,想他也是二十六岁的大男青年了,周耀华凭什么就要把他管着,好像是他的什么人一样。   柳愉生性格算豁达,周耀华对他的那种龌龊心思在周耀华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时,他是可以视而不见的,但是,周耀华总是这样把他当成他媳妇儿一般地管着对待着,这无论如何都让柳愉生觉得憋屈。   在和周耀华相处这么久之后,他对周耀华的感觉的确是憋屈,以前还有过厌恶,这么久,厌恶的保质期早过了,他也对周耀华厌恶不起来了。   周耀华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杯子递给柳愉生,“你先暖暖手,暖暖胃。”   扭扭捏捏不是柳愉生对待相熟之人的性格,周耀华把杯子递给他他就接了,看周耀华又在揉太阳穴,也不由得关心道,“是不是头痛,要不要看大夫?”   柳愉生的关心让周耀华有些受宠若惊,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带着感动地望着他,道,“还好,不是生病头痛。”   柳愉生被周耀华看得不自在,“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生意上的问题,太忧心了?”   虽然是看书看得头痛,但周耀华此时可不会承认,说道,“最近是有些事情忧心,一直没有睡个好觉,经常一大早就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柳愉生看周耀华那皱起来的眉,好像满脸疲惫的样子,不由得也忧心他,毕竟还是好友,看好友如此,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于是语气万分恳切,“你还是想开些,做生意赚钱有亏有赢,人生在世也不能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了,身体是第一的,别的能放的还是放下,这样精神放松,估计只有睡不醒没有睡不着的了。”   柳愉生做老师的,此时一番说教,听得周耀华心中暖暖的,不过,他那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而是苦笑着说道,“你说得对,只是若是每个人都如此能想开,这世界也就天下太平。”   柳愉生便也只好不说话了,毕竟,周耀华说的也对。   一会儿陈妈就端了醪糟蛋来,柳愉生虽不想吃但也只能接到手里。   看很大一碗,便问周耀华道,“你吃一些吧,太大一碗了。”   周耀华盯着柳愉生看,点了头。   陈妈又去拿了一个碗和调羹来,柳愉生便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给他舀了两个,又舀了醪糟汤过去。   柳愉生慢慢吃着醪糟,身体暖洋洋的,周耀华的关心总是无处不在,只要拥有感恩之心的人都会感动,柳愉生自认为自己也不是白眼狼,于是,他才无法讨厌周耀华,但是,他也无法接受周耀华对他的感情。   吃了醪糟,柳愉生对周耀华说道,“周大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你能不能来一下我的房间。”   周耀华几乎是受宠若惊,柳愉生一直以来都对他冷淡加戒备,没想到这种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柳愉生想通了吗?   周耀华赶紧答应了,马上站起身,跟着柳愉生一起上楼去。   开了房间的灯,柳愉生给周耀华端了椅子放在他书桌边不远,然后自己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   周耀华进来就把门关上了,房间里下午晚上都没有人气,挺冷的,周耀华便问道,“你要不要披件衣服,不要冷生病了。”   柳愉生就去衣柜里找了件毛衣和一件大衣出来,想周耀华刚才还在头痛,便自然地将那大衣递给了他,自己在肩膀上披了件毛衣,“你也冷,把大衣披上吧!”   突然之间遇到如此待遇,周耀华简直要以为这是假的。   又坐下后,柳愉生道,“我下午遇到家里堂弟了,他生活不太好,我把你让阿严带来给我的那件大衣给他,让他去典当去了。”   周耀华并没有大反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他心里挺高兴的,柳愉生这样做其实是打心眼里认为和周耀华之间没有距离了,不需要分得太清楚吧!   “让他来这里住也是可以的……”周耀华还没有说完,柳愉生便打断了他,道,“他不会来的,算了。”柳余绍是地下党,估计不会愿意来这里,而且,柳愉生心底其实也有些担心周耀华,他的弟弟如何,他作为哥哥虽然总是关心担心的,但是,他弟弟的那些不好的性子,他其实也明白一些,他害怕柳余绍利用周耀华,会害了周耀华,毕竟,现在抗日战争胜利在即,那内斗想必就会更加激烈起来了,在成都,是国民党的统治,地下党人都不安全。   柳愉生的拒绝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柳愉生才说道,“周大哥,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周耀华很惊讶地抬起头来。这还是柳愉生第一次主动要他帮忙。   “什么事情,我能帮一定帮。”周耀华也没有把话说死,柳愉生的事情,他当然是放在第一位的,但柳愉生是在见了他弟弟之后,然后回来人就突然之间对他和蔼亲近了起来,然后来叫他帮忙,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与柳愉生的弟弟有关。   第十九章 流氓约定   “我弟弟是地下党人,他让我帮忙联系有没有商人愿意资助革命。”柳愉生语气平静,神色诚恳。   他弟弟的身份应该是极为机密的事情,但是,他却想也没想就告诉了周耀华,可见,他其实已经将周耀华当成最信任的人了。   周耀华明白这个道理,想了一下才说道,“那你是想我出资,还是想我帮你联系别的有这方面倾向和意愿的进步爱国商人。”   柳愉生低下头,道,“这是一件难事,我知道。不过,我和商界的人实在不熟,可以说不认识,就你,我才熟悉一些。我知道这是危险的事情,但我除了你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他现在想想他弟弟当时的话,柳余绍也许就是看他和周耀华关系好,然后就应该是打的周耀华的主意,想来,要是他和周耀华关系不好,他弟弟定然不会提出那个要求来让他帮忙的。   虽然知道入了柳余绍的套子,但是,既然答应了,就还是应该帮忙,更何况,柳余绍也不容易,他要做的理想和革命都不容易。   柳愉生因为从小就没受过苦,从日本回来之后接触的也是上层人士,在他眼里,国民党才是中国的正统统治者,而且那时候国民党显然力量比□强大,他支持弟弟的理想和革命,却并不是看好的,而且,他也没有要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觉悟,他完全是个无党派人士。   他找周耀华帮忙,也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革命理想,完全是帮助弟弟的意思。   周耀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看到柳愉生有些疲惫地侧靠在书桌边,便伸手握住了柳愉生放在书桌上的手。   柳愉生被惊得一颤,但手被周耀华握紧了并不能抽出来。   周耀华盯着他的眼睛,道,“为了你,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只是,我不想涉险,也不想你涉险。”   柳愉生蹙着眉毛看着周耀华,对于周耀华那肉麻兮兮的话,他此时倒没有觉得肉麻,其中的危险他自然明白,有很多后台很硬的人,因为和□有联系就被抓进牢里去了,而且没有被放出来的,周耀华说的话只是情真意切而已。   柳愉生低着头把自己被周耀华握在手里的手抽了出来,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不考虑你的处境提出如此要求。”   周耀华看柳愉生突然变得冷淡的神情,道,“我不是拒绝你,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不想你去涉及,你不要再和你弟弟太多联系了。”   柳愉生被周耀华的话震惊了,“他是我的弟弟!”   周耀华抿紧了唇,脸上神情严肃而且威势感十足,“是你弟弟也不行。”   柳愉生望着他不说话了,但那冷漠的眼神足以表达他此时的所有思想。   周耀华叹口气,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以至于无法安睡……”柳愉生皱着眉头看他,周耀华依然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想着上课之后就搬出去住,欠我的东西也都还给我,然后你和我就不再联系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柳愉生的确是这样想的,他的眼里也显出这种意思来。   周耀华苦笑了一下,“既然你这样想的,那你现在为何又来求我帮你这样的忙。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帮了你这样的忙,你以后就再也还不清我的人情了。”   柳愉生将头转到了另一边,望着窗户,紧闭的玻璃窗户外面是漆黑的夜空,还有风吹过的低泣般的呜呜的声音,外面是冰冷的寒夜,房间里也并不暖和,但柳愉生却并不觉得自己身体很冷,对于周耀华的话,他的心里也并不排斥。   “我知道。”柳愉生望着窗户声音幽幽的。   “你知道还如此,是说你其实愿意和我有扯不清的人情关系吗?你不是一直都排斥我的,厌恶我,觉得我这个人龌龊,一直想避开我,离得越远越好吗?”柳愉生已经在强弩之末了,但周耀华并不放过他,话语咄咄逼人。   柳愉生回头盯着周耀华,眉头蹙了起来,“我哪里说过厌恶你,你龌龊了。都是你自己的臆想,你怎么能够如此断言别人的想法呢?”   “那你敢保证你没有这么想?”周耀华毫不客气地同样盯着他,追问。   “我没有这么想,要是这么想,我即使没有钱也早搬走了,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柳愉生被周耀华逼得焦躁且急切地出口。   周耀华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黑黑深深的眸子像是无垠而莫测的夜空,但是,又像是柔和的春水,柳愉生被他注视地心里怪怪的。   周耀华说道,“我想,你也许是想错了一件事,我一直想向你解释,但是总是找不到机会,既然你都愿意提出那要的要求让我帮你,那么,我把这些话说出来,你也不应该拒绝听。”   周耀华严肃而直接的话语让柳愉生紧张起来,同样一脸严肃地面对着周耀华,那种聚精会神又紧张莫名的样子,好像他对着的不是周耀华,而是一道艰深的数学难题。   “你说吧!”柳愉生说道。   周耀华望着柳愉生,目光坚定而执着,“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有意了,”周耀华才说第一句,柳愉生就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相信,周耀华苦笑了一下,“谁让你那时候穿旗袍呢,站在台上,下面哪个男同学心里不是在想你怎么能那么漂亮。”   “放屁!你把我当女人?”柳愉生听周耀华那样说就生气了。   周耀华盯着他,“你还骂人,要不是你穿成那样,我至于这么多年就一直只喜欢你想着你么?你算算,都多少年了,十年了,我十年就只看上你一个人而已。”   “那你想看上多少个?三妻四妾还一大堆姨娘?”柳愉生骂道,刚骂完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自己这么说不是像吃醋的小情人么?   柳愉生的脸马上红了,周耀华看他这个样子,笑着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是心里只有你么?”   柳愉生羞愤地眼都红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个无赖了,能不能说些正经的话。”   “我把心里话说给你听,还不叫做正经话了么?”周耀华望着柳愉生说道,声音温柔而满含深情。   “我是让你不要给我说这些。什么情情爱爱,心里有我,难道不是你在打我身体的主意,那些话都是放屁,你那点心思难道我不知道吗?”柳愉生大红着脸厉声反驳,仿佛必须这样才能阻止自己的心因为周耀华的这些话而期待欣喜。   “你哪里知道,那你说我是什么心思,你若是知道我的心思,你何至于如此待我。你以前不是说过,要是有一个人爱你至深,一直等你,你会以身相许的。”周耀华说得又委屈又伤心,柳愉生皱起了眉头,“那是玩笑话,哪里能当真?”   “那你是把我对你的心,我一直喜欢了你十年,爱你至深,这些,你都是当成一个玩笑的吗?你说我是打你身子的主意,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就应该希望和他多多接触,关系亲密一些么,我这些日子以来,难道有做什么对不起你,让你难堪的事情了。好,你说我是打你身子的主意,那我愿意等你喜欢我,除非你接受我,不然,我绝不对你做出超出朋友之情的事情,但是,你要给我机会,让我能够让你明白我的心思,让你能够对我也有不一样的感情。”   周耀华的话让柳愉生惊住了,“哪里能够这样。你这样完全是个土匪样子。”   “这样也是土匪了吗?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满意了。”周耀华激动又伤心地望着柳愉生。   柳愉生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柳愉生低头不说话,周耀华也不逼他,就一直静静地等着他。   好半天,柳愉生才发出点声音,“我一点也不希望和人在一起,有一个人需要牵肠挂肚会很辛苦。”   周耀华伸手将柳愉生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柔声道,“我不会让你辛苦的,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么?”   柳愉生没有回答,在那长久的沉默中,他的心里很乱。也许,这样的沉默也算是默认了吧!他只是羞于出口,他心里也是有默认的打算的。   但是,周耀华却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你应我么?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应了!”   柳愉生抬头瞪他,这人怎么就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呢。   那瞪大眼睛望着周耀华的样子,像是撒娇一样,周耀华看得呼吸一滞,起身凑过去就在柳愉生嫩红的唇上碰了一下。只是轻轻地一碰,根本什么也没有感受出来,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就好了。   柳愉生却被周耀华突然的行为惊住了,条件反射就要打他耳光,周耀华抓住了他的手,无辜又镇定地道,“这就当你应了,算是约定。”   第二十章 吃豆腐   那天本是找周耀华帮忙的,然后就被周耀华抓住他诉说心扉去了,然后还导致了现在这种尴尬和窘迫的状况。   这种尴尬和窘迫只是针对柳愉生而言,对于周耀华,他觉得现在的状况挺不错。   周耀华没有为了共产主义事业献身的觉悟,也没有去做地下党的宣传工作。   但为了帮助柳愉生的弟弟,愿意个人匿名出资一笔钱去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周耀华不让柳愉生再去见柳余绍,柳愉生对此很生气,但是,当他再自己找到“辉煌宾馆”去的时候,柳余绍已经没有住在那里了。   柳愉生此时已经在学校里上课,上完课又去找柳余绍,回到公馆的时候已经挺晚,周耀华看着报纸等他吃晚饭。   柳愉生拿着书进屋,佣人见到他向他问了好,又说周先生在等他用晚饭。   柳愉生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周耀华,周耀华放下手上的报纸站起身,向他迎过来,面带微笑柔声询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六去接你也说没有接到人。”   面对周耀华这样温柔的面孔,柳愉生因为弟弟的事情想发脾气也无法发出来,只是瞪了周耀华一眼,就直接上楼去了。   周耀华愣了一下,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柳愉生不答,径直回房去。   周耀华只好让厨房晚些上饭菜,自己跟着柳愉生上了楼。   柳愉生进了自己房间便要关门,周耀华伸手把门给抵住了,关切地问道,“又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柳愉生对着他咬牙切齿,却又骂不出来。   看门关不上,只好不关,柳愉生回到书桌边将自己的书整理好。   周耀华进房间后又把门关上,看柳愉生收拾他那些宝贝书籍,以为他又在使小性子说要搬出去住,赶紧伸手把他的书压住,急切地道,“又是怎么了?你不说,就摆脸色给我看,我哪里明白你在生什么气?”   “放手!”柳愉生瞪着周耀华,要把被周耀华压着的书扯出来,周耀华压得死死的就是不放,柳愉生担心把书拉扯坏就不敢用力,只好自己放手了。   “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周耀华看柳愉生放手了,自己便也赶紧松手,揽着柳愉生的肩膀问道。   例如揽肩膀、不经意拉一下手、碰一下腰之类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周耀华做得太多太随意,柳愉生已经习惯成自然,都不太在意了,随他去了。   此时被周耀华揽着肩膀,目光恳切地盯住他,他心里虽然烦闷,但也觉得小家子气生闷气太失气度,便转开了目光,说道,“我今天下课去找我弟弟去了,他没有住在原来那里了,没有找到人。”   “他是做机密工作的,经常换地方不是应该的么。”周耀华说道。   柳愉生气闷地瞪周耀华,“还不是你前段时间不让我去看他,现在他走了,我哪里还能找得到他。”   柳愉生气愤的话语和愤怒的表情都因为那一腔如水清的声音和眉清目秀的面孔而显不出任何威势,反倒像是在和周耀华闹小脾气撒娇一样。   周耀华对于柳愉生生这件事的气在心里并不以为意,反倒因为柳愉生瞪着一双水润大眼面颊泛红而全身一酥,想对他做不轨的事,不过,毕竟是二十八岁的有为大商人,控制力倒是一流,于是面上流露出的是诚恳的表情,说道,“你不用为了这件事情生气,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成都查地下党查得严,你弟弟从事地下工作多年,自然有应对逃脱之道,你却是这里有名的老师,还住在我的公馆里,查到了你弟弟头上,你和他有接触,你弟弟能逃脱,你却逃不掉,难道你和弟弟一样去做地下党不成?你出事了,我可舍不得。”   虽然周耀华说的是实话,但柳愉生还是气得眼眶泛红,“我现在就搬出去,我弟弟出事,我被抓了,也不用连累你,你不用担心。”   柳愉生说着就要挣脱周耀华,周耀华却一把将他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急着道,“你又来了,我是这个意思吗,明明不是的。你每次都用这个来伤我的心是不是?”   “放手!谁要伤你的心。你自作多情!”柳愉生推拒着周耀华,但是他一单薄瘦弱的弱质白面书生,哪里能够挣脱得了周耀华北方大汉双臂的力道,被周耀华箍得紧紧地,越是挣扎越是被抱得紧。   “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别和我犟,我让人去联系过你的弟弟,出了一千五百大洋给他做经费,他有钱办事了,自然就走了。”周耀华说着,被柳愉生在他怀里挣动,从身到心便被磨了一股火起来,烧得他眼都黑幽得像是有可见的火苗。   柳愉生以为周耀华这资本主义分子父亲又曾是国党高官定然是不会出钱的,在周耀华又没有给他说的情况下,自然不知道周耀华做的这件事,此时听他说起,愣了一下,也不骂周耀华让他放手了,问道,“真的?”   周耀华忍着把这人压到床上去的冲动,道,“我是那种没做事,说空话讨你欢心的人吗?”   虽然周耀华说的话是那个理,但是,柳愉生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有问题,脑筋转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周耀华话里的意思是暗示说,他出钱给□搞地下革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   柳愉生又生气了,这次是那种极为别扭的气,狠狠地用力推周耀华,骂道,“你什么意思,我可没说要你讨我欢心,你当我是什么人?”   周耀华把柳愉生放开,柳愉生一时推拒周耀华用力过猛,被周耀华一放就往后倒,周耀华拉他不及,柳愉生便摔到后面的床上去了,腰在床沿上磕了一下,一下疼得皱起了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耀华惊吓住了,赶紧上前将他轻轻抱起来,往床上放上去一些,着急地问道,“哪里撞到了,哪里疼?”   柳愉生痛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把周耀华望着,手撑在腰上说不出话来。   周耀华看柳愉生撑着的地方是腰部,想他刚才那样倒下去,后腰那里有肾脏,若是伤了肾脏那就麻烦了。   