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主角[快穿]》 作者：嬴天尘 作品简评： 如何从炮灰一路奋斗成为绝对主角——被家暴的小可怜如何奋斗成为天才科学家，引领人类远征星海？千古暴君如何在线洗白，创下辉煌盛世篇章？如何从域外异神手中拯救世界？如何在信仰光辉中加冕神座？如何从最低谷崛起，以天下为棋局？ 　　这是一篇另类的人生赢家养成指南。本文脑洞新奇，格局大气，正能量十足。主角又皮又腹黑，穿越到一个个炮灰身上，在线花式逆袭。带领读者体验各种攀登人生巅峰的苏爽之旅。 第1章 天才演绎法1 　　“小兔崽子，叫你不学好！” 　　狭小的屋子里，男人的谩骂声隔着房门传出老远，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叫你不老老实实赚钱还去勾搭人家女学生！害得老子今天丢尽了脸！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左右的住户被惊动，下意识从窗户里探头向这边看了看，摇头叹息两声，又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只剩下这边屋子里连续不断的沉闷碰撞声。 　　其中间或传出少年微弱的辩解声：“不是的，我没有……” 　　“还敢扯谎！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 　　男人骤然提高的音量一下子盖过了少年的哭腔。同一时间，一道重重的撞击声响起。 　　“砰！” 　　·楚肆意识清醒的时候，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强烈的眩晕感让他下意识捂上额头。 　　剧痛之中，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糊了他满手满脸，模糊了他的视线。楚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自己居然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emmmm这可真是久违的体验。 　　还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后响起一道破空声，他本能闪避开来。 　　一脚踹过来的男人收力不及，整个人下意识向前栽去，“哎哟”一声跌到地上，不知道扭到了哪里，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男人顿时脸色扭曲，站起身后，抄起旁边一只酒瓶，劈头盖脸朝楚肆砸下来：“小兔崽子！你还敢躲！” 　　“嗯？”楚肆拧起眉，感受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再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满身酒气、一脸凶相的男人，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看着冲上来的男人，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一拉，将之架住，另一只手飞快打在男人手腕处，使了个巧劲，便将酒瓶夺到了自己手中。然后，他一脚踹在了男人肚子上。 　　“噼里啪啦——”男人被这一脚踢中，狠狠撞在身后的红木桌腿上，桌上的酒瓶咕噜噜滚落在地，摔成了一地碎片。 　　楚肆上前几步，一脚把男人踩翻在地，同时手中的酒瓶重重往墙上一磕，玻璃瓶应声而碎。 　　“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抄起剩下的半瓶酒，举到男人头顶，缓缓翻转，“的确该清醒清醒。” 　　男人被酒水浇了满脸，顿时谩骂不断，手脚奋力挣扎：“小兔崽子，你反了天了！快给我松开！不然小心老子不客气！” 　　楚肆不为所动，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痛的对方“哎哟”直叫。 　　然而，他却忽略了这具身体的孱弱不堪，加上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楚肆恍恍惚惚，身体一晃。 　　地上男人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挣扎起身，顺便捡起一边破碎的半个酒瓶，兜头向楚肆砸去。 　　下一刻，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男人惨嚎一声，就见面前的少年已经紧紧捏住他手腕，狠狠一折，同时一记膝撞再次将他掀翻在地。 　　接着楚肆便顺势抓住他右手，带动起他手中那只破碎的酒瓶，向着男人的脖颈用力扎了下去。 　　“啊啊啊啊！” 　　之前还一脸凶相的男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下一刻就被塞进嘴中的一角抹布所中断。 　　他惊恐的双眼中倒映出少年的倒影。 　　破旧不合身的衬衫上血迹斑斑，凌乱的乌发被凝固的鲜血结成了一绺绺，更多的鲜血顺着少年的额头淌了满脸，衬得他那双漠然的眼睛越发冰冷而恐怖。他沉默无声却又坚定无比地将那半只酒瓶缓缓冲着男人的脖颈扎下去。 　　少年的动作十分缓慢，目光紧紧锁定男人的双眼，仿佛技艺娴熟的猎人，好整以暇欣赏着猎物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一时间，男人神情越发惊惧。 　　此刻，面前这少年，俨然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一向任打任骂的儿子，更像是一条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幽魂或恶鬼。 　　【嗞嗞嗞……系统已成功连接……】 　　【住手！宿主，快住手！】 　　一阵怪异的机械声突然响起，某只姗姗来迟的系统刚刚连接上自己的新任宿主，就见识到了这么一副打满马赛克的画面，连忙发出一声焦急惊呼，机械声几乎变形。 　　“……什么系统？你又是谁？” 　　楚肆嘴上反问一句，手上动作毫不停滞。 　　【宿主您好，我就是您的专属系统666——不！宿主住手！】下意识回答到一半，系统666再次惊呼起来。 　　楚肆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糟糕糟糕糟糕！」虚幻的系统空间之中，系统666急得原地转起了圈圈，雪白的光团上散发出强烈的波动，「都怪我手误，没有选中原本定下的宿主，反而选中了这位大魔王！现在就算想要更换宿主也没有能量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在系统空间里转了无数个圈，眼看第一个世界就要宣告失败，急中生智的系统666终于蹦出一句话：【……这个世界杀人是违法的！】 　　楚肆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挑起了眉：“哦？” 　　【嗯嗯嗯！宿主我没骗你，这个世界是文明社会，任何犯罪都会受到法律惩罚。宿主你千万不能冲动！】 　　“好吧。”状似遗憾地移开了酒瓶，随即一掌劈在地上的男人后颈某处，将之劈晕，楚肆这才幽幽一叹，“那就算了。” 　　见宿主这么“听话”，系统666顿时松了一口气，些许欣慰不知不觉浮现。 　　……看来这位宿主还是不错的嘛，或许之前他那些恐怖的事迹都是误会吧。 　　下一秒，楚肆便开口问道：“那么，现在你能给我解释清楚了吗？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他脸上微笑深深，却让系统666无端打了个寒颤。雪白的光团抖了抖，它的机械音开始发颤。 　　【是、是这样的……】 　　楚肆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他的意识便连接到了某个纯白的特殊空间，空荡荡的空间中央那枚发光的小团子显得尤为醒目。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眼前的小光团。 　　【……不久之前，因为遭遇虚空风暴，我的系统数据库大半损毁，不仅无法回到原本时空，就连维持自身运转的能量都快要耗尽了QAQ……】 　　系统666认认真真解释着，白色光球表面浮现出一个哭脸的表情。 　　【因此我才想和宿主签订契约，带着宿主穿梭进入一个个小世界，希望宿主能够帮我赚取到足够的能量……】 　　“所以，我现在不但被你强行绑架来到异世界，还要做免费劳力赚取能量？”楚肆微笑着，语气利落地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等等！宿主你听我解释。其实你所在的世界日渐异变，正在不断崩坏，这一点宿主你应该也明白。而我就是赶在世界彻底归墟之前将你从那个世界带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谢你？”楚肆不动声色，看不出对系统666的话相信几分。 　　【嘿嘿，感谢就不必了。】系统666开心地在系统空间里转了个圈圈，【只要宿主能够答应和我契约，帮忙赚取能量就好了。】 　　“你说的能量究竟指什么？” 　　【很多很多，我不挑食的！】 　　系统666的机械声充满雀跃。 　　【低等级的精神力量比如信仰之力，高等级的气运、功德，甚至是世界本源。最高等级的就是命运因果等变幻产生的时空之力，这也是真正能让我穿梭世界的特殊能量。】 　　楚肆：“……” 　　这一连串什么鬼？这也叫不挑食？ 　　他抽抽嘴角：“算了，我还是拒绝吧。” 　　【不不不，宿主！一旦能量耗尽，我就只能永久休眠，宿主你也要永远停留在这个时空了！】 　　“呵呵……我突然觉得永久休眠也不错。”精神力牢牢锁定住系统空间之中那枚雪白的小光团，楚肆脸上的微笑愈发灿烂，语气更是温柔。 　　一股无比恐怖的虚幻精神风暴渐渐在系统空间中成形，充满了难以压抑的毁灭气息。 　　雪白的光团在精神风暴下瑟瑟发抖，语气小心翼翼：【其实……和我契约对宿主也是有好处的。宿主可以领略不同世界的风光，还可以得到一部分能量的分成，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利用时空之力实现自己的心愿。我们可以五五分、不，四六分……或许，三七分？】 　　…… 　　半晌之后，达成了终极不平等条约的一人一系统均是满意地结束交谈。 　　楚肆这才转移注意力，目光看向昏倒在地上的男人。在之前的交谈过程中，对方曾经清醒过一次，当然又被楚肆毫不留情地放倒了。 　　此时的他，已经从原主破碎的记忆之中弄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主名为陈墨，地上的男人则是他的父亲——一个喜欢赌博、酗酒，不仅负债累累，还有家暴倾向的人渣。 　　而原主已经在这个人渣手下生活了十六年，直到刚才在其虐打之中脑袋撞到桌角，彻底一命呜呼。 　　楚肆目光冰冷在地上扫了一眼，他蹲下身从对方身上摸出一个手机，按照原身留下的记忆按下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嘟——”电话拨通，他一秒入戏，语气低落而绝望，气若游丝一般：“救命……” 第2章 天才演绎法2 　　安静的小屋中凌乱不堪，桌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衣领已被鲜血染红。 　　在他身旁，少年放下手机，悠然靠坐在斑驳的墙壁前，长长的睫毛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隐约间长鸣的警笛声在街口响起。 　　原本安静靠坐在地上的少年微微侧头，静如深潭的双眸中掠过淡淡波澜。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弹动了一下，一线寒光一闪即逝。 　　唰！ 　　一枚三角形的玻璃碎片从少年指间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快准狠地戳在了昏迷倒地的男人胳膊上。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男人从昏迷中醒来，一下子坐起，活像一条挺尸的鱼。 　　而刚才还神情漫不经心的少年已经飞快向身后的墙角缩去，双手抱头蹲下，身体瑟瑟发抖。 　　被楚肆用另类方式唤醒的男人懵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缩在角落里身体发抖的少年，这曾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大步上前，恶狠狠的目光投过去：“小兔崽子，你又在搞什么鬼？老子还没和你算账……” 　　这时，一阵绵密的疼痛从脖颈处传来，让他额角青筋根根暴跳，通红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狰狞。但这剧烈的疼痛却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昏迷之前楚肆的残酷手段。 　　男人迈出的脚步顿时僵住，心中不知不觉泛起淡淡恐慌：“你——”怎么回事？ 　　“不！别打我！我、我已经报警了……” 　　角落里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少年却猛然发出一声惊呼，语气中几分无助、几分恐慌，甚至还带着微不可察鼓起的勇气，恐怕任何一个听见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大感怜惜。 　　而虚掩的房门恰在此时被人推开，几名警察快步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少年，以及一脸凶相向着少年逼近的男人。他那满身熏人的酒气和爬满红血丝的双眼与少年苍白惊恐的脸色、清澈胆怯的眼神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首的女警当即厉声喝道：“不许动，警察！” 　　“警、警察？”男人彻底呆住，还没搞明白之前仿佛恶鬼附身的儿子怎么又变回了原本懦弱的样子，就已经被几人毫不留情摁倒在地。 　　缩在墙角的楚肆非常配合地抬起头来，一张血糊糊的脸完完整整暴露在一干人视线之中。看见来人，他黯淡的眼眸一瞬间明亮起来，嘴唇轻轻动了动。 　　下一秒，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体晃了晃，昏然倒地。 　　…… 　　系统666目瞪口呆看着戏精宿主完成一系列骚操作。眼睁睁看着那位警察小姐姐一脸焦急地冲上前，和其他人七手八脚将自家宿主抬上救护车，而陈父则被带走审讯，系统空间中虚幻的光团不由颤了颤。 　　【可怕QAQ，人类真是太阴险了——】 　　“……哦？”一道淡淡的意识波动传来。 　　【不不不，我说的是宿主真是太聪明了！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 　　面对一秒变怂的系统666，楚肆心中低笑两声，对于坑了陈父一把的事情却毫无愧意。毕竟，原身陈墨可是真正在这场虐打中失去了生命，若非自己到来，警察们见到的恐怕就是陈墨的尸体，而陈父也早已作为杀人犯被带走。如今自己的处置可实在是太善良了。 　　这具身体伤得不轻也非作假，意识只是稍稍多思考了一会儿，楚肆就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大脑愈发昏沉，最终他真的晕了过去。 　　再次苏醒已经过去三天，楚肆刚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雪白。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单与穿着白大褂匆忙进出的医生护士。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袋被纱布结结实实绑了几圈。 　　拥有陈墨记忆的楚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并不陌生，他好奇地打量四周。一位身着制服的年轻女警已经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四处张望的楚肆，她双眼就是一亮：“小弟弟，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楚肆按照原主的样子乖乖点头，没有作声。 　　徐梦也不生气，看着床上少年的眼神反倒愈发温柔。她已经了解了陈墨的一些经历，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性格。 　　对方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一个好赌嗜酒，还有家暴倾向，另一个则早在儿子三岁的时候与人私奔离开。陈墨就在陈父的暴力之下长大，三个月前刚刚初中毕业就被强迫辍学，在外面四处打零工挣钱。这一切他都默不吭声承受下来。说实话，已经忍耐了陈父这么多年的他这一次能够主动报警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想到这里，徐梦就不免想到了在警局里大吵大闹拒不配合的陈父，秀眉微皱。 　　旁边的楚肆这才主动问道：“姐姐，你是来找我做笔录的吗？” 　　被他一提醒，徐梦也忘记了心中那点不快，连忙点头：“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你现在要是精神不错的话，就配合一下吧。” 　　头上还绑着绷带、脸色苍白一片的少年再次乖乖点头，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萌得徐梦心肝都颤了一下。 　　说来这次陈墨之所以会遭到陈父毒打，其实和一个女孩有关，那就是附近的申城一中校花肖梦瑶。 　　就在前几天，几个放学的男生看到原身陈墨和肖梦瑶在一中旁边的小巷里拉拉扯扯，冲过去对原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件事闹到一中老师那里，还没等原身开口，肖梦瑶就抢先哭着控诉原身一直对她死缠烂打，哪怕原身数次辩解也无用。 　　一个是成绩优异、又漂亮又乖巧的文弱少女，一个是年纪轻轻就开始混社会的打工仔，校方会相信谁自然不用说。而他们很快就通知了陈父，好面子的陈父恼羞成怒，回到家就开始对儿子施虐，没想到却间接导致了楚肆的降临。 　　“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纠缠她！我没有！” 　　病床上的少年叙述之时语气一直比较平淡，仿佛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只是说到这里时，他却一反常态抬起头，苍白的双颊染上了激动的红晕，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徐梦。 　　“……我真的没有！” 　　感受着原身残留下来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楚肆也不由紧紧握起了拳。 　　“好好好，我相信你。”徐梦连忙说道，“姐姐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在这一行干了四五年，她早已锻炼出了敏锐的直觉，对于一些嫌疑人的神态表情变化也能大致上判断出真假。此时的她一眼便能看出少年的确没有说谎。除非对方的演技已经高超到骗过她的直觉。 　　楚肆又一次露出招牌微笑，那种乖的让人心疼的笑容让徐梦忍不住一阵感叹，面对这样乖巧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真不是个东西！ 　　她轻声安慰道：“医药费我已经垫付了。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在医院里住着，很快这件事就会有结果了。至于家暴的人渣，法律会教他做人的！” 　　至于楚肆与肖梦瑶之间的小小纠纷，却不属于她应该处理的范围。 　　很快这件事就尘埃落定。 　　原身陈墨本就因为脑袋磕到桌角一命呜呼，伤的自然是很重。要不是楚肆及时到来，系统666又利用最后一点能量稍稍进行修复，这具身体早就没有了呼吸。这样的情况下，陈父立刻被起诉故意伤害和虐待，最终判了十年。 　　至于陈父声称被楚肆故意伤害虐待的事情，经由医院鉴定伤情，他脖子上的伤口并没有触及动脉，伤势很轻。在楚肆的辩解之下被认定为防守反击。 　　被人压着走出法院的那一刻，陈父还不死心，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嚷着：“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打我自己的儿子还犯法吗？” 　　一束冰冷的目光静静投在他身上，让他突然浑身战栗，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顺着那道目光，他看见了静静站在旁边屋檐下的少年。 　　对方头上还包着纱布，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脸色苍白，看上去大病未愈的样子。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始终静静凝视在自己身上。 　　少年微笑着，嘴唇无声开合。 　　——我、等、着、你。 　　陈父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突然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儿子的皮囊之下，此时似乎入驻了一位恶鬼。单单是入狱十年还不能让对方满意，之后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迎接着他。 　　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将生活中一切不如意都发泄在孩子身上，通过家暴获得快感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深深颤栗起来。 　　【嘿嘿，宿主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想到什么？”目光从陈父身上收回，楚肆懒洋洋回应一句。 　　【宿主之前扎在那个人脖子附近的酒瓶成功避开了周围的动脉，虽然能够折磨人，但根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宿主一定是早就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从始至终就没想杀人。嘿嘿嘿，宿主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跟在楚肆身边半个多月，此时的系统666已经化身楚吹，彩虹屁一个接一个。 　　“……算是你想的那样吧。” 　　楚肆神情古怪。他能说自己本来就没想要杀人，这只是他惯用折腾敌人的小手段吗？还是暂时不要吓到某个蠢蠢的小系统吧。 　　解决了渣爹，导致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发生轻微改变，终于有了第一笔时空之力入账，虽然是微乎其微，但也不妨碍系统666心情大好。 　　它连忙催促着自家宿主赶紧去赚取更多的能量。 　　“这个不急。”楚肆说道，“我要先解决上学的问题。” 第3章 天才演绎法3 　　“小墨你想要继续上学？” 　　陈家。特意来探望楚肆的徐梦看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很好啊！你这个年纪就是应该好好读书，多多学习知识。不说回报社会，至少将来也能有更多出路。” 　　来时还有些忧心这少年将来的她此时真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长歪的孩子，实在不希望眼前的少年也成为其中一员。 　　她爽快答应了楚肆的请求：“小墨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把所有手续都帮你办好！” 　　“谢谢姐姐！”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嘴角弯起一抹灿烂的弧度，“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徐梦失笑摆手，正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不觉被少年认真的视线所吸引。她这才发现少年有着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剔透纯粹，像是寒夜里静静绽放的星辰。 　　她不由入神，恍惚间不知和楚肆又说了什么，这才离开。 　　站在门边的少年深深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幽光一闪即逝，诡异的精神波动荡漾开去。悄无声息间，原本萦绕在女子周身的一缕黑气渐渐消散。 　　刚刚走到街边拐角的徐梦突然感觉身体一阵放松，她还没来得及深入琢磨，口袋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什么？我爸坐的大巴翻车，司机当场死亡？十多人重伤在医院抢救？爸他没事吧？”她惊呼一声，语气急切地追问起来。 　　不知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很快徐梦脸上神情便稍稍放松：“……只是轻微擦伤？那真是太幸运了！” 　　在最大距离内隐隐感知到对话内容的系统666原本在系统空间中无聊翻滚，这时整个光球便是一僵，啪叽一下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看着若无其事的自家宿主，终于回忆起对方生平事迹的系统666几乎怂成一团：「emmmm单纯的幸运？恐怕不见得吧……」果然下一刻就见楚肆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陈父常用的骰子，那一缕无形的黑气便悄悄附了上去，一秒钟不到便将骰子侵蚀成灰。 　　几乎同一时间，远在监狱劳改的陈父莫名一个激灵，脚下便是一滑，他下意识抓住身边经过的一个人，结果两人一起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双双摔折了腿。 　　被顺手抓住的倒霉蛋恰好是监狱里最大的混混头子，看着正抱着大腿喊痛的陈父，他阴恻恻笑了起来，眼中凶光闪烁。 　　…… 　　小屋中的楚肆突然闷哼一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将他锁定。他神情越发惨白。 　　【糟糕！是规则压制！这个世界的天道不允许太过强大的超凡力量出现，宿主你使用的能力已经超限了！】 　　“看来试探暂时只能到此为止。”徐徐收回精神力，楚肆若无其事擦干净嘴边的鲜血，神态若有所思，“这个世界对超自然力量的封锁很严苛啊。” 　　……那么他也只能暂且“入乡随俗”了。 　　至于已经被一缕灾厄之气缠身的陈父？此后余生恐怕都会灾厄不断。 　　·徐梦做事雷厉风行，很快就把楚肆的学籍转到了申城一中。原身陈墨初中成绩十分优异，又听徐梦提起过楚肆如今的处境，笑容和蔼的校长一口答应下来。 　　只不过入学之前需要先做一套测试卷，根据成绩为他分班。 　　“怎么样？没问题吧，小同学？”胖乎乎的高一年级教导主任笑呵呵开口，似乎是想到楚肆已经脱离了学校几个月，他和声道，“这次成绩不理想也没关系，进校之后好好学习，每次月考之后还有机会换班。” 　　“我没什么问题。”楚肆点点头，神态认真，“一切按实力来，这很公平。” 　　虽然从未接触过这个世界的知识，但这几天已经将原身的记忆和过去的教材通通翻阅过一遍的楚肆，表示无所畏惧。 　　他接过教导主任递出的几张试卷，随便找了张空置的办公桌坐下，“刷刷”埋头写了起来，动作飞快。 　　时间缓缓流逝，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沙沙的书写声轻轻响起。楚肆搁下笔，递出试卷：“我写完了。” 　　“这么快？”同一间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都不由惊讶地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看向挂在墙上的挂钟。此时时间刚刚过去90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搞定了几科试卷，而且还是难度不小的那种，不会是有很多没做吧？ 　　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女老师接过试卷，只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立刻便否定了刚刚的猜测。 　　二十分钟之后，看着摆在面前的几张卷子，除了语文被扣了五分，其他都是满分，教导主任霍然抬起头，目光在其他批改试卷的几位老师脸上扫过：“这、这……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几位老师一齐摇头。刚才他们可是检查了好几遍，的的确确是这个分数没错。 　　教导主任胖乎乎的脸上一下子笑开，拿着卷子的手都激动得抖了几下：“好，太好了，看来咱们一中又多了一个上重本的好苗子！” 　　“又来了什么好苗子，让您这么高兴？”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声音洪亮。 　　“李老师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位新同学要加入你带的1班。”教导主任本来就有事要离开，走之前便吩咐了一句，“陈墨同学，你就跟着李老师去班上吧。” 　　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都不由露出几分羡慕，但也知道1班是最好的班级，的确更加适合楚肆。 　　中年女人惊讶了一下，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一边向背对着她站起身的少年走去：“陈墨同学是吧？你——”背对着她的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略显熟悉的脸，中年女人停顿了一下，表情渐渐恍然，还没展开的笑容顿时收起，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原来是你！” 　　她立刻止住脚步，语气斩钉截铁：“这个学生我不能收！” 　　“李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李老师撇撇嘴，满面鄙夷说道：“我们一班可不是垃圾场，这种人品有问题的小混混我才不收！” 　　少年顿时呆立原地，看上去不知所措。 　　旁边戴眼镜的年轻女老师有些看不过眼，便柔声道，“李老师，我看这孩子挺乖的，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人家女孩子亲口说的，他每天跟踪人家上下学，死缠烂打骚扰女生，还被王老师你班上的几个男生亲眼见过，这能有什么误会！” 　　看上去好似怔然呆立的楚肆终于回过神，他脑海中破碎的记忆渐渐苏醒，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个中年女人究竟是谁。 　　对方正是肖梦瑶的班主任，也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原身辩解，反而一通电话叫来了陈父。胸腔中原主残留的悲愤情绪此时已经开始微微激荡。 　　楚肆强行将这股情绪按捺下去。他绝不允许自己受到任何人意志的操控。 　　他回过神时，发现老师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复杂，便说道：“这些事情我没做过。我可以和她当面对质。” 　　姓王的女老师想了想便说道：“不如把那个女孩子叫过来问清楚，这种事情不弄个明白对孩子们影响也不好。” 　　她总感觉面前这少年眼神清澈，看上去不像是那样的人。如果能够把其中误会解开就再好不过。 　　李老师当即皱起了眉，虽然能被分到1班代表对方成绩应该不错，但成绩不错的学生她不知见过多少。早先陈墨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坏印象，再多的狡辩也让她喜欢不起来。更何况还是她一贯看不上眼的同事替对方说话。 　　“王老师，成绩不代表人品。我知道你们13班差生成堆，来了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就被你当成宝也可以理解。但我可不稀罕！” 　　“总而言之，这样的学生我不要！” 　　冷笑一声，甩手扔下这么一句话，李老师径自越过几人在里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旁边的王老师尴尬站在原地，气得脸色通红。 　　其他几个老师也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不敢开口。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正好。这种是非不分的老师我也不想要。”少年平静的声音恰好响起，迎着李老师骤然喷火的眼神，他继续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拒绝。” 　　礼貌地对着其他老师鞠了一躬，楚肆向办公室外走去。 　　虽然申城一中是这座小城里最好的中学，但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何必和对方纠缠不休，浪费时间打嘴仗？ 　　少年大步离开，背脊挺直。他清瘦的身影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中，带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等等。”身后的王老师犹豫几秒，还是开口，“如果陈墨同学你不介意，可以到我们13班来。” 　　楚肆转过身来，微笑灿烂：“好啊，谢谢老师。” 　　“那老师这就带你去班上吧。” 　　两人这自顾自的对话可是把李老师气得不轻，但两人却无视她径自离开。走在后面的少年更是回过头来轻飘飘斜了她一眼，那个看上去平平淡淡的眼神不知怎么让她想要发泄的怒火都憋进了肚子里。 　　越想越气的她忍不住又站起身，来到放着试卷的那张办公桌前，伸出手去。 　　“这种人品差劲的学生王老师也敢收，我倒要看看他成绩有多好，让王老师这么不顾脸面也要强出头！” 　　几张试卷轻飘飘展开，一连串鲜红的满分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 　　呆滞片刻，李老师放回试卷，嘴角强行扯出微笑：“成绩好又怎么样？人品没救！整个13班更是没救！” 　　……然而还是好气哦:(！ 第4章 天才演绎法4 　　申城一中高一13班。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上午最后一堂自习课上，不少学生正昏昏欲睡，教室的门突然就被打开。 　　正在打瞌睡的学生们立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条件反射性地坐得笔直。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班主任王老师不紧不慢溜达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纤瘦而高挑的少年，俊美的脸上带着大病未愈般的苍白。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校服，手上抱着一摞教科书。平时在大家看来丑爆了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简直像是自带美颜特效，颜值一下子飞跃了好几度。 　　“同学们，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上转来的新生。”王老师敲了敲讲桌，让楚肆自我介绍了一下。她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伸手向后排的一个空位指了指，“陈墨同学，你就暂时先坐在那里吧。” 　　楚肆应了一声，抱起怀中的一摞教科书，走到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空位坐下，拉动椅子的声音惊动了原本趴在最后一排昏睡的几个少年。 　　“谁呀？搞什么名堂……”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来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嘴上嘟囔一句，就看见前面的空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刚刚看清少年的脸，这人就张大了嘴巴，“……怎么是他？” 　　说着他就顺手推醒了旁边的两个人，放低声音：“大俞，浩子，别睡了！快看这是不是那天纠缠校花的家伙？我不是还没睡醒吧？” 　　“什么？那个家伙又出现了？”还昏昏沉沉的两个人也嘟嚷着睁开了眼，神情暴躁，“欠收拾是吧？” 　　上个月发生的那件事他们一直印象深刻，要知道那可是他们第一次见义勇为，成功从流氓手下解救了校花呢！虽然之后校花什么表示也没有，但也足够让个人英雄主义爆棚的几人美滋滋乐上半个月了。 　　因此，哪怕现在对方的气质与之前似乎截然不同，他们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要不是顾及还在上课，三人早就冲上去了。 　　楚肆淡定坐在座位上，全然忽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目光。至于身后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更是无动于衷。 　　他认认真真翻开了手中的课本，神态说不出的专注，想要将之前几个月掉下的进度先补上来。 　　“哗啦啦……哗啦啦……” 　　书本翻页的声音不断响起，几乎每秒钟都有几页书从他眼前翻过，一个又一个文字流水一样在楚肆眼中淌过，又被他印入脑海之中。 　　【宿主，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认真学习啊，你没看出来吗？” 　　【看是看出来了，但是……】 　　……但是这好像与宿主您的画风不符啊。 　　系统666忍不住小小吐槽一句。 　　“所以说你不懂。”少年伸手轻轻在书页上抚摸着，神态专注深沉，眼中光辉明灭，眼神说不出的温柔珍爱，“这个世界的许多人同样不懂。” 　　“——这世间的知识有多么珍贵难得。” 　　“放在我们那个世界，这样简简单单一摞书，已经足以让许多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与追求知识的机会相比，原主留下来的所谓麻烦都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矛盾，实在是不值一提。 　　【宿主，你……】系统666陷入沉默，突然想起了初次相见的战场上，那个正慢条斯理将手中之剑插入敌人胸膛的少年。还有他那个被鲜血浸染的傲慢微笑。 　　此时此刻，对方身上的气息却又是不可思议般温柔平和。这矛盾无比的特质让系统666一阵困惑，雪白的光团在系统空间中转起了圈圈。 　　楚肆却不再多说。他平静地坐在课桌前，目光透过明净的窗扉向外望去。蓝汪汪如宝石的天穹，苍翠如洗的高大乔木，校园的小路上行止匆匆的行人……这个世界如此平凡普通，却又如此安逸美好。 　　·楚肆来时就是上午最后一堂课，没过多久就下课了。他慢条斯理摆放好课本，几道人影已经笼罩下来。 　　“喂，小子！”身材最为高壮的谢何当先发难，一巴掌拍在他桌子上，“还记得我们吗？” 　　“原来是你们啊……”被三人包围在座位上的少年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恍然的眼神，唇边弧度更深，“真是太巧了。” 　　……上次被这几人暴揍一顿的经历现在还在原身的记忆里回放呢:)。 　　“上次就警告过你不准再靠近我们申城一中，你居然还敢转到我们班上来，是不是身上皮又痒了？” 　　几人咔嚓咔嚓捏了捏拳头，模仿出不知在哪部电影里看过的黑道大哥姿态。 　　“唔……是吗？”面前的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摸起了旁边的一支钢笔。 　　脾气最为暴躁的齐浩当即不耐烦了：“你小子装什么傻？当然……呜呜呜……”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被两个兄弟一左一右捂住了嘴。 　　只见眼前少年微笑如故，手中那支钢笔却不知不觉被他掰弯，那扭曲的笔身似乎也预示着三人的某种下场。 　　三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咳咳咳，当然没关系。”好不容易挣脱开的齐浩一下子转变了口风。 　　旁边的俞呈和谢何也连忙选择从心：“是啊是啊，我们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陈墨同学能转到我们班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啪嗒！” 　　钢笔被生生掰成U形，扭曲的笔身在桌面上滚动。微笑依旧的少年只是歪了歪头，重复一句：“……是吗？” 　　“哈哈哈，陈墨同学，你真是太会开玩笑了。”三人脸上的微笑僵住，僵硬地举手“啪啪”拍了几声，以实际行动表示出自己的“热烈欢迎”。 　　“喂！谢何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欺负新同学？”注意到这边似乎不对的几个女生走了过来，为首的班长皱起了眉头。 　　“啊？我们没有啊……”三人吓了一跳，立刻举手表示清白，内心却泪流满面。 　　……究竟是谁欺负谁，英明神武的班长大人您还没看出来吗？ 　　班长怀疑地盯了几人一眼，目光看向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少年：“陈墨同学，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班长。”将所有课本都归置好，楚肆站起身，“其实是这几位同学实在太热情了，非要带着我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他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真是太麻烦三位同学了。” 　　少年嘴角弯弯，笑容温柔有礼，三人还有些愣神，旁边被美色迷晕的几个女生已经瞪了他们一眼。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反应过来后，三人连声说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我们非常乐意！” 　　在一众女生看来像是吃错药的眼神里，三人无比热情地簇拥着笑呵呵的少年一起走出了教室。 　　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样子，脚步轻快，一脸自然说道：“那我们快走吧。说不定去晚了今天的特色菜就要被抢光了。” 　　齐浩＆谢何＆俞呈：“……” 　　……呵呵，你是老大，你说了算Orz。 　　·楚肆就像是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每天认真听课，下课刷题，偶尔和其他同学聊聊天，渐渐融入了13班的氛围中。 　　尤其是知道他落下了好几个月功课的同学们，都特别热情地想要为他补课。而楚肆也不推拒，将送上来的笔记本一一笑纳。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大概就是原本班上的几个刺头不知道为什么都非常喜欢这位新同学，每天都热情地“主动”帮他带早餐，不管新同学怎么婉拒都没用。 　　而且新同学只是温声劝上一句，从来都是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的他们立刻精神百倍坐起，神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月考到来的时候，几人还不知不觉提高了几十分。 　　这一点让王老师大感欣慰，还在课堂上表扬了几人互帮互助、一起进步的“友谊”，尤其是能够积极带动他们上进的楚肆。 　　而楚肆的成绩也出乎了整个13班所有同学的预料。看着高高挂在学校公告栏上首位的名字，那些曾经送出过自己笔记本的同学全都懵在原地。 　　回到班上再瞅瞅正认真看书的少年，所有人都是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背叛了革命……不对！想不到他们以为的菜鸟小白居然是真正的高玩大佬！ 　　下一刻，一群人就向着少年的方向冲了上去——“陈墨陈墨！你居然考了年级第一耶，有没有什么秘诀能告诉我们？” 　　“大佬求抱大腿啊！我也想要被带飞！” 　　“是啊，我会端茶倒水买早餐，铺床叠被暖被窝，大佬求抱大腿呀！” 　　……开玩笑，有这样一位学神在身边，怎么能不赶紧上去蹭一点学神光环？ 　　原本被这个世界的不少校园霸凌事件洗脑，暗戳戳又拿起一支钢笔的少年，脸上表情不由一空：“……？” 　　看着一双双殷切期盼的眼睛，还有那期待满满的小眼神，他唇边弧度不觉微微扬起，漆黑瞳仁里多出了一点真实笑意。如明月照破层云，光辉点染夜空。 第5章 天才演绎法5 　　1班一向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一个班，每次月考基本都包揽了年级前50名，而十月份的月考排在末尾的13班却突然逆袭，尤其是年级第一居然被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空降夺走，一时引起了不少议论。 　　1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更是在成绩放榜之后的半个月里脸色都是黑沉沉一片，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股低气压里，对班上的学生们更是严厉训斥了一顿。 　　尤其是针对原本的年级第一，现在的年级第二：“邵阳，你看看你，明明这里的错误就不该犯……” 　　下课广播已经响起，眼看李老师还在指着这一次随堂测验的卷子滔滔不绝，坐在中间第三排靠窗的一个女生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同桌：“啧啧啧，邵阳真是太可怜了！明明月考比上次还要进步了三分，还要被老班训斥！” 　　“啊？”旁边的女生心不在焉，一直在呆呆出神，这时便问，“菲菲你说什么？” 　　方菲菲无奈一笑：“唉，大校花你可当点心吧！老班现在心情正不好，你可不要撞到她枪口上！” 　　“要我说老班也是！总分750分，年级第一那个陈墨居然就考了745分，只有语文扣了5分，这种变态的成绩是人能达到的吗？这根本就是怪物才能做到的！”她的心思又很快转移回到刚刚的话题，“咱们邵学霸再怎么厉害也是肉体凡胎，老班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啊！” 　　“梦瑶你说是不是啊？”她抱着好朋友的手臂悄悄晃了晃。 　　“啊？是啊……”肖梦瑶敷衍般附和了几声，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还是忍不住走神，“……会是他吗？” 　　“梦瑶你说什么？” 　　“……没什么。” 　　肖梦瑶摇摇头，却控制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她直觉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是他。别说他那个赌鬼老爸会不会让他上学，就算真的来了，也是落下了好几个月的进度。哪怕他初中时候成绩还不错，也不可能会变成年级第一……我真是杞人忧天了！」毕竟“陈墨”这个名字并不罕见，说不定就是同名同姓的人。 　　“对了，陈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正当肖梦瑶在心中强自安慰自己的时候，旁边的方菲菲也是突然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上次纠缠你的那个家伙不就是叫这个名字吗？他们不会是一个人吧？”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调侃的口吻，显然也并没有当真。 　　肖梦瑶也跟着笑起来：“这怎么可能？” 　　那就是一个穷小子，每天穿得破破烂烂，听说家里还有一个喜欢家暴的老爸，在学校里也是畏畏缩缩低着头，沉默得像幽灵一样，因此哪怕对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很不讨人喜欢。 　　而肖梦瑶从小就长得漂亮，优雅大方，脾气是出了名的温柔。哪怕心里同样很不待见人家，她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大概是看自己为他说过几句话，那个穷小子心里就起了念头，每次跟自己搭话都会忍不住脸红，就他那拙劣的伪装还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不过是懒得拆穿他而已！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心里对自己有好感，肖梦瑶也不会在急需缺钱又刚好碰到他的时候找他借钱……哪知道他一个男生这么小家子气，不过就是迟了几天没还，居然还要钱要到校门口来了！要不是自己机智，脸都要丢到全校了！ 　　看肖梦瑶脸色不好，方菲菲还以为她是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事，连忙道歉：“梦瑶你没事吧？都怪我，不该提那个家伙！这种小混混怎么可能和年级第一扯上关系？” 　　肖梦瑶脸上欲言又止，温温柔柔叹了口气：“没关系，菲菲你也是无心的。而且，其实陈墨他本性不坏的。我和他是初中同学，听说过他家庭条件很复杂，说不定也是不小心受到了影响……” 　　这时旁边有人插话道：“咦？你们是一个初中的？那真是太巧了。听说这次年级第一的陈墨以前读的初中就是校花你们那个学校呢！” 　　方菲菲好奇看过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个男生笑嘻嘻说道：“当然是在学校论坛上看到的啊。” 　　他四周瞅了瞅，看班主任已经离开，便悄悄递过来一个崭新的手机，伸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喏，你们看！” 　　#818一年级月考空降第一的大神# 　　发帖的是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帐号，经常在论坛上活跃。据说对方有亲戚是学校老师，所以很多第一手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能是比较匆忙，醒目的标题之下，暂时还只发出来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但肖梦瑶看着那一条条无比贴合的条件，姓名，年龄，就读的初中……心里还是莫名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帖子翻到最后，上面出现了一张照片。像素一般般，角度也寻常，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 　　只见少年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翻转着一支钢笔。他眼睫低垂，唇边噙着一点微微笑意。微醺的阳光从一侧窗户照进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在发光。 　　帖子下面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尖叫。哪怕只是一张丑得不行的偷拍照，也激起了无数女生的少女心。 　　但肖梦瑶的心却在这一连串的尖叫声中越坠越深，越来越沉。一股冰冷的寒意席卷了她全身。她哆嗦了一下。 　　毕竟是三年同学，哪怕对方气质大变，但那副五官在她看来还是无比熟悉。 　　「居然是他？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她脑海里一串字幕刷屏，几乎失去往日的镇定：“……他怎么会来我们学校？一定是来找我麻烦的！” 　　「如果他曝光真相……」「不对！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空口白话让人相信？上次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没错，我要镇定，镇定！」旁边的方菲菲就见同桌脸色一变再变，刚才还是青白交错，冷汗直流，很快又稍稍恢复了一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说道：“梦瑶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肖梦瑶连忙摇头，但脸色看上去还是不好，她伸手指向帖子上的照片：“这个人我认识的。就、就是他……” 　　不管怎么样，她要先下手为强，占领舆论高地。 　　于是，很快一个消息就在1班传开，原来新晋的年级第一就是之前那个欺负他们班花的混混。 　　这下子，原本还因为对方的成绩而心生敬佩的1班同学立刻就同仇敌忾起来。有人甚至把消息发到了那张帖子里。但看到的人却是半信半疑。 　　毕竟现在的楚肆可不是之前那个在校门口摆摊的失学少年了。有学神光环加持，除了爱慕肖梦瑶的男生，其他班上的人也不可能对肖梦瑶偏听偏信。 　　甚至还有一批新晋的学神粉表示完全不信。这一批连楚肆本人都不知道的莫名其妙的粉丝成分复杂，既有单纯看脸的颜控，也有膜拜学神大佬的学生。在他们看来，学神大佬要才有才，要颜有颜，哪还用得着去纠缠肖梦瑶？他们很乐意被学神大佬纠缠啊！ 　　·此时的13班。 　　“学神大大，这道题应该怎么解？我怎么做都算不出正确答案。” 　　13班的后排角落里，眼看前面一个女生刚刚离开，立刻就有一个男生坐在了对方留下的空位上，殷切地将手中习题册递给了旁边的少年。 　　“这个啊，你先画辅助线……”少年接过习题册，抬笔刷刷几下便写出了解题过程，一行行优美的公式清晰流畅，让人看下来便一目了然。一边写，他一边随口说了几句，句句说在关键难点上，很快便让人茅塞顿开。 　　男生看的眼冒异彩，连连点头，就差对学神大大五体投地表示崇拜了。 　　而这个男生离开不久，又一个女生走了上来。像是排队一样井然有序。 　　这种独特的“排队解题”已然成为了整个13班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自从月考成绩出来后，13班的学习氛围骤然转变，新来的学神大大不知不觉间便发挥出他的超强魅力，将整个13班的学生都洗脑成了“五三天团”的一员，每天习题不离手，几乎都要和“五三”一起组团出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肆讲起题目来他们总觉得格外清楚明白，很快就能牢牢记住，而这样的正反馈又让他们学习的热情更加积极了。 　　再加上学神一向表现得温和谦逊，非但对大家的提问从不厌烦，相反，越是热爱学习的人越容易博得他的好感。 　　这让某些不爱学习爱蓝颜的女生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一条攻略天才学神的新思路。 　　当然，沿着这条思路努力上十天半月之后，这些女生就会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努力真的获得了回报呢！ 　　——虽然学神还是没有攻略到，但一整本“五三”都被攻略下来了！成绩刷刷提高一大截，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就连楚肆旁边的那张空位，现在都已经被大家奉为“神之右御”、“最接近神的黄金王座”了。想要抢到的人数不胜数，最后反而空置了下来。 　　——这两个外号原本是几个沉迷动漫的中二少年随口调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班上传开，楚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实在颇感羞耻。 　　但班上这些热情高涨的中二少年才不管那么多，他们甚至为这张黄金王座定下了种种抢夺规则，比如遇到难题只有互相讨论之后还是搞不懂才能去问学神；每天最多只能有五个人上去打扰对方；如果一直麻烦学神但小测验中却没有丝毫进步的人，就要被列入黑名单……这林林总总的详细规则饶是楚肆听着也哭笑不得。 　　前面四个人刚刚问完，最后一个男生趁前面人不注意一下子蹿到了楚肆身边，颇为搞怪地大手一挥：“尔等退下吧，今天的黄金王座被朕承包了！” 　　“无耻小贼，竟敢觊觎王座？”旁边还有人反应极快地配合起来，“来人，叉出去！” 　　刚好从窗外经过的其他班学生：“……”13班的人搞什么鬼？难道是在排练话剧？ 　　楚肆：“……” 　　楚肆伸手捂脸。 　　……一群沙雕！ 　　之前的自己怎么没发现这群沙雕的本质呢？emmmm总感觉长期身处沙雕的包围圈中，自己的画风也要被带歪了。 　　突然，班上有谁喊了一声：“大家快看论坛，有人在论坛上诋毁大佬！” 　　“什么？”还没出戏的男生大喝一声，“辱我大佬，欺吾刀不利乎？” 　　全班所有人刚刚被激起的愤怒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第6章 天才演绎法6 　　一时的沙雕过后，13班的同学悄咪咪摸出手机点进了论坛上的帖子里，所有人几乎瞬间就被点燃沸腾了，简直还要咕噜噜冒泡泡。如果这是在漫画里，恐怕他们身上都要冒出怒火熊熊的特效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以他们对楚肆的了解，根本就不相信对方会做出论坛上说的事。肖梦瑶虽然是校花，但也不是谁都愿意买她帐的。 　　“我去！什么证据都没有，根本就是越级碰瓷啊！我们学神有颜有才，肖梦瑶根本还不够看的，哪里值得学神出手？月考成绩明晃晃130分的差距就是他们之间的智商差距啊！” 　　“对啊，哪个家伙在故意污蔑我们学神大佬？一定是因为嫉妒！” 　　楚肆这个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班上同学已经越说越是来气，最后一群人干脆冲着楚肆起哄：“大佬，盘他盘他！” 　　“嗯……”原本沉迷学习不可自拔，已经将肖梦瑶抛之脑后的楚肆终于记起了这个人的存在。看着一群跃跃欲试想要搞事的家伙，他淡定依旧，拿着习题册指了指旁边的男生，“不着急，我先给这位同学讲完题。” 　　他慢条斯理讲完题，这才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群人立刻满脸激动地跟了上去，浑身上下充满了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气息。 　　于是所有人就看见13班一群人走出教室，气势汹汹向着楼上的方向而去，一群学生将一个少年簇拥在中间，场面简直像是江湖大佬出巡，自带乱世巨星BGM。 　　一时间居然还引来了不少吃瓜群众跟随。甚至有人直接在论坛上开了一个直播帖：#直播大佬打脸实录# 　　1班教室里，不少人正在安慰肖梦瑶，就见教室门被人推开，一群人呼啦啦涌了进来。为首的少年看上去温和俊美，肥大的蓝白校服罩在他身上，反而衬托出他颀长的身材。他黑漆漆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掠过，目光直直向着窗边的肖梦瑶投去。 　　凡是看过论坛上照片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是正主到了！ 　　“……陈墨，你怎么来了？”肖梦瑶吓得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微不可查一变。 　　按她对陈墨的了解，对方性格一向内向，又软弱可欺。哪怕是听到学校里的议论，应该也不敢上门来对质才对，到时候所有人自然会默认了事情的真实性，以后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谁知道她前脚才放出风声，对方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这出乎预料的情况让肖梦瑶有些心乱，只好满脸歉意说道：“对不起，论坛上的事情我不是故意传出去的，我……” 　　“我来找你要债。”楚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对于她的解释毫无兴趣。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表现得毫无攻击性，但他本质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否则也不会一直不曾主动出面澄清真相。这次之所以来，还是被肖梦瑶提醒，想到了她身上的500元欠款。对于现在一穷二白的楚肆来说，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怎么能不收回？ 　　肖梦瑶满腔腹稿被打断，少年已经大步来到她面前，伸手一摊，嘴里淡淡吐出两个字：“还钱！” 　　肖梦瑶自然不愿意。 　　——当初自己不过就是拖了几天，面前这个小家子气的男生就堵在了校门外要债，差点让她丢脸丢到全校。还说什么那是他几天摆摊挣的钱，等他爸爸回家拿不到钱，他就要被打死！根本就是借口！现在他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一根毫毛也没掉吗？ 　　区区500块，真以为自己会放在眼里吗？要不是急需用钱又不好向家里开口，她才不会主动接近这种穷鬼！ 　　感受着来自班上同学惊诧的目光，肖梦瑶矢口否认：“陈墨同学你在说笑吧，我什么时候找你借过钱？” 　　“就是！全校谁不知道我们梦瑶可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哪还需要找你借钱，连借口都不知道编个逼真点的！” 　　旁边的方菲菲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刚刚少年进来时第一眼的惊艳让她产生的微妙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其他人的目光也很是怪异。毕竟陈墨的家境条件众所皆知，说他找肖梦瑶借钱反而更可信些。 　　肖梦瑶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的话语，看上去很是宽容大气。仿佛是在等着楚肆自惭形秽而离开。 　　但她表现得越是温柔大度，四周其他人看向楚肆的目光就就越是鄙夷。她不言不语，却将所有人的言语化作了插人心窝的利剑。 　　“没错。我们校花什么时候缺过钱？编借口都不会编！” 　　“听说他家里……啧，也难怪他会……” 　　尤其是一些平时就喜欢校花的男生，这时更是化身忠实舔狗，毫不客气奚落起楚肆来。难得有一次讨好女神的机会，此时不舔更待何时？说不定舔着舔着就被校花看在眼里了呢。 　　跟着楚肆来的一众同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却见楚肆还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你亲手写的借条，你不会忘了吧？” 　　肖梦瑶：“……” 　　什么借条？她明明什么也没写，想用这种方法来诈她，那就太蠢了。 　　楚肆不紧不慢将手中那张纸展开，白纸上清秀的字迹顿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对1班的同学来说，那字迹实在是太眼熟了。 　　感受着来自周围无数道怀疑的目光，肖梦瑶也是懵了。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看着这张纸都有些怀疑人生。哪怕她再怎么辩解也没用。 　　凭借原主的记忆直接简单粗暴模仿笔迹伪造了一份借条，楚肆的表情却是相当理直气壮，他毫不担心有谁看出破绽。 　　“那天你说你有急用，看在同班三年的份上，我就把身上有的500元钱都毫不犹豫借给了你——那是我几天摆摊赚下来的钱。”回想着原主的记忆，楚肆缓缓叙述着，目光直视肖梦瑶，“你还保证了最迟三天就还钱。” 　　“结果三天到了，你没有还。” 　　陈墨的酒鬼老爸每隔几天就会回家，他赚的钱都要上交，那一天正好是最后期限，楚肆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少年心里那份不安与恐慌。 　　楚肆语气平淡，目光直直凝视着面前微笑僵硬的少女。 　　那天，少年飞快赶到学校，想要回500元，却在拉扯间被谢何三人撞见，还被肖梦瑶倒打一耙。事情被捅到1班班主任李老师那里，甚至还引来了他的酒鬼老爸……最终，在那间小屋里，少年悄无声息失去了生命。 　　“不止不还钱，还倒打一耙……”他一字一句，语调中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和韵律，让周围众人都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甚至诬陷我骚扰。” 　　“骚扰？” 　　一直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少年这时终于撩起眼皮，漆黑的瞳仁中似有冷电闪过。 　　“——你也配？！” 　　“噔噔噔！” 　　一瞬间的冰冷气息骤然临身，惊人的气势让肖梦瑶忍不住连退好几步，直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小腿都撞得发青。 　　她神色变幻，最终还是一口咬定：“这张借条是假的，我没写过！” 　　楚肆不声不响掏出了手机。 　　“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人。”少年苍白的脸上恰到好处流露出一抹失望，摇头叹了一口气，“那我也只能报警了，相信警察一定能够查出真相。” 　　“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骗取钱财却不归还……不知道诈骗要关多久呢？” 　　“不！不行！”肖梦瑶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尖叫一声就要上前夺过手机。 　　楚肆后退一步，闪开她的手。任凭对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而周围其他学生也是纷纷避开。 　　“别报警！我承认是我错了！是我撒谎……” 　　楚肆这话当然是唬人的，区区500元根本达不到定罪标准。但肖梦瑶只是一个心志脆弱的高中女生，直接吓得不轻，脸色都是雪白一片。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其中的惊诧、鄙夷、不敢置信，肖梦瑶脸色难堪极了，却不敢不说实话。 　　她咬住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她生得清丽秀美，这时也显得楚楚可怜。但所有人却生不起一丝一毫同情，一想到她做的事情，他们心里就升起说不出的寒意。 　　不知道事情被谁捅给了老师，等老师赶到，肖梦瑶已经一五一十承认了所有事情，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她脸上泪痕未干，看上去可怜极了。 　　1班班主任李老师拨开人群走进去，脸色黑沉，对肖梦瑶视而不见，只是转头看向楚肆：“陈墨同学，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想到之前自己还毫不客气训斥了对方，结果事实却证明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诬陷别人，李老师脸上就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之前是老师误会了你。” 　　…… 　　肖梦瑶当场还了钱，事情也上报到学校。很快对方的处分就会下来。楚肆也无谓纠缠，选择了离开。 　　一群原本想去为大佬助阵最后却沦为了吃瓜群众的学生跟随在楚肆身后，昂首阔步俨然得胜归来。 　　“对不起啊陈墨，上次是我们弄错了。”半路上，谢何三人主动道歉。想到上次傻乎乎被肖梦瑶忽悠，他们就有种穿越回去揍扁自己的冲动。 　　楚肆没说什么，目光有些走神。 　　想到论坛上看到的东西，还有刚才听了那一耳朵八卦，大家还以为他是在难过。毕竟500元对于他们这些学生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尤其是他辛辛苦苦挣了好几天，居然能毫不犹豫借给肖梦瑶，一定是对对方很有好感。哪知道一片真心喂了狗。唉，学神以前的眼光真不行啊！ 　　于是一群同学七嘴八舌试图安慰他。 　　“大佬别伤心，肖梦瑶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难过。” 　　“不如大佬你换个人喜欢吧，嗯，我感觉我就不错。”一个男生挺直胸膛，一脸大义凛然，“为了大佬我愿意主动贡献出我的肉体，只希望大佬之后带我飞！” 　　“滚你的，那我也行！” 　　楚肆：“……我不难过。” 　　见众人还是一脸“我懂”的唏嘘眼神，楚肆摇摇头，发出暴击：“我们都还是学生，怎么能随随便便早恋呢？学习才是首要的。你们的思想觉悟还不够啊，回去刷套五三提升一下。” 　　众人：“……” 　　……果然这才是学神的思维Otz。什么伤心难过，全都是错觉！ 第7章 天才演绎法7 　　肖梦瑶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之前楚肆去找肖梦瑶讨债时，就有吃瓜路人跟着在论坛上发了一张直播贴。毕竟这两位主角一个是学神，一个是校花，中间剧情又经历了大反转，还是很吸引人的。于是直播到最后，肖梦瑶的人设崩塌彻底传遍全校。 　　至今论坛上还飘着几张恰到好处的肖梦瑶神态抓拍图，甚至有人将之做成了种种表情包，在朋友圈里流传。 　　对于这些成长环境还算单纯的少年少女来说，肖梦瑶的一系列骚操作实在是心机太深，又让人齿寒。 　　原本的爱慕者大多都转变了态度，就连最好的闺蜜方菲菲都不着痕迹和她疏远了。再加上学校毫不留情的处分，老师们看向她时复杂而隐晦的目光。这种种改变让肖梦瑶大受刺激，仿佛遭到了所有人的另类孤立。 　　她理所当然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推到了楚肆头上，对这个从不放在心上的穷小子恨到极点。偏偏现在的她想要报复都无从下手。 　　只因楚肆的行踪实在是诡异莫测。 　　从肖梦瑶手中讨回500元债务后，一直沉迷学习的楚肆终于想起理清自己的财务状况。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除去手上还没花完的几百元现金，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剩下2869.5了。这还是陈父没来得及花出去的赌资。 　　看到这串数字，楚肆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真切认识到自己穷逼现状的他心中终于有了赚钱的紧迫感。于是这段时间以来，校内校外的各项竞赛几乎都被他包揽了，而他也不出所料赢下了每项竞赛的头名。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剩下的一部分比赛胜者没有奖金。 　　……就是这么现实:)。 　　这样的情况下，楚肆每天都是神出鬼没，不是在上课，就是外出参加竞赛。就算是周末，他也会选择去城中心最大的图书馆看书……所有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唯有他不断获得一项又一项竞赛头名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来，还有每一次月考时一骑绝尘的分数高高飘扬在公告栏榜首。这让他又赢得了不少自由分配时间的特权，同时这位堪称神出鬼没的大神也被大家彻底捧到了神坛之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有我的传说”？ 　　·图书馆一角，少年独自端坐，面前的桌子上摆满各科书籍。从高中范围的各科基础知识，到更难一些的进阶知识，甚至还有不少未知科学猜想。 　　少年专注垂眸，无数公式在他脑海中碰撞，像是一场美丽的流星雨缓缓交汇。 　　终于看完最后一本书的楚肆站起身来，抱起面前的一摞书，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一归置。他重新拿起一本书，正要回到座位上，却在经过一张桌子时脚步停了下来。 　　正埋头在稿纸上沙沙演算的宋教授听见旁边脚步声停顿，紧接着一道清朗悦耳的少年音低声响起：“前面至少有三处运算错误，是不可能算出结果的。” 　　“嗯？”怎么算都算不出答案的宋教授手头一顿，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男孩子正低头认真看着自己的稿纸，神色专注。 　　宋教授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不悦。 　　倒不是不能接受被人指出错误，他对自己的数学水平还是心知肚明的，虽然比不上数学专业的同事，但平时研究物理也还绰绰有余。对他来说都算颇有难度的演算过程，他可不认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就能做到。 　　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在图书馆碰见这个少年。对方可谓是天文地理、生物化学，几乎什么种类的书都看，很多时候选择的书对于大学生来说都有些艰深。但对方看书时真是货真价实“哗啦啦”翻页，基本上一秒钟看完两页的节奏。一看就是在瞎胡闹。 　　对于这种喜欢好高骛远、爱出风头的少年人，他打心底不喜。 　　他脸色不由微沉：“哪里不对？” 　　“很多，光说不太方便……” 　　少年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他的笔，刷刷刷就在一张空白稿纸上写了起来。 　　随着少年落笔，宋教授原本轻松的微笑渐渐淡去，他一眨不眨盯着少年笔尖跳跃而出的优美字符，那神态活像是酒鬼遇上了天上仙酿，狂热近乎痴迷。 　　不知过去多久，少年终于停下了笔。 　　而一直等待在一边的宋教授已经迫不及待一把夺过了稿纸，目光炙热无比落上去。稿纸上那一行行优美的公式在他眼中看来简直像是夜空之中运转的星辰，充满了难以言诉的秩序之美。 　　“没错，这里应该是这样，是我算错了……” 　　“嗯……还有这里，现在的过程真是简略多了……” 　　老人神色激动，眉飞色舞，拿着稿纸的手都在哆嗦。要不是顾及这是在图书馆，只怕早就大声嚷嚷起来了。 　　他推算的这一部分公式其实只是目前正在进行的庞大研究中的一小部分理论建设，想不到只是回老家一趟遇上的一个少年，就让他的研究进度向前进展了一截。 　　毫无疑问，少年的运算过程就是在他原先运算过程上的修改，思路依旧没变，整个过程却不知简洁了多少，看上去更是流畅自然，没有高深的数学知识很难做到。 　　更何况，刚刚据他观察，面前这少年似乎很有天赋。某些复杂的运算过程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在脑袋里一过便得出了结果，心算速度堪称无与伦比。 　　他不禁拉着楚肆在自己旁边坐下，低声和对方交谈起来。 　　越是交流，老人就越是满意。因为楚肆所展现出来的基础知识实在是扎实无比，应用能力也是一流。有些就算是稍稍超出他目前知识范围的难题，他也能灵活运用现阶段的知识解决。 　　于是，之前楚肆所表现出来的“好高骛远”，现在都变成了天才和勤奋。尤其是他那堪称疯狂的学习态度，也让老人很是满意。 　　一时间，宋教授心中爱才之心大起。听楚肆说起准备跳级提前参加高考，立刻就提出要给他一份特殊推荐，将这个天才拐到自己所在的a大去。 　　楚肆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系统666小心翼翼问道：【宿主，你真的打算参加a大特招？】 　　“是啊。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 　　……只不过宿主似乎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正常套路难道不是参加高考，然后一鸣惊人、扬名全国吗？ 　　“既然有现成的捷径，为什么不走？” 　　不然的话，这个单蠢的系统还以为自己真有这么闲，随随便便就会跑到陌生人面前指点江山吗？ 　　楚肆回应了一句，就再次抱起一大摞书来到座位上，一副“沉迷学习，走火入魔”的姿态。 　　【……宿主，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以你的水平，通过特招绰绰有余。现在这样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真的不要紧吗？】系统666担忧地转了个圈圈。 　　“我的身体我清楚，一切刚刚好，还没有超出负担。”楚肆悠悠说着，精神力形成的无形之手将系统空间中悬浮的小光球啪叽一下戳倒，等系统666摇摇晃晃飞起，再一次被戳倒，“况且，现在不拼命，之后就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系统666全然没有被宿主欺负的意识，晃晃悠悠重新飞起，一脸疑惑：【诶……为什么？】 　　虽然它只是个新诞生的系统，但迷失于虚空风暴之前，它也见过不少前辈系统和宿主。 　　那些前辈似乎都只是将每个小世界当做虚幻的游戏副本——虐虐渣，升升级，将气运之子拉下马，玩一出炮灰逆袭，很快就能攫取到足够的能量了——系统666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宿主这种在小世界里认认真真生活的硬核玩家。 　　“按你的说法，我们接下来还会去很多小世界。”图书馆的一角，一身气质温文尔雅的少年静静端坐，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书页。他一边疾笔如飞，一边在心中不疾不徐回答，“但每个小世界将会是什么情况，你我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就像是网游中的新手村，安定平和，拥有学习大量基础技能的机会。而之后的世界却是未知的。 　　“……或许还会像这个世界一样文明繁荣，或许是一个更加辉煌灿烂的大世，但也有可能愚昧荒蛮，贫瘠落后。” 　　他出生的世界不过是一片废土，文明早已在灾难中破灭。想要获取珍贵的知识就必须深入荒野，闯荡封印在废墟中的上古遗迹，哪会像现在这样简单容易？ 　　“像现在这样真理知识对所有人开放，只要愿意努力，一切唾手可得的世界，之后可不一定能遇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尽可能多地提升自己呢？” 　　说到最后，他轻轻勾唇微笑起来，那微扬的弧度不同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柔平和，反而带着一丝罕见的侵略性。 　　少年漆黑如宝石般的眼睛里光辉闪闪，像是孩童看见了最珍爱的玩具，又像是求知者碰见了一道无解的难题。充满愉悦与兴味。 　　“我可是……很期待接下来的旅途呢。” 第8章 天才演绎法8 　　得到宋教授的推荐已经是第一学期末，要想特招进入a大，难度比一般的考试还要更高，其中已经涉及到了许多大学的知识。 　　楚肆利用寒假时间对此前所学进行了更加系统的整理归纳，很快就在第二年二月a大的特招考试中脱颖而出，直接获得了后续免试名额。而直到九月份才会真正入学。这中间的半年时间，楚肆不打算在一中白白浪费，他决定直接办理休学，之后在家自学，顺便利用这段时间赚一点学费。 　　a大本就是放眼全国都算首屈一指的名校，能够被提前特招入校也是一种荣耀，当楚肆找到13班班主任王老师说明来意，很快就获得了王老师的同意。 　　楚肆微笑道谢。 　　“居然是a大啊……” 　　看着站在面前身姿挺拔、神态从容的少年，王老师也不禁感慨一声：“这半年来，整个13班都是脱胎换骨，这几乎都是你的功劳。老师还要代表大家谢谢你才是。” 　　“尤其是班上那些刺头，以前可是一个赛一个调皮。自从陈墨同学你来了之后，他们也都变得懂事起来了。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他们的。” 　　“呵呵，其实我没做什么，一切全靠大家自觉。”楚肆唇角弯弯，谦逊摆手，一脸无辜又无害，全然不提私下里是怎样对那群家伙进行“物理说服”的。 　　13班毕竟是整个年级公认的差班，其中的学生一部分是真心学习却苦于无法，直到楚肆教会他们一些学习方法和思维模式。但另外一部分学生却是本身就对学习不感兴趣。若非看在这群沙雕之前对自己百般维护，楚肆可懒得关心他们的学业，更别说是特意去“以理服人”了。 　　而当楚肆走出办公室时，迎面而来的就是刚才还提到过的沙雕同学们。 　　“陈墨，听说你被a大特招了？” 　　“对。”楚肆点头承认，“而且我今天就是来办理休学手续的。” 　　得到肯定答案后，这群家伙表现得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不愧是学神，a大也说进就进！” 　　“请客，一定要请客！”一众学渣发出羡慕嫉妒恨的声音，“我们要把某人的钱包掏空！” 　　楚肆没有拒绝，任由众人将他簇拥出了学校。看着他们一副兴高采烈、好像占了天大便宜的样子，他也就没有戳破自己本就有同样打算的意图。 　　当然，虽然嘴上说着要掏空楚肆的钱包，真正选择地方的时候这些人却是不约而同选择了学校旁边的平价火锅店。这里的顾客主要是学生，所以价格一向不贵。 　　毕竟楚肆上个学期四处参加比赛赚取奖学金的情况，很多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干杯！”火锅店中气氛热烈，一群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听装饮料，假装这是真正的酒水，发出中二宣言，“祝我们学神一路超神，登临整个a大的最顶端！” 　　…… 　　开开心心结束了这场独属于楚肆一个人的“毕业聚会”，等到真正要走的时候，一群人却像是脚下生了根，坐在座位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就是不肯挪动半步。最后甚至耍起了“酒疯”。 　　“www不要啊，大佬别走……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 　　“我的五三还没刷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大佬请教了……” 　　“唉，群雄争霸，风雨欲来，其他班级虎视眈眈，我们13班却是半壁将倾，梁柱欲颓，如之奈何啊！” 　　楚肆：“……” 　　……论戏精程度，是在下输了！ 　　“原来大家这么舍不得我……的辅导。”他掏出手机，对所有人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放心吧，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随着所有人手机中“叮咚”一声响，一个APP的分享二维码就被发到了他们的微信里。 　　“好好学习APP？” 　　“这是前段时间我自己捣鼓出来的小玩意。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辅助大家学习的。”丝毫没有身为取名废的觉悟，楚肆笑眯眯解释道，“我已经把网络上筛选出来的重要题库都装了进去，而且它会自动刷新，下载最新的题库。其中还有我编写的特殊解题程序……只要大家每天刷一个小时，坚持两年，高考绝对没问题。” 　　众人：“……” 　　“哦，对了。它还有自带小黑屋功能，每天刷题的时间和正确率综合起来有一个特殊算法，时间太短或者胡乱填答案都是不行的。不然的话，除了接听电话，手机的其他功能都无法使用……” 　　所有人呆坐在座位上，盯着微信中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二维码，嘴角抽动。 　　“还有很多功能，大家可以自行摸索。总之，就算我走了大家也可以通过这个APP来继续督促自己进步……”楚肆双眸中笑意加深，目光环顾一圈，“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很感动？” 　　众人：“……是啊，的确很惊喜。”【强行微笑．jpg】 　　看着少年刹那间笑弯的眉眼，还有眼中闪烁的点点星光。所有人内心中却是不约而同发出呐喊。 　　——你是魔鬼吗？ 　　……快把我们之前的不舍和感动还回来！ 　　看着他们生无可恋般的表情，楚肆唇边弧度越来越深。 　　事实上这不过是他临时起意的恶作剧而已。这款「好好学习APP」他早就上传到了手机官方网站，只不过没有进行宣传，这才无人问津。 　　这款APP本就是他前段时间自学计算机程序时顺手开发的，运营服务器还是宋教授帮忙牵线的。至于费用，一穷二白的他选择了最后分成结算，反正赚多赚少他也不在意。 　　只不过就连楚肆都没有想到，这次随手的恶作剧却是成功将他这个随手做出的的APP带火起来。 　　这款APP虽然只是练手之作，但核心程序却非常完善，收集了每个人刷题过程中的留下的数据，包括经常错误的类型，没有掌握的知识点，不擅长应对的题型……诸如此类，甚至还有针对每一个人的思维模式培养，个人特殊订制……内容非常丰富。 　　13班的学生们腹诽归腹诽，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份小礼物。而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成绩居然真的获得了提升，甚至在月考中完成了逆袭。 　　于是这个名字其挫无比的APP就这样成功在申城一中火了起来，在老师们的大力推荐下，热度很快开始向附近其他学校蔓延。 　　楚肆干瘪的钱包居然一点一点鼓了起来。当然，他魔鬼般的名声也同时在附近无数高中生里传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暗搓搓套他麻袋。 　　·时间回到聚会当天。 　　走出火锅店不远，一直默不吭声的系统666突然说道：【宿主，刚才突然入账了一大波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楚肆脚步微顿，回过头去，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背离他而去的人群，“是他们吗……” 　　他很快重新回头，情绪上似乎毫无波动，只是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好奇，“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也有获得吧？” 　　【嗯嗯，之前半年宿主在申城一中名声大噪，也一直有断断续续的信仰之力入账。不过跟今天收获的信仰之力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呢！】系统666的声音有些激动。 　　“……哦？什么差别？” 　　【就是……打个比方，如果说之前收获的那些信仰之力是稀薄透明的泥水。虽然量大，却也浑浊。】系统666努力运转着自己并不灵活的脑袋瓜，解释道，【那么我们今天收获的信仰之力就是纯净无比的矿泉水，尽管量小，纯度却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对比起来，其中的能量远远强于我们之前获得的那些信仰之力。】 　　系统666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进行解释，但越说就越是激动：【宿主666！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之前全校学生提供的信仰之力居然还没有整个13班更强？如果我们弄清楚了，以后就可以收获更多更纯粹的信仰之力了！】 　　想到这里，系统666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如果它有这个功能的话。 　　“很简单。”楚肆慢慢从惊诧中回过神，一字一句说道，“其他学生对我只有来自网络和其他人口中的虚幻印象，他们的崇拜也只是基于从众和慕强心理……自然是非常浅薄的。” 　　而13班这些人却是与他朝夕相处，真正获得了学习上的帮助……他们提供的信仰之力中拥有真心的感激与敬佩。 　　楚肆将一切解析得明明白白：“既然信仰之力本就只是一种虚幻的精神力量，那么应当与生灵的心灵有关。信仰越是真心，就越是纯粹和强大。” 　　系统666：【听起来好有道理的亚子……那我们快去赚取更多信仰之力吧！】 　　“不用着急，这个猜想是真是假很快就知道了。”楚肆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主意，“正好还能顺便赚点路费和学费。” 　　…… 　　没过多久，一个神奇的学习直播间突然在某直播平台火了起来。主播没有露脸，唯一直播的内容就是学习和讲解知识。但这样一个听上去就十分枯燥的直播间却莫名其妙火了。 　　许多人在网上看到安利时，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这是给了多少宣传费？这种无聊的直播间也有人会去？〗〖天天在这吹彩虹屁，真是一点都不尴尬吗？〗又一段时间之后，〖我倒要去瞅一瞅。非要让这个到处刷屏的主播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来到直播间之后：〖……真香！〗直播镜头中，只能看见两只修长的手轻轻翻动书页，而一道清朗温和的少年音则同时响起：“今天我们学习的内容是……” 　　起初，弹幕上各种各样的言论飞快刷屏。少年的声音却始终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而乱糟糟的弹幕也很快变得一片干净空白。 　　他的语调节奏不知为何有种吸引人的魔力，让人莫名其妙就陷了进去。而不管多么艰深的知识从他嘴中说出来，总是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具备相应基础的人，很快就能听懂。 　　〖我去！主播这是下蛊了吗？我一个学渣不知不觉跟着主播学习了一个小时，明明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本来被主播的颜值吸引进来——虽然只露了手也足够让我等手控舔屏了——结果现在居然被主播的才华折服了？〗〖昨天数学随堂测验，我居然不知不觉做出了好几道以前不会的难题，www主播大大是哪来的神仙下凡了！〗这位不露脸的神秘主播并没有理会弹幕，自顾自结束了每天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意识中径自问道：“怎么样，这段时间的信仰之力变化如何？” 　　【宿主你真是神了！这个学习直播间居然真的收获了不少信仰之力。】系统666几乎是秒答，【而且纯度不低呢！】 　　楚肆点点头。 　　……想来这些信仰之力多半都是来自于在他帮助下提高了成绩的学生。 　　有了能量入账，系统666更是兴奋，催着自家宿主去赚取更多信仰之力。 　　“眼光放长远一点，这不过是个试验而已。”楚肆摇摇头，看着系统空间中上窜下跳的小光团，对这个一得意就忘形的家伙狠狠弹了一脑蹦，“眼下这点收获算得了什么，又何必舍本逐末？” 　　“只要我不断提升自己，一直不停前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所谓的信仰之力自然应有尽有。” 　　当一个人达到所有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不必他费心撰取信仰，所谓众生信仰自会追逐而来。 第9章 天才演绎法9 　　a大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顶级学府，位于帝都最繁华的大学城。 　　九月，楚肆独自来到帝都，刚刚走出机场，立刻就见到了前来接机的青年。对方看上去二十三四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带出淡淡的斯文气质。 　　“你好，是陈墨同学吧？我是宋奕远，宋教授让我来接你的。” 　　“是我。”楚肆同对方对视一眼，露出微笑，“麻烦学长了。” 　　这个自称宋奕远的年轻男子正是宋教授的孙子，同时也是a大的金融系硕士在读生。 　　原本楚肆没打算麻烦宋教授，哪知道似乎是前段时间的表现刷爆了宋教授的好感度，对方非要派自己孙子来接机。楚肆也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有人帮忙的确方便许多。在宋奕远的引领下，楚肆很快就搞定了所有手续，顺便对整个a大都有了一定了解。 　　谢过宋奕远后，他拖着行李进入了男生宿舍楼。宿舍门牌号是201，楚肆到来的时候，里面还空无一人，只有四张干干净净的床铺。 　　楚肆随意挑选了靠近窗台的一张床，自己铺床叠被整理一番，身后的门就被人推开，一个身材微胖的男生探头探脑走了进来：“同学你好，我叫许一鸣，帝都本地人。” 　　“陈墨。来自h省申城。” 　　两人说话时，又有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很快也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瘦高个戴眼镜的任宏同样是外省人。剩下那个名叫孙星宇的男生则是帝都本地人。只不过与许一鸣不同的是，他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傲气，只是简短交谈几句，就有冷场的趋势。 　　而楚肆虽然从始至终温和有礼，许一鸣两人却也同样有些下意识的拘谨，待到得知楚肆特招生的身份和分数，两人这才恍然，或许这就是专属于学神大佬的气场吧！ 　　一边的孙星宇看着另外三人有说有笑，尤其是那两个室友还对楚肆露出一副高山仰止的神情，不由别过头去，有些不爽地轻哼了一声。 　　楚肆就这样开始了在a大的生活。 　　起初两周是军训时间，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楚肆来说，目前的经历都是新奇的。 　　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每天休息时，宿舍之中那位习惯独来独往的室友总喜欢拿各种各样的难题来向他请教。每当楚肆刷刷几笔给出答案，对方便会一脸懊恼，僵硬地道谢过后，又冷着脸离开。 　　两周时间体验过后，楚肆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决定独自搬出去。毕竟宿舍对他而言始终有些不方便，很多计划都无法施展。 　　“你要搬出去了？”孙星宇刚刚回到宿舍，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看向边上拖着行李箱的少年，眉头紧锁。 　　楚肆点点头：“宿舍里不太方便。” 　　“那个，你……”孙星宇懊恼地拧眉，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从小他也是在天才的呼声中长大，结果来到学校第一天就在室友中发现了一个似乎更加厉害的天才。这些天他不断找各种理由向对方挑衅，结果对方还一直以为他是在请教难题，态度认真地将之解决，神情之轻描淡写让他吐血。 　　孙星宇表示绝不认输！他决定死磕到底！……结果对方却要中途走人了？ 　　“孙星宇，你是担心陈墨走了就没办法请教问题了吗？”旁边的许一鸣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嬉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啊，你可以白天去教室里问。我想陈墨不会介意的，是吧？” 　　“没错。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楚肆眉眼弯弯，渐渐长开的五官愈发夺目，仿佛有阳光从他眸子中倾泻而出，“你不用不好意思哦～”孙星宇：“……” 　　……哦个鬼啊，没看出来我一直都是在挑衅你吗？能不能给对手一点基本的尊重？！ 　　【噗哈哈哈哈——】离开宿舍的路上，系统666笑得在系统空间中打滚，【刚才那个人一脸憋屈的样子真是太逗了。宿主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的挑衅！】 　　“诶，你居然看出来了？”楚肆语气惊讶。这个傻白甜系统居然聪明了一回，难道是被自己影响了？ 　　系统666立刻不开心了。它气鼓鼓地蹲在了角落里。 　　……宿主这惊讶的语气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嫌弃了呢Orz。 　　·夜晚。 　　大学城附近的小区中，一间特殊的公寓里，楚肆正在电脑前进行直播，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学习直播间早就变成了整个平台最火的几个直播间之一。而他直播间的内容也在单一的理论知识学习上，渐渐增添了实践的部分。 　　公寓里，被他特别隔离出来的工作间中，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摆放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看上去奇形怪状的机械产品散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一只丑丑的机器狗拖着尾巴在旁边走来走去，身上缠满古怪的机械链条，链条下露出来的毛发灰一块白一块，行走的速度更是慢得让人着急。而这一切都毫不遮掩暴露在直播间的摄像头下。 　　照样没有露脸的楚肆例行讲解了一些理论知识，就将手伸向了旁边桌子上散布的各种工具，声音不疾不徐：“说到教科书上的经典实验，我突然有了一点灵感，现在正好来实践一下……” 　　他双手修长白皙，宛若最无瑕的艺术品，此时却直接拿起了那些看上去就与之极为不搭的电子元件，以一种无比灵巧的速度组装起来，流畅的动作让整个过程优美如舞蹈。 　　直播间的弹幕上例行开始被人刷屏。 　　〖666，主播的手速越来越快了！可怕可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已经是主播第17次突发灵感，然后一声不吭就弄出不明觉厉的小发明。所以这究竟是学习直播间，还是科技直播间？〗〖哈，又是一个卖弄高智商天才人设的家伙？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用来唬人的样子货？〗〖是啊。后面那只丑不拉几的机器狗不就是主播所谓的小发明吗？这么辣眼睛，白送我我都不要！〗也有一些根本不相信的黑子在直播间弹幕上刷屏，引得许多人赞同。毕竟楚肆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就在弹幕上粉黑战作一团时，所有人只听见直播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狗叫。他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就见那只丑到不行，还拖着一条尾巴在房子里慢吞吞巡逻的机器狗，此刻正以一种让人肉眼都有些跟不上的速度扑了出去，几乎在所有人视线中化作一条黑影：“嗷！” 　　客厅里突然传来砰然一声响。接着是链条哗啦啦拖动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这只老年人一样迟钝的机器狗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速度？〗〖我看是这只丑不拉几的机器狗终于出现故障了吧，看来主播卖弄的人设这就要崩塌了！〗〖……是错觉吗？我好像听见了一声惨叫，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摄像镜头下，还在自顾自组装着电子元件的那双手依旧稳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停顿或颤抖。 　　“不用担心。”照旧无视了黑子的任何一条发言，楚肆语气中带出几分笑意，“看来今天似乎出现惊喜了呢。”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见那只丑爆的机械狗重新慢悠悠踱步走了进来，只不过身后还拖着一道人影。原本缠在它身上的链条向后舒展开去，组成了一道道精密无比的枷锁，将对方的四肢牢牢锁在了一起。那人拼命挣扎，被堵住的嘴巴里却只能发出呜哇乱叫的声音。 　　“嗷！”原本懒洋洋像老爷爷漫步一样的机器狗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就像是一只哈士奇突然化身狼王。那老爷爷散步的姿态此刻也变成了大佬的步伐。 　　铁链“哗啦啦”收紧，将地上的男人捆得越发严实。 　　一时间，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这一出整懵了，完全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有人迟疑着发出了一条弹幕：〖这个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对啊，真是很眼熟的样子。［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jpg］〗〖…………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隔壁S省通缉的流窜抢劫犯吗？悬赏照片还在网络上挂着呢！〗漫长的沉默过后，直播间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弹幕淹没。 　　〖细思极恐，这个通缉犯闯到主播家里是想干什么？幸好被我们机智的小灰抓住了！〗〖emmmm没记错的话，这个抢劫犯据说也是个泰拳高手，还曾经当街突破了十多个警察的拦截，虽说他们没带枪。但也算是相当厉害了……〗〖然而这位泰拳高手现在却被一只机器狗抓住了，考虑到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应该说是被吊打了……〗〖嗯……还别说，认真看的话，小灰其实一点都不丑，反而萌萌哒～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冲击力更是威风极了，好想要一只！〗〖想要+1。主播还缺女朋友吗，会做饭会暖床会吹彩虹屁的那种！我不要工资，只要来一只同款的小灰就好了！〗〖缺男朋友也行鸭。我不要小灰，只要主播随便送人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发明就好:)！〗短短片刻间，这群观众几乎全都对丑丑的小灰黑转粉，此刻更是一个个化身舔狗和彩虹屁制造机，完全丢掉了节操。 　　楚肆没有理会面前的弹幕，而是直接关闭直播间，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刚才这短短几分钟的直播视频，已经被一个观看直播的up主剪辑过后传到了网上，此时已经在网上传播开来。 　　类似于#丧心病狂！流窜通缉犯居然被一只狗如此对待……#这类哗众取宠到极点的标题在网上流传，吸引了许多人忍不住点进去。很快楚肆的直播间就迎来了一大批粉丝。 　　【喵喵喵，发生了什么？突然有好多信仰之力入账，嗯，还有时间线变化诞生的时空之力……】 　　自从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网络游戏，就沉迷网游的系统666这时也被惊动——天知道它这种高等智能生命为什么会对普通数据构成的网游世界如此痴迷？ 　　系统666浸泡在庞大却也浅薄的信仰之力中，开心地翻了个身。按照这些日子玩某些三流网游的经验，这只网瘾中毒系统干脆将信仰之力、时空之力、气运功德等特殊能量通通替换成了一个崭新的说辞——传说度。还有模有样地来了一句：【叮——恭喜宿主传说度+1。】 第10章 天才演绎法10 　　尽管由于突然发生的意外，让楚肆的直播间轰动一时，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但他在直播间中其实并未展露出太强的科研实力，那些足以让普通人心动的小发明对于真正的科研大佬来说还不够分量，因此他的生活过得还是一如平常，每天在教学楼、图书馆以及理学院之间奔波，而这样的轨迹早已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作为特招入校的新生，刚刚进入计算机系时，楚肆也曾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享受了一把风云人物的待遇。 　　但很快这样的待遇就消失不见。只因楚肆这位高分特招入校的新生实在是个怪胎。每天上完本专业的课，除了泡在图书馆里，更多的时间居然是跑到理学院那边去蹭课，偶尔还会进入物理系宋教授主导的实验室中学习。短短时间里便几乎和物理系的学生都混了个脸熟，反倒是在本专业这边来无影去无踪，如同一个“隐身人”。 　　他这样的行为自然也引得本专业的许多老师心中摇头。甚至有一些本就对这位特招生心中嫉恨的学生也在暗中议论，觉得他有些好高骛远、不务正业，连本专业的知识都没有学透，就想着学习其他的东西了。 　　教室里，一堂课刚刚结束。 　　楚肆正在收拾课本，之前的室友孙星宇却磨磨蹭蹭来到了他身边，伸出手指在他桌面上叩了两下：“喂，陈墨，那些人的议论你不知道吗？” 　　楚肆抬起头，目光清澈：“什么议论？” 　　“当然是说你不务正业的议论啊。”孙星宇没好气地开口，别别扭扭说道，“还有人说你当初能被特招进来完全是凭宋教授的关系，本身实力根本不行，这才天天往理学院那边跑，免得暴露……呵呵，真是完全不讲逻辑。” 　　“没关系。我的确经常在理学院做实验，大家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楚肆摇摇头，唇角绽放出一抹灿烂微笑，“不过还是多谢你提醒。” 　　少年俊美的五官舒展开来，一笑之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有星光点点，带着不可思议的璀璨。 　　孙星宇晃了一下神，在少年真诚的笑容里噌的一下后退了一大步，这才微扬起下巴，冷着脸说道：“我可不是来好心提醒你的，我只是不想要看见认定的对手自甘堕落，让我轻轻松松就取得胜利！” 　　面对这样中二气息十足的发言，楚肆默然无语。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孙星宇的高考成绩就是计算机系的第一名。但偏偏提前特招的楚肆成绩还要好上一些，还轻轻松松便解决掉了孙星宇特意挑出的难题。结果就这样被对方惦记上了。 　　哑然一瞬，楚肆脸上笑意丝毫不减，那含笑的目光便落在孙星宇的脸上：“嗯嗯，我都明白的。谢谢你的好意！” 　　孙星宇：“……” 　　……都说了不是好意啊喂！ 　　整个人梗了一下，看着完全没当回事的楚肆。深感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他只好丢下一句话：“总之你稍微注意一下吧，可不要真的让那些人说中了！” 　　自以为气势十足地甩下了一通话，孙星宇脚步飞快离开了教室，有些狼狈。 　　每次面对楚肆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他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大人面前炫技，而大人则是含笑不语看着他的表演，偶尔还会给两个鼓励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敏锐地察觉到楚肆的态度就是如此。看上去温柔随和，其实不过是从未将其他人放在心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傲慢。 　　而这种隐隐的傲慢，却挫伤了孙星宇敏感的自尊心，刺激着他一次又一次做出幼稚无比的挑衅行为。 　　当然，很快到来的期中考试用事实说明了一切。看着除了思修课之外，其他每一科都是满分的成绩，班上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字诋毁。只能对学神大佬发出一连串666的呐喊。 　　楚肆趁机向学院提交了想要提前修读高年级课程的申请。确定他的成绩之后，这份申请很快获得通过。 　　于是，他每天的时间安排变得更加拥挤，留给其他人的永远都是一道匆匆而去的背影。 　　直到一年时间缓缓流逝，第一学年结束之际，楚肆突然申请了提前毕业，在整个计算机系引发了一场轰动。许多人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一声不吭修满了全部学分。 　　·这一天，天光微晴，暖风徐徐，是个难得好天气。 　　生物系的刘教授哼着小调走出办公室没多久，就看见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他好奇走过去瞅了一下。 　　只见教室前面的大屏幕投影刚刚打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静静站在旁边等侯，一身气质温文尔雅，微笑自若，有种气定神闲的味道。 　　教室后方，老师们正一一落座，低低的议论声在四周传荡。 　　旁边一位老师当即出声喊住了他：“刘教授，你也对这场毕业答辩感兴趣吗？不如一起来旁听吧。” 　　“毕业答辩？”正好闲着没事，刘教授也就走了进去，在招呼他的吴教授旁边坐下，有些纳闷地开口，“这不是应该还没到时间吗？” 　　“这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小家伙申请提前毕业的答辩。这才学了一年就敢申请提前毕业，真是瞎胡闹！”旁边的吴教授声音里带着笑意，“所以我们都来给他把把关，免得小家伙太过骄傲。” 　　听着对方那好像是训斥的口吻，刘教授无语地看着这位同事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容，只感觉一阵得意炫耀之气扑面而来，只好附和捧场：“恭喜恭喜，看来你们计算机系这次真是出了个天才。” 　　果然，吴教授脸上的笑容更是深刻了，嘴上还谦虚道：“哈哈，这没什么，不值一提。年轻人当不得夸，免得他骄傲了。” 　　「啧啧，这明里暗里的得瑟劲儿！」刘教授暗暗摇头，在心里面扒拉了一下，怎么也无法从自己的学生中找出可以相媲美的人物拿出来炫耀，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再看对方还在明贬暗夸的架势，一瞬间有种立刻甩手走人的冲动。只觉得刚才走进来完全是在找虐。 　　这时，前面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现在答辩开始。” 　　“各位老师好，我是计算机系一年3班的陈墨……” 　　刘教授抬起头来，便看见之前静静等在一边的少年从容不迫走上台，在所有人注视之中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一瞬间的气场盖住全场。 　　“不愧是一年就修满学分，敢提前申请毕业的天才，光是这份自信和淡定，就是很多人比不上的。” 　　台下老师正议论间，上方的大屏幕亮起，一行大字缓缓出现，同时少年清朗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的论文题目是《计算机网络安全与发展应用》……” 　　“嗯，这好像是一个常见的选题，对他来说应该是很简单。”即便是外行，刘教授也能说上几句，“咱们学校也不会刻意为难学生。一般只要学生基础扎实，没有虚度时光，通过毕业答辩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就见上面的少年侃侃而谈，十分流畅，下面老师们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也被他轻松解决。 　　所有人脸上都面带轻松笑意，想着这场答辩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随着时代变化，计算机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及黑客入侵技术的进步，网络安全已经成为一个越来越需要重视的问题……”讲台上，楚肆轻点鼠标，身后的屏幕上光影变幻，他徐徐说道，“不久前，我自行构建了一套特殊的网络安全系统，性能全面超越「宏光」……” 　　台下的老师们下意识微笑点头，动作却突然僵住：“等等！你说什么？” 　　他们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全面超越「宏光」的系统？这怎么可能！” 　　刘教授虽然不懂，但旁边的吴教授却已经皱起了眉：“「宏光」可是我们夏国最新一代的安全网络系统，是无数顶尖学者共同开发的，保护着我们夏国的机密情报……怎么可能是一个学生这么简单就能超越的！” 　　“唉，真是瞎胡闹！现在的小年轻啊，总想搞个大新闻，安安静静弄完答辩不好吗？” 　　他长吁短叹之际，前面却突然爆出阵阵惊呼。那些老师们看着投影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种种表面功能，虽然无法得知这个系统的内部数据，但专业水平高超的他们也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凡。 　　“不对，你的系统演算速度真的比宏光快了至少一分十三秒！”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老师们一个个安静下来。就见教室后排突然站起来一位老人，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还有，刚才出现的那道程序……” 　　一边说着，老人已经在手上的电脑上飞快敲击起来，嘴里念叨着：“不对呀，这是怎么做到的？我居然弄不明白……” 　　这时所有人已经呆住。 　　他们都认出了这位老人的身份。正是计算机系的一位大牛，也是当年构建宏光系统的参与人之一。虽然不知道对方今天是怎么溜达到这个教室来的，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立刻有人当机立断说道：“大家先别走，陈墨同学你也留下。关于你所构建的系统效果如何，我们还要请几位真正顶级的学者来判断。” 　　如果这真是性能全面超越了宏光的安全网络系统，那么这件事已然涉及国家机密，事情没有彻底落实之前，绝不能轻易传出去。 　　之前还在跳脚的吴教授更是瞪大眼睛，嘴上喃喃道：“……这还真是搞了个大新闻啊！” 　　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却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很快，接到消息的校长便赶到这里，一个加密电话打给了某些特殊部门。所有人也被转移到计算机系的特殊机房中，整片区域的信号都被直接屏蔽下来，局域网与外部断开。 　　半个多小时过去，机房的门被人打开，匆匆忙忙赶来的十多位顶级学者围在楚肆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提问，还有人专注无比地在大型计算机上测试着新系统的种种数据，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看向楚肆的眼睛是越来越亮，热度几乎能将人点燃。 　　而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少年依旧是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笑意浅浅，云淡风轻。但所有人却难以忽视这一刻的他所迸发出来的光芒。 第11章 天才演绎法11 　　夏国03号基地中，裴真见到楚肆的第一眼，第一感觉就是毫不掩饰的从容。不是那种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自负，而是但凡想做什么都笃定自己必然可以做到的绝对自信。 　　这种过于强烈的气质甚至已经盖过了他年轻的外表，也让人忽略了他青涩的年龄和俊美逼人的容貌。 　　“很高兴见到你，陈墨同学。”裴真主动上前，热情地和他握手，“如果不是见到你本人，我很难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居然能独自做出超越宏光的系统。这简直相当于以一人之智击败了此前近百位前辈的智慧。” 　　他伸手示意楚肆在对面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楚肆面前。 　　楚肆也不推脱，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见裴真的话，他眉梢轻挑：“……那么您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这一刻的他笑容明快飞扬，却并不显得倨傲，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个因恶作剧得逞而得意洋洋的普通少年。 　　但事实上，第一次进入国家基地却能够保持如此自然轻松的状态，这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少年所能做到。 　　裴真放回茶壶的动作顿了一下，这才重新抬头看向楚肆：“说实话，你的表现还真是大大出乎预料，也超出了我们之前的印象。” 　　他毫不避讳对楚肆的调查。毕竟事关整个国家，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而在他们的调查之中，面前这位少年可是在家暴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多年，一年半之前的报警记录都在档案上明明白白呢。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际遇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很简单。这个世界上，权力或是财富都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改变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甚至扭转他们的性情，却始终无法改变思想的浅薄和灵魂本质的贫瘠。” 　　对落在身上的探究目光视而不见，楚肆丝毫也不担心，他自认为自己的转变合情合理，唯一不合理的便是他的天赋，但这世上总有超出常理之外的天才。 　　少年从容饮茶，一边侃侃而谈。 　　“真正能够让一个人的本质获得根本性蜕变的，唯有真理知识。嗯，用哲学或者玄学的说法来说，就是得道。” 　　“所以，现在徜徉于真理海洋中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 　　他语气悠然，却让裴真不知不觉身体前倾，下意识做出倾听姿态，脸上神情更是多出了几分敬佩。 　　古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拥有知识作为武装，的确能让一个人不知不觉强大起来。 　　此时，他对这少年的能力再无怀疑。对方能够研究出超越宏光的系统，绝非运气或巧合。 　　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裴真对于陈父心中的厌恶感更深一层。若不是陈父耽误了这位天才少年十多年，说不定对方早就大放光芒了。 　　“……您的见解很是独到。”他神情更是亲切几分，语气里带上了敬称，“对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裴真，目前是03号基地的最高执行官。这里的一切，包括我们夏国最强大的几台计算机，都归我管理。” 　　“我也不多饶弯子了，陈墨同学。”在少年仿佛一切了然的目光里，他郑重说道，“经过测验，您所独立研究出的新一代网络安全系统，性能的确全面超过了宏光，您愿意将核心技术交给国家吗？当然，我们也会付出诚意……” 　　“当然可以。” 　　楚肆轻笑着点头，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移动硬盘递过去：“上次在学校里展示的其实只是简单版本。这里面才是有关新系统的全部资料，只要你们摸索透，就可以原模原样构建出来。” 　　这么宝贵的资料居然随便装在衣兜里？裴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伸手接过来，如同捧着一枚珍宝。 　　楚肆这种利落干脆的举动让他好感大增，他忙说道：“您放心，国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士。该给您的奖励半分也不会少。另外，我想要代表03号基地研究所邀请您加入。” 　　“加入研究所？”楚肆讶然挑眉，看裴真的神情不似作伪，立刻拒绝，“这就不用了。我感觉自己目前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多多充电提升。” 　　“那好吧。”裴真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接下来就麻烦您在基地里多呆一段时间，帮忙指导一下新系统的安装和运作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少年双眸一亮，目光里满是热切。 　　“麻烦能将基地中那些不涉国家机密的保密知识和最新研究成果开放给我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楚肆的要求很快获得了满足，整个03基地的知识库几乎都对他开放，没有分什么保密等级。 　　这当然并非他的可信度达到了多高的级别，而是经过那些顶级研究人员一致鉴定，对方在计算机上的水平已经远远一骑绝尘。只要他愿意，就算是黑进国家情报库里也没什么问题，既然这样，倒不如将一切光明正大摆在他面前。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03号基地中格外热闹。 　　许多研究人员几乎是不眠不休、加班加点地学习那份新到的资料，越是深入学习对其作者就愈是敬佩不已。 　　再加上楚肆在基地中各处游走，顺便还参观了研究所的各个项目，偶尔居然还能对一些人的研究作出关键性的提点。这样一来，短短时间里他身后就多出了一堆跟随者，时常在旁边问东问西。 　　还有那些负责构建新系统的老教授，也不时就将楚肆拉过去虚心请教一番。 　　一时间，这么一位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居然在03号基地中获得了相当重要的特殊地位，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直到楚肆准备离开，这些人还是依依不舍，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更是像老小孩一样闹起小脾气，一心想要将这个难得的天才后辈留下来。 　　要不是楚肆保证以后会常来，只怕还真走不出研究所的大门。看得其他人又是哭笑不得，又是艳羡不已。 　　·阔别半个多月重回学校，楚肆的学位证书已经批准下来。吴教授看着这个自家学院里走出的好苗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笑呵呵问道：“陈墨同学，听说你暂时不准备加入研究所，还想要继续在学校里学习，有没有考虑过要到哪位教授门下继续深造啊？” 　　一边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昂起头，正要用不经意的口吻介绍自己获得过的一连串荣誉，务必让眼前这位难得的天才对自己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让他知道自己才是最好的导师人选，却见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打算继续呆在计算机系了……” 　　晴天一道霹雳！ 　　如果这是在漫画里，吴教授整个人都已经石化了。他的背景几乎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 　　他极力挽救：“这是为什么？难道陈墨同学你对我们学院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才华，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就浪费啊！” 　　“那倒没有。我很喜欢我们学院的氛围。”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笑了笑，“只不过，我这个人有一点喜新厌旧的毛病。”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对于已经征服的领域，没什么兴趣继续。” 　　吴教授：“……” 　　……莫名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肿么破？ 　　然而对方的水平他的的确确早已见识过，03基地研究所的朋友前些天打电话时也是夸了又夸，吴教授还真是拿不出什么反驳的说辞。 　　收起了内心的电闪雷鸣，吴教授强笑着问道：“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楚肆可不知道面前这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还有那么多内心戏，他只是实话实说：“我准备转修生物系。” 　　一众生物学院老师的名单在脑海中掠过，他迟疑道：“至于导师……或许会选择刘教授吧。” 　　又是一道霹雳当头！ 　　吴教授突然想起了毕业答辩时被自己主动热情邀请而去的刘教授。 　　——一定是上次毕业答辩之后，对方在私下里和陈墨同学说了什么！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的套路，他早就知道了我们计算机系的天才苗子，准备趁机拐走！要不然他一个生物系的老师，跑到计算机系来做什么？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老刘居然有这么深的演技和心机！ 　　此时他直接忽略了自己的主动邀请，反而将对方的形象在心中无限抹黑。 　　——哇，好你个心机老刘！看上去浓眉大眼，一脸无害，居然不声不响就拐走了我们计算机学院的苗子！老夫要跟你不死不休啊！ 　　正在生物学院里授课的刘教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下完课之后，他突然就看到手机短信里多出了一堆来自吴教授的信息，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愤怒。不由得满脸问号：？？？ 　　……emmmm老吴今天这是没吃药吗？怎么这么暴躁？ 第12章 天才演绎法12 　　五年后。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挪动着脚步，伴随着凉丝丝的寒风，漫不经心照耀在校门边雪白的大理石雕像上，将这座夏国最高学府笼罩在一片明丽曦光里。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季。 　　汹涌的人潮已经通过校门涌入了a大宽阔的广场上，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四下张望，一双双年轻的眸子里涌动着忐忑、期待与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校园的小径上，学生们三五成群，几个刚刚熟悉起来的女孩子正在低声交谈。 　　“诶？你也是看了宣传片来的吗？我也是我也是！本来还在a大和b大之间犹豫不决，但是看到那支宣传片我就立刻下定决心了！” 　　阳光从树影斑驳落下，少女们年轻欢快的声音叽喳响起。 　　“对啊，a大制作这支宣传片的人真是贼了，居然想到用那么帅的小哥哥来诱惑我们！我是那么经不住诱惑的人吗？我也就多看了三遍而已。” 　　说着说着，就有人忍不住问旁边为她们引路的老生：“学姐，你知道咱们a大宣传片里这位颜值超标的小哥哥是哪个学院的学长吗？” 　　说着她便举起了手机，放出了a大那支宣传片。一身纯白色休闲服的少年不经意间从小径穿过，簌簌落下的银杏叶片像漫天遍洒的金钱雨，日光明丽，他慵懒的侧影也仿佛融入了暖暖的曦光里。 　　“哇，我们a大居然真的有颜值这么高的学长！”几个事先不知道的女孩子这时也忍不住捧脸。毕竟欣赏美好事物是每个人骨子里的天性。 　　领路的学姐看了一眼，泼了几人一盆凉水：“你们最好别想太多了，免得失望。我都入学两年了，也没见到过这位传说中的陈墨学长一面呢！” 　　“那可是六年时间连跳计算机、生物、化学三大系，听说还一直在物理系蹭课自学的天才，年纪轻轻就被学校授予荣誉教授称号，还拥有一间国家级独立研究所的风云人物！” 　　“至于你们说的那支宣传片，还是前几年拍摄的，因为效果很好，所以学校一直没有更换。现在这位学长几乎是常年待在实验室里，很少会到学校来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这几个新生心驰神往，越发蠢蠢欲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吗？” 　　一时间，就连原本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的其他人也不由露出好奇的眼神。 　　那位学姐摇摇头：“我听人说，陈墨学长的智商高达200，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能在短短六年时间就拿到三门学位证书，私下里可能还自学了第四门，第五门……按他这种恐怖的速度，传言多半是真的，大家也不用再妄想了……” 　　旁边一个路过的男生看到一群女孩子这么崇拜向往的神情，不由得吃了一大口柠檬：“智商高有什么用？不过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那个研究所出了什么成果啊……” 　　一群女生怒目而视，正要捶爆这家伙狗头，旁边拐角处几个男生却兴奋地冲了出来，边走边说着：“快看官方直播平台，今天真是出了个大新闻！” 　　类似的事情在整个a大四处发生，所有人都不由打开了手机登陆直播平台。就见一条明晃晃、金灿灿的标题，正醒目无比地挂在首页：【013研究所发明Ⅰ型基因优化液，癌症顽疾从此被人类克服。】 　　〖真的假的？如果这不是官方直播间的标题，我都要以为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了！〗〖治愈癌症？好大的口气！我看多半又是哗众取宠吧。〗…… 　　涌入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怀疑的口吻。 　　直播间中的一群记者看上去也显得格外激动，要不是现场有一排特警镇守，只怕他们都要拿着长枪短炮冲上前去了。 　　“安静！”一片火热的氛围，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大家心中有很多疑问，我们接下来都会一一解答。现在先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陈墨陈教授，正是013研究所的所长，也是Ⅰ型基因优化液的发明者。” 　　在他话音中，坐在中间的一个年轻人冲着镜头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淡淡微笑，一身自信从容的气质稍稍冲淡了他容貌予人的印象。唯有那幽邃而通透、仿佛沉淀着无穷智慧之光的双眸，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小哥哥颜值真高啊！不敢相信，科研界居然有这么高颜值的存在，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是啊，说好的“绝顶”聪明呢？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国家想要骗我学科研［doge］！〗…… 　　直播间中，年轻人的声音清朗平静，安抚着一群激动兴奋的记者：“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 　　像是一缕凉风轻轻拂过，现场不知不觉变得安静下来。 　　“陈教授，请问你们事先宣传的都是真的吗？这种基因优化液真的能够全方位治愈癌症，没有任何后遗症吗？” 　　“陈教授，既然这种药物取名为Ⅰ型基因优化液，是不是代表之后还会有Ⅱ型、Ⅲ型？那么现在的Ⅰ型是完善的吗，会不会还存在什么隐蔽的风险？” 　　“陈教授……” 　　一连串问题被迫不及待地抛出来，台上的年轻人却是不慌不忙，一一回答着：“这项研究的本意是想要从分子层面优化基因，提升人类的体质，让人类能够突破现今寿命的桎梏。至于治愈癌症，不过是附带效果。” 　　“Ⅰ型基因优化液只是我们目前的阶段成果，还远远达不到提升寿命的程度，但对于提升体质和治愈癌症来说，却是绰绰有余。我们已经进行过临床试验，也通过了国家相关的审批。” 　　“……之所以暂时命名为Ⅰ型，一方面是为了之后不断进步，研究出真正名副其实的基因优化液；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目前的Ⅰ型基因优化液成本较高，不够亲民，我们正在致力于降低其成本，让大多数普通人都能有财力购买……” 　　不知何时，之前还密布弹幕的直播间屏幕已经变得一片干净。 　　无论是直播现场还是直播间外，无论是夏国国内，还是利用特殊手段窥探到这场直播的其他国家，此时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全世界无数双目光落在那神采飞扬的青年身上，此时此刻，他便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由于成本高昂，目前出产的速度也较慢，因此我们将会优先选择一批癌症晚期患者，免费进行注射。”丝毫没有名人自觉的楚肆在台上轻描淡写抛出这句话，“当然，一切凭自愿报名。” 　　宣布完这个消息，他便毫无留恋转身离去，一直在现场警戒的一众特警也连忙收缩了警戒线。 　　寂静许久的直播平台上猛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潮，无数条弹幕刷屏而过，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 　　〖啊啊啊啊！小哥哥人美心善才华高，科研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人物？粉了粉了！以后我就是小哥哥的脑残粉！〗〖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感谢，我爸爸就是癌症患者，上个月刚刚查出来胃癌晚期，之前我们全家都以为没希望了，现在居然……啊我现在激动得要语无伦次了，这个消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网友们的力量是强大的，半个小时不到，关于楚肆暴露在明面上的资料，就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至于那些保密的部分，他们当然查不出来。 　　就连他那个曾经的学习直播间，都被某些黑客翻了出来，一天之内粉丝数多出了一大串数字。 　　与此同时，另一则新闻的曝光更是将楚肆直接送上了热搜，新闻的当事人是一位中年妇女，主动找到记者想要向楚肆表达感谢。 　　原来对方也是绝症患者，为了不拖垮全家，就在今天发布会之前，她已经爬上了医院顶层的天台准备跳楼，结果却接到女儿的电话，得知了Ⅰ型基因优化液的消息，于是已经伸出的一只脚又从天台边缘收了回来。 　　而这样的事情绝非孤例。 　　发布会结束之后，一群人找了间酒楼，直接包下顶层准备庆祝。 　　中途正要去洗手间的楚肆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只感应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倏然降临。 　　他那一直被这个世界天道规则所压制的精神力像是突然去掉了一道枷锁，变得无比活泼轻快，好像整个世界终于彻彻底底接纳了他。 　　【哇哇哇！发了发了！】系统666激动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宿主我们彻底发了！好多好多的人道功德和信仰之力！】 　　凡人看不见的无穷金光奔涌如海洋，向着楚肆源源不断而来，其中一小部分被系统空间吸纳进去。雪白的小光球在金光汇聚的海洋中游来游去，幸福得几乎要昏厥。 　　楚肆也感觉整个人一阵轻松，脸上不由露出微笑，就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一道温柔动人的女声在旁边响起：“陈……你是陈墨？” 　　走廊拐角处，一个酒店服务员打扮的年轻女子突然出现，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万分的笑容：“你还记得我吗？” 　　刚刚看完直播，就撞上了正主，肖梦瑶只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学生时代的那点摩擦，她早就不放在心上。只记得当年的陈墨对她那隐约的朦胧好感。刚刚才得知对方如今的成就，正懊恼于当年的愚蠢错过，想不到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她忍不住向着楚肆这边走近几步，甜腻的香水味让楚肆眉间微蹙：“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大科学家了，我……” 　　脚下踩到一滩水渍，她脚一崴，正要顺势来个亲密接触，身体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推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咔嚓”一声响，穿着高跟鞋的脚这下真的崴了。 　　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就是一位神情异常严肃冷酷的年轻男子，对方身体挺直如标枪，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楚肆面前。 　　“陈教授小心！” 　　一身便衣的警卫员季辉向着旁边隐蔽地做了几个动作，立刻便有隐藏在暗中的人手出现，直接将瘫坐在地上的肖梦瑶拖走，堵嘴抓人的动作十分熟练。 　　“最近外国的间谍越来越猖獗了，我们绝不能有丝毫大意。”季辉一脸严肃，对其他人示意道，“带下去审问一下。” 　　完全没有认出这个突然靠近的女人究竟是谁的楚肆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选择了默认。 　　唯有拥有智能识别的系统666突然在系统空间中毫无预兆地坏笑起来。 第13章 天才演绎法13 　　肖梦瑶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找楚肆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毫不留情带走，秘密审问了三个小时。尽管中间并没有遭到什么严刑拷打，但还是让她吓得不轻，几乎连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出来。 　　直到被人放出来，她的身体还忍不住打摆子，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懊恼万分，甚至一改往日的作风，在酒楼工作时，再也不愿意主动往那些看上去便有权有势的客人身边凑。 　　审问出结果的那些人也没有耽搁，直接将一切上报给了季辉，季辉则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楚肆。 　　“……幸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那位肖梦瑶小姐是陈教授您曾经的初中同学，与国外势力并无关系。” 　　楚肆此时正坐在酒楼包厢的一角，一手托腮，神游天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季辉的回答，他似乎有些迟钝地抬起了头，半晌才慢吞吞应了一声：“哦……不用管她。” 　　此时意识空间中，正在发生一场对话。 　　【叮——恭喜宿主成功扭转伪·气运之子肖梦瑶的命运，获得了微量时空之力哦。】系统666一本正经地在楚肆耳边说道，不过帅不过三秒，这只光团子就在系统空间里开心地翻滚起来，【而且我们还顺便收获了不少气运呢！】 　　“伪·气运之子？”楚肆讶然反问，“那是什么？” 　　【宿主你知道主角光环吗？】系统666解释道，【那些小说里的主角，做事总是无往而不利。比他们更强大、更聪慧的敌人，往往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在他们脚下，就是因为小说里的主角拥有着主角光环。】 　　【而伪·气运之子也是如此，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们天生就拥有着远超常人的气运。如果沿着原本的命运线顺风顺水走下去，身上的气运就会像滚雪球一样壮大，终有一天会一举蜕变成为真正的气运之子，也就是受到天道眷顾的世界主角。】 　　在系统666读取到的命运线中，肖梦瑶自小心高气傲，表里不一，又虚荣心极强。直到十六岁那年，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而选择了污蔑陈墨，最终却导致对方被家暴致死，一条生命的逝去终于让她悔悟，从此摒弃了过去的种种恶习，开始脚踏实地认真努力。多年之后，她不仅事业美满，更是拥有了一份完美的爱情。 　　而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陈墨，不过是她偶然回忆过去之时惋惜懊悔一句的对象罢了。 　　只可惜，楚肆到来之后，她的命运已经彻底偏离，不仅只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事业线也严重改变，至于感情线…… 　　【就在刚才，那位肖梦瑶命中注定的恋人已经与她彻底错过。】系统666嘿嘿笑了两声，【而且，有宿主你的亲身示范，现在的她恐怕也不敢再去接近那样的人了。】 　　同样是气运，伪·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只是流动的水流，很容易因为种种原因流失甚至被人夺走；真正的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却已经形成了凝聚的主角光环，本身又受到天道眷顾，想要将之破坏，难度至少提升十倍。 　　“这些事情你之前怎么没说？”楚肆目光微闪，好像不经意般开口问了一句。 　　系统666无辜地翻滚了一下：【因为之前能量不足啊。无法读取数据库。而且还有这个世界的天道针对我们的压制封锁呢！】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系统666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宿主你已经彻底被此界天道接纳，甚至开始影响整个世界的命运线！命运线改变之时，动荡的时空涟漪产生的时空之力，足够我获得这个世界的许多深层次信息了。】 　　这些年来楚肆真正的研究成果当然不仅仅是Ⅰ型基因优化液，还有更多的研究成果暂时隐藏在暗中不曾公布，但整个夏国在明面上的变化也是巨大的。这也是近几年间外国间谍层出不穷的原因。 　　他像是一只悄无声息扇动翅膀的蝴蝶，不知不觉间，以夏国为中心，整个世界都开始掀起风浪。 　　——引动的时空涟漪又激荡起源源不断的时空之力，一并向他涌来。 　　·因为肖梦瑶的突然出现，季辉对楚肆的安全问题更加上心，结束聚会之后，他里里外外检查过车辆，这才开车送楚肆回到郊外的013研究所。 　　013研究所特意建在人迹罕至的郊区，所招揽的无一不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人才，其中的详细情况更是一律对外保密，有些研究成果甚至是最高的保密等级，就连夏国内部许多高层都不知道其中内情。唯有楚肆拥有着整间研究所的最高权限。 　　因为如今全国通用的保密系统晨曦系统就是在他当年的研究上一步一步开发出来的。这些年他又陆续添加了面部识别、瞳孔识别、指纹识别等种种功能，经过这套系统的鉴别，几年来整个夏国的在逃通缉犯几乎尽数落网。 　　即便有正在进行的犯罪行动，晨曦系统也会第一时间利用街头的电子设备发出语音警告，并一路追踪留下影像，向附近的警局发出提醒。五年来，夏国的犯罪率节节降低，某些曾经让人咬牙切齿的罪犯，比如人贩子，早就没有了生存空间。 　　那些外国间谍也在晨曦系统的特殊算法下被锁定，去年便被政府大批量一次性清出。这恐怖的效率迫使国外势力不得不动用了隐藏更深更久的棋子，有些人很可能已经在夏国扎根了三代之久。而光学面具之类用于隐藏身份的高科技产品更是层出不穷。 　　就在上个月，013研究所外围的一个实习研究员便被揪出了真实身份，因此如今013研究所附近的防卫更加严密。 　　漆黑低调的小车缓缓驶出市内，通过明里暗里十多道哨卡终于进入了研究所范围，指纹识别，瞳孔识别，面部识别，三重识别通过，再加上身份卡检验，最终才得以被放行。 　　进入研究所，沿途一位位研究员匆匆而过，像是运转的齿轮，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只是看见楚肆时，他们都会下意识停下脚步打声招呼，哪怕是一些老教授也同样如此。他们的表情中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楚肆直接来到研究所内部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旁边就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特殊实验室——而一个人已经早早等在了这里。 　　“刚刚我也全程关注了你们的直播，看来这次Ⅰ型基因优化液的推广很顺利……” 　　办公桌后的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五年前和楚肆相识的裴真。由于楚肆表现出越来越强的天赋和能力，两年前他便自愿选择调来这边和楚肆搭档配合，管理整个013研究所。两人也因此越来越熟悉和亲近。 　　“是啊，一切都很顺利。”楚肆从旁边拿出一张躺椅，悠悠然躺下，神态惬意，“看来一旦涉及自身生命安危，人类的选择总是很从心啊。” 　　之前的研究成果推广之时可没有这么顺利，总有一些既得利益的团体暗搓搓搞些小动作，都是裴真一一化解。不像这一次，不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甚至还有人在背地里提前铺路，帮忙控制舆论。 　　隐去了更多深层次的博弈不提，裴真笑容戏谑调侃道：“果然选择让你去露个脸是对的，啧，这个看脸的时代啊！” 　　嘴上虽这么说，但内心深处他却是深深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些年来，他已经见证对方创造了太多不可能的奇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推动着整个夏国踏上了高速通道。即便遍数古往今来无数天才人物，天资禀赋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也是寥寥无几。 　　“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想到这里，裴真不由半真半假地感叹一句，“用直播间里那些小姑娘的话来说，你这是哪来的神仙下凡了？” 　　楚肆微笑不语。裴真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真相了，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所诞生的世界早已文明蒙昧，道德不存，完全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斗兽场，许多人为了生存就要拼尽全力。与这个世界的安定平和完全不同。 　　尽管那是一片文明破灭的废土，但人类却也因此在危机中诞生了独属于自身的天赋力量。而楚肆则是天生就拥有着强大的精神力，脑域开发度自然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可以相比。 　　更何况，他还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实验素材——一片虚无的系统空间中，系统666正瑟瑟发抖蜷缩在某个角落里，一团虚幻的星云将它遮盖。 　　【宿主你死心吧！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躲在虚幻的云雾下，小光团哆嗦着发出坚定的呐喊，活像是一个被地主欺压已久的小奴隶终于决定誓死反抗。 　　想到此前无数次被宿主拆来拆去的场景，尽管身为智能生命的它没有痛觉，系统666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 　　“是吗？” 　　一缕精神意识在系统空间中凝聚，传递出楚肆平淡如旧的精神波动。 　　要知道他早就对系统666的生命构造好奇极了，之后总算找到机会进行解析，这才发觉系统本身似乎是自然科学与超自然力量完美融合的造物。 　　尽管以他目前的水平还只能拆开系统最外层的外壳，但其中蕴含的高等知识也足够他获益匪浅了。 　　楚肆的意识波动无意识间散发出淡淡的威压，轻轻问道：“拒绝我……你确定？” 　　小光团抖得更加厉害了：【对！我、我确定！】 　　它系统666也要奋起一回，绝不再屈服于大魔王！ 　　“唉，本来看在你之前这么乖的份上，我准备多给一盎司能量作为酬劳……” 　　【等等！一盎司能量？】 　　系统666内心吸溜起口水，刚刚还坚守的原则摇摇欲坠。 　　“没错。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这人一向大度不记仇，也从来不勉强任何人:)。” 　　【咳咳咳！】瑟瑟发抖的小光团一下子跳了起来，它疯狂暗示，【宿主，我刚才突然系统加载过热，数据出错，说了什么胡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能够为宿主的真理之路作出贡献，是我666义不容辞的荣幸！】 第14章 天才演绎法14 　　“23号，39号，85号……”监狱的铁门之外，狱警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可以出狱了。” 　　随着监狱的铁门被打开，犯人们一个个走出来，与前来接人的家属激动地聚到一起。其中一个男人却是一个人孤零零在牢门口站了好半天，刺骨寒风刮过他单薄的衣摆，激动的情绪平复之后，满满的茫然无措便涌上他心头。 　　十年时间过去，这个世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沿着街道一瘸一拐前行，入目的尽皆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宽阔整洁的街道上，奇怪的机器人正在默默清扫地面，从来没见过的特殊电车从眼前呼啸而过，这座从小长大的偏远小城对如今的他来说是如此陌生，让他难以适从。 　　花白的头发，沟壑纵横的老脸，走路时拖动的残腿，还有不断打着摆子的身体，十年的牢狱生活让原本不过四十多岁的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街边路过的年轻人看见他这副样子，好心走上前，问道：“大爷，您是不是忘记家在哪儿了？瞧您，出门连安全定位手环都没带呢，家里人真是太粗心了！” 　　不等他答话，几个年轻人已经热情地上前，将他搀扶到了街边的长椅上坐下。 　　“大爷您在这稍等啊，很快晨曦系统就会查询到您的身份，通知附近的警局……哎，大爷您别走啊！” 　　话还没说完，那颤颤巍巍的老头已经一脸惊恐地推开了几人，拖着一条残腿跑得飞快。在几个年轻人费解的目光中，一口气拐进了旁边的街道里。 　　没办法，听见警局这两个字他就害怕，这也算是一种条件反射吧。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男人感觉自己有些累了，正好发现前面就是一片平坦的广场，他走到广场边缘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这才有空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这十年的狱中生活对他来说简直堪称地狱般的折磨。走路摔折腿，做工绞断手指，随随便便放个风就轮流将牢里的狱霸得罪了个遍，做什么事情都会有灾祸临头……他几乎是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用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态度熬过了这十年。 　　好在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正想着今后何去何从的时候，广场上无数盏明灯悄然亮起，涌动的喷泉如天女散花向四方溅落，朦胧的水雾与灯光交汇在一起，半空之中，一副似真似幻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一时间整座小广场变得格外热闹，周围响起无数惊喜的欢呼声。 　　“是今年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颁布现场！肯定是陈教授没跑了！” 　　“是啊，这些年陈教授作出的贡献就算是我们普通人都一清二楚，我在网上听说，多半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研究成果呢！” 　　“唉，陈教授真是厉害呀。我家小宏将来要是也能达到这程度，不，只要有陈教授十分之一的程度，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年来，整个国家有意识地以一批年轻学者为榜样，重新塑造社会风气，引导价值取向，显然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只看这些人憧憬向往的语气便可见一斑。 　　唯有坐在角落的男人，愕然地看着面前说着说着就开始讨论起国际形势还有目前最新的科研成果这种种高大上话题的一群人，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申城这地方居然都有如此浓郁的科研氛围了？而且在这群人口吻之中，似乎科学家已经成为了整个社会所追捧的热潮。 　　广场上光影交织，全息投影中投射出恢宏肃穆的颁奖现场。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疾不徐走上台，在万众瞩目之中露出淡淡微笑。他俊秀而年轻的脸随着遍布整个夏国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真的是陈教授！” 　　如雷掌声中，年轻人接过了金灿灿的奖章，旁边的主持者正在介绍这位获奖者的生平：“陈墨陈教授……” 　　坐在广场角落的男人霍然站起，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一字。 　　从当年瘦弱单薄的少年，长成如今意气风发的青年，十年时间过去，对方脸上隐约残留的轮廓如此熟悉。 　　“陈、陈墨……”男人牙关打颤，看着那满座宾朋的礼堂、万众瞩目的俊美青年，以及在礼堂灯光之下熠熠生辉的璀璨金章，恍惚间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我儿子？” 　　“哈哈哈哈，我儿子成了大科学家？居然还得了什么国家奖！”恍惚过后，狂喜涌上心头，将原先的茫然尽数冲散。 　　这一刻的他选择性遗忘了当年的自己对陈墨犯下的种种暴行，反正自己不也同样被对方送进了监狱吗？两个人也算是扯平了！就算是大科学家，也不能不为父亲养老送终吧？ 　　“哈哈哈哈！太好了，老子现在就要去找他！”他笑得咳嗽起来。一想到当初恶狠狠威胁自己的儿子，如今却不得不捏着鼻子伺候他这个父亲终老，一种报复的快感便席卷全身。 　　“嘿嘿，小兔崽子，你也有今天！” 　　监狱中多年的压抑一朝化解，情绪一时大起大落，由悲转喜，让他的表现看上去极为不正常。 　　他这种癫狂的状态立刻吸引了广场上无数人侧目，尤其是听到他嘴里这些话，一群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怪异。毕竟像是老子儿子这种话，对很多人都称得上羞辱了。 　　“你个疯老头！”当即就有一个冲动的少年毫不客气冲过来，一拳砸在他脸上，打得他嘴巴都歪了，“我偶像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嘴里胡咧咧什么呢！” 　　被这一拳击出了骨子里的凶性，陈父正要反击，刚刚聚拢过来的人群却突然散开，熟悉的制服出现在了陈父眼前，他下意识身体一哆嗦：“……警、警察？” 　　…… 　　“我真是那位大科学家的亲爹……我、我都交代完了，可以走了吧？” 　　警局里，陈父不复之前张狂，耷拉下眉眼，畏畏缩缩试探着问道。 　　两名特警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开口：“稍等一会儿，还有一道程序没完。” 　　不多时，几名身板挺直的黑夹克悄然进入了警局，严肃的目光在陈父身上一扫而过，转向两名特警，语气冰冷：“就是他？” 　　伪装成特警的两人点点头：“头儿，就是他，一切确定无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领头的黑夹克随意一挥手，身后几人立刻一拥而上。陈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拼命挣扎，还是被人三两下制服带走。 　　“我没骗人！我真的是唔唔唔唔……” 　　两名“特警”再次对视一眼，跟在后面摇摇头。眼神中讳莫如深。 　　——这几年夏国发展迅速，早就引起了其他国家的关注。尤其是陈墨陈教授，尽管对方的许多研究成果都被保密，却依旧引得国外势力虎视眈眈。陈父作为对方唯一的亲人，却是这么一副德性，很有可能成为陈教授身上的破绽，被国外势力拿来作为突破口，这一点他们不得不防。 　　更何况，对于陈教授这样的天才科学家而言，每一点时间都是宝贵万分的。阻碍了他十多年的时间，甚至险些将之杀害的陈父，相当于阻碍了整个夏国的发展进步，他们当然不会让对方再去对陈教授造成影响。 　　片刻工夫过后，一辆神秘的小车缓缓驶离了警局，刚刚离开监狱没多久的陈父，恐怕将会在另类的监禁和痛苦中度过余生。 　　·帝都。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颁奖现场。 　　裴真坐在台下，目光投向台上正在发言的青年，透出难言的钦佩。 　　这时，口袋之中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神色一变，摸出一部方块状的黑色手机。 　　看到从秘密通讯频道传来的讯息，裴真眉头先是一皱，很快就舒展。悄悄作出指示之后，他将这部手机收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 　　“啧啧，难道这就是网络上流传的「学好数理化，国家帮你打脸虐渣」？” 　　笑着感叹了一句，他又恢复了悠闲散漫的姿态。 　　“你说什么呢？”楚肆捧着金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听见裴真好像摇头晃脑说了什么。 　　“没什么。”裴真目光注视着面前的青年，笑眯眯开口，“我在想着待会儿要去哪里吃顿大餐为你庆祝一下！” 　　有些人如大日凌空，注定光耀千古。至于那些隐藏于光辉之下的暗影，荣耀之上的尘埃，自然有人替他一一清扫。 　　只愿这大日永存，光辉永照。 第15章 天才演绎法［番外］ 　　星际时代，神圣纪元391年。 　　星网之上，某个历史论坛上。 　　话题：最近帝国新推出的《千古风云》系列纪录片大家都看了吗？讲述的就是我们整个帝国的历史变迁，一部纪录片拍的比大片还精彩。尤其是第四卷 《星际远征》，啊啊啊啊！楼主看得浑身战栗，热血沸腾！起源星资源枯竭，带领全人类远征星海，打下如今的帝国版图……当年那些先驱者真是太伟大了！1楼：说到星际远征，就不得不提一个人…… 　　2楼：［乖巧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我陈墨陈教授必须有姓名！他可是当年起源星上的天才科学家，星空跃迁算法的发明者，星际远征的奠基人。 　　3楼：啧啧！明明只是出生在落后的起源星上，全人类都还没有离开起源星的能力，他居然已经通过自己的知识模拟计算出了起源星附近星系的大半星图，还留下了星空跃迁算法这种反人类的空间计算公式！难怪被誉为「超越时代千年的天才科学家」，真是恐怖如斯！ 　　4楼：恐怖如斯+15楼：看完了陈教授全部传记的我只想给大佬双击666！ 　　6楼：还有更6的呢！我们现在的基因优化液据说就是在他的发明之上一代一代改进而来的…… 　　7楼：个人芯片中运用的技术最初就起源于起源星上夏国的安全定位手环。 　　8楼：还有星网主脑晨曦，诞生智能之前第一代版本就是陈教授的杰作。 　　9楼：楼上的几位历史学科一定是满分吧？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优秀，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10楼：……说实话，要不是这些都是星网历史资料库明确记载，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人的智慧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莫非他其实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doge］？ 　　…… 　　37楼：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陈教授的专题纪录片？当年起源星至少有数百个国家，陈教授出生的夏国只能排到前五，但却在他的带领下不断发展，很快就领先整个世界。直到进入星际远征时代，也是以夏国为主，融合了其他国家，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帝国。所以现在帝国内部夏亚人种中说不定就有陈教授的血脉后代呢！ 　　38楼：楼上在说笑吧，那位可是历史上明确记载的终生未婚单身狗一只，据说他的恋人是学习，一生几乎学遍各系别知识。「我爱学习，学习爱我．jpg」39楼：［超小声］37楼猜的没错，帝国的确是用陈教授的基因培育出来了一支血脉后代……然而似乎没卯用！那些后代中再也没有出现一个能与之媲美的天才。 　　40楼：！！！ 　　41楼：！！！ 　　…… 　　101楼：话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每次意识进入星网时，铺在头顶天空上的巨大星图？那就是当年星际远征的导航图，也是陈教授留下的最宝贵财富之一。 　　102楼：这个我知道！给大家转载一篇科普：「……陈教授去世之后，夏国收殓他的遗物，这才发现他居然利用全息技术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其物理引擎和化学引擎与现实完全一致，即拟真度100%。 　　最关键的是，这片虚拟世界之中居然是一片无垠星空，其中每一颗星辰的位置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人们在虚拟世界的起源星上找到了陈教授留下的星空跃迁算法，据说他就是利用这种算法计算出了起源星附近的每一颗星辰分布，其中涉及到的数学、物理、天文各方面知识，复杂到极点。 　　……起源星上资源日渐衰竭之后，人类不得不启动星际远征计划。远征之初，所有人便在这虚拟星空中磨练演习了无数遍，熟悉了所有的星球分布。因此，现实中真正启程之后，规避了不少危险，也少走了许多弯路，终于成功寻找到合适的星域，从土著手中夺下第一颗星球，帝国就此崛起。 　　……有趣的是，那片百分百拟真的虚拟星空也被当年无数科学家誉为「真理星空」，是无数人向往的知识圣地。不知道陈教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亦或是某种恶趣味，他在其中隐藏了大量的科学猜想，几乎每一颗虚拟星辰上都能找到他的“宝藏”。尽管这其中很多猜想都是当时的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但却在之后的几百年间，不断被验证出其正确性……后世的科学家也开始模仿他，临终之前便将自身暂时无法验证的科学猜想藏进真理星空之中，期待着后来者能够将之证实或验伪。」103楼：我去！原来星网深处的真理星空真正来历是这样的，我还以为这是帝国成立之后才开辟出来的。emmmm上次被我们导师带进真理星空实习研究，看见那些科学猜想我头都大了！现在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给大佬跪了Orz！ 　　…… 　　337楼：话说你们不觉得从始至终就歪楼了吗？明明楼主要讨论的是星际远征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啊摔！ 　　338楼［楼主］：没关系，感觉大家的讨论也蛮有意思的呢。陈教授的确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传奇人物。我刚才去了解了一下那个时代的故事，发现他去世前后那段时间简直堪称科技大爆炸，百年间涌现出了许多杰出科学家，被后世称作「群星荟萃之年」。 　　但即便是众星辉映，他也是其中最耀眼的存在。借用第一任星际远征军军长的话——大日辉耀，群星景从。 第16章 窃国者诸侯1 　　雾蒙蒙的系统空间中，无边无际的纯白光晕铺洒天地四方。系统666如同一颗圆滚滚的小太阳，悠悠悬浮在涌动的无尽光辉里。 　　突然间，一道虚幻的人影无声无息出现，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小光球不由自主一颤。像是一个黑洞骤然降临，一瞬间吞纳了四周所有的光线。 　　整个系统空间骤然间由白昼转为黑夜。 　　【嘿嘿，宿主，你终于来了鸭！】系统666激动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 　　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人影抬步向这边走过来，无形的黑暗似有意识般自发向两边分开。 　　他漆黑的衣袍如同涌动的黑色水流，又像是黏稠得化不开的夜色。兜帽之下偶尔流泻的一缕银色发丝皎洁如月光。 　　“嗯，666，终于见到你了……” 　　漫不经心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带着点不经意般拉长的、慵懒的语调。同时，一只苍白的手掌从黑袍下探出，修长指尖轻轻点在光球表面。 　　“唔……”少年略带低哑的嗓音如同夜色下独奏的小调，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受到美颜暴击的系统666表面晕染开一点淡淡的粉色光晕，它晕晕乎乎在少年指尖蹭了蹭，语气欢快雀跃。 　　【上个世界我们赚到了好多好多的能量啊，甚至因为宿主你对世界发展作出的贡献，还获得了整个世界的天道眷顾。】说到这里它有点小遗憾，【可惜不能带到下个世界去……不然的话，有这份天道眷顾，宿主你一定会是整个时代得天独厚的绝对主角！】 　　事实上，这份天道眷顾也正是楚肆后半生无往而不利，随时随地有灵感迸发，气运傍身，从而取得了源源不断研究成果的原因之一。 　　“没什么好可惜的。”微微低下头，几缕银色发丝从兜帽中掉出，在小光球上方晃荡了几下，少年静谧的目光投落而下，“总呆在一个世界，保持一个人设，刚开始或许还有些趣味，时间久了……也有些腻烦呢。” 　　他语气里透出淡淡的厌倦。 　　似乎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这三言两语间被他抛之身后。曾经万众瞩目的荣光、一生铸就的辉煌，甚至是那些对他深深眷恋的人，转瞬间都被他磨灭在记忆的风沙里，丝毫不舍也无。 　　——何等凉薄。 　　系统666莫名抖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出自家宿主隐约的不耐烦。 　　【宿主，你——】 　　楚肆径自转过身，四周氤氲的黑暗如海潮，他漆黑的袍角在潮水中猎猎飞动，目光淡淡扫过这片荒芜无尽的空间。 　　“这种安静的地方还真是相当无趣啊，多待一秒都不行。”他语气平淡，百无聊赖，“666，送我去下一个世界吧。” 　　·夜色深深。狰狞的火光冲天而起，赤色光辉撕裂了一角天幕。 　　浓烟滚滚，整座村庄都被汹涌的火海所吞噬，老人、女人、青年、小孩，甚至是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个逃出生天。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火海中，被冷兵器捅穿的创口汩汩涌出尚带余温的鲜血……种种惨烈的景象都显示着不久前这里遇到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突然间，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然后艰难地翻身爬起，现出一张遍染血污的少年面庞。 　　他身上穿着一件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丝质玄衣，用料尽管与顶级的王公贵族无法相比，却也是普通村民一辈子难以接触的上品丝绸。不过此时这件衣衫早已残破，一道巨大的创口从左肩斜斜向下，贯穿了少年整个上半身，几乎将他斩作两截。 　　楚肆强忍疼痛，一边利用能量稍稍修补这具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刚刚到来就挂掉，一边开始翻阅原主的记忆。 　　四周悄然泛起淡淡的时空涟漪，一枚虚幻的光点无声无息落了下来。 　　遥远的未知时空，一个神秘的直播间缓缓亮起，将此时少年的狼狈模样尽数映入其中。 　　〖不知道这一次研究的是哪一个历史人物的生平？我先来占个座。〗原本眼睑微阖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定定向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透明屏幕看了一眼，他重新垂下眼帘。 　　〖哗——吓我一跳，差点以为这个人发现我们的直播间了呢！〗〖这可是国家最新出品的历史研究直播间，投放平行空间，可以让我们直面最真实的历史。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千年前的土著能够看穿的？〗〖所以有谁能猜到这个人究竟是谁吗？看直播间里的画面，似乎很是凄惨啊！难道又是一个励志类型的人物？〗一条条弹幕在透明屏幕上刷过，而直播间的标题也缓缓亮了起来：《历史研究直播间第4期-魏厉宗》〖什么？居然是魏厉宗？〗〖那个传说中奇丑无比暴虐无道的千古暴君？〗〖那个据说弑父杀兄、血洗宗室，将大魏皇朝彻底断送的末代皇帝？〗〖说实话，我更想看推翻魏厉宗统治的齐太祖，也就是我男神昭元帝的生平。〗〖想看+1。〗正在弥漫的浓烟和火海中踉跄前行的少年，低垂的双目中幽光一闪。 　　「……千古暴君？似乎是个有趣的人设啊……」他内心跃跃欲试，「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直播间，真想要解析看看……」“爹，娘，大哥，你们快醒醒，快醒醒啊！”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泣血般的悲呼，仿佛被缚笼中的困兽发出狂躁悲愤的哀鸣，“有谁还活着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楚肆跌跌撞撞走过去，隐约的视线中映出一道高大的背影，按照原身的记忆和语气，他虚弱地喊了一声：“……薛、薛二哥……” 　　跪在地上的青年立刻回过头，目光触及楚肆身上的深色玄衣，露出几分错愕，待看见他那张血污覆盖之下的面庞，这才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他语气迟疑：“你是……阿久？” 　　〖噗哈哈哈——什么鬼？为什么魏厉宗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偏僻村子里，还有个这么乡土的小名？〗〖有些人历史一定没及格吧？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魏厉宗结束质子生涯，即将回归魏国的时间点。〗〖没想到他归国的路上居然这么凄惨，看得我都不忍心继续黑他了。现在想想，堂堂魏太子从五岁起就到敌国为质，一呆就是十年，活得这么憋屈，也难怪之后会变态！〗一条条弹幕在屏幕上刷过，聊得正欢的众人丝毫不知道，他们自以为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直播间，此时已经开始被一股特殊的数据入侵。 　　一只圆滚滚的小光球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全力破解着直播间的程序，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在它身上闪现。 　　【嘿呀！加油！】系统666暗自为自己鼓劲，【一定要把宿主交代的事情办好，让宿主知道我666不是一个只会躺赢的废材系统！】 　　·夜色如浓墨四溢，弯月不知何时隐去。火光熄灭，只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深夜的废墟中穿梭，收殓着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尸骸和骨灰。 　　最后将他们通通埋进了一个大坑里，简陋的墓碑立在坟头。 　　薛海在那简陋的墓碑前跪了许久，脸上面无表情。凉风如刀在他脸上刮过，两行泪水无声淌下。 　　他“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冰冷的目光投向一旁同样显得压抑而低落的少年。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他目光里好像关押着一头即将出笼的凶兽，紧咬的牙关渗出了血沫，“是、谁、干、的？” 　　少年沉默着与他对望，良久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青年几乎是瞬间暴起，一把拎住他衣领，双目赤红，“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是村里唯一的活口，你怎么能不知道！” 　　少年沉默着，任由对方将心中满腔悲痛发泄出去，神态渐渐平复，他才继续说道：“我只知道，这一切与魏国皇室有关……” 　　楚肆目光幽深，脑海中拼凑起原身支离破碎的记忆。 　　黄昏时分，一支商队来到这座魏国边境的小村庄，尽管车轴破旧，护卫脸上尽显疲色，但这些人在村民们眼中看来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贵人。 　　那位据说是主家少公子的少年还屈尊向少年阿久要了一碗水喝，又同他亲切交谈几句。当时那份激动的心情至今仍能从阿久的记忆中体会得到。 　　但没过多久，村庄外面便响起大片马蹄声，烟尘滚滚，一支骑兵远远逼近了这里。 　　那位少公子当即变了脸色，身边的护卫也抽出刀来，逼迫着阿久同他换了衣服和打扮。 　　少公子把阿久推了出去，自己准备从小路逃跑。结果那些骑兵来得太快，那少公子来不及逃跑就被一刀砍翻在地。整个村庄也遭到了覆盖式的清洗。阿久的记忆里只剩下一片血红和那个骑兵首领冲自己挥刀之前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他说的是：“太子，走好！” 　　楚肆说到这里，薛海猛然怔住。他牙关咯吱作响，多年来四处游侠的经历早就大大拓宽了他的眼界，他已经意识到了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无外乎王权纷争，暗中倾轧。 　　他无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 　　原本还在刷屏的直播间也是突然变得一片干净，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真相惊住。许久才有零星的弹幕冒出来——〖喵喵喵？什么情况？我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魏厉宗已经死了？！〗〖……如果魏厉宗已经死了，历史书上的记载又是怎么回事？〗〖emmmm我好像猜到了什么……不敢置信。〗〖不敢置信+1。〗“现在，知道了真相……你还敢报仇吗，薛二哥？” 　　楚肆语气很轻，幽深的目光凝视在青年脸上，好像洞穿一切。 　　他幽幽说道：“我们的仇人很可能是某个皇子，甚至是……”魏国皇帝。 　　薛海的目光死死凝视着面前的简陋墓碑，似乎看见了137条孤魂在上面盘桓，让他吐不出一个退却的字眼。 　　“敢，有什么不敢？”半晌，他猛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管是谁，我都要他偿命！” 　　“好。”边上的少年露出一个灿烂微笑，但那双血污覆盖下的眼眸却流露出无尽幽黑，“那我们就去报仇。” 　　他的手指缓缓从身上那名贵的衣袖上抚过，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象征着太子身份的信物。 　　一个从五岁开始便在外为质的太子，除非向敌国求证，又有谁会知道他的真面目？ 　　好不容易来到这样有意思的世界里，当然要活得越精彩越好。楚肆非常入戏地扮演着自己黑化复仇者的身份——他仰起头，看向面前的青年，目光坚定：“从此以后，我就是死里逃生的魏太子，而薛二哥你，则是我的救命恩人。”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世间还有何事及得上窃一国之权柄，蹈千古之风尘？ 第17章 窃国者诸侯2 　　天幕低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洒落下来，刺骨寒风如一柄柄斜飞的无形利刃。凄风冷雨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山林间缓缓前行。 　　走在前面开道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他沉默不语，冷峻的侧脸如雕像。手中一柄利剑寒芒闪闪，三两下便劈开了前方拦路的灌木和荆棘。 　　一路走来，这三尺青锋同样劈开了不少盗匪的胸膛，饱饮滚烫的鲜血。 　　跟在青年身后的是个身形纤瘦的布衣少年，他脸上罩着一块简单削制的木制面具，面具边缘隐约可见下方蜈蚣般蠕动的疤痕。只是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眸透过面具不断扫视向四周。 　　“等等。”少年突然开口，脚下步伐同时顿住，目光看向脚边不远处一株奇特的红色植物。 　　薛海毫不犹豫止步，回过身来。他微微垂头，简单利落的动作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恭敬，看上去俨然是一位再忠实不过的护卫。谁能相信不久之前两人还完全不是这番情状？ 　　他实在是一个很坚定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毫不迟疑去执行。所以当他十六岁那年决心离开山村去闯荡外面的世界，便收拾包袱一走就是八年；当他下定决心要复仇，同样立刻便开始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是两人独处的时候，也绝不愿露出丝毫破绽引人怀疑。 　　楚肆也习惯了他这副姿态，抬步向着那株奇异的红色植物走过去，仔仔细细端详，检验其药性。 　　片刻之后，他将之小心翼翼挖起，语气欣喜：“很好，最后一味药材也凑齐了！这下定然可以瞒天过海。” 　　他脸上那些疤痕自然不是真的，而是利用特殊药膏制造出来的假象。上个世界的某些知识没有白学，尽管这个世界的药材外形种类上与前世截然不同，但药性却是相似的，一路上他制造出的毁容假象已经越来越逼真。 　　薛海沉默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对他而言，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尽管他不知道从小在山村中长大的阿久怎么会拥有这样的本领，但这些年他回村次数本就寥寥无几，对对方也不甚熟悉。而一切不解与疑虑，在复仇面前都可以被他抛之脑后。 　　悬浮在两人头顶上方的直播间更是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安静姿态。 　　许多人至今仍然没能从之前发现的真相中回过神来，内心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息。如今又看着两人一路南下，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怕不是学了个假历史？〗〖魏厉宗真实身份居然是这样的(／。＼)听说前两天全网的历史教材都开始修改了……惊得我瓜子都掉了！〗下方行走的少年目光中掠过一抹淡淡冷色。尽管破解了部分数据的系统666已经说明，一旦涉及到宿主隐私行为，该直播间也无权进行直播，楚肆心中仍有一种被人冒犯的深深不悦。 　　哪怕这段时间他从那些欢脱的弹幕之中找到了不少有用信息，这份不愉也依旧难以抹除。 　　他双目之中的墨色愈发深浓，脚步却毫无停歇。 　　噼里啪啦！ 　　雨滴下落如急弦。扑面而来的雨点又急又密，打在他简陋的木制面具和裸露在外的光洁下颚上。透过细密的雨帘，一座破败荒凉的山间道观隐隐约约出现在两人面前。 　　破败的道观里虽是灰尘遍布，却也足以遮风挡雨，两人找到一个避风的角落，简单收拾了一下。 　　“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薛海时刻不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抱剑在靠近大门的一边坐下，自然而然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楚肆点点头，表示赞同。 　　席地而坐，透过道观破开的大门，他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天幕，乌云蔽空，闪电在云海中翻腾，星辰尽皆隐匿无踪。此前几天见过的星图自然而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顺便还推演出了运行几天之后的轨迹，被他用树枝在地面简单描绘了一遍。 　　