柳愉生这天上课穿的是休闲小西装,周耀华赶紧伸手将他的衣服捞起来,露出柳愉生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来,柳愉生伸手拦他都拦不住,加上痛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被撞了骨头身体还处在疼痛最厉害那阵的麻痹无力感里,根本无法反抗周耀华的动作。   周耀华此时可没有心情来欣赏意淫柳愉生的细腰,满腹心神全都放在柳愉生受伤的事情上了。   他在柳愉生腰上轻轻摸了摸,触手就是细滑柔韧的肌肤,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颤,问道,“这里没有伤到吧!”   柳愉生摇头。   周耀华又将柳愉生小心抱起来挪动了一下,让他趴着,查看柳愉生的后腰。   周耀华在柳愉生的后腰抚摸,并没有发现有伤到的痕迹,“是撞的这里?”   柳愉生摇头。   他又把柳愉生的衣服往上捞,柳愉生回复了些力气,背上接触冷空气,一阵发冷,便骂道,“你做啥子?”声音虚弱而无辜。   周耀华看了他一大半的雪背,原来的担心消下去不少,此时就开始心襟荡漾起来了,手在上面抚摸了几把,那种感觉让他真想深吸口气然后像那些吸鸦片烟的一样回味无穷。   摸了背还不够,周耀华把柳愉生衣服放下之后,便隔着裤子探了探柳愉生的屁股,柳愉生马上便是一阵倒吸气,之后缓过气来就骂,“你别碰我,痛。”   “是这里撞到了啊?”周耀华声音严肃而认真,其实脑子里已经在转了,柳愉生居然是把屁股给磕碰到了,估计是撞了尾椎骨才痛成这样的,想来不是什么大伤,便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担心了。   “是撞到骨头了吧,看来要搽药酒才行。”周耀华说着,又摸了柳愉生挺翘的臀部几把。   柳愉生疼痛缓得差不多了,被周耀华吃豆腐也反应了过来,慢慢从周耀华身边爬起来,周耀华赶紧将他腰搂住,还道,“伤了骨头你别动,小心出问题。”   柳愉生狠狠瞪周耀华,刚爬起来一点,撑着床又趴在了床上。   “我给你看看伤吧,要是严重得叫大夫。”周耀华说道。   柳愉生侧了脸瞪了周耀华一眼,道,“不用叫大夫,没事。”   “那可不行,有人因为撞了尾椎瘫痪了的。”周耀华明显地夸大情况危言耸听。   柳愉生此时也有些忐忑了,虽然觉得周耀华这样说定然在夸大情况,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多多小心是正常的。而且,他因为一直觉得男人和男人身体构造一样,只要不被实质性地侮辱了,那例如被看之类他是不当一回事的,毕竟,在日本的时候天天进公共澡堂,天天都在被看和看别人呢。   于是,柳愉生便答应了,“那你给看看吧!”   第二十一章 起伏的心绪   周耀华堂而皇之地解了柳愉生的皮带,柳愉生开始还有点别扭,但看到周耀华那担心又严肃的脸,那种别扭便也没有了。   趴在床上任由周耀华将他的裤子脱下去一部分,露出大部分的臀部出来,凉飕飕的让柳愉生觉得非常不自在,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孩儿一样,要被大人打屁股的样子。   虽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但他倒一直忍住了,心想周耀华要是做事不地道,他以后定然不让周耀华有好日子过。   那雪白的翘臀带着粉意,就如同柳愉生的人一样带着清澈春水一般的感觉,周耀华看着就无声咽了口口水,想以后柳愉生愿意的时候,那时候他的福利和幸福生活。   柳愉生回头看了周耀华一眼,问道,“尾椎是不是青了。”   周耀华这才收敛心神。   这床是法式雕花大铜床,就因为床大了些,没有相应的床垫,床垫要比床小一点,以至于刚才柳愉生的臀就磕到铜沿上面了,这才磕碰得狠了。   屁股上一团雪白上出现了一丝乌青,尾椎骨的位置乌青得更厉害,周耀华拿手在上面轻轻摸了摸,问道,“这里青了,痛不痛?”   柳愉生点头,“痛。”   “痛得厉害吗?”周耀华在上面用了力揉了揉,问道。   柳愉生倒咝了口凉气,声音颤颤地,“挺痛的。”   看柳愉生痛得厉害,周耀华道,“愉生,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要是真的伤得重,还是要慎重对待才行!”   假如是以往,柳愉生定然就应了,但他现在居然犹豫了,总觉得让个大夫来给他揉屁股非常不爽快,心里堵了闷气很不舒服,最后说道,“你先用药酒给我搽搽,要是不行,再看大夫!”   周耀华私心里当然是不愿意把柳愉生的屁股给人看的,但毕竟是受了伤,身体重要,所以还是比较倾向于去叫大夫来瞧瞧,但此时柳愉生不愿意,他便也不好强求,于是亲自给柳愉生脱了鞋子,又半抱半挪了将柳愉生放在床中间去趴着躺着,展开被子给他盖好了,“我去拿药酒上来给你搽,你先等等。要是药酒搽了没有用,就得让大夫来看。”   柳愉生点了点头,侧头望着周耀华出了门,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热热的涨涨的。   周耀华很快就端着装了药酒的杯子上来了,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将柳愉生身上的被子掀开来,道,“搽药估计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柳愉生柔顺地应了。   要说他会被撞到尾椎骨全是因周耀华而起,若是以前,他定然忍不住朝周耀华发脾气了,但是,周耀华如此关心地待他,他哪里能够发得出脾气,心早就软了。   周耀华用药酒给他搓着发青的伤处,柳愉生痛得咬紧了牙。   周耀华知道这样揉着他会痛,动作便特地放柔了,还说别的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约了凤庆楼的掌厨来公馆里做一餐饭,你想什么时候吃,就让他什么时候来。”   柳愉生鼻子里“嗯”了一声,那样因为疼痛而特别低而缠绵的音调,周耀华听得愣了一下,心也被那缠绵的音调勾得缠绵了一阵,才又说道,“还在七宝馆预订了位置,是大后天的晚上,你一直想吃他们家的鱼籽,现在春天,正是鱼籽最好的时候。”   柳愉生听着又“嗯”了一声,周耀华待他的好都是在每日的一点一滴的事情里,想起过往以及最近时日的相处,不由得觉得正被搽药的地方的痛楚也减轻了。   周耀华又说了些别的,大多是吃的,还有一些就是书局里出的新书,报纸上的乐事,反正是投柳愉生所好。一般生意上的事情,政局如何,他是不会对柳愉生说的。他愿意将柳愉生护在一个没有硝烟只有他喜欢的吃的和书的世界里,没有苦,没有惊,一生安好。   总算药酒搽完了,周耀华说先不要把裤子捞上去,以免将药酒染在裤子上面了,便只用被子在他身上搭了,道,“要不把晚饭端到你床边来你吃?”   “没事,我起得来。”柳愉生说着,就撑着手要坐起来,还没有坐起,就又痛得倒了下去。   “你不要逞强。把饭端你房里来吃吧!睡一晚,看明天能不能好些,要是不好,就要看大夫,明天上课也得让人去请假。”周耀华将柳愉生身上的被子又拉好,说道。   柳愉生喜欢上课,并不想请假,但是屁股实在是痛,此时也反驳不了周耀华的话了,只能点头应是。   柳愉生痛得没有太多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趴在床边吃了几口就说不吃了。   周耀华虽然想劝他再多吃点,但看他神情恹恹的,便只好让下人来把小矮桌和上面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收拾了。   佣人看柳愉生痛得躺在床上,周耀华说他是摔了一跤摔的,刚才又拿了药酒上来给他搽,不免就对柳愉生一番问候,让柳先生好好养伤之类。   下人端了热水到柳愉生房间,也是周耀华亲自伺候他洗了脸擦了手脚,又给他脱了衣服和长裤。   让他好好睡下了,周耀华这才离开。   柳愉生睡到半夜要上厕所,这楼上只有周耀华的房间里有个西洋的抽水马桶,然后就是楼下的厕所,身上的疼痛早减轻了很多,睡梦中甚至没有觉得痛得难受,他原来还是趴着睡的,后来不知不觉侧着身子睡了,也没有发觉很难受,此时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长衫在身上,出了门,在不知道周耀华对他的心思的时候,他要是半夜上厕所就去周耀华的房间里附带的洗手间,知道周耀华对他的心思之后,他就下楼上厕所了,这次也是,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梯,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太痛,下了一步楼梯便觉得屁股一阵酸痛,他只好扶着楼梯缓气。   看了看呈半圆绕上来的楼梯,他只好打消了下楼的念头,又忍着酸痛爬上楼梯,慢慢走到周耀华房间门口去,他以前怕饶到周耀华睡觉都是不敲门的,直接开门进去,而且周耀华的房间门并不会锁,但他这次开门发现门反锁了,想了想,只好敲了门。   很快门就开了,周耀华穿着睡袍站在门里,看到他,惊了一下,问道,“愉生,怎么了?”   柳愉生在心里叹口气,说道,“借用一下你房间里的厕所。”   周耀华一愣,笑着让开了。   看柳愉生走路很正常,待柳愉生从厕所里出来,他坐在床沿上,问道,“撞伤的地方好些了吗?”   柳愉生点点头,“好多了,这样走路已经没有太大感觉,就是下楼梯的时候还是觉得酸痛。”   周耀华起身扶他,柳愉生也没有反对,周耀华心中欢喜,说道,“估计再休息一阵就会好,要是下楼觉得酸痛,就先不要走楼梯。”   柳愉生叹口气,没有回答,他还希望早上起来去学校呢、,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全好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蹙眉,马上转移话题问道,“晚饭没怎么吃,现在是不是饿了?”   柳愉生的确觉得有些饿,只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以免周耀华会让厨娘大半夜从暖被窝里爬起来给他做饭。“也没有多饿,算了吧!”   “要吃我去给你煮碗面,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周耀华没管柳愉生的客气,径直说道。   “你还会煮面吗?”柳愉生颇奇怪。   周耀华笑道,“怎么,我不能会煮面了。”   柳愉生笑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直想你是不会进厨房的人。”   周耀华道,“哪里是,你等着,我去给你煮面。”   柳愉生拦都拦不住,周耀华拿了床毯子让他裹着,自己下楼去了。   柳愉生站在周耀华房间里,这才注意到周耀华的床上并没有睡过的痕迹,而一边的书案上还摆着钢笔和纸张,他过去看了看,发现周耀华是在写信。   柳愉生只是瞄了瞄,里面有讲到会早日离开成都的事情,柳愉生心里一阵奇妙的酸楚感觉,他没有再看那信,将周耀华刚才搭在他身上的绒毯放下了,自己回了房间。   从周耀华的房间里出来,楼下的灯开着,因为周耀华进厨房,楼下住着的下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而出来看,夜深人静,柳愉生正好听到下面的对话,“周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要吃夜宵让陈嫂起来做嘛。”   “不用叫人了,我煮点面就行,太久没有煮过了,这调料都不知如何放了,你来给看看。”   “那还是让我来煮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要自己来,你给说说如何放就行……”   柳愉生没有再听,进了自己房间,关了门。   在床头斜着身子靠了一阵,想到周耀华的那封信,应该是周耀华给家人写的吧,周耀华要回去了吗?   柳愉生不免心下惆怅起来。   一旦得到过温暖的人,再要重新回到孤独而冷清的日子,心如何能够忍受下来。   周耀华端着面先到自己房间看了,没有看到柳愉生,这才来敲柳愉生的房门,柳愉生来开了门,门开后也不看周耀华一眼,兀自进屋了。   周耀华心想着柳愉生刚刚还是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又这副不理人的样子了。   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周耀华笑着甚至是带着点讨好地把面碗端到柳愉生面前去,道,“是清汤面,只加了一个鸡蛋,你尝尝,看怎么样?”   柳愉生没有接,因为看了周耀华写的那信,他心里不舒服,堵得慌。   周耀华把碗筷再向柳愉生跟前递了递,“味道定然没有大厨的好,不过,我刚才尝了,也还行,不要嫌弃呀!”   柳愉生望了周耀华一眼,看到周耀华脸上的关心与期待,只好接了碗筷,刚才还觉得饿,此时心里却堵得根本不想吃东西了,夹了几根面起来喂进嘴里,因为太烫,他没注意就烫了嘴,然后就张着嘴吸气,面也重新掉进碗里去了。   周耀华赶紧把面碗接过来,“烫到嘴了?”   柳愉生明明被烫到了,却摇头,道,“对不住,劳你煮了面,我现在吃不下去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精神不好,神情间带着抑郁,便忧心起来,“不想吃就算了吧!不过,刚刚还是好的,怎么现在就不高兴起来了,是不是还是痛得厉害?”   柳愉生道,“没有。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周耀华哪里会出去,把碗筷放在桌子上,欺近柳愉生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眶泛着些红,就更加忧心起来,柔声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给我说说吧!”   柳愉生瞥了周耀华一眼,不想理他,周耀华却一直把他缠着,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朝他吼道,“你不要这样子像哄个小媳妇行不行,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要走就赶紧走,理我做什么?”   “我哪里把你当成小媳妇了。你不给我说你怎么了,我不会走。”周耀华道。   柳愉生瞪他,“你不是马上要离开成都?快点走,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省得我心烦。”   周耀华愣了一下才明白柳愉生的意思,柳愉生刚才这般闹别扭,难道是因为这句话吗,柳愉生难道看到他写的信了,心里其实是不想他走的,周耀华眼睛一亮,面目带笑地盯着柳愉生的眼,“愉生,你是不是看到我写的信了,你心里是不是有我了,不想我走。”   第二十二章 调戏   因为周耀华的话,柳愉生突然之间愣住了,眼睛瞪着,半张着嘴,那表情好像是万分惊讶。   “我……我……”柳愉生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看到周耀华笑,这才朝他别扭地发脾气道,“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我管得着你。”   周耀华笑,在椅子上坐下来,神情无比真诚,“怎么管不着我,你要是愿意,我以后都愿意让你管着。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柳愉生被他说得心里感觉怪怪的,以至于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对劲起来。   周耀华总是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居然也不觉得害臊,周耀华不害臊,倒让他害臊起来了。   柳愉生脸皮比周耀华薄多了,直接红了脸,嗫嚅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那你是不是该应了我,以后都管我。”周耀华厚脸皮继续说道。   柳愉生被他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断然拒绝他居然没有想过,要是答应那是当然不行的,那么,应该如何选择呢。   柳愉生往床上挪,把目光转到一边衣柜上去,假装镇定地道,“我要睡了,让你白煮了面,真是抱歉。下次我给你煮一次补起来,你还是出去吧!”   周耀华站起身,柳愉生以为他是要出去,心情放松了些,没想到周耀华却是到床边来俯身从上到下盯着他看。   柳愉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把目光转开。   柳愉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被周耀华盯着嘛,他又不怕被人盯,怎么就做得自己像是做贼的一样,于是,又恨恨地转过目光来瞪周耀华。   没想到刚把头转过来,就和周耀华的视线对上了,两人之间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周耀华深深的眸子让柳愉生心底居然突生怯意,周耀华眼里显出笑意,然后居然就这样突然低下头来侧了一下脸用嘴唇碰了他的嘴唇,柳愉生惊讶非常,瞪着一双大眼望着他没有反应。   周耀华被柳愉生那清亮的带着惊讶的眸子所蛊惑了,伸出舌头在他唇瓣上轻轻舔了舔,在他含上去吮吸的时候,柳愉生一手拍上他的脸颊,力道不大,但是清脆的一声“啪”的声音却在安静的夜晚异常清楚。   这一巴掌,两人都愣住了。   被人强行做了这种事情,柳愉生打人那是应该的,想以前那个想占他便宜对他行事的男人,是被他狠狠踢了命根子的,以至于那个男人尝到了他的狠,事后都不敢去再找他。而他此时只是给了周耀华一巴掌而已,心里居然起了一丝胆怯和心虚。   周耀华愣了愣,就伸手抓住了柳愉生的手,目光盯着柳愉生的眸子,又吻了上去,这次可不像刚才那样温柔和浅尝辄止,他一上去就咬了柳愉生一口,柳愉生把头偏开,却又被周耀华跟上了,在他唇上又舔又吮,柳愉生动着手要挣开周耀华的束缚却挣不动,张开嘴就想骂人,却没想到正好被周耀华趁机而入,在他还没骂出口的时候,一条舌头滑入他的口腔,然后灵活地舔过他的牙齿和上颚,那种温湿又痒又酥的感觉一下子从他的口腔往脊柱一路向下,让他整个身子都一下子软了,鼻腔里还发出一丝呻吟,周耀华越发来劲,在他的口腔里肆虐,又缠着他的舌头纠缠不休,又舔又吸。   柳愉生开始还在不断挣动手和扭动身体偏动头,之后就完全服从于周耀华的这个深吻了,书生如柳愉生,他还真没有想过原来亲吻是指这样,而不是嘴对嘴碰一下的,想他还是男人,居然比周耀华在这方面的知识差这么多。   被亲得几乎喘不上气,全身发热酥软,脑子发晕,他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这才死命挣动,周耀华赶紧放开他,舌头从他嘴里收回来,淫 靡的银丝从他嘴里带出来,周耀华眸光深沉,呼吸也深了很多,他又将柳愉生的唇舔了舔,这才罢休。   柳愉生被亲得脑子晕晕乎乎,只知道靠在床头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定,面颊绯红,眼里含着一层迷离水汽,那种茫然而媚人的神情只让周耀华更加心动不已。   他又低头去亲柳愉生的时候,柳愉生已经有了力气,伸手抵住周耀华的肩膀,那蒙着水汽的双眸带着不满地瞪着周耀华。   周耀华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而亲密地唤道,“愉生。”   柳愉生还在喘气,听他一喊就皱眉,把头转开,“滚。”   “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讨厌被我碰到么?刚才那样子亲嘴让你觉得讨厌么?”周耀华当然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刚才那样亲柳愉生,柳愉生不仅没有反感厌恶反而面色发红眼中带媚身体明明情动,怎么会是讨厌,柳愉生明明心里也接受他了,怎么就只知道死鸭子嘴硬,一点也不懂温柔,不懂得顺从自己的心呢?   柳愉生被周耀华说得羞死到了家,想周耀华亲个嘴这样熟门熟路而且技术高端,不知道是在多少人身上练出来的,那个叫穆彩衣的戏子估计也是和他有一腿的吧,居然周耀华还不承认说只是一般关系,柳愉生此时是又羞又气,不过,大多是因他自己也不了解的醋劲引起的。   柳愉生回头狠瞪周耀华,骂道,“出去,你是不是要到我和你干一架你才晓得老子不是好欺负的。”   柳愉生那满脸绯红,眸中氤氲水汽狠瞪他的样子在周耀华眼里真是风情万种,周耀华一直以来就对这个心上人看得着吃不着,此时便更加欲 火升腾,真想就这样办了柳愉生。   周耀华深吸了口气,眸子里燃着的火一点没有熄灭的迹象,“你想怎么干?”周耀华低低笑了笑,声音低哑微沉。   柳愉生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周耀华这个痞子流氓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脸更红,他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发烧,对着周耀华就是一脚,“滚。”   周耀华躲开他的脚,扑上去就抱住他。   “做什么!”柳愉生被他抱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只好死命拿手推他。   “你不是让我滚,我正好滚你身上了。”周耀华无辜地说道。   “你以为我是小媳妇儿呢,任你调戏了!”柳愉生骂道,还拿手打他背。   “我不调戏你,我想你调戏我。”周耀华一本正经。   “滚,你怎么无赖成这副样子。”柳愉生骂。   周耀华却抱着柳愉生在他耳边吹气,又舔上去。   