一连串复杂的公式在脑海中刷屏而过，在这个没有GPS定位的古代世界，哪怕有地图也很容易迷路。他只能够时时刻刻以星图计算，确定没有走偏。 　　“东南方向，三日后晴。” 　　信手拭去地上的划痕，少年低垂的目光微微一亮，发出一声低喃。 　　〖(⊙…⊙)这莫名其妙大变的画风，怎么突然有种神棍的即视感？〗〖难道这就是古代传说中的占星术？〗〖占星术是什么鬼？果然是知识没学到家的下场啊。类似这种利用星辰轨迹进行计算的高等算法可是宇宙天文学必修课之一，虽然每年挂科的学生都不在少数就是了。〗〖emmmm我读书少你别驴我，明明就是占星术！野外识药、一键毁容，我以为已经够神奇了，现在居然还多出了占星术这种更加bug的技能，确定没有走错直播间吗？〗〖666666！我已经彻底黑转粉了，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现在莫名有点小期待肿么破？〗半月之后。 　　两人终于走出密布的山林，来到一处倾斜的山坡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下方传来。两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一支长长的队伍在下方山林间穿梭而过。飘零的雨丝中，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拖着双腿呆滞地前行，神态近乎麻木。 　　“这是一支流民。”常年在外行走的薛海语气笃定作出判断，本就紧抿的唇线更加紧绷。 　　楚肆淡淡俯望着下方景象。 　　这些天通过薛海的讲述还有偶尔从直播间那些弹幕中搜寻的三瓜两枣，他也大致了解了整个天下目前的状况。 　　已是皇朝末年，乱世征兆初显，各地天灾人祸不断，偏偏朝廷还不及时赈灾，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流民诞生，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小股义军，只不过暂时被朝廷大军强行弹压了下去。 　　“东南方向……”看了一眼下方蜿蜒的长龙，楚肆目光微微闪动。 　　流民群中，一个头发稀疏、骨瘦如柴的少年默默跟在队伍里，干瘪的肚子发出刺耳鸣叫。强行拖着腿向前走，他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都在一重一重地晃动，头脑晕乎乎沉甸甸，好像被人按进了水里，最后一丝光线都要被彻底剥夺。 　　他晕头转向，向地上倒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突然出现，牢牢拽住他肩膀，将他扶住。少年模糊的视线中现出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神色冷峻的葛衣青年伸出大手将他托住，而边上那带着简陋木制面具的古怪少年却是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他饿得双目几乎放出绿光，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此时此刻，哪怕对方喂的是一颗毒药，只要能让自己稍稍果腹，他也心甘情愿。 　　·大魏都城资阳城外，一支长长的流民队伍正缓缓前行。与以往那些流民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尚算不错。 　　一位带着简陋木质面具的少年混迹在人群中，身后负剑青年始终跟随。少年布衣葛巾，面具边缘隐隐现出狰狞疤痕，但周围每一个人看向他的目光却都带着说不出的崇敬。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避让开去，似乎生恐自己的靠近玷污了少年身上的衣衫。 　　“小先生……”一道低低的呼喊在身后响起，之前那被楚肆救起的少年悄然靠近过来，“你们真的要走了吗？” 　　“不错。”楚肆点点头，“这些日子多谢收容。” 　　既然顶替了魏太子的身份，那就代表着同样承接了他的麻烦。楚肆并不会简简单单地认为，就像某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要找到地方官府，亮明身上信物，就能平平安安进入京城。整个薛家村的137条人命，就是明晃晃的前车之鉴。 　　他宁愿选择更加麻烦的方法。 　　只是他的道谢刚刚出口，旁边那些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流民立刻纷纷摇头摆手。 　　“不不不！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要不是小先生，我们一家五口早就在路上病死了。” 　　“是啊，要不是小先生教会咱们识别草药，还带咱们躲开了那些杀人的官军，咱们哪里有命走到这里？”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其中一些人说话甚至很有条理，似乎也是读过书进过学的乡绅子弟。 　　楚肆两人的加入的确给他们带来了许多帮助，因此他们的感谢都是发自内心、毫不掺假的。 　　之前那最先开口的少年更是眼巴巴追问道：“小先生，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楚肆看了他一眼，轻笑：“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看了一眼前方近在咫尺的高大城墙，几名凶恶的卫兵正拦在城门口，驱赶着靠近的流民，稀稀落落的施粥摊子在城门外排开一线。楚肆向众人道一声别，转过身向人群外走去。 　　身后传来少年略带沙哑的喊声:“小先生，我叫蔺无为，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楚肆没有回头，冲着身后摆了摆手。 　　他眼前的透明屏幕上突然一静。 　　〖嘶——蔺、蔺无为？我去#%&$>〗满屏乱码突然间开始刷屏，紧接着，明亮的直播间颤动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嘿嘿嘿嘿！总算被我搞定了吧！】 　　楚肆意识中冒出系统666得意的声音，圆滚滚的小光球在空中翻滚，一副邀功讨赏的口吻。 　　【怎么样？我是不是相当666鸭？宿主你不用太感动哦。真的想要表达感激的话，给我一盎司、不，0.5盎司能量就可以了。】 第18章 窃国者诸侯3 　　自太祖皇帝荡平天下，打下偌大江山，大魏皇朝占据中原已有两百年之久。 　　直到二十年前，漠北诸族崛起，建国立制，号为北元。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魏国君臣这才警醒，多次对北元发展进行阻挠。 　　然而，传承两百多年的大魏犹如一株内里腐蚀的大树，早已经千疮百孔。诞生不久的北元却犹如朝阳出世，其光大放。短短时间便与大魏并分南北，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南魏只能凭借强大的国力和多年积累的底蕴暂时拖住北元南下的步伐，却无法奈何北元分毫。 　　十年前封丘之战的爆发打破了两国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魏国镇北大将军兵败身死，十万武卒一朝覆亡，北元兵锋直指魏国皇都，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尽皆震怖。大将军满门都被震怒的皇帝抄斩，其嫡女萧皇后也被废黜，哀毁而死。 　　和亲、割地、赔款，魏国无一不允，就连年仅五岁的太子姜弘，也被作为质子送往北元求和。北元因为种种原因，应下了求和盟约。 　　一晃便是十年过去，三个月前，北元遵守约定，终于放魏太子归国。 　　皇帝这才想起了这个儿子的存在。整个大魏似乎都在一夕之间记起了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太子殿下。 　　“嗯？太子回来了？” 　　乾元殿中，正在进行朝会的皇帝讶然抬头，看向身边低声禀报的内侍。他眉头微皱：“之前派出去接应的人不是说太子车队被山匪袭击，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皇帝的语调实在过于平静，让人完全听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对这位太子的归来是期待还是厌烦。这让前来传话的小太监不由支吾起来。 　　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沉：“怎么？莫非你在说谎？” 　　小太监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上连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位少公子的确是同太子殿下一般大的年纪，又持有太子信物和北元国书。奴婢料想……料想太子殿下或许洪福齐天，逃得一劫。” 　　小太监声音颤抖，身体也抖成筛糠。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台阶下站立的群臣，他们一下子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太子殿下没有死？！” 　　殿中立刻嗡嗡响作一团。文武百官神态不一。不少人几乎是下意识向着站在前面的三皇子望去。 　　众所周知，三皇子姜宸是皇帝心中的真爱皇贵妃方氏所生。当年皇后刚刚被废，皇帝就迫不及待将方氏扶上皇贵妃之位，若不是方氏的出身实在上不得台面，只怕早就凤袍加身。 　　饶是如此，皇帝心中还觉得方氏实在受了委屈，不但对其有求必应，也爱屋及乌将三皇子姜宸捧到了天上，几乎是隐形太子的待遇。 　　如今真正的太子归国，首当其冲的就是三皇子姜宸。 　　事实上，三个月前那场所谓的“山匪屠村”本就疑窦颇深，很多人心中都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三皇子身上。一向骄纵霸道的他绝对做得出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只不过就连死了儿子的皇帝本人都没说什么，这些大臣自然也没有兴趣为一个死去的太子强出头。 　　感受着殿内形形色色的目光，三皇子脸色一阵变幻。他高昂起头，毫不客气地冷冷环顾一圈，大臣们吓得立刻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一群鼠辈！”三皇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只敢在背地里唧唧歪歪！” 　　像小透明一样默默站在他旁边的二皇子唇边露出淡淡苦笑，悄悄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要抹消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众人心中作何想法，太子的归来依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群臣不由一起看向上首的皇帝，现在就要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御案之后沉默许久，皇帝终于吐出一个字：“宣！” 　　很快殿内便响起一阵颇有节奏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灰色布衣、脸上戴着木质面具的少年走了进来，冲着皇帝行了一礼。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汇聚而去。善意的、恶意的，或者是事不关己的，种种情绪从这些人的视线中传递出来，倘若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在小山村里长大的阿久，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此时站在大殿中的少年却像是对周围一切都无动于衷。 　　他身上的布衣灰扑扑的，脸上的面具也很是简单粗糙，面具边缘隐隐露出淡淡狰狞的疤痕。一脸沉默站在下手时，与大殿另一边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过了递交上来的太子信物和北元国书，皇帝低头看了眼这个一别十年的儿子，脑海之中只能够现出一个幼童极度模糊的轮廓。但随之而起的却并不是愧疚、心虚甚至怜爱之类的情绪，而是彻头彻尾的厌烦。 　　只要一看到他，皇帝就忍不住想到当年的镇北大将军，想到刚刚上位时的意气风发与那颠覆一切的封丘之败，想到那堪称耻辱的求和国书。这个儿子是他心中永远洗不去的污点。 　　皇帝的神情越发冰冷。 　　“太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出微不可查的嫌弃。 　　阶下少年微微垂头，似乎有些黯然：“这是不久前被火烧伤的。” 　　他低声讲述了回京途中的那场变故，还有被神秘骑兵血洗的薛家庄：“……若非儿臣侥幸留有一口气在，又得那位义士及时相救，恐怕就回不来了。” 　　“连整个薛家庄137条人命都不放在眼里，还敢袭杀当朝太子……”说到这里，死里逃生的太子殿下似乎后怕不已，语气里染上了满满的愤怒，杀气四溢，“这群凶徒真是丧心病狂，凶残冷血至极，幕后之人更是泯灭人性！还望父皇能明察秋毫，将他们一一揪出来处以极刑！” 　　皇帝顿时一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怀疑自己最看重的三皇子正是幕后主使。偏偏下面的太子好像完全看不懂脸色，还在对幕后主使进行滔滔不绝的怒焰喷击。 　　“好了！”皇帝猛然一拍御案，沉下脸来，“想来不过是一伙山贼土匪，翻掌即可覆灭。此事移交刑部处理，太子你既无事，又何必纠缠于此等微末小事？” 　　“可是……”太子殿下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在皇帝凌厉的眼神中黯然垂下头去。 　　毕竟是在蛮夷国度长大，真是半点不懂察言观色！区区一些贱民之死又算得了什么？值得他如此小题大做？ 　　皇帝心中不悦，选择性遗忘了太子本人也被烧伤的事实。他目光看向三皇子，就见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此时正遥遥看向大殿中央，双眼中现出极度不甘之色。 　　想来已经做了十年隐形太子的他，突然有一天被人空降头顶，提醒他过去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心中必然是极不好受。 　　说不定一会儿回到后宫，爱妃也会因此默默垂泪，黯然伤怀。 　　一念及此，皇帝的话脱口而出：“一国储君怎可仪容有损？太子你既已如此，这储君之位恐怕也不再合宜。” 　　原本因为太子在外为质十年，还准备过段时间再剥夺其储君之位的皇帝，因为一时冲动提前宣布出来，却越说越是流畅，就连自己都相信了这番说辞，语气也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本就黯然垂头的太子殿下顿时将头垂得更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息。就连那些对一切事不关己的大臣此时都不免生出了同情之心。 　　奈何皇帝身上滤镜有一米厚，永远只能看见三皇子这个真爱结晶，对其他儿子没有半点感情。若非还顾及一点面子，他就当场宣布将三皇子封为太子了。 　　好在为了吃相不那么难看，皇帝还是给出了一点补偿，答应了给太子殿下口中那位救命恩人一个小小军职。 　　满朝文武愕然无声，除了三皇子一党狂喜不已，其他人都是心头发沉。这些年皇帝对皇贵妃和三皇子的偏心实在太过了！ 　　心里对祸国妖妃咒骂几声，这些人面上却是一声不吭。 　　某位垂首黯然状的太子殿下目光悄然环顾，心中已是了然。 　　当年北元南侵，真正有血性的主战派不是随同大将军一起被杀，就是因种种原因被贬斥流放。如今站在殿上的群臣，能够同意那些屈辱的条约，好生生活到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 　　朝会结束，皇帝匆匆离开。 　　群臣还三两聚在殿中低声议论，目光不时瞥向垂首站在大殿中央如同一尊雕塑的原·太子殿下。只感觉对方此时就像是被凄风苦雨所笼罩的一株小白菜，又蔫又耷。众人顿时大感同情。 　　正认真思索问题，却突然感受到众多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怜爱目光，饱含无限唏嘘同情…… 　　楚·又蔫又耷小白菜·肆：？？？ 　　……emmmm总感觉这些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楚肆神态莫名眨了下眼睛，继续思索着心中疑问：这位原本的魏太子究竟叫什么名字？排行第几？以及，对方的寝宫在哪里？自己应该往哪里去？ 第19章 窃国者诸侯4 　　朝臣们陆续散去。 　　只有刚刚结束十年质子生涯，好不容易归国，却容貌尽毁，储君之位被废的前太子殿下还呆呆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看着真是好不可怜。 　　“呵！劝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该想的东西还是不要继续妄想了。” 　　一身玄色皇子朝服的三皇子昂首阔步从这位失魂落魄的前任太子身旁经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嘴里溢出一声冷笑。 　　身为兄长的二皇子却是默默跟随在三皇子身后，路过这里时顿下脚步。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大步走远的三皇子，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五弟，你才刚回来，不清楚三弟一向得父皇宠爱，被视作未来的储君之选。没想到三个月前突然听说五弟你要归国，朝野内外总有些风言风语传播，因此三弟今日的态度这才差了点。”他语重心长说道，“希望你多多理解，不要见怪。” 　　楚肆一脸恍然，认真点头：“是，我都理解。” 　　……原来“自己”排行第五啊。 　　二皇子：“……” 　　眼看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二皇子愣了愣，又继续说道：“至于五弟你，这些年来实在受苦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二哥说，千万别客气。” 　　他语气温和，笑容亲切，倒是一副十足的兄长模样。 　　“那就好！”楚肆双眸一亮，眉眼弯弯，“正好有事需要二哥你帮忙呢，二哥你真是个好人！” 　　他满眼濡慕看向面前的二皇子，顺口发给对方一张好人卡。 　　二皇子：“……” 　　二皇子脸上微笑停了一秒。我就客套客套，你居然还当真打蛇随棍上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醒悟过来，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这位五弟从小在蛮夷之地长大，估计就和那些蛮子一样一根筋，根本听不懂什么内涵之语。自己这一番折腾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楚·一根筋的耿直boy·肆此刻还在一边继续说道：“原本我还不知该怎么说，既然二哥你主动想要帮忙，那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 　　“二哥你也知道，我离宫日久，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寝宫都不知在哪里了，还要拜托二哥找人给我带个路。” 　　二皇子松了一口气：“好说，好说。” 　　“当然，若是二哥能顺便帮忙，让内官那边尽快调拨一些人手就更好了。” 　　二皇子一口应下：“这也简单。” 　　“哦，对了，小弟我现在两袖清风，只怕是连打点那些下人的赏钱都没有，只能拜托二哥伸出援手，暂时让我周转一二……” 　　二皇子略一皱眉，大大方方吩咐身边内侍去取银钱：“兄弟之间，何必见外。不过是一点银钱，之后你也不必还了。” 　　银钱到手，楚肆似乎又想起什么，两只手轻轻一拍：“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二哥你也知晓，我此番侥幸逃得一命，都要仰赖那位义士相救。我总不能忘恩负义，至少也要先让救命恩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于露宿街头吧？” 　　“然而我现在的情况……二哥你也是知晓的……”楚肆不好意思地微微抬眼，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带着点少年的羞涩，“所以一切依旧是拜托二哥了。” 　　二皇子努力微笑：“……没关系，我在城东有一间宅子，就做主送给那位义士，当作是迎接五弟你归国的贺礼好了。” 　　“对了，二哥——”“咳咳……咳咳咳！我突然想起前两日太傅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就不再继续耽搁了，若是父皇怪罪下来就不好了。”生硬地打断了楚肆刚刚开口的话，二皇子语速飞快，“五弟你若有所需，尽可吩咐这些内侍去做。” 　　他随手指了身边几个内侍留下来，整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知道继续下去自己还会损失多少？他可不是受尽盛宠的三皇子，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现在他听见“拜托二哥”这四个字就一阵头皮发麻，只想要脚底抹油。 　　凭借一套骚操作成功将二皇子劝退的罪魁祸首转过身来，一脸自然地吩咐一名小太监带着自己去寝宫。一路上穿廊过殿，处处繁花争奇斗艳，他脸上笑容比满庭繁花还要灿烂三分。 　　——嗞嗞嗞……嗞嗞…… 　　〖辣鸡历史研究局！还说什么这是最安全稳定的直播间，结果莫名掉线半小时，这个平行空间都过去三天了！啊啊啊，感觉错亿！〗〖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上线就看见我家殿下骚操作。刚才那个二皇子的整个表情变化都足够我做成一套表情包了！〗〖笑的我头都掉了！明明是来暗搓搓挑拨离间的，结果被一波套路逼退，这届皇子的战斗力不行啊Σ(゜゜)。〗〖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和一个人绝交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他借钱”？感jio下次可以试试……〗不知什么时候，熟悉的直播间已经再次出现，一帮吃瓜群众说着说着就开始歪楼。 　　正在行走的楚肆，脸上灿烂的微笑虽然未变，眼中却蓦然凝上一抹深思。 　　白茫茫的系统空间中，一只圆滚滚的小光球正在“呼呼大睡”，四周无形的能量顺着它的“呼吸起伏”被小光球一点一点吸收。 　　楚肆的精神力化作一只大手，来到小光球上方，抬手就是一个脑蹦儿。 　　【哎呦！】小光球被pia了一下，一下子弹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咦？这个直播间怎么这么快就修复了？】没等楚肆说什么，系统666就反应了过来，语气中露出惊奇。 　　一道道数据流在光球表面不断亮起，系统666的声音里满怀郁闷。 　　【TAT宿主我对不起你，这个直播间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号实在太稳定了。我每次最多只能暂时黑掉它几天，它就莫名其妙修复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非常消耗能量。如果想在这个世界里一直屏蔽掉直播间，它好不容易积攒的小金库都会耗没了。 　　系统666一阵心痛，伤心得不能自已。 　　看着在系统空间中一颤一颤的小光球，楚肆只觉无语。 　　他低垂眼睑，双眸中幽光浮动：“既然如此，你换个方式，全力捕捉另一端接收信号的时空坐标……” 　　…… 　　不再关注那个诡异的直播间，楚肆一分为二的心神合一，回归现实之中。 　　他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着，眼神扫过远处雕龙饰凤的廊檐，近处华彩流光的立柱，又慢慢落到领着自己行走的小太监身上。从对方整齐的衣领到漆黑的靴角尽数打量一遍。 　　数之不清的细节被他纳入眼中，变成了无数或准确或模糊的讯息，自然而然浮现在他脑海中——年龄十三四岁，左撇子，手头拮据，大概率是御马监的人——如果这个世界的宫廷存在十二监的话。另外…… 　　“被二皇兄随手指给我安排，不能如愿被调走了，你应该很失望吧。” 　　行走之间，楚肆冷不丁开口。 　　小太监惊得一抖，立刻跪下请罪：“殿下误会了，奴婢不敢……” 　　“里衣明显已经浆洗发白，全身上下藏起来的银钱不超过半两，身上有伤，劣质伤药的气味很明显……与沿路见过的其他同品级小太监相比，明显生活质量低上一大截……” 　　楚肆漫不经心说着，小太监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他也懒得去管对方的心情变化，语调节奏不紧不慢，内容却如疾风骤雨。 　　“唔，看你也不像是有赌瘾之类的癖好，这么拼命攒钱，是给家里人？给对食？还是打点其他人？哦，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果然是用来打点。看来我之前没有猜错。”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难怪刚才被指给我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之前打点的银钱都泡汤了吧。” 　　〖666666！除了双击666我还能说什么？真是给大佬跪了！〗〖这个魏厉宗是学过行为分析吗？一个古代人居然这么厉害，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的身份应该只是一个山村小屁孩吧？［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jpg］〗〖什么魏厉宗！事实证明我们殿下和史书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些乱写史书污蔑我家殿下清白的家伙应该被拉出来鞭尸一百遍啊一百遍！〗〖所以农村娃阿久为什么能这么厉害呢？莫非那个薛家庄里有传说中的隐士高人？〗〖合理怀疑这是一只野生的穿越者［滑稽.　jpg］传说中的时空管理局呢？还不快来捕捉！〗楚肆还没什么反应，系统空间中的系统666已经大呼小叫起来：【糟糕糟糕糟糕，宿主你的身份要暴露了，该怎么办？】 　　“……”沉默一瞬，楚肆给了小光球一个脑蹦儿，“这么严肃的问题不适合你思考，你还是继续去追踪时空坐标吧。” 　　……按理来说，智能生命不都应该是十分机智的吗？难道眼前这只系统是变异产物？ 第20章 窃国者诸侯5 　　楚肆随口一番话下来，就连那些接受能力更强的直播间观众都难以置信,被他扒了个底朝天的小太监看向他的眼神就更加惊骇欲绝,简直像是白日里见了鬼。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楚肆眉梢微挑,表情被隐藏在面具下，倒是显出几分莫测。 　　“不不不，殿下明察秋毫，所述无误。” 　　小太监忙不迭应喏，一些莫名的小心思也在心中浮动起来。 　　……看来这位五皇子殿下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自己说不定是抓住了另一个机会？ 　　他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原先的失望和懈怠一扫而空。想起以往听闻过的前辈故事，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莫非自己也有机会走到那一步,成为史书上那些呼风唤雨的大太监？ 　　这样想着,他毫不犹豫做出了抉择。 　　成功收获一枚狗腿子的楚肆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对此毫不意外。 　　虽然从前的他更倾向于暴力说服，物理服人，能动手绝不BB，但如今在小世界里力量受限，他也只能暂时开动一下自己的脑袋瓜了。 　　一路向着分配给他的寝殿秋芜殿而去，楚肆随口问了一些问题,新上任的狗腿子张敬忠毫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因此楚肆很快便对这座皇城的基本情况有了了解。 　　“对了，你认得这个标记吗？” 　　突然间，楚肆想起了原身记忆之中那伙屠杀了整个薛家庄的骑兵,还有他们身上那明显是制式装备的军刀。 　　可能是临死之前的记忆太过深刻，那柄砍在原身身上的军刀每一缕花纹都在他记忆中纤毫毕现，包括上面的特殊印记。 　　楚肆按照自己的记忆描述出来，原本也没指望得到解答。不料张敬忠听后却惊呼一声，笃定地说道：“殿下，倘若奴婢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北焰军中的制式军刀！” 　　·“北焰军？”宫室内烛火摇曳，跃动的火光映照在薛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照进他黑沉沉的眼眸里，却驱不散四周的寒意。他重复一遍，“原来是北焰军。” 　　“北焰军，是大魏的三大强军之一，直属于皇帝掌控。其军主贺英更是皇帝最忠实的心腹。”坐在他对面的楚肆一字一句说出了几乎整个大魏众所皆知的事实。 　　薛海的心直直往下沉，脸色木然。看来自己的确是碰到了最坏的结果。 　　尽管其中还有可能有其他内情，但牵涉到北焰军，也就意味着对上了皇帝。而对付一个皇子，和对付皇帝本人，两件事的难度显然不是同一个量级。 　　想到这里他看向楚肆，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了偷梁换柱的计划，倘若发生什么意外，岂不是白白葬送了这少年的性命？ 　　但想到那场印刻在记忆中的大火，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心口就好像也燃起了一场火，越烧越盛。 　　薛海不甘地低咒一声，一拳砸在桌案上，艰涩开口：“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去调查，至于殿下你，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一个木匣子突然被推到他面前，少年白皙的手掌轻轻将木匣打开，声音平静：“这个给你。” 　　木匣之中，赫然是一份全新的身份文书，与薛海同龄，名为徐庸。文书内容无比详实，找不出丝毫破绽来。还有一份特殊的军令，那是一份调往北焰军的军令。 　　〖徐庸？想不到薛海就是徐庸，魏厉宗的绝对死忠，杀人无算的头号鹰犬！我早该想到的！〗楚肆看着突然开始喧嚣的直播间，微不可查皱了皱眉。 　　这些家伙成日里在自己眼前胡乱披露消息，泄露未来之事……有时候他才刚刚开始谋划，就已经知道了未来的结果。不知平白让他少了多少乐趣！ 　　这种另类的苦闷真是无人能够理解啊Orz…… 　　引起一波热议的薛海此时却是仔仔细细看着面前这份身份文书，上面所记载的年龄体貌都与自己完全一致。显然是一个精心伪造的假身份。还有那道军令……薛海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融融烛光之下，身形单薄的少年身披一件雪白外袍，脸上还带着薛海用剑削出来的那个木质面具。他姿态从容，明净剔透的眸子里映出幽幽烛火，和薛海那张满是惊愕的脸，一抹笑意噙在他唇边。在此时的薛海看来，却莫名平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他见识再短浅，也知道这样一份天衣无缝的身份文书和军部调令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薛海心中第一时间涌现的便是担忧。毕竟对方若是因此身份暴露，绝对十死无生。 　　“这个嘛，其实也不难。” 　　楚肆轻轻向后一靠，雪白的衣袍沿着椅背滑落，他身体自然放松，一只手轻轻在桌案上敲击着。 　　“所谓御下之道，不外乎施恩、舍利、降威。”一阵微风自窗缝里穿进来，烛火猛然摇曳，少年的面孔在晃动的烛光与阴影中看不分明，声音平静如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世上九成都是俗人，有人争名，有人逐权，有人恋色，有人贪财。” 　　“对这些俗人而言，笼络人心无非威逼利诱而已。只要能找到这些人所嗜之“利”，再捏住其破绽把柄，自然无往不利。” 　　“最后那一成无欲无求之人，则可以恩惠笼络。” 　　至于那些威逼利诱不改其色、施恩舍惠不乱其心的真正圣贤，在如今这万马齐喑的朝堂之中，恐怕毫无立锥之地。 　　说到最后，少年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语气轻描淡写：“只要找到对应的人，身份文书和军令自然不值一提。”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薛海却绝不敢忽略其中的繁琐和艰辛。 　　他彻底怔住，目光呆呆凝视着楚肆，整个人都好像掉进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 　　半晌，他紧紧握住那份身份文书和调令：“放心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楚肆放下酒杯，眼眸弯弯笑起来，依旧是轻描淡写地点头：“好啊，我相信你。” 　　至于他是如何完成了这一系列在薛海看来不可思议之事，一切还要从头说起——楚肆回归当日的言行成功让二皇子对他避之不及，流传出去后，宫廷内外不少暗中观察的人对这位五皇子又看低了三分。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在外吃了十年苦，负伤毁容，储君之位也被剥夺，却还只一心惦记着一点黄白之物，一副暴发户土老财的嘴脸。这怎能不让人嘲笑他的软弱无能和无知浅薄？ 　　不久后秋芜殿中更是流传出来一则消息——这位五殿下居然不识字！已经15岁的年纪，却还要同那些小皇子一般启蒙！ 　　顿时所有人都对他失去了兴趣。 　　论势力，五皇子的外家——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府早已风流云散，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就连打赏下人的钱都要厚着脸皮靠二皇子接济。论个人才华，一个不识字的睁眼瞎能懂什么？论皇帝的宠爱，在五皇子这里更是一点也看不见。 　　如此一来，还有何必要关注于他？ 　　于是，短短时间里五皇子就从热议的话题变成了皇宫中的小透明。 　　而五殿下本人也非常乐意这样的变化。 　　每个世界的文字语言都有不同，知识体系也会发生变化，说不定以后还会遇见更加神奇的世界，连某些物理化学的常识都被颠覆，他早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次附身的原身阿久不过是个农家少年，于是楚肆也有幸做了一回文盲。幸而他冒充的身份从小在北元为质，不识字似乎也合情合理。 　　——当然皇帝和朝臣们若是有心，以往自然会多多探听五皇子在北元的情况，说不定会对其有所了解。 　　只是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所有情报都否定了以上猜测。楚肆利用不识字的事实，消除了几乎所有人的戒备，而他自己则是飞快熟悉起这个时代的文字。 　　所有人还来不及察觉之时，以五皇子殿下的秋芜殿为中心，一张大网已经不知不觉编织起来，向外铺展开去。许多人或主动或被动，或有意或无意，成为了这张大网之上的棋子，也成为了深居简出的五殿下在皇城之中的耳目和手足。 　　就连皇帝和几名皇子身边，都多出了楚肆的眼线。只要他早间出门前吩咐一句，晚上这些人的一言一行便会出现在秋芜殿的书房中。 　　*** 　　朝露未晞，宫中的青石小道上便早早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身形瘦削，一袭玄色绣金线的外袍随着微风轻轻鼓荡，整个人自浓雾中走来，竟有着说不出的气度。这份气度即便是脸上的面具和若隐若现的伤疤也无法遮掩，反倒更衬出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和双眸中湛湛的神光。 　　路上洒扫的宫人连忙行礼避让一旁，换得这位五殿下一个轻轻的点头。 　　“五殿下还真是勤奋，每日天不亮就去藏书阁里呆着，短则一个时辰，少则大半天，日日不缀。” 　　“这位大概也只有勤奋可夸了。堂堂皇子居然大字不识，比咱们还不如，便是去了藏书阁又能看懂多少？真会装模作样……” 　　“这你可说错了。听说五殿下现在跟随太傅们启蒙，每日又时常往藏书阁去看书，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大不一样了。” 　　…… 　　楚肆的步伐节奏没有丝毫变化，甩开了身后宫人们的窃窃私语，淡淡腾起的白雾中，他伸手推开了藏书阁的大门。 　　坐落在皇宫一角的藏书阁幽静隐蔽，本是开国皇帝广纳天下藏书，寄望于后辈潜心学习的地方。 　　只可惜两百多年过去，这座皇城的主人越来越荒于嬉戏，连万里河山都袖手不管，何况是这一角小小书阁？这里自然也就被人冷落下来，就连守阁的太监也松懈了。楚肆初次过来时，阁中的桌椅都断了脚，书柜上也落满了灰尘。 　　不过楚肆多来几趟之后，藏书阁中却是大变模样。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桌椅，桌面上文房四宝摆放得整整齐齐。紫毫笔，白鹿纸，松烟墨，澄泥砚，样样皆是珍奇上品。书架上刚刚被晒过的书籍按照特定排列方式排布得井然有序。甚至旁边的偏房里还有小太监随时等候，端茶送水。 　　楚肆就舒舒服服在桌前坐下来，翻阅着一本本泛黄的古籍，暖风习习自窗外而入，手边茶水未凉便有人殷勤添置，简直是无比舒适的享受。若是再加上一两名绝色婢女在旁研墨，那简直就是让无数书生羡慕不已的“红袖添香”之景了。 　　远隔半个皇城的御膳房中，掌厨太监不错眼地盯着红炉上的老鸭汤，时不时就要关注一下火候，生恐出现一点瑕疵。 　　他新收的假子做完了安排的工作，便也跟着帮忙盯起来。嘴上好奇问道：“干爹，这好像还没到平日里皇上用膳的时辰，咱们这是给谁做的汤？” 　　掌厨太监眼神不动，一只手摆了摆，五根手指头舒展开：“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位。” 　　“那位不是失势了吗？”小太监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看来这些日子流传的消息是真的，那位不声不响又起来了。” 　　“你知道就好。”掌上太监小心翼翼将熬好的老鸭汤端出来，语气颇有几分泛酸，“你可知道那张进忠自到了那位身边，短短时间已是赚了多少身家？都足够在城西买下一栋三进的宅子了。” 　　小太监立时捧场地倒吸一口凉气。 　　掌膳太监更是自得，谆谆教诲起来：“十年前那场意外你是没见过！当时那北元大军还没兵临皇城呢，这资阳城里就已经乱糟糟一片了，那些个文官平日里一个个装模作样的，照样吓得魂不守舍！” 　　“便是那顶顶尊贵的……”他伸出手指向皇帝寝宫方向指了指，“那人也是跟无头苍蝇似的……打那时起咱家就知道，这宫里的权势都是一场空，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和自家性命更要紧。” 　　“而这位五殿下，就是既能给你白花花银子的活财神，也能随时扒出所有把柄要你命的阎王爷。你说是不是该小心伺候着？” 　　“还是干爹有见识。”小太监立刻捧了一句，“咱可得跟着干爹好好琢磨琢磨。” 　　皇城底下这些宫人的变化自然没有引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察觉。他们的目光可从来不会放在这些不起眼的宫人内侍身上。有这份时间，他们更愿意去追捧最近资阳城中新出现的时新玩意儿，比如那巴掌大小、光可鉴人的琉璃镜，小小的一块就能卖出千金不止，更别说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品。这些时兴玩意儿不单在资阳城广受追捧，那幕后的神秘商家甚至还打通了几家大商会的路子，将东西一路卖到了北元都城去。 　　普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自然没有余力消费，但两国权贵却是非常捧场，成日大把大把的金银撒出去，都流进了幕后之人的口袋里。 　　有了银子开路，那张隐藏在暗中的大网同样也越结越深。 　　深藏功与名的五殿下每天的笑容愈发灿烂，让每一个见到他的宫人都能感受到那份好心情。至于那些帮助五殿下打通了资阳城门路的内侍们，也是数着白花花的银子合不拢嘴。当然这其中若是有谁敢搞些小动作，自然也会尝到来自五殿下的雷霆手段。 　　宫中这些内侍欢喜得像过大年的同时，皇帝在乾元殿中却是大发雷霆。 　　厚厚的一叠奏折被摔在地上，旁边上好的青瓷杯也砸了个粉碎，一群大臣跪在阶下瑟瑟发抖：“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这么逼迫君上，还要叫朕怎么息怒？”皇帝阴沉的脸上不见笑容，手指颤抖指向群臣，顺手又甩了一本奏折，“眹不过是欲立三皇子为太子，尔等竟推三阻四，还拿谶纬之说来牵强附会，试图污蔑未来储君，又该当何罪？” 　　所有人身体匍匐得更低：“陛下恕罪！臣等纵万死也不敢逼迫君上。” 　　“只是如今河北道发生雪灾，流民四起，不时便有叛军兴风作浪，实在不是立太子的最佳时机，否则外界流言纷纷，那些流民说不定也会生变……”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有模有样。 　　皇帝心中却是厌极了他们这副样子。 　　自他登基以来，整个大魏天下便一直天灾人祸不断，早年他刚刚继位时，还被这些文人唬得不轻，真以为是自己德行不修以至于昊天降怒。 　　但这二十多年来他却是看明白了，自己修不修德，老天爷都是一个样，天下的灾祸也没有因此发生变化。既然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受苦受累做什么明君，不止活得不痛快，一旦天灾降临，还得被这些文人推出去背锅，白白背上骂名？ 　　领悟到这个真理的皇帝就此放飞自我，这些年来向着昏君路线一路挺进，过得真是快活无比。 　　此刻，哪怕群臣苦苦哀求，自以为已经看透了朝臣嘴脸的皇帝，对他们的话依旧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三皇子文武双全，又乖巧孝顺，真是一等一的储君人选。这些朝臣之所以如此反对，还不是暗藏私心，看不得皇贵妃一家独大，想要扶持其他皇子谋取一个从龙之功？ 　　就在皇帝和朝臣争执不下之时，天下形势也在急剧变化。雪灾越来越大，将整座河北道尽数席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有心之人的汇聚下，甚至掀起了起义的大旗。尽管负责镇压各地叛乱的北焰军及时出动，却有三座郡城被洗掠一空，还有不少残党四处逃散。 　　一旦涉及到江山和自己的皇帝宝座，皇帝总算稍稍清醒，不再因为立太子之事继续与百官僵持。他连忙责令户部，颁下了赈灾的银子和米粮，只不过经过层层盘剥克扣，最终能到灾民手中的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皇城之中，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钟粹宫里，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一个个神情惶恐，低头不语。 　　“陛下真是这么说的，兹事体大，立太子之事容后再议？” 　　皇贵妃方氏斜斜靠在软榻上，一身衣裙描彩绘凤，配上她那张美艳无双的脸，直将整间内殿都照亮起来。但此时这张绝色容颜上却蕴满怒意，四周冰冷的气势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身后正给她捏肩的小宫女一个不慎手上一抖，皇贵妃方氏“啊”地痛呼一声，反身一巴掌将小宫女扇到地上：“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语气凌厉，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群连鼓噪喉舌都无法做到的三皇子党。 　　小宫女结结实实摔到地上，不敢辩解一句，只是不断磕头请罪。 　　皇贵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当即便有几名内侍上来，嘴一堵，将之拖了下去。很快殿外传来不绝的惨叫声。 　　发泄出心中一股邪火，方氏的脸色缓和许多。想到之前已经暗暗谋划了那么久，结果事情还是不尽如人意。她那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眼里泛起森冷寒芒。 　　她本是舞姬出身，却独揽圣心坐到如今高位，在世人看来或许已是传奇。但若是不能让儿子继承皇位，更进一步，将来新帝登基，那些被她打压的妃子当上太后，如今的她有多风光，将来就会有多凄凉……她绝不允许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定了定神，方氏轻声吩咐道：“来人，去请陛下。” 　　…… 　　一月底，雪灾犹自绵延。皇帝突然下令，要举行一场祭天大典，以此安定人心。 　　而这场大典的主人公，居然是三皇子。 　　自古以来能代替皇帝祭祀者非太子莫属，如此在百官看来，皇帝分明是一石二鸟，间接暗示了三皇子的身份。天灾之时祭天自古已有，众臣也无法反对。 　　然而这祭天大典却偏偏出现了意外。 　　*** 　　深夜，皇城。 　　风雪簌簌，一道人影踏雪归来，等候在侧门边的几名太监立刻迎了上去，一个殷勤地扫去对方肩头落雪，另一个则撑起一张黑伞遮挡在对方头顶，还有人奉上暖呼呼的暖炉，余温犹热的羹汤。实在体贴周到到了极致。 　　沿途巡逻的卫兵对这一行人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在深夜里穿过了重重宫禁，没有一人上前询问。 　　一路回到秋芜殿，楚肆脱去黑色大氅，现出大氅之下颀长纤瘦的身形，几片雪花在他鸦羽般的乌发上点缀而下，少年唇边勾起一抹惬意微笑。 　　察觉到一路走来皇城之中似乎处处戒严，守卫比往日严密许多，楚肆开口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张敬忠恭恭敬敬奉上一盅热茶，这才低声说道：“殿下，是乾清宫出了事。” 　　“哦？”楚肆来了兴趣，目光投过去。 　　张敬忠倒也知趣，当即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是有贼人趁着今日的祭天大典混进了宫中，行刺皇帝。幸好护卫及时，皇帝只受了轻伤，但那个刺客也在混乱之中杀出重围，趁机逃脱。因此皇帝下令封锁宫门，大搜各宫，务必要将那个刺客抓到。 　　原本还颇感兴趣的楚肆当即没了兴致，百无聊赖走到软榻前坐下。经过上个世界的熏陶，他对这类套路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如果是某些狗血电视剧中，接下来的剧情多半就是刺客闯入秋芜殿这类偏远宫殿，与女主来一出因缘聚会了。 　　他兴致缺缺问道：“抓到人了吗？” 　　“这件事倒也挺巧。”张敬忠连忙笑道，“那人在宫中躲躲藏藏，被下面的一个小宫女发现了形迹，立时层层报了上来。奴婢自作主张，吩咐人将之关在了地牢里。” 　　他所说的地牢，其实就是秋芜殿的一间暗室，也不知是哪年哪月被人挖下的。 　　人都已经被抓了，楚肆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问。他起身向着后殿走去，张敬忠跟在旁边继续说道：“殿下，那刺客年龄虽小，武艺当真不俗。若不是受了重伤，只怕还不会如此轻易被抓。” 　　正因如此，他才自作主张将之扣住，没有上交给皇帝。若是这人愿意归降自家殿下，倒也相当不错。 　　暗室之中，一点光亮也无。只有一个人剧烈起伏的喘息声不断响起，还伴随着“哗啦啦”链条拖动的声音。 　　很快那扇窄小的门被人打开，一缕光线照射进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精致的皂靴，玄色绣暗纹的衣摆，躺在地上的刺客抬起眼，视线自下往上扫去，很快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少年简陋的木制面具在火光中略显暗沉，淡淡的目光居高临下扫视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神色都有些意外。 　　“是你？！” 　　“哗啦啦……” 　　蔺无为艰难从地上坐起，鲜血染红的衣衫上遍布刀痕，他毫不在意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只是呆呆注视着向着自己走近的少年，嘴唇微启。 　　“小先生……” 　　他眼神迷茫一瞬，很快又变得清明，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楚肆的身份：“……原来你是魏国太子。” 　　“唔，现在已经不是了……”楚肆好像完全没看出对方的警惕，漫不经心来到少年身前，垂首俯视着他。 　　在他那种仿佛能将人里里外外看个通透的目光下，蔺无为浑身紧绷，竟感到一股莫名的不自在。他目光死死凝视地面，像是要将地板看出一个窟窿。 　　突然间，一抹雪亮剑光在室内亮起，反射的寒光倒映在蔺无为瞪大的双眸中。 　　剑光如惊鸿，在暗室内舞出几道残影，蔺无为还没反应过来，随着哗啦啦的声响，缠在身上各处的锁链已经断成两截，散落一地。 　　他呆呆抬起头。 　　“你可以走了。” 　　少年的声音在暗室中响起，夹杂着微微的笑意。 　　“你、你不担心我再次来刺杀皇帝？” 　　蔺无为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停滞。 　　“非常欢迎，我甚至可以无偿为你提供情报和规划路线，至少不会像这次一样失败。”楚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被他这么一刺，这尚显青涩的少年忍不住鼓了鼓脸：“那你也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无非就是与皇帝有仇，这些年来直接或间接被皇帝诛杀之人还在少数吗？”楚肆不以为然，“现在想想，你们那伙人本就不是普通的流民吧？至少我没听说过在乱世之中还能保持如此秩序的流民队伍。” 　　史书之上有着诸多记载，真正走投无路的流民，便是易子相食也绝非虚构。而那些人哪怕是到了最困难的地步，居然还能保持秩序不曾哗变，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蔺无为脸上不禁露出震惊之色，他的表情便是最好的回答。 　　…… 　　暗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蔺无为在两名小太监的引领下从后门走了出去，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庭院之中的少年。对方的身影笼罩在疏淡的月光下，表情看不分明。 　　“小先生，你猜的不错。我们不是普通的流民，而是镇北军的后裔。所作所为只为讨一个公道。” 　　轻轻呢喃一声，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而现在……这份公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满地月光在他身后静静流泻。 　　〖啊啊啊啊，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尖叫！〗〖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莫名不想打扰这氛围……〗〖一个是千古暴君，一个是成功刺杀暴君留名千古的刺客，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那么之后又为什么反目成仇？……果然历史书上都是骗人的！〗〖想到我家殿下的下场再看现在这副情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QAQ男神昭元帝对不起，我已经粉上对家啦！〗〖还有我！我已经彻底黑转粉了！跪求殿下不要死！〗一群直播间观众完全忘记了刚刚进入直播间时的各种反感，直接将直播间变成了大型表白现场，尽管被表白对象一脸无动于衷。 　　然而不管他们作何想法，注定只能做一个看客，遥隔一个世界观看着这记载于青史之上的皇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崩塌成尘。 　　这场意外爆发的行刺让祭天大典半途中断，就连刺客也逃之夭夭，皇帝震怒之下封锁资阳城，大搜三日，闹得整座资阳城人心惶惶，最终却是一无所获。而这过程之中反倒是有不少官吏趁机牟利，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满城百姓苦不堪言。 　　雪上加霜的是，紧接着又传来赈灾粮饷被扣之事，那克扣粮饷的贪官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击杀，粮饷也被流民哄抢一空。一时天下乱军多如牛毛，朝廷不断派出军队出击，竟是分身乏术。 　　三月底，一支突然冒出来的流民军不但击退了官军，还将各地散兵游勇的义军尽皆收编，一路攻城略地，短短一个月不到居然攻下了七座城池。 　　这支义军所过之处，不但对黎民秋毫无犯，还主动开城放粮赈济灾民，安排百姓们以工代赈，重新建设城池，甚至就连遭受雪灾的田地，都被他们组织人手重新翻耕……一切井然有序，简直做得比朝廷还要周到。 　　在这个过程中，一个神秘商会一直在背后源源不断注入资金支持，那些赈济灾民的米粮便来自于此。 　　眼看义军势力如滚雪球般壮大，所过之处甚至还有人夹道欢迎。皇帝和朝臣们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调动了北焰军前去围剿。奈何这支义军却如有神助，对朝廷进军的路线一清二楚，一路打得朝廷军队几乎自闭。甚至有不少朝廷官员主动大开城门，迎义军入城。 　　乾元殿中，鸦雀无声。 　　皇帝高居御案之后，十二旒玉藻在额前轻轻碰撞，他阴沉沉的目光透着玉藻射出，阶下众臣尽皆无声。 　　又是一次气氛沉重的朝会，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规划着如何剿灭义军，但殿中的气氛却显然并不热烈。 　　毕竟若是每一次规划的内容都能被敌军知晓得一清二楚，一次次兴致勃勃的派兵遣将都是以惨败告终，任谁都不会再有兴致屡败屡战了。 　　朝廷之中必有敌方的奸细！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偏偏却找不出相应的证据。 　　如此一来，商量战事之时，众臣难免疑神疑鬼，担心一切被奸细泄露出去。而皇帝更是草木皆兵，看着这些文武百官，只觉得每个人都像是不怀好意。这也让皇帝的脾气愈发喜怒不定，这段时间已经发作了数名大臣，其中甚至有两人直接被抄家。 　　如此这般君臣相疑，让朝堂之上的氛围变得愈发波云诡谲。 　　三皇子姜宸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台阶下，一向意气风发的眉宇间也染上了愁色。在皇贵妃方氏的枕边风之下，不久前他终于成为了皇帝钦定的储君。 　　然而这位新任太子还没能享受一国储君的威风，就先一步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击。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即将接手的并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金矿，而是已经被挖空的矿洞，随时可能崩塌，将他掩埋其中。 　　朝会结束之后，这位太子殿下一脸沉思而去，恍恍惚惚间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听见不远处隐隐的谈笑声，他才回过神来，恍然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似乎是皇宫中最偏远的一处宫殿。 　　“秋芜殿……”熟悉的名字让他顿了一下，就看见一道更加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赫然正是几乎已被遗忘的五皇子。 　　“见过太子殿下。”戴着木质面具的少年轻笑一声，微微行了一礼。 　　动作标准，礼仪周到，甚至连微笑都恰到好处。但偏偏姜宸却察觉到其话语中的漫不经心，“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听在他耳中总好像带着一股讽刺。 　　姜宸本就郁闷的心情顿时更憋屈了，他当即便开口冷言冷语嘲讽了几句，但话音却在少年渐渐冰冷的目光中消退，一阵怯意涌上心头。 　　这份没来由的怯意却让他更加恼羞成怒，语气口无遮拦起来：“看本宫作甚！太子之位本就不是你这丑八怪能够占据的！” 　　戴着古怪面具的少年久久凝视着他，唇边弧度深深：“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姜宸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楚肆没有多说：“很快你就明白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姜宸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另一个消息的爆发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甚至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北元出其不备偷袭边境，胜武军兵败，几道防线都被轻而易举突破，魏国皇都资阳城又一次暴露在敌国铁蹄之下。 　　资阳城中乱糟糟一片，有人收拾东西准备逃难，有人趁机哄抬物价，有人趁着大乱多行不法之事……众生百态，莫不如是。 　　而朝廷百官和皇帝已经开始考虑迁都的事。诚然，开国皇帝设资阳城为皇都，本是为了表明抵御漠北异族的决心，但如今三番两次被人兵临城下，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也委实让皇帝和百官都后怕不已。 　　这一次所有人的意见惊人的一致，决定立刻迁都南下。至于资阳城中那些百姓该何去何从？他们选择性忽略了这个问题。 　　皇帝发下圣旨，快马加鞭送到北焰军中，命令他最亲近的心腹贺英放弃镇压流民，回京拱卫自己南下。 　　只可惜信使到来之时，看见的却是狼藉遍地的北焰军大营。 　　喊杀声在营地上四处响彻，不断有北焰军的军士被杀或是投降，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袭击者转而穿上北焰军的铠甲，地上的尸体被人就地掩埋。不多时，一支完完整整的北焰军便再次出现于人前。 　　本该呆在皇城中的五皇子殿下此时却出现在这混乱的军营中。他负手而立，衣袖随风鼓荡，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厮杀，从容的神态仿佛欣赏着一幅山水画。 　　北焰军军主贺英所在的帘帐被人掀开，一个青年从中走了出来，一连串鲜血从他玄色的铠甲上滴落，他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 　　身着玄甲的将军在少年身前单膝跪下，双手恭敬奉上一枚虎符。 第21章 窃国者诸侯6 　　魏国都城资阳城外,狼烟滚滚,旌旗蔽日。北元十万大军将整座皇都包围,黑压压的军队如同漫天乌云降落地面,骇人的杀气与血气几乎将空气冻结。 　　皇帝在宫中踌躇许久，终究鼓起勇气走上城墙，刚准备观望一二,一支箭矢破空而至，从他身边擦过，皇帝顿时一个腿软险些跌倒，还好身边的镇安军统领及时搀扶了一把,让他勉强维持了一点颜面。 　　但此时其他人也没有心思暗暗嘲笑皇帝了。跟在皇帝身边的十多名朝臣表现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稍稍镇定些的还只是脸色泛白，心理素质更差的人此刻已经惊得全身打起了摆子。就连号称掌管朝廷兵马调动的兵部尚书,也是腆着大肚子倒退几步,一身肥肉险些将跟在身后的护卫直接撞倒。 　　远处北元军中爆发出一阵欢畅的大笑声，这赤裸裸的嘲笑让皇帝脸色胀得通红。但看着那连绵数十里的营帐,阳光之下反射着寒光的冷冷刀锋，他的一腔怒火立刻像被雪水浇灭。 　　他从心地选择离开。 　　而城墙之下已经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北元大军彻底开拔。 　　“想不到北元大军来得这么快！”回到乾元殿中，皇帝面色依旧难看无比,“三日之内,竟连下十一城，直逼资阳而来。胜武军那群废物！” 　　与北元军这无与伦比的攻势相比,之前义军一月下七城的惊人战绩，都算不上什么了。 　　当然这二者之间行军速度差别如此之大也是有原因的。 　　义军的作风温和许多，每到一座城池都要安抚当地黎民百姓,赈济灾民，也不愿过多杀伤人命。 　　北元军队却是毫不在意魏国人的死活，出其不意以快攻的方式突破魏国防线后，沿途所遇城池尽皆被北元军洗掠一空，无数男女老少被其掠为奴隶。如此倒也难怪北元军行进速度惊人。 　　“陛下，臣斗胆一问，不知北焰军究竟何时才能归都？”良久，殿下一位大臣突然站出来问道。 　　他的问题一下子点醒了众臣。这些大臣像是终于找到了生机，一时间都顾不得君臣之礼，忙不迭追问起来。 　　皇帝不久前才发出圣旨，召集北焰军回京拱卫，准备南下避祸。只是未曾料到北元军队如此迅速，三天时间就逼到了资阳城下，因此他们这才被堵在了资阳城里。但若是北焰军能及时赶到，说不定他们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追问起来。 　　皇帝却是瘫坐在御案之后，脸上溢出浓浓的苦笑。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 　　距离他给北焰军八百里加急传书已经过去了七天，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信使更是一去不回。皇帝实在不知，究竟是北焰军出了问题，还是资阳城外的那些蛮夷在搞鬼。 　　看到皇帝的表情，满朝文武也明白了什么。他们也不再追问北焰军之事，而是各自找借口散去。至于回到家中后，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寻机逃跑，还是翻出笔墨写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准备在城破后第一时间归降，那就不得而知了。 　　皇宫里同样乱作一团，那些内侍宫人一个个惴惴不安，平日里总是机灵讨巧的人今日也是频频出错。但后妃们也没有那个心情在下人面前耍威风了，她们几乎掐着皇帝下朝的点堵在了路上，想要从皇帝这里问出点什么，好让自己安心。尽管最终的结果更加让她们恐慌。 　　咚咚咚——资阳城外，战鼓声响，浩浩荡荡的北元军如山如海，向着这座已有两百多年的都城扑来。十万大军排列在平原上，几乎望不见尽头。 　　镇守资阳城的是魏国三大强军之一的镇安军，早年也是一支精锐的军队。只可惜随着这些年国力日衰，贪墨军饷、军备以次充好之类的事层出不穷，这支军队又常年呆在资阳城中养尊处优，战斗力早就下滑了一大截。 　　若非仗着资阳城城墙攻难守易，又有皇帝不计代价提供的箭矢支持，居高临下利用箭矢造成大量杀伤，很难像如今这样与北元军苦苦僵持。 　　况且整个北元本是由漠北诸多异族整合而来，野蛮习性还未褪去，甚至还保留了许多草原上的习惯。 　　比如交战时以奴隶在前开道，真正的士兵则跟在后面冲锋，也不管那些奴隶死活，直接挥刀就是一顿劈砍。奴隶为求活命，自然只能更加拼命往前冲。这种凶猛的气势很是震慑了一批久居资阳不曾见血的魏军。 　　眼看着北元军队凶猛扑上来，在前方打头的大群奴隶军衣不蔽体，骨瘦如柴，却一个个甘冒箭矢向城墙下冲锋，完全是一幅不要命的架势，不少镇安军士兵心中都升起了莫名的恐惧，握着弓箭的手都微微发抖。 　　没过多久，西侧城墙便传来一阵哗然，一部分北元军冲破了防线来到城墙之下，而几架高耸的云梯便架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奴隶军如蚁潮般向上涌来，守城的魏军在死亡的恐惧之下也终于被激起了凶性，一个个怒吼着提刀扑向敌人。同时滚烫的金汁兜头浇下，一块块巨石如同陨石天降，惨呼声中，刚刚爬上城头的北元军又像是下饺子一样掉了下去。 　　两天一夜很快过去，横陈的尸体铺遍墙头墙角。守在城头的镇安军体力明显开始不支，只能苦苦支撑。 　　但镇安军的军力毕竟只有五万，城中的军械也有限，若是没有援军，再坚持两天恐怕就是极限了。 　　于是皇帝一声令下，城中青壮尽数被征发上城墙，一夜之间原本繁荣的资阳城萧瑟一片。 　　·深夜。 　　深宫中的皇帝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浸湿寝衣，他急剧喘息，剧烈的心跳还未平复，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何事如此喧哗！” 　　皇帝小太监伺候下不耐烦地披衣下床，推门而出。正要厉声训斥，脚步却突然停滞。 　　远处天边亮起一团剧烈火光，紧接着激烈的厮杀声响成一片，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陛、陛下！不好了，敌军夜袭，南城门快要守不住了！” 　　“什么？！”皇帝一时头晕目眩，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很快他便强自镇定下来，连声吩咐着身边的内侍：“快！还不快去找禁军统领吕平！” 　　说着他又转头向另外几名内侍喊道：“快去将太子和皇贵妃找来！”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刚刚吩咐完没多久，资阳城中便响起了一片喊杀声。北元大军冲了进来！ 　　皇帝立刻下令封锁宫门。连夜赶来的诸多大臣聚集在乾元殿中，皇帝带着太子和皇贵妃姗姗来迟，还有趁势不妙主动跟上来的二皇子也在其中。 　　而禁军统领吕平则率领着宫中仅有的五百禁军，牢牢守在宫门处，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乾元殿中气氛沉郁到了极点。 　　弥漫在皇城中的喊杀声不断传进众人耳朵里。皇帝和太子都是衣冠不整，一脸狼狈。身侧的皇贵妃更是只着寝衣，玲珑曲线毕露，此时却无人在意这逼人丽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种种神态不一而足。 　　皇帝怅然长叹一声。 　　回想起以往风光，再看如今窘境，一时又忆起无数史书之上亡国殒身的末代皇帝，他心中大生物是人非的悲怆之感。 　　尤其是想到几位被俘之后受尽蛮夷折辱的皇帝，他就忍不住一个冷颤。相较于落入蛮夷之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宁愿主动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收场。 　　想到这里，皇帝颤抖的手握紧了手中的瓷瓶。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见血封喉的毒药。 　　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文武百官，旁边的皇贵妃和太子，皇帝心中大为感动，强行安慰自己：到了如此地步，还有这些忠贞之臣前来救驾，爱妃太子也愿意同自己一起赴死，自己实在应当心满意足了。 　　俯视着下方乱糟糟的群臣，他深深呼吸，临死之前还想要酝酿一下感情：“诸位爱卿，朕……” 　　“陛下！”台阶下白发苍苍的老丞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我大魏国祚危在旦夕，还望陛下事急从权，切勿行冲动之举。” 　　“丞相，你！”皇帝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又惊又怒。 　　丞相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陛下，北元蛮夷之辈，不通仁义礼仪，今满城百姓性命尽系于陛下一念之间，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主动出宫投降，如此便可保全百姓和陛下的性命。” 　　说着他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其他朝臣闻言，几乎毫不犹豫跟在丞相身后跪倒，齐刷刷说道：“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主动投降。” 　　皇帝：“……”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所有人。 　　这些大臣却是一个个坦然自若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只有极少数的人羞愧地低下头去。 　　丞相更是步步紧逼：“请陛下早做决定！” 　　群臣之所以深夜入宫，目的本就并不单纯，至少与皇帝心中所想的救驾之事毫不相干。 　　——如今城中乱兵横行，他们既是为了依托于宫城强大的防御保住性命，也是想要看看皇帝有没有什么隐藏的脱身之法，他们便可顺理成章一同离开。 　　但现在看来，当今皇帝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有半点扭转局势的办法。既然如此，也别怪他们选择保全自身。 　　若是能成功劝降皇帝归顺北元，想必定然是一桩不小的功劳，别说保全自身，在新朝中更进一步都绰绰有余。即便劝降失败，想来皇帝的人头也算是一张珍贵的保命符了。 　　一念及此，这些朝臣心中的恐慌都不知不觉散去许多，目光中闪现出异样的贪婪与炽热。 　　皇帝在群臣威逼之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任凭他如何惊怒交加，斥骂指责，群臣都无动于衷，一心想要将之作为保命和晋身的踏脚石。 　　几名孔武有力的武官更是走上前去，作势要将皇帝架起。 　　“好好好！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 　　皇帝惨然一笑，也不反抗。 　　他莫名想起了十年之前那场战争。想起惨败之后，被他恼羞成怒之下抄家问斩的无数主战派官员，只留下满殿看似恭顺的应声虫。 　　如今的情形又何尝不是因果轮回？ 　　往日里骄横不可一世的太子姜宸看着这样一副场面，莫名感觉一阵心寒，周身血液都在发冷。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母妃。对方一向颇有手腕，在吃人的后宫中都能步步登天，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母妃都能为他解决，是姜宸心中一直仰赖的靠山。 　　但此时他却看见他那一向自诩谋略不输男儿的母妃不知何时跌坐在地，娇美的面容惨白一片，好像褪去了华丽的妆容，露出了内在的惨淡。 　　…… 　　外面的喊杀声不知不觉变弱，深夜里整齐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包括丞相在内的百官下意识整理衣袍，面向来人的方向，露出恰到好处的恭顺微笑，但这笑容却蓦然僵在脸上。 　　乾元殿大门外，一束束火光突然亮起，紧接着十多名玄甲骑士匆匆而至，衣甲之上鲜血未干。 　　这分明是北焰军的装扮！ 　　一道人影自众多骑士拱卫之中走出，漆黑的衣袍似与夜色融为一体。熟悉的木质面具下，少年玩味的眼神在殿中扫过，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这里发生过什么戏码。他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五、五皇弟？”太子不可置信的声音打破了殿中古怪的平静。 　　坐在地上一脸颓然的皇帝也惊愕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儿子。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样貌，但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却是尤为陌生。 　　楚肆目光轻飘飘从所有人身上掠过，自然捕捉到了皇帝眼中蓦然爆发的狂喜，太子惊疑不定的神情，以及皇贵妃双目中凝结的寸寸冰霜。还有满殿朝臣尴尬古怪的表情。 　　他最终看向了一直紧随在自己身侧的薛海，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这里就交给你了，想要报仇就尽管去做。”楚肆轻笑一声，“至于我，先去把外面那些碍事的家伙打发干净。” 　　·少年转身向殿外走去，单薄的身影穿过寂静的宫城。所至之处，一盏盏宫灯逐一亮起，手持宫灯的宫人站在道旁恭敬侍立，似乎整座皇宫因为他的到来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行骑士牵马守在宫门之外，楚肆翻身上马，当先向外而去。 　　此时资阳城中刀兵相交之声渐渐平息，原本在城中作乱的北元军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队队玄甲骑士砍翻在地，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整座皇都重新恢复了寂静。 　　“哒哒”马蹄声在回归宁静的街道上响起，戴着木质面具的玄衣少年策马而过，身后跟随着数十名玄甲骑士。 　　这马蹄声仿佛是突然而至的信号，资阳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之上，很快出现了无数零零散散的玄甲骑士。 　　数之不清的骑士自四面八方向着少年所在聚拢而去，铁蹄踏过街道上北元军的尸体，他们专注而赤诚的目光却始终紧紧跟随着那道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背影。 　　资阳城外，原本攻势凶猛的北元军被一支突然冒出的军队牵制住步伐，对方手中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密密麻麻的弩箭如漫天飞蝗暴射而出，铺天盖地。 　　黑暗之中，有人悄悄点燃了一根引线。 　　轰！ 　　仿佛九天惊雷炸响，明亮炽烈的火光在北元军中炸开。所有人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嗡嗡作响，残肢断臂四处飞溅，这种如同天威一般的“神迹”彻底镇住了在场所有的北元士兵，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念诵长生天的大名。 　　原本肃然的军势顿时变得支离破碎，未知的恐惧让整座北元军营军心大哗。 　　正在此时，一支骑兵巧妙切入战场，将北元军横斩成两截。他们疾驰如风，身上玄甲与夜色融为一体，犹如战场之上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为首的少年首领罩着一个古怪的木制面具，周身道道刀光垂落如瀑，几乎将杀戮演绎成了一门艺术。 　　“呜——”夜色之中，号角声响。 　　北元军仓皇而去，只留下资阳城外漫山遍野的尸体。 　　楚肆跳下马，轻轻理了理褶皱的衣摆，动作优雅从容，像是高居金堂、手握软笔的贵公子，不见半点杀气。 　　他含笑看着打理完战场之后，向自己走来的少年骑士，认真点头：“干得漂亮！若非你们成功牵制住敌军，这场夜袭也不会如此顺利！” 　　少年骑士摘下兜鍪，脸上泛起淡淡羞赧，他咧嘴露出雪白牙齿，目光明亮炽热：“没有小先生的帮助，我们也不可能拥有如今的实力。” 　　沿途收纳流民、赈济灾民，甚至是养活军队的米粮，所花费的银钱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何况，还有对方改良出的新式武器……想到刚刚第一次试手的威力，蔺无为的目光变得无比狂热。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之后的计划，蔺无为所率领的原镇北军·现义军便从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真相……〗〖不不不不！千万别说出来！说出来我也坚决不相信！我男神昭元帝怎么可能是……QAQ我不接受啊！〗〖为什么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快打醒我！历史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的事实，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哈哈哈……〗〖历史本来就不可信，这段时间历史教材都修改几遍了？承认事实吧！我们殿下可是让全网修改教科书的男人［滑稽.jpg］〗〖哈哈哈哈哈什么奇葩称号？让全网修改教科书的男人？笑得我头都掉了！〗目光自透明的直播间屏幕上不经意掠过，楚肆脸色微僵，如果是在漫画里，额头一定已经冒出了黑线。 　　无视了这群沙雕观众的各种欢脱言论，他继续清理战场。 　　天光大亮。 　　遍染鲜血的平原之上，楚肆召回剩下的北焰军军士，回到资阳城。 　　城门处，镇安军副统领特意守在这里，向这位殿下恭敬行礼，得到对方一句淡淡的夸奖：“做得不错。” 　　他立刻做出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楚肆径自离开，没有把对方耍弄的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 　　这位副统领早有把柄在楚肆手中，再加上稍许利诱，早在之前就成为了网中一员。当天晚上正是他亲自开城门放北焰军入城。 　　·皇宫，乾元殿。 　　楚肆一脚踏入殿中，目光便对上了一双死死瞪大的眼晴，涣散的瞳孔中，还残留着极度的不甘与惊惧。 　　这双眼睛的主人一身亲王服饰，仰面栽倒在乾元殿的大门处，似乎是来不及逃跑便被人一刀捅穿。 　　而在他身后，恢弘的大殿中横尸遍地，大大小小十余具尸体倒在大殿里。 　　楚肆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诧。 　　这时，一道匆忙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他转过身，便看见内侍张敬忠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殿、殿下，不好了！”他大口喘着气，脸色因惊惧而扭曲，“都死了！昨天晚上，整个魏国宗室，都被杀光了！” 　　“……怎么回事？”楚肆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是……是徐庸徐将军！他一个人，将宗室上下杀了个干净！” 　　“徐庸……”或者说，“薛海——”楚肆若有所思，轻轻低喃一声。 　　“你想要做些什么……” 　　据张敬忠所说，楚肆离宫之后，薛海假传圣旨，将那些皇室宗亲都宣到了皇宫，全部诛杀。其余没有遵从旨意的人，也被他派人斩杀在府中。 　　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出乎楚肆意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弄清楚。 　　——果然，人心并不是百分百能够算准的。人类的情感也很难用理智来判断。 　　他倒也不生气，只是对薛海的行为颇感好奇，心中第一时间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徐庸现在在哪里？”想了想，楚肆直接问道，“还有皇帝和其他朝臣呢？” 　　“都被徐将军关到西边的园子里去了，徐将军也在那里。” 第22章 窃国者诸侯7 　　深夜,皇宫西园,一处偏殿之中。 　　皇帝、太子和皇贵妃，甚至是小透明二皇子,此时全都被关在这里。 　　此时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光鲜亮丽，反而灰头土脸，鬓发凌乱，身上也只随便套着晚间匆忙出门的单薄寝衣,看上去狼狈极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薛海自殿外走了进来，鲜血滴答自他刀锋上滴落,还有不少血滴喷溅在他漆黑的玄甲和冰冷的脸侧。他眸中未散的杀气如幽雾升腾,整个人看上去直如地狱之中追魂索命的鬼神。 　　他的到来带来了一股凉风，只着单薄寝衣的几人在冷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皇帝原本因为恐惧而晕乎乎的头脑，也总算在冷风中清醒过来,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疯狂运转。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眼睁睁目睹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屠杀。面前这个男人大摇大摆用皇帝的名义将一众皇室宗亲哄骗入宫,之后便二话不说将之杀了个精光。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可怜那些被哄骗而来的宗室子弟,到死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后几人就被关到了这里。 　　联想到突然到来的北焰军，明显掌握了北焰军大权的五皇子，还有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皇帝乱糟糟的思绪总算是被捋成了一条线。一个答案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五皇子姜弘想要趁机篡位！ 　　薛海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皇帝脑补了多少，他慢条斯理走过去，一寸寸抽出了手中长刀，雪亮的刀锋反射出凛凛寒光，照在他冰冷的双眸里。这让殿中几人愈发惴惴不安。 　　他居高临下,目光肆无忌惮在几人身上扫动，像是随时准备捕猎的猛兽，下一刻就会露出爪牙。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思路一打开，皇帝倒也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他眉关紧锁，昂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逼视而出，难得有了几分帝王威仪。 　　“如此肆无忌惮屠杀宗室，便是姜弘也保不住你！” 　　他口中的姜弘正是五皇子的本名。 　　尽管此前薛海的疯狂行径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冷静下来皇帝心中却是大定。他绝不相信面前这疑似五皇子属下的青年，真的敢弑杀君父！之前的行为多半是为了恐吓自己，逼迫自己就范，甚至让位于五皇子。 　　他正准备试探性提出条件，神色突然一悸。 　　面前的青年已经彻底抽出了长刀。 　　锵——长刀出鞘。一瞬间寒气四溢，黑亮的刀身之上，凝固的鲜血形成一道道褐色纹路。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在几人鼻尖飘荡，生生吓得皇帝刚刚鼓起的胆魄又一次被震散。他倒退几步，重新跌坐在地。 　　薛海这才冷笑一声，黑沉沉的目光扫视殿内诸人，终于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薛。薛家庄那个薛。” 　　殿中几人一脸迷茫。 　　或许薛家庄那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区区一些无知愚民的性命，本就不值得几位大人物放在心上。 　　“皇贵妃莫非不记得了——那个只因你随口一句‘斩草除根’，便覆灭在北焰军屠刀之下的小山村？” 　　这样明显的提示让皇贵妃终于变了脸色，她的脸“唰”一下雪白，那双潋滟生辉的眸子里波澜起伏，只余惊恐：“你怎么知道的？贺英他——”“他已经死了。被我杀的。”回应她的是青年平静近乎残酷的声音，“其他那些帮凶，也全都死了。” 　　“还有你们，也都该死。” 　　无论是暗中假传圣旨，命令贺英杀人灭口的皇贵妃；还是三番两次在皇贵妃面前抱怨，引动皇贵妃的杀心，自己却心安理得躺嬴的三皇子；抑或是起初虽不明真相，但得知皇贵妃所为，还一心为其遮掩的皇帝……甚至于，只是随口挑拨离间几句，却激起了三皇子心中深埋的恶念，间接导致了一切发生的二皇子……在薛海看来，都是罪有应得！ 　　听他一字一句犹如审判般的宣言，殿中几人情不自禁冷汗连连，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去。而冰冷的刀光已然在视线中绽放开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之前站出来的皇帝。 　　刀光一闪即逝。 　　“不！”下一刻，女子的惨叫声在殿内响起，不知何时出现在刀尖之前的皇贵妃软软倒在地上。她双目中还残留着浓浓的不可置信，死死凝望向身后，“陛下……” 　　皇帝没有回应，无动于衷别过头去，任由地上的女子失去呼吸。这一刻的他显出前所未有的冷酷。 　　两名皇子齐刷刷不可置信看向他。 　　这些年来皇帝对皇贵妃的宠爱天下皆知，就连对方私下调动北焰军他都一笑而过，不想生死之间终见真章。 　　这份冷酷让他们也不由齿寒。 　　一旁注视着一切发生的薛海，却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一般，愉悦地笑出了声。他甚至有些不满，皇贵妃的死似乎太过轻松愉快了。 　　“够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想必这足以平息你心中的怒气了吧。”等薛海收回笑容，皇帝这才重新站起身，脸色严肃，“如果你想要用这种手段逼朕就范——”直到现在，他还以为这是五皇子逼宫夺位的前奏，试图讨价还价。 　　直到又一抹血光在殿内亮起。 　　…… 　　不一会儿，殿中响起皇帝歇斯底里的喊声，夹杂着莫大的恐慌。 　　“姜弘呢？那个逆子在哪里？我要见姜弘——啊！！！” 　　“你……你不敢的！别过来！杀兄弑父，天理不容！莫非你想让他受尽天下人唾骂？乱臣贼子——”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殿内宁静一片，尸体与鲜血混杂在一起。一身玄甲的青年静静站在血泊之中，脸色无悲无喜。 　　那个被大火点燃的深夜在他记忆容易晃而过，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似乎有什么无形的负担从肩头卸下。 　　然而，不久之前那些被他诓骗进宫，满怀不甘死去之人，临死前充满怨恨的面孔又好像在眼前一一闪现，薛海刚刚轻松的脊背又沉重了几分。 　　他握紧手中长刀，视线扫过殿中的尸体，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你们的存在本就是对殿下最大的阻碍。” 　　这世上总有一些以血脉论高低贵贱的庸碌蠢才，和高举这类旗帜以达成自身不可告人目的的野心家。 　　真正的五皇子毕竟在北元为质多年，熟识之人不少。一旦某一天，楚肆的真实身份被拆穿，薛海毫不怀疑这两类人将会层出不穷。 　　“只要大魏皇族还有一丝血脉尚存，那些人便不会死心，更会给殿下带来源源不绝的麻烦……” 　　“所以，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薛海毫不犹豫转过身，向大殿之外走去，脚步声比来时又沉重了几分。 　　或许从前的他只是一个心思狭隘的复仇者，全部的心神都被仇恨充满。 　　但这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和楚肆的潜移默化，已然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和心胸。尤其是加入北焰军后，随同那些人镇压流民之时，他更是亲眼目睹了这个腐朽帝国之下，无数家破人亡的惨剧。 　　薛海渐渐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不过是这天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常见戏码。他的仇恨也不过是天下无数人仇恨的缩影。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而那位殿下，就是最好的人选。 　　尽管对方身上必然还拥有着更多捉摸不透的秘密，甚至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山村小子阿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久以来从对方身上汲取和学习的一切，让薛海清醒地认知到，倘若真有一个人能够彻底结束这黑暗混乱的世道，澄清宇内，开创太平……非他莫属！ 　　而这已足够薛海不惜一切。 　　——为对方扫清通往帝位的所有阻碍。 　　他擦干刀锋之上的鲜血，走出这处偏殿，脚步突然停顿。 　　偏殿之外，西园繁花满庭。簌簌而落的雪白花瓣随风飘舞。殿外三丈之内，不知名的花树郁郁葱葱。有人站在树荫之下，青丝如墨，玄衣染霜。 　　戴着木质面具的少年静静向这边看来，面具之下那漆黑幽邃的眸子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清晨的薄霜。 　　远方天光渐亮。 　　突然而至的晨光中，刚刚自殿中走出的薛海，情不自禁微微眯起眼睛。 　　…… 　　“那些大臣呢？应该还活着吧？” 　　楚肆语气里一如既往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薛海停滞的脚步重新抬起，他轻声说道：“殿下放心，那些人毫发无损，顶多受了点惊吓。” 　　“哦？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好歹还算有点用处。”唇边扬起淡淡弧度，楚肆当先迈步而去。 　　文武百官早已被薛海驱赶到另一处偏殿之中，这处宫殿背阳而建，阴影之下朱红色的立柱如染鲜血，加上台阶上不小心染上的点点血迹，显得阴沉而冷寂。 　　楚肆迈步踏上台阶。 　　“对了，”即将踏入殿中时，他突然转过身，语气认真，“有些事情，我早有谋划。” 　　此前他可从未想过，薛海那近乎疯狂的行为，竟然来自于对他的另类期许。 　　然而他所谋划的未来却并非如此。 　　长久顶着另一个虚假的身份和面容，让“姜弘”这个名字因自己而光辉灿烂，这绝非楚肆所愿。更何况——“危楼将倾，蛇鼠丛生，与其四处裱糊，不如不破不立。” 　　·东侧殿中，一众文武百官被关在这里，已经过去一夜。之前薛海大开杀戒的情形还在他们脑海中不断回放，让他们受惊的心跳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正常。 　　年纪老迈的丞相更是险些吓出病来，直到现在都还感觉眼前阵阵发晕。 　　明哲保身了大半辈子，这次为了性命强出头，甚至不惜背弃君王，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不尴不尬的结果，着实让他回不过神来。 　　这时，殿门突然间被人推开，一个少年大步走了进来。而那个让他们印象深刻无比的杀神就紧紧跟随在对方身后。 　　“五皇子……”所有人脸色复杂，看着这个从未放在眼中的小透明皇子。 　　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陛下何在？” 　　“自然是不在了。” 　　