柳愉生被激地背一软,挣动着要骂,就听到敲门声,外面有下人在问,“柳先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柳愉生那要骂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推周耀华,周耀华却不放,手还在他背上摸,大声回答,“没事,你去睡吧,我过会儿自己端碗下去。”   下人听到是周耀华的声音,想两人在说话,便下楼了。   外面没了声音,柳愉生也不敢再大声骂人,而是憋着声音说道,“你放开,是不是我真生气了,你才心安了啊!”   周耀华看着他,带着微笑,“抱一会而已,你看你刚才还打我脸,现在我抱一会儿还不让了吗?”   “你流氓,还不让人打你。”柳愉生不满。   “我只对你流氓,你打我我也认了。”周耀华一脸深情。   柳愉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气还是该如何,最后只好道,“快放开我,我屁股痛。”   周耀华真放开他了,但是马上又说道,“要不我再看看,再搽点药酒怎么样?”   想到不久前不就被周耀华看过屁股还被他上过药,柳愉生原来不觉得什么,此时却别扭起来,还是那一个字,“滚。”   不过,那声音婉转,低低的,如何不像妻子床笫之间的情趣。   周耀华被他这声音逗得心肝都颤了,又扑过去在柳愉生唇上亲了一下。   柳愉生要打他,不过手最终没有伸出去。   周耀华站起身,“睡吧,我给你关灯。”   柳愉生也不看他,躺下去拉上被子盖好侧身蜷起来睡好。   周耀华又给他压了压被角,这才端了托盘,关了床头台灯,然后出门时又关了房间大灯,在门口又看了看黑暗里躺着不动的柳愉生,这才关上门下楼去。   第二十三章 互通心意   周耀华关门离开了,柳愉生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动来动去,觉得躁热难耐,伸手摸了摸脸,烫得都能煎煎饼了。   脑海里全是周耀华亲他时候的感觉,耳朵上也留了周耀华碰到的那种触觉。   柳愉生直觉自己已经被周耀华带坏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变好。   柳愉生受的伤在第二天就好很多了,但下楼梯还是存在一定问题,周耀华认为受伤不能不重视,让下人去柳愉生学校给请了假,请假原因是从楼梯上摔下去受了些伤;又叫了大夫来给他看病。   以前柳愉生并不觉得叫大夫看屁股上的伤有什么大不了,但自从前一天和周耀华有那种不单纯的关系后,他就觉得让大夫看屁股上的伤很别扭了。   大夫看后,觉得不是严重的伤,没有伤到筋骨,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周耀华送走大夫上楼来,柳愉生已经坐在垫了厚厚的软垫的椅子上看书了,不过,怎么看,那脸上都有故作不介意依然无法掩盖的可疑红晕。   周耀华端了椅子坐在柳愉生身旁,柳愉生身上的汗毛马上都起立了,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   前段时间周耀华说了让柳愉生考虑考虑两人的关系,柳愉生便觉得和周耀华之间的相处变得别扭起来,昨晚上做了那种事情,柳愉生面对周耀华,那种“别扭”就更加无法言说,看到周耀华的唇,就定然能够想起周耀华当时亲他时候的感觉,看到他的手,就能想起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抚摸时候的触感,从而让柳愉生觉得脸红心跳,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你不出门办事情?坐这里做什么?”柳愉生不敢看周耀华,眼睛盯着书,僵硬地说道。   周耀华笑了笑,声音低低的,带着磁性,有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以前柳愉生当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此时听到,虽然觉得周耀华声音很有魅力,但更多地是觉得周耀华流氓的毛病又要犯了,于是赶紧坐正身体回头盯着他。   周耀华望着柳愉生笑,“怎么了,我是洪水猛兽?看你,这么怕我么?”   “怕你个屁,我要看书,你别在旁边打扰我。”柳愉生很凶恶地道,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凶恶了,但是,说出来的声音总是让他自己觉得很别扭,无论怎么听怎么看,仿佛都是周耀华在逗着他玩,而他还偏偏很容易上钩的那种。   以前的那种朋友之间坦诚相待,自由畅快的感觉再也没有了,他觉得无论自己和周耀华说什么,做什么,心里都是怪怪的,好像已经无法摆脱那种他是在被周耀华逗着的那种别扭感觉了。   想到这些,柳愉生就觉得自己处在了下风,心里更加别扭而复杂起来。   又想到周耀华就要离开了,他心里有舍不得,此时又别扭地认为这人快点走了才好,自己正好可以恢复正常。   柳愉生皱了眉头,对周耀华道,“周耀华,你不要把我当小媳妇逗行吗,我觉得不自在。”   周耀华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我都表示过很多次了,并没有把你当小媳妇。”   “那你也不要把我当你那些戏子老相好对待,你以为你和我说话是在哄谁呢。”柳愉生依然皱着眉头,而且皱得更紧。   周耀华觉得柳愉生在生气,“愉生,我没有。我没有戏子老相好,和你说话也不是在哄你,我是心里喜欢你,不由得就想和你多说些话。”其实,他是想逗得柳愉生害羞,柳愉生一害羞就会红脸,眼睛也变得水润润的,看着就特别可口,只是,这种话说出来估计柳愉生的动作就是站起身就去收拾书走人。   “你有没有相好的问题我不想管。不过,你还说不是哄着我,喜欢喜欢,喜欢就是一直放在嘴里说的吗?你说出来也不害臊。”柳愉生真的害羞了,脸颊红红的,眼睛水水的,虽然一脸愤怒样子,但怎么看怎么春色无边。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喜欢就是喜欢,再说,我不就是只在和你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说,又没有当着外人说,你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又没有别人在。”周耀华说道,又抓了柳愉生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握着,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心里有没有一些喜欢我,你不说,我不敢确定。”   “喜欢个屁,把手放开,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柳愉生脸红得能煎鸡蛋,把头也转开了,每次说这些问题,最后都会是他输给这个无赖,看来,李忠吾先生的“厚黑”的帽子戴在这个人头上不仅不会大定然还小了。   “你总是这样子口是心非,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修得正果成双成对?”周耀华叹口气,真的将柳愉生的手放开了,又道,“我是希望你能够对我敞开心扉,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我,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忐忑,一心猜想你到底对我是个什么心意,你若是对我不满意,看不上我,我便可以更加努力一些;你要是觉得我挺好的,你也对我有心,我也好带你一起走了,以后的路虽然摩摩擦擦的时候定然有,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能够心意相通,好好过日子的。”   周耀华诚恳的话语让柳愉生呆愣当场,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手放在书页上,不断摩挲着书上的铅字,手指上都染上了墨色。   “你是很好的,不过,两个男人在一起,怎么过日子?”柳愉生过了好一阵才低声又略微惆怅地出口。   “别人夫妻如何过的,不就和他们一样地过,能有什么不同?”周耀华道,挪了椅子距离柳愉生更近,伸手将柳愉生揽到怀里来,问道,“我抱着你,你觉得讨厌?”   柳愉生皱了眉头,讨厌倒不讨厌,只是,想到自己一个男人被人像对待女人一样温柔又小心地抱着,别扭是肯定的,“不是讨厌,但是多不自在,怎么不是你被我抱着,你自己就知道有多奇怪了?”   柳愉生刚说完,周耀华就放开他了,然后期待地望着他,“来,我让你抱,我巴不得让你来抱我。”   柳愉生看着他,然后真的伸手去抱住周耀华了,只是,周耀华块头那样大,抱这么个又大又硬的男人真是比刚才被周耀华抱着更别扭,放开周耀华,他撇嘴道,“我哪里会有你这样大块头的小娘子?”   “那你是瞧不上块头大的娘子了,块头大有什么不好,又能做事,又能生养……”周耀华一板一眼道。   “那你能生养啊!你生给我看看!”柳愉生被周耀华那一脸严肃却说出这种话来逗得笑得前俯后仰。   “生孩子是生不出来,不过,我能好好养你呀!”周耀华说着,眸光幽幽的,脸越来越逼近柳愉生,柳愉生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眼睛闪躲着,嘴里嗫嚅道,“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就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声音越说越小,最终被堵在周耀华的嘴里含混成低低的鼻音。   周耀华一手揽过柳愉生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温柔而缠绵的亲吻,暧昧的声音就像春日从窗外透过轻薄的纱帘在房间里荡漾的阳光。   柳愉生被周耀华放开终于可以换气,但心跳还没有平复便又被含住了嘴唇,然后两人又亲上了,也许是那种感觉太好了,也许是这个春日上午的暖阳实在让人迷惑,周耀华有机会一亲芳泽自然不放过,柳愉生居然也没有拒绝,直到周耀华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摸,他才反应过来,把周耀华推开,一边喘息一边瞪他,眉梢眼角都带着春色媚意,不像瞪人,倒像眉目传情在抛媚眼。   周耀华脸上带着笑,说道,“愉生,你随我走吧。”   柳愉生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迷迷糊糊的,条件反射地道,“去哪里?”   “随我到美利坚去。日本很快就会战败,不过,中国这个样子,估计还会有好一阵乱……”周耀华皱眉颇为忧愁地道。   柳愉生这才反应过来,心中烦乱起来,闷闷道,“我不想走。到别的国家去总是没有自己的地方好。你要走就走,别拉我,总归是自己的家国,即使战乱,也不能避乱就抛弃他不管了。”   周耀华没有及时说话,过了好一阵,他才道,“我是来找你的,你不走,我哪里会离开。”   柳愉生愣住了,抬头看周耀华,却被周耀华抱住了身子,他被周耀华抱得紧紧的,感觉身上骨头都被勒得痛了,听周耀华道,“你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第二十四章 吃醋   周耀华出门一趟,下午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客厅里热闹非常,有好些青春漂亮的女学生在。   大家说笑着,很是高兴的样子。   周耀华站在门口,佣人赶紧过去给他接了他手上的大衣和帽子,道,“是柳先生的学生,知道他受伤了便来看他。”   不用佣人说,周耀华看到这个情形,也猜出来了实情。   柳愉生今天穿了白色长衫,衬得那秀气雅致的面孔更是清俊秀美,自有一股风流,他端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了几个女学生,对面也坐了几个,因为客厅里的沙发不够坐,佣人还端了椅子放在旁边,大家围坐成一个圆圈。   柳愉生生得风流俊美,虽是教导算学,却言谈风雅得体,和那些教汉学的老师不相上下,此时和女学生们说话,更是言笑晏晏,俊美夺目非常。   那些女学生们和他说着的居然是班级组织春游活动,要坐船去乐山玩,让柳愉生也一定要去。此时正在商讨细节。   周耀华听到这些,看柳愉生如此受年轻女学生们的欢迎,心中自是醋意翻腾,又闷又烦,不过,脸上倒是恰到好处的笑意,上前和众人问好。   柳愉生从沙发上起身,介绍周耀华道,“这位是我当年大学时候的同学,现在的知己好友,周先生,这个家是他的,承蒙不弃招待我,我就住在这里了。”   女学生们都起身略微点头表示了礼貌,毕竟是女学生,都还是有些保守的,遇到成年陌生男人都挺矜持。   周耀华道,“你们继续聊吧!我先上楼了。”   说完又去吩咐厨房做了小点心去给客人,这才上楼进书房去了。   傍晚的时候,学生们才离开。   柳愉生上楼来找周耀华,敲了周耀华书房的门,过了好久,门才开了,周耀华脸色略微黑沉,心情不好的样子。   柳愉生看他这个样子愣了一愣,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说道,“学生们找来这里,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在你家里招待她们了,我很抱歉!”   周耀华没有回答,伸手拉住柳愉生的胳膊将他拉进书房去了,然后就关上门反锁了。   柳愉生被周耀华压在门上,有些惊讶,“你做什么?”   周耀华压住柳愉生的肩膀就低头亲他,柳愉生惊了一下把脸转开,有些生气,“你做什么,放开我!”   周耀华亲不到柳愉生的唇,就亲他耳朵,柳愉生被他舔得心都发痒,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伸手推周耀华。   周耀华趁他转过头来就凶狠地吻上他的唇,柳愉生肩膀被他捏得生痛,却反抗不能,嘴唇被含着又舔又吸,柳愉生微张了嘴想换气就又被周耀华一条舌头长驱直入了,柳愉生被亲得整个人发软,鼻腔里哼出媚人的呻吟出来,靠在门上又被周耀华一手搂了腰才没有滑下去。   开始还是周耀华强迫着,后来柳愉生迷迷糊糊也半推半就地回应,多有几次经验,柳愉生也不总至于每次都被亲得喘不过气。   房间里是暧昧的濡湿的亲吻声,还有喘息声,过了好久那唇舌纠缠的暧昧声音才停下来,只剩下喘息,柳愉生靠在周耀华肩膀上,周耀华手握着柳愉生的腰,又沿着那诱人的幅度摸上他的臀,柳愉生被激地背脊一颤,伸手推周耀华,有气无力,“别乱摸我。”   周耀华在柳愉生耳朵上又亲又舔,柳愉生哼哼表示不满,要躲开,却被周耀华抱着动不了,听周耀华在他耳边气哼哼地说道,“你倒受女学生的欢迎,看到你和她们在一起,我心里就难受。”   柳愉生要是以前就定然朝周耀华生气了,骂他侮辱自己和自己女学生的清誉,不过,这时候他全身又软又酥,没有力气骂人,加上早上两人还甜甜蜜蜜的,下午就吵架实在不好,便靠在周耀华肩上,说道,“只是我的学生而已,都还是小姑娘呢。你不要乱想。”   周耀华在柳愉生腰上捏了一把,柳愉生被捏得发痒,抬头瞪周耀华,周耀华黑着脸,道,“要是是大姑娘,你是不是就觉得可以。”   柳愉生道,“你少来乱说,我还没计较你和你那些老相好,你倒在我跟前来捕风捉影歪曲事实了。你是故意惹我骂你是不是?”   周耀华马上诚恳道,“我没有老相好,真的。”   柳愉生伸手抓住周耀华的下巴,手指在周耀华的唇上摸了摸,周耀华张嘴就把他指头含住了,柳愉生赶紧把自己手指抢救出来,冷哼一声,道,“是没有老相好,你天生就是个流氓,这些手段一套一套的,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周耀华赶紧抱着柳愉生卖力解释道,“真的没有老相好,以前就碰到过几个人,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信我的。”   柳愉生伸手推周耀华,“你不说我心里还好受些,你一说我就想打你,你他妈把老子放开。”   周耀华抱着他才不放,一个劲道,“我心里只有你,以后除了你,再不会碰任何人,真的。”   “滚,我才不相信。”柳愉生恨恨地道。   “好吧,我招了,还有过别的。”周耀华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柳愉生听周耀华说软化情话说多了,突然听他这么说便惊住了,心里承受不住一样地有些抽痛,脸上神情都变成乌云罩顶了。   周耀华期期艾艾,“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我叫他阿黄,在你之前,我心里有过它,我十三岁那年,他跑出府去,就没有再回来,我让人去找也没找到,我现在都还有想它。”   柳愉生脸上一阵黑一阵白,然后就彻底变黑了,一脚就朝周耀华腿踢过去,“你敢把老子和你的狗相比,混蛋……”   周耀华一边躲一边笑,柳愉生红着脸追着他打,却被周耀华一把拉住胳膊,然后他的两只脚一绊就往地上摔,周耀华不仅不扶他,还任由他摔下去,只是因为拉着他的胳膊没有让他摔痛。   书房里沙发边上的地上铺了两块狼皮的地毯,柳愉生正好摔在那地毯上,周耀华蹲下身拉柳愉生起来,柳愉生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还是让他拉了。   只是周耀华拉他到半途一下子松手,柳愉生惊呼一声又摔了下去,这次周耀华揽住了他的腰,不过,却把他压在了地毯上,目光灼灼灼地把他望着。   柳愉生气哼哼地,“你是不是皮痒,故意耍我是吧!”   周耀华却笑着压着他不答,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然后俯下身又开始亲他的唇,柳愉生开始有些不耐他这样,之后就由着他了,然后就勾上了他的肩膀,两个正当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都有些血气升腾。   周耀华一边亲他一边伸手解他颈边的盘扣,然后就沿着下巴亲他的脖子,柳愉生被他在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哼哼两声,喘着气扭动身体躲他,“不行,不要这样了。”   周耀华却不放他,压着他亲吻。   周耀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已经把他长衫上面部分的盘扣解开完了,手还在他摸他的腰,柳愉生有了危机感,声音里也带上了惊慌,“我生气了啊周耀华,你放不放。”   第二十五章 约定一辈子   周耀华从柳愉生身上撑起身来,望着柳愉生的脸,目光灼灼就像是饥饿的野兽看着面前的一大块肥肉,呼吸明显粗重。   柳愉生把眼睛转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周耀华深呼吸了口气,半跪在柳愉生身边伸手将他半扶半抱了起来。   柳愉生面颊绯红,不敢看周耀华的眼睛,站好后就低头沉默着将自己的长衫盘扣一个个仔细地从下往上扣上去。   柳愉生呼吸还乱着,手指略微颤抖,扣子刚才被周耀华很容易就解开了,他此时要扣上去却怎么也扣不上。   周耀华伸手将柳愉生的衣服抚好,然后开始给柳愉生把扣子扣好。   从领口边的第三颗开始往下扣,当下面的都扣完了,便伸手到柳愉生的领口。   两人都沉默着,柳愉生脸上的红霞已经褪了不少,刚才一直低着头,此时周耀华要为他扣领口的扣子便只好把头抬起来,于是对上了周耀华的眼睛。   柳愉生的神色略微别扭,眼睛里湿润微微发红。   周耀华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幽深,这才仔细地将柳愉生领口的两颗扣子扣好了。   柳愉生准备退后,周耀华却伸手搂住了他的背将他抱在怀里。   柳愉生挣动两下没挣开,听周耀华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刚才的事不要生气好吗?”   柳愉生最开始僵着身体,被周耀华这样亲密地抱了一会儿,周耀华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头顶,让他身体放软了下来,然后将头靠在了周耀华的肩膀上,手也环上了周耀华的背,“没有生气。”   周耀华在柳愉生头顶印下一吻,道,“我怕你生我的气,若是真生气了就一定要告诉我。”   柳愉生低声笑了笑,“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周耀华扶着柳愉生的肩膀让他离开一些,看他的脸,看到柳愉生些微不自在却明显没有生气的笑脸,他也笑了,低头要亲柳愉生的唇,柳愉生赶紧拿手挡住他,道,“有完没完?”   看柳愉生这样放松,并没有戒备他的意思,而且,对他明显很亲近,比以前的关系算是进了很大一步,周耀华心里欢喜,目光也温柔得如一潭水似的,看了看怀表,已经不早了,道,“饿了没有,下楼吃晚饭吧!”   柳愉生嗯一声,要走的时候,又被周耀华拉着好好弹整齐了衣服,下摆被刚才压了点褶皱,他还蹲下身好好拂平顺了才站起身。   柳愉生被周耀华这样细心对待,心里又别扭又觉得暖暖的。   周耀华开了门,他便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下楼去。   吃晚饭时候,周耀华亲自拿厚垫子给柳愉生垫了椅子,又将柳愉生喜欢吃的都放在他的面前,特地吩咐厨房里用药材顿了骨头汤,便舀了一大碗给柳愉生,道,“补补。”   柳愉生低头浅笑,接过去喝了。   周耀华只要看到柳愉生高兴,就觉得吃什么都香,脸上也一直是笑容。   柳愉生在自己卧室里看书,周耀华出门一趟回来时间正好,便端夜宵给他。   柳愉生边吃碗里的红糖藕粉边问周耀华,“你不要吃吗?”   周耀华笑了笑,盯着柳愉生的碗和嘴看没有说话。   