群臣震怖，彻底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们终究只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楚肆缓缓踏入殿中，负手打量众人。 　　他深沉平静的目光如渊似海，每走一步所有人的心脏也忍不住跟着重重一跳。即便不发一言，那前所未有的强烈存在感却犹如皓日当空，泰山覆顶，震慑着所有人的心神。 　　殿中群臣一阵恍惚，齐刷刷跪了下去。 第23章 窃国者诸侯8 　　咚——丧钟长鸣,天子驾崩。 　　新君即日登基，毫不遮掩自己的喜好倾向,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只是让礼部官员走了个流程将之下葬，至于守孝哭灵之类的行为,更是不曾有过。 　　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整个大魏皇室,上至皇帝,下至宗亲,尽皆殒命。据说他们都是死于凶残的北元铁骑之手。 　　但关于新帝杀父弑兄、血洗宗室的流言，却悄然在京中流传开来,经过广大吃瓜群众的脑补和加工，很快便成为了无数家笔下的素材之一。 　　“唔……细节详尽,波澜起伏，虽有虚构臆测之嫌，却不失生动盎然,读来别有一番趣味。好评！” 　　乾元殿中，新帝高居御案之后,饶有兴趣地翻阅着手上的一本小册子,将那“宫变之夜”的故事从头到尾念了一遍,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末了还问了一句：“诸位卿家以为这故事如何？” 　　群臣：“……！” 　　……究竟是哪个家伙在暗中捣鬼，连累他们也被拉下水？！ 　　于是楚肆又从御案上翻出另一本小册子：“咦……这个故事也不错,居然是从另一个角度写的……” 　　他又徐徐将另一个版本的小故事念了一遍，语气抑扬顿挫，颇为引人入胜。 　　阶下群臣却听得头皮发麻，冷汗不知不觉渗透了里衣。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楚肆放下手中的册子，再次开口。一个又一个人名不假思索般从他嘴中蹦出来，而每一个被他点到的人，身体都不由自主僵直。沐浴在楚肆若有所思的目光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诸位爱卿编故事的本事倒是挺高明的。”御案之后的少年皇帝笑眯眯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手一挥，音调转冷，“来人，拖下去！” 　　文武百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恭敬立在一旁的一群侍卫冲上殿来，三两下便将这些人双手反绑，堵着嘴拖了下去。不给这些人半分辩解的机会。 　　满殿寂然，群臣噤声。 　　便是有那想要争辩一二的人，看到身披铠甲，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北焰军军士，也慌忙闭上了嘴巴。 　　楚肆见此摇摇头。 　　治国理政一塌糊涂，对外作战软弱无能，偏偏贪污腐败、耍弄阴谋上，个个都是好手！难怪这大魏药丸！ 　　他一手托腮，轻描淡写说了句：“都杀了吧。” 　　一群侍卫顿时手起刀落，鲜血洒满御阶，溅湿了队伍末尾几名大臣的衣摆。 　　说实话，楚肆倒不在乎民间如何议论。但他却不能容忍某些人暗中搅混水，操作舆论，企图以此逼他低头。至于那些百姓如何作想，青史之上如何评价……反正被唾骂的是姜弘这层马甲，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免颇为感叹地摇摇头：“朕一向宽宏，本不想多造杀戮，奈何有些人却不知死活啊！” 　　群臣：“……” 　　……您是大佬，您说的对！ 　　他们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当今与先帝的不同之处。不仅心更黑，手更辣，而且脸皮还更厚。 　　以往文官集团暗搓搓对抗皇帝的办法在对方这里根本就不顶用。本应该你来我回暗中试探的过程也通通都被他省略了，所谓的政治潜规则更是毫不理会。这位新帝上下嘴皮一碰，一群官员说杀就杀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 　　——偏偏这蛮不讲理的招数还真真震慑住了他们，某些大臣腿肚子都在发软。 　　宫殿的立柱一侧，一名史官正低头奋笔疾书，编撰着当今皇帝的起居注。他双手颤抖，却忠实地将乾元殿中发生的这一幕写进了史书中。 　　〖啊啊啊兴奋莫名，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啧啧啧，这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开始吧。〗〖这场由话本引发的惨案史称「青黎案」，话本作者青黎先生也算是以另类的方式名扬千古了吧。 　　从「青黎案」开始，整个显德末年，都是显德朝官员们的末日。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行为，被那些文人在青史之上唾骂了一千年，残暴程度被批为仅次于“弑兄杀父、血洗宗室”——虽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根本不是魏厉宗的锅！不得不说，文人杀人不见血！〗〖感觉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大佬，画风都不一样了呢。［我时常因为不够沙雕而感觉与你们格格不入.jpg］〗〖我去！小时候我还天真地相信了这些文人的鬼话，黑了我家陛下这么多年！这些家伙光记得骂我们陛下残杀大臣，怎么不记得写一写他们自己是怎么逼迫显德帝投降北元的呢？两面三刀！真是太可恨了！陛下杀得好！〗〖投降北元又怎么了？别说是北元和大魏这样的同种人族。就连不同星球的人种，现在都要讲究一视同仁。政治不正确啊小朋友！反倒是魏厉宗，历史记载，他在位期间留下的那些措施，让北元人口十年间被削减了三成，说是暴君一点都没错！〗〖我屮艸芔茻活久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时代背景都不考虑？居然真的能碰到你这种SB圣母……〗直播间上的弹幕一下子开始走歪，一群观众吵作一团，两方争论不休，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飞快冲刷而过，楚肆无意间瞟了一眼就一阵眼晕。 　　正如直播间那些人所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是开胃菜。楚肆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之前还蠢蠢欲动的朝臣，此刻却是一个个乖乖巧巧，垂首作鹌鹑状。 　　奈何他们想要一切揭过，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却没有半点就此打消的意思。 　　他仍是笑盈盈的样子，伸手将堆在御案另一角的一叠文书推到了面前。 　　随手展开一本，他轻轻念出声。 　　“南国边鄙之人敬问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苏布大单于……”念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啧啧，诸位卿家不只故事编的好，还是彩虹屁高手啊！” 　　说着他继续向下念。 　　群臣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彩虹屁”是什么，但也大概明白了皇帝的嘲讽。 　　因为这赫然是一封写给北元大单于的求降信，言辞更是卑微到了极致。 　　毋庸置疑，楚肆手中那一叠文书都是朝廷百官写给北元的求降信。其中内容一个比一个卑微肉麻，倒是让楚肆大开眼界，收获了不少彩虹屁的花式吹法。 　　御座之上，清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却听得在场诸多大臣一个个脸上发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这本是他们提前写好，打算在北元破城之后归降时献上的文书，如今却被楚肆通通晾在了明面上。简直如同当场被人剥光了衣服，又扒下了面皮。 　　一向爱惜名声的老丞相更是当场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楚肆愕然地眨眨眼，表情无辜。 　　他沉吟一声：“……唔。”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自己不过是个朗诵员而已。写的时候兴致勃勃，听的时候却吐血三升，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看来还需要多多锻炼！ 　　群臣：……不，我们一点也不想Orz。 　　他们木然看着皇帝像挑捡白菜一样翻阅着那一份份书信。 　　“诸位卿家都是一等一的大才，想来这些墨宝必然价值连城……值得朕细心收藏，传诸后世……” 　　群臣瘫软在地，脸色死灰一片。 　　阴险！太阴险！ 　　历史上这类文武百官都有牵扯的大案件，皇帝往往也只能暂时息事宁人，顶多只能发作几个显眼的目标。毕竟在以人治国的大环境下，若是文武百官都被下狱，整个官僚系统就会失控，皇帝顷刻之间便会失去对天下的控制。 　　……没想到这一届皇帝却是如此阴险！ 　　百官心中吐血之际，却见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沉沉叹了口气：“不过目前国库空虚……若是有人真心诚意，愿意慷慨解囊，倾力求购，朕倒也很愿意舍小我以就大我，忍痛割爱！” 　　说着他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 　　群臣：“……” 　　……舍小我也就大我是这么用的吗？真正该肉痛的究竟是谁啊！ 　　虽然内心恶龙咆哮，但在“遗臭千古”的软威胁，和军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硬威胁下，群臣还是不得不满面堆笑地跪下，一脸“真心诚意”地表示，愿意倾其所有，来购回这些珍贵的墨宝！ 　　皇帝再三追问，大臣们却都一脸坚决地表示绝不后悔，愿意主动倾其所有以襄国用。于是皇帝满脸感动地收下了这些大臣的全部家产。 　　大松一口气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大魏皇朝改朝换代之际，整个天下的局势也在发生激烈变化。 　　被楚肆暂时击退的北元军正重整兵马，眼看不日就要再次挥师南下；帝国内部的义军声势越来越大，已然席卷了大大小小十三郡。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如迎王师。 　　而大魏都城资阳城中，却是血色连绵。几乎每天都有官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喜提抄家流放问斩一条龙。 　　带领着新成立的缉查司破家灭门无数的“徐庸”也因此成为了无数官员心目中的仇恨榜第二。 　　至于喜怒无常的新帝，当然是稳稳高居榜首。 　　只可惜，武力镇压一切，这些大臣也无法反抗，只能每天任劳任怨被压榨，还要随时担心黑历史被皇帝翻出来丢掉性命，于是更加兢兢业业工作。 　　一时间，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运转速度超过以往百倍，文武百官的行政效率前所未有之高。 　　这段被后世无数文人视作奇耻大辱的历史，也被家们改编加工，流传后世。野史上甚至有一则戏说：魏厉宗在位时期，大臣们每天去上朝之前都要先检查一遍自己的遗书。 　　…… 　　这一天，再次发放了一份抄家流放套餐，又敷衍了群臣剿灭义军的建议，楚肆解散朝会，徐徐离开乾元殿。 　　薛海却突然跟了上来，踌躇再三，他开口说道：“……陛下，义军日渐壮大，终将难制。若是所托非人，或有太阿倒持之险。” 　　事实上，他很难理解，楚肆居然直接将那样一股力量贸贸然交到其他人手中，自己却只是遥遥指挥。当初在流民队伍之中的数日相处，还不足以让薛海对蔺无为放下心来。 　　如今义军势力渐大，他对蔺无为的警惕之心便越来越强。毕竟，无上权力实在很容易腐蚀人心！ 　　楚肆微笑着摇摇头：“不必担心，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第24章 窃国者诸侯9 　　大魏显德十九年,帝崩，谥号为哀。新帝即位，改元弘武。 　　弘武帝登基不久，便大刀阔斧改革刑律，严刑峻法,资阳城中每日都有官员被压至午门问斩，地面上甚至因此染上了擦不掉的血红。 　　同时一个让当世无数官吏闻风丧胆的特务部门缉查司也建立起来,缉查司统领徐雍被誉为弘武帝手下第一鹰犬爪牙,他将缉查司扩张到天下各郡,纠察不法,破家灭门无数。 　　就连民心所向的义军都不曾急于斗地主分土地，反倒是缉查司查出了累累罪证,便毫不留情地将无数土宗豪强连根拔起,碾成齑粉。 　　这其中有人企图献上金银美人，博取皇帝欢心,从而逃过一劫。结果反而引来皇帝的惦记,金银收下,美人送回,一堆罪状甩下去，家产抄没充公。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让剩余的官绅豪强目瞪口呆，人人自危。 　　大魏发展两百多年，那些官吏、士绅，甚至地方豪强,早就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根深叶茂的利益网，如今被皇帝如此粗暴地打破，反倒是激起了这张利益网的反弹。 　　一时间，关于皇帝的无数黑料在天下传播开来，其中有真有假，经由那些文人一番夸大渲染，倒也像模像样，甚至有许多无知百姓信以为真。弘武帝的名声迅速在民间败坏，渐渐有了暴君之名。 　　但皇帝非但没有妥协，行事反而越发激进，甚至有过一夜之间连抄十五家，处斩数百人的记录。 　　此外，他还优中选优，一手组建起十万北焰新军，从文武百官和地主豪绅身上刮下来的那些油水，全都变成了新军身上的铠甲和武器，皇帝本人则执掌大军，镇压一切不服。 　　所有人在明面之上不敢反抗，暗地里却开始搞起各种小动作。比如义军那边，就突然多出了许多暗中的拥护者，送粮送人送情报，甚至帮忙劝降官员，以至于义军所过之处，许多城池望风而降。 　　暗中放任这一切发生的楚肆，一边让蔺无为开开心心接受了这些人的“好意”，一边暗搓搓在小本本上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单。 　　……能够拿出那么多银两来支持义军，看来这些家伙比他想象的还要肥啊！ 　　围观着这一幕发生的直播间观众们也发出一连串弹幕。 　　〖嘿嘿嘿嘿，陛下真是太阴险（划掉）——太睿智了！这不就是左边口袋的钱装进右边口袋里吗？〗〖这一波真是太秀了，不知道把多少人给坑到了沟底！而且骗了天下上千年，直到现在我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估计那些官员还在暗中乐滋滋呢！不知道他们发现真相那天会不会疯？本以为自己在暗搓搓挖帝国墙角，没想到其实还是在为陛下添砖加瓦(*/ω＼*)。而且还是从不情不愿变成任劳任怨。〗〖官员们（激动握拳）：给义军送粮送人又送钱，誓要扳倒暴君抵抗暴政！ 　　陛下（开心收钱，记下小本本）：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肥，要不要搞他一波？［口水］〗〖噗哈哈哈哈笑die！〗无论暗地里是如何暗潮汹涌，多少人对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天下局势的变化始终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弘武元年七月，漠北边关北元频频骚扰，皇帝一意孤行，率领十万北焰军亲征，荡平边关一线，打得北元军北遁数百里，俘虏数以万计。 　　按照新修订的刑律，这数万俘虏分别被投放到北漠边关修葺城墙、淮河一带修建河堤、各处关口修补驿道，以及各种各样的矿山之中开矿采矿……不计死伤，劳作至死。俨然是将这些俘虏当作纯粹的消耗品来使用。 　　这残暴之举又成为了文人们口诛笔伐的目标，浑然忘记大魏百姓因此少了多少繁重的徭役。 　　但无论这些人如何嘴炮攻击，此役之后，皇帝的威望正在与日俱增，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原本暗中看皇帝笑话，甚至希望他死在漠北的无数有心人顿时慌了。他们仿佛能看见一柄无形的屠刀正在步步逼近，只要皇帝还活着一天，这柄屠刀迟早会架到他们脖子上来。 　　他们绝不愿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无数志同道合之人开始行动起来。 　　有人派出细作，暗中窥探皇帝的行踪，打听他的喜好和弱点；有人挥霍钱财，求购天下奇毒，广募刺客死士，企图行险一击……在皇帝率领大军回归资阳的路上，涌动的暗潮已然化作滔天巨浪向他扑击而去，欲要将之彻底淹没。 　　·九月末，秋风瑟瑟。 　　资阳城郊外一栋无名府邸中，灯火未明，整座府邸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蔺无为赴约而来，在下人的恭敬引领下踏入府中。穿过蜿蜒的漆黑长廊，他看见不远处隐隐泛光的内湖。 　　有人站在湖心亭中，四周帷幕重重将之笼罩，遮掩了对方的身形和面容。 　　一箱整整齐齐的金锭被人推出，摆放在蔺无为面前。 　　“一切便拜托先生了。”那人语气低沉，声音铿锵有力，“这只是定金，若能取暴君性命，鄙人不吝万金相赠。” 第25章 窃国者诸侯10 　　十月,北元军远遁漠北草原，皇帝携大胜班师而回，暂驻平阳关内，大宴全军。 　　宴饷毕，已至深夜。 　　少年君王身披月光回到中军大营。他脚步略微蹒跚,似乎带着微醺的醉意。嘟嚷着醉话拒绝了其他人的跟随，当先一步掀开营帐走进去。 　　唰——一阵寒风拂动，身后侍从手中灯火猝然熄灭。 　　眼前的视线顿时由明转暗,营帐之内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寒光一现！ 　　一枚匕首无声无息出现,如天外流星倏忽而至，凛冽寒光将大营的一角照亮。 　　皇帝似乎被吓得怔在当场，直愣愣撞上了那锋利无比的匕首。随即软软倒地。 　　“陛下？！” 　　侍从们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这才响起。 　　“来人啊，有刺客！” 　　…… 　　营帐中乱糟糟一团,被惊动的众多军官赶过来时，只看见一道如幽灵般扬长而去的背影。 　　而中军大营连同皇帝的尸体在内,早已沦陷在一片汹涌的火海之中。 　　…… 　　一刻钟后。 　　早已脱下了之前那身刺客装扮的蔺无为，高高坐在一间酒楼楼顶。目光看向远处驻军的方向。黑暗之中,那耀眼的火光已开始渐渐变淡。 　　“……成功刺杀暴君的第一刺客？” 　　想到自己将会以这样的名声流传于后世，蔺无为也不由摇摇头,对那位执意要亲身上阵,扮演了这一出戏剧里另一位主人公的少年君王,一阵头大。 　　这时,一阵平缓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蔺无为回过神来，就见刚刚还在心里琢磨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楚肆身上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布衣，脸上没有戴面具，他的视线顺着蔺无为向着那片耀眼火光看去，双目中大放异彩，唇角微翘，像是在欣赏着一出落幕的戏剧表演。 　　他甚至还像模像样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策划的这一出很是满意。 　　“唔……姜弘这个身份，诞生于薛家庄那场火海，如今也终于火海……这也算是另类的有始有终吧。” 　　至于薛海此前的担心如今也已经得到了验证。之前的楚肆为了演得逼真一点，可谓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蔺无为若是已生他意，完全可以假戏真做。 　　——当然，倘若他真的这样做了，自然也要迎接楚肆留下的后手。 　　蔺无为还不知道，无声无息间，他已经通过了一道最重要的考验。此时他只是颇觉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任性的少年君王，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整理完复杂的心情，一只手突然摊开伸在他面前，五指修长，根根如玉石雕琢，少年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蔺无为一脸茫然抬起头：“？？？” 　　“分成啊！刚才你应该已经去领过了吧。说好了诛杀暴君酬谢万金呢！”面前的少年理所当然说道，“我可是其中最重要的参与者，出了大力呢。见面分一半不为过吧？” 　　说话间，他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就是他口中那暴君的意识。 　　“对了，考虑到黄金不方便携带。给我银票就行了。” 　　蔺无为：“……” 　　〖哈哈哈哈哈神特么见面分一半我竟无法反驳！假死一场也很需要演技，不是谁都能演好的，我们陛下的确是出了大力呢！〗〖没错，我们陛下的演出费万金都不贵［滑稽］。假死一次，酬劳五五分成，哈哈哈哈！〗〖啊啊啊啊不行了，这样的人设太戳我心了！陛下皮起来不是一般的犯规！〗〖emmmm只有我一个人心疼蔺无为吗……〗伴随着直播间欢快的弹幕，蔺无为一脸复杂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钱袋。 　　·由于北焰军大营中那耀眼的火光实在过于刺目，消息封锁不住，皇帝遇刺身亡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大魏国都、漠北草原，乃自于整个天下，都因此沸沸扬扬。 　　曾经一度被皇帝打压得不敢冒头的官吏士绅、土宗豪强，立刻狂欢起来。 　　他们几乎是飞速为皇帝定下了“厉”这个谥号，连其尸骨都不曾迎回，便想要将一切迅速敲定。 　　为了抢夺魏厉宗死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资阳城中的文武百官丝毫不顾忌脸面，甚至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便敢冒充皇帝私生子，企图用这种方式操控皇位。还有人野心勃勃，想要染指北焰军的军权……资阳城这大魏皇朝的最高权力中枢，变得一片混乱。不久前还齐心协力对抗皇帝的百官，转眼就变成了仇敌。 　　然而这些人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缉查司统领“徐庸”突然露出獠牙，他所率领的缉查司，像是一柄失去了操控者的妖刀，一夜之间血洗了整个资阳城，但凡是皇帝死后跳得正欢的官员，都被他毫不留情屠杀干净。资阳城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一时万马齐喑。 　　资阳城，城东。一间低调的府邸内。 　　一个青年正坐在花园子边上的凉亭里，面前是一桌下到一半的棋盘。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飞快落子，似乎不用花费时间思考。 　　“许先生真是好生悠闲！”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冰冷的声线像是金属发出的碰撞。 　　许姓青年正要落子的手顿时顿住，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道人影缓缓进入他视线中。 　　一身缉查司统领的官服，冷峻到毫无表情的脸……薛海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他，其中似乎暗藏戏谑。 　　“怎么？还在等漠北的消息吗？那就不必了！”他吐出这样一句话，也不去看青年骤然变了脸色，“毕竟，那位北元右贤王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话音还未落，亭中青年已是霍然起身。手里的棋子咕噜噜滚落在桌面上，打乱了原本摆布得有条有理的棋盘。 　　但现在的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急切追问道：“……此言当真？” 　　“我有何必要虚言诈你？”薛海神情不动，“不过是已经注定的阶下囚而已。” 　　他冲着亭外挥了挥手。 　　青年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缉查司绣衣卫已经涌入了府中。得到薛海指示之后，这群人便如饿狼般扑出，很快便将整座府邸上下清理了一遍，府中人被他们用麻绳绑住双手，直接串成了一长串，统统带走。 　　这府邸的主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青年也不反抗，因为薛海的话而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之后，他从容整理衣冠，转过身去，任凭这些人为自己套上枷锁。毕竟成王败寇，他早已有所觉悟。 　　唯一让他心中不解的是，此前他虽奉右贤王之命潜伏大魏，暗中搅风搅雨，甚至利用了无数仇恨皇帝的大魏官绅，一手主导了刺杀事件……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些缉查司的人又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便开了口：“……未知徐统领可否告知在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的算计本没有错。”薛海摇摇头，“可惜早在一开始陛下就计划好了一切。你也不过是推动计划完成的棋子之一。” 　　现在尘埃落定，棋子自然也要被清理。 　　“……陛下？”青年脸色一变，连声音都因急切而失常，“弘武帝没有死？” 　　“若是陛下不死，那些跳梁小丑又怎么敢出来跳反？北元又怎么敢趁火打劫？不将所有魑魅魍魉尽数吸引出来——”薛海脸色不变，一连串反问出口。 　　“……陛下又该等到何时，才能将这些内忧外患一举扫除，彻底澄清宇内？” 　　·时间向前推移几天。 　　漠北，皇帝遇刺当晚，平阳关外。 　　黄昏时分，一支大军正在草原上急速行进，肃杀的气势惊动晚归的飞鸟纷纷远避，很快这支军队就在玉门关外不远处隐蔽下来。 　　看士兵们身上那明显带着草原部落风格的铠甲，这分明便是那支据说已经远遁数百里的北元大军。 　　夜色渐深，北方秋夜的寒风道道如刀，许多士兵肩头甚至已经结起一层薄霜。一道人影通过重重严密防卫的检验，终于来到了中军所在，见到了这支军队的主帅，北元右贤王屠奢。 　　“报！右贤王大人，平阳关内最新传来的情报。计划一切顺利，魏国皇帝已经遇刺身亡。” 　　来人声音压低，将细作传来的帛书递了上去。 　　坐在桌案后的右贤王屠奢一下子站起，急切地将之展开：“好，好，太好了！” 　　他身材高大魁梧，肤色呈现淡淡的古铜色，脸上像许多北元男子留着络腮胡，满头发丝扎成小辫，站起身来时，整天营帐里都充满了压迫至极的气势。 　　看着手中这份消息，屠奢心中激动万分，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而且这机会还是他自己千方百计创造的。 　　下首的几位心腹同样知道右贤王屠奢的计划，此时便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大赞右贤王英明。 　　屠奢当机立断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大军开拔，突袭平阳关！” 　　默默潜伏的北元军队如漆黑的潮水般涌动起来，屠奢望着远去的先锋军背影，幻想着踏破平阳、攻下大魏的美好未来，一时意气风发。 　　“这次我一定要证明给族中那些老家伙看看，哪怕身上有着一半魏人血统，我屠奢才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 　　…… 　　“陛下，您怎么确定这次来的一定会是北元右贤王屠奢？” 　　同一时间，平阳关内，蔺无为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 　　楚肆不答反问：“你对北元的情况了解多少？” 　　“这个我知道的不多。北元的前身是漠北异族，过去数百年，这些异族都是各自为战，听说经常互相抢夺牛羊和人口。直到二十年前，北元第一任大单于崛起，不但统一了漠北诸部，还仿照我们中原建国立制……” 　　说到这里，蔺无为也难免感叹起来。 　　“那位大单于倒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倘若不是他重病缠身，英年早逝，只怕如今的大魏早就不存在了。” 　　楚肆点点头说道：“不错。只可惜他的继位者，如今的匈奴单于，却没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 　　十年前北元南侵，大魏割地赔款和亲甚至送上太子作为人质，终于求得和解。 　　而狠狠在大魏身上宰了一刀的匈奴单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渐渐开始沉迷于来自南国的各种奢侈享受，时不时找魏国勒索一番，原本的雄心在十年如一日的安逸生活中消泯，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想要侵吞中原的壮志。 　　大批北元高层也同样开始贪于安逸。 　　但北元朝中终究还是有一批主战派一直在上下奔走，其首领便是右贤王屠奢。他身上的魏人血脉是他竞争王位最大的劣势，除非他能彻底证明自己——用无数魏人的鲜血和一桩举世震惊的功绩。 　　楚肆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北元内部的情况，甚至就连主战派和主和派那些官员私下里的一些勾当都一清二楚。 　　蔺无为听得专注，对楚肆这情报能力叹为观止，真不知道北元内部已经被他渗透了多少？ 　　“想想通源商会……”楚肆提醒道。 　　蔺无为瞬间恍然：“原来如此。” 　　所谓通源商会正是楚肆秘密建立的。之后义军一路崛起，所耗费的米粮银钱便是通源商会在暗中支持，因此，通源商会可以说是义军最重要的钱袋子。这也是楚肆不担心义军脱离掌控的原因之一。 　　此前蔺无为也听说过通源商会一直走上流路线，在两国权贵之间倾销各类奢侈珍宝，短短时间便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商会之一。只是没想到，楚肆还趁着做生意的机会悄悄将情报网渗透进了北元。 　　对楚肆的情报再无怀疑，蔺无为一脸跃跃欲试：“既然那位右贤王要来，那我们就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不急。现在还不是义军出场的时候。” 　　楚肆神态淡定，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那张没有面具遮挡的面容在月光映照之下，别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要等猎物彻底落入陷阱再收网。” 　　·当天夜里，就在整个平阳关都因为皇帝的驾崩陷入慌乱之际，北元大军在右贤王屠奢带领下悍然突袭。 　　早便得知楚肆另一重身份的平阳关守军大将，站出来稳定军心，指挥所有百姓及时撤离。 　　有着右贤王安插于平阳关中的细作里应外合，北元大军势如破竹，守关大将带领剩余的北焰军一路南撤——这一方面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北焰军中将士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平阳关守军大将的故意示弱。 　　总而言之，呈现在世人眼前的结果便是——皇帝遇刺身亡，大魏群龙无首，北元大军虎视眈眈，一夜之间平阳关告破，魏军仓皇南逃……整个魏国仿佛即将再次暴露于北元刀兵之下，重演十年前那场噩梦。 　　当年北元入侵，无数城池惨遭血洗，男女老少尽被掳掠的凄惨往事，但凡年纪稍大一些的百姓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难以遏制的恐慌自平阳关开始向南蔓延。于是，北元行进路线上，陆续有数座城池的城主携百姓南逃，只给北元留下一座又一座空城。 　　暗地里，原本一直活跃于魏国各地的一股股义军，开始向北方汇聚而去。极少在世人眼前露面的义军首领，第一次从幕后走上了台前。这位看上去未及弱冠的少年首领，率领着义军无声无息来到了抵抗北元的第一线。 　　经过几个月时间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经由民间整合而来的义军似乎战斗力还是比不上北元军，不得不步步后撤。 　　而已经被一路的胜利冲昏头脑的北元军，显然失去了原先的谨慎。 　　在又一次踏入一座人去城空的空城之时，他们不再像起初几次那么警惕，反而大声嘲笑着魏国人的胆小。结果便是一脚踏入死亡陷阱，被突然现身的义军伏击。最终右贤王率领中军不计代价冲出重围，其余大部分北元军则被围困在城中。 　　偏偏城内所有的仓库已经被事先搬空，这些人不得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做出抉择。最终，义军接收了近十万俘虏。 　　为了防止这些人暴动，义军首领按照魏厉宗对待蛮夷的方法，将他们打散分配到各地修河堤、建栈道、挖矿脉，成为了一批最廉价的劳动力。 　　一时间，原本就在民间广受爱戴的义军，声望空前高涨，在无数百姓期盼之中，名为薛久的少年首领响应民心，决意称王，并自号为齐王。 　　这位齐王收容了“溃散”后投奔而来的北焰军，又和原先的义军一起，整合为三十万齐军。一路追杀右贤王，深入草原。 　　·漠北草原，风霜凛冽。深冬的寒风如同刺骨钢刀，刮在人身上生疼生疼。溃逃的北元军顶着无边风雪前行，好不容易才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地方安营扎寨。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在中军大帐中响起，右贤王屠奢胸膛剧烈起伏，面色青白交错。 　　“……右贤王！” 　　身边的亲卫立刻忧心忡忡上前，就要开口去唤军中随行的萨满。却被屠奢摆手拒绝。 　　他拿起军中斥候刚刚传递来的书信，只看了一眼就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粮道遇袭，粮草被劫！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多少次了！” 　　这一路北逃，齐军仿佛总是对他们的路线了如指掌，还特意派了一支骑兵，随时随地偷袭粮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劫走北元军的粮草，让北元军队时不时挨冻受饿。 　　而那支骑兵的首领，居然就是在右贤王配合之下，成功刺杀魏厉宗的蔺无为。这让右贤王不得不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义军做了嫁衣。 　　要知道，上一次蔺无为能够成功进入魏厉宗的营帐，可是他牺牲了无数细作换来的成果。 　　——如果屠奢知道真相，不仅那些细作的牺牲毫无必要，就连他付出的悬赏金都被楚肆分去了一半，只怕才是真的会吐血。 　　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右贤王屠奢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不断碰撞。他很清楚，如今的情况必然是出现了奸细，若不能将之找出来，自己手下的军队迟早会被齐军不断割肉放血，活生生耗死。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将奸细找出来之时，来自北元王廷的信使冒着风雪匆匆而至，一见面就将大单于的谕旨甩了出来。 　　听着信使一字一句念出谕旨，屠奢呆立原地，几乎回不过神来。 　　这封谕旨言辞严厉几近刻薄，不但厉斥了他的种种罪行，还命令他即刻归都，不得延误。至于大军的指挥权，则交到其副将手中。这位副将正是主和派安插在军中，用以制衡他的棋子。 　　眼看右贤王屠奢迟迟不动，一身肥肉的信使搓了搓受冻的手指，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右贤王，还不接旨！” 　　他声音越发严厉：“莫非右贤王你想要违抗大单于的命令？那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怔然呆立半晌的右贤王屠奢只得无力垂下头。他接过谕旨，高大的身躯一瞬间佝偻下去，脸色终于变得灰败一片。 　　·“将军！” 　　平阳关内，城主府中。随着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枚棋子落下，整盘棋局终于结束。 　　“再来一盘吗？”楚肆语气百无聊赖，显然对虐菜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薛海苦笑着摆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血洗资阳后，他便直接北上，来到了这里。蔺无为在天寒地冻中四处伏击北元军的时候，薛海和楚肆两人却是待在暖烘烘的城主府中，美滋滋下着棋。 　　——不过，或许让蔺无为这个好战分子自己选择，他也更喜欢现在的安排。 　　“报！” 　　一道声音响起。 　　楚肆收起棋局，目光看向匆匆走进来的人，从对方手中接过密封的竹筒。 　　“唔……北元信使终于到了？”他若有所思，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看来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楚肆手上吃过一次亏之后，如今的屠奢实在警惕万分，哪怕粮道源源不断遭到袭扰，也不轻率出击。显然是想要凭借草原上的地利优势继续周旋，并寻找反攻时机。 　　尽管就这样对峙下去，楚肆也有信心获得胜利，但深冬草原行军对于士兵们也是非常严重的考验，若是因此伤亡过多，绝非他所愿。倒不如另想他法。 　　于是通源商会在北元的人迅速行动起来。只不过是多传了一些右贤王屠奢企图把持军权的流言，又重金收买了求和派的重臣和北元单于的亲信，之后的一切便轻而易举。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薛海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楚肆曾说过的这句话，心中不由产生几许讥讽。 　　不出所料，很快右贤王屠奢被召回王廷，新上任的统帅同坚定主战的屠奢截然不同，非但战意不坚，本身战略水平也远不如右贤王屠奢，很快就因为受不住蔺无为三番两次的挑衅而轻率出击，落入了楚肆的陷阱。 　　这一战中，北元大军或是被杀或是被俘，国中青壮人口数量锐减，十年之内再也无力组织大规模军队，漠北异族对中原的威胁暂时解除。 　　齐王班师而回，沿途无数百姓夹道欢迎。尤其是曾经的魏国都城，那些在薛海的屠刀之下侥幸活下来的官员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如今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得分明。齐王身负海内名望，又手掌三十万大军，迟早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尊位。他们何不主动搭上这条船，博一个从龙之功？ 　　况且，以齐王在民间爱民如子的名声，这位想必与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截然不同，应当会是一位仁慈宽厚之主。 　　这样想着，这些彩虹屁技能max的官员立刻联手起草了一份请愿书，请求“仁慈宽厚又爱民如子的”齐王尽快登基为帝，以安定天下民心。 　　次年三月，齐王终于盛情难却，率军驾临资阳，准备举行祭天大典。 　　一众前朝官员天不亮就起身，出城十里恭迎。 　　当齐王的车队缓缓驶来，他们立刻美滋滋迎上前去，而一位身着王服的少年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凛然气势让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众官员身体下意识发颤：……好眼熟的亚子，莫名有点腿软的感觉Orz。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 第26章 窃国者诸侯11 　　心中莫名有了不好预感的众多前朝大臣,强行压抑住这种古怪的心情,依旧恭恭敬敬上前迎接王驾。 　　端坐于车架之上的少年微微颌首：“诸位卿家……倒真是有心了。” 　　他含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语气意味深长。 　　众大臣下意识思索起来：……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的亚子？ 　　一道噩梦般的身影,立刻在他们脑海中浮现而出，让他们忍不住整个人都是一激灵,之前准备好的彩虹屁都卡在了喉咙里。 　　车架上的少年依旧含笑凝望着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失态，目光里反倒带着某种古怪的期待。 　　众大臣：……emmmm越看越像的亚子。身形、气质,甚至是微笑的弧度、戏谑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们忍不住脖子一凉,心尖发颤。 　　犹不死心的众臣下意识在心里勾勒出一块面具罩在对方脸上…… 　　下一刻,简直像是被惊雷劈中,这些前朝大臣惊得连退好几步,几乎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看他们这一脸懵逼怀疑人生的表情笑死我了！〗〖23333心疼这些官员，以为辛辛苦苦除掉了暴君，没想到陛下披上马甲又回来了吧？〗〖本来我已经爬墙粉上了厉宗，万万没想到厉宗和昭元帝都是陛下的马甲Orz。不就是膝盖吗？给你给你！〗〖我粉的男神和对家合二为一了！哎嘿嘿嘿。一但接受这个设定真是好带感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倍快乐吗？〗〖emmmm之前猜出真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但现在看到这些大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莫名酸爽！〗〖……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陛下那暗戳戳准备看好戏的小眼神了吗？〗…… 　　几经动乱的资阳城已经变得焕然一新,齐王的军队在万众瞩目之中徐徐进入城中,沿途百姓几乎是夹道欢呼。 　　此前魏厉宗在位之时,整座资阳城仿佛一直笼罩在血色当中。尽管皇帝从来没有真正对无辜平民下手,但他那冷酷狠辣的手腕，和百官故意宣扬的暴虐名声，还是狠狠震慑住了这些底层百姓，让他们时时刻刻担忧悬心。 　　魏厉宗死去之后，又出现了百官勾心斗角、北元趁火打劫的事迹，百姓们急切盼望着有人站出来，平息动乱，彻底安定天下。 　　而崛起于流民之中，据传爱民如子的齐王，正是不二人选。 　　楚肆脸上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在一众欢呼声中前行。他身姿挺拔，俊美的轮廓氤氲在暖融融的阳光中，乌黑的眸子里似蕴藏着点点星光，越发显出超拔于世的气度。 　　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不得不提一件事。一直以来，在义军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楚肆不曾忘记吩咐义军众人，每到一个地区便注意搜寻和培养人才。 　　但这些来自民间的人才，智慧才能虽是足够，许多实际经验终究还是缺乏。尤其是即将准备的皇帝登基仪式，其中各项典制章程，对从未接触过相关内容的他们而言，倒还颇有难度。 　　幸而有一群前朝大臣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他们几乎是抢着帮忙完成了这些工作，终于让登基大典得以顺利进行。 　　四月初，齐王登基称帝。立国号为齐，改元为昭元。 　　一身帝王冕服的少年君王沐浴在无数目光之中，沿着天坛的长长阶梯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一字一句祭告天地，神情冰冷而威严。 　　·乾元殿。 　　再次回到熟悉的皇宫，坐回熟悉的御案之后，楚肆环顾整个乾元殿，眼神中满是新奇。 　　唔……能够以亡国之君和开国之主的身份两次来到这里，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相当新奇的体验呢！ 　　阶下文武百官按照各自品级排成两列，大部分都是出身义军，跟随楚肆四处征战的心腹班底。这些人年龄普遍都没有超过四十岁，一个个神采奕奕，身上带着大干一场的冲劲。这让混杂在其中的一小撮前朝旧臣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谁让他们不仅一个个头发花白，还蔫头耷脑，没精打采，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败犬气息呢？ 　　朝会结束之后，楚肆特意将这一小撮前朝旧臣留了下来。 　　他饶有兴致打量着下方的群臣，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双目无神，神情恍惚，似乎还久久沉浸在那个噩梦般的发现里回不过神来，脸上写满怀疑人生的表情。 　　楚肆当先问道：“……诸位卿家似乎有什么异议，不妨说来听听。” 　　他神情和语气中都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期待和跃跃欲试，目光在众人身上直打转。那姿态就差没有把“快问啊快问啊～”这行字印在脑门上了。 　　“陛下圣明无断，臣等绝无异议。” 　　群臣却是齐刷刷摇头闭嘴，甚至伏在地上三呼万岁。一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的佛系表情。求生欲可以说是极强。 　　……末代皇帝和开国之君居然是同一个人？久经宦海沉浮的诸多大臣眉头一皱，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光是这匪夷所思的真相，就足以让他们脑补出一连串惊天阴谋了。 　　而今这个重大的秘密居然被他们发现，皇帝的惊天阴谋被自己揭开了一角……想到曾经被暴君支配的恐惧，这些人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脑海里已经脑补出无数种被皇帝炮制掉的方法，越想越是惴惴不安。 　　群臣：……抱住自己怂成一团．jpg楚肆看着这些被自我脑补唬得不轻的家伙，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届大臣胆量不行啊！ 　　这样想着的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那些真正胆子够大跳得够欢的家伙，早就被他几次三番清洗掉了。现在这些人能够好端端站在这里，完全是依仗着一个“苟”字。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敢直愣愣地冲上前揭穿真相。 　　原本还想要原地表演一出“死而复生、大变活人”戏码，没想到其他的演员却如此不配合，楚肆表示很不开心。 　　看这些大臣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多半又以为楚肆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了，本不打算拿他们如何的楚肆，决定好心满足他们的愿望。 　　他轻轻低笑出声：“看来……有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啊……” 　　说这话时，他又一次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每一个人身上掠过，唇边勾勒的弧度都带着满满的危险意味。 　　被皇帝隐秘恐吓了一番的诸位大臣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场就汗出如浆，手脚发软。战战兢兢回到家里，脆弱的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此时这些人懊悔万分。 　　——好好活着不好吗？要什么从龙之功啊！ 　　如果给他们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定收拾包袱，躲得离资阳城远远的。 　　楚肆吓唬了一番群臣，心情立刻又变得轻松愉快起来，高效地投入了新朝的运作之中。 　　但被他唬得不轻的一众朝臣，却是每天都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担心着哪天就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灭口。 　　其中一个胆子最小的江姓侍郎，甚至因为天天担惊受怕，很快病重而死。大夫诊断的结果是郁结于心。 　　得知这个诊断结果的楚肆都惊呆了。 　　而直播间里已经再一次刷屏。 　　〖23333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己吓自己吗？这些人还真是脑补帝！〗〖《齐史》上记载，昭元帝性情宽和，登基之后还不计前嫌任用了许多前朝老臣。但这些人似乎都有被迫害妄想症，特别害怕昭元帝，好像昭元帝迟早会对他们下手一样。有人甚至早早写好了遗书以备不测——嗯，这个史料后来还被人改头换面，拼接到了关于魏厉宗的野史之中。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这个姓江的侍郎，据说他就是这样活生生把自己吓死的。《齐史》上记载的是“忧惧而死”。 　　这些臣子因此被后来的文人黑了好多年，所有人都觉得昭元帝这样的千古明君怎么可能心胸如此狭隘地针对他们？一定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还自己把自己吓死了，简直是文人的耻辱！〗〖emmmm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得知真相的我莫名心疼这些已经被盖戳了上千年的“小心眼胆小鬼”……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昭元帝，居然还玩恶作剧吓人这一套！嘿嘿，真皮～〗〖只能说陛下的威慑力太强了吧，他还什么都没做，那些人就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住了……〗这一回，剩下的那些大臣真是被吓得不轻，已经被无数阴谋诡计洗脑的他们，绝不相信江侍郎真的是简简单单的忧惧而死。 　　……一定是暗中不知酝酿了什么阴谋的皇帝，正在悄无声息杀人灭口，要灭掉所有知道他秘密的知情者！ 　　楚·酝酿阴谋中·肆：……无辜脸．jpg他看着情报网传递上来的那些大臣对自己暗搓搓的怀疑，险些气笑了。 　　于是，等到那些人为了保命一个个递上辞表的时候，就看到皇帝一脸冷冰冰看着他们，眼神里似乎还蕴含杀气……他们对自己的脑补更加确信无疑了。 　　楚肆当初之所以会接纳这些人，本来就只是想利用他们作为过渡，一旦那些年轻朝臣熟悉了各个部门，就将之踢出去，因此自然毫不犹豫接下了辞表，将这群脑补帝扫出朝堂。 　　一切顺理成章。整个朝堂阴差阳错间顺利完成了一波新旧势力的洗牌，中间没有任何矛盾摩擦，双方都很满意。 　　更加年轻，也更加具有进取心的年轻朝臣，彻底取代了那些前朝旧臣，朝堂上下焕然一新，风貌大为不同。 　　前朝所遗留的腐朽风气也被驱散一空。新的时代从此降临。 　　大魏皇朝留下的烂摊子，方方面面都需要新朝来摆平。 　　幸而楚肆已经化身暴君将那些旧时代的豪强势力一举扫进了垃圾堆，将这栋摇摇欲坠的危房直接推平，新朝面对的阻力几乎不存在，只需要在废墟之上重新建房，如同白纸上作画一般简单。 　　…… 　　“陛下，如今各地俘虏暴动反抗之事屡见不鲜，虽多次被军队镇压下去，但臣以为这并非长久之道……” 　　乾元殿中，一位官员手持象笏上前一步，忧心忡忡说道。 　　如今新朝初立，一切法制依旧沿袭前朝传统，包括刑律，沿用的便是魏厉宗所修订的那一部。 　　楚肆便若有所思点点头：“魏法确实过于不近人情，其中还有许多可斟酌之处，可将之稍作修订，更贴近我大齐国策。” 　　说这话时他俨然忘记了那所谓不近人情的刑律就是他自己修订的，当初他便故意留下了重新修订的余地。 　　说着，楚肆便直接以这位朝臣说的北元俘虏为例，提出了一条新的律令。 　　这条律令在历史上被称为「归义令」。 　　其中规定了俘虏的若干权利和义务，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原本被当作消耗品消耗，只能一直劳作到死的俘虏，多出了一条晋升的渠道，并且将俘虏从低到高划分了等级。 　　监工在空闲之余将会传授俘虏们中原文字，只要表现优秀学会中原文字，又在劳动改造中积极完成任务指标，主动学习中原文化……就有可能提升奴隶等级，自身待遇也会随之提高。而最高一等便能获得朝廷颁布的归义户籍，成为大齐皇朝的良民，重获自由。 　　这条政令可谓相当阴险，仁爱宽厚的表面之下，是另一种软刀子割肉的残忍。一方面能将夷狄之中的优秀人才筛选出来，化胡归齐，一方面又给了这些俘虏希望，让他们劳动改造时更加主动积极。 　　归义令一出，原本经常发生暴动反抗的北元俘虏渐渐都安分下来。甚至于因为有魏厉宗的残暴在前作为对比，许多人都对仁爱宽厚的昭元帝感恩戴德。就连一些不明白其中根底的文人也大唱颂歌。一时间，昭元帝在整个天下的名声都白得要发光。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颂词，楚肆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果然，优秀全靠同行衬托啊！” 　　……只不过他是自己衬托自己。嗯，没毛病。 　　“要是没有用魏厉宗这个马甲到处搞事，现在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刷出这么多名望来？” 　　楚肆在追求精彩刺激和乐趣的同时，可没忘记系统666曾经说过要收集能量的话。如今昭元帝这个马甲不就收获了大量信仰之力和功德气运吗？ 　　只不过，就在他顺风顺水颁下各项政令重定天下秩序之际，一份特殊的奏折出现在了楚肆的桌案上。 　　“……选秀？” 　　“不错，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却后宫空虚，理应遴选良家淑女，为皇家开枝散叶……” 　　一名朝臣突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百官顿时纷纷响应。 　　楚肆：“……唔？” 　　将所有的奏折都打发了回去，在群臣不赞同的目光之中，他托腮长长沉吟了一声。随即说道：“选秀之事不必再言。至于继承人……很快就会有的。” 　　〖啊啊啊啊，景仁帝的生母究竟是谁……这个被史学家争论多年的千古谜题终于要破解了吗？〗〖我柠檬了，我恰了好大一颗柠檬！QAQ想到我男神昭元帝居然被其他女人玷污了清白，哪怕生下的是小小男神，也完全不能忍啊！唯粉的心痛！〗〖正史上昭元帝一生无后无妃，景仁帝的生母是谁也没有任何记载。但是野史上有许多杜撰，很多人都倾向于昭元帝有一个还没来得及入宫就早逝的真爱。前段时间热播的那部剧中，女主角不就是借助时空穿梭仪回到过去，顶替了那个真爱的位置，最后母仪天下吗？〗〖那部剧我也看过了，男主的颜值和我男神根本就没法比，更别说还有那种模仿不了的气场！而且剧情胡编乱造，把我男神演的活生生像个恋爱脑，气的我直接打了一星！〗〖唉，突然不想继续看直播了，就让那个千古谜题一直保持下去吧……知道真相我怕是会疯！〗乱糟糟的直播间像是炸了锅，一群观众相当真情实感地爆炸了。 　　楚肆却是在半个月之后果真带了一个小孩回宫，当场将之封为太子。 　　“pia叽——”系统空间中，一直沉浸于捕捉直播间时空坐标，好不容易抽空睡了一觉（补充能量）的系统666，刚刚醒过来，就听见了自家宿主封太子的圣旨，吓得整个小光球从半空摔了下去。 　　【难道已经过去很久了吗？究竟发生了什么？】系统666惊呆，【怎么我一觉醒来，宿主连孩子都生了？？？】 　　“你说他啊？”楚肆伸出一只手戳了戳抓着他衣角不放的小豆丁，“当然是路上顺手捡的啊。” 　　系统666：【……路上顺手捡的？】 　　“没错。”楚肆理所当然点头，“倒也还算聪明，当太子绰绰有余了。” 　　系统666：……总感觉宿主对太子甚至是皇帝这职业有什么误解的样子(:3_ヽ)_旁边的小豆丁虽然听不见楚肆与系统666的对话，但感受着那只在自己脸上戳戳戳却怎么都躲不开的手指头，还是不由得气呼呼鼓起了脸。 　　楚肆完全没有一点欺负小孩子的负疚感，反而笑眯眯从旁边拿起一本书，塞到了小豆丁手中，原本还在生气的小豆丁立刻双眼一亮，拿起书哒哒哒跑到了一边。 　　楚肆继续说道：“嗯，严格意义上说也不算是捡的，而是被我用一藏书阁的书拐回来的。” 　　〖哇，小时候的景仁帝真可爱，难以想象他长大之后怎么会变成历史上那个严肃的冰山面瘫脸？〗直播间的氛围已经轻松下来，再也没有了前段时间要爆炸的感觉。 　　〖盲猜一个。肯定是小时侯天天被陛下戳脸，所以才会变成那样吧(*)〗〖哈哈哈哈感觉真相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陛下真是魔鬼啊！〗这些人态度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愉快，还在于他们全程见证了楚肆用一藏书阁的书诱拐小豆丁的经过。 　　〖只有我觉得陛下有点口是心非的小傲娇吗？明明是看到小家伙哪怕是在书肆做杂役都不忘记想方设法学习知识，这才好心把小家伙带回来的……〗一不小心抬头瞥见这条弹幕的楚肆暗自摇头。他可不是纯粹的发善心。 　　这个被楚肆取名为薛永年的小鬼，本身也不是普通人。楚肆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小孩子记忆力相当惊人，智商远超平常人，而之后他又将其身世背景彻彻底底筛查过一遍。 　　——出身不错，曾经启蒙识字，但家人已经在显德末年北元南侵围困资阳城时死绝。小小年纪便独自谋生，最重要的是一直在努力提升，从不放弃自己。 　　……嗯，这种又聪明又肯努力的继承人，教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楚肆当即将之拐了回来。 　　果然有了太子之后，百官都不再理会皇帝的后宫问题了。毕竟楚肆是以开国之君的身份登基，手握三十万大军，这些跟随他一路走来的朝臣可不敢对皇帝指手画脚。 　　楚肆对薛·挡箭牌·永年更加满意了。 　　解决了继承人的问题，楚肆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大齐皇朝的建设中去。 　　昭元二年，近百家书院在天下各地建成，但凡适龄儿童都能免费在其中入读学完启蒙课程。之后若是想要深入学习，便要通过考核继续。 　　皇帝更是广纳百家之学，允许百家传人在书院中授学，甚至定期互相辩论。 　　同时朝廷招揽百工，对各类民用器械和军用器械进行改良，不乏有工匠因为做出绝大贡献而受赏千金，得封虚爵。 　　——尽管以楚肆曾经的科研水平，完全可以根据这个世界的情况直接甩出一堆科研成果，但这又对其他人有何帮助？不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琢磨出成果，留下属于自己的心得体会，反而直接扔出成品，便如空中楼阁，只会导致这个世界的科技体系地基不牢。 　　科技的爆发导致了各个行业的革新，朝廷适时调整了各项税赋，大力扶持商贸发展，整个大齐越发欣欣向荣。 　　与此同时，楚肆还没忘记一直虎视眈眈的北元。 　　他在边关配备了一支军队，仗着兵强马壮和装备优势，每年都会到草原上去打一打秋风，一旦北元有一点恢复的征兆就立刻上去削掉它一块肉。 　　再加上细作一直在暗中挑拨，如此数年过去，北元渐渐四分五裂，出现了五位单于。这些人彼此征伐不休，大齐则扮演军火贩子的角色，不断将淘汰下来的军备贩卖给其中弱势的一方。 　　照此趋势下去，北元迟早被大齐吞并。 　　而楚肆的目光开始转向更遥远的天下。 　　·昭元十年。 　　清晨，南海沿岸一个繁荣无比的港口处，一艘恢弘巍峨的巨大楼船分水破浪，自朦胧的晨雾中驶来，仿佛海市蜃楼降临人间。 　　楼船之上还刻印着大齐的标志随着楼船渐渐靠岸，甲板上的众人渐渐欢呼起来，领头的男子冷峻的面容上也不禁浮起笑意。正是薛海。 　　自从楚肆开辟新朝，薛海便离开资阳四处遨游，继续自己年幼之时仗剑天下的梦想。而三年前远探海外诸国，也是他主动请缨。 　　“数年未归，不知道如今的资阳城该是何等景象？” 　　他目光向着港口内望去，仿佛穿透眼前重重人海，看到了远方那座熟悉的城池，以及坐镇于城池之中的那位天下之主。 　　“……想必定然是万国来朝，四海宾服吧。” 第27章 窃国者诸侯［番外］ 　　话题：818那个让全网修改历史教科书的男人——欺骗整个世界上千年,双重马甲稳稳不掉,盛世华章由他缔造，暴君明君都是他！ 　　楼主：看到这个标题大家应该也知道楼主要讨论的人究竟是谁了,不知道的同学可以去看历史直播间第4期录制版，补习一下功课。 　　1楼：我我我！前排按个爪。一路追着直播间看下来的我要给男神疯狂打电话！啊啊啊啊陛下！ 　　楼主：最开始听说这一期直播研究的是魏厉宗,楼主当时就兴奋地点了进去。别误会,楼主并不喜欢魏厉宗，相反还是他的黑粉,就是想去挖出他身上更多的黑点！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的太简单了(:3_ヽ)_楼主：一开始就是一个惊天爆料,魏厉宗居然和魏国皇室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相反还有血海深仇。那么他“弑父杀兄血洗宗室”的黑点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啊啊啊！这种为报血海深仇李代桃僵默默隐忍但有一息尚存也要灭敌满门血洗乾坤的狗血套路简直不要太带感！最最最重要的是,陛下的颜直接煞到我了！历史真是太不靠谱,说好的奇丑无比呢？我还能安心黑下去吗？美强惨简直不要太赞！ 　　当然事实证明依旧是我想多了(:3_ヽ)_4楼：没错,楼主你真是想太多了。面对陛下只要躺平高喊666就好了！我们陛下跟美强惨根本不搭边,完全是自带主角光环的大佬好吗？会占星、会易容、能轻轻松松制造出远超当时的军备，还擅长谋算人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技能简直不要太多！直到现在我还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一个山村娃居然这么6,难不成那个薛家庄真的像很多人猜的那样不简单,有绝世高人隐居？ 　　楼主：有没有绝世高人隐居我不知道，但薛家庄现在已经因为陛下而出名了∑(O_O；),有人猜测历史上陛下失踪之后就是去了那里隐居,说不定陵寝就在那里,现在已经有一大批史学家赶过去了。啧,以陛下表现出来的智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如愿。 　　回归正题。想必全程一起追下来的小伙伴们应该已经领略了陛下的种种骚操作，但最秀的还是他的双重马甲。就像标题说的那样，所有人都被他骗了整整上千年，要不是直播间的原因，估计还能一直骗下去！楼主就是被骗得最惨的那一个，以前还坚持不懈黑了陛下那么多年，想到这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6楼：摸摸楼主狗头。你想想看现在史学界的那群历史学家，所有史料都被推翻重新考证，学了这么多年又要回炉重造了……他们估计才是最头秃的。 　　还有不断修改历史教材的教育总局，他们修改更新的速度估计还比不上陛下骚操作层出不穷的速度，这才多久教材都改了多少次了？噗哈哈哈——想到当年背诵历史课本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现在的我就忍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7楼：哈哈哈哈幸灾乐祸　1。 　　8楼：嘿嘿嘿，之前我也跟楼主一样被骗了，不过跟着直播间看了一段就隐隐猜出了真相。 　　楼主你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应该是当年那些大魏旧臣，作为极少数知道陛下双重马甲的一小撮人，估计他们担心受怕了一辈子，随时随地都在担心被杀人灭口［滑稽］。 　　不过这群家伙还真是胆小鬼哦，但凡他们留下只言片语，或者随便写点什么藏起来，后世的人至于被骗了上千年吗？ 　　…… 　　楼主：说真的，楼主一直是我男神昭元帝的铁杆粉丝，有多喜欢我男神就有多讨厌魏厉宗！因为那些史学家总是说什么要是没有魏厉宗将旧有势力一股砍倒，为后来者去除了绝大阻碍，我男神昭元帝夺取江山的过程却不可能那样轻松顺利……以前每次见到这种言论楼主简直要气得原地爆炸！ 　　这些史学家懂什么？看看我男神开创的昭元盛世，文治武功当属第一，商贸科技领衔于世，万国来朝，四海宾服……以我男神的能力，就算没有魏厉宗自己作死，就算魏厉宗活得好好的，也照样轻松锤爆他狗头好吗！ 　　167楼：咳咳咳！楼主，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你口中的魏厉宗可也是我们陛下的马甲，曾经是厉宗黑现在已经黑转粉的我，忍不住举起了我的40米长刀［doge］。 　　楼主：楼主太激动口不择言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发现魏厉宗和昭元帝居然是一个人，都是我男神的马甲，楼主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当场自闭！之后楼主第一时间把以前黑魏厉宗的那些黑历史全都删掉了！ 　　而且现在再看那些史学家的说法楼主才恍恍惚惚明白了什么……一边当暴君各种搞事，时间一到就假死脱身，换个马甲接收自己的胜利成果，踩在自己身上上位，陛下这一套操作简直不要太熟练！看得我目瞪狗呆，只想给大佬献上膝盖Orz…… 　　楼主：话说大家都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吗？怎么感觉今天小伙伴们一点也不活跃的亚子，高楼似乎盖不起来了。 　　168楼：楼主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按照两边的时间流速，现在直播间那边又是一个白天了吧？而且史书上记载没错的话，昭元十三年，太子及冠，昭元帝主动退位，之后就神秘消失了。就是这段时间！ 　　《齐史》上记载，陛下是在祭天大典之上功德圆满，当场飞升了！emmmm一部正史居然这么扯，莫非就是为了忽悠后面的皇帝一心勤政爱民、早日功德圆满飞升成仙［doge］？不得不说这个策略还是蛮有用的，至少齐朝历史上出现明君的次数比其他朝代多太多了［滑稽］。 　　不过不管齐史上说的是真是假……这段时间估计是最后见到陛下的机会了，大家恐怕都挺好奇陛下究竟去了哪里［百爪挠心］，不说了我溜了！ 　　楼主：！！！等等我！！！ 　　楼主：——楼主已跑路，暂时封楼——…… 　　半小时过去…… 　　171楼：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陛下居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整个消失了？这是什么最新的大变活人把戏吗？ 　　172楼：刚才陛下绝对是向直播间这边看过来了吧？他绝对说了这句话吧：“我来了。”没错，确认过口型，绝对是的！啊啊啊啊我瞎了！历史探秘秒变玄幻惊悚，震撼我妈！难道陛下一直都能看到直播间？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楼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突然有种次元壁被打破的感觉…… 　　这时，整个虚拟网络突然一阵变动，扭曲的数据流刷屏而过，如同一道道雷电在虚拟网络世界中狂舞。 　　楼主：等等，居然是真的陛下——…… 　　楼主：初次见面，大家好。 第28章 据说吃货能拯救世界┃全民进化史01 　　“越哥，越哥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你们几个，赶紧给我让开！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耳边传来几声乍乍呼呼的叫声，楚肆脑袋里嗡嗡作响，脑门上一阵剧痛。 　　他勉强睁开眼睛，取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一眼便看见几个被染成五颜六色的脑袋正凑到自己面前，神情焦急，几乎可以组成一组彩虹色号。 　　摸了摸脑门上满手的鲜血，楚肆表情还有点懵——这如此相似的开局，难道自己每次进入这类世界都要开瓢不成？ 　　他还在思索中，就见那几颗五颜六色脑袋的主人已经迅速转过身挡在了自己面前：“方天鸿你可真够能的！带着这么多人把我们老大堵在这里，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我呸，老子就是以多欺少怎么了？” 　　站在对面的一群少年同样是一副不良打扮，领头的男生看上去又高又壮。此时他伸手对着挡在前面的彩虹色号就是用力一拨：“给我滚一边去！” 　　于是还捂着脑门一脸懵的楚肆就暴露在他们面前。 　　方天鸿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样？司越，只要你现在认输服软——” 　　“好吵。”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和嗡嗡的耳鸣声混杂在一起，楚肆不悦皱眉，轻轻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方天鸿有些没听清。 　　“我说，你们太吵了。” 　　口齿清晰地吐出这句话，楚肆已经出了手。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抡在了对方脸上，砸得方天鸿一脸懵逼。紧跟着他又是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对方腹部。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这一脚势大力沉，方天鸿整个人几乎弯成一只虾米，在惨叫之中直接被踹了出去，砸到了巷子对面的墙上。 　　“砰！” 　　他重重落在地上，砸起一地浮尘。 　　“咕咚”，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还围在楚肆身边的十多个少年都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包括疑似原身小弟的那一组彩虹色号。 　　楚肆也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而是赶紧捂着自己受伤的脑门，向着原身记忆中的家走去。 　　这片地区是t城的老城区，许多房子老早就该重建了，巷子里的路灯也因为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路边偶尔飘出一股子破旧的霉味，原身司越的家就在这条巷子尽头。 　　尽管还是中午，四周环境却很是昏暗，天空之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雾，将太阳的形状遮蔽，只剩一个淡淡轮廓。 　　——这样的灰雾笼罩已经持续了近百年，久到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雾蒙蒙的天气，将之视为平常。 　　除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楚肆。 　　对于这终年不散的灰雾，第一次遇到的他还颇感新奇。在原身记忆里翻找答案，他很快发现了线索。 　　百年之前，整个世界的格局还不像现在这样——全球共划分为十二区域自治，明面上遵从联邦政府为统一政府。那时全球存在着近百个大大小小不同的国家，国家之间互相竞争，科技发展的水平也和楚肆所去过的第一个世界近似。 　　直到百年前，一场大战突然间席卷了整个世界所有国家，各国毫不顾惜投入了大量可怕的尖端武器，最终甚至直接轰沉了一片大陆，让原本有五片大陆存在的世界只剩下四片。 　　也不知是不是投入特殊武器对世界环境造成巨大破坏的原因，从那以后，这颗美丽的星球表面就始终被一层灰雾笼罩，每天只有正中午的时候太阳才会彻底从灰雾中现身，尽情倾洒阳光。 　　战争留下的阴霾远远未曾消失，这百年来许多科技甚至不进反退。 　　战后，各国政府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解体，重新组合为联邦，并将整个世界划分为十二个区域。 　　如今楚肆所在的t城就直属于第二域。 　　整理着脑海中这些基本资料，楚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巷子的深处，一间略显破旧的平房前。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陈旧的桌椅，表面的红漆有些脱落。空荡荡的房子装饰不多，但意外干净。最显眼的就是一边墙面上挂的各种仿真刀剑，漆黑的表面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明光。看得出来主人对它们很是爱惜。 　　原身是个孤儿，几年前父母已经因为意外去世，只留下这一间老房子。其他亲戚不愿意收养，于是他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当年战争留下的阴霾百年之后还远远未曾平复，社会风气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架斗殴完全是家常便饭。为了保护自己，小小年纪的原身很快学会和附近一片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打架，甚至渐渐混成了这片街区的一霸，无人敢惹。 　　“emmmm……” 　　老旧的卫生间里，终于有机会看清楚这具身体相貌的楚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个留着一头嚣张红毛却毫无违和感，反而像是从二次元中走出来的精致少年，久久无语。 　　此刻他已经用能量稍稍治愈了这副身体，脑袋上象征性捆了一圈纱布，纱布之下几缕不安分的红发微微翘起，漆黑的眼窝处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要不是这具身体本身颜值能打，绝对撑不起这种造型。 　　“……所以这一次的人设居然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不良少年吗？” 　　镜子里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唇角弯弯笑起来，右侧脸颊上露出一枚小小的酒窝。 　　· 　　就在楚肆之前打过架的那条小巷附近，一道人影慢慢走了过去。 　　一身雪纺连衣裙沿着完美的身线优雅垂落，露出背后欲飞的蝴蝶骨，又黑又顺的黑长直披在身后，柔顺的发丝下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肤色白皙，秀美动人，带出一股校园初恋的味道。 　　这个外表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此时刚刚走到巷子边上，看见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脚步就是一顿。 　　「系统，你没搞错吧？这里刚才真的出现了可攻略目标？」 　　苏梦莹目光有些嫌弃地在血迹和青苔混杂的地面上瞥了一眼，心中发问。 　　「请相信系统的判断。」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现在怎么办？人都已经走了，大海捞针的，要我去哪里找？」 　　苏梦莹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她觉得系统一定是出现了故障，能在这片区域附近出没的人，会有什么攻略价值？ 　　「如果宿主刚才没有耽误时间浪费在一群没有任何价值的普通人身上，而是立刻动身过来的话，绝对不会面临现在的情况。」 　　苏梦莹撇撇嘴。 　　「系统你懂什么？如果不经常和你说的那些普通人交流，多刷一些好感，我现在温柔大方的人设不就崩了吗？那样更加不便于攻略。论起对人类的了解，你可比我差远了！」 　　她随口说着，一抹不屑一闪而过。 　　之前自己好端端在高档餐厅里和一群同学聚餐，系统却说感应到了这边的可攻略目标，非要她立刻赶来。这种破落户集中的地方能够有什么重要的角色？估计也就和之前碰到过的差不多。 　　因此她行动的时候难免就拖拉了一些。现在只好随口扯个谎来敷衍。看来这种死板的系统果然挺好骗。 　　只可惜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并没能瞒过系统的监测。 　　「对系统不敬，电击一次作为惩罚。」 　　苏梦莹突然闷哼一声，一股隐秘的电流在体内蹿动着，让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抽搐起来。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全身上下抖成了一团，险些翻着白眼晕过去。 　　几个路过的路人一看见她这副好像发病了的样子，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苏梦莹吓了一跳，趁着医院急救车还没赶来，连忙强撑起身体逃跑，免得被检查出什么来。 　　一边跑她一边在心里求饶。 　　「系统我错了，不该暗中说你坏话，更不该对任务消极应对！之后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你也不想好不容易绑定的宿主就这样出事吧？」 　　一听她提到任务，脑海中的系统终于停止了惩罚，还安抚了一句：「宿主放心，只要你认真完成任务，该有的奖励绝不会少。凡人所羡慕的千亿家财、倾城美貌，以及各种神乎其神的能力，对本系统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兑现。」 　　这句安抚果然让苏梦莹怦然心动，原本不满的情绪也渐渐消散。 　　前世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活到近三十岁还一事无成，好不容易有了系统的帮助能够重新来过，她可不愿意再去过从前那样平凡乏味的日子。她一定要借助这个攻略系统走上人生巅峰。 　　她在心里重重点头：「系统你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任务。」 　　不说任务奖励，这个系统各项审美还是很在线的，之前它列举出来的那些攻略目标无一不是颜值高家世好的男神级人物。能和这些人谈恋爱，苏梦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吃亏，反而赚大了呢。 　　· 　　给自己做了个简单包扎，眼看到了晚饭的时间，楚肆就裹着一圈绷带准备出门了。毕竟他可没有点亮厨艺技能。 　　他刚刚打开房门，隔壁的房门也同一时间打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垃圾袋。 　　看见楚肆的造型，男人也是一愣。 　　楚肆友好地点头，打了一声招呼：“大榆哥！” 　　“是司越啊。你怎么三天两头弄成这个样子？”杜榆打了个酒嗝，“哪怕是不念书了，去找份正经工作也是好的。” 　　“嗯嗯，我会考虑的。”楚肆认真点头，接下原主的锅。 　　丢完垃圾的杜榆重新走回来，看着少年快步离去的背影，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缕惊诧。 　　“是错觉吗？他身上的气息……” 第29章 据说吃货能拯救世界┃全民进化史02 　　离楚肆住处几条街区外。一间餐馆之中。 　　楚肆点了一份最便宜的面，正呼噜呼噜吃着，突然间感觉到一束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转过头去。 　　只见离自己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雪纺连衣裙的少女刚好站在大门口，此刻正用一种复杂又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似乎充满了惊讶和不解，又好像带着自我牺牲般难以言喻的悲壮。 　　楚肆：？？？ 　　「系统，你确定你自己真的没有出现故障？」 　　苏梦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地摊货，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家伙，无论从哪里看都像是小说里的炮灰龙套，除了颜值能打一些。 　　但就这么一个看上去一穷二白，也没有什么潜力可挖的家伙，居然能够力压此前那些攻略目标，直接在系统这里排到了榜首？ 　　「系统程序没有任何故障，发现可攻略目标资料—— 　　姓名：？？？ 　　级别：？？？（超SSS） 　　好感度：0 　　资料尚不完善，请宿主尽快与目标搭上话，完善资料。」 　　看着这份有和没有一样的资料，苏梦莹一阵头大，她默默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这才带着自以为优雅得体的笑容向着楚肆走过去。 　　“你好，同学，我能坐这里吗？” 　　埋头吃面的少年终于抬起眼来，随意瞥了她一眼：“我们不是同学吧。” 　　苏梦莹：“……” 　　她假装不知道对方话里明晃晃的不待见，大大方方一笑，直接在楚肆对面坐了下来：“我叫苏梦莹，现在算是认识了吧？店里位置不够，可以和你拼桌吗？” 　　“不能。”楚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挡住阳光了。” 　　已经坐下的苏梦莹：“……” 　　苏梦莹回头看了看一片雾蒙蒙的天空，脸上微笑凝固。 　　正午已经过去，天空再次被灰雾笼罩。哪里来半点阳光？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楚肆，被对方这种编瞎话都懒得遮掩的嚣张姿态气得几乎原地爆炸。简直对自己那几经系统修改的外表产生了怀疑。 　　「不气，淡定。想想系统奖励，再想想攻略成功之后这家伙俯首帖耳的样子……」 　　苏梦莹深深呼吸一口，再接再厉发问：“同学你是附近哪间学校的？我是a中刚来不久的转校生，听说这片校区有些混乱，可以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吗？作为报酬，这顿饭我请了。” 　　楚肆吃掉最后一口面条，第一次认真看向她：“这顿饭你请？” 　　他眸光闪动，态度突然温和下来，还毫不吝啬地释放出一个笑容，右脸上那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叮咚——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为1。」 　　被美色会心一击，苏梦莹终于感受到了对方被系统列在攻略目标榜首的魅力。 　　又察觉到少年态度的松动，她心中大喜，忙不迭点头：“嗯嗯，我请！” 　　下一秒楚肆脸上笑容便收回，当场表演什么叫用过就丢。 　　“老板，再来几个菜！顺便加一碗饭。” 　　他毫不犹豫开口，拿起桌上的菜单，一连串的菜名就流利地吐了出来。这架势，简直就是蓄谋已久。 　　苏梦莹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楚肆全程无视她，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将一桌子菜吃完。 　　不过楚肆自认为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好歹吃了一顿免费午餐，便也不吝解答疑问。 　　“关于你刚才问的，这片校区的情况……嗝～”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少年这才笑眯眯看向苏梦莹，一个小小的酒窝在他右脸上若隐若现。他托腮长长沉吟了一声，似乎陷入思索。 　　这种表现让苏梦莹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刚才她不过随口胡诌而已，难道这附近还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 　　她一阵忐忑，神情专注等待楚肆的下文。 　　沉思过后，少年脸上微笑渐渐隐退，声音一秒钟切换低沉冰冷，就连表情也同步变得隐晦莫名。 　　“没错，你听说的都是真的。” 　　他深深凝视向对面的少女，压低声音阴森森恐吓道：“这里的确是很混乱，回去的路上小心哦～” 　　说话之时，他额前发丝被风拂开，露出一双黑沉沉不见半分光亮的眼眸，深处似乎混杂着某种极度迫切的吞噬欲望，像是被关押在牢笼之中的凶兽，正在撕牙磨爪，就要破笼而出。 　　仿佛丛林中突然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小动物，苏梦莹惊得一下子站起，身后的椅子被拖拽着发出长长刺耳的噪音。 　　“你……”呼吸一瞬间急促，苏梦莹心脏激烈跳动，脸色也被吓得发白，只能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裙边。 　　这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攻略任务，只想要落荒而逃。 　　“等等。”楚肆在身后叫住她，“你还没扫码付款呢。” 　　「叮咚——攻略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为0。」 　　苏梦莹：“……” 　　……辛辛苦苦折腾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要不是知道对方不可能清楚系统的存在，她都要怀疑对方这是不是在故意耍着自己玩？ 　　她僵硬地转过身，掏出手机付款。 　　心里却是疯狂对系统吐槽：「系统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让我去攻略这家伙？之前我们也发现了不少可攻略目标，少他一个也没什么吧？活了两辈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抠门又杠精，没礼貌还幼稚，甚至故意吓唬女孩子的家伙！」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不变：「请求驳回。经判定，目标等级远远高于其他可攻略目标，具有特殊唯一性。攻略任务已开启，宿主若选择放弃，将视作任务失败，收回此前所有奖励，甚至直接抹杀。」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苏梦莹才是真真正正僵立原地。 　　之前的几次攻略任务，系统给出的奖励都十分丰厚，也一步一步将她从不起眼改造成了如今这副光彩夺目的样子。不管是被打回原形，还是直接被抹杀，都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转眼间调整好心态，苏梦莹再次看过去，刚刚摆出的完美微笑顿时凝固。 　　……emmmm人呢？ 　　空荡荡的椅子和一桌子残羹冷炙似乎正在对她发出无情的嘲笑。 　　旁边的餐馆老板看见这位外表一看就是乖乖女的女孩子僵硬地站在原地，时而脸色铁青，时而咬牙切齿，再想到刚刚离开的那个不良少年，脑海里立刻脑补出一连串早恋相关的狗血剧情。 　　“让一让。”他从旁边走过去，还摇头发出了一声感叹，“唉，现在的小孩哟！” 　　沐浴在餐馆老板和周围一些人又是同情又是惋惜，还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里，苏梦莹简直尴尬极了，这下真的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灵魂深处，漆黑浑浊的识海之上，一缕缕黑色幽雾升起又聚拢，浑浊的幽光在黑雾中荡漾： 　　「刚才那个人身上的气运之力和功德金光简直堪称这个世界之最，实在太显眼了。一定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难得遇到绝对不能放过！可惜这个废物宿主实在太无能，折腾了半天一点进度都没有！」 　　· 　　“呼……再不走就忍不住了。那是什么东西？好想吃……” 　　楚肆一路走出那家餐馆，眸底深处深不见底的漆黑，这才一点点褪去。只余一抹淡淡的冰冷残留。 　　“怎么样，666，刚才那个苏梦莹究竟有什么问题？” 　　……刚才他可不只是在单纯地吓唬苏梦莹，对方身上存在着一道特殊的气息，几乎是一见面就勾起了楚肆的食欲。 　　光是伴着那股气息，楚肆就不知不觉吃撑了……他苦着脸揉了揉肚子。 　　哪怕现在隔得老远，他还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真想要抓出来一口吞掉，不知道是巧克力味的还是奶油味的呢？ 　　【……经过检测，她的灵魂有点不对劲，似乎被其他存在寄生了。】沉默一阵后，系统666做出了回答。 　　“灵魂寄生？” 　　【对鸭，像是当初宿主和我签订的契约，只相当于在我们的意识体之间连上了一条电话线，就算是暂时剪断也不会对彼此有什么损伤。】【但灵魂寄生却不同，它是一方像种子一样扎进另一方的灵魂里。如果被寄生的一方在刚刚被寄升的时候拼命反抗，寄生者也有可能遭受反噬……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心甘情愿接受的。】说到这里，小光球忍不住在系统空间中狠狠打了个寒颤，语气一阵后怕。 　　【这种寄生可是会对灵魂造成永久性损伤的，甚至如果寄生者愿意，像是某些小说里那样对灵魂进行吞噬或夺舍都有可能。】【哦，对了，刚才那个神秘的寄生者还想要对宿主你进行扫描呢。不过机智如我666，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啦～】系统666终于来了精神，像个灯泡一样biu一下亮起。它一个激灵从系统空间中跃起，洋洋得意地自夸道。 　　“那你知道寄生在她灵魂里的究竟是什么吗？”楚肆不紧不慢追问。 　　【呃，唔，这个，那个……】系统666卡壳了，原本在系统空间中四处活跃的小光球，突然间停了下来，【宿主，我感觉从上个世界离开的时候消耗的能量有点多，现在只要运转过快就加载不过来。估计急需好好休息补充一波能量。有事等我醒来再说鸭～】楚肆本就没对这只废材系统抱有多大指望，今天能掏出这么多干货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反正看那人的样子，自己身上绝对有她需要的东西，用不了多久依旧会送上门来，到时候自己也不用像今天这样猝不及防，完全可以慢慢思索该如何将吸引他的那个存在揪出来吞掉。 　　嗯，就这么办！ 　　楚肆强忍住潜意识中对那个寄生者垂涎欲滴的渴望，一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向着来时方向而去。 　　老城区人不多，一些店面生意也很是萧条，灰雾笼罩之下的世界散发着淡淡的沉闷压抑。自从百年前那场大战过后，这个世界的娱乐行业也不知为何受到了联邦禁锢，不只新闻媒体方面全都被官方控制，网络上任何舆论没有官方通过都无法传播，就连以往最时兴的小说影视游戏等种种娱乐，也会经过官方再三净化，确保筛查出其中不合适的内容。 　　实在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中二少年们，控制不住躁动，经常成群结伙在各大街区游荡，至少楚肆一路走来，面前就跑过了各种各样的彩虹色号。 　　“看起来似乎是个相当普通又日常的世界啊……”楚肆一手插兜，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 　　然而—— 　　感受着这个世界略显活跃的规则，还有刚才那个明显不对劲的苏梦莹，楚肆神态莫名：这个所谓普通的世界，很明显并没有那么简单嘛: )。 　　像是前两个世界，世界规则严密，天道对超凡力量的压制也极强。但这个世界中，楚肆却很明显能感应到自己还有部分力量可以动用，并没有完全受到世界规则的封锁。 　　另外，现在他这具身体真可谓一穷二白，楚肆搜遍了全部家当，也只翻出来三百块钱。好歹也是街区一霸，居然混得这么惨也真是令人侧目。 　　楚肆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贫穷。 　　“唔……”他摸着下巴点点头，“看来摸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之前，还是要低调一点啊，低调做事，低调赚钱……” 　　……至于不良少年？这份没钱途的职业还是算了吧Orz。或许是时候考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刚刚这样想着，迎面就是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直接堵在了楚肆面前。为首的似乎是隔壁体校的体育生，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只是脸上明晃晃肿了一大块，简直面目全非。 　　一行人像是一堵墙，直挺挺将楚肆堵在了路上，为首的体育生蒲扇般的巴掌拍了下来：“动了我的人，现在还敢大摇大摆跑到我们街区来耀武扬威，你小子挺嚣张的啊！” 　　楚肆肩膀一晃，直接避开了那只手掌，同时手腕顺势一带，一股奇特的力道抖出，将身材比他壮实许多的体育生直接推了出去。 　　“动了你的人？”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目光看向跟在那体育生旁边鼻青脸肿的高大男生，还歪了歪头：“唔，看起来有点眼熟，你是？” 　　方天鸿当场气炸了。 　　……之前把自己揍成了这副爹妈都认不出的样子，害他丢脸丢到了家。半天时间都还没过去呢，就玩起了失忆戏码？最可耻的是，一个男生居然还恶意卖萌！ 　　“喂，你小子装什么装？我脸上罪证可还没消呢！现在c中张老大在这里，不给我下跪磕头赔礼道歉就别想走！” 　　楚肆无辜脸。 　　自己动手是因为这些人先惹上原身，这群不良少年之间的斗殴在楚肆看来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原身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至于打完人之后跑到这边街区来耀武扬威？就更是巧合了。 　　emmmm他只是根据原身的记忆找了一家最便宜的餐馆而已，口袋里只有三百块钱的家伙还要啥自行车呢(:3_ヽ)_？ 　　当然，早知道会有人请客，他肯定不会选这里了。这样想想还有点小后悔呢……［心痛.jpg］眼看被众人围堵的家伙还有心思两眼茫然，神游天外，全然没有将大家放在眼里，这群年龄不大的中二少年也一个个被激起了火气，等楚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包围了。 　　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包围圈中，一脸茫然的楚肆看上去格外无辜，像是被一群恶霸打劫的小可怜，只可惜他那头嚣张的红毛高高翘起了几缕，平白破坏了氛围。 　　“咔吧咔吧——”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楚肆双手合在一起，活动了一下腕关节，目光里流露出深深怅惘。 　　“本来还想洗心革面，低调做人呢……” 　　“啊！” 　　“哎呦！！” 　　“救命啊！！！” 　　惨叫声在四周回荡。一刻钟不到，刚刚还在叫嚣的人已经躺了一地，楚·生物技能点满·精通人体结构·肆可是专门冲着最痛的地方去揍的，偏偏又不会让他们受到多严重的伤。 　　一群人满地打滚哀嚎，一个个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仿佛是来自同一家暴力整容医院的流水线产品。乍看上去倒另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楚肆感觉很满意。 　　自己的手法似乎越来越熟练了，看来多练练总会有经验值提升的。 　　他低下头看着满地哀嚎打滚的家伙们，正要开口，这群半大少年已经在铁拳教育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555老大！我们服了！以后你就是老大！” 　　说着，还有人直接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就要上供。 　　“不不不！”楚肆义正言辞拒绝，“打劫是不对的，不良少年也是没钱途的！” 　　看着这些钱，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以目前的身份来说，最方便赚钱也最不容易招来高层次关注的点子。 　　“不过既然你们都认我做老大了，那么我就有责任带领你们迷途知返，重归正道！” 　　认真一击掌，少年神情严肃，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仿佛将要进行的是一项无比伟大的事业，就连压在绷带下的一缕红毛都意气风发地高高翘了起来。 　　在强大武力值的震憾下，不良少年们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专注聆听的严肃神情，眼中因疼痛而泛起的泪花还未消退，似乎一个个都因楚肆的决定而无比感动。 　　· 　　不久之后，老城区这边的几条街区，许多人都惊讶发现，平日里喜欢在街上四处游荡的那群不良少年，突然间都在大街小巷上消失了。 　　而这边的几间中学里，同样出现了怪事。学校里那群校霸居然都开始认真听讲了，放学之后更是一个个跑的无影无踪，再也不去惹是生非了。 　　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改邪归正引得附近其他学校的校霸们非常不爽，看他们的眼神活生生像是看待背叛了革·命的叛徒。还没等他们想好如何处置叛徒，就被人主动找上了门来。 　　很快，一则消息席卷了这片区域所有特殊团体。 　　一个嚣张的红头发，带领着那群改邪归正的前·不良少年，直接揍遍了t城西区，把这边所有的刺头校霸都收服了，还将这些人编成了各个学习小组，通通变成了一个特殊辅导班的学生。 　　据说开设辅导班的是一位能文能武的神秘大佬。文能带飞一批学渣，武能揍哭一众校霸，在可怕的武力值威胁下，所有人不得不勤勤恳恳认真学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这天中午，和一群前所未有乖巧的学生完成交流之后，楚肆心满意足领着学生们主动上供的辅导费，返回家中。 　　他浑身上下自然放松，透出一股慵懒随意的气息，就连头顶那一撮红毛也软趴趴搭下来。 　　……嗯，上个世界劳心又劳力，最后还和那群可爱的观众玩了个小游戏，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累呢。难得在这个世界休息一下，倒也很不错啊。 　　“同学，请问——”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楚肆回过头，就听对方已经惊讶地改了口，“啊，是你啊？又见面了！” 　　距离楚肆十多米的巷口处，一身轻便休闲服的苏梦莹正亭亭站在那里，手上还拖着一个行李箱。她满脸惊讶看向楚肆。 　　楚·真·演技一流·肆有点无语。 　　……要不要告诉她嘴角的弧度高了三度呢？演技有点浮夸啊…… 　　“真是太巧了，同学你就住这附近吗？” 　　苏梦莹一脸惊喜地拖着行李箱走过来，强行忽略了酸痛不已的小腿和脚底板。 　　「这个家伙还真是神出鬼没，我都在这里蹲守半个月了，系统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定位吗？」 　　这段时间，苏梦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从一些人口中知道了攻略目标的姓名，以及附近的住处。 　　「目标情况特殊，请宿主自己努力，不要妄想不劳而获。」 　　随着苏梦莹的靠近，楚肆原本懒洋洋眯起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像是一只正在休憩的猛兽突然清醒。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牢牢钉在对方身上，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种甜甜的香味。 　　“吸溜……”想吃。 　　苏梦莹沐浴在少年炽热的眼神里，故作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努力憋住呼吸，淡淡粉红色便从脸颊两侧升起。 　　看上去仿佛一位羞怯十足的美丽少女，引得旁边路过的几个少年都不由看呆。 　　「系统，你说攻略目标是不是看上我了？估计上一次他表现的那么差也是因为傲娇吧。」 　　她美滋滋问着，上次被气炸的情绪也稍稍平缓。 　　「听说有些幼稚的男生，越是喜欢的女孩子，就越要欺负她。」 　　越说苏梦莹越是肯定，哪怕对楚肆没什么意思，但此刻她也不由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她纡尊降贵般说道：「嗯，仔细看看，其实这个攻略目标长得也是很帅的呢，只要他不再那么毒舌，和他谈恋爱完全不吃亏啊。看来很快我就能完成攻略任务了！」 　　「宿主，看到外面的太阳了吗？」 　　“？？？”苏梦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看到了啊，挺大挺圆的。” 　　「还是白天呢，别做梦了。」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叮咚——攻略目标司越目前好感度为0。」 第30章 全民进化史3 　　“……你要在这里租房？” 　　听了苏梦莹的来意,楚肆讶异瞥了她一眼,那种明晃晃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让苏梦莹又是一噎。 　　……好想打人(*￣m￣)。 　　但表面上她依旧笑得温柔，伸手轻轻撩起一缕被吹到胸前的发丝别在耳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是原先租下的房子出了变故，所以我就顺着网上的租房公告找到这边来了。” 　　“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找不到地方呢,没想到这么巧又遇见同学你了……” 　　楚肆：“哦。” 　　这边老城区的房子破败老旧还特别不安全,而且离学校也不是很近，根本就不是什么适合租房的地方,更何况租房之前居然都没有提前来过？要说对方不是另有所图他可不相信。 　　至于究竟图什么…… 　　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向自己套近乎的苏梦莹,楚肆眸光轻闪,若有所思。 　　全然不知道自己差不多暴露的苏梦莹还在努力搭话：“因为刚到这边还没什么熟人,所以可以拜托你帮忙带路吗？拜托拜托了！” 　　少女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苦恼,双手合十在身前轻轻晃了晃,眼神说不出的真诚,也说不出的动人。 　　“那走吧。”楚肆重新转过身向前走。 　　“诶？”这次他这么干脆的态度倒是让苏梦莹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换了一种攻略路线奏效了。欣喜之下，她连忙拖起行李箱跟在后面。 　　事实上刚才苏梦莹报出地址楚肆就明白了，对方说的那间房刚好就在他家附近。不管他答不答应都是顺路。 　　一路上苏梦莹一直在找机会搭话,不过每次开口都会被楚肆一句话怼回去,再不然就是一些“嗯”“哦”“啊”的语气词，这冷淡中带着嫌弃的反应很好地打消了她刚才的错觉。 　　经过一路上的试探,苏婉莹已经发现了这个攻略目标与学校里那些轻易就能上钩的懵懂少年不同,简直堪称软硬不吃。对于如今还没有积攒到足够攻略经验的她来说,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直接遇到大Boss,根本推不动！ 　　幸好她及时转变了策略，决定近水楼台，细水长流……正悄咪咪制定着计划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机械音突然间响起。 　　「警告，警告！出现特殊能量场，系统已暂时下线，勿扰！」苏梦莹心中一慌，也顾不得面前还有人，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 　　「怎么回事？系统你还在吗？系统！」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等到回答。 　　楚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突然察觉到那股吸引自己的气息似乎被某道屏障笼罩，变得越来越淡了。 　　这可不妙啊……要不要干脆强行把藏起来的点心揪出来呢？ 　　“司越你今天回来的挺早啊，这位是……”一道声音就在这时突兀响起。 　　杜榆从旁边交叉的另一条巷子里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酒瓶。 　　他灰色的T恤上满是褶皱，头发凌乱地堆在头顶，脚下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废宅气场，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二次元风格的银色项链，长长的一端隐在T恤之下。 　　这半个月来楚肆和他也算熟悉了，一看就知道这个有名的酒痴又是出去买酒回来，便也回应了一句，又说：“这是74号新来的租户。” 　　楚肆住的地方是71号，杜榆则是72号。 　　“这样啊……”杜榆淡淡的眼神从少女身上一扫而过。 　　还恍恍惚惚的苏梦莹终于清醒过来，再也没有了之前无时无刻想要跟楚肆搭话的那份心情。 　　特殊能量场…… 　　想到系统提到的这几个字，苏梦莹隐约反应过来，大概是这片区域附近什么能量场有问题，想必离开之后就能恢复和系统的联系。 　　想明白这一点，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啊！抱歉，突然想起还有件急事，我就先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早知道有失去系统的风险，她绝对不会过来的！ 　　楚肆瞪大眼睛：“！！！” 　　——我的点心要跑了？！！！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面前这个古怪的女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接近自己。 　　咻——苏梦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之前还一脸没精打采、懒洋洋慢吞吞的少年，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直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热烈光芒。 　　她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像是主动送进狼窝里的小白兔，正在死亡边缘不断摸索。 　　与此同时，杜榆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小姑娘，别急着走啊……” 　　…… 　　小巷深处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幕景象。 　　赤红的发嚣张翘起，脸上还印着未褪的黑眼圈，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不良少年。以及满身酒气，套着破旧T恤，脚下还趿拉着人字拖的废宅青年。此刻正一前一后将一个满脸茫然无措的清纯少女围堵在中间。两人对视一眼，两张微笑的脸上都透露出满满的不怀好意。 　　这样一幅画面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简直是活脱脱的犯罪现场。 　　苏梦莹：……QAQ。 　　这时，本来已经隐匿的系统突然间冒了出来：「宿主，放开心灵不要抵抗，我来接管身体！」她灵魂深处，原本只在识海中占据一角的漆黑幽雾瞬间升腾起来，如同一簇漆黑火焰，刹那间将整片识海点燃。 　　现实之中，少女脸上满满的茫然和慌乱都在刹那间消失，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多出了一层说不出的高贵冷漠，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不止提升了一档。她冷冷扫视了一圈一前一后堵住自己的两个人。一圈又一圈金色光晕在瞳孔中泛起。 　　杜榆一瞬间瞳孔紧缩：“闪开！” 　　他飞身扑向另一边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红发少年，一只手抓住了T恤下掉出来的银色项链链坠。 　　刹那间链坠表面升起如梦似幻的银色光华，如海潮一般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淹没。 　　·苏梦莹现在很慌，非常慌。 　　三个月前，她幸运重生并绑定了一个攻略系统。她以为自己从此就能泡尽美男走上人生巅峰，甚至对整个世界都生出了超人一等的优越感。 　　半个月前，成功攻略了七个小目标之后，却被系统强制要求攻略那个超SSS级也超难搞的攻略目标，哪怕屡屡碰壁也越挫越勇。她以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恋爱攻略向游戏，迟早打出通关CG。 　　一刻钟前，她被超难搞的攻略目标和神秘人围堵，秘密即将暴露时，原本已经神隐的系统突然冒出来接管了她的身体，还莫名其妙和神秘人对拼了一招占尽上风……emmmm这不是恋爱攻略向的世界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超能都市？ 　　但她依旧心存侥幸，甚至还有了点莫名的小兴奋。以为自己或许从此便转型成为超能番女主角，加入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 　　五分钟前，她那神秘的系统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却被超难搞的攻略目标漫不经心一板砖敲晕。默默注视着一切发生的苏梦莹，还有恍然顿悟“原来这个攻略目标这么厉害”的心思。 　　直到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位大佬将她整个灵魂连带着系统一起拖拽出身体，还摆出一副垂涎欲滴、下一秒就想吞下去的表情。苏梦莹终于慌了。 　　她现在很慌，非常慌！ 　　……QAQ如何从攻略目标口中求生？妈妈我再也不要玩恋爱攻略游戏了！ 　　·厚重的青石地板上，一道道细密的裂缝以三人为中心，呈蛛网状向外蔓延，甚至延伸到了小巷两侧的墙壁上。 　　晚间的风悠悠拂过，两边的墙壁刹那间化作随风吹散的粉末，青石地板同样凭空被刮走了三寸。 　　杜榆吃力地握着项链从地上爬起来，先是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少女，紧接着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站在一边的楚肆，重点瞅了一眼刚才被他随手抓起来的那块板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用“遗褪”才勉强逼退的存在，居然被他区区一板砖便撂倒了，这该是何等的不科学，又是何等的凶残？ 　　“唔……”面对杜榆复杂莫名的目光，楚肆默默放下那块板砖，摆出一脸无辜又无害的表情，假装无事发生。 　　杜榆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串讯息。 　　没过多久，立刻就有几个打扮和普通人差不多的人赶到这里，将那些无意中目睹了一切发生的普通人重新篡改记忆，网络系统也在第一时间对不该发布的消息进行了封锁。 　　楚肆则跟随杜榆一起回到了杜榆居住的72号。两人默默注视了一阵。 　　楚肆率先开口问：“对了，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他伸出手去，掌心中现出一团虚幻的灵魂本源，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漆黑幽雾所污染。他目光好奇打量着那些漂浮不定的幽雾，小幅度滚动了一下喉结。 　　“！！！这不是苏梦莹的灵魂本源吗？”正一脸脱力瘫在沙发上的杜榆险些当场跳起来，“怎么被你弄出来了？” 　　要知道灵魂本源离体时间稍长，身体就会自然死亡。刚才情况混乱他还没发现，只以为苏梦莹是昏过去了。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那几乎将整团灵魂本源彻底污染的黑雾，一秒淡定下来：“哦，弄出来就弄出来了，也没必要再还回去。反正已经彻底被系统寄生，早晚被吞噬干净。” 　　“所以这个东西居然是系统？”楚肆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 　　他还没继续说下去，系统空间中的小光球已经当场跳脚。 　　【这团乌漆抹黑的东西怎么可能属于我们系统一族！如果真的是智能生命，我666早就发现它的存在了。包括它和宿主之间的对话内容我都可以直接窃听。QAQ太丑太辣眼睛了！宿主，赶紧把这个冒名顶替招摇撞骗的家伙吞掉！】 　　“当然不是。”杜榆也适时解释道，“不过系统这个马甲是它们这类东西最喜欢使用的假身份，可以轻松忽悠宿主。” 　　他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调侃道：“谁让现在的年轻人想象力都太丰富了呢，一发现系统从天而降，立刻毫不犹豫答应绑定，也不想想那些所谓的任务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还以为一个个都是天选之子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克制不住吐槽欲：“自身不需要任何报酬，诞生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系统，背后的人制造它们出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闲得慌？” 　　听杜榆这么了解的口吻，楚肆不由追问：“这么说，这些所谓的系统还有很多？” 　　……吸溜！想吃。 　　杜榆直接将手机递到了楚肆面前：“喏，光是联邦记录在册的就有27个，还有更多没有被发现的。” 　　只见他手机里正登陆着一个特殊APP页面，一行醒目的标题出现在楚肆眼前：［目前已知并备案的“系统”］。 　　至于标题下方则是一个个“系统”的信息，其中包括学霸系统、天王巨星养成系统、厨神系统、文豪系统……大部分都是联邦政府根据它们所寄生的宿主本身的行业所推测出来的。那些人身边也一直都有着联邦政府的力量作为监视。 　　而通过这篇资料的内容楚肆也知道了政府为什么不将这些形形色色的系统清除，因为它们本身虚幻无形，除非与宿主的灵魂100%融合，否则随时都能逃脱找到下一个宿主。因此官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到那些宿主达成所谓的系统目标，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彻底被系统吞噬的一刻。而暗中监视的联邦官方也可以立刻出手了。 　　emmmm一想到那个画面，楚肆就想要默默为那些自以为是天选之子实际上不过是系统肥料的宿主们点一根蜡。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系统并不难解决，一般也没有太大的危害性，它们真正的身份是异神残片，如果不能找到灵魂寄生，就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散。” 　　之前苏梦莹身上的系统之所以会突然隐藏起来，明显是察觉到了杜榆身上的「遗蜕」波动。要不是担心这个系统受惊之下会从苏梦莹身上脱逃再也找不见，杜榆也不会出手。 　　在楚肆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中，杜榆一字一句说道：“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活着的异神……” 　　祂们以虚幻的能量为食。其中就包括人类各种各样的情绪，喜、怒、哀、乐、爱、恶、惧，甚至是信仰和崇拜，人类产生的一切精神能量他们都能汲取，作为变强的养分。 　　不知何时，他已经坐直了身体，眼神在灯光之下锐利分明，某种极为强烈的情绪似乎转瞬就要从他双眸中喷薄而出。 　　“你能想象吗？当你与异神战斗之时，产生的每一丝情绪上的起伏，每一点波动的精神念头，都会被祂们捕捉，化为祂们力量的燃料……” 　　“可能你刚刚将之重创，那一瞬间汹涌的喜悦就能让祂重新恢复。或许你明明深怀怨恨，偏偏这份恨意却成为了祂们强大的帮凶。” 　　“人类越是恐惧，越是憎恨，越是愤怒，祂们就越是强大。” 　　说到最后，他一拳重重砸在茶几上，碎裂的玻璃碎片将拳头划伤，鲜血四溢。 　　楚肆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你空怀满腔怨恨，却无法前往心中真正的战场，去对付那些异神的原因吗？” 　　杜榆倏然抬起头。 　　“那就不恨，不惧，不怒……控制住你的心。” 　　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少年甚至还轻轻歪了歪头，右侧脸颊上一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将祂们视为这世间最常见的飞禽走兽……不过杀一只鸡而已，哪里值得浪费情绪？” 第31章 全民进化史4 　　杜榆一时怔住。 　　这一刻的少年在他眼中仿佛在发光。 　　他感觉自己沉寂已久的心事一下子消散,尽管心中的憎恨不会因此而抹消,却仿佛被无声无息束缚在角落里。一时间也不由豪气大增。 　　良久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气，脸色郑重：“对了,你应该已经觉醒了吧？我准备推荐——等等，你在干什么？！” 　　“——这东西是不能随便……”杜榆目瞪口呆,看着对面的少年伸手将那团漆黑幽雾从灵魂本源中抽出,紧接着一口吞了下去，他最后几个音节才无力地吐出来,“……乱吃的。” 　　一口吞掉攻略系统后,楚肆摸了摸肚子,吧唧一下向后瘫在了沙发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杜榆立刻紧张起来,脸上表情精彩极了：“喂,你小子没出什么事吧……”乱吃东西可还行？ 　　“嗝～我没事。”瘫在沙发上的少年懒洋洋动了一下,突然间打了个饱嗝。他慵懒地眯起眼睛，神情颇有点意犹未尽，“嗝～居然是奶油巧克力味的……” 　　下一刻他转过头跃跃欲试看向杜榆：“还有其他系统的所在地吗？刚才手机上面没有标清楚。” 　　少年一脸严肃坐起身，双目灼然生光。 　　“一直等到100%融合再去解决,中间不能断掉监视,实在太浪费大家的时间了。而且对于有些实力不够的人来说，说不定还会像今天这样遇到危险。不如交给我吧,我很乐意代劳:)！” 　　杜榆：“……”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能不能先把口水擦一擦Orz？ 　　他差点被楚肆这一番操作弄得忘记了本来准备说的正事,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几下：“你……算了！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杜榆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 　　“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觉醒者的世界吗？” 　　虚幻的徽记在他手腕处亮起，涌动的光辉在半空中投射出一扇虚幻的镜面，镜面深处仿佛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镜幕世界。” 　　杜榆欢快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他转过身来看向楚肆，期待着看到对方难得出现的大吃一惊的表情。 　　楚肆双脚轻轻踩踏在柔软的地面上。 　　他依旧是一身原身的朋克风不良少年打扮，只是身上特意带上了几柄黑漆漆的仿真刀剑。这是他特意回到原身的房子里取来的。 　　之所以说是仿真，因为剑身是木质而非铁质。只不过这种木头材料很奇特，十分沉重。拿起来还真有些像是真品。 　　这是原身最宝贵的藏品。 　　他漆黑的眸子微微闪动，好奇地观望着这片新世界。 　　天很蓝很清，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陆，如黛的远山和森林，拂面而过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清新气息。最重要的是，一轮明晃晃金灿灿的太阳正高高悬挂于天穹之上，毫不吝惜地挥洒着亿万毫光。 　　这个世界远比之前那个灰雾笼罩的世界更符合楚肆长久以来的习惯。 　　楚肆目光四处扫过，各种各样的信息便汇入他脑海，他一字一句吐出一句话：“这里是南启大陆。” 　　——那片据说在百年前的战争中被所有国家联合轰沉的大陆。 　　听他语气如此笃定，杜榆也是一呆，瞬间失去了带萌新的快乐：“……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 　　楚肆轻飘飘回应了一句，目光四处逡巡间，汇聚而来的信息却已经在心中编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络。 　　……虽然这片大陆的地貌和记载中的已经完全不同，但还是有许多相似点和相同点。包括这片大陆的经纬度，温度气候，适合生长的植被种类，一般这个季节的风向等等……了解相关知识的人只要稍稍观察和计算，就能得出结论。 　　“不过……”楚肆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杜榆，“说得太复杂估计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我说的没错就是了。” 　　说着他还认真点了点头，头上的一小撮红毛也随之摇了摇，像是同样在点头赞同。 　　杜榆：“……” 　　……之前觉得这个小鬼光辉万丈的自己一定是间歇性眼瞎_(:з」∠)_还好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暴躁：“是新晋的觉醒者吗？欢迎进入镜幕世界。” 　　那是一道稚嫩的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的声音，伴随着声音一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虚影。看上去不过六七岁，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白色小皮鞋，漆黑蓬松的头发扎成了公主头，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细腻瓷白。仿佛是童话世界中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整个人不过是一道虚幻的投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镜主大人！” 　　原本几乎暴走的杜榆立刻平静下来，深深鞠了一躬，神态堪称毕恭毕敬。 　　小女孩的虚影绕着两人飞了一圈，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噜转动一圈，目光好奇打量着楚肆。 　　这一刻楚肆感觉整片天地似乎都活了过来，一道道隐隐的波动从他身上扫过，似乎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照个通透。他悄悄动用一些能量对自己进行了一定伪装。 　　“……是个潜力很强的新人呢！” 　　片刻后，小女孩发出一声惊喜欢呼，很快伸手一挥，一张虚幻的卡片刹那间从她指缝里弹出。 　　楚肆抬手将之稳稳接住，卡片落在他手腕处化作一道淡淡的徽迹。 　　“这是你的身份卡。加油哦年轻人～”小女孩眉眼弯成月牙，奶声奶气的声音，却说出这样一句老气横秋的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违和。 　　话音落下，她的虚影便化光消失不见。 　　杜榆一直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直到对方离去才缓缓挺直身体。 　　楚肆很快便明白了他之所以会有如此态度的原因——伸出右手点在左腕的身份徽记上，数之不清的信息在楚肆脑海中奔涌如洪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有关镜幕世界的来历。 　　这颗名为澜星的星辰世界，曾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等科技位面。 　　直到百年之前，这个世界灵气复苏，涌动的灵气潮汐席卷整颗澜星。无数天赋强大的觉醒者在灵气潮汐中诞生。但同时也有着难以计数的域外异神盯上了这颗星球，企图入侵。 　　南启大陆便是祂们入侵的第一站。 　　当年各国政府最先发现这些异神的行踪，无数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数之不清的高尖端科技武器狂轰滥炸。江河断流，高山被夷为平地。然而轻易便可转换为虚幻形态的异神，却没有在这狂轰滥炸中受到多大的损伤。 　　关键时刻，刚刚诞生不久的觉醒者们站出来，以超自然力量对抗超自然。 　　只可惜他们还太过弱小，根本无法阻挡异神的脚步。 　　最终，觉醒者中的「先知」利用自己的能力窥探到一丝转机。 　　在他的指引下。九成的觉醒者自愿牺牲，献出自身的本源，帮助「镜主」强行催化自身天赋，形成一道隔绝两界的镜幕，将整颗澜星一分为二，化为里表双层世界——镜主本人也失去了身体，只剩下灵魂心象形成的虚幻投影，与整个镜幕世界共存。 　　南启大陆直接被放弃，作为表层世界的一部分。其余几片大陆则被镜幕保护起来，作为里层世界。只要镜幕不曾破碎，那些异神就找不到里层世界的入口。而生活在其中的普通人便安全了。 　　这百年来，人类和异神之间的战斗从来不曾停止。当年剩下的那一成觉醒者都已经成为了顶尖战力，常驻在表层镜幕世界。而百年间陆续诞生的新晋觉醒者，则作为源源不断的新血投入进来。双方之间渐渐已达到势均力敌。 　　“呼……”看完了这篇类似于背景介绍的资料，楚肆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眸子里，也微微有些变化，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灵气复苏、异神入侵、觉醒者……” 　　这个世界所遭遇的一切让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原生世界。只不过与他的原生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人类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镜主和其他觉醒者站出来，扛住了这场灾难。 　　而楚肆所在的原生世界，人类却没有这么幸运，整个文明都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摧毁，只剩下一片片废墟，活下来的幸存者甚至要为了一口食物自相残杀，从文明堕落为野蛮……楚肆就诞生在文明崩毁之后那段混乱残酷的年代中，那时候的人类甚至早已遗忘了曾经的大部分文字和知识。 　　如果原生世界的人类文明没有那么快就崩溃，或许很有可能会是如今这个世界的模样吧…… 　　楚肆抬起头来，天空之上那轮金灿灿暖融融的太阳映入他眼底，隐隐约约的透明镜幕在天际若隐若现，将整个世界笼罩。 　　——他很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究竟能够走多远，最后将会蜕变成什么样子。 　　·宽阔无垠的平原上，以自身的身份徽记为钥匙，楚肆按照杜榆的指引操作一番，在半空中投射出一扇虚幻的镜面，镜面表面荡漾着月光般的透明波纹。 　　他徐徐踏入其中。 　　一瞬间空间转换，两人直接遥跨了数百里来到这片大陆中央处的觉醒者大本营。当然这种瞬移也相当耗费灵力。 　　一方方银白色的尖塔铺遍天穹和地面，许多尖塔隐约连成一线。 　　各种各样前所未见的奇特战争堡垒几乎汇聚成钢铁洪流，又像是一个个不同的零件，共同组合成了中央处那犹如巍峨高山一般的银白色建筑物。四周无数小型飞舰将银白色建筑物拱卫在中央，如同一条环绕的星河。 　　楚肆双目放光看着这一幕。 　　倒也难怪里层世界中，一百年来科技不进反退，原来真正尖端的技术都在表层世界中。为了对抗异神，这整个世界的科技树看起来发生了某些改变……感受着空气中夹杂着灵气的能量波动，楚肆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越来越深。 　　“似乎发展出了一种全新的科技树，将具备超自然因子的灵气作为新型能量在使用啊，这样应该能有效对异神造成杀伤……” 　　楚肆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杜榆，目光四处扫来扫去，甚至还伸出手感受了一番荡漾在空气中的能量波动。 　　“有了这种灵能科技，对抗异神的主要战力居然还是觉醒者……看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限制因素。” 　　喃喃自语间，他已经自顾自分析出了如今的大致情况。 　　“……是灵能科技的威力不够强，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大规模制造科技武器，或者说必须要有觉醒者配合，普通人无法操控？”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击掌声从旁边传来，楚肆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一伙差不多七八人的小队正从银白色的建筑物中走出来。 　　领头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笑着说道：“看你的样子很眼生，应该是新人吧。刚来营地就想到这么多，估计你和研究所那群人应该很有话题。” 　　楚肆这才回过神来：“……研究所？” 　　“是啊，现在这些灵能武器都是研究所发明的，据说那里集中了九成以上的脑域开发觉醒者。” 　　楚肆立刻追问道：“那研究所里研究异神吗？比如身体构造之类的？” 　　这下子那伙人看向楚肆的眼神就变得格外怪异了，活像是在看什么解剖狂人。 　　异神都是虚幻能量体，注定了物理武器对祂们无效，所以远程操控机器人对祂们进行研究是不可能的，连触碰都只会捞空。 　　但要是让研究人员运用超自然力量与祂们近距离接触研究，又很有可能被汲取自身情绪，损失过重会对灵魂造成影响，异神也能因此恢复逃跑。 　　因此针对异神的实验都是用灵能力场进行束缚，再利用灵能武器远程攻击，验证其威力。说白了就是活靶子。 　　这么多年来，楚肆似乎还是第一个想要研究异神身体构造的人。 　　听着青年的解释，楚肆一阵心痛：“那么多的实验体就这么轰没了，浪费啊……” 　　他一边跟着杜榆走进银白色建筑物内部，一边沉吟着。突然轻轻一击掌，认真说道：“感觉去研究所似乎很不错呢，毕竟我也是一个脑域开发觉醒者。说不定能改变大家滥用异神当活靶子的现状，开辟出针对异神的崭新研究思路……” 　　一边几乎被忽视成透明人的杜榆简直槽多无口：清醒一点啊喂！你一个一板砖下去就制服了异神残片，还把人家当点心一口吞掉的家伙，冒充啥脑域开发觉醒者呢？ 　　……至于针对异神的崭新研究思路，莫非就是被你吃掉？ 　　越想他越觉得不靠谱，看着楚肆叹了口气，一脸语重心长：“唉，年轻人，就算想要混进研究所去吃免费零食……也不能这么不要节操吧。” 　　楚肆表示很无辜：……他的的确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脑域开发觉醒者啊，至于吃掉那些异神，难道这不是一种非常具有开创性的思路吗？ 　　——对于吃货来说，食物再多再强都不可怕，只要足够美味，迟早把它们吃到灭绝！ 　　…… 　　片刻之后，站在大厅的登记处，看着眼前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明晃晃的一行字：［脑域开发觉醒者］，杜榆几乎惊呆。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智能中枢出了问题。 　　……emmmm他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武力值这么高的脑域开发觉醒者。 　　登记处接待的女孩似乎和杜榆很是熟悉，直接便问：“大榆你怎么又来了？没记错的话，之前几次精神波动鉴定你都没通过吧？” 　　杜榆苦笑着点点头。 　　为了防止那些情绪控制不过关的觉醒者跑来给异神送菜，如果主动申请在镜幕世界常驻并加入前线战斗序列，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通过特殊的精神波动鉴定，确保战斗时整个人的精神波动控制在很低的阈值。 　　而他，自从小队队友全部覆灭后，再次遇上异神，他的精神波动就失控了。 　　“要不然你还是继续待在里层世界监控异神残片吧……”接待处的女孩劝道，“里层世界也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这份工作同样很重要。” 　　杜榆拒绝了她的建议：“我还是想试试。” 　　他想起之前提起异神之时，少年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对方将异神残片当做零食一样吞下去的举动，整个人莫名其妙也变得淡定起来。 　　……或许他也已经被感染了？ 　　看着杜榆离开的背影，女孩摇摇头，又将一样东西推到做完登记的楚肆面前：“呐，这是新人必备装备哦，可别忘记了。” 　　楚肆接过这片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薄膜，按照对方说的那样轻轻往头皮上一贴，透明薄膜立刻自动融化。 　　“这是特殊信号接收器，是一位特殊觉醒者制造的，可以捕捉空间缝隙波动，并通过大脑皮层传递到神经中枢……只要有新的空间裂缝和异神降临，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而且空间缝隙的大小也会影响波动的强弱……” 　　接待处的女孩子正认真介绍着，突然间“扑哧”一笑。 　　只见面前的少年头顶突然有一缕红色的呆毛翘了起来，甚至欢快地晃动了一下。配合少年那张精致如同二次元人物的脸，简直是会心一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头发会受到信号接收器的波动影响。 　　楚肆这时候也是一愣，就在那缕呆毛翘起来的瞬间，一阵特殊波动通过信号接收器传递到他脑海。 　　他立马转过身看向大厅之外。这时候大厅里几乎所有接到信号的人都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 　　“……西南方向，有异神出现了！” 　　接待处的女孩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少年目光“biu”一下亮起，整个人在刹那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她面前。 　　·蔚蓝色的天穹边际，隐约可见一层透明的镜幕。那是里外两层世界的边界。 　　诡异迷离的朦胧幽光在天穹之下的半空中绽放，伴随着来自异域的无尽呓语，呈波纹状向外扩散。 　　气浪纷飞，能量波动形成漩涡。无声的战斗之中，那团迷离的幽光绽放出浩瀚神圣的光华，似金似银似红似蓝，仿佛融合了世间种种异彩。光华绽放间，似乎有一股无比恐怖的威压将所有人直接从天上击落，挤压到地面上，一身骨头几乎都被碾碎。 　　周围半空中看不见的精神波动，每个人起起伏伏的各色情绪，化作各色异彩，尽数被那团幽光所吸纳。祂缓缓降临，像是一枚降落的星辰，携带着四周沉重的压力，将地面生生压低了一寸，所有人几乎五脏俱碎，控制不住的鲜血喷溅在地面上。 　　即便到了生死边缘，这些人还在努力克制住自身的情绪起伏。 　　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此时仰面倒在地上，一头长发凌乱铺散，她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平静而熟练地说道：“按照往常的经验，大概再过两分钟，应该就能有人赶到了。” 　　旁边半跪在地的青年银边眼镜光芒一闪，沉重压力之下，膝盖又不由自主向地面陷了半寸：“这次降临的异神等级超限了，一般的成员可能应付不来。” 　　“我感觉我的眼球要被压爆了……” 　　“我的眼睛已经开始流血了……” 　　“我还能坚持一分钟……” 　　几个人说话的态度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颇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云淡风轻。 　　不过动弹不得的身体却被恐怖的力道寸寸碾压，脆弱的血管开始破裂，鲜血从每一个毛孔中溢出。 　　似乎下一刻死亡就会降临。 　　就在这时，所有人身体突然一轻，恐怖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人用尚且完好的眼睛向上看去，一道熟悉的人影便出现在他们视线。 　　红色的发，略带朋克风的打扮，手上提着长条型剑袋，精致堪比二次元人物的脸……这位不久前才见过一面的少年此时正挡在他们身前，而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如同一枚虚幻的小太阳徐徐上升，将所有覆压而下的力场尽数抵消。 　　“好强的精神力啊……”几乎已经变成了血人的几人注视着这一幕，只是淡淡评价一句。 　　特殊的情况不允许他们表现出什么险死还生的激动喜悦，抑或是对援救者的深深感激。那样只会是一种资敌。 　　少年在地上一蹬，身体轻飘飘跳起。 　　轰！ 　　下一刻，几人眼前的世界几乎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两股精神力量互相对撞，掀动起恐怖的精神风暴，甚至让周围的空间涟漪激荡起来。 　　而他们却依旧置身于安全无比的精神力屏障之中，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几人努力睁大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半空中，一只不起眼的剑袋轻飘飘落了下来，袋口打开，两刀一剑在无形的精神力量牵引之下飞出。 　　三柄黑漆漆的沉重刀剑，裹挟着空气中无形的灵气，如雷电破空而去，将眼前白光重重的世界斩开。 　　汹涌的精神风暴渐渐平息。 　　少年的身影重新落了下来，黑色靴面被溅起的浮尘淹没。 　　他几步来到一群人中间，垂在身侧的左手掌心中，一团苹果大小的光球正在拼命挣扎。其中涌动着汹涌起伏的幽光，颜色深沉漆黑，像是被压缩凝练了无数倍的星辰。 　　少年张口“啊呜”咬了一口掌心中的黑苹果，双眸微眯，嘴角荡出满足的笑弧，右脸上一个酒窝若隐若现。 第32章 据说吃货能拯救世界┃全民进化史05 　　等杜榆通过精神波动鉴定，一脸兴奋从营地中走出去，第一眼就看见了被紧急送往医疗部的几个血人，以及旁边神态淡定的楚肆。 　　此时少年手中捧着一团深邃无比的漆黑幽光，几口下去就吃掉了大半。 　　感觉到那有些熟悉的气息，杜榆目瞪口呆：“……这这这不会真的是异神吧？” 　　“不是啊。”楚肆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听少年轻描淡写道，“这是异神的神核。” 　　——至于神核之外那层被他扔掉的外衣，就过于浑浊了。嗯，闻起来也不怎么好吃的亚子。 　　第一次听说异神还有神核这种东西，杜榆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多看了几眼。毕竟一般人在异神边上呆久一些精神都承受不住，哪像楚肆还能若无其事从其体内刨出神核来？看来他想要研究异神的特殊构造还真不是妄想…… 　　等等—— 　　刚刚念及此处，杜榆脸色就是一变。 　　只见面前的少年已经“啊呜”一口，将最后一小口神核吞了进去，还自顾自评价道：“唔，甜中带酸，有点像冰糖葫芦呢。” 　　杜榆不由无语：“……emmmm说好的研究呢？” 　　“放心，我有特殊的研究技巧，很快就能写出心得了，到时候免费赠送你一份。” 　　少年漫不经心说着，意犹未尽舔了舔唇。 　　“不过科研实验你懂的，还需要更多的样本嘛！” 　　杜榆：……神特么还需要更多的样本！ 　　他感觉再和对方呆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化身吐槽帝，连忙摇摇头甩走脑海中的一堆想法，不再去管楚肆的事，而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离营而去，准备加入前线。 　　楚肆倒也不是随便说说。 　　没过多久，他先用脑域开发觉醒者这个身份在营地中申请了后勤科研人员的职位，并且顺利通过了考核。之后，他拒绝了研究所的邀请，选择了申请一间私人实验室兼住处。每天都要付出一定贡献积分作为租金。 　　镜幕世界以贡献积分作为货币体系，要想获得贡献积分，途径往往有三条。一是狩猎异神，无论杀死还是捕获异神，都有积分。二是在营地的智能中枢上传自身的经验心得，而其他人可以通过手机APP付费阅读。三是觉醒者之间发布私人任务，互相进行交易。当然，科研人员还可以通过研究成果获得贡献积分。 　　为了尽快获得贡献积分以及更多的样（食）本（物），楚肆很是过了一段早出晚归抓异神的日子，直到他的收支终于开始有了盈余，这才回归研究正途。 　　而有关他的某些事迹，也不知何时开始在营地之中流传。 　　· 　　巍峨的银白色建筑群由无数钢铁堡垒拼接而成，一艘艘飞舰在四周环绕如星河。铺遍天上地下的银色尖塔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网。这处所谓的觉醒者大本营充满了幻想科技的风格。 　　依旧是那个登记资料和接取任务的大厅里，三三两两觉醒者进进出出，这时，营地之外的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有几个刚刚来到这里的新晋觉醒者好奇张望过去。 　　大门之外，通过一座座尖塔和环绕的飞舱所设警戒线，一艘漆黑的小型飞舰唰一声破空而至。 　　一个少年从飞舰中跳下来，大大小小的幽光悬浮在他身后，仿佛形成了一个诡异漩涡，又像是一只散发着七彩光华的巨大眼眸。团团幽光互相碰撞，所散发出的奇特呓语波动，尽数被他无形的精神力隔绝开来，没有对人群造成一丝一毫影响。 　　少年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斜斜拎着一只剑袋，刀剑碰撞声随着他的走动在袋中响起。他漫不经心往科研区所在的方向而去，头上的一缕呆毛因为没有接收信号而软趴趴蔫下去。 　　身后那闪烁着各色光华的神核不断挣扎，放出或邪恶或神圣的幽光，却被少年精神力编织的大网牢牢束缚。而两侧的人群几乎都不由自主退开一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直到对方的背影渐渐消失，被分割成两半的人潮这才重新合拢，低低的窃窃私语声在空气中传递。 　　有几个刚刚来到这里的新晋觉醒者好奇地询问起对方的来历，边上立刻有人笑着解释道：“这位可是我们营地中相当出名的一位觉醒者。不过他的出名方式不太一般。” 　　这说一半藏一半的姿态让那些新晋觉醒者更加好奇了。就听又有人接着开口：“就算你们没见过他本人，也一定听说过他的代号吧。虽然他自称是科研人员，不过更多人叫他异神美食家。” 　　“原来是他，我听说过，现在APP上流传最广的那篇研究报告《论异神的特殊构造及处理》就是他写的！上面的下载量足足有三千人次呢，每人10积分，这位前辈已经赚翻了！”顿时有人恍然大悟，语气中流露出强烈的羡慕和钦佩，“如果不是我现在积分还不够，也想要下载一份看看！” 　　“咳咳咳咳——” 　　说到这篇所谓的研究报告，顿时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许多人脸上甚至露出种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看得这位不明所以的新晋觉醒者一头雾水。 　　还是他的推荐人开口和他解释，语气也是不胜唏嘘：“那篇《论异神的特殊构造及处理》，其实还有很多别名流传更广……” 　　《论异神的不同口感和一百种做法》 　　《异神美食家的食谱鉴赏》 　　《如何捕捉并烹饪不同种类的异神》 　　《绝不重复的口感，独一无二的美食体验》 　　…… 　　几位新晋觉醒者一脸目瞪口呆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各种调侃别名，又听着周围众人的科普。 　　按理来说，这篇报告竟然能够有这么多的下载量，其内容自然也是干货满满。除了异神的构造，作者写得十分详细，甚至于如何轻松猎杀异神的心得经验同样也有说明。 　　不过报告中更大的篇幅是关于不同异神的弱点，吃起来的口感，怎么吃最下饭，以及哪些可以当正餐，哪些只能当饭后甜点和零食……当时看到这一部分的所有觉醒者几乎都懵了，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偏偏对方的描述还真是该死的诱人！ 　　而且楚肆本人出入大本营，经常将各种神核当作零食吃，这无疑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即便有一些被吸引到的吃货跃跃欲试。 　　然而就在他们馋得都要流口水时，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想多了Orz…… 　　想到那篇报告最后的内容，所有人气得几乎原地爆炸：“第一次见到这么秀的研究报告！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戏弄大家吧，顺便给他自己收购异神的事打广告！哼，一定是的！” 　　一些之前没有关注过这篇研究报告的觉醒者，此时也被其他人古怪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花十积分下载了一篇。 　　***《论异神的特殊构造及处理》（又名《异神美食家的食谱鉴赏》）*** 　　摘要：本文主 　　要描述对异神结构的解析及其神核作用的实验及结论，并尝试为大家找到一个研究和解决异神的新思路。 　　异神是一种可以在虚实间进行转化的不完全能量生命体，祂们可以汲取人类逸散的精神能量和情绪念头变强……通过多次实验，笔者对其结构进行了彻底的剖析，尤其是异神的神核，笔者通过大量样本的实验，对其本质进行了解析。 　　具体实验过程如下：…… 　　经过实验，笔者得出以下结论：异神的存在形式特殊，神核是其核心所在。异神所吸收的精神能量和情绪念头，都将会凝聚成最纯粹的灵魂精华，储存在神核之中，被排出的杂质则形成神核之外的外衣将之包裹…… 　　捕捉异神时，需要注意…… 　　以上是笔者针对异神的结构进行深入剖析的研究报告。以下随报告附一封特殊笔记：经过笔者亲身实验，发现凝聚了异神全部精华的神核可以作为一种特殊食物来食用，不但能提升人的精神力，还拥有着异常美味的口感。这种口感不是普通食物能够比拟的，我们甚至能够从中品尝到喜怒哀乐种种真切无比的情感。 　　至于包裹神核的外衣，其中蕴含着许多浑浊念头，不仅口感不佳，吃下去还很可能对食用者产生精神污染。完全可以当作一种精神剧毒来使用。尽管笔者十分怀疑以其另类的外表会否有人受到暗算。 　　附：已知不同口味异神神核137种。 　　（其中包含大量生动翔实、色香味俱全的描述。） 　　…… 　　笔者收集大量样本进行亲身实验过后，得出结论：不同的异神拥有着不同的口感，经过剖析，这可能与他们所汲取的各种情绪比例有关。这些情绪就像是自带不同口味的原材料，会直接影响制造出来的食物的口感。 　　当异神所汲取的喜悦、恋慕、信仰等正面情绪占据50%以上时，其神核口味可能偏甜；相反，汲取过多悲伤痛苦的负面情绪，口味会偏苦；嫉妒、憎恨之类的恶意情绪过多，尝起来会有点酸；另外，写下这篇记录之前，笔者刚刚尝试了一枚新的神核，被辣得上火，看来是这只异神愤怒情绪汲取过多。 　　另外笔者也利用精神力火焰以及灵能火焰，尝试了异神的不同烹饪方法，以下为大家推荐感觉不错的二十一种：…… 　　注意：由于每只异神所汲取的各种情绪比例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每一枚神核的口味也是独一无二的。每一次体验都是不一样的惊喜。 　　【加粗标记】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笔者必须在此提醒各位企图尝试品尝异神的读者—— 　　异神的神核中存在高浓度灵魂精华，尽管对提升精神力很有帮助，但由于能量等级过高，目前只有顶级觉醒者可以少量食用，精神力等级不够的觉醒者和普通人，请勿随意尝试食用。否则很可能会造成精神混乱。 　　希望大家能够尽快提升自身的精神力，笔者非常欢迎更多的读者能够与我一同享受这份独特的美味。 　　最后，诚心求购异神或单独的神核，每只异神价格同比营地官方溢价5%，欢迎所有人与我联系。 　　（附联系方式和实验室地址以及求购异神的任务链接） 　　—————— 　　将整篇报告读完，这些人也总算明白之前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气愤了。先是对美食进行了大量翔实又生动的描述，激起了大家的馋虫，最后才说明顶级以下觉醒者都不能食用，这种搞法完全不亚于深夜放毒啊！ 　　尤其是最后这个收购广告……emmmm看到这些他们只感觉拳头一阵痒痒，对于只能看不能吃的大家来说，这完全是暗搓搓的炫耀啊！这还能忍？ 　　然而精神上虽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这些 　　人的身体依旧很诚实。 　　看着上面的积分报酬，他们不由自主伸手点向了那条任务链接，跳转到任务界面，接下了帮助对方捕捉异神的特殊长期任务。 　　看到旁边的新人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他们不禁干咳一声：“咳，气人归气人，其实对方狩猎异神的数量一直排在榜首，也救过营地中不少人，我们接受他这个任务可是完完全全出于感激！” 　　· 　　“看来这就是异神能够汲取人类的精神波动或者说情绪念头，并转化为自身能量的原理……” 　　此时，楚肆所在的133号私人实验室中。一枚又一枚奇特的神核遍布整个实验室，散发着团团幽邃莫名的光华。强大的灵能力场将之牢牢束缚在实验台上不得挣脱。 　　楚肆以精神力凝聚成各种细微的工具，将手中一枚枚神核层层剖开，一旦弄清楚其中原理，就“废物利用”将这些神核一口吞了下去，绝没有一丝浪费。 　　面前的实验台对他来说就相当于一张另类的餐桌。而那些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团团幽光此时竟忍不住瑟瑟发抖。 　　“唔，吃起来像马卡龙的感觉，这次是苏打饼干的味道，还有樱桃蛋糕……嗝～”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不由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神核，转而取过旁边的纸笔，刷刷刷记录起来。 　　“……如果以异神汲取人类情绪念头变强的原理，进行一定模仿和改造，有没有可能专门打造出一种适合人类增强精神力的方法？” 　　这个念头一出现，楚肆双目就是一亮，他运笔如飞，关于神核之中精华能量的流动，各种情绪念头的凝聚转化，所有的原理都化作一行行数据和能量运行图在笔端浮现，原本空白的纸张渐渐被黑色的字迹涂满，一张又一张。 　　实验室明亮的灯光静静播撒在少年那张精致如同二次元人物的脸上，他眸子里似乎凝聚着点点星光，头上那根呆毛也在激荡的情绪波动中欢快翘起。 　　无形无质的兴奋和喜悦从他身上弥漫而出，强烈的情绪念头被距离楚肆最近的几枚神核所吸收。四周的灵能力场剧烈地颤动着，一团团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几秒钟后化作数道流光“咻”地脱逃而出。 　　“啪！” 　　正沉浸在兴奋中的少年回过神来，打了个响指，一股特殊的精神力向实验台上倾压而下，瞬间便将那团团幽光重新压制回去。楚肆在边上的控制台操作了一番，将灵能力场束缚加大。 　　他皱着眉有些苦恼地看着这几枚神核，像是看到泡好的奶茶中多撒了一勺糖：“……难得找到情绪比例最完美的神核，现在看来肯定又会甜过头了。不该吸收的情绪就别乱吸收，你说你们怎么这么不乖呢？” 　　这一瞬间，他莫名升起一个念头。 　　“……如果将抓到的异神关在特殊培养室中培养，定期定向对其注入各种不同的情绪念头，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同口味的神核吧？说不定还能搭配出特别配方？” 　　这个可怕的定向豢养计划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即逝，楚肆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手中写满了字的十多页白纸上。 　　看着纸上那粗糙的精神淬炼法雏形，楚肆低垂的眼眸中点点光辉亮起。 　　“我需要更多的样本数据，以及更多人的配合……” 　　他拿起手机，给营地的智能中枢发出了一份特殊实验的请求。 　　· 　　透明的镜幕如水帘般展开，某个特殊的夹层空间里，镜主的虚影在此处闪现。 　　不变的浅黄色连衣裙、雪白的小皮鞋，优雅而可爱的公主头，以及细腻瓷白的小脸……距离楚肆加入镜幕世界已经过去一年之久，现在的她看上去更小了一些，只有三岁到四岁的样子，但那双灵动而通透的眸子却预示着她远超外表的真实年龄。 　　“今天收到一份特殊的实验请求。” 　　镜主在半空中挥了挥手。 　　一行行墨字在空中凭空浮现出来，如同浩浩荡荡的长卷冲刷而下。如果楚肆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分明便是他上传到中枢的特殊实验的内容。 　　“感觉他分析的原理应该都是正确的，只不过要想真正创造出完美的精神淬炼法，必然需要许多人试错，按照他的想法，可能异神的存在将会暴露在普通人面前……” 　　在她对面，是一扇特殊的全身镜，镜中拥有着大约三立方米空间。一道人影站在全身镜之中，目光温和注视着她。 　　这是镜主的能力所制造出来的空间，镜中时间永不流逝。但里面的人也只能永远以这幅非生非死的姿态躲藏在这个棺材大小的空间里。 　　“这个想法很不错。真是有意思的年轻人。”镜中人赞叹一声，语气很是欣赏。 　　“可是……”镜主奶声奶气的声音中夹杂着奇异的忧虑，“一旦淬炼法不成功，反而暴露了真相，整个社会都会因此陷入混乱……那样的后果我们恐怕承担不起。” 　　“毕竟那些怪物能够吸收所有人的情绪波动，到时候得知祂们存在的全人类都将成为祂们力量的供应者。我们将再也没有机会取得胜利，最后甚至沦落为怪物们豢养的羔羊。” 　　这些年来，里层世界中联邦政府的种种举措并不是毫无深意的。 　　被官方控制的新闻媒体、受到严格管控的小说影视游戏各类娱乐渠道，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很容易将各种真真假假的讯息一股脑传输给普通人。而联邦政府承担不起异神的存在暴露出去的风险。 　　如今就连灵异神怪之类的小说都已经开始禁止传播。也正是因为顶级觉醒者们对异神来历的猜想之一。 　　——既然这些异神能够吸取人类的精神意念，他们怀疑，倘若与现实世界对应的另一面中存在着全人类的幻想海洋，会不会有某些异神正是从其中诞生，本就是由人类的精神意念组成？ 　　听到镜主的忧虑，镜中人沉默了一下。 　　明亮的光芒照耀在镜面之上，现出镜中人清隽挺拔的身影。他一身上个世纪的绅士打扮，发色雪白，脸色呈现淡淡无机质的冰冷苍白。看上去像是久久封冻在冰棺之中的死人。 　　良久，镜中青年这才开口：“然而我们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现在我们看似与异神势均力敌，甚至还略占上风，但却有着里层世界这个最大的弱点。一旦所有普通人暴露在异神目光之下，我们同样也只能迎接灭亡的命运。”青年的脸色冰冷，目光里却隐含着奇异的悲天悯人，“而这一天并不远了。” 　　“镜幕世界就要撑不住了，你的外形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平静地陈述道，“一旦镜幕破碎，里层世界无法隐藏，一切将无可挽回。” 　　“倒不如选择相信那个年轻人。” 　　镜中人伸出一只手，手指抵在镜面之上，像是要穿透隔膜来到这个世界。层层涟漪在镜面上绽放。 　　“在我预见的未来之中，这是唯一的转机。” 第33章 全民进化史6 　　郁郁葱葱的连绵森林间,鸟雀无声。一支小队全副武装,蹑手蹑脚走在森林之中，不时拨开树枝查探一二。 　　当领头的青年刚好走出一片空地时，一道漆黑的裂缝突然间毫无预兆便出现，仿佛至圣至邪又至暗的混沌幽光自缝隙中溢出,异神降临！ 　　这人立刻两眼放光,一脸兴奋地迎上去。 　　而一面透明的面板已经在他视线右上角弹出来,一行行资料在面板上呈现：怪物图鉴／美食菜单名称：未命名异神等阶：D级30％掉落：70%概率为果酱夹心松饼,　30％概率为未知特殊食物作用：食用后永久提升精神力十点备注：由于汲取了来自众人的兴奋情绪,获得成长经验,该怪物的等阶正在以每分钟1％～3％的速度提升。请尽快完成狩猎。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D级的Boss，光是想想味道我就要流口水了,大家快冲鸭！” 　　全副武装的青年只看了一眼这份图鉴，便嗷嗷大叫着冲了上去。小队其他人跟在身后,彼此之间默契地配合起来。 　　…… 　　激烈战斗结束，众人眼前豁然爆发出一阵白光,那团混沌莫名的幽光在炽白光辉中消失,系统清晰的击杀提示声在耳边响起。 　　闪烁的白光中，一堆像是糖果一般五颜六色的东西直接爆了出来,长着脚丫子的它们四散奔逃，很快就被兴奋的众人追上,成功捕获。 　　战利品入口的瞬间,精神力上涨之时那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在灵魂中弥漫,以及这份未知美食带来的惊喜感,再加上其中喜怒哀乐种种真实无比的感受降临，一时所有人都不由一阵满足，在地上直接摊成了一排。 　　“这款全息游戏太赞了，哪怕其他方面都一般般，光是这种独一无二的美食体验我特么就要吹爆！” 　　“是啊！不仅美味到无与伦比，而且每次掉落都不一样，就算同样是松饼，口味也有差别。说实话，现实中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种让人灵魂都能感觉到满足，甚至能体会到各种情绪变化的食物，简直像是动漫小说里的幻想作品，太神奇了！” 　　“之前联邦对娱乐方面禁令太狠了，冷不丁推出了一款号称百分百拟真的全息游戏，还鼓励全民娱乐，我差点以为是做梦，现在就担心哪天梦醒呢！” 　　“现在小道消息都在说这款游戏绝对不简单，官方这样做肯定有什么内幕，所以我们全家都参与进来了……” 　　“我家也是，现在一家人都沉迷美食不可自拔。” 　　在几人不知道的时候，一道少年的身影正悄然从他们身边经过，只是整个游戏世界中没有一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楚肆看着手中收集而来的玩家数据，满意地点头：“一切都在预计中。” 　　这是他和几个特殊觉醒者合作制造出来的所谓游戏世界。 　　原本楚肆的目的是为了拥有足够多的实验者，来为他刚刚创造的精神淬炼法试错，让他一步一步将之完善。之后便可顺理成章在游戏世界中推广出去。 　　但之后不久，他便接到了智能中枢发布的特殊任务——让普通人潜移默化得知异神入侵的真相而不引起恐慌。 　　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全息游戏世界的诞生。 　　游戏世界的背景完全照搬现实，灵气复苏，异神入侵。而玩家们带入的是觉醒者身份，他们被赋予了觉醒者拥有的种种能力。 　　楚肆在游戏中唯一的私设便是输入了大量有关异神的资料，将之作为游戏之中唯一一种怪物。只不过他所设定的异神大部分等级并不高，狩猎异神的难度与真正的现实相比降低了至少十倍。为了吸引玩家，他还将每只异神的味道用杀掉之后掉落的美食直观呈现了出来。 　　——这些百分百拟真的口味可都是楚肆“研究”了数百份样本的独家资料。想必如今的异神在玩家们眼中已然成为了移动的美食包。 　　时间一点点推移。 　　里层世界之中，这款新推出的全息美食狩猎游戏几乎受到了全民好评，可谓老少咸宜。但楚肆的目的从一开始并不是推广游戏。 　　因此，发现所有人已经沉迷美食不可自拔之后，他就开始大幅度上调游戏难度。异神的等级设定与现实接近，吸收玩家情绪念头变强的速度更是大大提升。 　　如此一来，现在的玩家们还想要像以前那样轻松狩猎异神掉落美食，就必须修行游戏中新推出的自由技能——精神淬炼法，学会控制自身的情绪波动，否则便只能沦为异神的经验包，再也无法品尝到美食。 　　游戏设计之初，楚肆便考虑了方方面面的问题。这个所谓的全息游戏世界本质上并不是科技产物，而是与几位特殊觉醒者的能力有关，更加类似于幻境。被拉入其中的都是普通人的意识体，修行精神淬炼法完全没有问题。 　　而每个人游戏面板上得到的精神淬炼法都有着微妙不同，修行之后的反馈也不同。楚肆则隐身于幕后，通过收集无数人的修行数据，一步一步将粗糙的精神淬炼法修正，完成正确的淬炼法建模。 　　当然，即便修炼失误也不过是损失一些精神力，之后现实中会萎靡半天，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伤害。 　　游戏世界的天穹之上，数道人影缓缓浮现，几乎在出现的瞬间这些人便将楚肆直接围在了中间。 　　“司越你真是厉害，现在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设想在进行。” 　　“是啊。我们还以为游戏难度大幅度提升之后这些玩家会弃游呢，想不到他们居然还真的咬牙练起了难度不低的精神淬炼法！” 　　“嘿嘿，你们这完全是小看了吃货的力量。我们联邦人民遇到美食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那是超乎想象的！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司越这个方法一定能行。怎么样？愿赌服输，记得把积分转给我。” 　　一群觉醒者说说笑笑间，无数有关精神淬炼法的数据，通过这个世界的系统，尽数向着楚肆这边汇总过来。一条条错误线路被排除。他继续修正完善，很快完美的精神淬炼法便在他手中诞生。 　　这一天起，所有游戏玩家的面板都完成了更新，就连现实之中，官方都开始对精神淬炼法进行推广。考试加分，升职加薪，荣誉评级，政策优惠……上至老下到小，几乎没有人的生活需求不与之挂钩。在这种堪称疯狂的宣传之下，一切娱乐新闻都避道而行。 　　且不提官方的种种诱惑，单单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态度就让人深感蹊跷。尤其是一些喜欢脑补和瞎想的聪明人更是感觉其中一定有隐秘。 　　〖联邦政府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鼓励全民修行那个一看就带着奇幻色彩的精神淬炼法？不是说要相信科学吗？〗〖孤陋寡闻了吧，官方都说了，这精神淬炼法就是一种帮助我们凝神静气的科学方法，可以更好地锻炼意志。〗〖我才不信呢！总感觉官方这是暗搓搓要搞一波大事啊。你们说会不会很快就会出现小说里的各种异能者？难道是大争之世要来了吗［滑稽］？这样一想突然感觉很没安全感，我还是去修炼精神淬炼法吧！〗〖不管怎么说，联邦既然这样大力推广肯定是因为这个精神淬炼法非常重要，咱们只要跟着联邦的步伐走就行了。〗而这些人在网上发表言论的时候，官方也不再像以往那样阻拦，反而任由他们瞎说一气，顺便自身还在其中掺和一波，将一堆真真假假的消息传递出去。这种似真似假的消息居然还真激起了不少人修行精神淬炼法的兴趣。 　　精神淬炼法本是模仿异神吸收精神能量的原理，楚肆还参考了古代传说中的观想法。大概原理是在意识之中不断观想出某种自身能够接受的意象——譬如一**日——再利用该意象不断淬炼和压制自身逸散的杂念和情绪，最终将之收束凝聚于内，不再发散于外，甚至用来增强自身的精神力量。 　　这种法门完全无需凭借灵气，任何普通人只要有毅力都能够做到。而经过淬炼之后，精神力的提升所带来的诸多益处也是显著的，诸如记忆力加强、失眠头痛不药而愈、逻辑思维明显提高之类……尝到了其中好处，所有人自然会主动修行，不必官方强制插手。 　　这样的情况让联邦官方深感满意，或许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很快全民都将陷入修炼狂潮。最终所有人都能将自身精神意念收束于内，不用再担心成为异神的经验包。 　　然而，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按部就班，如同游戏任务一样一环扣一环。危机也往往不会在你准备的面面俱到之后再爆发，反而更有可能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 　　——或许异神的诞生确实与人类的幻想海洋有关，当所有普通人得知异神存在的时候，祂们入侵澜星的力度变得前所未有激烈。似乎从无数人的意念之中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镜幕世界。 　　交错的空间缝隙将整个世界撕开了道道裂口，席卷而起的风暴将连绵山川和森林几乎夷为平地。遥映的各色光华中夹杂着无尽的混乱呓语，许多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一阵眩晕，精神混乱，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吸出去。 　　幸而这些觉醒者同样已开始修炼精神淬炼法，此时意识之中明光普照，很快便将所有杂念尽数镇压，一瞬间进入某种绝对理智的心灵境界之中。暂时摆脱了那种恐怖的精神震慑。 　　频繁降临的异神给这个世界脆弱的空间壁垒带来了极大破坏，而这一次的入侵者，数量和实力更是前所未有。 　　铺遍天穹四野的银白尖塔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塔尖处像是充能的灯泡一样亮起，紧接着无数纵横的能量扫射出去，一艘艘小型飞舰在半空中穿梭。战时动员令之下，无数觉醒者的身影在这个世界出现。 　　楚肆踏步走出自己的私人实验室，拧眉望向天空。 　　少年漆黑的瞳眸中映着一抹霜寒，头顶那根呆毛在无数道空间涟漪波动的刺激之下高高翘起，左右摇摆着。 　　突然，楚肆似乎察觉到什么，刹那间向着身后看去，身体下意识摆出警戒姿态。而一道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出来。 　　镜主的虚影此时几乎变成了一个婴儿，她歪头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位让先知另眼相看的少年，腮帮子一鼓，奶声奶气开口：“司越，跟我来吧，有人想要见你。” 　　她话音刚落，不见任何动作，两人周围的天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层层守卫严密的觉醒者大本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片什么都没有的夹层空间。一扇全身镜静静悬浮在这里。 　　楚肆好奇看过去，镜中的青年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欢迎你，年轻人。我是「先知」。” 　　青年探手抵住镜面，目光深深凝视着眼前这看上去一脸无害的少年。 　　“在我所能预见的未来一角中，你是唯一的转机。” 　　·轰轰轰轰轰！ 　　镜幕世界中，作为觉醒者大本营的银白色建筑物如同一尊高大的巨人从地面上拔地而起。组合在其上的无数钢铁堡垒咆哮着发出轰鸣。恐怖的能量光柱汇作洪流，浩浩荡荡将这片天地淹没。 　　白色洪流自地面奔涌向天空，而天际无穷无尽的幽光同一时间降临下来。像是来自相反方向的海洋对撞，掀起激烈的浪花。天穹之上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睁开，透过一条条空间缝隙俯瞰着大地。 　　钢铁堡垒中的觉醒者们互相对望，目光中都不由露出惊叹。 　　“不愧是研究所那群人耗费百年完成的杰作，这威力真是相当惊人！” 　　“可惜现在的灵能科技才刚刚发展起来，这种尖端产品不能够量产，要不然我们完全可以像是科幻小说里那样，直接用灵能武器将这些异神堆死！” 　　“没办法，谁让时间太短了呢。而且这栋银白之城制造出来到现在也只用过一次，估计最多再用几次就无法再适应物理法则了吧。” 　　也有一些研究人员在观战的同时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发出感叹。 　　正如楚肆第一次来到进入世界时的猜想那样，如果不是灵能科技还存在着较大缺陷，又怎么会需要觉醒者凭本身血肉之躯去对抗异神？ 　　而这个暂时还无法解决的缺陷与这个世界特殊的物理法则有关。 　　每次交战过后，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都会发生轻微变化。不知道是异神死去之后逸散的特殊能量污染了这个世界，还是灵能的大肆爆发对周围空间造成了影响，亦或者这个灵气复苏的世界本身就在不断升格。总之接连不断的战斗，早已让澜星上的法则不断发生变化。 　　这种微量改变人类可能还察觉不了，甚至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或许是世界意识的眷顾）可以自然适应。但任何一点点物理法则的变化都足以让诞生不久的灵能武器出现偏差，甚至直接报废。 　　因此，如今的大部分灵能武器，都是拥有着一定耐久度的，战斗次数过多，偏差会越来越大，直至报废。平常大多数时候，异神数量不多，战斗烈度不大的话，营地一般倾向于让觉醒者去解决。 　　此时天际的能量洪流奔涌咆哮，数之不清的弱能级异神在洪流中湮灭，破碎的神核残片四散。但来自异神的恐怖力场还是将所有人肉眼可见的一切尽数扭曲，山峦粉碎，大地塌陷，许多来不及撤回大本营的觉醒者在力场中被碾成血雾，而他们游荡的精神力量被幽光组成的漩涡所吸收。 　　这末日天灾一般的对峙几乎持续了半个月，直到银白之城表面的光芒黯淡下去，拱卫在四周的银色尖塔和飞舰同样失去了亮度，天际绵延的幽光至少也溃散了一半。 　　藏身于钢铁堡垒之下的觉醒者们再次互相对望，向前迈出了一步。下面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此时天边，隐约的镜幕突然浮现，数不清的裂痕在镜幕上蔓延。 　　噼里啪啦——觉醒者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惊骇：“镜幕世界……破碎了！” 　　有人开始呼唤镜主的名字。 　　镜主的虚影却再也没有出现。 　　银白色的建筑物顶端，泛起的空间涟漪中，一面特殊的全身镜缓缓出现，遍布裂纹的镜面之中，现出青年苍白冰冷的面容。 　　“先知大人！”少数的顶级觉醒者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长话短说。镜主已死。”镜中的青年向着众人微一颔首，“我的生命也是她用能力强行延续，存活不了多久了。” 　　“诸位，被我们拖延了百年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青年轻轻一躬身，目光扫视着围在近前的顶级觉醒者，以及更远处那些向他看过来的中低层级觉醒者，平静的声音里似乎充斥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魅力。 　　“而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咔嚓咔嚓——全身镜上裂纹不断扩散，先知目光定定向人群之中某个方向望去，恰好与少年抬眸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同一时间，整面全身镜彻底破碎，将潜藏于其中的人暴露出来。 　　“真是久违的阳光啊……” 　　镜中人抬起头，一只手掌在身前探出，接触到外界光线的瞬间，他整个人从指尖开始融化，如风沙一般消逝。 　　·里层世界。 　　突然多出一个席卷十二区域的全息游戏，以及国家推广的精神淬炼法，并没有对普通人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 　　精神淬炼法的存在，不过是让他们大脑思维更清晰，意志更坚定，更加方便由理智掌控自身而不是情绪，并没有因此蜕变成科幻电影之中的超凡存在。 　　他们照常上学、上班、散步、跑圈，沉浸在日复一日无聊又平静的生活里。或许有人偶尔会幻想一下小说之中的传奇经历，但一时的幻想之后，这些人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实的平淡无奇。 　　直到这一天，原本笼罩在天穹之上的灰雾突然间变得淡薄了许多，一层透明的镜幕在天际浮现出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整个里层世界包裹其中。 　　街头人群呆呆伫立，室内的人在沸腾的喧哗声中奔向门外或窗边。 　　所有人抬头望天，如坠梦中。 　　只见镜幕之上密密麻麻的裂纹正像蛛网一样蔓延，很快整面镜幕便“啪嗒”一下通通碎裂。现出了镜幕之后碧蓝辽阔的天空和金灿灿的暖阳。 　　恍惚之间，许多人似乎看见了另一片大陆的虚影突然浮现，向着自己所在的世界重重撞了过来，像是两个被分隔的次元重新融合在一起。 　　倘若有人站在遥远高空向下俯首，便会发现空旷的南海之上空间涟漪浮动，一座似曾相识的大陆随着虚影由虚化实，重新浮现于海面之上。那是据说已沉没于百年之前的南启大陆。 　　如同科幻电影之中的钢铁堡垒与飞舰长河，正静静悬浮在这片大陆上空。 　　而镜幕的破碎和里层世界的暴露自然也引起了异神的注意，一团团幽光从南启大陆上空四散开去。越来越多的空间裂缝遍布于整个世界。一团团幽邃莫名的幽光通过裂缝降临于这个世界，降临于无数普通人眼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难道今天要世界末日了？” 　　看着空间裂缝中钻出的那熟悉的幽光。许多美食游戏的狂热爱好者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和来历。 　　“emmmm这不是那款美食狩猎游戏中的Boss吗？” 　　“咕咚～”说着，许多人几乎是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吸溜着口水的同时，游戏里曾经品尝过的无数异神的美味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难道这是……游戏降临现实了？！” 第34章 全民进化史7 　　曾经的镜幕世界,如今的南启大陆。觉醒者们所在总部基地中。 　　就在镜幕破碎,先知的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在场所有觉醒者的手腕处，那枚身份徽记开始微微发烫，来自于智能中枢的提示音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最高权限已转移,目前第一权限持有者：编号t2……7号觉醒者司越。】 　　人群之中,早有准备的顶级觉醒者们齐齐向着一个方向望去,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少年同样抬头向他们看来。 　　天际炽白的洪流与幽光交织成一片,破碎的镜幕如玻璃一般裂开,光芒黯淡的银白之城与无数飞舰如陨星般缓缓降落。掀动的狂风拂起他额前火焰般的发丝,现出发丝之下那双平静的眼眸。 　　周围的人群不知何时自动分开，银白之城上方落下一条犹如水银组成的悬梯。 　　他脚尖轻点在悬梯最底端,犹如一只轻盈的大鸟在半空中从容拾阶而上。刚刚踏入基地的中央控制室，智能中枢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 　　【欢迎您的到来,您的权限已经自动锁定为最高。】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司越大人,我是智能中枢T001。】 　　少年从容环顾着整间控制室,平静的眸底似乎同样有火焰跃动。 　　很快，整个澜星十二区域的全息地图在这个控制室中亮起。代表着各处空间波动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一支支觉醒者小队的讯息在屏幕上流淌而过。 　　“既然一切已经计划完毕。” 　　他微笑着,有条不紊开始颁布命令。 　　“——那么，行动开始吧。” 　　·天幕破碎。 　　密布半空的空间裂缝深邃而恐怖,道道诡秘幽光自裂缝中降临,伴随着或神圣或邪恶的古怪呓语向外扩散,窥视着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熟悉的一幕让那些玩过游戏的玩家们都惊愕当场,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不正是那款全息游戏之中异神降临的场景吗？ 　　所有人来不及思考便咽了一口唾沫。 　　已经在游戏里玩出了经验的他们自然知道面对异神之时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几乎是下意识便运转起精神淬炼法，将自身混乱的情绪念头收速凝聚，镇压于意识之中。 　　而他们的头脑就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清醒，思维高速运转。 　　——或许游戏之中的异神的确是无上美味，但当这一切变成现实，他们失去了游戏中的一身技能，只能以自身的血肉之躯直面真正异神的恐怖威压时，他们才清楚地意识到自身的处境。 　　一时间，刚才还垂涎欲滴的吃货们被美食蛊惑的脑袋瓜终于清醒过来，所有人的心像是坠入无底深渊，不断下沉。 　　——现在可不是在游戏之中，面前的异神不是摆在餐桌上的食物，而是足以要他们性命的存在！ 　　现在他们唯一的依仗就是精神淬炼法，这让他们的精神念头不至于外溢被异神吸收，自身也能够保持清醒不被那混乱的呓语所污染。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因异神降临之处，四周所有的能量力场都被扭曲，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领域。领域中的力场不断变幻，有人在无比沉重的压力之下被碾成血雾，也有人被轻飘飘扯上高空；有些房屋已经坍塌成废墟，同样还有不少轿车像气球一样飘浮起来。每个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周围混乱的力场摆布。 　　悬浮在空间裂缝处的幽光却始终巍然不动，如神灵般高高在上，只是静静绽放着迷离幽邃的神秘光华。 　　异神的生命层次实在远高于人类，甚至达到了普通人所难以理解的某种高度。 　　或许祂们根本就没有将渺小的人类放在眼里，也无意于杀伤人命，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掠夺世界最珍贵的本源，而人类不过是衪们脚边路过的蚂蚁。但祂们的存在本就是对人类最大的威胁。 　　无论是异神降临之处，那扭曲紊乱的领域力场，还是无时无刻不环绕在祂们周身的混乱呓语，甚至只是这些异神无意识间散发出的精神波动，都会对普通人造成极大的伤害，血肉之躯被力场碾压，精神意志受到污染。 　　尤其是亲眼看到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被恐怖的压力直接砸进地底，四肢百骸都被力场扭曲，大部分一直生活在安定之中的普通人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精神淬炼法直接中断，退出了心无杂念的状态，结果反而受到精神污染。 　　惨叫声、哭嚎声、怒骂声、哀求声……澜星各地一片混乱，哪怕是那些暂时没有出现空间裂缝的地方，也弥漫起难言的恐慌，许多人甚至急急忙忙抢购物资，想要在家中躲藏起来……一切仿佛末日降临。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 　　幸好联邦官方及时反应过来，用广播进行紧急通知：【各位市民，由于突发意外，每座城市的庇护所已经打开，请大家按照当地政府通知，紧急进入其中避难。】 　　广播声足足响了一个小时。街道之上也出现了官方各个部门的人来疏通指引。而每一个听见广播声的人，都开始拔足狂奔，在官方指引之下，向着所谓的庇护所一拥而入。 　　毕竟有着之前一百年的时间来预防危机，联邦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庇护所不过是预防的举措之一。 　　然而，与这些及时撤离的人相比，那些亲眼见证空间缝隙出现，第一时间直面异神降临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某处异神降临区，以诡异深邃的幽光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的力场全部紊乱，有些事物飘飞于天，有些事物被碾平于地，整片空间像是一块凝固的大号琥珀，飞溅的鲜血和扭曲的残肢尽数凝固在这片空间里。 　　死去的人连尸体都已经被压成了血沫，还活着的人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面容痛苦而扭曲，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中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直到一道遥远天际而来的银色流光闯入了这片诡异的领域，冰冷狰狞的炮管中，炽白的能量光柱如滔天怒焰，在所有人注视之下喷涌而出。 　　几个打扮特殊的觉醒者从钢铁堡垒中现身，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气被他们吸纳，化作滔滔不绝的凌厉攻势。一时间漫天风雪雷霆俱被引动，将幽光形成的漩涡淹没。 　　尽管如今修行了精神淬炼法，但长久以来，习惯于在战斗中时刻克制情绪的觉醒者们，依旧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在冰冷的沉默中战斗，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上去犹如一个个理智而完美的机器。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身后多出了一群为他们的胜利欢呼庆幸的观众。 　　......这样的事情几乎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根据每个地区的空间波动强弱，各个觉醒者的实力水平、以及路程速度等因素，楚肆将整个基地的所有觉醒者尽数派了出去。 　　在这场突然降临的危机之中，固然有许多人在频死之际获得了拯救，却有更多普通人在异神降临的第一时刻，便猝不及防失去了生命。 　　