柳愉生将自己的碗递给他,周耀华不接却张了张嘴,柳愉生看周耀华一个大男人了还喜欢这样耍无赖,他有些无奈,舀了一勺递到周耀华嘴边去,周耀华张嘴要吃,柳愉生却迅速地将勺子收回来吃进自己嘴里了。   周耀华一愣,笑着去抢柳愉生手里的碗和调羹。   两个都不小的男人居然像孩子一样逗起来。   看周耀华像只饿狼一样地欺近身来,柳愉生赶紧把手里的碗和调羹递给他,告饶道,“拿去拿去,我刚才可没说是要给你吃,是你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喂你的!”   周耀华拿过碗和调羹放到桌上,却并没有放过柳愉生,将他压在椅子靠背上就狠狠亲过去,柳愉生被他亲得面红耳赤,被放开后就一双水润眼睛瞪他。   周耀华笑道,“你没说要给我吃,我还是吃回来了。”说完还舔了舔自己的唇,盯着柳愉生,“这藕粉做得不错,还剩了半碗呢,不能浪费了。”   柳愉生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逃到一边去,道,“我不来了,我不吃了,要吃你自己吃。”   周耀华跑过去抓他,两人在床边上跑过去跑过来的,就像两个孩童一样。   都这么两个大老爷们了,怎么就幼稚成这副样子。   柳愉生终究躲不过周耀华,被压在床上了,周耀华挠他的腰,让他笑得喘不过气。   “放手……你……你……多大年纪了,还……还这样……”柳愉生笑得眼角都掉泪了,周耀华虚压着他,在他脸颊上半亲半咬地啜了一口,柳愉生赶紧拿手捂脸,叫道,“你怎么是条狗呀!”   周耀华笑着又要咬他,柳愉生赶紧挣扎着告饶。   柳愉生排斥和周耀华有床事,周耀华当然就依靠这种手段来吃些柳愉生的豆腐,解解自己的嘴馋心痒。   柳愉生笑够了便瘫在床上不动了,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周耀华用手摸了摸柳愉生额上的汗,又抚了抚他的头发,然后躺在了柳愉生的旁边。   柳愉生在这温馨又温柔的氛围里都差点睡着了,神志些微迷糊起来。   周耀华总是这样逗他,和逗小情人没什么区别,不过,现在柳愉生并不觉得这很难看,毕竟两个人总是在只有两人在的密闭房间里这样做,有种时光倒流回到小时候的温馨错觉,还有一种情人间的小小甜蜜在。   柳愉生虽然能够接受周耀华这样的亲昵,但更深一步的身体的交流他却不要了,对于男人和男人之间如何做夫妻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抵触和排斥。   柳愉生迷糊中觉得有人在用暖乎乎的帕子擦他的脸,他醒了过来。   周耀华给他擦完了脸便解他的衣服要给他擦脖子,柳愉生坐起身,道,“我怎么睡过去了。”   周耀华笑笑,将帕子递到他手里,“醒了就自己洗了快睡吧!”   柳愉生对他道了谢,自己在水盆里绞了帕子开始洗起来。   周耀华之后又给柳愉生端了泡脚的水进来,柳愉生非常不好意思,脸都红了,道,“我自己就行,你不用这样。”   周耀华道,“应该的。”   柳愉生泡着脚,惊讶地看他,“如何应该了?”   周耀华温柔地看着他并不回答,又低头看柳愉生的脚,柳愉生的脚和他的人一样都很小巧纤瘦,白得像是凝脂一般,很漂亮,周耀华真想将那脚握在手心里。   柳愉生可没想到周耀华的这心思,看周耀华不答,他也不问了,但心里却起了涟漪,周耀华要表达什么意思,他能够感受得出来。   以前还觉得周耀华对他的心思是龌龊不堪的,让他难堪和不能接受,现在想来,两人这样在一起也仿佛并没有不妥,毕竟,两个人都觉得高兴,感觉幸福,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损人害人,他不贪图周耀华的钱以后想卷了他的家当逃跑,周耀华也并不是急他的色将他当成男 娼戏子玩了就甩掉……   两人心中自有一段情愫,没有诉说出来,却萦绕在两人心中,弥漫在两人周围,只要对方出现在身边,就能够高兴,觉得幸福了。   柳愉生低着头看着盆里的水,声音有些低,道,“耀华,你真愿意和我过一辈子么?”   周耀华听到柳愉生的话,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但看到柳愉生耳朵尖都红了,才明白柳愉生确确实实说了刚才的话,于是欣喜若狂,语气却再郑重不过,“当然想,我是决定一定和你过一辈子的,即使你不答应,我也准备熬着耗着缠着你,让你应了我。”   柳愉生抬头看他,那柔美而温顺的样子瞬间让周耀华的心和肝都因为开心和喜爱而颤动了。   他搂住了柳愉生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愿意应我了,你愿意和我过一辈子么?”   柳愉生有些羞涩地把目光转开到了窗户上,微微点了点头,又小声说道,“我现在除了你又没有别的人可以选择一起过,先看看呗。”   周耀华捧着他的脸,目光温柔地望着他,“以后你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的,我保证。”   柳愉生笑了笑,“谁说得准以后的事情,你哪里能这么自信。”   “我就对自己有这么自信。”周耀华坚定地道。   柳愉生轻哼一声,不理睬这个自大的人了。   周耀华在柳愉生耳边亲吻,柳愉生赶紧推他,道,“你别太得寸进尺吧!”   周耀华笑着递帕子给柳愉生擦脚,“水估计要冷了。”   柳愉生穿了拖鞋,自己准备去倒水,周耀华赶紧自己端了,还说,“我来我来。”   柳愉生特过意不去,他虽然答应了周耀华吧,但也并没有要把周耀华当成下人来使唤的意思啊。   等他换了睡衣躺在被窝里都要睡着了,才明白周耀华这人对他这么贴心积极是打的什么算盘。   周耀华抱了枕头被子偷偷摸摸进屋来,又反锁了门,便往柳愉生被窝里钻。   第二十六章 同床   柳愉生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爬上床来了,睡得正懒的他知道要看看是谁,但就是没有动。   这床本就是很大的双人床,柳愉生人又生得小巧,自然没占多少地方,还留给周耀华很宽的一块床面。   周耀华将自己枕头放好被子铺好,就睡柳愉生旁边了。   柳愉生侧着身体面向墙壁,留给周耀华一个后脑勺,周耀华在床上睡下了都没有丝毫动静,周耀华在心里嘿嘿笑,想摸一摸柳愉生吃点豆腐,但又怕柳愉生惹醒了扰了他睡意,于是最后也只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躺着睡,没有任何动作。   柳愉生觉得有人在自己旁边睡下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醒过来看这人,但最终却是沉向更深的梦中。   柳愉生大半夜起床上厕所,上完厕所回到床上的时候才就着微微月光看到床上还有另一个人,他惊得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周耀华在柳愉生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没有动而已。   他以为柳愉生知道自己和他同床来着,没想到这个人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就像看到鬼一样,惊叫一声就往外逃。   周耀华从床上爬起来,拖鞋都没穿几大步跑过去一把抓住正跑到门口的柳愉生。   柳愉生吓得又叫,连反抗都不敢反抗。   周耀华“啪”地开了灯,道,“你这是干什么?”   房间里灯火通明,柳愉生白着脸惊慌未定地望向拉住他的周耀华,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惊慌之后就是疑惑然后就是愤怒,道,“你怎么在我屋里?”   周耀华很无辜地解释道,“我昨晚上就在这里睡了,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柳愉生回答着,定定地望着周耀华,看周耀华睡眼惺忪,头发乱乱的,喃喃道,“我小时候跟着我母亲睡,后来又跟着祖父睡了一段时间,然后和乳母睡了一阵,我还以为又是他们。”   周耀华愣了一下才明白柳愉生的意思,这柳愉生莫非是把他当成死去的人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一副寥落寂寞又忧伤的样子,恐怕是刚才的害怕之后,现在又回想起死去的亲人伤感起来了。   他半搂过柳愉生,道,“我以后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心灵正脆弱的柳愉生由着周耀华搂了会儿,之后就推开他,边往床边走边问道,“你到我床上睡做什么?”   周耀华跟在他身后,笑道,“你不是都答应我愿意和我试试在一起吗?那么睡一张床也是应该的,你先试试睡一起能不能适应?”   柳愉生上床盖住被子,刚才的惊慌一过,此时就又睡意袭上来,打了个小呵欠,道,“你别半夜吓我就行了。”   周耀华心想是你半夜吓我,我哪里有吓你,嘴里却说道,“你习惯我睡你床上就行了,以后不会被吓到了。”   周耀华关了灯,用毛巾擦了脚,爬上床,柳愉生翻身转向他这边来,声音有些含糊,道,“你睡我屋里,他们发现了会说闲话,你还是回你屋去睡吧!”   知道柳愉生所说的“他们”是指家里的佣人,他随意道,“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什么闲话好说,放心吧!”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柳愉生总觉得周耀华的话明显有问题,但最后也没说了,又转身面向墙壁的方向睡了过去。   早上他醒来外面天色还很早,房间里有蒙蒙晨色,翻个身想看看窗户外的天色,没想到翻过身来就对上了周耀华的睡脸。   昏暗的光晕里,周耀华脸的轮廓陷在黑沉里,脸部轮廓显得非常深邃,眉毛又粗又黑又浓,鼻梁很高,嘴唇微微抿着,但是很丰厚的样子,柳愉生不自觉伸出手指去摸了摸周耀华的嘴唇,有点干但是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丰软,下巴很丰满,有些胡茬子。   柳愉生就这样看着周耀华过了很久,心里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看着他,心里也并没有想什么,好像周耀华睡在他身边很自然,他这样看他也很自然合理。   周耀华醒来的时候,柳愉生已经起床收拾好自己了,又整理好了这天要用的书,下楼吃了早饭上楼来拿书的时候正好遇上起床来的周耀华。   周耀华看着他一身整齐长衫,头发梳得顺溜非常,问道,“你不再休息一两天么?”   “又不是大伤,今早上起来走楼梯已经不痛了,当然就要去上课了,再说,我昨天就给学生们说了今天会回学校上课。”柳愉生回答。   周耀华又问,“那吃早饭了吧,让阿六送你过去。”   柳愉生道,“已经吃了,我下午还有课,中午在学校旁边吃,晚上才回来。”   周耀华走到柳愉生身后将他堵在自己和书桌之间,柳愉生回头要说话让他让开一点,就被周耀华箍着腰吻上了嘴唇,柳愉生开始还挣动了一番,之后就转过身来被周耀华抱着坐在了书桌上,而周耀华搂着他的腰背亲吻地特别带劲,两人一番深吻,窗外是小鸟们在叽叽喳喳叫着,楼下还有佣人们起来做事的声音。   男人早上总是不太容易把持住,周耀华用下身起立的器官摩擦着柳愉生的大腿,柳愉生气喘吁吁地把周耀华推开,红着脸道,“我要走了。”   还没从书桌上跳下来,又被周耀华搂住在脸上一阵亲吻,柳愉生被周耀华早上的胡茬扎得脸颊生疼,赶紧推他,“我要走了。”   周耀华放开他,他赶紧从书桌上跳下来,拿了书就要跑。   周耀华拉住他的手臂,柳愉生正想骂骂这个满脑子那档子事的混蛋,没想到周耀华只是很规矩地给他整理了衣服,又将他的头发抚好,然后朝他笑道,“晚上早点回来。”   柳愉生红着脸“嗯”了一声跑掉了。   周耀华看着柳愉生离开的身影,心里甜甜的,又有些不舍的怅然。   晚上柳愉生并没有早回来,去接他的阿六也没有接到人。   学生说柳老师下午和另一个老师换了课,早上完课回家了。   但是,柳愉生并没有回去。   周耀华担心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让人到柳愉生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人。   夜色降下来,周耀华想着柳愉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不能回来,还是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而跑掉了。   但是,只要想想就能够把第二种假设排除掉,早上柳愉生出门的时候还和他亲热来着,并没有反抗的意思,而且柳愉生也没有和学校请假或者辞职,那么,既然他工作还在,他不可能为了躲避自己而放弃工作不顾。   这下便只剩下第一种假设了。   担心柳愉生遇到危险,周耀华此时甚至希望柳愉生是为了躲他而跑掉了,而不是遇到了危险。   周耀华正要出门去找警察局帮忙的时候,柳愉生回来了。   手里拿着包着书的布包,头发微微有些散,神色间些微匆忙,进公馆的时候还往外看了看,好象是在防着身后有什么人在跟踪他一样。   第二十七章 变故   周耀华几步抢上去甚至想把柳愉生抱到怀里,只是碍于房间里还有下人,这才在柳愉生面前刹住了脚。   “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六去接你没接到人,我让人出去找你也没找到,你到哪里去了。”周耀华心里的焦急与担心在看到柳愉生好好地回来的时候都转换成了欣慰和松了口气。   柳愉生看了周耀华一眼,咬着唇,往楼上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站在门口没动的周耀华道,“耀华,你上楼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周耀华本在生气柳愉生对他的关怀不理睬,此时听他这么说,便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了。   柳愉生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周耀华也进来,就赶紧把门关上了,而且还把门反锁了起来。   周耀华一愣。   柳愉生将书放在书桌上,然后转过身来看周耀华,神情带着紧张,眼眶里带着些红丝,嘴唇颤了颤,但是并没有说出话来。   周耀华看他这样子,知道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并不是故意不让人带话回来说他有事要晚回家。   周耀华走到柳愉生身边去,将他拥到怀里来,道,“遇到什么事情了?说吧!”   柳愉生任由他抱着,而且还伸手反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遇到了些事情才回来晚了。”   “我知道,只是,我很担心你,怕你出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行不?”周耀华放开柳愉生,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   柳愉生的手些微颤抖,周耀华在他面前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说给我听吧,不要害怕。”   柳愉生双手握在了一起,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神情紧张,目光躲闪着看了会儿窗帘,就是不敢看周耀华。   周耀华半跪在他的面前,伸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发现柳愉生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一阵心惊,便对柳愉生更加怜惜起来,柔声道,“愉生,说给我听吧,要是有困难,你不放心交给我来办吗,还是你根本不信任我,不能说给我听。”   柳愉生被握在周耀华手里的手紧了紧,目光转过来望着周耀华,脸色微微发白,过了好一阵,才颤抖着声音道,“余绍被抓起来。”   周耀华一愣,随即想到柳愉生的那位弟弟做地下党,重庆成都最近查得这么严,他上次集了些钱定然要做什么事情,看来暴露了被抓了,只是不知道愉生怎么这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时因为柳愉生的关系而给柳余绍送了钱去,是叫外人送的,而且并没有透露姓名,还说是给柳余绍做生意用,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查到他身上,即使查到了他也有的是办法脱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只是估计柳愉生会很担心他弟弟的生死吧,但是,和□地下党人沾边的,即使是他也很难救出来。   周耀华为了安慰柳愉生说道,“不用太担心,你慢慢说,说不定有办法的。”   柳愉生眼眸里全是惊惶,染着湿意,声音还在颤抖,“我今天下课早,就想早点回来,走到半路有人叫住我,我认出来是余绍,他和前段时间很不一样,胡子掩了脸,很邋遢,像个叫花子,我跟他到了巷子里,想给他些钱让他好好买些衣服吃饭,他说他只是乔装的,说现在警察在抓他,让我带他躲一阵,然后逃出成都去。”   柳愉生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紧皱起来。   出了成都事情就很好办,到处是山,进山里躲起来,无论谁要找人都困难,自然就安全了。要弄一个人出成都躲起来,对于周耀华来说也并不困难,于是就问道,“那又是怎么被抓起来了呢?”   “我也不清楚带他到哪里去躲一阵,就想先和你商量商量,你的门路至少比我多,主意比我稳妥。我让他等我一阵,我回来找你,没想到我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后面有闹哄声,我回去看的时候,发现余绍被警察抓起来了。”柳愉生声音里带着痛苦,低头几乎要哭出来,“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在那里等的,要是他不来找我,说不定还不会被抓到。”   周耀华起身搂着柳愉生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他去做□地下党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一天。”   柳愉生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陷在痛苦里并没有理会周耀华这样的安慰。   “我看着他被压到警察署里面去了,想进去问问情况,但我怕,我没有进去。”柳愉生声音里带着自责和痛苦。   周耀华只好抚着他的背劝他,“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但是柳愉生并不能听进去。   柳余绍是柳愉生在成都遇到了唯一的一个亲人,对他来说,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周耀华并不想自己或者柳愉生和□地下党扯上什么关系,但看柳愉生这样子,他最后只好说道,“我找找关系去看看情况,你在家里等着,你看行不行?”   柳愉生抬起头来,眼里是不安,“会不会让你遇上麻烦。”   周耀华摸了摸他的脸,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我只是先去看看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你在家里等着,不要到处走。”   柳愉生赶紧起身,跟在周耀华身后要出房间下楼。   走到门边的时候,周耀华将柳愉生一把压在墙上亲他的唇,柳愉生此时心系柳余绍自然无心和他做这种事情,想要反抗,但是又想到自己是在求周耀华帮忙,便只好放松了下来,还些微回应周耀华。   周耀华放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没吃晚饭,吃了饭在家等吧,别把自己饿到了,要是你亏待你自己,这种忙我以后就不想帮了。”   柳愉生哪里有心思吃饭,但听周耀华这样说,心里闷着,又有了些温暖和酸涩的感觉,点头答知道了。   周耀华戴上了帽子,又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出门的时候并不是让车夫拉他去警察署,而是说去詹姆斯的住处,詹姆斯为贵妇人拍照,和警察署署长的情人关系很好,他自然就走这个路子。   柳愉生送了周耀华到大门口,目光里带着不安忧愁望着他坐的黄包车跑远了。   周耀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柳愉生晚饭只喝了一小半碗汤便食不下咽,一直坐在周耀华的书房里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页也没有看完,脑子里乱糟糟的,担心柳余绍,担心周耀华,又为自己耍这样的手段让周耀华去冒生命危险而分外自责和自厌。   第二十八章 依赖   听到楼下下人开门问候周耀华的声音,柳愉生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飞快地跑出书房下楼。   站在楼梯口,见到进屋来的周耀华,周耀华脸上有些疲惫,正把帽子脱下来递给佣人,又让佣人去煮碗面他充充饥就行。   柳愉生一直就在担心周耀华能不能打探到消息并且把柳余绍救出来,此时听周耀华说要吃面,这才想起来周耀华没吃晚饭就出去帮忙办事去了,想他一定饿坏了。   这样柳愉生心里的内疚更重了,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去。   周耀华吩咐完佣人事情,又问道,“柳先生睡了吗?”   