南启大陆之上庞大如巍峨高山般的银白之城寸寸瓦解，组成这座不可思议建筑的一艘艘钢铁堡垒，如天女散花般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原本拱卫在银白之城四周的飞舰长河同样在楚肆命令之下离去。奔赴向澜星上的每一处空间缝隙。 　　体积缩小了百倍不止的核心基地外表看上去犹如一枚造型精巧的银质核桃，在半空中静静悬浮，其中只剩下研究所和生活区，以及核心控制室。 　　楚肆坐在核心控制室中，目光看着四周的全息地图之上一个又一个光点亮起，另外分出一份心神与联邦官方就之后的事情进行沟通。 　　左边是智能中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想起的机械声：【……觉醒者313号小队汇报，受损最严重的第七区，入侵者已于一分钟前清除完毕。】 　　【本次入侵的异神已经彻底清除完毕，觉醒者死亡127人，伤者暂未统计。普通人死亡人次暂未统计，预计超过70万人，由于直面异神导致精神受到污染，情况严重无法恢复的人次约有……】 　　空荡荡的核心控制室中，冰冷的机械音悠悠回荡。楚肆低头凝视着面前那分布于虚幻地图上的一枚枚光点，分出一份心神对觉醒者们调配指挥。 　　听着一串串数字由智能中枢吐出，他眉梢微凝，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不过，他本就是直到半个月前基地与异神之间大规模开战之际，才得以从先知和镜主口中得知许多基地的情况，这一次的指挥更是临时上阵。 　　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对所有觉醒者小队作出最合理的安排，以最快速度将入侵的异神消灭，已然算是具有非常高的战略意识和指挥水平了。 　　虽然稍有不满，但楚肆不喜欢纠结于已经结束的事和无法更改的结果，他很快便发出下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随时与十二区信号监测塔保持联络，同时开启最大功率信号探测，确保第一时间得到空间波动的消息。” 　　【是，空间波动探测中。十二区信号监测塔联通中。】 　　楚肆露出满意微笑，又同官方联络人进行了一些沟通，这才离开核心控制室。 　　这个世界的灵能科技也算颇具特色，将觉醒者的超凡能力与科技结合了起来，大大超越了原有的科技水平。 　　因此楚肆并不担心自己暂时离开会耽误什么，真的发生了什么急事，哪怕身处基地之外，中枢智能也能通过他的身份徽记联系到他。其他任何一个觉醒者都是如此。 　　刚刚走出核心控制室，立刻便有人迎了上来：“司越大人，您要的异神残片材料已经运到了。” 　　楚肆眼前一亮：“来的倒是及时，刚好派上用场！” 　　·联邦历103年，镜幕破碎，异神降临。 　　以往所有平和安定的假象都被打破，人类像是身处安乐窝中的婴儿突然被人掀开了摇篮，而外界的狂风骤雨便毫不留情扑面而至。他们脆弱稚嫩的身体连暂且躲避也做不到。 　　幸好庇护所的存在让大多数人都得以及时藏身，随后赶到的觉醒者则历时五天五夜并借助灵能科技的种种优势，才将此次降临的所有异神击杀一空。同时也将不少人于生死边缘救了下来。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这些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大部分精神意志都获得了提升。 　　尤其是其中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即将被异神碾压成血沫的生死一线，他们的精神力彻底超越了凡人的极限，进入了超凡的领域，并下意识用出了精神力屏障保护自己，这才存活下来。 　　这一切结束之后，联邦官方终于作出了解释，有关于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真相在官网上被公布出来，无论是觉醒者还是异神的存在都不再隐瞒。 　　同时，十二区政府颁布了特殊战备令，从这一天起，所有地区均进入战时状态，直到确认异神的威胁彻底被扫除。 　　网络之上已是一片沸腾。 　　〖！！！之前我还以为是游戏降临现实，现在看来是现实改编成游戏啊！我就说这款全新游戏不简单，官方果然大有深意！〗〖这么说，觉醒者们乘坐的那些酷炫的飞艇和钢铁堡垒，就是游戏里同款的灵能科技产物？突然兴奋.jpg〗〖楼上真是心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灵能科技产物呢！没看见网络上流传出来的视频吗？那些异神入侵的地方，房子、车子还有人，都被直接挤压变形了！满屏都是血糊糊的……再也不敢直视番茄酱了！〗〖想不到这个世界这么危险［瑟瑟发抖.jpg］，平时我还总是幻想着现实里来一场小说中的灵气复苏，然后变身超凡者走上人生巅峰。emmmm没想到灵气复苏居然也有风险，还会引来异神入侵！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还是继续做我的咸鱼比较好。〗〖做咸鱼的下场就是变成番茄酱［白眼.jpg］异神真是太可怕了，我刚才真的就差一点点被压爆了，还好关键时刻被一个帅气的觉醒者小姐姐救了，还被小姐姐来了一记摸头杀。哇，本来还超级慌的我一下子就感觉好安全！ 　　因为这个小姐姐我去看了官网上公布的镜主、先知，还有很多人的事迹，想到这一百年来都是觉醒者在背后默默保护大家，这种心情真是难以形容啊。〗〖我和楼上恰恰相反。对于觉醒者的守护……虽然非常感激，但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感觉我真是一刻都忍受不了。我认真看了官网上的说明，这种异神入侵的事情以后肯定还会发生，难道我们每一次都只能等着觉醒者来救命？〗〖同问。@联邦官方：不知道普通人还有没有机会觉醒超凡力量呢？〗〖同问。@联邦官方：出来解惑。〗官网下面留言纷纷。觉醒者总部，还留在核心基地的那些科研人员加班加点之余，抽空关注着网络上的情况。 　　便有人舒了口气：“看来联邦官方那边的舆论控制还不错，至少现在大家的心态还是相当积极的，没有因为这场灾难彻底陷入负面情绪之中。” 　　“是啊。这次的伤亡人数应该也不少，本来还以为网络上怎么都要乱上一阵子，事实上我还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呢！” 　　有人顺口就接了下去，长松一口气。 　　“毕竟觉醒者们并不能第一时间赶到，总有一些人在大家赶去的路上就遇害了，直面亲人死亡的人，悲伤愤怒之下迁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不，你们想多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楚肆迈步走进来，语气中带着难明的慨叹，“并不是没有人被悲伤愤怒冲昏头脑，只不过……这些人都因为无法克制情绪，当场受到了异神的精神污染，现在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如此一来，网络上的留言看上去自然是万分和谐。 　　毕竟这些留言者要么根本没有直面危机，及时逃到了庇护所。要么便是足够幸运，也足够理智冷静，坚持到觉醒者相救。 　　这些人自然没有那么多负面情绪需要宣泄，他们的目光更多是被觉醒者的存在所吸引。 　　原本还满面轻松的众人神色不由一紧。这时他们都想起了刚刚成为觉醒者之时前辈告诫的那句话。 　　——“面对异神时，任何一丝情绪波动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众人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齐齐叹了一口气。 　　智能中枢的机械音突然在楚肆耳边响起：【司越大人，联邦官方发来通讯。】 　　楚肆讶异抬眸：“哦？什么事？” 　　【他们希望所有觉醒者能够入驻网络，并且特意为您开辟了一个镜幕之地官方账号。希望以后有关觉醒者的问题可以交由这边来解答。】 　　楚肆看了一眼官网上越来越多的留言，还有那一连串的〖@联邦官方〗出来解惑的句子，恍然明白了联邦官方那些人的困扰，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没问题，我答应了。” 　　他刚刚答应下来，联邦官方那边就迅速做出了反应。一条崭新的公告刚刚出现便被置顶，看上去颇有一种迫不及待甩锅的轻松感。 　　〖一切与觉醒者相关疑问请咨询@镜幕之地·食神者〗“……emmmm食神者？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代号？” 　　看到这个账号名称，楚肆一阵无语。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多数觉醒者都习惯用代号来互相称呼，不过楚肆因为偷懒在登记的时候没有上报，一直使用真名。想不到现在却被人直接按头了。 　　……然而他分明是个再正经不过的科研人员，这些人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还没等楚肆发出抗议，下一刻这个账号下方便出现了无数条@食神者的留言。 　　〖@食神者，请问我们普通人还有没有机会觉醒超凡力量？〗〖@食神者，听说有些人精神淬炼法突破之后觉醒了精神力相关的超凡力量，这是真的吗？我们该怎么才能突破啊？求大佬带飞鸭～〗…… 　　楚肆看着这些留言，从中感受到了所有人对超凡力量的迫切渴望。 　　“哪怕推广了精神淬炼法，但普通人修行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现在的他们在异神面前根本毫无反击之力，就连自保都有些勉强啊……” 　　……少数突破的人也完全是凭借生死危机和运气，这种靠概率的方法实在是无法大规模普及。 　　轻轻呢喃间，楚肆眉眼弯弯，露出了右侧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 　　“……看来是时候扮演一回老爷爷，为大家派发一波金手指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顿时吸引了周围所有研究员的目光。 　　“大家还记得之前我提出来的那个实验设想吗？” 　　在场所有科研人员都不由露出狂热之色：“您是说那个洗白异神残片，人为制造系统的计划？难道真的成功了？” 　　不久之前，楚肆要走了大量的异神产品，他们也知道对方研究的课题。 　　只不过众所周知，异神对于人类的精神污染几乎是无解的。异神残片一旦寄生在人类的灵魂之中，也能轻而易举影响其精神意志，最终吞噬被寄生者的灵魂。因此所有人并未对这个课题抱有多大希望。 　　楚肆点点头。 　　他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接触的第一枚异神残片就是苏梦莹的攻略系统。吞噬攻略系统之后他也获得了其中的许多讯息。譬如苏梦莹所以为的重生根本就是异神残片所制造的假象，它们可以轻易对宿主的精神造成影响。 　　“我有办法去除这些异神残片中的自我意识，将它们变成纯粹的白板。再编写一套任务程序进去，就可以作为系统使用了。” 　　一边说着他将样品取出，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随着楚肆手中的纯白色光团而移动。 　　“完整的异神能级过高，只有顶级觉醒者才可以食用，但经过我特殊处理的异神残片却不同。” 　　“现在这个白板系统就是已经洗净了精神污染的异神残片。设定程序中，一旦宿主完成一阶段任务，就奖励他们一部分，想必用不了多久，那些普通人的精神力应该都能突破界限。” 　　少年唇角弯弯，头顶那一根呆毛也得意地晃了两下。 　　“等所有人都拥有了精神力屏障保护自己，就是我们狩猎异神，享用大餐的时候了！” 　　——而他这个老爷爷，就要向现在所有免费使用了系统金手指的人收取后续充值服务，坐等无数神核送上门来。 第35章 全民进化史8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本期《超凡世界》,让我们一同来探索觉醒者的领域，剖析异神的秘密……” 　　刚刚入夜，每家每户几乎同一时间传来同一个声音。 　　全网播放的节目中，主持人熟练的开场白刚刚响起,旁边的讨论区已经炸开了锅,一条条发言光速刷新,光看文字便能感觉到这些观众深深的怨念。 　　〖23333各位只能看不能吃的观众,欢迎收看《舌尖上的超凡世界》,让我们一同来探索觉醒者的美食人生,剖析异神的108种口味。〗〖话说，我没记错的话,最开始这明明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科普节目。每一期都会邀请一位顶级觉醒者做嘉宾，拍摄他们与异神的战斗和平时的生活。通过这些顶级觉醒者之口为大家答疑解惑,剖析异神的能力以及普通人如何应对，而且还能借此树立国民信心,传播胜利未远的积极信号。怎么一段时间没看,这居然变成深夜放毒的美食栏目了？〗〖吸溜～节目才刚刚开始，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都怪联邦官方将全息技术应用到了这里,还模拟出了吃到神核时那种让人灵魂享受的感觉……每次看这个节目都忍不住点一顿大餐边吃边看，几天下来胖了五斤。〗〖惨还是联邦官方惨,大大小小背了多少锅了？ 　　这件事情明显就应该找真正的全息网游策划师——某位拒不承认食神者身份,号称主业是科学研究,业余爱好是寻找美食的幕后黑手@镜幕之地·兴趣使然的美食家。 　　我觉得将全息技术运用到这个节目里多半是他的主意,联邦官方哪有这么闲（阴险）？〗〖不用怀疑，绝对是他干的！一边关掉了全息网游义正言辞说什么杜绝大家沉迷虚拟游戏，另一边又把全息技术运用在这里，让我们天天通过节目对异神流口水，这绝对是故意的。QAQ这种搞法比深夜放毒还要可恶一万倍好吗？〗〖强烈要求全息网游重新开服，不能在游戏里体验美食的日子我整个人都不好了_(:з」∠)_〗〖好想把@镜幕之地·兴趣使然的美食家这家伙拖出来打死！ 　　一开始这就是个正常的科普节目，自从他来上过一期之后就把画风带偏了。打那之后开始，那些崇拜他的顶级觉醒者全都开始一言不合吃异神…… 　　emmmm偏偏这个全息技术还特么色香味俱全，我光是闻着那香味都饿了……有几次我都想在异神降临的时候不管不顾摸出去了，不过看着我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又选择了从心，啊啊啊啊太特么坑了！〗〖想拖出去打死　1，有谁知道去镜幕之地总部的交通工具和路线？众筹路费。〗…… 　　遥远的另一片大陆，被普通人称作镜幕之地的觉醒者总部。 　　宽敞舒适的大厅里，一道道隐晦的数据流在四周流淌而过，不断刷新的评论区以面板形式呈现在这个全息世界的上方角落里。 　　看着这些几乎要原地爆炸的留言，同样在观看着节目的觉醒者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难以言表的味道。 　　说实话，上面这些人的留言简直看得他们心潮澎湃，恨不得疯狂点赞，甚至自己都很想亲身上阵舞一舞。 　　要不是担心现在身处基地之中，自己随便在节目下发言，会被智能中枢T001那个狗腿第一时间上报给楚肆，他们早就和那些观众聊到一块去了。 　　要知道，按照楚肆那篇写作研究报告读作美食鉴赏的说明，异神的神核本身能级过高，除了顶级觉醒者可以少量品尝，他们这些觉醒者也和普通人一样只能看不能吃！！！ 　　偏偏楚肆还弄出这样的节目，天天刺激广大被吊胃口的中低级觉醒者……要不是他的实力和权限摆在这里，估计早就被这些觉醒者不知堵在哪个角落里套麻袋了！ 　　“真羡慕那些顶级觉醒者啊……”光是等待节目中那位顶级觉醒者狩猎异神的时间，有人已经吸溜起口水，双眼之中冒出了兴奋的小火苗，“不行了，我要更加努力才行，争取早日成为顶级觉醒者，品尝终极美食福利！” 　　也有第一次被拉过来看节目的老牌觉醒者，看着这些人的表现十分不满，一脸痛心疾首：「以前镜主和先知两位大人还在的时候，我们觉醒者的风气是多么单纯质朴啊！为了守护所有的普通人，甘愿隐身幕后，牺牲一切……」想到这里，这人看着四周一个个两眼放光盯着虚幻屏幕，就等着大餐开始的年轻觉醒者，内心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现在的小年轻，却是一个个光盯着享用美食，完全失去了过去的纯粹……」他喃喃摇头：“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等等，这是什么香味？怎么这么香？” 　　这位觉醒者刷一下抬起头来，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之中那被灵能火焰所炙考的神核。而四周其他人同样如此。 　　全息技术的发达让他们如同身临其境。随着那位顶级觉醒者一口咬下，一股难以想象的美味也同样在他们舌尖炸裂，瞬间传递到整个灵魂之中，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难以言说的各种情绪像七色彩虹一样在他们心头绽放，每个人的灵魂都像是在温泉里泡了一遍。 　　“咕咚！”刚才的痛心疾首转瞬间消失，原本还在义正言辞谴责的那位老牌觉醒者忍不住失神，“我感觉自己似乎要维持不住最后的纯粹了……” 　　只不过，再听四周此起彼伏吸溜口水的声音，以及许多人牢牢握拳、发誓要成为顶级觉醒者的话语，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认为自己理解了楚肆的苦心——“是我错怪司越大人了！”他紧盯着虚幻的屏幕，眼中同样燃烧起狂热的小火苗，“这分明是他故意激励大家奋起努力的手段啊！唉，哪怕被这么多人误解，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激励大家变强，真是用心良苦啊！” 　　旁边一位青年刚好听到了他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都险些僵住，他嘴角疯狂抽动：“咳咳咳，我觉得应该是您误会了才对……” 　　只可惜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那位老牌觉醒者挥手打断：“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司越大人牺牲这么大，宁愿被这么多人误解，不是为了激励大家，难道是为了耍着你们玩？” 　　“这还真不是没可能……”杜榆喃喃着。 　　那个腹黑的小鬼哪里有这么好心，分明是满脑袋的恶趣味！说不定现在对方就站在哪个角落里，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这副对着虚拟产物空流口水的样子呢。 　　身为楚肆的推荐人，与对方相处时间最长的杜榆，此时完全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的猜想有九成可能是真的。 　　两人说话间，周围也有不少觉醒者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凑了过来，此刻这些人脸上也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果然是他们误会司越大人了，之前甚至还在心里考虑过暗搓搓套麻袋的事情……真是太不应该了！ 　　毕竟一直以来楚肆狩猎异神的数量都排在榜首，不久前更是接过镜主和先知留下的重担，及时消灭了入侵的异神，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若非这段时间的操作太皮，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绝对无比光辉灿烂，完全可以与镜主等人一般，立于神坛之上。 　　此刻完全被老牌异能者一番话彻底说通的众人连连感叹，愧疚不已。又纷纷摇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杜榆。 　　杜榆：“……” 　　……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居然还脑补得有头有尾，有理有据，把自己都感动坏了？ 　　看着这群沙雕傻白甜觉醒者眼中那种……emmmm好像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眼神，杜榆无语凝噎。 　　他眼角余光甚至看见已经有不少人跑到评论区去将这条猜想发了上去，竟然还真有同样沙雕傻白甜的观众相信了他们的话，纷纷为自己的误解表示愧疚。评论区的画风短短时间便大变。 　　恰好在这时候，面前的虚幻屏幕之中画面一阵变化，一道让杜榆无比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慢条斯理走出来，火焰般的赤色发丝上似有流光浮动。他抬手掸开一缕发丝，那精致得堪比二次元人物的脸便漫不经心撞入镜头里，五官线条利落，眉峰淡而凌厉，漆黑的瞳仁琉璃般通透。 　　许多第一次看到他真面目的观众都忍不住呼吸一滞，其中的颜控更是第一时间转变了口风，对于那所谓的“激励说”再无怀疑。毕竟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怎么可能那么黑心呢？ 　　而接下来少年的表现果然没有辜负他们这一番脑补，他轻描淡写间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消息。 　　〖！！！我没听错吧？居然是系统？国家开始大批量派发系统了？小说里的那种吗？今天一定是还没睡醒！〗〖感觉一觉醒来过了一个世纪，怎么连系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出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23333都出现异神和觉醒者了，这个世界早就向着不科学的大道一路狂奔了。现在出现人为制造的系统我一点也不惊讶，哈哈哈，一点也不。［给大佬递烟.jpg］〗〖哈哈哈太好了。我就说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定是人美心善，居然这么贴心为大家制作出了帮助我们变强的系统，我要给小哥哥疯狂打电话！〗评论区一阵群魔乱舞之际，少年应对着主持人的提问，正从容不迫回答：“是的。这个设想我很早就有了，不久之前终于成功。这段时间我们许多研究人员埋头加班加点，这才终于制作出了第一批量的系统……” 　　“目标人群吗？当然首先提供给那些本身勤于修行精神淬炼法，精神力等级即将突破临界点的人，这样他们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在下一次异神降临之时拥有自保之力。” 　　少年清朗的声音悠悠回荡着，澜星各处，一座座城市之中，数之不清的屋舍里爆发出连绵不绝的欢呼。 　　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异神降临事件，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爆发上次那样大规模的异神入侵。 　　尽管十二区域都进入了战备状态，一旦监测到不寻常的空间波动，随时都会有觉醒者前往援救，但整颗澜星的面积实在是太大，普通人类的数量太多，觉醒者又过于稀少了。因此还是有许多人因为种种原因而丧命。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不少人在生死边缘突破了精神力临界点。 　　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让所有人内心深处都藏着深深的忧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 　　别看这些人在网上聊得欢，好像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定，其实这也不过是他们自我宣泄的一个途径。在异神面前，真正不懂得掌控自身情绪、对自己进行心理疏导的人，除了少数幸运儿，大多都活不到现在。 　　直到此时此刻，亲口听说楚肆所推出的系统可以辅助大家提升精神力量，尽快突破精神临界点，真正拥有自保之力，这些人心中深藏的恐慌这才不再遮掩，只不过此时尽数被难言的狂喜所取代。 　　·银白之城的顶端，中央控制室之中。 　　四周银白色的金属墙壁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浩渺无垠的虚幻星空在楚肆身边投影出来，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宇宙星河，将一颗小行星踏在脚下。 　　楚肆懒洋洋躺在这颗虚幻的小行星上，双臂枕在脑后，目光浏览着这片虚幻星河的同时，脸上还挂着一抹慵懒的微笑。 　　很快智能中枢T001的声音在这片空旷的星空中响了起来：【司越大人，第一批次三千枚系统已经发放完毕，网上对于尽快发放后续批次系统的呼声，已经在三分钟内突破千万人次……】 　　静静聆听中枢系统的报备，楚肆的姿势不曾改变半分，显然对于这汹涌的群情毫无意外。 　　毕竟早一天获得系统，就能早一天突破，甚至避免死亡危机。那些没能在这一次被选中的人，很有可能等不到下一次机会就会在异神入侵时身死。 　　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因为心软改变标准。所有的系统都被楚肆设定了程序，只会按照精神淬炼法的修行进度选择宿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谓的异神降临，或许也是灵气复苏时代对全人类的一场考验，这场灾难固然导致了无数悲剧的发生，却也将人类之中真正心智坚韧的人物挑选了出来。 　　这些人才是楚肆发放金手指的目标。 　　一行行数据由冰冷的机械音流畅地念出，T001最后说道：【目前网络上突然多出了一股有关于您的正向舆论，据查来源是基地中的几位觉醒者，编号……】 　　这个突然的消息让楚肆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就见T001已经贴心地将一行行彩虹屁在半空中呈现出来。看着那些人自我脑补的“激励论”，楚肆的脑回路竟然与杜榆有了片刻神奇的共通。 　　……自己这是收获了一群什么样的傻白甜粉丝？叫他怎么好意思对他们下手呢？ 　　尤其是在他录制的那档节目播出后，得知了系统存在的所有人对于楚肆如此大公无私的“良苦用心”更是感动，无数彩虹屁源源不断产生——当然，不排除他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从楚肆手中获得绑定系统的资格。 　　“唔……” 　　面对这么多傻白甜懵懂无知的夸赞，淹没在彩虹屁中的楚肆难得有点心虚，那双通透漆黑的眸子里微光闪闪，没过几秒他就不负责任地将一切抛之脑后。 　　……只希望等到以后，这些人需要氪金创造快乐的时候，还能这么想吧Orz。 　　…… 　　不久之后，许多人终于凭借系统帮助突破临界线踏入超凡，拥有了足以自保甚至狩猎异神的资格。 　　然而，看着此时的系统中突然多出的后续充值项目，所有人目瞪口呆。 　　……突然想要收回曾经说出的彩虹屁肿么破？果然什么良苦用心都是不存在的！好想把某人拖出来打一顿哦！ 　　·联邦历110年。 　　楚肆终于将系统推广到了全澜星，无论普通人还是觉醒者都有一枚标配——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普通人和觉醒者的区分。如今的全人类，都在精神淬炼法的帮助下，踏上了一条崭新的进化之路。 　　曾经的觉醒者，没有了孱弱的普通人需要保护，反而多出了不少实力强大的同伴，终于不用再被动防御。在楚肆这位镜幕之地的最高指挥官带领下，澜星人类对异神发动了反攻。 　　不但降临的异神被他们或杀或俘，楚肆还通过这些年来无数空间缝隙收集的数据，找到了异神起源之地的坐标。 　　那是一处位于此界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特殊罅隙，而诞生于此的异神正可将生灵的种种幻想与杂念，吸纳为属于自身的精神力量。祂们身具混沌而混乱的属性，还能够反过来对生灵造成精神污染。 　　“看来所谓的异神根本就杀之不尽啊……” 　　身处澜星之中，楚肆的精神力透过面前的空间缝隙探入了遥远一端的空间坐标，便感知到数之不尽的幽光在虚空罅隙中闪烁，还有源源不断的光点在浑浊的意念海洋之中诞生。 　　“只要澜星之上生灵不曾灭绝，他们的幻梦和杂念就是异神诞生的温床……” 　　发现这个意外的结果，楚肆若有所思。 　　“这可真是……”倏忽间，深深的笑意在他眼底浮现，他唇边微笑格外灿烂，“……太好了！” 　　此时的他仿佛看见了一张绵延无际的餐桌，和餐桌上摆满的各种口味的美食。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美食正一个个乖乖躺在餐桌之上，等待着他享用。 　　而人类与异神之间，猎物与狩猎者的地位，从此刻开始颠倒。 　　·嗡…… 　　突然之间，整片天地好似一静。 　　就在双方食物链发生根本变化的这一刻，楚肆察觉到身上似乎有种奇异的气息在不断增强，高山湖海尽数向他俯首，似乎此时此刻的他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冥冥中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扭转了这个世界灭亡的命运，成为了这一时代中天道眷顾的绝对主角。就像许多小说中的气运之子一样，气运加身，无往不利。 　　而许多此前他不知道的讯息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楚肆这才知道那些异神千方百计也要侵入这个世界的一切始末。 　　原来，就在一百多年以前，一块来自虚空中的世界源石无意之中落入了澜星，导致这个世界灵气复苏，但同时也引起了异神的觊觎。 　　在世界意识传递给楚肆的讯息之中有提到，所谓的世界源石，是一整个小世界破灭之后的精华，对于每个世界都大有补益。 　　楚肆眉梢微挑，看着被他送入系统空间的一角源石，璀璨如太阳般的光辉自其中散发，照耀向四面八方。 　　这是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奖励。哪怕与完整的世界源石相比，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边角料，他仍然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啧，还真是大手笔啊……” 　　沉睡在系统空间中的系统666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整团小光球几乎都向着那一角世界源石扑了上去。 　　【哇，宿主你做了些什么？居然连世界源石都弄到手了！】 　　小光球几乎黏在那上面，不断围着那颗“太阳”转圈圈，声音无比惊喜。 　　楚肆：“……” 　　看着这一幕，楚肆突然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工作，而系统666却什么也不用做就直接躺赢的错觉。 　　他不由弯唇露出一抹微笑，像是阳光徐徐而落，温柔灿烂得不可思议。 　　还在转圈圈的系统666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突然间想要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第36章 全民进化史［番外］ 　　联邦历400年。四百周年庆的日子。 　　人类已经习惯了在虚拟网络之中度过闲暇光阴。此刻这个几乎复刻了整个现实世界的虚幻世界里,无穷无尽星光飘荡,欢乐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而联邦第一虚拟电影院中，刚刚近距离观赏了一场史诗级大片的观众们看着四周渐渐消失的电影场景，深深呼出一口气，脸上震撼的神色久久未散。 　　“虽然每年周年庆都是同样的剧情花式翻拍,但我居然还百看不厌,实在是人类的进化史过于传奇了。” 　　“是啊,真难想象四百年前我们人类居然那么孱弱,连精神力都没有达标,还要担心变成异神的养料。”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吹一把我男神司越了,竟然能想到反过来把异神当食物，还利用异神残片人工制造系统,看当年的资料片就知道了，他这种搞法简直是划时代的创举啊！” 　　“嗯嗯,这一点我要给他吹爆！现在系统都成为新生儿标配了，有系统帮助,下个月成年的时候我就可以自然而然突破精神力屏障,不用再怕精神污染。嘿嘿，到时候,未成年禁入的那些异神牧养区，就再也拦不住我啦！” 　　“说到异神牧养区,突然感觉有点饿了。唉,好羡慕两百年前那些人啊,街头随时随地都会出现空间裂缝,只要拼拼运气就能抓到一只野生异神，QAQ实名慕了！” 　　…… 　　“感谢各位参与这场首映！” 　　电影院门口，工作人员的虚拟形象对着众人礼貌鞠躬，熟练地发出一叠卡片。每一张卡片在传递出去的瞬间便消失不见，只是每个人的虚拟面板中多出了一张代餐券。 　　顿时所有人眉开眼笑，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自从两百年前异神不再主动入侵，联邦的可食用异神数量大幅度减少，不得不开启各种人工牧养计划。 　　如今除了特别开辟的异神牧养区，牧养着许多野生异神，每天自然吸收逸散的精神意念，待其精神能量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食用。帝国研究所还另外开辟了不同的人工培养计划。 　　其中包括定向培养和特殊培养。前者可以完全定制不同异神的味道，后者却是由一位天才提出，与联邦各大娱乐巨头达成了合作——从此以后，电影、游戏、甚至是小说，各项需要调动人类情绪的娱乐活动，都拥有了一种全新的测评方式。 　　比如这一次，看完首映礼的过程中，这些人所逸散出去的情绪波动已经被全部采集，作为特殊培养异神的饲料。最终以所培养出的异神的味道，来为这部电影评分。其他没有看过电影的人，只要在虚幻网络上试吃一口，就能直观地明白这部电影够不够精彩。 　　电影院所发布的代餐券，也不是每次都会有。一般只有反响特别好，所培养出的异神相当美味之时，制片方才会为首映礼观众发放这种特殊福利，让他们可以亲自去品尝由自身情绪所培养出来的异神——在现实世界里。 　　“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有代餐券赠送，幸好我报名早抢到了首映礼的席位！” 　　人群之中，一群看上去年龄就不大的少年少女携手走出来，满脸期待。 　　“看完电影就去吃美食，哈哈，真是完美的一天！”有人迫不及待向外走，满脸兴致勃勃，“能够想出这种特殊的异神培养方法，研究所那群人真是太天才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好羡慕以前那些人啊，当年真是遍地都有异神随便抓！哪像现在，野生异神都学乖了，再也不愿意自投罗网了。” 　　欢喜之余，还有人不由发出感叹。 　　“……现在睁大眼睛在街上盯一天也找不到一条空间裂缝，只能靠着联邦特殊部队主动出击，通过特殊空间通道诱捕野生异神，要不就等着每年异神牧养区提供的少量食用名额申请……emmmm再这样下去我要吃不起异神了！” 　　“——好想穿越到过去啊！” 　　旁边的同伴立马反驳：“也不能这么说，你没看联邦刚刚成立时多危险，普通人完全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一切都靠着觉醒者支撑。” 　　“是啊，最开始要不是九成觉醒者牺牲自己，帮助镜主制造出镜幕世界，估计全人类根本没有机会等到现在了！”又有人将话题接过来，“感觉当年那些先辈真是太伟大了，换作是我可能要犹豫好久。” 　　“那些人是很了不起，不过镜幕世界也没有撑多久，要是没有我司越男神开创精神淬炼法，带领全人类踏上进化之路，现在我们也一样完蛋了！” 　　“没错，我也要表白一下我司越男神……” 　　一帮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对一群觉醒者的疯狂表白外加鼓吹彩虹屁。 　　说到后来，这群迷弟迷妹还互撕起来了，为自家爱豆的地位高低争吵不休。 　　一群小伙伴刚开始还开开心心准备一起下线去吃美食，结果现在却是战斗在鼓吹自家爱豆的第一线，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最后还是旁边路过的一男一女好笑地劝住了他们。其中青年英挺俊朗，一身数个世纪以前的复古绅士打扮，发色雪白，在他身边的女子清灵秀美，长发披散如瀑，身上带着淡淡沧桑气质。 　　“年轻人，何必为这种小事争吵。” 　　那青年微笑着开口，目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让还在争吵的一众少年少女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于风暴骤临之时舍身，看上去固然伟大，其实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悲剧。与之相比，我宁愿在微澜初起之际，便有人只手抚平，将一切风波化归于无。” 　　他目光好像穿透了众人，看向了遥远时光的另一端。 　　“而能够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争吵，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在众人怔怔的目光中，这对男女的身影已然远去。 　　“想不到，我们还有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机会……” 　　两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百分百复刻现实的虚拟世界，哪怕暂时只是以虚幻之身寄存于此，但看见街道上洋溢着欢喜微笑的人群，他们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由衷的笑容。 　　恍惚间少年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既然能将他们这已逝之人带回人间，想必那个人也必然没有死去，而是踏上了一条独属于自身的旅途吧。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微笑中露出深深的祝福。 第37章 光明铸冕冠1 　　漆黑的乌云在天边层层堆聚,庞大的阴影快速吞噬了仅剩的光线,远处城中心的教堂响起钟声。 　　暴雨撕破厚重乌云，哗啦啦浇下来。 　　卡莱城东区，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一个少年在暴雨中一瘸一拐行走,他破旧的亚麻上衣被暴雨打湿,深褐色的卷发同样湿哒哒贴在脸上。走动的时候,膝盖处隐隐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沿着小腿而下,将短了一截的裤子都染上红色。 　　“小鬼,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又到上城区偷了哪家少爷的钱袋子,被贵族老爷们发现了吧？” 　　街道边上一排排矮旧的房屋像是一字排开的积木，临街的酒馆里,喝着劣质麦酒的醉汉们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立刻紧张地转过头去，快速抬头瞥了那几人一眼,深褐色的眼睛里透着不安，几枚铜钠尔在他手心里紧紧攥着。 　　“嘿！小克里斯,刚才我可是看见亚森老大他们在打听你的住址,还带着几位尊贵的法师大人往你那边去了。是不是你以前帮过安德森神父的事情被人告发了？” 　　酒馆老板还没说完他好心的提醒，就看见之前那个还一瘸一拐的少年这时候像是一阵风一样跑了过去,飞溅的泥点险些甩到他脸上。 　　周围的醉汉又是一阵大笑。 　　“快，要快！” 　　克里斯咬着唇,忍住膝盖传来的剧痛,在雨水中埋头狂奔。 　　亚森老大是卡莱城黑帮的小头目,东区这边都是他的地盘。他一向凶狠残暴,克里斯曾经亲眼看见他把一个没有交够保护费的小孩敲断双腿，连骨头都露了出来。昨天他没有及时交钱，现在看来，亚森老大一定是找到了家里。 　　说不定留在家里的几个同伴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前两天被他收留的那个少年，一看就是落魄的贵族少爷。克里斯敢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如果被亚森老大发现，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少年，说不定就会被他卖给上城区那帮满身肥肉的贵族。 　　克里斯的脚步变得更加急切了。 　　尽管那个古怪的贵族少爷脑袋似乎不太清醒，一直自称是帝国的皇子——这可真是比赌鬼的誓言还要不靠谱的一句话！就连他这个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平民都知道，帝国崩塌，皇室的血脉受到诅咒，早就已经死绝了——同时这位贵族少爷的性格也不太好相处，但却足足给了他十个金钠尔及时救下了生病的同伴，他绝不能让对方被带走！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袋里乱转，克里斯又是担心同伴的安危，又是担心那个贵族少爷的情况，再加上亚森老大一直以来给他留下的恐怖印象，他深褐色的眼睛里越发不安。 　　少年下意识伸手，隔着粗糙的亚麻布料，抓住了胸口的一样东西。那是安德森神父留给他的十字架。 　　安德森神父是卡莱城教堂的一位神父，后来被下放到东区贫民窟这边。 　　他温和宽容，学识渊博，不仅为克里斯和同伴们取了名字，甚至教会了他们不少文字。他一心侍奉神明，传播神的教义，曾经免费帮助贫民窟的许多人治病，从来不像其他神父那样贪婪过度、索要钱财。在克里斯这些孤儿心中，安德森神父一度取代了父亲的形象。 　　但就在上个月的审判日，这位虔诚而纯粹的苦修者，却同其他那些卑鄙贪婪的神父一起，被愤怒的民众烧死在了教堂前的十字架上。 　　只因高高在上的神明突然间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于是人们将罪过归咎于这些自诩神明在人间的使徒，是他们没能将信徒们的虔诚传递给主，反而用自身的污秽和欺骗玷污了主的荣光。 　　轰！ 　　天上银龙舞动，大团大团乌云被绞成碎片。像是神明降下神罚。 　　少年握紧手中十字架，快步疾走。他低低默念起神父交给他的祈祷词。 　　低低的默念声中，少年焦虑不安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从中获得了某种支撑心灵的力量。 　　而他和同伴们住的那间破旧小院子也出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克里斯才有心情去整理酒馆老板说的话，想起了对方提到的“法师大人”，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难道亚森老大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自己的保护费，而是听从法师大人的命令？他们的目标会是那个贵族少爷吗？ 　　心里装着各种猜测，克里斯稍微一走神，脚下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打滑向着地面扑去，结结实实扑在了水坑里。 　　他忍痛抬起头，刚好面向院门的方向。 　　小院破旧的门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倒在地上，浸在脏污的雨水里。一群红袍法师背对着他站在院中，他们周身风雨不侵，深红的长袍没有一丝褶皱。像是雨中燃烧的火焰。 　　而那个自称帝国皇子的贵族少年被红袍法师们包围在中间。金灿灿的发丝一片黯淡，雪白的脸失去了血色。 　　克里斯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僵住，他仰着头，睁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暴雨从天空上滚滚倾泻下来，狂风拂动着法师们深红如火焰的衣袍。 　　道道法术光辉中，滚落的雨滴像是一颗颗陨石砸落，又像是漫天冰箭齐射，最终的目标都是被他们包围的少年。 　　那位古怪的贵族少年身周环绕着点点白光，光芒形成一层护盾将他保护在中心。只是这层护盾正在被连绵不绝的法术攻击削弱，那闪烁的光辉变得越来越黯淡。 　　“放弃抵抗吧，西维斯殿下。”背对着克里斯，领头的红袍法师缓缓说道，“尽管发现您的存在只是一个偶然，但我们法师的力量也不是你手上那仅剩的一点神圣防具能够抵抗。” 　　他向前走了一步，平静的声音如同宣判真理：“由教会所统治的腐朽帝国已经破灭，皇室的血脉不该留存于世。” 　　四周的法术光辉更加炽烈，一瞬间将少年周围的光芒击碎，但下一刻他胸前一枚项链亮起淡淡红光，又是一道光辉在他周身升起。 　　“卑鄙的法师，无耻贪婪的豺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地老鼠在暗中做了什么！” 　　光芒屏障中，少年一双碧瞳里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焰，他毫不犹豫拿出一柄银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我，拜亚帝国十七皇子，神圣血脉的后代，伊塞尔·西维斯，以血肉为引，魂灵为祭，献祭深渊的恶魔大君，也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切口向下滴落，落在地上的血液蠕动着，一条血红长蛇在地上盘旋，环绕着少年形成了诡异复杂的图案。 　　某种古怪的语言被他低声念了出来。 　　“……居然是被教会所禁止的献祭恶魔的邪恶手段！” 　　院门外，曾经听安德森神父说起过这些故事的克里斯，连忙伸手死死捂住嘴巴，身体开始发抖。 　　第一个音节念出，像是有一柄重锤在克里斯脑袋里重重敲击下去，随着一个又一个音节吐露，眩晕、疼痛、混乱，种种负面状态让他惊恐万分。 　　“竟然以灵魂献祭恶魔？你疯了？！” 　　法师们从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挥动法杖的幅度明显变大，那一丝不苟的红色法袍也因此变得凌乱。道道法术光辉将少年淹没。这一刻他们都耗尽了身体里全部的力量。 　　光芒屏障碎裂之际，一道幽深的漩涡在面色苍白的少年皇子身前浮现出来，漆黑浓稠的黑雾在漩涡中鼓荡，将法师们攻击而来的元素能量轻而易举吸收。 　　黑雾之中似乎有某个存在不断冲击着物质位面的隔膜，即将降临于此。混沌莫名的气息伴随着深渊中特有的硫磺味道散发开来。 　　高等阶存在特有的威压之下，所有法师都不由自主匍匐倒地，毫无反抗之力。 　　他们火红的长袍浸染在脏污的雨水里。 　　漩涡之后的恶魔大君终于探出了一只爪子，和半个狰狞的头颅。在献祭契约的加持下，物质位面的屏障被祂轻而易举撕破，祂垂涎的目光像是饥饿已久的流浪者遇见了一顿丰富的大餐。 　　“嘿嘿嘿嘿，很好，我很满意——”恶魔大君发出一阵大笑，狰狞的头颅上表情突然一变，散发出的威压更加恐怖，“……竟然有人敢抢夺我的猎物？” 　　这句话刚刚落下，还没等祂做出什么回应，一只白皙的手掌从恶魔大君身后的漩涡中探出，一把攥住了他头上的犄角。 　　这只看似柔弱的手掌只轻飘飘一拽，便毫不留情将恶魔大君刚刚冒出的头颅重新拖进了漩涡里。 　　随后，一阵惨叫声响起。 　　面色苍白的伊塞尔·西维斯倒在鲜血汇成的诡异大阵中，灵魂随着契约之力不断消散。眼看着召唤而来的恶魔大君突然消失，他碧色的双瞳中不由得染上了绝望之色。 　　这时，一道虚幻的人影自漩涡中踏出，比永夜还要漆黑的衣袍下，飘散的发丝如月光，这位神秘人低头环顾了一圈倒在地上的红袍法师，目光看向眼神渐渐涣散的少年皇子。 　　他俯下身，一根手指点在少年额头。 　　“唔，放心吧。虽然中途换了人，但你的契约，我会完成的。” 　　他的语气自然而然，有种笃定不移的味道。少年眼中的绝望淡去，灵魂彻底消散。 　　而神秘人虚幻的身影如月光般融化，轻飘飘融入这具崭新的身体中。 　　原本被恶魔大君压制在地的红袍法师们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情不自禁握住手中的法杖，用警惕而恐惧的目光看着这个比恶魔大君更加恐怖的存在。 　　地上的少年重新站起，金灿灿的发丝在雨幕中闪闪发光，他碧色的双瞳深处像是沉淀着一汪湖泊，深邃而神秘。 　　从他的目光里，法师们读出了不祥的预感：“阁下……” 　　“抱歉了各位。”少年露出一个温柔微笑，晨曦般灿烂，“既然应下了契约，就只有请你们去死了。” 　　他向前伸出了手。 　　轰隆！ 　　阴沉沉的天空中刹那间变成雷霆海洋，闪耀的雷光在天穹上咆哮，似乎是冥冥中有什么存在被人触怒。 　　整片天地都好似被闪耀的电光充斥，趴在地上的克里斯情不自禁眯起眼睛，一只手伸手再次捂住了胸前的十字架，低声默念着祈祷词。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茫茫的雷光已经消失，暴雨也莫名停止。 　　院子里那些红袍法师的身影彻底消失，好像被人从世界上抹去，只有诡异的献祭法阵还残留在地上。 　　他握着十字架，怔然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就生气了吗？果然不能过多动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啊……” 　　院中的少年抬头看了看天空，露出一个古怪微笑。 　　紧接着他不急不缓向着克里斯的方向走来，俯身向着还趴在水坑里的克里斯伸出了手。 　　克里斯呆呆发怔。 　　少年有些好笑：“怎么？不打算起来了吗？” 　　水坑中的克里斯依旧呆呆望着他。 　　明明是同一具身体，只是入驻了不同的灵魂，这一刻的少年却显示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而这种难以形容的特别气质让克里斯不由得出神。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天边晴光破晓。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少年碎金般的发丝上，映照在他翡翠般的碧色双眸里。他俯下身，将手伸向泥坑中狼狈不已的克里斯，脸上笑意温柔而灿烂。 　　恍恍惚惚间，克里斯想起了安德森神父还在之时，他曾经在教堂的壁画上看见的一幅图，那幅由安德森神父亲手所画，名叫《神临》的壁画。 　　明亮的曦光中，神明自天际而落，祂俯身向着祂深陷泥潭的信徒伸出手，于是光明之焰升腾而起，一切黑暗都被驱散一空。 　　克里斯目光越过少年望向天空。 　　此时太阳升起，乌云尽散。 第38章 光明铸冕冠2 　　大陆北部,翡翠之都。 　　曾经的拜亚帝国帝都，教会圣城。 　　披着一身深红长袍的法师站在教堂恢弘华美的大殿里,正对着前方那座神圣庄严的神像。他鬓角染着点点霜白，眉心隐隐现出皱纹,望向神像的目光平静严肃,仿佛一位特别的研究学者。 　　法师深红的长袍像是被火焰点燃,赤红的火舌从底部一点一点向上燃烧,显示出层次分明的变化。一缕缕银线在红袍上交织成神秘的符文,似乎彰显着他有别于其他法师的身份。 　　金色曦光从高高的穹顶之上洒落下来，跃动的光辉照亮了神像后方雪白的墙壁。墙壁上那幅经由名家之手所绘、历经数百年时光的《神临》壁画,在光辉中栩栩如生。 　　似乎画中的神明真的在这片光辉中走下了云端，俯身向深陷泥潭的信徒伸出了手,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悲悯。 　　而壁画前方,神圣庄严的神像依旧默默伫立,大理石特有的冰冷让祂看上去沉默而无情。 　　红袍法师静静站在原地,欣赏着这一幕矛盾万分又美得惊心动魄的画面。 　　“可惜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外走去，没有回头,而是握紧了手中法杖。 　　汹涌的元素波动在法杖顶端汇聚,像是一颗小太阳压缩、膨胀。天穹之上,降下了漫天流星火雨。 　　庄严神圣的大教堂在火海中燃烧，熊熊火光惊动了翡翠之城中无数贵族平民。 　　“不！！！” 　　有狂热的信徒拼命冲入火海之中，企图熄灭这天火，最终却与教堂一起化作灰烬。更多人则是跌坐在地,下意识默念祈祷词祈求神灵的宽恕。他们扭曲的表情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愕惶恐，身体如同痉挛般不受控制地颤栗，仿佛突然间直面了来自炼狱魔鬼的洗礼。 　　红袍法师自火海中走出，恭立在他身后的学徒看向老师的目光充满了惊愕与不解，还带着深深的震撼。他低声开口：“老师，翡翠之城的贵族们已经答应了我们魔法议会的入驻，为什么还要摧毁这座神圣大教堂呢？我是说，至少……至少还可以作为我们魔法议会的总部，不是吗？” 　　学徒的声音越来越小，此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之中隐约的颤抖。 　　“为什么不？”红袍法师的声音同表情一样平静，他注视着神像，“教会已经随着拜亚帝国在这片大陆扎根了数千年之久。纵使所谓的神明消失，那些自诩为神使的祭司们也变成了凡夫俗子。愚昧无知之徒依旧笃信着教会的威名。” 　　“他们不愿相信自己被神所弃，反而将所有的罪过推到教皇和祭司们身上，无非还是祈求着神明的回归。” 　　若非如此，即便拥有大部分贵族的支持，法师们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入驻这座圣城，并“顺从民意”将高高在上的教皇拉下圣坛予以审判。 　　学徒张了张嘴：“可是……” 　　“我们所有人都沐浴在教会的光辉下长大，学会的第一个文字来自神明的创世诗篇。神明的神圣伟力几乎根植在每一个人心中，形成了不可攀越的巍峨圣山……”红袍法师转过身，注视着自己的学徒，目光似乎洞彻人心，“这其中包括我，也包括你。更包括了大多数议会的法师。” 　　学徒的呼吸下意识乱了一拍，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潜意识中的心事。 　　“如果不能将心中这座山峰推倒，我们魔法议会永远只能止步于山脚之下。更不可能取代教会的地位。” 　　他转身注视着那些奔涌向火海的狂信徒，与匍匐倒地祈求神明宽恕的人群，银白的发丝之下，那张看上去苍老而睿智的面孔此刻却显出平静的冷酷。 　　“只有踩在这座神殿的废墟之上，才能建立起崭新的魔法议会。” 　　涌动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后的半座城市，火海上空掀起阵阵狂风，一位身披同样款式红袍的法师施展飞行术降落下来。只不过魔法袍上没有那么多精致的银色符文。 　　新来的法师对着眼前这位魔法议会的精神领袖行了一礼。 　　“索格斯大人，南部传来消息。”他低声说道，“上次的行动还有遗漏，帝国皇室血脉并未完全清除。” 　　索格斯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流落在外的拜亚帝国十七皇子，伊塞尔·西维斯，很可能并没有死。” 　　·大陆南部，卡莱城。 　　这是大陆上一处不起眼的小城，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却依旧有如鸿沟般分明。贵族们集中居住在城西的几个街区，平民则是住在被称作贫民窟的东区几条黑街上。 　　其中一条黑街的尽头，破旧的院落里。 　　“咔嚓——”“啊！！！” 　　一声惨叫响起，楚肆松开手，看着原主记忆里这位名为克里斯的少年捂着膝盖嗷嗷大叫，似乎还没从正骨的疼痛里恢复过来。 　　他一脸好笑地摇摇头。 　　……既然本就有伤，又跌了一跤，还在水坑里趴了那么久，怎么却直到现在才真正反应过来吗？ 　　“没办法，暂且忍耐吧。”他象征性安慰了两句，“我的力量不允许在这个世界使用。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所掌握的所谓神术，同样也早已失效了。” 　　“当然，或许你也可以找那些红袍们求助。我想他们应该非常乐意。” 　　“不，这已经很好了。”克里斯飞快摇头又点头，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感谢您，尊贵的阁下。” 　　他当然明白少年口中的红袍指的是谁。 　　自从帝国崩塌瓦解，众多大大小小的贵族各自划分领地，形成了零散的公国和王国。 　　这些国家成立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失去了神术的教会牧师以信仰不诚、亵渎神明的罪名送上审判台；第二件事便是欢迎魔法议会的入驻。这样轰动的大事件，哪怕是克里斯这种偏僻地方的平民都听说过。现在每一座城市都有魔法议会的法师到来，卡莱城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 　　看了一眼院子里还残留着血迹的地面，克里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就在不久前，他可是亲眼目睹这位神秘存在出手，十多个红袍法师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别说克里斯因为安德森神父的原因本就对法师们感官一般，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想法，也绝不会有实施的勇气。 　　“伊塞尔大人！” 　　早已倒地的院门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就见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踩过门板跑了进来，消瘦苍白的脸上浮起了气喘的红晕。深棕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奔跑在身前身后晃动。 　　“呼……呼……” 　　“伊塞尔大人，您说的药剂材料，我都买来了。”依莎献宝似的举起手中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蓝宝石般的眼睛扑闪两下，“有了这些，克里斯的伤就能好了吗？” 　　“唔……我想应该没问题。”少年接过那包东西，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着。他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深碧色的眸子像是阳光下泛着涟漪的湖泊，“一切不出意外的话。” 　　依莎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之前红袍法师们找上门来，原身伊塞尔立刻嘱咐这里的孩子待在屋子里，而他一个人走了出去。因此直到现在安全了，依莎都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位原先显得十分倨傲的伊赛尔大人，现在似乎比之前好接近多了。尽管这只是一种温柔的错觉。 　　旁边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忍不住发出了欢呼，眼睛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楚肆。 　　楚肆唇边的弧度加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仿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信心满满拿着这一包材料和器皿走进了旁边一间屋子里。 　　这里面不只是克里斯的疗伤药，还有他自己准备配置的一些其他药剂。毕竟他的力量目前在这个世界受限，没有学会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之前，也就只能暂时走一走药剂师路线了。 　　魔法药剂这种东西……虽然他自己是个新手，但有着原身关于药剂学方面的知识，而楚肆也有过调配化学试剂的经验，这方面原理相通，想来上手应该也是很简单的吧？ 　　半个小时过去。 　　“轰！” 　　一声炸裂声响，又是一根试管爆炸。一股浓郁的黑烟从中蹿出，在楚肆面前炸成了一团黑云。 　　楚肆：…… 　　看着面前的一堆残渣，还有旁边最后一根试管，楚肆眨眨眼，表情有点懵。 　　emmmm明明每一个操作都和原身记忆里的描述一模一样，药剂半成品更是色香味俱全——不，是看上去简直堪称完美无缺，为什么最后一步总是失败？ 　　他又认真将原身记忆翻阅了一遍。突然发现其中似乎有提到，这个世界的药剂配制并不是百分百能够成功的，即便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精准，也只有99%的成功概率，还有1%的失败可能。 　　因为这是一个存在着神明的世界，所有人都相信冥冥之中存在的命运。而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下浮动的。无论是施展魔法、神术，还是配置药剂、炼制装备时，都需要一点点运气。 　　想到这里，楚肆顿时了然。 　　本身掌握灾厄相关规则的他，从来不差运气。他有理由怀疑，这是小心眼的世界意识在捣鬼。 　　“还真是不乖啊……” 　　系统空间中那块璀璨如太阳的世界源石上，源源不断的力量被楚肆暂时抽取出来。一抹隐晦的气势在他身上隐隐闪过。窗外晴朗的天空中，隐有雷电交错。不过短短片刻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隐隐对某个存在进行了一番威慑和py交易，楚肆愉快地弯起唇角，重新用精神力包裹起旁边准备好的材料，再一次投入了药剂配制之中。 　　这一次他果然成功了。 　　……果然他就说自己不可能那么非。 第39章 光明铸冕冠3 　　“这个世界的魔法药剂果然不一般……” 　　看着喝完药剂后立刻变得活蹦乱跳的克里斯,楚肆对自己配置的其它药剂顿时更有信心了。 　　克里斯脸上同样带着惊喜，他站起身来,习惯性伸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再次对着面前这位神秘存在深深一礼,道谢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 　　楚肆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感谢就不必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请您吩咐。”面前的少年立刻挺直了身板,一脸认真回应着,深褐色的眼睛专注无比地望向楚肆,“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让楚肆即将说出口的话顿了顿，随即轻笑道：“不必这么严肃,我是说，这件事情很简单。” 　　“之前给红袍们领路的那伙人……”他深碧色的双眸之中一缕光泽悠悠闪过,“希望你能将他们的地址告诉我。” 　　“还有一些小小的麻烦需要我解决。” 　　·卡莱城东区的另一条黑街上。 　　与克里斯所住那条街的萧条破败不同,这边更加热闹也更加混乱。醉醺醺的佣兵们和角落里冒出来的夜莺勾搭着离开,输光了口袋里最后一个铜钠尔的赌鬼被人毫不留情扔在大街上,狂吠的野狗追赶着行人……还有一位落魄的吟游诗人抱着一把破旧竖琴,在酒馆的拐角处吟唱着大陆史诗。 　　突然间，这位醉眼朦胧的吟游诗人第一次彻彻底底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凝视着街口的方向。那迷离的神采像是从一个梦里坠入了另一个梦中。 　　身披斗篷的少年由远及近走来,黄昏的余辉亲吻着他的脸庞。他身上的气息安静如同月光,偏偏斗篷中流泻出的发丝又金灿灿若暖阳。 　　吟游诗人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起来，似乎有无穷灵感在心头迸发。当他终于回过神时，之前那梦幻般迷离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放下竖琴，一脸怅然若失。 　　酒馆旁边的一家赌场中,那位吟游诗人还在心心念念找寻的少年早就光明正大走了进来，一瓶致幻药剂将所有人放倒在地。 　　根据克里斯提供的消息，这里就是黑帮在东区的窝点，他所说的那个亚森老大正是这里的头目。 　　果然，等楚肆踏进赌场后院，就看见了原身记忆之中那伙领路的人。 　　被楚肆直接堵在了院子里的一群人脸色凝重，没有因为少年孱弱的外表便轻视他。能够孤身一人闯过前面赌场的拦截来到这里，已经说明对方并不简单。 　　这伙人的头目，那个克里斯印象中凶狠残暴的亚森老大——倘若此时克里斯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敢相信——看见楚肆的第一眼，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带一丁点犹豫。 　　“这位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我也是被红袍们胁迫的！” 　　他张嘴就出卖了那群红袍法师，同时还在心里对那些人一阵咒骂。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红袍！想不到他们居然这么没用，连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现在这个小鬼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那群没用的红袍却没有消息，显而易见出了事……」脑袋里思绪飞速转动，他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一道笑容，却让脸上那道伤疤看上去更加可怖：“尊贵的大人——”“算了，你不用说。”楚肆对于这种狡猾的黑帮头目可信不过，“我自己来看。” 　　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所有人眼前重重眩晕，几个呼吸过后，地上再次躺倒了一片的人。 　　楚肆没有任何顾忌地放开自己的精神力，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剖开了对方的精神世界。对方记忆中的画面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在他眼前流淌而过。 　　“亚森老大，发现了一个极品货色！绝对能让那些贪婪的贵族抢疯！” 　　“……是克里斯那个小鬼，人就被他藏在家里，还以为我们没有发现。嘿，真是愚蠢得可怜！”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飘过。 　　看着记忆之中拿着原身的简陋画像欣喜若狂的两人，楚肆露出一抹不含半点温度的冰凉微笑。 　　紧接着是偶然撞见的一位红袍。 　　“这幅画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人在哪里？马上带我们去！” 　　…… 　　“原来是这样，看来原身被发现的确是偶然……” 　　楚肆收回精神力，地上的人身体像死鱼一样抽搐了一下，意识被他彻底抹除。 　　确认了这一点，楚肆明显放松许多。 　　如果说他已经被整个魔法议会调查锁定了位置，现在的他就得赶紧想办法迎接之后的一系列麻烦。既然只是偶然，他倒是可以暂时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直到学会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 　　只不过，原身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样，刚好撞上了认得他长相的红袍。不然的话，整片希雅大陆广袤无垠，想要找出一个一心躲藏的逃亡者，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少以楚肆所知的常识来看，这个世界并没有预言类的魔法。或许他们能通过某些手段确定原身并没有死，想要准确抓到他却很难。 　　可惜，原身的运气不行，最后便宜了楚肆。当然，他的遭遇也说不定与传说中拜亚帝国皇室所中的诅咒有关——希雅大陆上，拜亚帝国已经统治了整个人类国度数千年之久，而教会也同样延续了这么久。 　　教会的祭司们掌握着超凡的神术，可以沟通神明的力量，轻而易举治愈可怕的瘟疫，平息恐怖的天灾。他们利用这份能力一代又一代培养信徒，即便后来法师诞生，魔法的力量开始广为传播，上至皇室和贵族，下至普通平民，对神明的信仰依旧从未动摇。 　　直到一年前，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神明对信徒的祈祷不再那么积极回应，越来越多的祭司在施展神术之时突然中断，再也无法沟通到神明的力量。 　　最后，就连教皇都失去了所有神术的加持，一夜之间变成凡人。 　　各种离奇的传言沸沸扬扬。所有信徒惶恐不安，唯恐被神抛弃。 　　在某些有心人——主要是部分贵族和魔法议会——的煽动下，信徒们将心中这份恐惧都化作了深深的怒火，发泄在“失职渎神”的教会成员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审判日。 　　而一生侍奉神明、以神明代言人自居的教皇，却被烧死在教堂的神像之前。 　　魔法议会趁机篡夺了教会在超凡领域的地位。 　　与教会同在的拜亚帝国，同样在短短时间里迅速崩溃。这个帝国的破灭实在很具有戏剧性。同样是从一年前开始，帝国皇室中陆续有人死去，起初是偏远旁支，之后逐渐变成皇室嫡系。 　　许多人开始传言帝国皇室受到神明背弃，甚至遭受了诅咒。 　　皇室和教会同时出现问题，原本被二者压在下面的许多大贵族和魔法议会的法师们开始蠢蠢欲动。 　　最终他们达成合作。于是帝国崩溃，教会瓦解，一切荣光俱已不存。 　　至于魔法议会为什么会对原身追杀不休，原因也很简单。 　　一直以来拜亚帝国都是一个神权与皇权合一的国家。据说拜亚帝国的皇室是神明后裔，体内流淌着神圣血脉。每一辈皇子之中最优秀的两人，将会分别继承世俗的皇帝宝座和教皇之位。 　　因此，在帝国皇室成员已经死绝，只剩下原身一人的情况下，原身的身份不仅仅只是皇室末裔，还是教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楚肆绝对是魔法议会清理名单上的第一人。 　　一切思路在脑海中理清，楚肆对于这个世界的旅途也多了一份期待。 　　“本来还很期待成为一名探究真理的法师呢，我可是一位相当专业的研究者。”他状似遗憾叹了口气，双目之中却燃起点点期待的光，“没想到却要先当一回神棍了。” 　　“荣光复苏么……” 　　那么，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一根试管从楚肆手中轻轻弹出，迷离梦幻的气息向四周蔓延，倒在地上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迷醉而满足的微笑。 　　这群无恶不作的恶棍在梦中奔向死亡，像是虔诚的信徒奔向主的神国。 　　而他们的灵魂也在迷离的美梦中消散，任何法术都无法再寻到踪迹，更不可能从中发现楚肆的任何线索。 　　“诸位，好梦！” 　　金发少年低头看向那些沉浸在梦中的人，碧色双眸中笑意温柔，他像是戏剧舞台上谢幕的演员，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徐徐退场。 第40章 光明铸冕冠4 　　入夜。天空被一层又一层浓墨渲染,黄昏的最后一缕余晖被夜色吞没，弦月像是一个跳跃的音符从云层中跃出，轻柔而和缓的月光洒落下来。 　　月光照耀在卡莱城城西那些贵族的庭院和城堡中，透过透明的窗扉照进了一间典雅宽敞的书房里。皎洁的光辉将一整面银制的书架照亮。 　　年轻的温斯特男爵站在书架前,就要伸手取下一本厚厚封皮的帝国法典。 　　拜亚帝国已经瓦解,卡莱城所属的特洛斯领正式独立,准备重新订立城邦法典。身为男爵的他同样有着建议权。 　　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手中掌控着卡莱城最大的黑帮,走私军火、贩卖人口、偶尔还会客串一把强盗……私下里不知多少次践踏帝国法律,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现在却有资格插手制订整个城邦的法典？” 　　温斯特男爵深棕色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佩洛特！” 　　高声疾呼着亲卫骑士长的名字,他转过身来,动作十分利落,伸手就要握上挂在墙边的附魔长剑。 　　不请自来的神秘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一枚小东西在温斯特男爵视线里飞快弹射过来，快得像是一道电光。 　　下一刻，温斯特男爵手腕处像是被什么虫子叮了一下,酥麻感传遍全身。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那袭击他的东西这才叮叮当当滚落在地上。 　　是一枚绿色的猫眼石袖扣。幽邃神秘的色彩像极了神秘少年的双瞳。 　　温斯特男爵身体踉跄几步,险险扶住书架。原本抹了发蜡整整齐齐梳理在头上的发丝，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变得凌乱了一丝,却并没有影响到他身上那种贵族绅士般斯文的气质。 　　他快速冷静下来，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正对着温斯特男爵的书桌后，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雕木高背椅上，即便是漫不经心的姿势,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他望向温斯特男爵的目光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正不悦地审视着失态的客人。 　　“请保持安静，男爵先生。” 　　少年的声音同样优雅悦耳，像是月光下奏响的小提琴。只是吐露出的句子却让温斯特男爵身体发冷。 　　“不然，我只能冒昧用自己的方式，让您永远闭嘴了。”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是谁派过来的？” 　　温韦斯特男爵识趣地放低了声音，目光紧紧锁定着书桌后的少年，眼神扫过他碎金般的发丝、幽湖般的深碧色眼眸、以及线条精致完美的面庞，还有披在身上的那件一看便用料非凡的漆黑斗篷，甚至是斗篷之下隐隐露出的暗金色纽扣，每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是乔纳斯、罗德切尔特，还是本森那只老秃鹫？” 　　“不，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少年依旧微笑，似乎对他拖延时间的企图毫无所觉，反而认真解释道，“我只是恰好惹了点小麻烦，解决了一处黑帮的据点，又顺手沿着据点解决了整个黑帮，最后恰巧在黑帮的账目里看见了男爵先生您的名字。” 　　“这可真是太巧了，不是吗？”他微笑着摊开手，“于是我便冒昧前来拜访。” 　　少年悦耳的声音让他吐露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动人的咏叹诗，分外诚挚：“不得不说，这真是命运的指引。” 　　月光之下，少年的笑容尤为灿烂，但看在温斯特男爵眼中，却像是恶魔在阴影中伸出了獠牙。 　　“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年轻人，过于贪婪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警告。 　　“我只是想要请您帮一个小忙，对您来说这很简单。”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朦胧模糊，月光如同温酒一样醉人，书房里的色彩不断变淡，温斯特男爵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飘飞了起来，像是从现实坠入了梦里。 　　少年的声音也变得格外遥远。 　　书桌后，楚肆不动声色收起袖中的试管，任由已经彻底挥发的药剂无声无息弥漫。看着神情恍惚的男人，他轻轻勾起唇。 　　这些天，除了彻底端掉黑帮，他还利用曾经的药剂学知识快速熟悉了这个世界的药剂原材料，并且改良出了自己的特殊配方。 　　这个世界的人不同于普通科技世界。尤其是贵族，身上一定有着防护特殊魔法的装备，精神力攻击同样被包括在内。一旦引起对方的警惕，就很难轻易施加暗示，说不定下手过重将他变成白痴。 　　因此楚肆特别配置了特殊药剂，绕过魔法装置对法术和精神力的警戒，又拖延了一段时间。以温斯特男爵现在的精神状况，他轻而易举便可施加精神暗示。 　　坐在高背椅上的少年漫不经心站起，猫眼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笑意。他动作轻巧地来到晕晕乎乎如同醉酒般的温斯特男爵身前，精神力无声无息蔓延。 　　“现在……”少年低低的声音如同耳语，“听我说……” 　　·“伊塞尔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卡莱城东区，黑街尽头，熟悉的院子里。一道人影踏着月光走进来，碎金般的发丝从斗篷中流泻而出。 　　院子里的大木桩上，坐在上面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少年一下子清醒，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上前。 　　“您还好吧？我听说最近这几条街不太安全。”克里斯压低了声音，语气像是在讲述什么猎奇的恐怖故事，“据说有恶魔的爪牙在这里出没。” 　　“恶魔爪牙？”深夜中归来的少年轻轻低笑出声，那双深碧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点点好奇的光，“……发生了什么？” 　　“今天傍晚，有人发现整个黑帮都没有了。所有人都死光了。”克里斯的声音带着颤抖，“听说他们都是在梦中一脸幸福地死去……大家都说这一定是潜入人间的恶魔爪牙干的！” 　　……这几天黑帮的人没有一个现身，不管是赌场、酒馆，还是街头收取保护费的人，没有一个出现。许多人一直不敢探究原因，直到今天才误打误撞被人发现。 　　说着克里斯又想起了之前献祭召唤到一半便被楚肆解决掉的恶魔大君，他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恶魔大君其实已经潜入了人间？ 　　这个猜想让克里斯身体开始发抖，他忍不住握紧胸前的十字架，似乎这枚小小的十字架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然而听说了一切前因后果的楚肆，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克里斯更加担忧，他目光注视着月光下的少年，神情无比认真：“伊塞尔大人，请您务必小心！” 　　这些天来，这位神秘的伊塞尔大人已经赢得了克里斯等人无比真挚的感激和敬仰。 　　对方不仅免费教导了他们许多上流贵族才能学习的文字和知识，甚至就连珍贵的魔法和药剂学等等超凡相关知识，他都毫不吝啬分享出来。而没有魔法天赋的伙伴们，也被对方传授了一套特殊的骑士修行秘法。这份恩惠实在太大。克里斯只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尽最大努力回报对方。在这里守夜不过是其中之一。 　　楚肆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在这个知识和资源都被上层贵族所垄断的时代里，他的做法的确可谓惊世骇俗了，说是直接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也不为过。因此他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些人的感激。 　　只不过，此时听着克里斯的叮嘱，倒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恶魔爪牙？ 　　这些异世界的平民实在是缺乏眼光啊。让那些恶棍在天堂般的幸福中死去，这难道不应该是神明的赐福吗？ 　　他点点头，应下了这份好意：“之后这段时间我应该不用再半夜出门了。有些事情需要开始准备。” 　　克里斯放松地舒了口气。 　　之后的半个月，除了每天按时教导这些孩子知识，派他们收购药材，楚肆便一直呆在房间里。 　　因为本身的力量受到世界排斥，因此他认认真真琢磨着原主记忆之中那些魔法和神术。在世界源石的加持下，终于对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入门，并不只是简单学会法术的运用，而是掌握了法术的原理。 　　至于所谓的神术…… 　　身为拜亚帝国这个皇权与神权合一的帝国的皇子，原身对法师的法术并没有十分深入的学习，反倒是自幼便跟随教会学会了神术。几乎所有的神术都能在他记忆中找到。 　　房间之中，一连串优美的祈祷词配合特定手势被楚肆念出来，奇特的节奏和语调犹如吟唱着一首长诗。每一个音节引起的振动都被他的精神力所捕捉。 　　他的眉宇渐渐舒展，目光澄澈。 　　“原来这就是神术的原理。”一颗颗星辰在他幽深沉静的眸子中亮起，“特定的语调、节奏、施法手势以及对神名具有指向性的称呼，利用这些沟通神明所在，暂时获得超凡的力量。” 　　这样一来，只要借鉴其中原理，对中间的步骤进行魔改，完全可以变成指向楚肆本人的神术。用来忽悠信徒绝对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我可不是真正的神明，不存在所谓的神力啊。” 　　按照这个世界上流传的说法，信徒施展神术的过程，就是沟通神明暂时借取神明之力的过程……所谓的神术能否成功，甚至神术的威力强弱，完全取决于神明对信徒的眷顾。 　　流传于世的神术之中，只有信徒沟通神明的步骤，至于神明如何将神力转化为超凡力量赐予信徒，恐怕就只有神明本身才能知晓。 　　“真想抓一只神明研究一下……”一个危险的念头在楚肆脑海中闪过，却因为不切实际被他放下，“可惜抓不到了。看来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他推门走出去，目光望向远处的一排排屋舍，以及更远处那些复古式的城堡。 　　阳光最盛的正午刚刚过去，整座卡莱城笼罩在午后淡淡的暖风里。院子里几个孩子拿着木棍充当十字剑，一板一眼演练着骑士修行法中最基础的剑法。名叫依莎的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旁边认真监督。 　　楚肆不由露出微笑。 　　“这座卡莱城，就是最佳的实验场。” 　　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这座破旧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正在互相比划的孩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抬头向门口望去。 　　一辆华丽典雅的马车出现在这条破旧萧条的长街上，四匹毛色纯白的骏马打着响鼻喷出一股白气，车身由昂贵的漆木打造，象征着温斯特家族的家徽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芒。 　　这样一辆与东区格格不入的华贵马车静静停靠在院门外。像是包装好的礼盒等待着主人的拆封。 　　“哦，看来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楚肆和依莎交代了几句，踏出院门，目光注视着马车之上那个熟悉的家族徽章。 　　自从在黑帮据点发现了温斯特男爵私下里的走私生意和庞大的人脉网络，楚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以对方暗中的能量，为楚肆制造出一个足以在卡莱城中以假乱真的身份，想必轻而易举。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温斯特男爵面带笑容下车，来到少年面前深深一礼。 　　“尊贵的子爵大人，艾德里安阁下，很荣幸为您效劳。” 　　少年金灿灿的发丝在阳光之下愈发璀璨，他微微笑了起来。 　　…… 　　“来自北部的年轻子爵，性格另类，喜好四处旅行游历的天才法师……”马车上，楚肆饶有兴趣，“这就是我现在的身份吗？” 　　与最初相见时相比，温斯特男爵此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毕恭毕敬回答道：“是的，阁下。并且这位艾德里安子爵，也并非杜撰。” 　　“他的确是一位来到南部采风的旅行者，货真价实。不过可惜的是，这位不幸的年轻人早在二十天前就意外发病去世了，就在离卡莱城不远的乡下庄园里。” 　　对于卡莱城这样一座南部偏远小城来说，子爵的身份已经足够珍贵了。偏偏这个身份放在希雅大陆上又算不上什么，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调查。 　　“做得很好。” 　　楚肆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就见这位表面上气度斯文、背地里心狠手辣的温斯特子爵立刻显出深感荣幸的表情。 　　「……唔，看来自己的洗脑大法很成功啊。或许可以推广一波？」马车载着两人进入了温斯特家族的城堡。不久之后，这里将举行一场宴会，温斯特男爵邀请了卡莱城所有的贵族，准备将一位尊贵的客人介绍给大家。 　　于是，我们崭新出炉的莱茵·艾德里安子爵就这样出现在卡莱城大大小小的贵族面前，并成为了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卡莱城的话题中心人物。 　　平民们议论着他神秘的来历、尊贵的爵位，以及高贵的气度和平易近人的性情。贵族们却折服于他优雅得体的举止、犹如被神明所钟爱的容貌，甚至是渊博高深的知识，以及那轻而易举便引人亲近的魅力。 　　于是这位子爵以飞快的速度获得了卡莱城中贵族们的认可，广泛受到他们的邀约前去做客。 　　然而，卡莱城中这些惯于享乐的贵族们不知道的是，与这位新朋友相处的时间越久，距离他们失去自我的时间便越近。他们的每一步靠近，都是在迈向深渊。 　　不知不觉，卡莱城一步步落入了楚肆的掌控之中。他悄无声息成为了暗中的无冕之王。 　　·半年后。 　　来自北部几个大公国的商人和旅行者们走进这座南部的偏远小城，一眼就发现了这里的特别。 　　不知道什么材料铺成的街道干净整洁，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浓浓绿荫下，临街的建筑整齐有序。 　　最引人瞩目的是街上来往的平民，这些人一个个神情亢奋，仔细观察过后会发现，大部分人的目标赫然正是城市中心那座恢弘的教堂。 　　自从教皇被推上审判台，在神圣大教堂之前受火刑而死，希雅大陆上其他教堂也都发生过类似的事。即便还有信奉神明的信徒，也大多都在翡翠之城的神殿坍塌之后信仰崩塌。尤其是如今魔法议会势力大增，居然还会有人前往教堂？ 　　酒馆中，这些外来者好奇地说出了疑问，一些醉汉仗着醉酒嘲笑出声。商队中几个年轻人尴尬地涨红了脸。 　　“年轻人，其他地方不说，我们卡莱城可不一样。”留着满脸络腮胡的酒馆老板咧开嘴笑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敬仰，“这一切都要感谢尊敬的艾德里安子爵，那些贵族被他的品行所感化，无偿捐出了家中的藏书，由艾德里安子爵用神奇的法术复刻了一份，就放在现在的教堂里。” 　　“艾德里安子爵派人免费传授大家文字，组织所有人重新建设卡莱城。哪怕是平民，也能根据自己的贡献，前往教堂学习更多的新知识。” 　　“就连贵族们手中的魔法书和骑士修炼法，只要将来为卡莱城做出了足够的贡献，都有机会学习。” 　　商队中的年轻人听得专注，眼睛里亮起了光，一句想要永久定居的话脱口而出。 　　酒馆老板情绪更加高昂，滔滔不绝讲述着艾德里安子爵到来之后的变化，语气中满带推崇和感激。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 　　卡莱城中心的教堂里，楚肆站在高大的神像前。大理石雕刻的神像庄严神圣，透出高高在上的冰冷。 　　教堂的侧殿摆放着一排排书架，安静无声的侧殿中，只有书本翻动的声音。 　　那群贫民窟中的孩子此时正在认真翻阅着书籍，平时他们也负责抄录摹本，给那些作出贡献的平民传授知识。 　　克里斯手握一柄十字剑，静静站立着教堂大门内侧，仿佛一位真正的骑士。他板起一张稚嫩的面孔，竭力做出严肃的表情。尽管伊塞尔大人并不需要，但他还是要主动守卫对方的安全。 　　他不时向教堂内看上一眼。 　　金发少年静静站立在教堂中，与神圣庄严的神像面对面。 　　穹顶处倾泻而下的曦光洒落在他面庞上，为他完美的面容镀上了一层神圣光辉。看上去比神明的神像更加神圣不可逼视。却又多出了一分人性的温柔。 　　少年轻轻抬起头。 　　天地间无形的信仰之力奔涌咆哮，以他为中心，卡莱城中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信仰光辉汇聚成漩涡，向着教堂的方向而来。目的地并不是面前的神明，反而尽数向少年的身上汇聚。 　　经过了这无数次的尝试，楚肆似乎已经明白了神明以自身神力转化超凡力量，赐予信徒神术的方法。 　　神明的一身神力来自于信仰，楚肆却并没有吸收信仰的兴趣。 　　他将其中七成扔进了系统空间作为能量储备。剩余的三成信仰之力，经过楚肆研究，可以在信徒们使用神术沟通神明的时候，以特殊方式反馈回他们身上，成为他们本身的超凡力量。 　　这与神明赐予信徒神术的原理类似。 　　这样一来，每一位信徒能施展出的神术强弱将取决于他们信仰的虔诚程度。信仰越是虔诚者，经由信仰之力转化后，反馈到他们身上的力量便越强。 　　“嗯，上供七成信仰之力，反馈三成，这很公平。”毕竟，没有楚肆进行转化，普通人根本无法利用信仰之力。 　　既然研究出了神明最核心的手段，即赐予信徒神术的方法。那么，他这位冒牌神明似乎从今天起就可以上岗了。 　　只不过——所谓的神明，在大部分普通人认知中，应当是生命层次超越了凡人的伟大存在。 　　像他这样只是得到了普通人的崇敬信仰，生命本质依旧还是凡人的存在，不过是掌握了将信仰之力转化为超凡力量的技术，便可以冒充神明。 　　那么，原先那一位经由教会无数年宣扬的神明，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 　　少年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望向神像的碧色双眸中，闪过奇异的幽光。 　　……果然还是想要抓来研究一下啊。 第41章 光明铸冕冠5 　　系统空间中，一角世界源石如同小太阳高悬于空,散发出灿烂的光辉与能量。一团小光球像月亮一样环绕着世界源石,如同有生命般呼吸起伏着,吸收着充盈在整个系统空间中的能量。 　　【啊呀！】 　　突然，正美滋滋睡着吸收能量的666被人一把pia醒,晕晕乎乎从半空中一头栽倒下去。尚不清醒的小光球气势汹汹弹跳起来，语气超凶：【发生了什么？是谁——】 　　一只精神力凝成的大手再一次把它pia倒下去，同时大魔王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666，起来干活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大团信仰之力便被精神力包裹着塞到它面前，迎接着这一切的系统666目瞪口呆懵在原地。 　　它下意识问道：【干、干什么？】 　　楚肆笑容灿烂：“放心,是好事哦。” 　　一大段信息随着楚肆的精神波动在系统空间中形成文字,出现在666面前。其中包括如何识别并接收每一个信徒的信仰，将其中三成以特殊方式转化，最后在对方使用神术沟通神明时,以超凡力量的形式反馈回到信徒身上。 　　这样的过程对于楚肆来说或许繁琐,甚至可能出现差错,不过对于身为智能生命的666来说，只要给每一个信徒单独建立档案和程序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它也没有时间继续偷懒吸收能量了。 　　小光球认真浏览完这部分信息，整只统都不好了。它莫名想起了上个世界中收获世界源石时，自家宿主那让它浑身发寒的笑容。 　　……总觉得这是宿主故意安排的呢。 　　“这可是这个世界里神明的特殊工作。”楚肆还在对系统666疯狂安利，“换个角度想一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传说中的神明了呢。” 　　系统666晕晕乎乎：【是、是吗？】 　　“没错。”楚肆声音更加温柔了，“从现在开始666你要认真工作，绝对不能够错过任何一位信徒的祈祷哦。” 　　系统666：！！！ 　　终于意识到再也不能偷懒的它还想垂死挣扎：【……宿主，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乖～”精神力形成的大手温柔抚摸着小光球的狗头，“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系统了，要学会自己赚取能量了。” 　　系统666：QAQ。 　　看着系统666版信仰之力转化神器开始兢兢业业工作，楚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 　　原本他准备自己动手制作一个简陋的信仰之力转化器，不过看见在系统空间中呼呼大睡的系统666，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嗯，总觉得之前心里那点小不爽，一下子一扫而空了呢。 　　大魔王鼓励着他的小苦力：“加油！好好干哦，赚到的信仰之力多分你一点。” 　　神圣华美的教堂里，璀璨的阳光自穹顶倾泻而下，沐浴在光辉中的金发少年眉目温柔，唇边勾起的弧度带着不可思议的绚烂。 　　侍立在教堂角落中的少年少女们一时忘记了翻动书页，都呆呆抬头凝望着他。 　　就连系统空间中被压榨的小苦力，也好像忘记了他的真面目，晕晕乎乎被忽悠着开始了工作。 　　所有人敬仰的目光中，少年陷入了沉默，那沉凝而完美的侧脸，看上去仿佛在思考着无与伦比的大事。 　　「唔，既然神明已经就位，那么接下来……只需等待一个登场的时机。我要一举攫取无穷的信仰光辉。」在此之前，不如先将卡莱城中的基本盘稳固。 　　楚肆注视着自己周身来自卡莱城中四面八方的信仰光辉，他轻轻将之拨动。 　　卡莱城中，已经对楚肆产生了深深的崇拜和信仰的平民们，以及那些被他洗脑的贵族，无论他们此时在做什么，动作都不由停下来，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卡莱城中心教堂的方向。 　　冥冥中他们感应到一尊伟大的存在似乎刚刚诞生，与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无形的联系，那是信仰之力形成的联系。 　　这些人下意识低头默念起了祈祷词。 　　并不是原先教会的祈祷词，而是顺着冥冥中的信仰通道出现在他们心头的神音，以及崭新的神术。 　　这一刻，天地间的元素能量如音符般跃动，欢快地颂唱起圣歌。 　　所有信徒齐齐发出欢呼，汹涌的信仰光辉汇聚成海洋，向着教堂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新的神明，诞生了。 　　·“旧神已死，新神诞生。”的消息，渐渐在卡莱城中传扬开来。 　　由于新神的信徒们能够感受到真切的神恩反馈，可以在其他人面前使用崭新的神术，这真实不虚的力量立刻让所有人信以为真。于是越来越多的信徒折服于这位新神麾下。 　　这些信徒惊讶地发现，沐浴于神明光辉之下，任何一位信徒都能得到神恩眷顾，施展出神术。这是以往的教会中那些自诩神之使徒的祭司和神父们才能拥有的待遇。而普通的信徒往往只能够祈求他们的帮助。 　　这一发现让所有人对新神的信仰更加虔诚和狂热。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自行推倒了架设在信徒和神明之间的曲折桥梁，从天国走下了人间。 　　…… 　　“这个世界的法则实在对神明太过偏爱了。”教堂中，感受着周身无穷无尽的信仰光辉，楚肆发出感叹，“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开挂玩家呢。” 　　这个世界的信仰之力堪称万能。短短时间里，依靠信仰之力的积累，他的实力已经胜过了魔法议会中那些刻苦学习法术大半辈子的红袍法师。 　　此时，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以信仰之力撬动这个世界的规则，使用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超凡力量，差不多与全系传奇法师相当。而随着信徒越来越多，一身信仰光辉愈发浓郁，他迟早能进入神明的领域。 　　而所有的信徒同样得到了他的回馈，学会了种种不可思议的神术。他们不必再担忧随时爆发的天灾，不必再畏惧世人口中恐怖的瘟疫，可以自由狩猎山脉之中可怕的魔兽，甚至能够用特殊神术提升思维，学会楚肆所传授的种种知识。 　　——没错，哪怕成为了神明的信徒，也绝不是简简单单向神明奉上信仰，便可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之前楚肆所普及的种种知识，他们同样需要继续学习，甚至是考核。在神术辅助下还多次考核失败，将会直接被踢出信徒行列。 　　或许其他神明更喜欢愚昧无知的羔羊，只要能向祂们献上信仰便足够。但楚肆可不屑于愚弄一群无知之徒，靠着装神弄鬼的把戏获得他们的拥戴。他更欣赏那些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旺盛求知欲，不断向上前进的人。 　　领袖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只能彰显他的愚蠢，培养并折服真正的精英和天才，才是更加有成就感的事。 　　…… 　　有了神术的加持，卡莱城的建设进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了巍峨高耸的墙体，雪白大理石铺设的广场。破败的贫民窟焕然一新，华美的教堂坐落在城市中心，穹顶上的特殊十字架散发出的璀璨光辉将整座城市笼罩。 　　一架架由楚肆魔改之后的特殊魔能炮架设在城墙上，神明光辉笼罩的边缘，狰狞的炮身所散发出的恐怖凶威，将卡莱城周边的强大魔兽尽数吓退。 　　“真是不可思议的伟大杰作！”卡莱城外的平原上，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一群红袍法师抬头仰望着城墙上高架的炮台，感受着其中酝酿的恐怖气息，便有人情不自禁发出赞叹，“能设计出这样令人惊叹的作品，想必这定然是一位顶尖的炼金大师！真想要跟随在这位大师身边好好学习一段时间。” 　　旁边的其他法师看着这位已经彻底沉浸在魔能炮上那一个个特殊符文中，面色痴迷、无法自拔的同伴，连忙将他唤醒：“嘿，冷静点，你的炼金大师不会长出翅膀飞走的。” 　　“现在，别忘了我们身上的任务，那可是索格斯大人亲自交代的！” 　　“是啊，已经调查了南部近半公国，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行踪，我想我们的速度必须加快了，否则很可能被教会的残党先找到他。” 　　领头的红袍法师没有说话，他线条深邃而冷静的脸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坚定纯粹。作为索格斯的弟子，实力已经触及传奇领域的法师，他是这一行人中当之无愧的领队。 　　他伸手掏出了一枚透明的水晶球，剔透的球体在光线下不断变换着色泽。玄奥的魔法能量在其中涌动。 　　随着红袍法师的脚步渐渐靠近那面高大的城墙，他手中那枚水晶球上，一簇冰冷的火焰骤然亮起。 　　起初是浅浅的红，最终变成血一样的深红，摇曳的红色火苗在水晶球中熊熊燃烧。飘散的方向指向卡莱城。 　　“找到了。”法师们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就在这里！” 　　那位不苟言笑的法师领队脸上同样露出微笑，冰蓝色的眼睛里凝结着冰霜。 　　“伊塞尔·西维斯……”向身边众人看了一眼，他抬步向着视线中的城墙走去，“拜亚帝国最后的余孽，教会的残党最后的希望。” 　　“走吧，看一看他究竟躲藏在哪里。” 　　“找到他，抓住他，铲除他！”红袍法师严肃的脸上带着某种异常坚定的表情，似乎将自己所做之事视为绝对正义，看上去简直堪比那些被信仰洗脑的狂信徒，“用他的死为议会铺上通往最高权力的最后一级台阶。” 第42章 光明铸冕冠6 　　卡莱城。 　　城市中心，雪白大理石遍布的广场上,重新修建的教堂恢宏神圣,高耸的塔楼上响起悠扬的晚钟之声。整座教堂都沐浴在黄昏醉人的暮光里。 　　洁白的月光花花瓣铺洒在教堂的每一级台阶上,一身纯白色教士服的少年站在最高那级台阶上望着下方的人群。深碧色的眸子幽邃神秘。 　　少年悦耳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四周信徒组成的人海不断涌动,数不清的月光花花瓣被他们抛洒出去，象征着每一个人最真挚的祝福。 　　楚肆发动了自己的满级嘴炮技能，向所有信徒介绍了教会接下来的发展方向，顺便又为所有信徒安利了一波切身提高他们思想文化的再教育计划和信徒考核章程。到最后所有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用一种不明觉厉的眼光看着台阶之上仿佛身浴光辉的金发少年。 　　半空中突然有一道光辉越过人群，像是一枚火球直直向着少年的方向射来。 　　少年淡淡抬眼,嘴唇微动,低低念出一个古拜亚语组成的奇异单词：“漂浮！” 　　凭空像是有微风掀起，飞快射来的火球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咕噜噜旋转一圈后静静停滞在半空中。 　　周围的人群这才看清这是一枚光华夺目的水晶球。一缕缕赤红色的火焰在水晶球中燃烧,摇曳不定。 　　楚肆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中的血脉也在随着火焰的跃动而沸腾。 　　他的目光穿过水晶球看向人群后方,十多名红袍法师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上。 　　“果然没有找错人。”领头的红袍法师收回释放水晶球的右手,冰霜覆盖的瞳孔紧盯在台阶上少年的脸上，“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自信还是自大,居然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容貌。” 　　他一步步上前，周身奇异的波动唤起狂风将所有人推到两边，深红色的法袍在狂风中猎猎飞舞。 　　“——伊塞尔·西维斯殿下。” 　　这个名字念出口，原本因为红袍们的到来而喧闹的广场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或许伊塞尔这个名字并不出名，但西维斯——拜伦帝国皇室的姓氏,哪怕是最底层的平民都知晓。因此，这份寂静只维持了几秒，广场上变得更加喧哗。 　　“伊塞尔·西维斯殿下？” 　　“原来艾德里安子爵居然是尊贵的神圣血脉，教会的继承者？” 　　…… 　　红袍法师举起手中法杖，道道魔法光辉沿着法杖向外扩散。冰蓝色瞳孔中光芒一闪，他嘴中吐出魔法音节：“噤声！” 　　规则降临，广场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台阶上的少年看着因为无法说话更加慌乱的人群，露出一个微笑：“大家不必担心，暂时退开吧。” 　　他声音低沉温柔，像是月光洒落，某种奇异的韵律不知不觉传遍整座广场，让躁动的人群恢复了平静。 　　目光扫了一眼少年身后恢宏神圣的教堂以及四周明显是教会信徒的人群，红袍法师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他注视着少年从始至终未变的脸色，以及脸上那抹温柔绚烂的微笑，轮廓深邃而冷硬的脸上，眉头不知不觉皱起。 　　……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不好好躲藏起来祈求活命，反而企图重新复苏教会的荣光？这位落魄皇子，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具威胁啊！这份威胁不仅来源于他的血脉，更来自他本身。 　　心中立刻有了决断，红袍法师背对着身后众多同伴举起法杖：“执行命令！找到他，抓住他，现在……铲除他！” 　　一群红袍们整齐划一握紧了手中法杖。 　　天空不知不觉暗沉下来，一道道法术光辉从每个人身上亮起，形成一道特殊结界，周围的空间彻底被封锁。这是为了预防楚肆身上有特殊的传送道具。 　　楚肆一直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他们的动作。反而好奇地观察着每个人施法的动作和法术吟唱节奏。 　　……难得看见高阶法师施展法术呢。不知道和神术的区别在哪里？ 　　他那双猫眼石一般的墨绿色瞳眸闪闪发光。无形的信仰光辉在他身上升起。 　　红袍法师嘴中吐出晦涩的魔法音节。 　　空气中温度急剧下降，寒冰在他脚下凝聚，转眼间向楚肆的方向蔓延过来，大片冰霜将地面冻得龟裂，又将那一条条裂纹凝结。转瞬间整座教堂在冰雪中化为了冰雕，台阶上的少年同样化为了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 　　寒冰中，少年金灿灿的发丝仿佛在发光，那双神秘的深碧色双瞳里也闪烁着幽邃的光芒。 　　——他身上真的在发光。 　　淡淡的光晕从少年周身散发出来，像是一轮太阳悄悄诞生，光辉迸发的瞬间，四周的寒冰都被蒸成了水汽，一滴滴凝结的水珠悬浮在半空中，像是一场雨刚刚落下便被定格。 　　“神术？！” 　　红袍法师脸色突然一变，身前升起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墙。 　　下一刻，数不清的水珠爆射而来。 　　结界之中，神术和魔法的光辉碰撞在一起，颗颗水珠折射出七彩光华。 　　红袍法师脸色凝重，双瞳中的冰霜越聚越多。 　　楚肆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并没有让他为难，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对方施展的并不是魔法，而是神术。唯有神眷者才能施展的神术。 　　难道消失的神明已经重新归来了？ 　　抑或是，一直以来流传的传言都是真的，拜亚帝国皇室是神明后裔，是这位皇子以自身的血脉力量唤醒了神明？ 　　那么，伊塞尔·西维斯就更不该留了！ 　　完全没有考虑触怒神明的后果，红袍法师毫不犹豫举起法杖，高声吟唱起奇特的禁咒。阴沉的天空中雷云团团积聚，闪电狂舞，漫天雷霆都被他引动。 　　教堂的钟楼顶端，黑漆漆的乌云沉沉压下，刺目的电光一瞬间迸发。整个结界被电光淹没。 　　一道飘忽的人影在电光中闪现，前一秒还停留在远处的城堡上，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广场中，四周的空间结界被一剑劈开，那人直直撞入了雷电海洋里。 　　轰！ 　　电光消失，一道人影挡在楚肆身前，浑身上下缠绕着雷电，似乎是用不知名的方法将整片雷海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红袍法师向后退了一步，栽倒在地上，一柄缠绕着雷电的骑士剑将他胸口贯穿。其他同伴也因为结界被劈开时法术中断受到反噬，脸色惨白。 　　“……皇室荆棘军团的人？”用出身体里最后一点魔力给自己施了一个低级治愈法术，红袍法师冷冷凝视着身前的人。 　　狂暴的雷霆几乎将对方包裹成了一团雷电，刺鼻的烤肉味道从他身上传出，这人的身影却始终站得笔直，牢牢挡在金发少年和红袍法师中间，一声不吭。哪怕听到红袍法师的话，也没有回应。 　　悦耳的吟唱声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站在台阶上的少年轻轻眨了眨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他奇异的目光落在这个突然跳出来为自己挡住攻击的人身上，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友军。于是他轻轻启唇。 　　教堂穹顶上银白的十字架突然间大放光芒。神圣的洁白光辉不断向外扩散。 　　倒在地上的红袍法师被这股光晕直接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广场上的人群被光辉笼罩，渐渐又恢复了发声的能力，他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低头齐齐发出祈祷。整齐的颂唱诗与少年的声音无比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圣洁的光辉洒落在那团电光身上，电光被这团光晕融化，烤肉的香味渐渐淡去，电光彻底消失，楚肆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原貌。 　　身形高大，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漆黑的骑士铠甲之中，从楚肆的角度只能看出对方脖颈处隐约露出的焦糊发丝。 　　楚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套看不出具体材料的金属盔甲身上，奇奇怪怪的念头在脑海里飘过。 　　……emmmm看来这种异世界的金属材料导电性是挺强的呢。 　　尽管刚才的情节似乎是非常经典的舍身相救，然而楚肆心中并没有升起多少感动的情绪。闻着那隐约的烤肉味，他脸色古怪，直接开口。 　　“事实上，刚才的禁咒还伤不到我。” 　　全身包裹在盔甲中的人转过身来。他的脸部同样被延伸的盔甲遮挡，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冰冷凌厉。 　　他沉默注视着楚肆，没有因为这句话露出什么情绪波动。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深碧色眸子里露出浓浓的好奇：“那么，你是谁？” 　　哐当——“吾名亚索·图尼森，荆棘军团骑士长。” 　　冰冷而沉默的骑士突然后退一步，单膝下跪，一手按在胸前。 　　“——为您效劳，殿下。” 第43章 光明铸冕冠7 　　“屠龙？” 　　一片昏暗中,少年低低的声音响起,带着隐约的惊诧。他站在教堂一角的窗边,并未完全合拢的窗帘缝隙里,悄悄探入的光线照亮了他那轮廓如名匠雕琢的侧脸。 　　“不错。正是屠龙。”不远处，骑士躬身立在黑暗中,平铺直叙的声音有些嘶哑，“据说身浴龙血之人,将永葆青春,寿命大增。血脉蜕变为超凡，堪比人间的圣者。” 　　“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龙身上？” 　　少年转过身来，金灿灿的发丝每一缕都浮动着光辉,他深碧色的双瞳中划过毫不掩饰的嘲讽。 　　亚索·图尼森对少年语气中的嘲讽全无反应，依旧恭敬回答：“是的，殿下。” 　　从这位自称是皇室荆棘军团骑士长的骑士口中，楚肆得知了皇室和教会的部分隐秘。 　　一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皇室和教会的高层发现了龙族的存在,贪婪驱使着他们做出了极端冒险的决定。皇室荆棘军团、教会十字裁判军、宫廷法师团……大量高端武力被派出,前往狩猎龙族。 　　没有等到这些人归来,神明消失，帝国皇室受到诅咒，在魔法议会和大贵族们联手冲击下，缺少高端力量保护的拜亚帝国和教会直接瓦解。 　　现在这些人既然回来了…… 　　“那么,你们已经成功了？”楚肆好奇地注视着恭立在自己身前的人，当然他这份好奇完全是冲着所谓的龙族而去。 　　亚森摇摇头，一直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灰色双眸中终于露出苦涩：“事实上是失败了。” 　　尽管他们成功重伤了一头巨龙，获得了对方身上的血肉，最终却也只是发现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材料，并没有让普通人血脉蜕变的能力。相反，他们还因此遭到了巨龙王庭的追杀，损失惨重，所有人分散开来。回归之后，面对的便是分崩离析的帝国。 　　对于这个结果，楚肆并不意外。 　　据他推测，超凡生物实力越强，血液中的超凡力量便越强。即便真有足以让普通人永葆青春的血液，那样的超凡生物恐怕已经足以和神明比肩，绝不是这些人能够随便打主意的。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些龙族，我是说，它们的领地在哪里？” 　　少年碧色的双眸如深湖，泛起了跃跃欲试的涟漪。 　　“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亚索缓缓地摇头，声音更低，“是宫廷法师们和几位祭司一起开辟的空间传送门。” 　　而他的回归更是一种巧合。 　　…… 　　“这样一个秘密直接告诉我，真的好吗？” 　　教堂后庭，原本属于神父们的一间房间里，原本静坐冥想的红袍法师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瞳孔中，下意识露出一抹警惕。 　　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楚肆一直没有露面。而他除了被教堂的结界禁锢在这个房间里，也没有遭受到其他的对待。就好像这座教堂的主人已经彻底遗忘了他这个囚犯。 　　对面的金发少年却只是笑了笑，似乎对这份无谓的警惕毫无反应，他神态中带着点优雅的傲慢：“身为当代传奇法师索格斯的首席弟子，我有理由相信你应当继承了他近乎全部的法术知识。空间魔法自然也不例外。” 　　“而我需要这些。”少年语气笃定，目光定定与红袍法师对视，“我需要你脑海中全部的空间魔法知识。” 　　“不可能！”红袍法师瞳孔中骤然凝结冰霜，“我绝不可能将老师的法术知识泄露给你！” 　　“那么，换一种方式也可以。你愿意参与进来吗？” 　　红袍法师刚要起身拒绝，一道声音打断了他。同时，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肩膀上。 　　“艾略特先生，身为一名追逐真理的法师，难道你不想亲自探索一番异域位面的风光，见一见巨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深碧色的瞳孔中流转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光芒，唇边微笑尤为绚烂。 　　“——别忘了你成为法师的初衷。” 　　“……” 　　在红袍法师变幻莫测的眼神中，他伸出手：“怎么样？和我合作吧。我可以和你订立牢不可破的契约。” 　　·封闭的宫殿中，一滴金色的血液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淡淡柔和的光晕散发开去。不同于一般血液的透明，它整体呈现出水银般的浓稠，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奇异的法则玄奥在周围波动。 　　这是罕见的龙之精血。来自一头至少传奇巅峰的纯种黄金龙。是那位亚森骑士长收获的战利品之一。 　　“真是惊人的能量浓度！光是这一滴血液中的能量爆发出去已经堪比低级禁咒了。” 　　红袍法师站在这滴龙血前，冷峻的脸上微微露出惊容。 　　“如果用来制作魔法药剂或是装备，这绝对是最顶级的材料。” 　　“一切准备完毕。”金发少年从角落中走出来，轻声开口，“可以开始了。” 　　“……没有问题。” 　　冷着脸不自然地答应了一声，红袍法师转过身，轻轻挥动法杖。 　　天花板、地面和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亮起，一颗颗魔法晶石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伴随着晦涩冗长的魔法吟唱，诡异的空间波动在殿中产生，这滴浓稠的金色血液剧烈地震荡起来，似乎是受到了遥远异域同源之血的牵引。 　　此时，艾略特所施展的是一种空间召唤法术的变种。不过，对于那头至少传奇巅峰的黄金龙会真的响应召唤这种事，两人并未抱有多大希望。他们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暂时与巨龙王庭所在的空间建立联系通道。 　　楚肆站在另一边，深碧色瞳孔中光芒点点，将四周的空间波动都纳入眼中。 　　此时这些细微的波动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特殊的数据，组成了一串串美丽的数学公式，结合这个世界中近乎无所不能的神术，他想要尝试着推算出巨龙王庭的空间坐标。 　　“等等——”突然，楚肆神色一变。 　　半空中激荡的空间涟漪竟然开始扩大，剧烈的波动之中，一个黑漆漆的空间漩涡渐渐形成。 　　“这是……召唤成功了？！” 　　红袍法师同样一惊。两人互相对视，眼神里都充斥着满满的错愕。 　　……按理来说，那头黄金龙不该这么蠢吧？就这样一头栽进人类的召唤陷阱？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移开目光，不约而同盯上了半空中扩大的空间漩涡，一串束缚法术被两人吟唱出来，无形的结界在四周密布。他们甚至还有时间顺手给自己加一个语言通晓的小法术。 　　漆黑的漩涡飞快扩大，一只硕大的龙头从漩涡中探了出来，颜色赤红如火焰，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头黄金龙。并且，按照亚森告诉楚肆的常识，这应该还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幼龙。 　　红龙的吼叫声震动着整间大殿。处于语言通晓状态的两人立刻听懂了这一串古怪的龙语。 　　“卑微的人类，是你们在召唤伟大的古斯亚特吗？”龙爪将裂缝撕开，红龙得意洋洋探出头来，金色的瞳孔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吟唱声响起，早就布置好的各种束缚法术突然发动，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它整头龙都从漩涡中拽了出来。并且在离开漩涡的一瞬间，身体就被结界压缩成了半米左右的长度。 　　咕噜噜噜…… 　　袖珍小红龙被可怕的吸力扯住，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晕乎乎滚动了两圈。 　　它踩着爪爪从地上爬起来，仰头对着眼前的两个人类发出愤怒咆哮，龙语魔法发动，就要喷出火山般的气焰。 　　大殿中遍布的魔法符文发出亮光。 　　“可恶的人类——嗝～”一团巴掌大的小火球从它嘴中喷出来，刚刚离体没多远就熄灭，袖珍小红龙打了一个嗝，喷出一股黑烟。 　　小红龙一脸懵圈，再次尝试张开嘴：“……隔～”又是一团巴掌大的小火球，摇摇晃晃在半空熄灭，变成了一股黑烟。 　　小红龙：“……” 　　“虽然没有成功定位到坐标，但这也算是难得的惊喜了。一头幼年红龙……” 　　红袍法师目光看过来，轮廓深刻而冷硬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点情绪波动。 　　“是啊，不同种类的龙，血液里蕴含的能量应该也不同吧。说不定还能破解出龙语魔法的秘密……”金发少年笑容温柔又亲切，向着小红龙伸出了手，深碧色眸子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来吧，小可爱——”“不不不不不，冷静！龙肉不好吃的！一点也不好吃！” 　　虽然听不懂眼前的两个人在说什么，但小红龙此时整只龙都不好了。 　　它缩紧了自己的小翅膀，整只龙抱成一团，金色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向自己逼近的两人。这幅姿态足以让无数少女捧脸尖叫，把口袋里所有的宝石都掏出来献给它。 　　只可惜眼前的两人偏偏都是对萌物毫无兴趣的奇葩存在。一个是连神都想要研究看看的科研人员，一个是刚刚被某科研人员感（洗）染（脑），重拾研究真理这一初心的法师，此时的小红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份无比珍贵的研究素材。 　　两人不为所动靠近过去，一个禁锢术将小红龙定住。 　　楚肆俯下身，放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诱哄：“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这么珍贵的研究素材怎么能够破坏性开发呢？ 　　他看向小红龙的目光愈发温柔。 　　很快，庄严肃穆的教堂大殿中响起一阵普通人听不懂的叫声。 　　“呜哇哇哇！救命鸭！！有人欺负龙！！！” 第44章 光明铸冕冠8 　　随着荆棘军团骑士长亚森的回归,其他曾经探索过巨龙王庭的法师和骑士也纷纷归来了。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永远留在了巨龙王庭,尤其是那些探索过程中突然无法使用神术,直接变成了普通人的教会祭司。 　　而楚肆的存在和教会的复苏从来不是秘密,自从红袍法师艾略特一行被他抓住，这个消息就开始向大陆其他国家和城市传播。帝国和教会的残党自然也向卡莱城这边汇聚过来,投奔他这位名正言顺的帝国皇子。 　　楚肆非常满意地接收了这一批投奔而来的人。仗着绝对实力，他对这些人心中各怀的心思并不在意。毕竟这些人既有实力又有经验,显然是大肆扩张教会的现成劳力。于是,以卡莱城为中心，崭新的教会不断向外传播开去。 　　至于魔法议会？原本魔法议会就是趁势而起，会长索格斯可能是顾忌诞生的“新神”和弟子艾略特这个“人质”，暂时没有对教会的复苏和扩张做出激烈的应对,两股势力一直在暗中不断试探和摩擦。 　　已经彻底大变模样的卡莱城中，教堂里。特意开辟出来的实验室。 　　“呜哇哇哇！QAQ不要鸭！” 　　小红龙的声音在实验室中回荡，简直足以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生不忍。 　　而另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却缓缓将小红龙的哭声盖过：“放心吧，只是扎一下,绝对不痛的。而且这点血液损失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呜哇哇哇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偷跑出来了！” 　　被改装成实验室的房间中,金发少年笑容满面,一只手拎着小红龙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另一只手举着一根魔改的细针，闪亮的针尖扎了下去，几滴鲜血便被他牵引出来，装到了旁边的试管中。 　　小红龙只感觉尾巴尖上像是被叮了一口,以他的体质，连伤口都没有留下便恢复了原状。 　　“怎么样？我就说不痛吧？” 　　耳边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小红龙含着一泡悲愤的眼泪，点头表示认同。 　　下一秒，尾巴被人松开，小红龙一溜烟跑到了角落里缩起来。它瞪着一双金灿灿的龙眼，控诉地看着楚肆。 　　尽管还有一个穿红袍的家伙也经常找它，但都是让它释放一些龙语魔法，然后就一个人沉浸在那里研究。哪像眼前这个大魔王，隔一段时间就要抽它一滴血。虽然对自己没有什么伤害，而且还有报酬拿……但是每次被大魔王拎起来，大魔王那闪闪发光、好像要把它解剖的眼神……QAQ真的好可怕！简直龙生阴影！ 　　面对这只幼崽控诉的眼神，楚肆完全没有半点压榨童工的心虚。他目光一转，身上淡淡信仰光辉凝聚，唇边吐出两个独特的魔法音节。 　　转眼间散布在空气中的金元素被他提取出来，一枚闪亮亮黄澄澄的金币出现在楚肆手心中。 　　小红龙目光突然紧紧盯在他手里。 　　楚肆伸手晃了晃。 　　小红龙的眼珠随着他手掌晃动的方向咕噜噜转动，那暗金色的瞳孔像是真的在发光：“……吸溜！” 　　楚肆好似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就要收回手中那枚闪亮亮的金币。 　　“嗯，仔细想了想，罔顾你的意愿的确不太好。我还是先去买几只其他的魔兽吧，它们的血液里应该也有着特殊魔力，足够我研究一段时间了。” 　　小红龙：！！！ 　　……那它的报酬怎么办？它的宝石和金币！！！ 　　“不要鸭！” 　　一道小身影风一样扑了上来，两只爪爪死死抱住了楚肆的手腕。如果红袍法师艾略特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一次小红龙释放风系魔法的速度比在他面前的时候简直快了不止一成。 　　小红龙艰难地用爪子扒拉着楚肆手心那枚金币，它飞快扑扇着翅膀飞起来，一双暗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楚肆。 　　“我我我！我可以！我都可以！” 　　源源不断的金币在少年手心中冒出来，从他指缝中掉落在桌面上，叮叮当当滚动。 　　小红龙的眼睛都被那金光闪瞎了，它的声音越发激动：“不管是配合抽血，还是释放龙语魔法，还是展示我闪亮的龙鳞上自带的天赋符文，还是陪大魔——嗯，还是假装成魔宠陪殿下您出外巡视……我都可以！！！” 　　“……所以，就不用再浪费金币了！” 　　一脸殷勤地说完最后一句总结，它就扇动着自己的小翅膀飞到桌面上，一把将所有金币卷起来，扔在了自己开辟的空间格中。只是两只爪爪还抱着最后一枚金币不放手。 　　楚肆伸手摸了摸小红龙的尾巴，脸上笑容分外灿烂：“很好。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觉悟的实验素——咳，最有觉悟的龙！” 　　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实验室中的气氛可谓非常和谐。 　　事实上，楚肆也并不是白白哄骗这只小红龙来做廉价的实验素材。 　　研究小红龙的龙血之时，他同时还研究了那一滴来自黄金龙的精血。从它们的龙血中解析出了特殊的魔力，并且尝试对血脉进行提纯。 　　根据小红龙的说法，血脉对于龙族非常重要，提升自身血脉是每一头龙一生最大的渴望。 　　而楚肆的实验一旦成功，他就可以直接对血脉驳杂的小红龙进行催化，帮助它一步步净化血脉，最终变成纯种的黄金龙。 　　在小红龙配合完成了今日份的采血之后，楚肆便将这只幼崽直接丢给了系统666版信仰之力转化器。而他则继续自己的实验。 　　为了方便吸收信仰，楚肆早就将系统666从系统空间中带了出来，放置在教堂之中。以系统666的高端配置，只要它愿意，足以在任何人面前隐藏起来。 　　结束实验之后，例行来到教堂中。只见神像上方，唯有楚肆能看见的小光球正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仰光辉转化成超凡力量反馈给信徒，一圈又一圈柔和的信仰光辉在半空中扩散。 　　一个念头突然在楚肆脑海中冒出来。 　　“666，我感觉你现在的形象似乎和某些之中的主神大光球非常相似呢。”他兴致勃勃说道，“唔，如果你可以连通诸天万界，吸收每个世界的信仰，说不定还真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越说他双眸中的光彩越亮，颇有一种想要人工培育出一颗主神大光球的冲动。 　　……只不过，现在的他似乎对系统666的内部构造都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呢。自己似乎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一点鸭～一边辛辛苦苦转化信仰，一边为宿主背锅看管红龙幼崽的系统666：……QAQ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666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突然间让它整只统都发颤的不好预感，究竟来源于什么地方，楚肆已经开始了另一项计划。 　　经过他和红袍法师艾略特的不懈努力，多次利用空间魔法召唤定位，他终于计算出了巨龙王庭所在的空间坐标。 　　——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直接向小红龙询问，奈何这只龙居然是龙族中罕见的路痴。如果不是这样，它也不会被族中禁止出远门，然后因为一时好奇踏入了召唤的漩涡，体验到如今前所未有的刺激龙生。 　　还是在熟悉的大殿中，奇异的魔法符文一圈圈亮起，红袍法师握紧手中法杖，目光紧盯着旁边的金发少年。 　　浓郁的信仰光辉化作源源不断的神力，少年深碧色的双目中幽光点点，轻而易举捕捉到一个空间坐标。他伸出手指，缠绕着神力的指尖划开空间，像是划开一张薄薄的纸。 　　两人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大殿中。 　　天旋地转，四周的空间被一层层剥开。好像只过去一瞬，又像是永恒，空间跃迁的这一刻，四周几乎没有时间概念。这个世界的种种法则以裸·露的姿态呈现在两人面前，缤纷多彩，让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专注沉浸在对法则真理的解析中。 　　当两个人感觉到脚踏实地踩在了实物上，这才从专注的状态中退出。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一片狰狞而荒蛮的土地，裸露的岩石和沙土向远处绵延，四周昏暗一片，没有太多光线。 　　楚肆抬起头，只见天际盘旋着大片大片奇异的云团，遮蔽了日月星辰，将狰狞的阴影投射在地面。 　　云团之中的存在探出头，那是一只只沉睡的巨龙。 　　在楚肆向上看去的瞬间，天穹上无数只巨龙同时睁开眼睛，暗金色的瞳孔威慑十足。似乎同一时间亮起了漫天星辰。 第45章 光明铸冕冠9 　　无数双金色眼眸在天穹亮起,裹挟的恐怖龙威让这个特殊位面轰然震荡,周围的空间都在这股压力下定格，似乎所有空气一瞬间凝固成实质,刚刚到来的两人被冻结在原地，脆弱的身体就要被这股龙威直接挤压成血沫。 　　红袍法师艾略特手中法杖顶端亮起明晃晃的光,他飞速吟唱着,一圈柔和的光芒将他包裹,像是一层透明的玻璃护罩。只是这层玻璃上也在不断蔓延出裂痕。 　　在他身旁，无穷无尽的信仰光辉突然显化于世，浩荡无垠的光辉像月光一样铺洒出去，仿佛神明突然降临于人间，将周围的空间化作祂的神国领域。 　　红袍法师艾略特感觉到四周压力的松动,他一脸讶异转过头。 　　沐浴在光辉中的少年神情平静，看上去甚至带上了几分神明般的神圣凛然。碎金般的发丝在光辉之中愈发闪耀。他向前踏出一步，凝固的空间像是被火炙烤的黄油一样融化,所谓的龙威在这股神明般的神圣气息下，像微风一样消散。 　　少年深碧色的瞳孔直直凝望着天空上那些“星辰”，瞳孔深处似乎涌动着幽邃莫名的光。 　　四周空气好像重新流动起来。红袍法师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冰蓝色双眸直直凝视着少年线条流畅的侧脸,脸上难掩震惊。 　　「刚才这股力量，明显已经超过了一般神术的范围,他究竟是……」“外来者！这里不欢迎你们。” 　　天空中传来浩大的声音，一只银龙低下头来，暗金色双眼像是两枚小太阳亮起。银龙开口时，掀动的气流化作狂风卷过大地,喷涌的龙息让大地上覆上了一层冰霜。 　　“看起来……这里的主人似乎不太好客啊。”信仰光辉涌动，狂风和冰霜都在楚肆不远处消散，他转头看向红袍法师，微微笑着。 　　“已经来到这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离开？”艾略特并没有被龙威吓退，冷淡的脸上反倒浮现起难得的狂热之色。 　　“那么，我们也只能自己去取研究素材了……” 　　金发少年轻叹一口气，信仰光辉转化成神力，将两人直接包裹而起，涌动的光辉像是一条倒卷的河流从地面涌上天空，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已经站在了天穹之上。 　　无数双金色的眼睛冰冷凝视着他们。 　　艾略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直接带上了天空，身陷巨龙的包围圈中。 　　看着围绕在四周的庞然大物，哪怕他一直冷静从容的脸上，都空白了足足一分钟，这才想起来给自己套上一层层防御魔法。如果现在这些巨龙同时吐出龙息，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撑不过三秒。 　　他忍不住看向依旧笑容满面的金发少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mmmm虽然他的确不打算离开，但也没准备直接和这么多巨龙对上啊。他突然有点怀疑这位伊塞尔殿下的居心。 　　“各位，我想——”楚肆刚刚开口，巨龙们已经不耐烦地张开了嘴，一串龙语魔法念出，冰霜、火焰、雷霆、狂风……种种元素能量汇聚，艾略特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两人就会被能量风暴直接撕碎。 　　“真是暴躁啊！”金发少年鼓起脸，略显苦恼地呢喃一声，他突然伸出手在前方的空间轻轻一划。从红袍法师那里偷师并改良的空间召唤魔法无声无息发动。 　　一只袖珍小红龙从突然出现的漩涡中探出头来，被少年拎着尾巴提了出来。 　　狂暴的龙语魔法已经彻底轰了过来，魔法波动将空间漩涡搅碎。 　　“！！！”莫名其妙被召唤过来的小红龙突然间暴露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攻击里，表面龙鳞都要被能量融化，它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呜哇哇哇！救命鸭！” 　　巨龙们也同时瞪大了眼：“卑鄙的人类——”“想必这样的教训足以让各位不再那么暴躁了。” 　　能量光辉轰击在小红龙身上的瞬间，金发少年挥动袍袖，雪白的神官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神圣的光辉随着他的动作轻盈流泻，无论是红袍法师还是在场所有龙族，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产生了黑夜突然降临的错觉。 　　下一秒，刚才那份恍惚便消失，四周的光线重新恢复。但涌动在天穹上的种种狂暴能量也同时消失，一道道目光汇聚在金发少年伸出的手掌上。 　　这只手修长白皙，没有一点磨砺的痕迹，看上去十分柔弱。但掌心上却悬浮着一枚高浓度凝聚的能量球，风雷交织，冰霜与火焰并存，狂暴的能量被压缩在一起，稍微控制不住，随时都会爆炸。那份威力简直难以想象。 　　这下就连那些暴躁的巨龙都忍不住呆滞，他们可不想不明不白被自己的攻击炸伤甚至炸死。 　　“该死！人类小鬼，你疯了吗？！” 　　“失礼了。”金发少年略一欠身，神态优雅万分，他的笑容里更是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不过，大概也只有这样，诸位才愿意安静下来，与我进行一番平和交流。” 　　所有龙族：“……” 　　……这也叫平和交流？这分明是威胁恐吓。 　　巨龙们瞪着硕大的眼珠，真想一口龙息喷出去，但感受到对方手中那狂暴无比的能量光球，还是从心地选择了闭嘴。 　　红袍法师目光牢牢定在楚肆身上，之前心中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 　　……对方随手施展出来的力量完全颠覆了他对神术的认知，绝不是区区神眷者可以办到。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小红龙颤颤巍巍睁开眼睛，悄悄张望。 　　然后它大大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吐了一个火球。 　　这时它才想到，现在可是在巨龙王庭中，自家的大本营里。它整只龙立刻得意起来，一边在楚肆手中挣扎，一边飞快变脸告状：“呜哇哇哇！族长还有大家，这次出去我被欺负惨了！” 　　“就是他！敢于欺负伟大的龙族……你们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这个可恶的人类！”它伸出爪爪指向楚肆，“要让他把所有的金币和宝石都赔给我，还要让我扎一针！还有……” 　　小红龙的声音突然越来越小，它直觉现在的气氛有点诡异。 　　“还有什么要求？一一说出来吧。” 　　金发少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满怀惆怅。 　　“唉，没想到你心里面对我有这么多不满。” 　　小红龙一下子缩回了胆大包天的爪爪。瑟瑟发抖。 　　它努力用目光向其他龙族求救。迎接它的就是诸多长辈们看白痴一样无可救药的眼神。小红龙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离自己不超过半米的能量光球。 　　小红龙再一次惊恐地闭上了眼睛，一秒钟后睁开。那能量光球还在它眼前闪烁着狂暴的光。 　　同时，一支巨大的注射针管突然出现，明晃晃的针尖上寒光一现。 　　“呜哇哇哇！大魔王，我错了……” 　　凄惨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居然真的是血脉进化药剂！不可思议！” 　　天穹最高处，一座通体由黄金塑造的宫殿高高悬浮，完全是龙族审美风格。 　　黄金宫殿中，一群缩小了身形的龙族团团环绕在楚肆身边，一对对金色的瞳孔牢牢盯着全身上下彻底发生了蜕变的小金龙，声音都激动到发颤。 　　还没有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来的小金龙，被一群冲上来的龙族包围在中间，摸爪爪、捏jiojio，简直要把它整只龙翻来覆去无数遍。小金龙瑟瑟发抖。 　　确认了药剂的功效之后，这些龙族齐刷刷看向楚肆，热切的眼神几乎能将他融化。 　　“人类的智慧果然非凡！伊塞尔·西维斯阁下，你已经用你的智慧赢得了我们的友谊。” 　　这些巨龙完全没有原先的暴躁和高傲，反而相当热情，甚至有龙开始厚脸皮地光明正大暗示：“朋友，为了庆祝这份友谊，我们是不是应该互相有点表示。” 　　哗啦啦啦——数不清的宝石、金币、魔法结晶、特殊材料……五颜六色，小山一样倾倒在楚肆面前。 　　还有无数双金色的眼睛眼巴巴盯着他。 　　“是啊，为了不辜负这份友谊……” 　　金发少年温柔笑了起来，深碧色双眸中荡漾出一片舒缓的涟漪。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好好敲诈一番，似乎也对不起大家的热情和这份难得的友谊呢。 　　·在巨龙王庭中足足呆了半个月，楚肆将血脉提纯的技术毫不保留传授给了红袍法师艾略特，这才重返希雅大陆。 　　作为交换，他从艾略特手中获得了其他的魔法知识。同时，艾略特将会暂时在这片异位面留下来，完成本该是楚肆的工作——为这些龙族制造血脉提纯药剂。这段时间里，这些龙族也会配合他进行龙与魔法相关的研究。 　　于是所有人都十分满意。 　　已经蜕变成黄金龙的小金龙：……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小金龙表示超不满意，然而它还是在所有长辈的欢送中，生无可恋地被大魔王带走了。 　　卡莱城。教堂的那间大殿中，魔法阵的光辉再次亮起。 　　一身雪白神官服的少年从漩涡中踏出，昏暗的大殿被魔法阵的光辉照亮。他碎金般的发丝犹如一缕缕晨曦编织而成，深碧色的瞳孔神秘而幽邃。 　　没人知道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位后世传说中神人一体的圣子究竟做了些什么。所有人只知道——从这天起，神秘的龙族突然现世，并且与人类缔结了长达千年的契约。 第46章 光明铸冕冠10 　　被更名为晨曦教会的庞然大物飞速发展着,由于幕后的确存在神明,每一位信徒都能获得真实不虚的神恩，晨曦教会的信徒越来越多,即便严格的考核也无法阻拦这些人的热情。 　　在这个过程中，晨曦教会与魔法议会之间的摩擦渐渐扩大,越来越激烈。直到一封书信传到了翡翠之城。 　　魔法议会总部,索格斯站在高高的魔法塔上,沉默地看着手中这封书信，看到信封上弟子艾略特的亲笔字，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后十多名红袍法师站在那里，神情忐忑地望着这位长者的背影。 　　他们本是与艾略特一同出发，四处搜寻帝国十七皇子伊塞尔·西维斯的行踪,没想到被对方抓获，一直关押到现在，又突然被释放,整个过程中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只是首领艾略特失踪不见，留给他们的唯有一封帮忙转交的书信。 　　索格斯看着手中这封信。 　　魔法塔高高伫立在城市中心，曾经的神圣大教堂废墟处。塔顶冰凉的寒风吹过老人深红色的法师袍,拂动他渐渐雪白的发丝。这些日子与教会的勾心斗角已经开始损耗他的心力，他眉间皱纹又深了几分。 　　犹豫几秒,他翻开了书信。 　　“果然……”索格斯轻叹一口气，“艾略特，你果然还是做出了选择。” 　　…… 　　同一时间，巨龙王庭。 　　一只幼龙缠在艾略特身边,好奇问道：“艾略特先生，听说你们人类国度中，魔法议会和晨曦教会不是死敌吗？怎么你却加入了晨曦教会呢？” 　　“我并没有加入晨曦教会，只是不想继续进行没有意义的斗争。” 　　“伊塞尔殿下提醒了我。”红袍法师轮廓冷峻而深邃的脸上，眼神坚定冰冷，“追逐法术真理才是法师的本质，魔法议会这样的权力机构并不适合我。” 　　更何况，见识过那个人身上神明般的力量。他渐渐明白，权力不过是实力的附庸。倘若自己成为所谓的法师之神，那么，比魔法议会还要强大的组织，也是挥手便可建成。 　　在幼龙似懂非懂的目光中，他声音又压低几分，目光复杂：“我想，老师必然能够理解我的选择……” 　　…… 　　魔法塔上。 　　“艾略特，作为我的学生，我支持你的每一个自由选择。”一团火球点燃书信，老人低声念了一句，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看向某个方向，“但是那个诱导你做出这种选择的人……” 　　敢于拐走他的弟子，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了断。 　　希雅大陆晨曦历，光耀之年，丰收之月。 　　魔法议会与晨曦教会之间的摩擦由暗转明，双方彻底开战。每一座城市之中，必然有一方被彻底逐出。 　　晨曦教会仰仗着幕后的神明庇佑，每一位信徒只要信仰坚定，都能够施展出神术，他们甚至还兼修了法师的魔法。一时间整体实力大大胜过了必须自行花费时间苦修的魔法议会。 　　“这显然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啊。” 　　暗中执棋的楚肆听到一处处魔法议会据点被拔除的消息传来，只是漫不经心感叹了一声。 　　一边是氪金玩家，只要氪金（信仰）就能不断加点变强；另一边却是NPC土著，一身实力都要靠时间积累苦修。晨曦教会大占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很快，仿佛历史重现，魔法议会的法师们像是曾经的旧神教会神职者一般，被四处围剿，只剩下翡翠之城的总部。这场战争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翡翠之城，高高的魔法塔塔顶，红袍法师静静站立着，手中的法杖上酝酿着玄奥光华。 　　昏暗的天空中传来呼啸风声。一只仿佛黄金雕琢而成的黄金龙出现在黄昏的天幕下。龙背上站立的少年遥遥望来，雪白的神官袍在狂风中猎猎舞动。 　　“神明终究是不可战胜的吗……”索格斯嘴唇翕动，望向少年的目光十分复杂，“那么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只因不甘法师的存在被教会所压制，为了率领法师崛起，他耗费半生努力，终于趁着神明消失，一举击溃旧神教会的势力，带着魔法议会踏上希雅大陆最高处的舞台，甚至违背本心，在暗中不断剪除皇室的血裔——尽管拜亚帝国皇室的确是因为莫名的原因陆续死去，但也有不少被诅咒漏掉的旁系血脉，实际上受到了魔法议会的追杀。 　　做了这么多，却抵不过一位真神的诞生。他所努力半生的魔法议会，在初建的晨曦教会面前，轻易溃败。 　　“唔……” 　　从黄金龙背上一跃而下，楚肆神情莫名。 　　一方是追求自由真理的法师，另一方却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教会……此刻的他突然有一种化身为大反派的感觉。 　　……只不过，他所建立的晨曦教会可是一个思想进步、积极进取的组织，连信徒都是认真学习知识通过考核的精英分子，绝不是腐朽落后、愚弄信徒的旧神教会可比。 　　事实上，现在晨曦教会的信徒之中就有着法师的存在。他甚至刻意推动了法术的传播。因为教会的教规中，并不要求信徒们将身心奉献于神明。 　　楚肆所制定的信徒筛选标准，更加接近于先行者对于同道之人的筛选。只要奉行积极进取的理念，以神明为心中奋进的指向标，那就足够了。 　　看着似乎因为信念瓦解而有些茫然的红袍法师，楚肆控制不住一颗跃跃欲试想要安利晨曦教会的心。 　　黄昏余晖下，金发少年微笑灿烂，神圣莫名的气息在身上升起。 　　“你听说过，晨曦教会的神启录吗？” 　　·卡莱城。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大变模样的广场上，人群来往如洪流。吟游诗人抱着他的竖琴，站在人潮中颂唱着神圣史诗。 　　“…… 　　你是神明的代行者，行走于人间的化身。 　　巨龙是你的仆从——”“呼呼——”狂风急卷，人群被狂风掀动。 　　天空中传来什么东西扑扇翅膀的声音，通体仿佛黄金铸就的黄金龙从天空中飞过，缓缓向着卡莱城的广场上飞来，最终停靠在教堂之前。 　　广场上突然变得安静，吟游诗人忘记了吟唱，目光定定注视着到来的人。 　　黄金龙身形缩小，一道人影从龙背上跳下，纯白无瑕的长袍和脊背挺直的身形，碎金般的发丝比阳光更加闪耀，那双深碧色的瞳眸中沉淀着神秘幽邃的光……少年一路走过广场，迈入教堂，重新变成袖珍的小金龙，扑扇着翅膀跟随在他身边。 　　“圣子殿下回来了！” 　　寂静无声的广场中猛然爆发出欢呼。 　　狂欢的人群向着教堂而去，有人对着新来的教徒普及常识：“刚才那位就是伊塞尔·西维斯殿下，教会的圣子。” 　　“据说是他首先听到了神明的声音，获得吾主的启示，这才有了晨曦教会的诞生。” 　　“不对不对，我听说圣子殿下本就是伟大神明的代行者，是吾主行走在人间的化身。一旦救赎完所有的信徒，他将重新回归于天上，回归主的神国。” 　　“我没记错的话，教会应该是和魔法议会那边开战了，圣子殿下亲临翡翠之城，必然已经为我们带回了胜利。” 　　……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无不充斥着对少年的赞美和憧憬。而被议论的当事人此时已经走进了教堂深处一间大殿，挥手间空间魔法展开，红袍法师的身影再次出现。 　　看着这位经过自己物理说服和嘴炮说服双重攻略，完全陷入了重新思考人生状态的老法师，楚肆也不急着继续安利，他直接打开了定向传送阵，将这位老法师暂时送到了巨龙王庭所在，算是一种变相软禁。 　　至于来到巨龙王庭，真正看见自己那位被忽悠走的弟子，索格斯是大度地“支持他的每一个自由选择”，还是怒起锤爆弟子狗头……这个答案，楚肆表示也很期待呢:)。 　　还不知道被坑了一把的艾略特：“……”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肆重新走出神殿。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他完成。 　　迎面而来的是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信徒们一致在胸前划出象征着晨曦教会的标志：“愿荣光与您同在！” 　　宏伟的教堂顶端，银白的十字架大放光华。金发少年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身后无穷无尽信仰光辉升起，渐渐向着整座卡莱城弥漫，将这座早已经被改造成圣城的城市笼罩其中。 　　万众瞩目中，圣洁光辉冲天而起，犹如一条璀璨星河。整座城池沐浴在星河中升空，被圣洁光辉缓缓托举，来到了天穹之上。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晨曦教会的圣城和神殿所在。天穹之下，永沐神光。 第47章 光明铸冕冠11 　　昏暗的地下室中,高高搭建的祭坛冰冷死寂。漆黑的石料上涂满鲜血,被绑在祭坛上的人无力挣扎着,眼睁睁注视着自己的血液将一个个诡异符文点亮。 　　祭坛下方,一群藏身在漆黑斗篷里的人遮住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一边高声颂唱着诡异的圣歌,一边划开自己身上的血肉，让鲜血洒落在地面上,顺着献祭法阵的波纹而流动。 　　…… 　　地下室之外，一群人已经将这座贵族庄园包围。其中有身穿洁白圣袍的晨曦教会神官，也有身着深红长袍的法师，还有整个人隐藏在漆黑全身骑士甲之下的荆棘骑士，最后才是大量的城邦卫兵。 　　“站住！这里是私人庄园，按照公国法律，没有特殊喻令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强闯！”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站出来，拦在所有人面前,一脸义正词严地警告众人。 　　为首的领队什么也不必说,只是一挥手,立刻便有沉默的卫兵们上前,将管家直接拖了下去。 　　一群人呼啦啦冲进庄园。 　　地下室的大门被人破开,正在狂热的气氛中祈祷着邪神降临的众多黑袍人转过身。 　　大片刺目耀眼的圣光从大门处横扫而下,所有人只觉得身体中每一个器官都被点燃，整个人似乎都要在这强烈的圣光中融化。 　　他们发出难以形容的凄厉惨叫，身形在光辉中扭曲。 　　骑士们迅速封锁整个现场,红袍法师们吟唱着魔法音节，将祭坛毁灭。 　　有人还在不断挣扎，口中怒骂着：“该死！该死的愚蠢红袍，轻而易举就臣服于教会之下，做了西维斯的走狗！该死的索格斯，魔法议会果然不可信！” 　　“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像野狗一样，被晨曦教会赶到垃圾堆里！” 　　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被拖了出去。而场中的红袍法师们却不为所动，连一个眼神的变化也懒得给予。 　　自从魔法议会全面溃败，晨曦教会接管这整片大陆。几年来希雅大陆上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 　　曾经被贵族们宝贝无比的知识像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一样到处传播，想要接触超凡力量也不再是奢望——只要心思纯粹，意志坚定，愿意不断进取，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入晨曦教堂中，获得法术和骑士相关秘法的传授。不论其信仰晨曦教会与否。 　　至高无上的神明不会强迫任何人的自由信仰，但祂的光辉却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整座希雅大陆，扭转了无数人的命运。 　　这一次被抓的贵族们并不是什么偶然，所谓的邪神崇拜也不是小概率的事件，相反，这类邪教徒早已被抓到许多。 　　他们不忿于新时代中自身地位的改变；不能接受曾经被压制在最底层的平民居然有机会学习知识，甚至将他们踩在脚下；更加不能理解的是，如今的晨曦教会不再像是旧神时代的教会，只要大方的捐款加上象征性的信仰就足以获得教会的庇佑。相反，晨曦教会的每一位信徒都需要通过严密的考核。而这足以将一大批除了挥舞钞票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愚蠢贵族，直接剔除在外。 　　这样下去，再过几代人，这些贵族就将彻底沦为普通人，家族荣光不存。 　　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贵族们选择了祭祀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邪神，甚至使用献祭魔法沟通深渊中的恶魔。 　　直到现在，因为祭祀邪神的罪名被抓获的大大小小贵族已经高达数百人。 　　因此，被这些贵族谩骂的几位红袍法师无动于衷，抓人已经相当熟练的他们直接对着身边那些晨曦教会的神官说道：“真是一群愚昧保守、眼界狭隘的家伙啊。这些人只看到了平民在这个时代获得的好处，却没有想过本身站在更高起点的他们，如果愿意努力，将会获得远超普通人的收获。” 　　毕竟晨曦教会对于所有超凡力量的传授毫不藏私。那些眼光长远的贵族们早就在新时代到来之时顺势转变，整个家族甚至因此更上一级台阶。 　　而他们魔法议会也不例外。 　　神官们赞同地点头，语气冰冷：“这些对吾主不敬的异端，就应该押至教堂前审判！”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吧，神殿不久前颁布命令，但凡私下祭祀邪神、召唤恶魔之人，都将被带往神殿。成为圣子殿下尝试着铸就异界之门的材料。” 　　“……这样也好，免得浪费。” 　　·天空之上，晨曦神殿。 　　一面彻底清理出来的巨大平台上，数百名邪教徒被扔在这里，平台之上诡异的魔法符文将他们禁锢，闪烁的幽光在四周不断穿梭。 　　祭台前方，少年的身影缓缓出现，他披着一身雪白的神官服，只是衣领和袖口处都纹着金色的纹路。碎金般的发丝竟然与那些纹路格外相称。 　　信仰光辉缓缓升起，少年低声吟唱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波动，祭台阵法启动，诡异的幽光开始抽取所有人的血液，吞噬他们的血肉。 　　祭台上方响起惊恐的求饶、歇斯底里的哭嚎，甚至是愤怒的谩骂与诅咒。 　　少年静静望着这一幕，唇边带着隐约的弧度。他深碧色的双眸中泛起淡淡的好奇与期待。唯独没有一丝怜悯。 　　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失望地轻叹了一口气：“既然选择用其他人的血肉献祭，结果轮到自己，却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吗？” 　　祭台上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半空中一扇漆黑的大门缓缓浮现出来。这扇由血肉之躯铸就的大门漆黑厚重，两侧是无数恶鬼狰狞的头颅。大门正中涂满一片猩红，像是无数遍血液泼洒上去，留下的永难磨灭的痕迹。 　　“这就是那些人召唤的所谓邪神，真身所在的异位面吗？” 　　不知何时到来的红袍法师索格斯一脸惊疑地看着这扇散发着不详的大门，心中同样好奇不已。 　　在此之前，希雅大陆上从来不曾听说过什么邪神的存在。只有炼狱的魔鬼和深渊中的恶魔在吟游诗人们口中广为传唱。前者狡诈而多变，最擅长欺骗人心。后者暴虐而凶残，对于征服物质位面有着难以想象的执着。 　　漆黑的大门“哐哐”震荡着，一声又一声剧烈的拍击声在这空荡荡的平台上响起，似乎门后有什么东西正极力想要出来。大门震荡之时，一些诡异的气息溢出。混乱、堕落、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凝聚在一起，意志稍微不坚定的人都很可能就这样被感染。 　　“来吧，来吧，来打开这扇门……” 　　蛊惑的低语在在场的人耳边响起，还伴随着种种诱惑的幻象。楚肆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扇门，缓缓走上前去。 　　他踏过满地鲜血和残肢，来到漆黑深沉的大门前。门上数不清的恶鬼张开嘴发出咆哮。 　　他的手缓缓放在猩红的大门中心。 　　一股冰凉阴冷的气息从手心传来，似乎瞬间就要将他从身体到灵魂一起冻结。圣洁的信仰光辉从少年身上散发而出，像是一轮太阳驱散了所有阴冷不祥的气息，甚至缓缓向着门缝中渗去。 　　大门后面传来一声惊咦，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楚肆捕捉到了耳中。 　　“信仰之力？你是谁？竟敢窃取神明的力量？！” 　　蛊惑的低语突然消失，门后的存在发出难以想象的愤怒质问。那声音深沉恐怖、又尖利刺耳，带着无穷的恶意，像是无数只恶鬼的鬼音叠加在一起。同时，哐哐哐哐——漆黑的大门开始疯狂地摇晃，似乎里面的存在正在不顾一切地拼命撞击，想要从中挣脱而出。 第48章 光明铸冕冠12 　　“卑劣的窃贼,竟敢篡夺吾之权柄！” 　　漆黑的大门剧烈摇晃,门框上的恶鬼张开了大嘴,混乱的气息从门缝中蔓延出来，大门开始咔嚓咔嚓碎裂。似乎门后的存在下一刻就会脱逃而出。 　　这位所谓的邪神赫然是曾经的旧神教会一心侍奉的神明。 　　莫名沦落到这种境况下的祂,起初还能依靠着虔诚信徒的信仰苦苦支撑，但某一天开始，来自信徒的信仰之力突然消失,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祂这个神明。 　　为了维持自身存在不散，祂不得不吞噬了门后世界中大量的恶鬼，灵魂本质也被混乱污染。甚至沦落到以邪神的名号蛊惑人类血祭的地步,这才终于找到重返物质位面的通道。而现在，祂终于发现了夺走祂信仰之力的罪人。 　　这一刻，祂彻底被愤怒支配！ 　　“原来是你啊……” 　　听出了对方身份,站在门前的少年收回了手,脸上凝起一抹奇异微笑。他深碧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即将破碎的大门，瞳孔深处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期待之光。 　　少年对一旁震惊的红袍法师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索格斯阁下，还请您去通知一下其他人暂时离开。现在,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红袍法师同样从对方的话语之中猜出了祂的身份，一时震惊地呆在原地。听见楚肆的话,他略微迟疑。 　　现在的魔法议会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他并没有加入晨曦教会，只是以合作的方式加入了楚肆的研究小组，共同研究法术真理。 　　这样的日子还是很愉快的。至少比从前为了魔法议会的权柄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强多了。因此,他并不希望这位圣子殿下出什么意外。 　　“放心吧。”少年拨开额前一缕金色发丝，脸上那抹奇异的微笑越来越灿烂，他放低的语调一字一句温柔轻缓，像是一位高明的猎手，担心惊扰了已经一只脚踏入陷阱的猎物，“我只不过是……” 　　“想和这位过气的神明……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当然，如果对方不愿意好好地、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那就另当别论了。 　　空旷的平台上，诡异的气息狂涌。漆黑的大门上裂纹遍布，直到最后终于崩裂。 　　一团混乱扭曲的意志从门后冲出，弥漫在整片空间中，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神明直扑楚肆而来。 　　迎接祂的是少年闪闪发光的眼神。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我就想要抓一只神明来研究看看了……” 　　“现在，这个心愿终于满足了。” 　　明亮的信仰光辉在这片空间中亮起。 　　时间缓缓流逝。 　　这片空旷的巨大平台上，响起各种诡异的声音，时不时有恐怖的风暴刮过，雷霆噼里啪啦闪烁。混乱诡异的古怪声音不时响起，又在闪耀的信仰光辉中泯灭。紧接着断断续续传来某种极端恐惧的哀求声。 　　直到最后，传来的却是少年毫不掩饰的失望声音：“原来不过是一只伪神，而且还是本源被污染的劣质品……” 　　经历过种种不可言说的研究之后，楚肆终于弄清楚了这位曾经的神明真正的本质。他大失所望。 　　一直以来希雅大陆上都流传着一个传说——拜亚帝国皇室身上流传着神明的神圣血脉，是神明的后裔。而今楚肆也算是证实了，这个传说的确与事实有一定程度的吻合。 　　几千年前，整片希雅大陆还处于蒙昧阶段，并没有酝酿出文明和超凡的土壤。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们以家族为依托，分散在大陆上生存。 　　由于这个世界对神灵的钟爱，关于先祖崇拜的图腾信仰占据大陆的主流。拜亚帝国皇室的前身西维斯家族，也同样如此。 　　整个西维斯家族的族人都崇拜着那位传说中披荆斩棘、为家族开辟了最初基业的英明先祖。而这只伪神便诞生于西维斯家族所有人对先祖的信仰与崇拜之中，是西维斯家族的图腾之灵。 　　拥有自我意识之后，祂冒充西维斯家族的先祖，利用信仰之力转化的超凡力量帮助西维斯家族四处征战。在这个过程中，祂吞噬了其他部落还未诞生自我意识的图腾之灵，将战败者纳为信徒，一步一步强大起来。强大之后的伪神又帮助西维斯家族征服了更多的部落，为自己找到更多的信徒和图腾之灵…… 　　在这片超凡力量还未萌芽的大陆上，拥有着伪神庇佑的西维斯家族显然是不可战胜的。很快，整片大陆都被统一，拜亚帝国建立，教会也在同一时间诞生。他们宣扬伪神的无所不能，将神权与皇权统一，建立了帝国在这片大陆上至高无上的威势…… 　　楚肆伸出手，掌心中是一枚挂坠大小的袖珍小门，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材料组成，深沉的漆黑幽邃如深渊，一眼看去似乎能够吞纳人的灵魂。 　　这便是伪神早早诞生自我意识，还能在吞噬了那么多图腾之灵后没有被反噬的金手指。也是祂用来转化信仰之力的特殊神器。 　　也算祂倒霉，本是为了进一步探索和开发这扇小门，却误入了门后世界——那个沉睡着无穷恶鬼的世界——与物质位面断开了联系，偏偏之后又被楚肆一手切断了信仰来源，最终不得不化身邪神，利用血祭重新归来。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肆把玩着掌心这扇小门，一股冰寒刺骨直击灵魂的阴冷感觉不断从小门上传来：“不如去问问666好了……” 　　他回到晨曦神殿，推开后殿大门，一眼便看见了悬浮在其中的小光球，和小光球边上摇头摆尾的金色小龙。 　　以及两者面前展开的一面虚拟光屏。 　　【糟糕糟糕糟糕，我没蓝啦！啊我死啦！】 　　小光球悬浮在半空之中，身上光芒不断闪烁。看着旁边的金色小龙，它语气里满满都是焦急。 　　【别加别加别加你别再给敌方加血了！你个手残党为什么一定要挑战虚拟键盘？】 　　神殿之中，普通人看不见的虚拟数据流像一串串流星一样飞速划过。楚肆一眼便辨认出，现在神殿内的空间都被系统666变成了全息投影的世界。 　　只见小金龙正埋头盯着眼前的屏幕，两只小胖爪摁在虚拟键盘上，吭哧吭哧操作着。金色瞳孔中亮得惊人。 　　【左边——哎哟你笨死啦！】系统666急得团团转，在一边不停地嘴炮输出指点萌新，【干脆你早点挂掉，趁着宿主还没回来，我们再玩一盘！】 　　楚肆看着悬浮在眼前的二流键盘网游页面，以及一个智能生命和超凡龙族都沉迷于简单的联机游戏不可自拔的场景，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开心嘛……”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系统666和金色小龙身后响起，那温柔含笑的语气，让一龙一系统同时浑身发颤，想起了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惧。 　　下一刻，一龙一系统只感觉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宿、宿主……】 　　“大……伊塞尔殿下……” 　　楚肆左手捏着小光球，右手拎着小金龙的尾巴，脸上笑容万分亲切。 　　“666，之前我不该误会你是一枚废材系统。”他温柔凝视着小光球，语气无比真挚，“现在我才发现你居然还挺能干的。一边完成信仰之力转化，一边还能抽出时间玩游戏。而且……这应该是你拷贝了其他游戏的数据后，自己制作出来的山寨版游戏吧？” 　　在一个不能联网的异世界里，居然自己制作游戏来玩，emmmm这份感情得有多深沉呢？楚肆终于想起了第一个世界时，某只系统沉迷网游不可自拔的状态。 　　系统666不敢说话，它选择装死。 　　【系统已经死机。请宿主刷机重启。】 　　“呵呵。”楚肆差点被这只蠢系统气笑了。他又看向另一边疑似已经被传染上网瘾的小金龙。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鸭～”小金龙瞪着眼睛卖了个大大的萌，把锅甩到系统666身上，顺便用胖爪爪把身后的虚拟屏幕关掉。 　　楚肆：“……” 　　……万万没想到，不过是让系统666帮忙看护幼崽，它都能把对方的画风彻底带歪。将来这只小金龙回到巨龙王庭，万一表现得过于奇葩，自己该不会要给666背锅，被那些龙族误以为这是他教的吧？ 　　想到这里，楚·自认为积极进取一点也不蠢·画风端正又笔直·肆，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刻的他，似乎忘记了那些年他所玩出的骚操作。 　　【宿、宿主……】 　　装死装半天的系统666终于决定坦白从宽，它试探性喊了一声。 　　“之前那几个世界里，你每次沉睡吸收能量，其实都是在自己的数据库里玩游戏吧。”少年的手掌轻轻在小光球上抚摸着，声音低沉，他低低笑起来。 　　系统666：！！！ 　　它再一次陷入死机（装死）状态。 　　此前楚肆早就有所猜测，智能生命有什么需要睡眠的？除非是能量不足。不过两人只是合作关系，他并没有深究对方秘密的想法。但他从来没想过，系统666居然是在玩游戏。他第一次发现这只系统居然还有做戏精的潜质。 　　“看来你承认了，之前都是在骗我……” 　　少年的声音幽幽响起，似乎低沉又失落。换作任何一个人听见这动人的声音，都会忍不住产生愧疚自责的情绪。 　　刚刚还在瑟瑟发抖的系统666立刻被大魔王的假象所蛊惑，整只小光球都被愧疚情绪所淹没。它认真反省：【qaq对不起宿主，我不该骗你，我真不是一个好系统！不该在宿主认真赚取能量的时候偷懒！我真是太过分了！】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那、那要怎么办？宿主你罚我吧！我666保证认罚，以后再也不会故意偷懒了！】 　　“你记得自己的保证就好。”少年弯起唇角，深碧色的眸子里溢出星星点点的光。他深深凝视着正大包大揽的小光球，“放心，很快你就有机会认罚了。” 　　被楚肆拎在另一只手中的小金龙突然全身一寒，它伸出胖爪爪捂住眼睛，不忍心去看系统666的下场。 　　……qaq好、好可怕！大魔王黑化了！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黑化！ 　　正在这时，小金龙感觉尾巴尖上的力道一松，一直拎着它的少年松开了手掌，嘴里吐出两个字：“真胖！” 　　他毫不留情又补了一刀：“你还飞得起来吗？” 　　小金龙：“……”暴击倒地。 第49章 光明铸冕冠［番外］ 　　自从被宿主逮到它偷偷玩游戏的事情后,系统666一直处于忐忑和心虚之中,而很快它也知道了自己答应下来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emmmm什么？开发真实版异位面征服游戏？】听着自家宿主天马行空般的幻想,　666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宿主,你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金发少年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不是了。” 　　“在这个世界，信仰之力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拥有足够多的信仰之力,我们完全可以将之编织成网，联通每一位信徒。”一脸淡定解释着，他深碧色的瞳孔中露出难掩的期待之光,“你只需要再编写一套游戏程序和类似于系统主脑的存在，将信仰之力转化功能同样编写进去，就是一个简单的游戏雏形了。” 　　说着,楚肆抬手在空中轻点,指尖光辉流溢，随手便写出了一串代码,看得系统666整只小光球越来越亮。 　　如果是其他事情，它可能什么也帮不上,但制作游戏嘛，对于这支网瘾系统来说,还真不是难事。 　　“怎么样？这种真人现实游戏可比你自己的单机网游有趣多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蛊惑意味，听得系统666越来越激动。 　　【嗯嗯！】系统666一口答应下来，难得慷慨激昂，【宿主你放心,很快你就会见到成品了。哼哼，这一次我666也要奋起一回了！】 　　希雅大陆上，各类法术终究只是刚刚开始普及，大部分人实力还比较低微。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们身上虔诚的信仰。而这正是他们让楚肆盯上的原因。 　　如果将信仰之力比作现实中的金钱，那么这些信仰虔诚的信徒都可谓土豪玩家。如果他们愿意“氪金”，开启游戏模式后，利用信仰之力编织成的网络，远程操控同样由信仰之力制造出来的虚假躯壳，或许就能短短时间里堆积出一批实力极高的军队。 　　而这些炮灰军队，正是楚肆打算用来探索其他位面的前锋。力量体系单一的希雅位面，对他而言实在过于枯燥了。 　　当然，他还和巨龙王庭以及法师议会早早定下了不同的盟约。如果这些人愿意一同前往探索，贡献免费战力，楚肆也非常乐意。 　　更重要的是，他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自然要在离开之前将一切安排稳妥。 　　游戏系统的主脑拥有转化信仰之力的能力，有主脑运作，即便楚肆无声无息离开，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可能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在系统主脑中留下暗门。一旦将来某一天，对方产生自我意识，且意识倾向于对希雅大陆有害的一面，便将之抹杀，重新变成现在这样的纯粹机械智能。 　　希雅大陆，一片空旷无垠的荒原上。 　　楚肆利用并改进了原身记忆中那个献祭仪式，以伪神的残骸为祭品，召唤深渊恶魔。 　　一道虚幻的漩涡在荒原上徐徐浮现，漆黑漩涡中闪烁着混乱而诡异的深沉光华，来自深渊的硫磺气息从缝隙中缓缓飘出，一股恐怖的威压就此降临。 　　“嘿嘿嘿嘿，物质位面，我终于又回来了！可怜的猎物们，我已经闻到你们灵魂的香味了——”漩涡被两只狰狞的爪子撕开，来自深渊的恶魔大君从漩涡中探出了半截身体，滴落的口水将地面腐蚀。 　　熟悉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金灿灿的发丝犹如晨曦编织而成，深碧色双眸中荡漾着看似温柔的光。 　　恶魔大君探出半截的身体突然僵住。 　　如果祂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正是上一次那个可怜的祭品，对方的灵魂早就在献祭的法则作用下消失。那么如今这具躯壳中住着的又是谁？ 　　祂猛然打个寒颤。一道恐怖的人影在心中浮现。整个身体就要重新缩回漩涡之中去。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祂。 　　似乎印证了祂的猜测，眼前这看上去一派温柔的少年弯唇露出了一个笑容：“又见面了，真巧哦。” 　　恶魔大君：……qaq……深渊之中有那么多位恶魔大君，怎么偏偏每次都是自己遇上这位大佬？物质位面真是太危险了！ 　　很快，在迅速转变为狗腿子的恶魔大君帮助下——对于深渊中的恶魔来说，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忠诚，当然是自身小命要紧——楚肆对所谓的深渊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带领着具现出来的“玩家”驱壳攻入深渊，将这位恶魔大君的领地变成了新手村一样的地盘。 　　这也是希雅大陆探索异位面的开篇。 　　***** 　　两百年后。 　　希雅大陆所在位面。 　　天空之上的神殿高高俯瞰大地，大地上，来自不同位面的风格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独具美感的特殊城市。魔法、神术、炼金术……甚至是来自于异位面的种种超凡力量的运用已经深入了这个文明的方方面面。 　　大陆北部的一座城池中，街道上人潮涌动，除了人类之外，半兽人、精灵，以及其他各个前所未见的种族都有存在。看上去无比热闹。 　　“…… 　　你是神明的代行者，行走于人间的化身……” 　　吟游诗人的声音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响起，他俊美的容颜和动人的嗓音吸引了无数少女围观。 　　“…… 　　巨龙是你的仆从，恶魔因你而匍匐……” 　　街头上突然响起的炼金魔法物品将吟游诗人的颂唱打断：【……三天前，又一个异位面被我们探索远征军发现，这个位面文明发达，或许可以尝试友好交流……】 　　驻足聆听的人们都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不知道这次遇见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异位面？希望是能够友好交流的秩序侧，大家缔结盟约，共同发展，就最好不过了。” 　　“不用担心，炼狱深渊都被我们征服了，还有那么多异位面与我们缔结了盟约。就算真的要爆发战争，应该害怕的也是他们！” 　　“我更想知道异位面崭新的真理知识，如果能够进一步纳入我们的魔法体系中……” 　　“不愧是神人一体的伟大存在，当年提出这一构想的圣子殿下，目光该是何等深远！即便殿下已经回归于神国之中，想必也会为我们如今的成就而欣慰吧。” 　　人群议论纷纷。 　　不远处的教堂钟塔准时敲响钟声，悠扬的钟声洗涤了所有人心中的浮躁，城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秩序。 　　安静下来的广场上，吟游诗人的颂唱声还在继续。许多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 　　你将神座高举于天，日月光辉照耀大地……” 　　一位流浪骑士打扮的男子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静静聆听着这一切。 　　他身形笔直，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骑士软甲，腰悬一柄漆黑的十字剑。深褐色的发丝微微卷翘，同色的眼睛坚定而纯粹，显示出本人坚韧不拔的气质。面貌看上去年轻，气质却很是沧桑。 　　在他身旁还跟随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正用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老师，既然你来自晨曦神殿，那么一定知道一些大陆上不为人知的隐秘吧。”刚刚被收下不久的骑士学徒期待而兴奋地望着自己的老师，“可以和我说一说圣子殿下的故事吗？” 　　“不为人知的隐秘么……” 　　看着一脸期待的学徒，骑士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深褐色的眼睛微微放空，回想起了记忆深处的场景。 　　“你知道吗？圣子殿下第一次降临时……” 　　不远处，吟游诗人终于唱完最后一个音节。广场上盘旋的白鸽呼啦啦飞远。 　　“…… 　　你是光耀晨星，光明为你加冕。” 第50章 天下为棋局1 　　昏暗,潮湿,阴冷。 　　幽幽火光照耀着囚室斑驳的石壁、厚重的木槛和森冷的刑具,也照亮了囚室一角血衣斑斑的人影。 　　那是一个容貌极美的青年，这种美并非女性的柔美,而是另一种让人屏息的完美，每一分轮廓都无暇无缺。 　　即便双目紧闭，脸色薄如金纸,置身于这昏暗潮湿的囚室，他那犹如上天雕琢而成、任何丹青妙手都无法描绘出的容貌，依旧丝毫无损。 　　走近的狱卒甚至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好似生怕惊扰了这位贵公子的休憩，尽管如今对方已经落入泥淖，身陷樊篱。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半靠着石壁的青年呼吸声越来越轻，胸膛渐渐失去起伏,心脏也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楚公子，可还能行动？”狱卒走近几步,低声问道。 　　“楚公子？”狱卒又试探着唤了几声，小声嘀咕着,“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这可怎么和公主交代？” 　　他正要伸手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呼吸。 　　扑通扑通——刚刚停止了一秒的心跳重新恢复跳动，躺在角落中的青年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睛。 　　那黑沉沉的目光吓得狱卒连退好几步,手中的火把险些掉落在地上。 　　楚肆懵了几息，这才理清楚现在的状况，眸底深处自然流露的冷意渐渐收敛，恢复了原身清冷淡泊的气质。 　　他现在的身份是大雍名门，累世公卿的博阳楚氏三公子，当朝丞相嫡幼子，自小因风姿特秀、才华出众而受尽追捧，被誉为玉楼公子的楚遇之。真可谓锦绣堆中贵公子，梧桐木上雏凤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出仕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当然，这一切都是三天之前的事。现在，意外已经发生了。 　　不久前，楚遇之的父亲丞相楚不疑被人密告私藏兵甲，后经廷尉查实确有此事，从丞相府中搜出三百甲胄。皇帝大怒，以大逆无道、妄图谋反之罪，斩尽楚家满门。 　　至于身为嫡子的楚遇之为何逃脱了必死之劫，却与两个人有关。 　　一个是歆华公主。她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丽妃所生，并且与四皇子是龙凤胎，出生就带来了吉兆，又很会在皇帝面前卖乖讨巧，因此很得皇帝喜欢。 　　另一个则是当朝大儒华绪。他曾经是皇帝的太傅。 　　歆华公主对原身的钦慕整个雍京无人不知。而大儒华绪对原身的才华也是多有称许，盛赞他为文坛翘楚，将来要为其避让一席之地。 　　由于这两人在皇帝面前求情，原身这才留得一命，被暂时押入昭狱。尽管这位贵公子还是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和折磨而去世，将自己的一切留给了楚肆。 　　楚肆目光缓缓打量着眼前的囚室。 　　之前被他吓了一跳的狱卒，这时已经恢复镇定，语气恭敬地说道：“楚公子，请随我来，有人要见您。” 　　楚肆撑起这具虚弱的身体站起，斑斑血迹从衣襟上向下蔓延。容色苍白的青年微微一笑，却将这囚室都映得生光：“前面带路。” 　　这位狱卒都不由晃了晃神，回过神来心中暗道：我的乖乖！怪道大家都说这玉楼公子是整个雍京出了名的美男子呢！也难怪连公主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看来这位说不定还真有做驸马的运道！ 　　一时间，他神色又恭敬了三分。 　　廷尉昭狱，是整个大雍最严酷的衙门之一。此时一位全身笼罩在大氅中的娇小人影却出现在这里，哪怕身上的穿戴都尽量选了不打眼的那种，却还是透出一股富贵奢华气。 　　歆华公主通身尊贵奢华，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囚室的入口，两只手在身侧缓缓握紧，透出难掩的焦虑和紧张。 　　旁边的贴身宫女翠容颇有几分愤愤不平：“公主何必亲自到这里来！想那玉楼公子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如果没有您求情，早就丢了一条命！但凡他知趣念恩，也不该再拒绝您的好意！” 　　歆华公主神色不由得缓了缓，脸上露出笑容，喃喃着：“是啊，但凡他知趣念恩……” 　　旁边的几个小吏偷偷觑着这位的脸色，一个个都在心里咋舌，互相之间使着眼色。眼神来往间已经吃了无数口瓜。 　　‘啧啧啧，早就听说歆华公主对玉楼公子痴心一片，已经足足追在他身后三年。想不到现在居然都追到咱们昭狱来了。真真是一往情深！’‘真不知这玉楼公子是何等的铁石心肠，心高气傲，连歆华公主都看不上？’‘都已经沦落到这地步了，居然还能靠公主翻身，不得不说这皮相好真是一种优势啊！’昏暗狭窄的囚室入口，一道人影跟在狱卒身后缓缓走了出来。似乎因为受伤的原因，他走得很慢很慢。点点血迹随着他的走动落到地上。 　　青年抬眼看来，目光一顿。 　　“原来是公主殿下。” 　　他重新垂下眼，神情冷漠。乌木般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上，衬着他脸色越发惨白，就连一向清亮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沉沉的黑。却好像比往日多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四周的狱卒识相地退开，将空间让给两人。 　　歆华公主近乎痴迷地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脸上露出一抹轻柔的笑容：“楚公子，你来了？” 　　她的声音也是又轻又柔，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美梦。 　　眼前这人对她来说可不就是一场美梦？ 　　后世史书上那白首不移、两相恩爱的典故，数之不清的古籍中冠以他名的锦绣华章，曾经无数次撩动她少女心弦的一首首动人情诗……眼前这位千古之后犹有流芳的无双名士，一直如天上明月般遥不可及，是她跨越千年来到这个时代后最大的执念。 　　而今，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 　　月亮落入了凡间，似乎伸手便可够到。 　　歆华公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愉悦，看向青年的目光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楚肆一瞬间头皮发麻。 　　对方目光落下的瞬间，他身上好像被无数条蛇爬过，来自于原身本能的反感涌上心头。看来原身对这位公主实在是厌恶至极。 　　他拂去原身的情绪，依旧垂着眼：“区区待罪之身，哪里值得劳烦公主大驾？” 　　这种熟悉的，看似谦逊却毫不留情的拒绝，让歆华公主痴迷的目光一下子恢复清明。以往无数次被对方拒绝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她秀美的双眉轻轻拧了起来，眼神闪过一瞬的阴沉。 　　贴身宫女翠容当即跳出来打前锋：“楚公子，你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要不是我家公主在陛下面前为你斡旋，你可还有命在？” 　　楚肆抬起眼，双眸中掠过一抹幽光。 　　……不识好歹？就在刚才这段时间里，他可是在原身记忆里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啊。有趣到让他怀疑这位歆华公主的真正来历和动机。 　　“够了，翠容！”歆华公主这才出言喝退贴身宫女。 　　她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楚肆的拒绝，主动走上前。 　　“楚公子……”她嫌弃地扫了一眼昭狱的环境，“这些天委屈你了。你放心，我稍后便去禀报父皇——”“不必了。”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驸马，父皇一定——”“我说不必了。”看着这位自说自话的公主，楚肆平铺直叙，毫不留情，“与公主府相比，这里很好。” 　　歆华公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放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已经失去了傲人的家世，没有了足可倚仗的长辈，再也不见身前身后追捧的崇拜者，前途尽毁，性命难保……即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这个人还是不愿意接纳自己吗？ 　　“楚公子，你可知道——”歆华公主突然开口，“丞相的罪名刚刚落实，他最器重的弟子、你最信任的师兄王申，就忙不迭撇清了关系，甚至出面指证，拿出了丞相贪污受贿的证据？” 　　“你可知道，那些日日与你以文会友的文人们现在都在非议，是你借助丞相的权势抬高了自己的名声？” 　　“你可知道，曾经放言非你不嫁的贵女们，早已开始另攀高枝？”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的心意始终不变啊。 　　她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期盼的目光投在青年脸上，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不一样的表情变化。 　　