佣人还没有回答,他侧过身来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柳愉生,柳愉生微蹙眉头望着他的样子让他心里动容,因为柳愉生此时的模样太像一个等到丈夫回家的妻子了。   周耀华走到柳愉生面前去,朝他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你弟弟的事情,能够有转圜的余地,我会帮你把他救出来的。”   柳愉生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开,眼里是莹莹水意,那种带着哀伤的目光让周耀华心痛,于是又说道,“没有骗你,你不用担心。”   柳愉生没有说话,上前一把将周耀华抱住了,周耀华怔愣住,然后将柳愉生回抱住,安慰道,“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走过来问是不是也给柳先生煮些面的佣人看到两人这个情景,愣在了当场,柳愉生看到愣住的下人,便放开周耀华,神情上倒没有特别的不自在,说道,“谢谢你了。”   周耀华拍了拍柳愉生的肩膀,“我和你之间说谢字做什么。”   柳愉生看向佣人,问道,“陈妈,有什么事情么?”   陈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柳先生晚饭也没吃,是不是也吃些面,我多煮些。”   柳愉生还没有说话,周耀华就道,“怎么不吃晚饭?那给他也煮一碗,多加一个鸡蛋。”   陈嫂去厨房了,周耀华就拉着柳愉生上了楼进了柳愉生的房间。   将房间门关上反锁上后,周耀华才坐到椅子上去,看柳愉生还站在一边,便道,“愉生,怎么不坐下。”   柳愉生慢慢走到周耀华跟前去,望着他道,“耀华,你这样帮我的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   周耀华看着他,伸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揽到面前,声音柔和而深情,“不用和我说答谢的话,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事情,我不是想求你的答谢,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喜欢着你,希望你也喜欢上我,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和别的夫妻是一样的,你有事情,我怎么能够不尽力去办好。”   “耀华……”柳愉生望着周耀华,眼里盈着一层水光,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周耀华都这样说了,那些感谢的话语根本无法再说出口,他低下头在周耀华的唇上碰了一下,还没有说话,周耀华已经将他推开了,道,“你不用因为我帮了你的大忙,你就需要以身相许,我是真心喜欢你,只希望你也是因为喜欢我而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要报答我而和我在一起,你这样只会让我心里犯堵难过。”   柳愉生愣住了,眉头蹙起来,眼睛也望向别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羞窘起来,闷闷地道,“即使你帮了我大忙,我也犯不着以身相许,你以为你有能耐就能要人有人,别人都巴巴地往你面前送呢。”   周耀华没想到一句话倒把柳愉生给惹生气了,不过,既然柳愉生会生气,那是不是刚才柳愉生那样做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因为向他表示感谢呢。   “愉生,我哪里是那种人,我只盼着你呢,才不管别人送不送。”周耀华伸手将柳愉生拉下来坐在自己腿上。   这种姿势让柳愉生很别扭,便推他要站起来,边哼道,“那是有很多人送到你面前了?”   柳愉生这酸味十足的话让周耀华心里欢喜,把柳愉生搂得紧紧地不让他站起来,又亲他的脸颊哄人,“没有,没有,即使有我也不要。”   柳愉生抬眼瞪他,周耀华亲他的唇,然后两个人就这样亲上了。   周耀华一手扶着柳愉生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开始还只是舔 吻,渐渐就深吻起来,柳愉生最开始还推拒周耀华,之后就攀着周耀华的肩膀情难自禁。   当门上传来敲门声,周耀华才放开柳愉生,柳愉生面颊绯红眉梢眼角全是媚人风情靠在周耀华肩膀上喘息。   周耀华也气息不稳,在柳愉生的脸颊耳朵处轻轻舔 弄,柳愉生被舔得心痒痒满身燥热,门上的敲门声又响起了,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周先生,是在楼下吃,还是端上来。”   周耀华抱着柳愉生没有动,大声道,“端楼上来。”   听到外面陈妈下楼去了,柳愉生赶紧从周耀华身上起来,有些别扭地瞪了周耀华一眼,坐到书桌边上去了。   周耀华望着他,笑着说道,“我今天去赶得即时,你弟弟被抓的事情还没有上报,只要花些钱,就能够把人救出来。”   “真的这么简单,不用被送到重庆去。”柳愉生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弟弟可是政治犯,而且还是从事地下工作多年的政治犯,柳愉生就怕柳余绍会被送到重庆渣滓洞去。   “说简单也不简单,那边开口就要两万银元,不然就送上去,至少有功。”周耀华说道。   柳愉生惊住了,“两万?银元?”   周耀华道,“这还只是送的钱,打点花的礼品和别的费用还不算在里面。”   柳愉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握在了一起,两万银元可在哪里去找得到,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周耀华说道,“要去找你弟弟的革命同志凑这么多钱救他一个人,估计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   周耀华皱眉声音顿了一下,柳愉生望向他,等他下面的话,周耀华苦笑了一下,道,“只能把这公馆卖了,估计钱才够。”   “要卖公馆?”柳愉生心开始揪起来。   周耀华为了安慰他,向他笑了笑,说道,“也不用舍不得,我也才买来住一两年,没什么特殊感情,而且,来这房子做过客的人,很多人来问浴室和洗手间的设计,还有家具和钢琴什么的也有很多人来问,只要我说这房子要卖,马上就有人愿意出高价买,这房子在成都很吃香的,不怕卖不掉拿不到钱。”   柳愉生眉头揪得更紧,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他不想周耀华为了帮他救弟弟倾家荡产,但是,要是不救,钱可以挣回来,但人死了可不能再复活了。   周耀华准备劝劝柳愉生,门口已经响起了敲门声,他便起身去开了门,陈妈端了面上来,身后另一个下人端着两碟菜。   柳愉生心里难受,但看人端了吃的进来,便赶紧起身将书桌给收拾了,又垫了报纸。   佣人放好后,周耀华说让他们去睡,自己吃完会把碗这些端下去,让他们不用再等了。   此时已经很晚,对方应了便出去了。   周耀华关了门,走到桌子边上,对柳愉生道,“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先把面吃了,不要饿坏了肚子。”   柳愉生接过周耀华递到自己手里的面碗,却一点食欲也无,周耀华夹着菜就着面吃,看柳愉生不吃,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柳愉生碗里,道,“快吃吧,不然就要糊掉了。”   柳愉生只好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心里苦涩不已,嘴里也吃不出东西的味道来。   周耀华给他夹菜他就吃,碗里的面吃了一部分就吃不下了,放到桌子上,说道,“我吃饱了,这些吃不完。”   周耀华已经把自己那一大碗吃完了,看柳愉生那一碗还剩了一大半,便端了过来,说道,“那我吃吧。”   柳愉生点点头,然后就低下头想事情去了。   周耀华吃到一半,问道,“要不要喝酒,我拿酒来。”   柳愉生抬头看他,“算了吧,越喝越愁。”   周耀华倒不愁,而且心情还不错。   心里想着房子卖了也好,没地方住了,不怕柳愉生不和他一起走。   周耀华收拾了碗筷端下楼去,上楼来后看到柳愉生还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坐在那里。   他走上前去拉柳愉生起来,“陈妈烧了不少水,正好用来泡热水澡,你不是喜欢泡澡,去泡个澡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柳愉生叹口气,只得被周耀华拉了起来。   柳愉生拿了一应物品到周耀华房间里去,周耀华从楼下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冷水上楼来。   将水兑好后,就准备出门去,柳愉生拉住了他的手,邀请周耀华一起的话柳愉生说不出口,但是,他此时的确非常依赖周耀华,希望他在身边,他从周耀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第二十九章 春宵一刻   柳愉生明确的挽留行为让周耀华愣住了,虽然这是他一直肖想的事情,做梦的时候梦到柳愉生挽留他他都能笑醒,但是,他此时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的激动。   周耀华拍了拍柳愉生的手,柔声说道,“你自己洗吧!”   柳愉生没有放开,抱住周耀华的手却更紧了。   “我帮你把弟弟救出来,虽然一心是想你能记得我的好,能够接受我的情,你能够爱上我,但是,你知道的,我是想要你的心,不是想买你的身体……”周耀华声音低沉浑厚,在柳愉生的心上投下石子让涟漪一层层扩大,只是,却不免有些让柳愉生犯闷,在他心最脆弱的时候,明明给了周耀华这样好的机会,居然周耀华不领情了。   柳愉生的心此时就像是调色板,一半是因为周耀华的话而欣喜温暖的暖红,而且那暖红灼热而热烈,单纯而浓烈;一小部分是酸酸的橙色,带着暖阳的橙色,回味里还有甘甜的味道;再一部分是发闷的陈绿,为自己明明愿意放开心扉来做点事情了,这个人却要道貌岸然说什么只想要心不要身了。   “他妈的,你要买我还不卖呢,好心留你一起洗澡而已,你满脑子里的肮脏货,自作多情胡思乱想……”柳愉生将周耀华放开,语言虽恶劣,声音却柔软若春水流过白石,看周耀华转过身来一脸笑意望向他,心里的气闷越浓,推了周耀华一把,恶狠狠地道,“滚吧!”   周耀华却不走了,一把将柳愉生抱住,然后按在贴了大理石的浴室墙壁上,就吻上了柳愉生的唇,柳愉生被他突然袭击,手挣扎着推周耀华,脚也乱踢,周耀华一条腿压住了柳愉生的腿,用身体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右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左手按住柳愉生的乱动的右手,就开始毫无顾忌地啃他的唇,柳愉生开始还不断躲,但哪里敌得过周耀华的大力气,最后只好服软投降了。   最开始急切的一番舔 吻乱啃变成了拉锯战,柳愉生呼吸微乱,张开嘴呼吸就被周耀华得逞,开始温柔而缠绵地深吻起来。   柳愉生只觉得自己脊骨都软了,脑子也晕乎起来,一股躁热渐渐从身体深处升起,然后弥散入身体四肢百胲,他心甘情愿地放软了身体,原来还推拒周耀华的左手揽上了周耀华的脖子,被周耀华抓住的右手也渐渐和他的左手纠缠在一起十指相扣。   两人都情难自禁。   周耀华心里是胀得满满的幸福,那种甜蜜和激动像要鼓破他的胸腔一样,让他真想将怀里的这个人吞到肚子里去。   那种焦躁的急切和渴望让他觉得和柳愉生无论怎么亲密怎么亲吻都永远不够,只想和这个人合二为一,合为一体。   记得有外国诗人说恋人在前世是一体的,周耀华此时认为这句话再对不过,柳愉生就是他前世的心,让他不将他找到永远禁在身边就觉得他的生活他的整个人都不完整。   柳愉生被周耀华抱了起来,他沉浸在周耀华的热情带给他的像是吸了鸦片一样的迷糊与飘飘欲仙的快感里,以至于根本没有太注意周耀华都在对他做什么。   热恋中的两个人在一起亲热就像是吸了毒进了最美好的梦幻世界,别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而变得模糊。   周耀华将柳愉生放在洗手台上就开始剥他的衣服,边解他的衣服盘扣边从上向下亲吻他的耳朵脖颈,然后是锁骨肩膀。   柳愉生手撑在周耀华肩膀上,觉得心要跳出胸腔,身体的躁热更加难耐,仰着修长脖颈就像天鹅的仰颈高歌,又像是人情难自抑时的迷蒙高 潮。   周耀华完全被柳愉生在情 欲里的这副样子给迷住了,简直是要他命的媚 人和性 感。   当柳愉生被脱得只剩下条短裤衩的时候才被冷得从周耀华带给他的情 欲快感里回过神来。   他从对面光溜溜的能反光的墙壁上看到了自己这副像是妓 女一般的样子,不由得脸涨得更红,一把推开周耀华,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周耀华没想到柳愉生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别扭起来了。   他上前将柳愉生抱住,柳愉生往后退,推拒周耀华,“耀华,我自己洗澡,你出去了,你出去……”   周耀华拽住他,“刚才不还邀请我一起吗?”   柳愉生不看他,要弯腰捡被周耀华丢在地上的他的衣服,周耀华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自己怀里来,“我们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么,对着我害羞什么?”   柳愉生满脸通红,眼里荡漾着一层水光,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周耀华放开他,回身将浴室门关了。   然后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背心衬衣,他的心里虽然激动热烈,但动作却气定神闲,一件件脱下,放进篮子里。   柳愉生红着脸开始还捡衣服要重新穿上,但看到一边冒着热气的浴缸里的水,又开始气闷自己这到底是在别扭些什么,于是将地上的衣服收起来放进装衣服的篮子里,就开始舀水洗澡起来,视一边的周耀华为无物,他心想周耀华难道还能够强迫他不成,都是男人,也不见得自己就是在吃周耀华的亏。   只是,当目光不小心望到已经脱得光光的周耀华,他心里一边羡慕这个男人还真是强健,一边又不由得红了脸,不敢再看。   周耀华看柳愉生低头自顾自洗澡,便也开始自己洗起来,浴室里渐渐弥漫起了一层水雾,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而且柳愉生眼睛本就有些近视,只是没有到必须戴眼镜的地步,此时看就在身边的周耀华也带上了朦胧。   浴室里只有水声,除此,便是两人都清晰可闻的自己的心跳。   雾气让里面的一切在朦胧里带上了暧昧,柳愉生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甚至身体都有些发烫,他微微侧头去看周耀华,没想到周耀华刚才还在几尺远的地方,此时已经不声不响到了他的身后。   当周耀华的手从后面揽上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感觉都到了被周耀华碰到贴到的肌肤上,身体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周耀华却并没有对他做他意想中的事情,只是半带着他坐进浴缸里去,两个人一进浴缸,里面的水就往外漫出去了一部分。   柳愉生心里想着自己也许把周耀华想得太不堪了,毕竟周耀华也算得上堂堂君子,哪里会是满脑子□的人,他在心里为周耀华正名,心里那觉得应该会发生点什么的小小心思有些微冒头,但还是被他那想着应该安安心心泡个澡的正大光明的念头压下去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打破两个大男人泡在一个浴缸里的沉默的尴尬,没想到周耀华就向他的身边移了移,然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开始亲吻他的唇,将他要说出来的话就被堵了回去。   周耀华什么都没有说,抱住他就开始啃,手指也从他赤 裸光滑的肌肤上滑下去,然后摸上了他那微微有些起立的地方。   柳愉生被周耀华灵活的手指熟练而富有技巧的动作抚摸挑逗着,呼吸一下子就粗重起来了,些微挣扎起来,想叫周耀华不要这样,不过,周耀华亲吻他的动作也越发挑逗,让他一下子软了腰无法反抗,手从撑着浴缸边沿的动作揽上了周耀华的肩膀脖颈。   这还是柳愉生第一次和人肌肤相亲,加上周耀华在这种事情上的高超技艺,柳愉生那些要反抗的念头才刚冒起就被快感压了下去。   他之后几乎是自己主动跨坐到了周耀华的身上去了,周耀华的手指带给他的感觉让他如在天堂,其他所有的别的烦恼都在此时抛之脑后不管了。   “嗯……唔……”柳愉生低低呻吟,声音在密闭的浴室里回荡,带着十足的淫靡媚惑的气息,他的手攀在周耀华的肩膀上,随着周耀华舔吮着他胸膛的口舌而时而紧时而松。   柳愉生觉得自己徘徊在天堂最绚丽的大殿门口,不上不下的时候周耀华居然放开了握着他那里的手。   柳愉生哼了一声,眼里水光盈盈地望着周耀华,身体也不自主向周耀华身上靠,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一丝哭腔的急切,“嗯……耀华,耀华……”   周耀华在他的锁骨处咬了一口,明明应该是很痛的,柳愉生却觉得身体一酥,然后被周耀华抱紧了,周耀华那比他壮观有气势很多的器官和他的碰到了一起,然后周耀华用自己的摩擦他的。   柳愉生有一瞬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但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快感冲淡了那种感觉。   他靠在周耀华身上轻轻哼着,那种带着媚意的声音让周耀华情动不已。   柳愉生一声短促的尖叫,在周耀华的手上他达到了顶点,脑子里一片茫然,身体软在周耀华怀里,身体里汹涌着的热气与情潮暂时消了一些,却将那种软绵绵的舒服带到了他的骨髓里去。   他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房事,这的确是一件非常舒服让人沉迷的事情啊。   也许,那些抽大烟的人也不过是在这样的飘飘仙境里而已吧。   周耀华的手里染了柳愉生的精华,然后被水带着飘起来。   周耀华将柳愉生抱了起来,甚至没有擦身,便直接将柳愉生抱出了浴室,放在卧室里巨大的带着柱子垂幔的大铜床上。   在柳愉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全身赤 裸陷在床褥里,周耀华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柳愉生还在那种情 事高 潮之后的舒泰余韵里,周耀华亲吻他的脸颊脖颈的动作也让他分外舒服,手指在他身上抚摸而过的激起的酥麻感也让他无法将周耀华推开。   周耀华的手渐渐摸上了他的臀部,抚摸揉捏,然后手指在臀缝里划过,那里因为前两天被撞在床沿上还有些痛,但是周耀华的动作却让他有了快感,虽然他知道这种动作有多么情 色,周耀华下身的火热硬 挺在他的大腿根处不断磨蹭摩擦,柳愉生张开嘴就发出低低的情 色味十足的呻吟,周耀华一下子将他抱紧,声音嘶哑低沉,在他耳边道,“把腿夹紧一点。”   “嗯……”柳愉生没有太明白,但是还是不自主这么做了。   周耀华开始狠狠在他的夹紧的大腿根部肌肤最柔嫩的地方抽 插起来,那种火热而富有生命力的感觉让柳愉生一下子脸颊像是燃了起来地绯红,嘴里想要反对,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低沉暧昧的呻吟,他越是紧张腿夹得越紧,周耀华亲上他的唇,一手握着他的腰。   柳愉生觉得自己的大腿被擦得生疼,但是却被带起来快感,欲 望又渐渐起来。   周耀华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口,然后抱着他一下子将他翻了过来,就那样骑在他的身上,从后面在他的身上撞起来。   柳愉生被他有力的动作撞得只觉得世界都有些摇晃,除了紧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其他的感觉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当周耀华总算射出来达到高 潮,柳愉生前面也再一次释 放了。   柳愉生软在床褥里喘气,周耀华从他身后抱住他,然后拉过被子将两个人盖住。   第三十章 春宵一刻(下)   柳愉生面颊绯红,而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想到刚才和周耀华发生的事就觉得没脸到了家。   他把头往鹅毛枕头里埋了又埋,只觉得要是这样憋死了也好。   不可否认地,他觉得刚才和周耀华之间的事情很舒服,即使在被周耀华磨得生疼的时候,依然让他觉得那种浓烈的快乐不言而喻。   但是,即使心里接受了,不免还是别扭,不自在,不想理会周耀华。   周耀华缓过气就往柳愉生身上贴去,手绕过柳愉生的胸揽住他,柳愉生用脚踢他,不说话却在被子里往另一边移动。   周耀华轻笑了一声,一把将柳愉生搂得更紧了,让柳愉生根本没有办法躲开他。   两人暗地里逗劲,但最终只会是以柳愉生的失败告终。   他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瞪着周耀华,骂道,“做什么呢,放不放手?”   周耀华笑着把脸凑过去要亲他,他赶紧把头侧开,“不要了,不来了,你再来我生气了。”   柳愉生虽然故作怒气冲冲,但情 事后的慵懒只会让他声音软绵绵,不像是在发脾气倒像是在撒娇。   周耀华笑着道,“好好,不来了,不过,你也不要避着我呀,我又没有惹你生气,刚才不好吗?”   柳愉生听周耀华这般说,脸一下子红得冒烟,抬腿就踢他,“好什么好,混蛋。”   “不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周耀华用自己的腿把柳愉生的压住,让他再也不能踢,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嘴凑到柳愉生耳边说暧昧的话,那种低沉又性感的声音只让柳愉生耳朵根都一下子红起来了。骂道,“滚,像狗一样,有什么好。”   “什么像狗?”周耀华手撑在柳愉生两边,身体虚压着他,收起了笑。   “你在后面压着我,那样子不是像狗?”柳愉生毫不示弱瞪他,黑亮的眼睛就像是耀眼的黑水晶。   周耀华看着柳愉生那气势逼人的样子就笑了,沉下身去用又有反应的下身在柳愉生的大腿根处摩擦,一向正气又有威严的脸上带上了邪气,黑黑的眼睛深深地望到了柳愉生的眼里,道,“那这样来一次,做次不像狗的。”   “滚你的,下去。”柳愉生红着脸回答,也许是因为周耀华这个样子压迫感太强了,以至于他声音都有些发抖。   周耀华却压住他不放,唇舌又在柳愉生的脸颊耳朵脖颈处流连,手也在他的胸腹腰线臀线处抚摸揉捏,下身也摩擦着柳愉生的,柳愉生一下子又开始全身发热,嘴里却骂道,“还不快放开,你下去。”   柳愉生刚才泄了两次,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连骂人声音都提不起底气,周耀华自然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不过抬起头来看到柳愉生因为反抗不过一副要哭的表情,心便振动了一下,停下了动作,从柳愉生身上下来躺在他身边,手轻轻抚摸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我下来了,不会强迫你,不要伤心了,啊。”   柳愉生翻身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柳愉生一口牙长得非常好,只是太好了,一口下去即使是大老爷们周耀华也痛叫了一声,不过他却没把这学狗咬人的家伙给拉开,而是面带苦笑地把他搂到怀里,嘴里调笑道,“还想咬哪里,我让你咬。”   柳愉生一双水眸瞪他,手往下伸就一把抓住了周耀华那精神奕奕的器官,周耀华倒吸了一口气,倒不是被抓疼了,而是被柳愉生抓着摸了一摸就背脊一酥,舒服得吸气,嘴里不由道,“咬掉了这里可不行,不过给哥哥用嘴含一含倒好。”   柳愉生虽然二十六岁了,但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眼里闪过迷惑,周耀华笑着在他脸颊耳根处舔,心想自己刚才说话实在没有经过脑子,所幸柳愉生不清楚,不然他不得给自己把下面的老二给用手伤了才怪。   只是不等周耀华庆幸完,柳愉生手已经拿来,黑着脸问,“什么用嘴含?”   周耀华伸手握住柳愉生的手压在一边,道,“没什么,没什么。”   柳愉生继续黑着脸瞪他,周耀华看着他的眼,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没有说话,却钻进被子里去了,柳愉生一惊,周耀华已经掰开他的双腿,用嘴在他的腿根处舔吻,柳愉生只觉得自己腿根处的痒麻一瞬间就从脊柱传到了大脑,让他身体都不自主颤抖了,周耀华刚才就知道柳愉生身体某些部位特别敏感,没想到居然敏感至此,他用嘴含住了柳愉生下面那只微微抬头的器官,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周耀华却丝毫不抵触动作也是恰到好处,柳愉生被他舔过的时候,本要去将周耀华拉起来的手不由得一瞬间捂住了嘴,但嘴里带着媚意的低促尖叫却止也止不住。   柳愉生在这样的刺激下根本无法把持住自己,很快就交代在周耀华嘴里了。   柳愉生这次是彻底软了,那种高 潮后的慵懒与飘飘欲仙让他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一根。   而周耀华却从下面捞起被子,大张开腿的柳愉生只觉得下面一下子发凉,但并没有力气来反抗周耀华把腿并起来,也没有力气来让周耀华给他把被子盖上。   周耀华拖过枕头垫在柳愉生的腰下,看着他下面的风景,目光越来越深,然后就伸出手指在柳愉生那颜色鲜嫩的紧闭穴口处徘徊按揉,周耀华伸进去一小截手指头的时候柳愉生才因为痛感而反应过来,嘴里一声痛苦呻吟。   周耀华那种想彻底占有柳愉生的想法虽然深到已经要控制不住,但最后还是不想因小失大而放弃了。   他将指头拿开,被子放下来,躺在柳愉生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那亟待释放的地方,声音低沉沙哑,“愉生,你也该帮帮我。”   柳愉生红着脸把头侧开,道,“我不太行。”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周耀华赶紧急切表达。   柳愉生虽然身体软得不行,但作为男人的他也知道让人不上不下是什么滋味,于是顺从地由着周耀华握住他的手帮他解决下面的问题。   周耀华的灼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边,呼吸明显急促,那种男人因为欲望而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性感气息让柳愉生心跳如擂鼓。   两人这种毫无嫌隙的亲密接触,让柳愉生明白自己是彻底接受周耀华了。   房间里充斥着情事后的气息,柳愉生裹在被子里不自在。   周耀华起床去绞了帕子来给他擦了一下身,柳愉生虽然别扭,但因为实在困得懒得动,就由着周耀华伺候他了。   当周耀华把一切处理好再睡到他身边来的时候,他这次是主动地向周耀华身边靠了靠。   周耀华很自然地把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两人都很累,加上时间也晚了,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柳愉生觉得很难受,首先是自己的腰间搭着一只手,然后是他和周耀华盖在同一床大被子里,再次是他和周耀华都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那种肌肤贴着肌肤的感觉让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周耀华身体的温度,这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震撼的。   柳愉生推了推周耀华,要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人高马大的周耀华却因为他那点小力气没有任何动静,柳愉生只好加大力气推他,周耀华这下才醒了,看到因为害羞而满脸绯红的柳愉生就笑了,手将他揽得更紧,靠近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嘶哑但是性感非常,道,“醒了?”   柳愉生面上的羞赧更重,用手推他的胸膛,道,“快放手,我要起床。”   周耀华笑着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放手。   柳愉生坐起来的时候腿不小心从周耀华身上擦过,然后就发现周耀华下面又有反应了,他窘迫地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周耀华一眼,在周耀华无辜的神情里下床,周耀华非常细心,知道他早上起来要衣服,昨晚已经将他要穿的衣服拿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了,柳愉生穿衣服的时候周耀华就气定神闲地盯着他雪白优美的后背看,看到那挺翘漂亮的臀部,不由得就又心襟荡漾。   柳愉生穿衣服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上很软穿得不利索,即使知道周耀华在看也穿得很慢,他原来还以为这种虚软是因为刚睡醒没力气,没想到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脚软腰软站不稳一下子差点摔倒,幸好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床柱才没有出丑。   周耀华看到他差点摔倒就坐起了身,关心道,“怎么了?”   柳愉生微皱眉头,回头看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觉得身体实在太虚软了,柳愉生只好在床边坐了下来。   周耀华坐到他身边来,从他身后抱住他,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愉生看了看他,说道,“觉得发软没有力气。”   周耀华道,“没睡够是不是,再睡会儿吧!”   “我还要去上课。”柳愉生道。   周耀华在他耳边亲吻,柔声安慰,“今天还要去交涉你弟弟的事情,你上课定然静不下心,就不要去了,让人去请假。”   “你以为上课是做什么事,怎么能够说请假就请假。”柳愉生皱眉。   周耀华就改了口道,“那你和别的老师换一下课,你明天上,今天让人代你。”   柳愉生不愿意,周耀华看他起身又差点因为站不稳而摔跤,也不顾自己光着身体就下床一把将柳愉生抱了回来压在床上,道,“你这个样子哪里能去上课,我让人去给你请假换课。”   柳愉生气得要死,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被周耀华按在床上。   周耀华穿了衣服就出门下楼去吩咐佣人去柳愉生学校了。   佣人问他早饭什么时候吃的时候,周耀华随口答道过一阵,但心里已经想到柳愉生前一晚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身体就这样虚弱到甚至走不稳路的地步了,这原因难道是柳愉生昨晚被他按在床上泄了三次伤了元气?   周耀华身体好自然不会有这种问题,但柳愉生身体却不好,很可能就会出这种问题。   他已经上了几步楼梯,便又下楼来给厨房说让买牛鞭来做菜中午吃。   第三十一章 进补   周耀华回楼上来,发现柳愉生已经没在他的卧室里,去到柳愉生的房间看到柳愉生已经坐在书桌前看书。   他进屋后就将门反锁上了,走到柳愉生身后将他拥住,柔声道,“你身体不舒服就再睡会儿吧,怎么反倒来看书呢。”   柳愉生轻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看他这个样子,周耀华就知道他生气了,又在使小性子。想想也就能够明白柳愉生到底在气什么。   周耀华靠到书桌上去,从正面看着柳愉生,恳切地说道,“愉生,你身体不好,走路都走不稳,如何去上课,难道要倒在讲台上让你的学生看笑话你就心满意足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觉得没什么,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柳愉生原来还对着周耀华怒目相向,此时神情已经软化了,但还是带着倔强,“那你就能够随意决定我的事情吗?你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吗,你说不让我去上课就不让我去,我难道比你低一等就该受你只配吗?”   柳愉生怒气冲冲,越说越觉得周耀华过分。   周耀华赶紧伸手揽过柳愉生,道歉道,“这样我的确有错,我当然也想过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但是,我觉得你的身体更重要就擅自做了决定,我以后再不会如此独断了,这样可好?”   周耀华承认错误太快太彻底,柳愉生原来一大堆要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瞪着他道,“你哄我呢,哪有你这样的,毫无诚意。”   周耀华一愣,苦了脸,“那应该如何才有诚意。”   柳愉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好把脸转开,闷闷地不说话。   周耀华却一把将他抱起来,柳愉生一惊,但身体不舒服便反抗无能,只能任由周耀华把他抱着放到床上去。   被放下后,柳愉生还没来得及生气,周耀华便亲自给他脱了鞋袜,将被子盖在他身上,“不要看书了,就好好睡觉吧!诚意不是一时半会说出来就行的,我的诚意要你一辈子来鉴定看是否合格呢。”   虽然对方的话平时听来定然觉得肉麻,但此时柳愉生只被感动得无法再对周耀华生气,乖乖躺在床上也不闹要去学校了。   “我要出门办事了,你睡吧!”周耀华俯身在柳愉生脸颊上亲了一下,朝他一笑,就出门去了。   柳愉生知道周耀华是去帮他办他弟弟的事情,心里既感动又觉得对周耀华不起,不由得心绪起伏烦闷,根本无法入睡,之后想得多了,不知不觉睡过去。   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近中午的时候了,肚子早饿得咕咕叫。   他起床洗漱收拾后下楼,在客厅正好遇到回来的周耀华,周耀华脸上神情本是凝重而烦躁的,但在看到他后马上露出了笑容,关心道,“身体好些了吗?”   柳愉生点点头,“好多了,没什么问题了。”走到周耀华身边后,也不等佣人替周耀华拿帽子和手里的大衣便亲自接了过来挂在挂衣架上。   周耀华满脸温柔地看着他,刚才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种烦躁已经于无形中消失无踪。   柳愉生小声问起周耀华是不是事情不顺利,周耀华也不隐瞒他,说道,“是有点小麻烦,不过事情我定然能够给你办成的,不用担心。”   吃午饭的时候,饭桌上白瓷盆里一大盆枸杞牛鞭汤,周耀华尝了一口之后觉得味道做得很不错,然后就给柳愉生舀了一大碗,道,“多喝点汤,喝汤有好处。”   柳愉生没有想那么多,接过碗就喝了,一向对美食感兴趣的他不可能不关注桌上的这盆主菜,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于是目光里带着疑惑看向周耀华,周耀华却是一个劲地劝菜,对他的疑惑不理会。   饭吃到一半,柳愉生才想到为什么会吃这盆菜,不免脸色都黑了。   之后闷闷地吃完饭也不理周耀华就上楼去了。   于是周耀华知道柳愉生那脆弱的男性自尊受伤害了。   周耀华飞快把饭吃完,还对厨师赞了几句这道菜做得不错,说明天还要做,连着做几天吃。   看着周耀华飞快往楼上跑的身影,伺候的佣人不免在心里的嘀咕,周先生身体好得很,难道那方面还不行吗,要一直吃牛鞭大补。   柳愉生一想到自己早上的虚软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纵欲过度就羞愧欲死,而且没想到自己的能力那么差,很容易就体虚了,这种关乎男性自尊的事情,自然让他觉得尊严扫地,黑着脸上了楼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   周耀华上楼后要开柳愉生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住了,于是就敲门,柳愉生却一直不来开,他便说道,“愉生,开一下门,我要和你说说事情,事情紧急,我下午还要再出门去接着办。”   周耀华并没有提到那让他难堪的事情,柳愉生便也不好意思在这方面扭捏,收起了那因为被打击了男性自尊的别扭的小心思去开了门。   周耀华一脸严肃认真地进了柳愉生房间,看柳愉生关了门,才拖了椅子放在柳愉生椅子旁边坐下,柳愉生坐下后略微有些羞窘,想到周耀华那样热情又积极地给他舀牛鞭汤进补,他心里就别扭得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周耀华心里自然明白柳愉生的别扭,便道,“你弟弟的事情已经有万全的保证了,就是只差用钱交换人出来了。卖房子筹钱的事情我下午就去办,只是,这房子卖了,新的住处我还没找好,准备就在宾馆里面住一段时间,然后我就要准备回美利坚去了。”   周耀华的话说得轻松,但听在柳愉生的耳里却是非常沉重的。   原来别扭的心思自然都收了起来,只剩下了对周耀华的感激还有爱意,除此还有因为要离开这里而升起的些微悲伤怀念。   柳愉生低下了头,声音沉重,“谢谢你。”   周耀华伸手将柳愉生的双手握在了手里,说道,“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多么重要,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更何况只是散点财就能够救出你的弟弟。”   “耀华……”柳愉生望向周耀华,黑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水气,里面是感动和爱恋。   周耀华伸手轻撩他的头发,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样看我,让我想对你做坏事。”   柳愉生本还在和周耀华上演温情爱情片,此时便被他气得哼了一声,“那你来呀。”   周耀华笑着把他搂到自己怀里来,柳愉生反抗都反抗不了,只得任他抱着自己,感觉特别别扭,却听周耀华道,“你要我来,我也不敢来了,你身体太差了,昨天那样子今天就下不了床。所以你这样的书生是不行的,那《喻世明言》里的阮三郎出门偷个情居然就死在女人身上,实在是身子骨太差了……”   柳愉生听得耳朵根都发红,不过是被气红的,伸手一巴掌就拍到周耀华胳膊上,骂道,“你他妈地再说,混蛋,你!”   周耀华被他打得一点不觉得痛,反倒觉得是情人间的小乐趣,依然搂着他道,“别打,我说真的,你得好好补身子,看你身子虚,我都不敢再对你做点什么了。”   柳愉生面红耳赤,眼里都要冒火,冷哼道,“那你行,出门去找女人去,放开老子。”   周耀华赶紧忏悔道,“别气,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只是希望你能重视你的身体。我可以没有任何一点出门乱搞的意思啊。”   柳愉生气得一口气要喘不上来晕过去,周耀华赶紧给他抚胸口,柳愉生回过气就推打周耀华让他放开自己,周耀华根本不放,安慰道,“都是男人,而且又是房中人,说这个有什么,真的,我一点不介意你如何,只是担心你身体。”   周耀华不说还好,一说柳愉生又气,骂道,“你自己行了不起了,以后你敢再碰我。”   周耀华赶紧告饶,“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柳愉生看周耀华故作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又被他逗笑了,刚才还在生气突然又笑,自己便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想想刚才自己别扭的模样,不免又觉得幼稚,难道周耀华那方面比较行就该比自己高大威猛了吗,还不是愣头愣脑的,柳愉生自我安慰一番,这下心里平衡就了。   周耀华看柳愉生笑了,在他脸颊上连亲了两下,说道,“愉生,我得回美利坚去了,你和我一起去吧。”   柳愉生收起笑,愣了愣,周耀华刚才说要准备回美利坚去的时候就在心里考虑这个问题了,此时周耀华对他明确说起,他觉得再也回避不了,必须好好考虑了。   “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我得想想。”柳愉生有些为难地说道。   周耀华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安慰,“你好好想吧。我愿意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行吗?”   柳愉生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卖房子与准备离开   周耀华办事去了,柳愉生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有了早上的那种虚软,便没有呆在家里休养,而是去了学校上下午的课。   上课期间不免就会想到周耀华让他跟他一起走的事情,还有就是弟弟的事情,他虽然将事情交给周耀华去办,并且相信周耀华一定能够把这件事办好,但因为事关柳余绍的生命,不免还是想去看看柳余绍,确定柳余绍的生命安全。   他上课的时候一直精神不佳,下面的学生便关心起他的身体来,柳愉生觉得歉意。   下午下学后,他并没有及时回家,而是去了警察署,但在门口因为没有关系而无法进去,徘徊一阵之后只能无功而返。   当走到周耀华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两辆小汽车,这让他心不由得一紧。   进屋后,佣人便迎上来,说家里有客人来参观。   柳愉生正准备上楼,楼上就下来了一行人,周耀华陪着一位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士,男士身边挽着一个打扮摩登的洋装女郎,女郎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   “这栋房子简直就是为我们家订的,华青,你就买下吧,女儿正好可以学钢琴,我也喜欢那个浴室,搬到这里来,客厅里用来待客也多好,和我们以前在上海的家差不多,正好住着习惯。”那女郎向那男人这般说道。   那小女孩儿也说喜欢这里,从楼下跑下来撞到柳愉生身上,差点把身心疲惫身体虚弱的柳愉生撞倒。   周耀华看到柳愉生回来了,又见柳愉生脸上发白,眉宇间没多少精神,被那小女孩儿撞得以趔趄,就赶紧下楼将他扶住,关心道,“你身体没好就不要去上课,看你累成这样。”   柳愉生勉强露出个笑意,避开周耀华的手,说道,“我没什么事。”   陈华青一家看到柳愉生,就问起来,周耀华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柳愉生,住在这里,刚才右边的那间卧室就是他的卧室。”   陈华青下楼后就伸手和柳愉生握手,说了些客气的应酬话。   陈太太想到要住进这栋屋子,就异常兴奋,心里想着对这屋子的各种重新装饰,道,“华青,柳先生现在住的那间房我们正好可以用来做成晓斌的房间,那张床就不用换了,书架也正好用,把书桌换成小一些的,在床尾加一个小沙发,这样如何?”   陈先生点头说好。   那小女孩和小男孩儿已经爬到钢琴凳上去,在钢琴上乱按发出一声声或急促或悠长的钢琴噪音。   柳愉生看了一眼那两个玩钢琴的孩子,想到周耀华坐在钢琴边弹琴给他听的情形,心里就是一痛。   而想到这个房子就要转手卖人了,心里就更加不舒服。   “我是要马上离开去美利坚,不然也不会卖,不过,能够遇上陈先生和陈太太这样从上海来的,懂西方的东西的人将它卖了也不会辱没了它。”   周耀华的话让陈先生和陈太太都很高兴,陈太太一味撺掇下,陈先生即使觉得价格上可以再压压也没法压,骑虎难下就定了价。   周耀华当初将这破旧的小公馆建成这样的小洋楼的时候,就想过有一天要卖这栋楼,除去在这里拥有的记忆和留恋,这栋楼卖了个好价钱,除去建楼的花费,还算大赚了一笔,他倒一点不觉得卖了这楼亏本或者心里不好受,加上他本就是一介商人,利益至上,故而根本没有卖家的难过。   不过柳愉生看到周耀华脸上对陈家夫妇孩子的笑容,便一心以为那是周耀华强作微笑,不免就对周耀华更加内疚,觉得欠他的情意也许真的只能用一辈子以身相许来还了。   原来还有些动摇的要和周耀华一起走的心思,此时就算是定下来了,既然周耀华就能够为他做这么多,他仅仅是放弃家乡而和他远走,这又如何不能去做呢。   送走陈家夫妇和孩子,周耀华看柳愉生脸色愈发惨白,便分外忧心,将他扶上楼进了卧室,关心道,“身体是不是难受地厉害,我让人去请大夫来可好?”   柳愉生摇摇头,抱住周耀华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声音里带着哽咽,“耀华,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你。”   “又说这样的傻话。我不要你的报答。”周耀华轻轻抚着柳愉生的背,给他安抚。   柳愉生眼眶湿润,抬起头来就亲周耀华的唇,周耀华被柳愉生这样的主动惊住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搂着柳愉生的腰回吻他,一路热吻,柳愉生几乎招架不住周耀华的热情,一步步后退,最后到了床尾便倒进床上去了。   周耀华俯在他身上,亲吻他的唇,然后就撑着身体看他,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脸颊,柔声问道,“怎么突然这样主动了,是不是心里又乱想些什么了?”   柳愉生伸手揽住周耀华的肩膀,目光里柔情涌动,说道,“耀华,我想好了,我和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柳愉生的这一句话,周耀华等了太久,突然听到不免欣喜地反应不能,一味呆傻。   柳愉生看他不说话,就皱了眉,“你后悔了,不带我了。”   周耀华笑起来,在柳愉生唇上下巴上又亲又啃,欣喜若狂,“我怎么会后悔,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盼着你能跟我走。”   柳愉生也露出了笑,松了口气似的一下子全身脱力瘫在床上。   周耀华温柔地和他接吻,又伸手描摹他的眉眼脸颊,笑道,“愉生,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愿望,你能答应我,我觉得即使减我十年阳寿我也愿意。”   柳愉生听周耀华说傻话,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你减阳寿于我有什么好处,以后别再说了。”   周耀华笑着在柳愉生脸上磨蹭,柳愉生原来还苍白的脸颊上也晕染上了红晕,周耀华抱着他从床上起来,说道,“先吃晚饭吧!吃了饭我再和你说说救你弟弟的事情。”   吃了晚饭,柳愉生说想看看柳余绍,周耀华虽然觉得有些为难,但并没有拒绝,说第二天再去看看情况,然后定时间。   周耀华晚上又出门去了,柳愉生在床上无法入睡,想到以后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就不踏实,以前在日本的一些经历让他非常不愉快,而成都本身又是个悠哉的安乐窝,因此他对于离开成都并不欢喜。   睡不着觉,他便起床看书,又整理了一部分稿子,听到楼下传来声响,想到周耀华回来了,他便出门去看。   周耀华正上楼来,柳愉生在楼梯口接到他,看到周耀华向他露出笑容,他那原来还抵触离开成都的心便动摇了,要是是和这个人离开,在外面即使要受背井离乡的苦,受洋人的歧视,他觉得那也并不是不能忍受的问题了。   周耀华上前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和他一起进卧室去,问道,“怎么还没睡,等我回来?”   柳愉生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故意嗤笑周耀华自作多情,而是道,“你晚上不要在外面呆太久了,让人担心。”   周耀华笑了,将身后的卧室门关上后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好,我以后早点回来。”   坐下后又说道,“你明天可以去看看你弟弟了,但是他要放出来还得等两天,等他放出来,我也把他出川的路安排好了,只看他自己如何想的。”   柳愉生觉得周耀华安排地挺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询问了去看柳余绍的具体时间和注意事项。   周耀华细细答了,说自己会陪着柳愉生去,让他不要担心,还说,“因为还没有上报上去只是当一般犯人关押,加上于署长也卖我些面子,并没有让他受刑。”   柳愉生道了谢,周耀华握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含情脉脉,说道,“要卖了房子才有钱救你弟弟出来,我们估计这几天就要搬出去了,陈先生一家人便付钱住进来。虽然有好些朋友都邀我去他们家住,不过我带着你不想你去那些人家,便住宾馆里,宾馆已经订好了。”   柳愉生对此觉得抱歉,但在周耀华那饱含深情的注视下实在无法向他说出歉意的话来,于是便说一切都按周耀华的安排办。   周耀华便又说道,“今晚我就让他们收拾东西,明日阿严便带着两人带一部分东西坐车去重庆,然后坐船到宜昌,过汉口到上海去打点好事情,我们这里事情办好后便离开,从上海坐船回美利坚。”   “嗯。”柳愉生顺从地点了头。   周耀华看柳愉生略微悲伤的神情,知道他舍不得这里,便拥着他给予安慰,“又不是不能回来了,以后实在想念了,就又回来,是不是?”   柳愉生将头靠在周耀华肩膀上,说道,“我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耀华又留宿在了柳愉生的房间里。   第三十三章 辞别和探监   第二天柳愉生起床,发现一向比他起得晚的周耀华已经不在床上了,等他下楼,发现楼下客厅里放着好几个大箱子,周耀华正在交代阿严事情,客厅里一番忙乱。   阿严是周耀华家里的奴才,以前跟着周耀华家从北平到成都,后来又跟着一起到美利坚,之后又跟着周耀华一起回到成都来,是个很聪明干练的人,二十四五的年龄,他一边听着周耀华的交代,一边点头应是,然后带着两个可靠的人一起离开。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佣人已经把箱子搬到外面的车上,然后周耀华送阿严出门去车站。   柳愉生站在周耀华身边,清晨的微风吹动他的头发,拂过他的衣衫,让他显得份外羸弱,周耀华向坐在黄包车上的阿严摆摆手,便伸手将柳愉生的手牵住了,道,“走,进屋去吧。你上午去学校里把辞职的事情办好,下午我就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弟弟。”   柳愉生语气沉重,但还是点头应了好。   柳愉生去学校向校方说自己要出国去留学,必须辞职,校方虽然很不舍得他离开,而且他的突然离开也会给学校教学工作带来麻烦,但也只好批准了,说了些让他在国外好好学习,以后回国更好地为国家效力的话,柳愉生又和副校长谈了些话,亲自去教室向他的学生说了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学生无虽然也都祝贺老师能够出国留学,但又无不感叹伤感。   学生们问了他具体离开的时间,柳愉生说就这几天就会离开,有干练的学生站起来说晚上要为柳愉生举办送别会,让他千万不要拒绝。   这位学生的提议得到了所有同学的支持,都如此一致要求柳愉生,柳愉生只好答应了下来。   他说下午还有事情,离开学校的时候,他的学生都送他送到了校门口,非常不舍。   柳愉生上了黄包车离开,还不断朝那些学生挥手,当校门远去,柳愉生回过头来,不由得怅然地叹息,他对这里实在太不舍了。   柳愉生回到家,周耀华并不在,佣人说周先生有事情应酬,中午不会回来吃饭,于是柳愉生也出了门,去和几位关系还好的友人告别。对于柳愉生要出国留学,大家自然是持赞成的观点,而且还非常羡慕,大家都知道柳愉生以前的家境非常好,但是他家祖父去了之后他就落魄了,没想到又遇上了一个有钱的同学愿意支持他留学读书,大家不得不感叹他的命好。   柳愉生和友人在酒馆吃完饭回到周耀华的公馆里,周耀华已经在等他了,看他喝了些酒脸色泛红,不由得担忧,他知道柳愉生最近心情抑郁,于是才使身体越发不好。   柳愉生说道,“我已经辞职了,刚才去见了几个好友,和他们吃了一顿饭,喝了些酒。”   周耀华半扶着他,关心道,“和朋友辞别喝酒是一定的,不要喝多了就好,你得好好注意你的身体。”   柳愉生没有反驳,因为要去见弟弟,于是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将原来的小西装换成了长衫,又好好洗了脸,喝了周耀华端到他面前的醒酒汤,这才随着周耀华出了门。   到了警察署,柳愉生以前在这面前转而不得入内的地方,因为周耀华的关系,他和周耀华都是被礼貌地请进去的,还有专人接待。   柳愉生去看了柳余绍,周耀华站在一边等。   柳余绍并没有受刑,但还是消瘦了很多,衣服有些脏,但傲气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盛。   柳余绍说道,“他们说有人出钱赎我出去,四哥,是你吗?”   柳愉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是一个朋友愿意出钱救你出去。”   “是这样?用了多少钱,我出去后,会找钱来还。”柳余绍公事公办般地态度冷淡地说道。   柳愉生看着他的眉目,要进来看柳余绍的时候,他还满心紧张和期待,但是面对柳余绍平淡的言辞和冷淡的态度,那些紧张和期待也都消散了,虽然他知道柳余绍表现得这样冷淡是因为柳余绍的身份,柳余绍应该是怕连累他,但是面对堂弟的如此冷淡的态度,他还是不免有些受伤。   “钱倒不用了,我进来看你是想确定你没有受苦。”柳愉生说道。   “这算什么苦,我挺好。”柳余绍道。   柳愉生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想和你说件事,我要去美利坚留学一段时间,估计这几年不会回国来,你还请多多保重。”   柳余绍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太过的表现,只点头道,“学些有用的东西,回国来建设国家是不错的,我一直想出国,但没有机会,你既然能够去,就好好珍惜吧。”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有什么话了,于是尴尬地沉默在了那里,想到以前可以躲在同一个被窝里看话本的弟弟在此时已经如此疏远,柳愉生不免心里更加难受犯堵,从座椅上站起了身,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柳余绍也站起身,向他点了点头致意。   柳余绍的眼里有感激的神色,柳愉生回头再看了他一眼,周耀华上前来接他,他便和周耀华一起出了探监室。   柳余绍在探监室隔栏边站了一会儿,直到警察来带他离开。   刚才迎接柳愉生出去的人是周耀华,柳余绍自然认识,是周耀华出钱让他出去,他也知道,只是不免为此觉得奇怪,周耀华为何要为了他出钱出力,周耀华只是他四哥的大学同学,这样帮忙不免太过了。   柳愉生从警察署出去,便不大精神,想到以前那一大家人,现在居然都分布天南海北没有多大联系,各个为了些金钱利益,血脉亲情也不管不顾了。   以前祖父还在的时候,一家人还能住在一起,祖父一死,大家就卖了祖宅离开成都各过各的,亲人之间便如此凉薄,更何况一般人之间。   柳愉生心里不舒服,但想到周耀华待他的情意不免心里又淌过了暖流,这才好受了些。   学校学生为柳愉生准备的送别晚会,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就有学生来柳愉生的住处请他过去了,周耀华作为柳愉生的好友,便也受了邀。   到了学校,发现不仅有柳愉生所教的班级的学生,其他班级的部分学生也在,还有好些老师也在,可见柳愉生平素在学校里的人缘是非常不错的。   只是一个简单的晚会,点了蜡烛,有学生唱歌,还有朗诵诗歌,每位同学又写了祝福的便签用浆糊粘在一本笔记册子里,各种各样的便签纸,里面全是学生的心意,柳愉生接到那本祝福册子的时候,不免感动非常。   在学生们的煽情表演和话语下,他不由得流了泪,然后现场达到了高 潮,不少学生都哭了,让柳愉生留学回国的时候一定要再回这所学校来,并且不要忘了他们。   柳愉生一一应了。他当时想的是过不了几年就会回来,没想到时光荏苒,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世纪轮回,一切都变成了他此时根本无法想象的模样,而在坐的学生和老师,不少都已经作古。   言犹在耳,回忆总是在欢喜背后隐藏着悲伤的。   周耀华坐在教室最后面的位置,静静看着这一场感人的送别会。   那个站在讲台上向大家表示感谢的人,烛光映着他的脸。   周耀华以前并没有见过柳愉生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此时见到不免完全被迷住了,柳愉生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与儒雅让人沉醉,自信地侃侃而谈,激励在座的学生努力学习,又说一些以后相见的临别话语,在离别的悲伤里,他的脸上有伤怀,也有对未来的企盼,他站在那里是那样的光华照人,周耀华想,他能得到如此美好的人,真的是他一生之幸了,这世上,哪里还能再有这样一个柳愉生。   第三十四章 床笫之间   回到家里,柳愉生将学生送的那个留言小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神情郑重,间或会露出一丝浅笑。   周耀华看他看完了那留言册收起来,便说道,“没想到你要走,有那么多学生给你送别。”   柳愉生笑了笑,神情里带着些怀念,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弄出这么一出送别会,都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周耀华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目光温柔,“他们这么隆重地为你送别,说明你平时为师很成功,大家都喜欢你呢,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柳愉生蹙了一下眉,闷闷地说道,“可他们以为我是出国留学回来报效国家的,其实我是跟着你出去混口饭吃而已,完全对不住他们的期待。”   周耀华被他那用鼻子哼出来的“混口饭吃”给逗笑了,接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昵地说道,“哪里是混口饭吃,是我请求你和我走的,我心甘情愿给你饭吃。”   柳愉生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周耀华又说让柳愉生把他的东西收收,估计要搬去宾馆住了,毕竟他弟弟的事情越快办成越好,以免时间拖久了中途生变。   柳愉生自然也认为是这个道理,只是想到要搬出这里不免有些不舍,这里是他对周耀华萌生感情的地方,留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   洗漱好上床睡觉的时候,柳愉生的心情都还沉浸在要离开这里的郁闷之中。   周耀华从他身后揽住他的腰,看出他的心情抑郁,就说道,“你不用难过,我们毕竟是要走的,这里总归是要卖掉的。”   柳愉生叹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周耀华,将头往他的身边靠了靠,闷闷地说道,“我不是伤心这里要卖掉,这又不是我的房子,卖不卖关我什么事。”   周耀华听出柳愉生又在闹别扭了,便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这是怎么了,因为什么不高兴。”   房间里只有从窗外照进来的一丝月光,昏暗的光线里,柳愉生瞪着周耀华,目光里带着埋怨,不过看在周耀华眼里却是情人之间最甜美的闹小性子。   “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就是在这里确定的,这里有那么多回忆,你不觉得要突然从这里离开就像是突然之间离开了那些回忆吗。”   周耀华这才明白柳愉生是在因为这种事情难过,心中自是感动非常,他没有想过柳愉生的心思是如此细腻的,不过,柳愉生经常会写些评论或者短篇小说之类,心思细腻也是应当的。   他将柳愉生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说道,“我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点记忆,那些记忆并不会因为离开了这里就有所改变,相反只会让我记得更深。再说,我们将过去的美好回忆记在心里,但是,未来的路才是我们更应该去好好谋划与珍惜的。我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里让你过得开开心心。”   周耀华的话让柳愉生感动非常,心里原来的那些气闷也都散了,将头埋在周耀华的肩膀处,说道,“现在想想,和你在一起还真是很不错。”   周耀华笑了,用手托起柳愉生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凑上去亲吻他的唇,在他耳边说道,“我本就是很好的,你和我在一起是最正确的选择,以后你会觉得我更不错。”   柳愉生笑着不说话。   周耀华用腿勾住他的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又亲吻他的唇,从最开始的清淡浅吻到之后的火热深吻,两人气息都渐渐粗重起来,柳愉生的手抱住周耀华的腰。   周耀华撑起身体虚压在柳愉生身上,亲吻柳愉生的耳朵,一阵□,柳愉生觉得被他舔得身子都酥了,嘴里发出难耐的呻吟,身体也在周耀华的身下难耐地挪动。   周耀华沿着他的下巴亲吻他的颈项,柳愉生仰着脖子让他亲,在周耀华解他睡衣的扣子的时候,他也摩挲着周耀华的衣服解他的扣子。   柳愉生的主动让周耀华激动非常,脱掉了柳愉生的衣服就快速把自己也脱了,然后抱住柳愉生亲吻,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抑,柳愉生呻吟不断,但怕楼下听见,只能压抑住,从嘴里发出低哑的呻吟和喘息。   周耀华的手指从柳愉生的胸前抚过,又在他的腰间抚摸,渐渐就摸上了他的臀部,揉捏着手指在臀缝里抚过。   “嗯……”柳愉生哼了一声,抬腿磨蹭周耀华的大腿,手抚摸周耀华结实的背部。   两人在床上抱在了一起,周耀华抚着柳愉生的大腿根,然后握住他那精神起来的男性象征撸动。   柳愉生咬着牙却还是压抑不住快感冲上大脑的那种想要叫出来的刺激。   周耀华摸了他一阵,却突然放开了,柳愉生不上不下,睁开水盈盈的眼睛望着周耀华。   周耀华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说道,“宝贝儿,等等我,马上就来。”   周耀华那句情话差点没有刺激得柳愉生起鸡皮疙瘩,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周耀华起身披了睡袍就出门去了,他愣了愣,然后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身体里情 潮涌动,让他难耐非常。   周耀华很快就回来了,把门反锁上后就爬上床来,脱了睡袍,揭开被子钻进去,柳愉生开始还因为他突然离开而别扭地推拒他,但被他抱住亲了一阵,就又抵不住他的热情和他亲热起来。   周耀华知道柳愉生的身体抵不住哪怕稍微纵欲,虽然柳愉生很希望他帮他解决,但他还是狠下心来不去管他前面。   在柳愉生被他亲得意乱情迷,嘴里呻吟不断的时候,他用手指在那精美的陶瓷小盒子里挖了里面的膏脂出来,手指慢慢送进了柳愉生的后 穴里。   柳愉生觉得不舒服,嗯了一声就要往后躲,周耀华在他耳边亲吻,柔声安慰,“试一试就行,要是难受就不这样。”   柳愉生睁眼望着他,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到周耀华脸部的轮廓,他“嗯”了一声,小声说道,“那你试试吧!”   周耀华欣喜异常,在柳愉生唇上亲了亲,“宝贝儿,你翻个身,这样容易些。”   柳愉生又颤了一颤,表示不满,“别乱叫我。”   周耀华要抱着他翻身的时候,他推着周耀华肩膀,“我不喜欢从后面,我不想看不到你,就这样好不好。”   “会比较辛苦。”周耀华将柳愉生的腿抬起来,有些困扰地说道。   “先试试吧,先从前面试试。”柳愉生坚持道。   周耀华之前还觉得柳愉生在房事上挺害羞的,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害羞。   周耀华只好接受了柳愉生的要求,让他将腿张开些,伸入两根手指的时候,柳愉生微微蹙了眉头,但并没有反抗,当三根手指伸进去,柳愉生就觉得很难受了,甚至有一瞬间呼吸不畅的感觉,幸好周耀华很快就把手指抽出去了,柳愉生长长松了口气。   周耀华在他唇上安抚地吻了吻,“我要进去了,你放松点。”   柳愉生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下面被一下子捅进了一根热烫的硬物,让他几乎惊叫出来,他痛得觉得呼吸困难,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你先出去,难受得很……”   周耀华也被柳愉生夹得难受,但是才刚进去一点就被他说难受,那以后岂不是每次都只能进行到这里。   周耀华亲吻柳愉生的脸颊,手指抚摸他的身体,让柳愉生放松,周耀华留在那里一阵没动,柳愉生便也没有觉得像最开始那么难受了,周耀华看他放松,便开始动起来,柳愉生又开始觉得痛,声音里带着哭腔,话语断断续续,“耀华……耀华……难受,你……你出去……”   “愉生,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周耀华搂着柳愉生安慰,却一手握着他的腰冲撞起来。   柳愉生哭着告饶,“别……放开……嗯……唔……放开……”   沉浸在欲海里的男人哪里那么容易就放开他,只一边挑起他身上的欲望,让他放松,放慢了速度继续。   柳愉生开始只觉得痛得天昏地暗,因为周耀华一直不放,他也只好忍着,渐渐地就觉得痛感麻木,升起一些麻痒难耐,在周耀华一下子冲进去撞得深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身体突然一酥,有种欲罢不能的又快乐又痛苦的感觉,前面本软下去的欲望又升起来了。不由得声音也发生了变化,渐渐带上了欲望,“嗯嗯啊啊”叫着呻吟起来。   周耀华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一边在他身上亲吻,一边加劲去碰那让柳愉生难耐的点。   “嗯……你……你慢点……啊……”柳愉生紧紧抓住周耀华的肩膀,意乱情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周耀华完全沉浸在柳愉生带给他的快乐里,他没想到柳愉生沉迷在□里的时候能够放浪到这种程度,不免做得越发起劲。   柳愉生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样,手指突然发狠抓紧周耀华的胳膊,一声急促尖叫,然后身体慢慢软了下去,因为前面高 潮而带动后面一阵紧缩,周耀华紧紧抱住柳愉生,也达到了顶点。   那灼热的种子射在身体深处,柳愉生只觉得有身体深处被烫到的感觉,精神也一阵恍惚。   周耀华平复了一阵呼吸,从柳愉生身体里退出来,有东西从里面被带出来的麻痒感觉让柳愉生不由哼了出来,周耀华看了看他的脸,又在他脸上亲昵地亲了亲,用被子将他盖好,这才开了床头台灯,晃眼的灯光让柳愉生赶紧闭上了眼睛。   周耀华在灯光下看着柳愉生的脸,柳愉生出了些汗,面颊上是情事引起的晕红,唇色因为刚才的亲吻而嫣红,正微微张开喘气,长长的黑鸦似的眼睫轻轻颤动,那种慵懒而媚人的性感让周耀华身体又开始冲动,但是想到柳愉生身体实在不好,再说这又是柳愉生第一次承受,实在经不起他再来一次,于是只好收敛心神,心中想着第一次怕柳愉生不习惯而关了灯,以后定然要把灯开着和柳愉生亲热,好好看看他意乱情迷的神情。   周耀华从下面捞起被子,看柳愉生下面受伤没有,柳愉生赶紧把腿并上,不高兴地问道,“你做什么?”   周耀华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道,“我看你有没有伤到,那里伤了对你不好。”   柳愉生一下子面色绯红,“不用看了。”   周耀华在他脸颊上磨蹭,求道,“就让我看看吧,不然真的有伤到可不好,再说,我们都这么亲密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不是。”   柳愉生还想反对,但周耀华已经又掀开了下面的被子,掰开他的腿,用手指在那里轻轻抚摸,又仔细打量,柳愉生觉得自己这一刻被谁敲昏过去最好,羞到了家。   周耀华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和柳愉生还真是天生一对,柳愉生第一次承受他居然没有受伤,而且还高 潮了,以前别人可从没有这样过。   周耀华穿好衣服,将柳愉生在被子里裹紧,这才下楼去端水拿毛巾上来收拾。   柳愉生累得慌,当周耀华端了水进来,他都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周耀华给他擦洗身体他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第三十五章 发烧与送别   发生了亲密关系,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因此而改变了,有种奇妙的感觉。   第二天起床后柳愉生穿好衣服就不太好意思看周耀华,脸颊上一直带着红晕,眉眼之间也因为微带羞涩而仿佛含上了媚意。他为自己这种在周耀华面前的别扭心态感觉很厌恶,想着自己又不是女人,干什么和他有了床上关系就该像小媳妇一样怕他了一样。   于是,一番别扭地思想活动之后,在周耀华从他身后将他拥住时,他很想一把将周耀华掀开,但无奈最终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他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小媳妇,而周耀华是他的一家之长。   于是脸上神色就更别扭,更不好看,只是在周耀华眼里,他的这种别扭是害羞,是不好意思。   “放开了,我今天还得去见几个朋友。”柳愉生说道。   周耀华在他脸侧印了个早安吻,说道,“你昨天不是就见了?”   “还有几个昨天没有遇上,今天再去看看,毕竟我要走了,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见面呢。”柳愉生想到此事又有些闷。   周耀华放开他,也起床穿衣。   柳愉生走两步就觉得身体很不对劲,腰上发酸,后面那个被周耀华用过的地方更是不舒服,虽然不是疼痛,但显然感觉不自然。   他以为这又是自己在那方面的虚弱所致,男人在这方面都会很好面子,便一直忍着,出门下楼洗漱准备吃饭。   用了早饭,周耀华便开始收拾东西,都是书房里他的重要东西和贴身衣物,柳愉生整理了自己的书便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对于收拾房间不擅长,周耀华过来看他,只见他把衣服扔了满床,也没有好好叠就直接放箱子里。   周耀华叹口气,赶紧过去帮忙。他把衣服叠好,然后柳愉生就放进箱子里。   整理好了东西,周耀华便下楼端了茶水上来。   柳愉生喝着茶看着收拾好的东西,问道,“今晚就去宾馆里住么?”   周耀华看柳愉生因为整理东西而汗湿了额发,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发现他额头挺烫的,“今晚倒不必,明天去。”说完放下茶杯又摸了摸柳愉生的脸颊和脖子,柳愉生被他骚扰地侧身躲避他,“你做什么,大白天摸来摸去。”   周耀华笑笑,收回手,“你是不是在发烫,我怎么觉得你在发烧。”   柳愉生颇奇怪,也伸手摸了摸额头,“没有吧?”   “真的?”周耀华用额头去贴着柳愉生的额头,柳愉生赶紧躲避,却被周耀华抓住避无可避,周耀华眼睛望进柳愉生的眼里,暧昧而温柔的气息顿时环绕在两人之间,周耀华偏了头亲吻柳愉生的唇,柳愉生微闭了眼睛放软了姿态和他接吻。   分开后,周耀华皱了一下眉,“我觉得你真在发烧,你身体发软没有?要不我让大夫来给你看看,现在生病可不好。”   柳愉生一味坚持说自己没有,他把自己身体发酸发软的原因归咎为和周耀华的情事。   收拾了东西柳愉生便出门去见友人,和他们告别去了。   周耀华也要和友人辞行,便在一有名南馆里包了晚上的席面,让下人去送了请帖,设宴辞行。   等周耀华醉醺醺地从南馆里回去,柳愉生已经睡了,他喝了醒酒汤,又洗了澡,爬上柳愉生的床,搂到柳愉生的身子,发现怀里的人身体烫得厉害,他原来还有些迷糊的思维这才突然清醒了。   摇了摇柳愉生,唤他的名字,柳愉生迷迷糊糊地发出带着痛苦的呻吟,根本没有醒过来。   周耀华心想着这人早上估计就在发烧了,居然拖到了现在都没有看大夫,于是赶紧穿了衣服下楼,让下人备车,自己给柳愉生也穿好衣服,就把他抱下楼去医院。   柳愉生迷迷糊糊地被打了针,被周耀华硬灌了西药药丸,烧退了不少,这才迷迷糊糊有些意识。   发现自己被周耀华抱在怀里,他也没有太介意,等回家坐在客厅里,有佣人说他发烧了周先生比着急媳妇还着急他,他才觉得羞赧起来。   柳愉生因为打了退烧针而身体恢复很快,周耀华知道他没吃晚饭就睡觉了,此时他因为退烧而饿得慌,便亲自去给他煮了清汤面,柳愉生吃着面,不断拿眼睛瞄周耀华,周耀华沉着脸坐在他的对面没有任何表示,好像在生气的样子。   周耀华让下人去睡了,自己给柳愉生收了碗。   当两人又回到楼上卧室,柳愉生上了床,看到周耀华也上了床,居然对他不理不睬,这才让他紧张起来,问道,“耀华,你这是在生我气?”   “我哪里敢生你气!”周耀华给柳愉生把被子整理好,就自顾自睡自己的。   “那你对我板着脸做什么,说话也阴阳怪气。”柳愉生不满道。   “我板着脸?我阴阳怪气?”周耀华瞪眼。   “你没有吗?”柳愉生不示弱地回瞪他,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没有周耀华的气势,但也够火气冲冲的。   周耀华看柳愉生那还因为发烧而红晕没有褪下去的小脸,心想自己和他生这种气做什么,一翻身就把柳愉生压在身下了,居高临下地看他,道,“我不和你生气,不过,你说你早上就发烧了,怎么就一直不承认,晚上烧得都神志不清了,你也不知道给个人说,硬是扛着,你作践你自己身体做什么呢?”   柳愉生被周耀华那恶狠狠地气势逼得像个可怜的小兔子,嘴硬道,“我怎么知道自己发烧了。”   “我早上就说你发烧了,让看大夫,你一直不承认,说没有,还出门去。”   “我哪里知道是发烧了,我身子不舒服,以为又是上次那样的原因。”柳愉生觉得自己尊严都要被周耀华说得扫地了,偏偏周耀华还问,“上次什么原因?”   “你给我滚,老子不要你管。”柳愉生觉得自己难堪到了家,偏偏周耀华还假装不知。   周耀华问完自然就想起来了,看柳愉生此时羞愤无比,虽想要憋住,但最终还是没忍住而笑了场。   柳愉生抬手就打他,骂道,“你这个混蛋,还不是你害的,还朝我凶。”   柳愉生刚退烧,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周耀华笑着把他的手捉住握在手心里,低头在他脸上亲吻,道歉道,“别气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你混蛋,流氓,淫鬼……”柳愉生满脸通红,羞愤地乱骂。   “你怎么口不择言,别骂了,小心把人吵醒了上楼来问我们在做什么。”周耀华在他身边躺好,把他的手拿在手里把玩。   柳愉生虽然不骂了,但手却在周耀华手上狠狠拧了一把。   周耀华心里想着柳愉生在这方面小心灵居然脆弱成这副样子,以后可不敢再开他这方面的玩笑了。   周耀华给了钱,柳余绍就被放了出来。   因为柳余绍要连夜出成都,柳愉生是在江边一家隐秘的小茶馆里见了柳余绍。   柳愉生和柳余绍在房间里说话,周耀华便等在外面。   柳愉生将为柳余绍整理的箱子给他,说道,“这里面是你能穿的几套衣服,还有一些钱和一些肉干干粮,我不能干涉你的事业,但是我希望你能给多多保重身体,你毕竟还有一个儿子,你得好好想想他。”   风雨里度过了十来年,柳余绍已经和当年离家出走的那个少年有了很多变化,早已知晓人世冷暖,柳愉生作为家人的话让他很感动,他点了点头,答道,“四哥,这次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谢字就免了吧!”柳愉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柳余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那位周先生出的钱救我,是么?”   柳愉生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把房子卖了才筹够了钱。”   柳余绍听到柳愉生前面那肯定之词丝毫不意外,但柳愉生后面的那句话显然让他有些震惊,“卖了房子?”   柳愉生有些后悔自己提到这件事,但此时后悔也收不回话了,只好说道,“因为你是政治犯,他说要压下这件事要冒很大的险,而且还要保你不受刑,所以要价两万银元,不过耀华具体给了多少我不太清楚。你以后做事小心些,不要再遇险了。”柳愉生有些苦口婆心,他其实更希望他的弟弟不要去搞什么革命了,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只会挨骂,便憋着没有说出来。   柳余绍知道自己能出来定然不便宜,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狠,要这么多钱。   只是这样,他这四哥和那周耀华之间的关系就更让他怀疑了,周耀华那么一个奸商,居然卖房子把他救出来。   “四哥,你和那周耀华是不是那种关系?你要跟他去美利坚?”   柳愉生因为柳余绍的话慌乱了一阵,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好半天没有回答,直到柳余绍又说,“你不会因为他有钱就给他做男妾吧?”   “不是。我和他真心相爱。”柳愉生声音激动,眼里带着悲愤。   柳余绍被他这反应惊到了,因为柳愉生声音太大,站在外面等候的周耀华都听到了,以至于还以为这两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推门进来询问,“怎么了?”   柳愉生抬头看他,咬着唇没有说话。   柳余绍又仔细打量着周耀华,看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人物,但是,这人却和他哥哥之间有那种关系。柳愉生和周耀华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周耀华占上风。   他哥哥也算是卖身救他出来,他此时已经过了那种嚷着说“我宁愿没有被你救出来”的年龄,知道人世艰难,那些卖身做□的人不也都是为生活所迫。只是,知道自己哥哥是给一个男人做男妾的,他不免还是无法接受。   柳余绍也沉默了。   周耀华走到柳愉生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上船的时间要到了,你们要是没有话说了就让柳余绍走吧!”   柳余绍提了箱子站起来,看到柳愉生伤心的脸,想到他为了自己也算是殚精竭力了,即使是亲人,现在这个乱世又有多少真情,柳愉生对他真的是非常难得,这位兄长的感情也算是珍贵了,他想,即使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长,也不见得会这样为他。   柳余绍最终顿了一下脚步,把箱子放到地上,走到柳愉生面前,拥抱了柳愉生,说道,“四哥,你去美利坚了千万保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委屈了自己。”   柳余绍后面两句话是望着周耀华说的,柳愉生红了眼眶,拥紧了柳余绍,“你也是,要注意保重,我以后回来了,我们兄弟再见面。”   外面有人敲门说船要走了。   柳余绍放开柳愉生,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柳愉生赶紧跟了出去,在暮色里看着柳余绍的船沿着府南河向下游越行越远。   柳愉生静静站在风里,单薄地仿佛要被吹走了一样,周耀华上前拥住了他,道,“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伤心了。”   柳愉生抓紧了他的手,没有说话,却把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   第三十六章 结局   坐车离开成都的时候,柳愉生的目光一直在车窗外,想到要离开这里去到遥远的地球的另一端,不免心中不舍越重。   因为战争关系走走停停,加上周耀华一路上又去拜访了一些诸如世交诸如父亲旧友之类的人,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仲夏了,美利坚在日本投下的原子弹轰动世界,日本军已经因《波茨坦公告》必须撤军,□和国民党已经在筹划重庆谈判,但是“李闻血案”以及国民党特务对□的暗杀,让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知道两党在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即使谈判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周耀华说“内战不可避免”。   柳愉生看着报纸一直唉声叹气。   虽然看着自己的祖国战乱不断让人心情憋闷,郁郁难平,但是坐着豪华客轮里的头等舱去美利坚的行程却是非常美好的。   周耀华每日都教他说些最常用的英语,柳愉生体力不行,但脑子在学习方面却很有天赋,学起语言来最开始有难度,但过了一个坎,有了语感,就觉得非常容易了。   周耀华还夸他说他天生就是学语言的料,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柳愉生在心里暗自高兴了很久。   周耀华自然也对这一路行程分外满意,一路和柳愉生恩爱不断,身心舒爽。   到达美国后,周耀华先带着柳愉生一起去了洛杉矶的周家大本营,拜见了一众长辈,介绍柳愉生是他的大学同学,是来美利坚留学的,周家人不知道柳愉生和周耀华的关系,自然待他非常热情。   在洛杉矶没有呆多久,周耀华便带着柳愉生回了新奥尔良的家。   柳愉生因为要去伯克莱加州大学读书,周耀华便跟着过去做生意。   柳愉生因为周耀华夸他在语言学上有天分,便选择了英语语言学的学习,但因为怀念故土,想将博大精深的汉语传播向世界,之后成了一位著名的汉语言学教授。   他相信周耀华对他的爱情,但是,他从不认为爱情是持久的事情,爱情在他心里只是璀璨的但是瞬间明灭的烟花。   作为一个男人和周耀华在一起,他以为他们两人的关系能够持续几年便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从没有想过要依赖周耀华过一辈子,他努力学习,从大学助教开始,先教了一段时间的英语,然后又转教汉语,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出过自己的散文诗集小说,六年之后,周家人才发现他和周耀华之间的关系,自然勒令周耀华和柳愉生断绝关系,柳愉生以为这就是他和周耀华的结局,到这时候,他已经在美国站稳了根,并不会有初到陌生地方的惶恐,虽然难过,但他觉得将关系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也是不错的。   周耀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按照家里的要求和他断绝关系回家结婚生子,而是拒绝了家里的要求,选择了和柳愉生在一起。   因为柳愉生实在太思念故土,但是却无法回国,周耀华为他建了一座愉生园,里面按照柳愉生当年在成都时的柳家公馆的样子修建,然后增加了一个小湖泊,湖边建成“临湖望月”“烟柳长堤”等七景。   两人互相扶持生活,在二十年后,周家老爷子去世,周耀华的母亲病重,柳愉生作为周耀华的伴侣的身份才得到周家的认同。   周耀华也从周家过继了一个十岁的养子周淙文,成为他的继承人,在他七十岁,便将所有的事务与权力都交了出去,从此和柳愉生过起了自在的生活。   到世纪之交,柳愉生才和周耀华重新踏上故土,这里的巨大变化让两人都欣慰不已。   当柳愉生再回来成都,记忆里的府南河再不是原来的模样,以前在这里的那些痕迹再也无法寻觅。不过,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或者,即使他和身边的人都不在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和一辈子在一起相互扶助而过的生活,都将不会因他们的消失而消失,那些记忆都被印在了他们的灵魂里,若是还有下辈子,那么,他们还会因为这些记忆而相逢,无论性别,无论年龄而在一起。   他的一生被他写进了书里,只要有人会去看,就能够体会到他和他在一起的美好,会理解他们的爱情。   【全文完】 本书由 梨子酱Liz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