可惜并没有。楚肆的神情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没有失落，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更没有她期待中的对她的另眼相待。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只有一片通透，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公主既已说完，在下告退。” 　　他转身欲走。 　　“站住！”身后的女声由温柔转为尖厉，“你真的要拒绝本宫？” 　　楚肆向囚室入口大步而去，速度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看上去相当迫不及待。他直接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开玩笑！别说一见到这个歆华公主他就本能反感，哪怕对方再温柔再可爱，他也绝对不能出卖自己的清白啊！ 　　歆华公主盛怒离开。一路上贴身宫女翠容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现在的公主远远不像平日里那样温柔亲切，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果然，一回到自己宫中，歆华公主就将所有宫女赶了出去。紧接着宫中传来一阵摔砸东西的声音。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他还是无动于衷？” 　　华贵的地毯上，铜镜支离破碎，裂开的碎片倒映出了少女扭曲的面容。 　　有关对方的种种事迹从心中划过，最终最深刻的还是如今尚未写就的无数深情诗篇。她脱力地跌倒在地，声音轻微近乎于无。 　　“……难道他还惦记着那个死去的贱人？” 　　歆华公主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刚离开不久，昭狱中又出现了一位访客。 　　“啧啧，刚才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身着赤色锦衣的少年看着曾经的死对头一朝沦为阶下囚，发出肆意嗤笑。 　　“要是你答应了歆华公主，回头她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你这新鲜出炉的驸马就无罪释放了！” 　　要说雍京城的纨绔们最讨厌的人是谁？列一张榜单的话，那么楚遇之这个无数次被父母拿来教育他们的京都公子模板，绝对一骑绝尘。 　　自诩为雍京纨绔之首的小侯爷曲应非，当然也不例外。别说每天被父母耳提面命，拿楚遇之作对比。就说从他开窍以来，悄悄喜欢上的每一个女孩子，都是楚遇之的崇拜者。这样的事情就让他单方面与对方势不两立。 　　“何必去找歆华公主？”脸色苍白的青年重新回到囚室之中，缓缓靠着墙壁坐下，他目光从容凝视着少年，“眼前不就出现了一个更好的人选？” 　　原身的记忆可是给他提供了许多讯息，尽管原身自己可能都没有在意。 　　曲应非在对方的目光里一脸懵逼，半晌才拿手指指向自己：“你是说——我？” 　　他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指望我会帮你？我能帮你？” 　　“没错。你一定会帮我。至于能不能帮？我想令尊曲阳侯应当有这样的能力。” 　　楚肆缓缓点头，他唇边勾勒起一抹笃定的微笑，这笑容在曲应非看来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奸诈。 　　随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看着曲应非骤然大变的脸色，楚肆眼底波澜不惊，反而轻声说道：“去吧，最好尽快哦。” 　　……对他来说，每到一个地方，收集周围的信息，寻找敌人的破绽，利用其他人的弱点，威逼利诱……只要他愿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51章 天下为棋局2 　　夜色渐深。 　　昭狱中,一缕极淡极淡的月光透过囚室之上的小窗照耀进来，朦胧的光辉映照在角落里青年熟睡的脸上。 　　他倚靠在囚室的墙壁上,双目微阖，脸色雪一样苍白，看上去无害极了。 　　一道人影幽灵般出现，雪亮的匕首在月光之下一晃即逝,反射的凌厉寒光照耀在青年脸上。他倏然睁开眼睛。 　　“看来曲应非似乎靠不住啊。”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匕首，楚肆毫无躲闪之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前脚才答应下来，后脚就派人来灭口了吗？” 　　……这么急切的反应反而不太像他的风格，看来那件事背后果然还有其他人牵扯，甚至是关联颇深。 　　思索之间，楚肆双眸之中熠熠的明光越来越亮,他唇边甚至挂上了一缕微笑。 　　这种奇怪的镇定让来人也是一怔，看着月光下这张从容平静的脸,这人心中蓦然升起难言的惋惜之情。 　　不愧是曾经名满雍京的玉楼公子，只可惜，时乖命蹇，沦落尘垢…… 　　将心中出现的种种情绪抹灭,这人最后问了一句：“楚公子可还有什么遗言？” 　　……如果不是什么难事,便顺手替他办了吧。 　　“遗言么……” 　　青年目光幽深，涌现出一抹奇特的笑意。在来人警惕的目光里，他漫不经心侧过身体,露出了身后的石壁。 　　石壁上，一行行鲜血写就的字迹格外瞩目。这是一首言辞激烈、自证清白的长诗，每一个字都风骨凛然。整首诗更是风格高标，如汪洋恣肆。 　　来人哑然失笑，暗笑对方天真。 　　——在狱中留书这种事并不罕见，这位楚公子的做法似乎和过去每一个蒙冤受辱的人一样。根本不会让皇帝醒悟。不过，待他死去之后，说不定这倒会成为一则朝野皆知的典故逸闻，流传百代。 　　……等等，朝野皆知，流传百代？ 　　这人唇边微笑突然凝固，目光牢牢盯在墙壁上。 　　这首诗中暗藏玄机！ 　　「元」、「庆」、「太」、「子」、「死」、「于」…… 　　原本看上去才气纵横的诗句，此时在他眼中，立刻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单独的字。隐藏在其中的讯息虽然十分隐秘，但对他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实在是尤为显眼。 　　作为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可想而知，待对方死去，这最后一首诗不知该被多少文人反复研究……而自己背后那人隐藏的秘密，就会大白于天下！ 　　……毁尸灭迹？不不不，对方绝对不可能只留下了这么一条线索。说不定早就有狱卒将其绝笔带了出去。 　　胸中情绪激荡，种种思绪起伏，这人目光重新投向楚肆。死死凝视着这看上去一脸无害的青年。 　　现在，杀人灭口已经成为了下下之策。谁也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说不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于，他们还要将这位玉楼公子保护起来，最好是直接救出昭狱，以免对方身死之后，留下的后手将一切泄露出去。 　　“看清楚了吗？”展示了一遍自己的“遗言”，楚肆重新靠回墙壁上，袍袖轻挥。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无感觉。 　　“楚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了。” 　　寒芒凛凛的匕首缓缓收回，来人看着这道在月光下愈发飘然似仙的身影，心中却不知不觉升腾起一股寒意。他咬紧了牙齿。 　　“……稍后必定一字不漏通传。” 　　楚肆唇角微扬，漆黑如墨玉的眸子里通透分明：“那就好。” 　　……看来，他很快就能出去了。至于与曲应非有关联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答案自然会送到他面前。 　　·当今皇帝治政水平一般，后宫耕耘倒是勤勉。名下皇子至少有十几号，但真正走到前朝重臣们眼前的，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以及丽妃所出的四皇子。当然，还有已逝的元庆太子，也是皇帝的嫡长子，当今太子的亲兄长。 　　元庆太子自幼早慧，英睿果决，本是最好的继承人选，但却在三年前突染风寒而死。如今的太子排行行三，温和懦弱，优柔寡断，若非嫡子出身，皇帝根本瞧不上眼。 　　与之相比，一向嚣张霸道、张扬傲慢的四皇子，反而更得皇帝心意，常常赏赐不断。因此他所居住的华荣宫也是所有皇子中最奢华的。 　　华荣宫。 　　歆华公主还未踏入殿中，就听见殿内传来女子咯咯的娇笑声，只是这笑声中透着一股做作的僵硬与恐惧。她强作镇定对自己一番安抚，这才走上前。 　　殿内装饰极尽奢华。雕梁画栋，颗颗明珠高悬穹顶，华丽的宫灯中燃烧着一滴千金的鲸油。香炉里不知投放了什么特殊香料，让整座大殿都处于飘渺朦胧的白雾之中。恍若人间仙境。 　　四皇子正斜倚在一张软榻上，绯色外袍松松垮垮，露出同样松散的里衣和精致的锁骨。尽管与歆华公主是龙凤胎，但两人相貌并不相似。前者秀美端丽，后者却有着一副俊美如妖魔的容颜。 　　此时他一脸慵懒斜倚榻上，眼尾斜飞，眸光流转，唇边还勾着一抹诱人微笑，看上去当真说不出的动人。两名美婢一左一右殷勤侍奉，素指纤纤，将剥好的葡萄喂到他口中。 　　这样一副风流姿态却并不能让歆华公主放松下来。她上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皇兄。” 　　“嗯？”四皇子懒懒应了一声，手指在一名婢女脸上轻轻抚摸着，直逗得对方双颊飞红，“找我又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冷淡，冷淡中透着厌烦。 　　歆华公主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说实话，面对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喜怒无常神经病，哪怕她是对方的亲妹妹，也总是时刻小心绷紧了神经。 　　“皇兄，我、我想要，再找你借一下人手……” 　　“借人？”四皇子抚摸在美婢脸上的手停顿下来，他突然松开手，一脚将美婢踹到一边，居高临下向歆华公主投来一瞥，嘴上吐出两个字，“不借！” 　　“我本来还期待着，你能给我带来一场跌宕起伏、盛大精彩的表演。” 　　他那俊美如妖魔的容颜在满殿白雾中看不分明，一字一句慢条斯理。 　　“结果你这个蠢货，破坏计划对丞相出手，上演的却是一出毫无悬念一边倒的剧情，可真是没意思透了！” 　　“不是，皇兄……” 　　歆华公主还想说什么。耳畔一道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当头向她飞过来。她下意识微微一偏头，脸颊一阵刺痛。 　　“啪啦！”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身后响起，歆华公主伸手捂住脸，此时她左半边脸因为刚刚剧烈的摩擦已经发红浮肿。 　　“滚！”上首传来四皇子轻佻的声音，“再不滚，杀了你哦。” 　　…… 　　灰溜溜离开四皇子的宫殿，歆华公主忍不住扯下身上一枚玉佩摔了个粉碎。 　　以她的身份，如果其他人威胁自己，她还并不担心。但换作四皇子这个一向喜怒无常的未来暴君，她还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说到做到。 　　“神经病！”嘴里恨恨骂了一句，歆华公主本就红肿的面孔因为扭曲变得更加恐怖，“要不是我……” 　　看了看周围远远跟随的宫人内侍，她将未说完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要知道楚丞相一向谨慎，可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等将来四皇子这个暴君上位，规则之内也拿楚丞相没有办法。 　　等他祭起屠刀，楚家人早就见势不妙偷偷安排好了后路。哪怕之后大雍皇朝内部乱象纷纷，他们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甚至在暴君死去之后重回朝堂。楚遇之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子更是有幸成为幼帝之师…… 　　要不是她脑袋里还有上辈子查询楚遇之生平时知道的零星历史资料，仗着先知先觉的优势提前下手，四皇子哪能这么轻松剪除将来的一大阻力？ 　　自认为帮了四皇子大忙的她，现在却被对方毫不留情赶出来，一时又是难堪，又是愤怒，还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没有四皇子帮忙，她该怎么让楚遇之妥协？难道真的要放弃？ 　　想到这里，歆华公主一阵不甘。 　　在后世五花八门翻拍的电视剧中，帝师楚遇之一直是热门人物。他和表妹陆盈盈青梅竹马、恩爱白首的故事不知道满足了多少人的幻想。她也一度为这对cp疯狂磕糖。 　　但来到这个时代，见识到那位皎如明月般的玉楼公子，她突然对素未谋面的陆盈盈产生了疯狂的嫉妒。 　　身为皇室公主的自己，未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和亲边塞，一生孤苦。而这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却将会被玉楼公子捧在手心上呵护一生……这未免太不公平！她要取代陆盈盈的位置，成为这一出爱情童话的女主角。 　　为此，她借用了楚遇之将来会发表的诗词，塑造出才女形象与对方相遇，甚至刻意借鉴了陆盈盈温柔大方的性情……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楚遇之起初还视她为诗文上的知己……为什么之后对方的态度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切都出现在陆盈盈上京之后。一定是这个女人在暗中使坏！果然，她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样心地善良。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楚遇之在一起？……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公、公主……”一直跟随在歆华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翠容，察觉到公主的神情不对，还以为她是为了脸上的伤，连忙小心翼翼唤了两声，“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 　　歆华公主从回忆中回过神，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为了楚遇之，自己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怎么甘心就这样放手？ 　　还没等她想好之后该做些什么，第二天，一个消息就传到了后宫之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歆华公主耳边炸响！ 　　——皇帝亲自下旨，释放楚遇之。 　　“什么？是谁在父皇面前进言？” 　　歆华公主气急败坏追问的同时，昭狱外也有人问出了同样的话。 　　“不知是朝堂上哪位公卿出言相救，各位可否相告？” 　　被狱卒们一路送出了昭狱，容色苍白的青年忽然驻足回首，他展颜一笑，像是大雪覆盖的松柏般清新爽逸。 　　“楚公子不必客气。此事没什么不可说的。为您出言的正是宣城侯。” 　　不是曲阳侯……这么说来，曲阳侯可能并不知情。那件事情是曲应非一个人做下的。 　　至于宣城侯？当今国舅，能够指使他出面的人少之又少。 　　……幕后之人居然是太子吗？ 第52章 天下为棋局3 　　身为大雍都城,雍京一向繁华。皇城位于正北，权贵公侯居于城东,城西是低品官员和清贫学子所居，而城南则设有商贸往来的南市，亦有不少秦楼楚馆、酒楼画舫。 　　某间青楼之中，一个马脸汉子醉醺醺走出来,一脸回味：“还别说！价格虽然翻了不知多少番，但这销金窟的享受就是比普通窑子强！” 　　要不是得了贵人的赏，身为丞相府马夫的他，平时哪里有钱来这里潇洒？ 　　“这、这笔买卖……”梗着脖子打了个酒嗝，他大着舌头嘿嘿笑起来，“值！真是值！要不然，这种地方……我王六一辈子也别想来！” 　　这人身体歪歪斜斜往前走。刚拐过一个巷子口，一根棒子从天而降砸在脑门上。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王六一阵哆嗦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黑咕隆咚的院子里，背后是一棵大树，他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树上，怎么也挣扎不脱。 　　夜晚寒风幽幽刮过,树叶悉悉簌簌,发出呜咽声响，四周杂草遍地，一盏灯也没有,这恐怖的气氛让他心头发毛。 　　“有、有人吗？”他大声喊起来，“救命啊！” 　　一团东西突然塞进了他嘴里，同时一只蒲扇般的大掌牢牢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很快就轮到你了！” 　　耳边响起一道阴沉沉的声音，模糊的光线里，一张冷冰冰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左脸上一道刺青格外醒目。王六依稀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是曾经丞相府的侍卫统领秦义，也是楚家的忠仆。 　　据说这人是个大孝子，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游侠，为了老母一怒杀人，时任地方郡守的楚不疑见其情可悯，选择了轻判。之后还派人安置好秦母，直至为其送终。 　　刑期满后，这人便投奔楚府，卖身还恩，一待就是十年。 　　想到秦义以往的凶残事迹，王六手脚不听使唤地打起了摆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咳……咳咳咳……” 　　院中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刚刚还恶狠狠瞪着王六的秦义立刻撇下了他，瘸了一条腿的秦义动作却十分矫健，几下冲到院子中央：“公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继续吧。”黑暗中响起一道清清如玉的声音。 　　原本在不断挣扎的王六这才注意到黑乎乎的院子中央隐约有一张躺椅，一道模糊的人影靠坐在上面。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那人投来一瞥，一瞬间王六好像全身都被冻结。 　　……难道是三公子？ 　　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三公子并没有死，而是下了大狱。只是这个人身上冰冷的气势实在与曾经的玉楼公子大相径庭。 　　惊疑之际，王六便看见又是几个模糊的人影被人从院子外拖了进来，像死狗一样丢在了院子里。 　　黑暗之中，坐在这间荒宅中的青年却好像完全无碍，他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为免有所误会，先审一遍吧。” 　　毕竟这些人都是他按照现有的线索推断出来的，或许会有所疏漏。 　　…… 　　半个时辰之后。 　　“很遗憾，诸位。”青年清清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们之中，似乎没有一个人是清白无辜的呢。” 　　“提供丞相府地图的人、帮对方引路的人、运输和藏匿赃物的人、故意出面作伪证的人、反咬一口诬陷栽赃的人……”他手指轻轻在座椅上敲击着，每一下都像是敲到了在场这些人的心里，“既然都到齐了，就送他们一起上路吧！” 　　“！！！”所有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起来，院子里一阵呜呜乱叫，乱踢乱蹬的声音。可惜很快就有几个汉子冒出来，一把将他们按住。 　　“遇之！”院子中央的一个人不知怎么挣脱了嘴里的东西，他一边挣扎一边哀求着，“我是你师兄啊！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呜呜呜呜……” 　　秦义毫不留情再次将他的嘴堵上，又厌恶地狠狠踹了两脚，直接踢碎了这人的膝盖骨。 　　他凑到那张躺椅前弯下腰，低声问道：“公子，他可不是那些家丁奴仆，而是很可能出仕的士子，直接杀了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既然还没有出仕，那就是一介平民白身，不必担忧。” 　　青年的声音依旧如清风朗月一般，没有半分杀气，仿佛谈论的是烹茶煮酒的雅事，听上去便让人心旷神怡。 　　“况且，谁有证据？” 　　一盏灯火在院中幽幽亮起，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那张宛若天人般的面容，燃烧的火焰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底。 　　他伸出手指一一指向众人。 　　“这个，喝醉酒后不小心跌进河里。” 　　“这个，家中起火被烧死。” 　　“这个……” 　　像是冥府的判官宣判每个人的死期，他手指每点到一个，就有人身体一抖。指完一圈后，他终于指向跪在面前的所谓师兄：“至于你……” 　　“明天早上就会在青楼外的大街上被发现，死亡原因是……马上风。” 　　他话音落下，秦义闪电般出手，取走那人嘴中的东西，一枚药丸就塞了进去。秦义双手用力，合上对方下巴，强迫其吞了进去。 　　与此同时，十多道刀光在院子里亮起。 　　·第二天，雍京发生了十多起离奇死亡事件。京兆尹衙门因此忙碌起来。 　　楚肆坐在一间酒楼上临窗的位置，目光扫过繁华的大街，以及街上那些往来匆匆的京兆尹门下衙役。 　　博阳楚氏累世公卿，丞相楚不疑所在的楚家也不过是其中一支。尽管面对突如其来的皇权倾轧，整个楚家似乎显得不堪一击，但暗中的家业也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若非朝廷手握大义名分，南北两军驻扎城外，且罪证确凿不容抵赖，绝不会如此轻易扳倒一位位高权重的三公。 　　楚肆出来之后，楚家暗中保存的实力便有了主心骨。尽管丞相府倒下后，过去的人脉大多都断了，但金银却是不缺。楚肆散发重金，又有曾经的游侠头子秦义发话，整个雍京不知多少游侠暗中投奔过来，都变成了楚肆的耳目。 　　这个时代所谓的游侠并非后世人以为的路见不平的侠客，更接近混江湖的地痞和打手。只不过他们大多都有一手不错的本事，且重诺守信，义气为先。 　　有了这些地头蛇，他花费几天时间定好了计划，一夜之间便将所有要处置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不过他这一通简单粗暴的手法却是让整个京兆尹衙门都忙碌起来。 　　停尸房外，验尸的仵作恭恭敬敬禀报完自己的结论，就见上官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堆满了乌云。 　　“除了其中一个是突发马上风，其他人都是一刀毙命正中心脏？” 　　京兆府尹衙门中，得到属下汇报上来的结果，现任京兆尹也是一怔。 　　……马上风的那个还好说，其他那些人，表面看上去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火烧死，或者失足摔死……结果只是简单验一遍尸就能查出真正的死因。幕后这人得有多不走心啊，就连伪装意外都这么敷衍？ 　　京兆尹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又看了几遍卷子，整个人突然站起。 　　——不对，不是敷衍。这是他故意的！ 　　卷宗上除了这些人的死因是被杀，却找不到任何凶手的证据，一切线索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如果不验尸，看上去就真和意外没有什么两样。 　　而大雍皇朝律法完善，证据链一环扣一环。哪怕现在验尸验出了凶杀的结果，哪怕猜到凶手是谁，没有证据也无法将之抓捕。 　　那么对方为什么还要留下最后这一个破绽呢？这是他故意的，这是一种恐吓！ 　　这时旁边有下属凑上来，小声说道：“大人，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些人，包括那个马上风的士子，全都和丞相府有关……”这人小心翼翼说着，“尤其是那个马上风的家伙，听说他就是出首状告丞相的弟子。” 　　一边说着，这个人在心里暗自嘀咕。该不会是丞相府那些人死的太冤，来报仇了吧？ 　　……丞相府？ 　　京兆尹的眼睛却是眯了起来。一个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划过。 　　玉楼公子，楚遇之！ 　　是他！他在故意恐吓其他参与了那桩大案的人！或者说，他想要逼迫那些人主动暴露。 　　而京兆尹就算不知情也能猜到，能够扳倒丞相的人，必然是朝中大人物！ 　　“好胆魄啊……”京兆尹不由低声感叹起来，“以一介白身，威胁公侯权贵……” 　　·“楚遇之，你还真是好大的胆量！莫非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 　　酒楼上，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秦义下意识护到楚肆身前，警惕望向来人。 　　一身玉冠华服的曲应非从楼梯口走上来，脸色并不好看，显然楚肆对他的威胁让他现在还在耿耿于怀。 　　“没关系，这不是有小侯爷吗？”楚肆示意秦义退开，笑眯眯说道，“相信小侯爷是不会让我出事的。” 　　说着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曲应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可以一直拿这件事威胁我？” 　　“没错。”楚肆认真点头。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远远没有打破对方的底线。 　　曲应非一阵气结，郁闷之下就要接过那杯茶一口闷下。却见楚肆微笑着端起来喝进了自己的嘴里。 　　“就算小侯爷你不够分量，堂堂太子总不至于连一介白身都保护不了吧？” 第53章 天下为棋局4 　　楚肆话音落下,成功看到曲应非彻彻底底变了脸色：“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唔……”楚肆呷完一口茶水，无声无息将杯盏放回，语调依旧不疾不徐，“当然是看出来的。” 　　这个回答在曲应非听来却是相当不走心,可谓十足敷衍。然而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实话。 　　三年前,元庆太子死的时候并不是在皇宫，而是在皇帝带领百官和诸多勋贵子弟一同去狩猎的皇家园林里。 　　某天晚上,睡不着出去散步的原身楚遇之，意外撞见了正在小树林中处理一株奇花异草的曲应非。 　　尽管心中百般好奇,但原身并没有露面。身怀赤子之心的他没有将事情联想到政治阴谋上,只以为是撞见了曲应非的个人隐私，也就不愿出现以免尴尬。 　　就在第二天，元庆太子便突发风寒缠绵病榻,没几天便去世了。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忙乱之中，关于曲应非的这件小事也就渐渐被原身淡忘了。 　　楚肆到来后,梳理这具身体全部记忆时,很快便从原身记忆中翻出了这件事,意识到一切并不简单。 　　穿越这些世界以来,每个世界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同,大到宏观宇宙,小到每一个颗粒。像是药草之类的东西,既有完全不同的，也有相似甚至相同的。 　　而当天晚上曲应非所处理的那株花草，正是楚肆所认识的。那是一种带有微量毒素的花,长期放在身边就会吸入毒素，直到某一天彻底爆发。发作症状极像是风寒入体，却比风寒凶险百倍。 　　这让楚肆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之后只是随口一句试探，曲应非便露出了破绽，因此被楚肆抓住了把柄。 　　不过幕后之人也让楚肆意外，没想到在所有人眼中温和懦弱、优柔寡断的太子，会是害死嫡亲兄长元庆太子的真凶。 　　一时间，这位太子殿下也在楚肆心中重新刷新了人设。 　　曲应非看向楚肆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警惕，眼神深处甚至闪烁起杀机。实在是因为对方知道的太多了…… 　　楚肆却并不担心。 　　他微微一笑，直接转移了话题。 　　“小侯爷，你们想要解决四皇子吗？” 　　在曲应非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容色依旧苍白的青年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像是徐徐而临的月色浸染夜幕。他语气里透出满满的蛊惑意味。 　　“那么，我们合作吧……” 　　“我帮助你们对付四皇子，而你们则帮我找出陷害丞相府的幕后真凶。”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向在朝堂上唯唯诺诺并不起眼的太子殿下，居然一连提出了好几条不错的建议，破天荒赢得了三公九卿的欣赏，甚至获得了其中部分建议的实施权。 　　有了权柄，稍微做点小动作，无论是安插自身的人手，还是给四皇子使绊子，都不是什么难事。一时间，这位原本沉寂的太子殿下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身边簇拥者更是越来越多。 　　只不过，之后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就在太子殿下的暗示和默许中，一位新近投靠他的御史在朝堂上参了四皇子一本，内容句句属实，并无掺假之处。 　　“……由此可见四皇子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之气焰，还望陛下——”“砰！” 　　这位御史话还没说完，一记拳头就迎面而来，正正砸在他面门，直把他鼻梁都砸断了。满口血沫含着牙齿一起吐了出去。 　　“四皇子！” 　　大殿中顿时一片混乱，许多人大脑一时宕机，迷茫望着眼前这一幕。 　　“砰！” 　　却见刚刚出手的四皇子还不停手，又是一脚将人踹翻在地，俯下身双手抓住这位可怜的御史的脑袋，对准地面就是砰砰砰砰一阵乱砸。 　　“……说我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四皇子那傲慢的声音，伴随着脑袋撞击地面的响声和御史的惨叫，在所有人耳边响起，“行啊，我直接帮你制造证据。看你有没有命来拿！” 　　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大理石铺就的地面。 　　在朝臣和宫廷侍卫的阻拦中，四皇子终于松开手，将已经变得死狗一样的御史踹开。如妖似魔的俊美面容上还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讽意，肆无忌惮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缓缓扫过。 　　“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他勾起唇，笑得恣意，“至于刚才说的那些小打小闹，就不要再拿出来惹人发笑了！” 　　在场的朝臣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以前四皇子年龄小，不怎么接触前朝，尽管听过对方诸多传闻，他们也并不清楚对方的秉性。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 　　偏偏御案之后的皇帝还一脸纵容，只是象征性呵斥一句：“胡闹！四皇子少不更事，被人污蔑之后一时激愤，行事过于冲动了些。回宫禁足半月，好好反省！” 　　看了看那位生死不知的御史，和地上的一滩血迹，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脸懵，他们表示：从没见过睁眼说瞎话到这个份上的，也没见过偏心眼这么明显的。 　　……e这也叫少不更事、一时激愤？ 　　至于那位被皇帝亲口断定为“污蔑”皇子的御史，其结局也是可想而知。 　　·雍京某间别院中，叙述完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太子，脸上已是铁青一片。 　　“殿下，四皇子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一群幕僚义愤填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主意，争先恐后表现自己，有意无意将另外一个人孤立在一边。 　　被这些人联手隔绝在外的青年只是不慌不忙地品着茶，像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这一幕，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眼角余光关注着对方的太子见无法主动激对方开口，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声好定性，表面上无奈一笑：“楚公子，你怎么看？” 　　楚肆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 　　之前说的合作不过是让太子放心的借口，总不能一直捏着对方的把柄，直到人家不耐烦，动手除掉自己吧？ 　　他可不是真心想要帮助太子，不过是想要趁机搅乱京城的浑水，方便自己暗中进行谋划而已。 　　这些天，楚肆也发现了，这位太子殿下的人设倒也不能说完全是假的。 　　平常他的确略显温和懦弱、优柔寡断，戴着一副礼贤下士的假面。但这人心胸狭隘，嫉妒心很重。一旦被激起了嫉妒之心，行事就会突然冲动起来，变得大胆激进。或许当年元庆太子之事就是源自于此。 　　同时，这位太子殿下优柔寡断的表象下，本性极为固执，做事之前犹豫不决，但一旦确定选择就会死不回头。 　　只要揪住这人身上的性格缺陷，找准对方的心理欲求，楚肆完全可以不动声色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此楚肆只是无奈摊了摊手：“在下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毕竟四皇子圣誊在身，无论我们找出他多少错误，只要陛下一心纵容，就无伤大雅。” 　　他轻轻叹了口气，长眉微蹙：“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份圣誊啊。太子殿下不如暂且避让一二。” 　　太子的神情果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心中那份嫉恨之火熊熊燃烧着。 　　……当年元庆太子尚在时，父皇眼中只能看到这位聪敏贤德的嫡长子，其他人都不能入眼。如今，就连那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所生的儿子，都比自己更受宠。这让他怎么能忍？ 　　楚肆又动了，纷纷劝他暂时避让。直撩拨得这位太子殿下心中怒火越来越盛。 　　“诸位不必再说。孤这位四皇弟行事可是从不遮掩。”太子殿下伸手制止了众人的劝告，脸上露出冷笑之色，“一条错误不行就两条，两条不行就一百条，孤就不信，父皇还能一直被他蒙蔽？” 　　古代还有三人成虎，自己所查的可都是实情。这些人劝他隐忍退让，可他偏要死磕到底。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大雍都城被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激起了大片水花。大戏接连登场。不断有官员因此落马，朝堂之上火药味浓重。就连普通百姓也感觉出了这份诡异的气氛，不再那么热衷于私下八卦。 　　趁着整个雍京一片混乱，借助太子的势力和自己这段时间不断发展的人手，这一明一暗两条路线，楚肆也渐渐查出了丞相府覆灭的全部经过。 　　“果然是她……”看见歆华公主的名字，楚肆毫不意外，他目光转而看向名单中的其他人，“上至三公，下至九卿，满朝之中，竟有不知多少人想要将丞相拉下马……在其中默默掺了一脚。” 　　就连看上去诸事不理、昏庸无道的皇帝也同样推了一把。 　　——或许歆华公主计划之初，皇帝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帮她收拾了手尾。 　　要不然的话，凭楚肆对那位歆华公主的印象，实在很难解释，以对方的智商所制定出的计划，居然能算计到老谋深算的丞相楚不疑？ 　　低调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驶过，微风掀起天青色车帘的一角，现出车中青年苍白清隽的容颜。 　　他微微垂头注视着手中帛书，长长的睫毛轻颤，在眼底投下一道暗影。 　　“果然……”将帛书上的所有信息记在脑海，他勾唇露出一抹微笑，“这个天下，还是重新洗牌更好。” 第54章 天下为棋局5 　　被嫉恨之火冲昏头脑的太子单方面对四皇子宣战，刚开始或许只是因为冲动,后来这场战争却越演越烈。只因皇帝的偏心实在是太过分了。 　　无论他们揪出四皇子身上怎样的黑料,皇帝的惩罚永远都是不咸不淡。 　　贪墨江南盐税？罚金反省；暗中广搜美人,纵容手下冤杀良民？罚金反省；凌虐宫人,痛殴大臣？罚金反省；私下招揽北军军士,私蓄暗卫？还是罚金反省。 　　天下谁人不知,皇帝一向宠爱丽妃，连带着四皇子也是圣眷加身，自幼金银珠玉赏赐不断？即便是罚万金,对他而言，恐怕也无关痛痒。 　　皇帝这种无底线纵容的态度深深刺激了太子,无论是他身为太子的权威,还是身为儿子的自尊心,都被四皇子身上超规格的待遇践踏成粉碎。对四皇子的仇恨越来越深的同时，这份恨意也渐渐蔓延到了永远偏心四皇子的皇帝身上。 　　但他的怨恨并没有什么用,四皇子可不是吃了亏还能忍让的人,在太子单方面挑衅四皇子的过程中,他手下的势力也遭到了四皇子疯狂的报复。 　　与表面上还讲究规则的太子相比,四皇子什么都不顾,就连绑人妻小的事都做得出来。这疯狗一样乱咬的行为整得太子手下人心离散、惶惶不可终日。 　　太子别院。 　　“四皇子实在欺人太甚！” 　　又一次收到一则坏消息。太子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脸上愠色未消。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就连那张温和宽容的假面都被他撕了下来。他咬牙切齿。 　　“父皇他未免太过不公了！” 　　如今他每次上朝，总感觉朝臣们都在背地里看他笑话，讽刺他空有太子的名头,实际上不过是个无权无能的草包，迟早要给四皇子让位！ 　　这种念头越扎越深，也让太子的心态越来越失衡。他目光扫视着下首的幕僚们，心中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些人会不会也已经开始暗中质疑他的未来？更甚者，其中会否有人被四皇子那粗暴凶残的手段威胁跳反？ 　　有了这种疑心，即便幕僚们劝他不要纠结于意气之争，只要己身持正，便可稳坐储君之位，在太子听来，也不过都是些敷衍搪塞的废话。这样的商讨自然无法进行下去。 　　深夜，议事结束，曲应非悄悄从太子别院的后门离开，没有惊动太多人。 　　夜晚的寒风从长街上呜咽刮过，衣衫单薄的曲应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目光中带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迷茫。 　　咕噜咕噜…… 　　马车轱辘在街上滚动的声音幽幽响起，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在他面前停下来，赶车的车夫沉默无声，左脸上印着一个象征过去囚犯身份的刺青。 　　天青色的帘帐被一只手掀开，一张熟悉的明月生辉般的面容出现在曲应非眼前，青年漆黑的眸子含笑凝望着他。 　　“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在懊悔，当年的选择太冲动了……” 　　楚肆毕竟不是太子的幕僚，并不会时时刻刻听从对方指令。不过，这次的议事哪怕他没有去，也能大概猜出太子的表现。 　　他直白的话像是一柄尖刀，直接剖开了曲应非的内心。但曲应非还是强撑着不愿意在这个他自封的宿敌面前露怯。 　　他冷着脸：“怎么？现在的你已经有闲心看我笑话了？” 　　“我可不会那么无聊。”楚肆意有所指看了他一眼，“特意选在其他人落魄时耀武扬威，落井下石，最后反被人拿捏住把柄……” 　　他的话语让曲应非一下子炸毛。 　　就在对方即将爆发的瞬间，楚肆突然又开口，成功转移了曲应非的注意力。 　　“不上来聊聊吗，有关太子的事……还有你的计划。” 　　眼看着对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踏上马车。楚肆心中暗自摇头。 　　也不知道这位小侯爷是本性里就有天真的一面，还是多年来假戏真做，以至影响了真实性情，对付起来简直一戳一个准。 　　马车车厢中，青年悠然而坐，面前还放着一局已经结束的棋局。 　　曲应非坐到他对面，有些别扭地开口：“你想说些什么？” 　　尽管去狱中耀武扬威不过是为了顺应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人设，但不得不说，他对面前这家伙的确是存在着隐隐的羡慕嫉妒恨。 　　倘若过去他还能暗地里嘲笑，这人不过是个空会读书的书呆子，那么这段时间，见识到了楚肆手段的他，却再也不会有此想法了。 　　“这几天我想过了，当今皇帝麾下这么多皇子。有英睿敏慧的元庆太子珠玉在前，受尽宠爱的四皇子光辉在后……” 　　楚肆一边收起桌上残棋，一边说道。 　　“三年前，如今这位太子殿下不过是宫中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试问有什么地方值得小侯爷你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冒险毒杀元庆太子呢？” 　　“你不是很厉害吗？”曲应非冷笑一声，有点幼稚地挑衅道：“尽可猜猜看啊。” 　　楚肆对他的挑衅不予理会，目光放空，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也并未发现，小侯爷你有任何受到胁迫的迹象。思来想去，或许……太子殿下身上有两点正合你意——嫡出皇子的身份，与温和软弱的性情。” 　　“那么一切答案便一目了然了。” 　　看着表情渐渐紧绷的曲应非，楚肆语气笃定：“你需要一个软弱无能，甚至受你影响和摆布的未来君主，以此来达成你的某些野望。” 　　“元庆太子越是贤明，便越该死。” 　　说到最后，他唇边隐隐现出微笑。 　　曲应非倏然抬起头直视着楚肆，目光里锋芒凛凛，一股难言的气势在他身上酝酿，绝非一个普通纨绔子弟所能拥有。 　　楚肆只是微笑着拈起最后一枚棋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墨玉棋子映衬下，愈发细腻如瓷。 　　他漆黑的眸子里幽光闪动，期待地望向彻底撕去了伪装的曲应非：“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挟制君王，摄一国之权柄？心怀怨愤，借君权以泄私怨？抑或是……追亡逐北，驰骋万军之中？” 　　曲应非身上的气势渐渐收敛，又变成了那个骄纵傲慢的曲阳侯府小侯爷。 　　他冷着脸点头：“你猜的一点也不错。” 　　当今皇帝理政水平一般，偏偏又贪权恋色，好名逐利，拥有一大堆俗人的缺点，最重要的是，此人对武将的防备之心很重。 　　曲应非之父曲阳侯年轻时也是一员赫赫大将，镇守边关，远逐匈奴数百里。大将领军在外，曲应非这个曲阳侯嫡子自然心照不宣作为人质留下来，名义上是元庆太子的伴读。 　　曲应非自幼好武，最崇拜的便是史书中那些统帅万军的名将。但幼年时，每当他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元庆太子还是太傅都是一脸不赞同，甚至对其大谈诗书礼仪之教化。宫中伺候他的内侍，也总是不着痕迹将他的兴趣点引到吃喝玩乐方面。 　　自幼便对人心极为敏感的曲应非，敏锐察觉到了这一切。随着他年龄增长，他渐渐明白这都是出自谁的授意。于是，他成为了雍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但是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为了皇帝莫须有的忌惮庸庸碌碌度过此生？” 　　即便后来曲阳侯身上的实权逐渐被解除，只留下空头侯爵和些许虚名，但一旦曲应非表达出从军的意愿，他相信皇帝绝对会百般阻挠。谁让曲阳侯在军中威望十足，还有着不少人脉呢。 　　一直忍到十六岁，曲应非心中的不甘终于爆发了，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个皇帝不能满足我的愿望，那我就换一个！” 　　“啪啪啪啪——”楚肆一脸认真鼓起掌，忍不住皮了一下：“厉害了小侯爷！” 　　尽管这位小侯爷手法过于冲动，选择的人选也严重偏离了他原本的期望，但在忠君思想蔓延的古代，居然还有人会产生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已经实属难得。 　　在曲应非一脸懵逼的神情中，楚肆淡淡说道：“只可惜，如今的太子，显然并不能满足小侯爷的愿望。” 　　以对方的表里不一，将来说不定是又一个当今皇帝。 　　“——然而我可以。” 　　他轻声开口，目光透过掀开的车帘望向夜色中沉默的皇城，幽深的眼眸中点点光辉亮起。 　　“时势造英雄，英雄待时势。天下大乱之时，正是你最佳的时机。” 　　·太子并不知道有人在暗搓搓挖他墙角，他还在死磕四皇子的路上不回头。 　　只是有偏心的皇帝在，哪怕他头都磕痛了，敌人却毫发无伤，反而让所有朝臣看清楚了他这位太子的有名无实。 　　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自身的处境只会越来越不利，太子终于暗下决心，行险一击。身为合作者的楚肆，友情价为对方提供了独家秘制药丸一枚。 　　没过多久，宫中传来皇帝重病的消息。尽管具体病情秘而不宣，但那些在宫中有自身消息渠道的三公九卿还是得知了真相——皇帝和几位新晋的美人玩一龙双凤的时候，突然中风瘫倒，人事不省。 　　三公九卿们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声真会玩，表面上还是火急火燎赶往皇宫，观察皇帝的情况。 　　…… 　　消息传至后宫，歆华公主猝然一惊。 　　原本沉浸于自身幻想，还在谋划着追求男神的一百零一种方式的她，直接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路全部清空，站起身来紧紧抓住了宫女的手。 　　“你说的都是真的？父皇病重不能理事，命太子监国？！” 　　刚刚听到风声便赶过来通传的贴身宫女翠容手上一阵刺痛，被指甲扎进肉里，却也不敢反抗，只是连连点头：“是真的。奴婢怎么敢蒙骗公主？” 　　歆华公主恍惚间松开了宫女的手，一个人在殿内走来走去：“怎么会这样？明明，历史上明明不是这样的……” 　　尽管她不记得历史上皇帝究竟是哪一年去世的，但那么多改编的电视剧里，从来没有皇帝病重，太子监国这个剧情。 　　——分明应当是四皇子杀父继位。 　　恍恍惚惚间，正式通传的小黄门也来到了歆华公主宫中，宣召所有皇子公主前去皇帝寝宫。让歆华公主心中的侥幸再无依凭。 　　哪怕再怎么害怕四皇子这个同胞兄长，她也知道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于对方身上……难道说提前铲除了丞相府，会让四皇子因此错失帝位？那么她该怎么办？ 　　一时间，歆华公主无比懊悔。 　　反正陆盈盈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自己只要一直痴心不改，总有打动楚遇之的一天。三年时间都坚持下来了，又何必剑走偏锋呢？ 第55章 天下为棋局6 　　深夜，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开不久,雍京城九门戒严,南北两军封锁了城中出入口。皇宫中同样重重戒严,宫廷禁卫封锁了宫城。 　　皇帝寝宫中乱糟糟一片,一众宫妃连同皇子公主跪了一地，寝宫里一片哭天抢地的声音,匆匆赶来的三公九卿神色凝重静候在一旁。 　　为皇帝诊治的太医松开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对着众人摇摇头。 　　周围的哭声顿时更加响亮了。 　　面部歪斜的皇帝身体僵硬地歪在床上,全身上下毫无知觉。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他却无法动弹,只能用一双眼睛焦急地在诸多皇子中扫来扫去,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这不受控制的情况让皇帝更加焦急。 　　见皇帝苏醒,进宫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诡异沉默的太子，连忙几步上前，抓住了皇帝的手。 　　他刚要开口,眼眶迅速变红,两行眼泪唰地落下来,声音很快变得哽咽：“……父皇！” 　　这副姿态可谓是相当情真意切。 　　一时间，就连那些正在商议着后续事宜的三公九卿们，都忍不住投来了唏嘘的目光，心中一阵感慨。 　　别看皇帝平日里如何偏宠四皇子,可到了这关键时刻，才是彻底见真章。直到现在，四皇子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太子却已经早在这里等了半夜，果然还是太子更靠得住啊！ 　　刚刚这样想着，一道人影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绯衣如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动。寝宫里乱糟糟的哭声让他紧紧皱起了眉，他冷冷呵斥一声：“闭嘴！” 　　一股暴虐的气势骤然席卷而出，原本还在哭泣的皇子公主们吓得一个激灵闭上嘴，一个个像受惊一样抬头看着他。寝宫中突然一片安静。 　　四皇子不耐烦地回瞪一眼，这些人立刻哆哆嗦嗦收回了目光，紧紧埋下头，生怕被这个煞星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眼见这一幕，在皇帝榻前哽咽无声、默默流泪的太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他连忙去看皇帝。 　　果然，一直歪歪斜斜躺在榻上的皇帝这时候已经张嘴“啊啊”叫起来，目光牢牢锁定在四皇子身上，声音越来越急切。 　　四皇子毫无征兆轻笑一声：“父皇这是怎么了？需要儿臣做些什么吗？” 　　皇帝目光转而望向太子，眼神中含着浓浓的焦急担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让他的眼神越来越急躁。 　　太子的神情已经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在他看来，皇帝这分明是直到现在还在担忧四皇子的处境，想要自己做个保证呢。这可真是偏心到没边了！ 　　他不由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下手够快，要不然，以皇帝对四皇子的偏爱，说不定哪一天他的太子宝座就丢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懂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抓着皇帝的手，满脸担忧：“父皇您别激动，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好好将养身体。” 　　同样担心皇帝在这关头还惦记着更换储君以致动摇国本，三公九卿连忙齐齐围上来，对皇帝一阵劝慰。 　　被这些人隔绝在外的四皇子脸上露出一抹古怪微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半点也不着急。 　　新任丞相有条不紊处理好一切事宜，取出皇帝此前早便写好的一卷明黄圣旨，在皇帝榻前宣布：“陛下如今重病不能理事，臣请太子暂时监国摄政！” 　　在场所有朝臣齐齐拜道：“臣等请太子暂时监国摄政！” 　　歆华公主刚刚赶到，目光所及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一个踉跄绊在门槛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却不知该怎么阻止。 　　这时她才意识到，面对朝堂上真正的大风大浪，她那点自以为的小聪明根本不管用，她甚至连作为棋子参与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跌坐在地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大殿中漫不经心微笑的四皇子，朝这位同胞妹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三公九卿尽皆俯首而拜。面上满是悲痛的太子手执圣旨，望向群臣。心中一时豪情澎湃，脸上再也忍不住带出一缕隐藏极深的笑容：“众卿不必……” 　　“何必这么麻烦！”四皇子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话，他几步上前来，俊美近乎妖异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肆意微笑，“即将被废的太子，还折腾什么监国大事？”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脸上却露出毫不掩饰的怒意：“够了！四弟，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孤知晓你心有不甘……” 　　“啧，真正心有不甘之人可不是我。”四皇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赞赏，“杀元庆太子在先，对父皇下手在后……不得不说我倒是小瞧了你的胆量——就是手段忒不利落！”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在床榻上“啊啊”乱叫的皇帝也变得安静下来，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神情慌乱的太子。 　　太子也是一惊。 　　……如果说毒害皇帝之事尚且可查，元庆太子之事早已过去数年，四皇子怎么会突然知晓？ 　　脑海中思绪乱转，太子目光四下打量，突然间，他眼神一凝。 　　寝宫大门外，曲折回廊下，影影绰绰的宫灯映照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向这边走来。青衣飘举，乌发如绸，苍白清隽的脸上，含着一抹从容微笑。目光清亮有神，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楚、遇、之！ 　　太子目眦欲裂，牙关紧咬。不知对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宫中，是否私下同四皇子谋划了什么，又透露了多少证据？ 　　他极力镇定：“四弟，话可不能……” 　　“好了。杀便杀了！又算得了什么？”一抹刀光铿然出鞘，四皇子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锋利的匕首，语气同样是漫不经心的，“何必小心翼翼，遮遮掩掩？” 　　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兴味：“不如由我向太子做个示范……”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四皇子动作飞快。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刀光在眼前划过，那锋利的匕首已经直直插在了皇帝枕边，咄的一声立在床榻上，在皇帝脖颈处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溅起几滴血珠。 　　皇帝喉咙里发出嗬嗬几声粗喘。 　　“……孽子！” 　　他突然张口吐出了两个字，脸部肌肉依旧扭曲在一起。 　　不知道是生死危机带来的压力，还是四皇子所揭露的真相带给他的刺激，抑或是所中的药量本就不多，总而言之，皇帝居然短暂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不知道他骂的究竟是哪一个儿子？ 　　太子的脸色青青白白，心中有鬼的他，在皇帝的目光逼视下后退一步。 　　四皇子却重新拔起匕首，目光在刀刃上打量。几滴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所有人齐刷刷后退一步，看向四皇子的目光里满是惊恐。他们终于想起来，这位完全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 　　倘若说太子杀兄弑父一事尚且存疑，那么以这位四皇子疯狂的性格，说不定还真能当场做出杀兄弑父的事情来。 　　群臣迟疑间，寝宫外传来整齐的兵甲碰撞声，一行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呼啦啦涌了进来，将四皇子拱卫在中间。 　　众人连忙看向九卿中执掌宫廷禁卫的卫尉，却见卫尉脸上同样满是茫然。显然，不知何时四皇子已经夺取了宫廷禁卫的控制权。 　　将殿中宫妃和年幼的公主皇子们尽数遣散，四皇子随手丢出一沓帛书，扔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位朝臣怀中：“你，没错，就是你。把这些好好念给父皇听听。” 　　这位大臣哆哆嗦嗦翻开了手中的帛书。 　　于是，有关太子先后毒杀元庆太子和皇帝的一系列证据，确凿无误摆在了皇帝和群臣眼前。 　　本就中风瘫倒的皇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咕噜几声。 　　“啧啧啧，这就是父皇您一心想要培养的储君……”四皇子摇头感叹着，语气戏谑，在皇帝心口又插了一刀，“这个蠢货，直到如今也不清楚父皇您的真实心意呢。” 　　“看在即将上路的份上，儿臣就好心帮助你们父子俩化解心结吧。” 　　另一边，戒备森严的宫中，两道身影却是来去自如。 　　曲应非有些好奇地问道：“咱们这算是跳到四皇子船上了？” 　　“不是咱们，只有我。你只是帮助我顺利出宫的钥匙。” 　　楚肆淡淡纠正一句。 　　曲应非：……emmmm过于直白引起强烈不适。虽说他的确在禁军中很吃得开，但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一个功能吧？ 　　“至于四皇子，彼此不过互相利用……”他幽深的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青色袍袖随风鼓荡：“兴许解决了太子，他便会调转枪头来对付我了。毕竟这种人根本不在乎世俗意义上的利弊，只在意自身的趣味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楚肆本身也是相当自我的人。 　　“所以，哪怕下一刻就有人跳出来抓人，也不足为奇。” 　　“？！！”曲应非吃了一惊，转头看见青年淡定的神色，他也不知不觉跟着淡定下来，还有心思小声嘟囔着，“真不知四皇子是怎么养成这种古怪脾气的，我可最讨厌和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打交道。” 　　“当然是皇帝故意的。”楚肆随口说了一句，“否则，以皇帝所表现出的对四皇子的纵容和偏爱，也未免太过了。” 　　两人交谈间，楚肆目光突然一亮，他神情含笑看向不远处的假山，果然就见几名禁卫绑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四皇子的诚意到了。”他语调悠然，“我也该尽早退场了。” 　　楚肆所言可谓一语中的。 　　丽妃是胡姬出身，皇帝再怎么宠爱这位妃子，对于身上流着一半异族血脉、相貌俊美近乎妖异的四皇子，心中总有几分芥蒂。他对四皇子的诸多优容都是有原因的——太子一直怨怪皇帝偏心，其实从未弄清真相，皇帝即便是偏心，偏心的目标也从来不是四皇子。从前是元庆太子，后来便是当今太子。 　　这对父子的性情实在相似极了，都是那种表里不一，虚伪做作，既想要实惠又想要名声的人。 　　皇帝贪财恋色，爱好奢侈享受，还多疑寡恩，猜忌功臣，偏偏又不想在历史上落下昏君暴君的名声，因此才有了四皇子这样一位百无禁忌，嚣张跋扈的受宠皇子。一切有可能影响皇帝声誉的脏活，都由四皇子出面去做。只要皇帝临死之前重重惩治了四皇子，青史之上他的名声自然还是清清白白。 　　或许皇帝唯一没想到的便是，从小便被人以黑暗一面浇灌长大的四皇子，早就不知不觉成长起来。他并非一柄指哪砍哪的名剑，而是一柄会噬主的妖刀。 　　如今，皇帝便体会到了被反噬的后果。 第56章 天下为棋局7 　　砰——寝殿大门被重重关上，一群禁卫将整座大殿牢牢包围。 　　四皇子悠悠负手,如同说书一样将皇帝的打算说了个明明白白。 　　乍然得知真相,太子怔然立于殿中,脸上神色复杂,懊悔不已。若是早知如此，他又怎么会对皇帝下手,如今反倒让四皇子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开始怨怪为自己提供毒药的楚肆,埋怨那些没有劝阻自己的幕僚，甚至隐隐怨上了从不告诉他实情,反而坐在幕后,任由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与四皇子相斗的皇帝。 　　将一切责任都甩到其他人身上的太子,全然忘记了弑父之念本是他自己由心而发，其他人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皇帝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了。毕竟他一辈子好名，不然也不用辛辛苦苦伪装,如今却被毫不留情揭穿自身真面目。说不定已经被史官记载到了帝王起居注中,从此在青史上留下荒诞一笔。偏偏现在的他却连张口辩驳都做不到,察觉到殿内群臣落在自己身上的古怪目光，他憎恨的眼神死死盯在四皇子身上。 　　直面皇帝冰冷的眼神，四皇子挑了挑眉，兀自笑得开怀。 　　他慢悠悠拉长语调：“父皇不必太感激了,若不是儿臣揭穿真相，只怕您稀里糊涂传位给了太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呢。” 　　“嗬嗬——”这句提醒再次引爆了皇帝心头的怒意,难言的憋屈感让他胸口发闷，只感觉胸中一股郁火越烧越旺。 　　他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胸口不断起伏，最终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圆瞪，直挺挺躺在了榻上。 　　“陛下！” 　　“父皇！” 　　群臣惊呼了几声，太子更是心虚。但他们却也顾不得去查看皇帝的情况，因为他们本身便身陷囹圄，不得做主。 　　“为了让父皇九泉之下不孤单，太子三哥你便下去陪他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看押太子的禁卫毫不留情挥出了屠刀。 　　太子的身体软软倒地，飞溅出的鲜血染红了白玉雕琢的梁柱。 　　殿中三公九卿目睹着这血腥的一幕，看向四皇子的眼神愈发惊恐。 　　四皇子无动于衷，眼神中甚至还带着满满的欣赏，他兴味的目光移向群臣，满脸期待着好戏开场的笑容。 　　“嗯，现在的朝堂还是太拥挤了，我以为这里只需要剩下一半的人就够了。” 　　说着，他随手掷出手中匕首，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匕首上未干的血迹狰狞而冰冷。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何等荒唐的要求？ 　　偏偏，望着满殿携刀佩剑的禁卫，以及诸多禁卫簇拥中的四皇子，他们却不敢吐出半个不的字眼。 　　生死间有大恐怖。性命在前，斯文扫地，一切交情和利益都是空谈。 　　这一天，皇宫中血流成河，许多死里逃生的大臣往后许多年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还有一种沉浸在噩梦中未能醒来的感觉。 　　倘若说此前他们构陷政敌、背后捅刀，都不过是上下嘴皮轻飘飘一碰，自然有其他人去执行，那么这一次他们就是真正肉搏上阵，直面死亡的血腥和恐怖。 　　从此，这群人在暴君的高压之下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无论对方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不敢有半个字违逆。实在是心中残留的恐惧印象太深了。 　　·雍京城外，渌水之滨。 　　歆华公主悠悠醒转，视线所及便是微微泛出鱼肚白的天际。 　　“……我这是怎么了？” 　　她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在宫中被人敲晕了。目光迷迷糊糊四处看去，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草地上，而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身旁不远处。 　　天青色长袍如空山染黛，乌木般的发丝肆意披散在身后，青年清隽的侧脸在清晨朦胧的雾霭中看不分明，只隐约露出优美动人的轮廓。如明月隐于雾中。 　　歆华公主神情痴然，如坠梦中。全然忽略了自己被绑紧的双手和双脚。 　　直到青年清越的声音将她惊醒：“交代清楚吧，你的来历。” 　　歆华公主错愕不已：“什、什么来历？” 　　“你并非此世之人吧。” 　　歆华公主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彻底僵住，之前的痴迷爱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警惕。清醒过来后，歆华公主才注意到自己被捆住的双手双脚。她神情更加惊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眼看对方还试图敷衍过去，楚肆轻笑着摇了摇头。原身记忆之中，楚肆早就发现了这人的诸多破绽。 　　譬如，起初这位歆华公主是名满雍京的才女，写出的几首诗词都让原身楚遇之赞叹不已，其中的思想意境与楚遇之不谋而合，让他大生知己之感。于是他并没有抗拒这位歆华公主的靠近。 　　然而，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楚遇之却失望地发现，这位公主其实连诗词最基本的韵律都不通，又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传世佳作？ 　　他怀疑这些诗篇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只是几次委婉试探，歆华公主都没有坦言实情。这让楚遇之对歆华公主的人品极为失望，原本的热情就淡了下去。 　　之后一桩桩事更是彻底打破了楚遇之对歆华公主的印象。表妹一家上京，在丞相府中暂住。楚遇之无意中发现歆华公主对表妹陆盈盈怀有极深的恶感，在背后几次三番警告陆盈盈不要纠缠于他——这完全是在污蔑他的人品和表妹的名声。陆盈盈意外去世之后，楚遇之更是发现其中有歆华公主的手笔，从此，他对这位公主产生了极深的恶感。 　　而楚家世代簪缨，丞相位高权重，楚遇之对歆华公主的不喜又是明明白白，表面上要塑造明君形象的皇帝自然不会强行赐婚。 　　不过，身为纯粹土著的楚遇之并没有察觉到歆华公主身上的不对，获得了对方记忆的楚肆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毕竟这些套路实在是太眼熟了。 　　他微微俯身，目光与歆华公主躲闪的视线对上：“别装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楚遇之，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他的不同？” 　　或许其他人只会以为现在的他是被深仇大恨改变了性情，但真正深爱楚遇之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真相？ 　　青年唇角微微弯起，那双剔透而幽深的眼眸里冰凉一片，似乎一瞬间便将地上的人里里外外彻底剖开。 　　这种仿佛躺在实验室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感觉，让歆华公主控制不住颤栗。 　　生死关头，她智商上线，心如明镜一般——这个神秘人手腕高明，能将自己从守卫重重的皇宫里不着痕迹带出来，想必也能查出她在背后对付楚家的事情。即便自己坦白从宽，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若是咬死不说，说不定还有生存的机会。 　　因此，她一言不发。 　　遥远江面上，一叶小舟于空蒙云雾中驶来，船夫撑船靠岸。 　　“公子，让我来！”秦义自告奋勇跳上岸，烙着刺青的脸冰冷狰狞，“这种人还不配您脏了手。” 　　他动作熟练地伸手抓住歆华公主的脚，向着岸边一路拖行，直接来到渌水河畔。 　　歆华公主的脸在荒草地上一路摩擦，被石子划出了道道血痕，尖叫声不断。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突然拽起她的头，用力向河水中摁了下去。冰冷的窒息感汹涌而来。 　　按了十几息，秦义松开手。待对方喘息片刻，再次摁下去。 　　如此几番，歆华公主再也承受不住，涕泗横流，尖叫着喊道：“我说，我什么都招了！一切我都告诉你！” 　　…… 　　“原来是跨越了时间线的穿越者……” 　　从歆华公主口中得知了一切真相，顺便还缴获了一枚奇怪的玉佩——据歆华公主所说，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她身上都有这样一枚玉佩——楚肆的好奇心大大得到了满足。 　　他顺手将玉佩扔进系统空间，对不远处特意避嫌的秦义吩咐了一句：“给她个痛快吧。” 　　好歹接手了原身的身体，虽然楚肆不可能与对方共情甚至对原身的仇恨感同身受，但能够顺手替原身报仇，又何乐而不为？ 　　在楚家呆了十年的秦义，心中仇恨可是比楚肆强烈百倍。听得命令，他一脚将匍匐在岸边的女子踹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做完这些，他尤不解恨，一脸不甘地望向雍京城方向：“公子，那些人……咱们就不管了吗？” 　　天际晨光悠悠照耀，江边水雾飘渺。仿佛身融于云雾中的青年微微一笑。 　　“放心，在我的剧本中，他们自有各自的归途。” 　　水波荡漾，小船悠悠顺江而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暮霭中。 　　·皇宫。 　　一夜时间过去，寝殿中血腥味四处弥漫。冰冷沉凝的气氛中，四皇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他满脸魇足，像是欣赏了一出大戏，抑或是品尝了一顿美食，容光焕发。 　　但这魇足的微笑看在在场其他人眼中，却比神话志怪中的妖魔还要可怕。 　　“怎么样？人抓住了吗？”带着满满的好心情，四皇子开口问道。 　　对于主动找上门，表示要和自己互相利用的楚肆，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突然出现的暗卫恭敬回禀：“属下无能，让那人走脱了。” 　　“哦？”四皇子也不生气。在他看来，那种聪明人本就不会轻易自蹈险地。 　　他目光转而在殿中环顾一圈，神色突然一动。 　　不久之前，那位主动找上门来与自己交易的青年，冰冷笃定如审判的声音，再一次在四皇子脑海中回响。 　　“无情无义者，众叛亲离，横死病塌。” 　　——凌乱的床榻上，皇帝冰冷的尸体呈现出痉挛而扭曲的特征。 　　“弑兄逐权者，因权而死，终难得逞。” 　　——床榻不远处，太子被一剑贯穿的尸身趴伏倒地，手边不远处，是那卷摊开的明黄圣旨。 　　“贪利忘义者，非利而斗，互噬求活。” 　　——洁白的大理石地板被鲜血涂满，横尸遍地。勉强幸存下来的人在满殿尸体中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呵呵呵……” 　　四皇子突然低下了头，发出一连串如癫似狂的低笑，那张俊美近乎妖异的脸在朗照的宫灯中愈发夺目。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脸上骤然升起的浓浓的兴趣。 　　“这就是你为他们编织的剧本吗？你早料准了我的打算……” 　　四皇子的目光穿过寝殿大门，向着宫城之外望去，似乎看见了渌水之上那道悠然远去的背影。 　　“……真不知道你又为我编写了一出怎样的剧本？” 第57章 天下为棋局8 　　三月,大雍皇帝崩。 　　新帝即位,雍京大乱。新帝血洗宫廷,皇帝和太子死因不明,朝堂百官同样遭到大手笔清洗，七天时间里换了三茬。 　　非但如此,新帝更是我行我素，骄纵傲慢至极，不在乎世俗一切评价，所作所为只求一时之欢愉。登上天子宝座之后,他身上毛病丝毫未改，反而变本加厉。短短时间里,他征发民夫三十万，筑高台,建华阁，修陵寝,辟地宫,搞得天下民怨载道，四海为之沸腾。 　　若非其手中还掌握着京中南北两军，只怕早就遭到反噬楚肆离开之前布置的后手也开始发动，一个以游侠、行商为主的特殊网络不断向天下各地蔓延。收集消息的同时,有关于整个皇室的丑闻也被人以戏曲、说书、甚至八卦逸闻的方式,传扬于天下，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能得知。 　　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帝王损天下以肥私库，公主诬陷重臣只为私情……这一出出简直比戏剧还要荒诞的戏码，偏偏却是无比真实的现实。皇帝、太子、四皇子，以及已经死去的歆华公主，这些人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每隔一段时间被抛出部分，由浅到深一层一层被揭开，一点点打破了许多人心中的底线。 　　听着这些八卦逸闻，很多普通百姓难免有一种窥探禁忌的兴奋感，又在瞠目结舌之余，恍然产生了一种皇室也不过如此，竟然比普通人家还要不讲规矩、无德无行的感觉。 　　这也算是一点一点削去大雍皇朝所代表的天命色彩。 　　每一朝开辟之初，太祖皇帝身上难免都会被覆上一层神话色彩。什么斩龙蛇起义、先母梦日入怀都只是最简单的套路，用这些套路为皇帝的统治赋予天命注定的神圣感。而这类套路对于愚昧无知的民间百姓来说却是异常好用，许多人甚至真的以为皇帝有什么了不得的惊人来历和血统。 　　大雍皇朝建立以来已有近四百年天命，皇室的权威深入人心，而今却在这无孔不入的舆论攻势中渐渐泯灭。 　　此时的百姓们心中，大雍皇室那层神圣光环完全破灭，对皇室的敬畏感不断被消磨。大雍皇朝天命不在，野心家们则从中窥见了机会，趁势而起。 　　·雍京城千里之外，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村庄中。 　　村东尽头，一间简单古朴的木屋点缀着青山绿水静静倚靠在渌水边，浅浅淡淡的云霞在天际悄无声息蔓延，轻而淡的微风中，两道人影推开篱笆，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看上去刚刚弱冠的青年，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粗布麻衣，脚下蹬着漆黑的布靴。他深如乌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面容苍白，时不时低声咳嗽一声，一双眸子却点漆般明亮，似乎燃烧着奇异的火光。 　　瘸腿的仆从跟随在他身边，尽管拖着一条伤腿，动作却很利落。这人左脸上烙有一个象征着曾经罪犯身份的刺青，看上去凶恶异常。让附近那些习惯于打秋风的地痞们完全不敢靠近。 　　沿途不断遇到村民向他们打招呼问好。 　　这对神秘的主仆是在大半年前顺渌水而下，来到村子里定居的。 　　由于这位公子身上一看就不一般的气度，村中里正倒也向他请教过不少问题，而对方倒也不藏私。兴修的水车、特制肥料、特殊的灌溉法……还有种种农桑技巧，以整个村子的实力不算太难办到的事，他都毫不吝啬予以指点。村中情况也因此越来越好。 　　哪怕这位公子平日里无所事事，甚至经常一大早起身，在渌水边上钓鱼钓上一整天，又空手而归。村中老老少少依旧对他尊敬异常，家中杀猪杀鸡，总不忘上门来送上一份，这算是他们最淳朴的感谢方式。 　　哗啦——鱼钩轻轻一甩投入渌水之中，楚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躺在小舟上，一手还握着钓竿。 　　他另一只手掏出那枚玉佩，看上去似乎在漫不经心把玩着，其实却是在研究玉佩上那其余的时间法则之力。 　　毕竟能够将一个人的灵魂从未来带回过去，想必其中蕴含的法则也并不简单。 　　把玩玉佩的同时，楚肆随手握着钓竿，钓线在河水中轻轻荡漾着，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时间之力随着起伏的钓线向四周散发，将小舟所在的空间变得略微迟滞下来。 　　哗啦！ 　　一条红色小鱼咬在鱼饵上，晕晕乎乎被钓上来，在周围变幻的时间法则作用下，鱼身一时缩小，一时变大。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鱼瞪着茫然的眼珠子注视着楚肆，最后在又一次变大之时挣脱了钓钩，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 　　楚肆也不着急，继续等待下一条鱼上钩，然后又是一番如法炮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鱼的感受。 　　这片水域对他而言可谓天然的实验场，很方便用来实践他从玉佩上剖析的时间法则力量。 　　“咳咳咳咳……” 　　突然间，悠然躺在小舟上的青年发出一连串低咳，脸色又苍白三分。 　　原身的身体在昭狱中已经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而楚肆并不打算在这个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的现世停留太久，因此没有花费太多能量对这具身体进行完美修复，导致体内还留存着不少暗伤。 　　之所以选择这个小村子定居，只因这是博阳楚氏发源之地，于是楚肆便带着楚家人的骨灰回到了这里，并将之好好安葬。而他本人宅在村子里一边咸鱼一边研究玉佩的同时，也会通过身边的秦义对外接收和传递消息。 　　他悠然躺在小舟中，唇边弧度上扬，继续调戏这片水域中的小鱼小虾。 　　岸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小舟随着水面悠悠荡漾而去。不远处的芦苇丛被人拨开，几个玩水的小孩子你追我闹间唱着一首童谣。 　　“帝星灭，荧惑高。天命不在雍，人力总有穷～”清晰的歌声传入楚肆耳中，他神色一怔，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眸子里渐渐染上点点古怪的意味。 　　小舟靠岸，楚肆沿着小路向村中走去，果然又听见路上不少孩子玩闹间唱着这首童谣。没有多少文化的村民们对此也并未在意。 　　“帝星灭，荧惑高。天命不在雍，人力总有穷～”楚肆目光中奇异的色彩越来越浓。 　　……居然会任由这样一首明显不对劲的童谣在自己地界上传播，可见此地郡守要么昏庸无能，要么就是一位有心人。会是哪一种呢？ 　　他颇有兴趣地勾起了唇。 第58章 天下为棋局9 　　在楚肆思索着此地郡守真实想法之时,离楚肆暂居的小源村不远的泊陵城中,郡守府上,同样有人提到了他。 　　“调查结果如何？小源村中那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玄色常服的博阳郡郡守申无庸端坐案几之后,肃容问道，“是否与其他势力有所关联？” 　　这大半年来,因为楚肆的出现，小源村可谓发生了地覆天翻般的变化，光是改良的新式农具就让他们的地里收成翻了一番。 　　尽管小源村的人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没有四处宣扬,但身为掌控一郡之地的郡守，同时内心里又有那么几分不可言说的心思,对于自己地界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申无庸自然一清二楚。 　　别看楚肆在小源村中所做的一切似乎轻而易举,并不足奇，但那些新式农具、农耕灌溉之法、水车、肥料……等等东西若真能推广到整个天下,将会让无数人不必再因饥馑而死。 　　对此心知肚明的申无庸,难免对这位看上去似乎颇擅农事的人才有了想法，欲要招揽一番。那么，查清对方的来历便是必不可少的前提。 　　想到这里，这位郡守的神态更为郑重。 　　下首被派去调查这件事的幕僚神情古怪,摇着折扇卖起了关子：“这人的身份可不一般……您若是知道,想必一定会大吃一惊。” 　　“哦？”申无庸顺势露出期待的神情，一直以来，他在下属面前表现出的形象都是较为随和宽容的,尤其是这位幕僚本就是与他相识多年的好友，“这么说，我倒是更感兴趣了。” 　　幕僚不再绕弯子，“唰”一下收起折扇，直接说道：“此人姓楚名遇之，祖籍亦是我们博阳，别号玉楼公子。” 　　“……居然是他？！”这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的讯息让申无庸神色一正，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丞相楚不疑嫡幼子，楚氏遗孤……疑似雍京宫变幕后最有可能的推动者……普通百姓或许不清楚，但这个人的资料恐怕早已摆在了许多人案头上。 　　身为博阳郡郡守的申无庸，自然也不例外。 　　此前楚遇之的诗词文章早就名扬天下，但申无庸本身更欣赏实干之才，对这位玉楼公子了解泛泛。直到雍京宫变，偌大天下一夕易主，他才从后续调查的情报中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 　　本已待死昭狱之中，却又不知为何与太子扯上了关系。无论是太子弑君杀父，还是四皇子血洗宫城，这背后似乎都与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可能便是他不着痕迹诱导和催化的结果……一些表面上不太隐秘的信息有心人都能查出，而更加深入的内情却是申无庸麾下幕僚依照已知情报所推断，最终结论让众人颇为惊骇，都认定此人必定极为擅长洞察人心，借力使力。 　　……结果现在才发现，这位居然还点亮了农业相关的技能？ 　　被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糊了一脸的申无庸，难以置信地和幕僚对视一眼，就见下方既是好友又是幕僚的青年此刻再次打开了折扇，一脸深思：“……这位玉楼公子恐怕不好招揽，我们原本的想法多半是不行的。” 　　本以为只是乡野间的隐士贤人，只要给予对方足够的礼遇，丰厚的优待，想必便能打动人心。 　　但玉楼公子楚遇之？一个自幼钟鸣鼎食，锦绣堆中长大的贵公子，又怎么会看得上他们所谓的丰厚待遇？能够在两个皇子之间横跳，将皇帝和朝臣通通算计了一遍的人物，估计也不在乎世俗认可的功名利禄。否则对方也不至于抛下过去的一切离开雍京，在小源村这种巴掌大的地方默默生活了近一年。 　　两人互相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不甘。 　　只是博阳的情况与其他州郡不同，不仅身处内陆，商贸并不发达，而且地形上丘陵居多，农业同样贫瘠。倘若他们想要在即使到来的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便要积累雄厚的本钱，楚肆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非常关键。 　　…… 　　这一天，楚肆再一次调戏了一通渌水中的鱼虾，满身愉悦归来。在那间简单古朴的小木屋前，他遇见了两道等候许久的身影。 　　看上去年龄略小一些的青年一身儒衫，眼神明亮清透，手中还拿着一把骚包的折扇。在他身旁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五官端正，下颌微须，目光里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严。两人中明显以这人为首。 　　在楚肆打量着两人的时候，对面两人的目光同样不动声色从他身上滑过。 　　普普通通的粗布衣也难以掩盖的独特气度，苍白近乎病态的脸上从容闲适的微笑，还有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里静静燃烧的火焰……眼前的青年拥有着一种让人一见难忘的气质，即便手上还拿着与他本人完全不搭的鱼竿，也丝毫无损他身上特别的气场。 　　申无庸上前一步，正要开口。 　　原本懒洋洋扫视着他们的青年已经收回目光，脸上露出微笑：“原来是郡守大驾，久仰久仰。在下真是诚惶诚恐。” 　　然后他的语气和表情显然与话中的内容完全不符，还是那样一副漫不经心的闲散的姿态。似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惯例般的客套，可谓相当不走心了。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两人打好的腹稿中断。为了顺利调和气氛，一身儒衫的青年好奇问道：“不知楚公子怎么会认出我们的身份？莫非我们曾有幸见过？” 　　“并非如此。”随手放下钓竿，容色苍白的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也不过随口猜测而已。想不到一猜就中了。” 　　……真的是随口猜测吗？ 　　陆逸之收起折扇，内心并不相信对方的话。直觉告诉他，这位楚公子似乎对两人有很深的了解。 　　接下来的发展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当申无庸提出，想要将楚肆在小源村做的一切推广到整个博阳，这位本以为会很难说话的楚公子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就连之后申无庸试探性提出邀请，请对方去郡守府暂住一段时间，好好请教一番，楚肆依旧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原本没指望一次便可功成，还准备三顾木屋的两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不仅顺利完成目标，甚至还有些超标了。恍恍惚惚回到泊陵城，饶是申无庸一向城府深沉，也难免外泄出兴奋激动之情。 　　实在是楚肆身上的光环太闪了。 　　哪怕丞相府已经不存，有着博阳楚氏这第一流的世家名头，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成为其他人的座上宾。在这个世族高高在上的时代，单单只是与生俱来的血脉，就会让世家子弟的地位高出寒庶一大截。 　　再加上他本人的能力也是申无庸所急需的。因此如今由不得申无庸不兴奋。 　　在身边好友兼幕僚的陆逸之面前，这位郡守大人不免有些飘飘然：“逸之，依你之见，这位玉楼公子会否早便看好于我，此前不过在小源村中观望形势，进行考量？” 　　……否则无法解释，对方为何会答应的这么干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日，彼此更加熟悉，这位楚公子便会顺理成章入他麾下了。 　　一念及此，这位郡守大人脸上更是一片晴朗。 　　陆逸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滴酒未沾郡守大人您就开始飘了吗？ 　　与心情大好之下盲目乐观的申无庸相比，身为局外人的陆逸之更冷静一些。但他心中同样满满的疑惑不解。 　　倘若说未曾见到楚肆之前，他还希冀着说服这位玉楼公子与自己一同共事，那么在见到对方之后，他便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其他人对这位玉楼公子印象如何，但陆逸之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冒出来的唯一一个词便是“傲慢”。 　　他在这人身上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傲慢。至于外在的散漫、不羁、淡定、从容亦或是客套谦逊，都不过是披在对方身上的外衣而已。 　　这样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被折服。 　　陆逸之不免陷入了沉思。 　　……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最终，他摇摇头，决定放过自己本就不茂盛的头发：“何必多虑，似他这般人，想必也不会屈居细作之流。” 　　·一个月时间不到，陆逸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这天清晨，一切同以往一般。一家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了泊陵城。守城的卫兵只是象征性看了一下出行令牌，便放对方通过。 　　毕竟这位楚公子每天清晨都有出城垂钓的习惯，这段时间所有人也该适应了。 　　清晨的微风拂起天青色车帘，曦光破云而出，照在车中人那笔墨难描、丹青难绘的脸上。被光芒闪到的青年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睛，唇边的笑容与过往每一天殊无不同，慵懒而散漫。 　　“劳烦了。” 　　他自然地向着守城的卫兵颔首示意，卫兵们下意识咧开嘴，似乎也受到了对方的笑容所感染，他们彼此对视，不由感叹一声：“这位贵人真是好性情……” 　　马车缓缓驶离城门，节奏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沐浴在微风与晨光中的青年悠然舒缓的表情仿若只是出城踏青。 　　然而，直到黄昏的云霞染遍天际，直到夜幕降临，这辆熟悉的马车也不曾归来。 　　整座郡守府都因此被惊动，大量郡兵被派出去搜寻楚肆的行踪。 　　申无庸原本还担心这位楚公子不小心耽误了时间，或是遇到了盗匪，哪知他刚刚回到书房，就见陆逸之脚步匆匆走进来，递给了他一封书信。 　　“这是……”申无庸正要开口的话突然顿住，他看见了信封上熟悉的字体。 　　陆逸之语气复杂：“这是一个月前楚遇之留在小源村村正手中的书信，嘱咐他现在交给郡守大人。” 　　“一个月前？”申无庸接过信，声音低沉，“这么说他早便计划好了一切？” 　　他阴沉沉的脸上布满愠色，眼中似有雷霆酝酿，一身气势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终于爆发出了一郡郡守的威势。 　　任谁被这样戏耍了一通，都很难不生气。 　　·泊陵城外，早已不知走出了多远的马车在一片密林中驶过，马车轱辘咕噜咕噜滚动间，细碎的落叶被碾出沙沙声响。 　　天边夜幕一层层渲染，光线变得昏暗。 　　“停！暂且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伴随着一道清越的声音，马车速度放缓，慢慢停了下来。 　　一身素白长袍的青年走下马车，深夜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在熊熊燃烧的火光和烤肉香喷喷的味道中，主仆二人的对话隐隐传来。 　　“公子，您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激怒博阳郡守，天下通缉？” 　　“毋庸置疑，他必然会这么做——唔，肥而不腻，你这烤肉的手法真是一绝。” 　　“彼此不过互惠互利而已。这段时间，我借助郡守府的渠道，了解了关于博阳的一切。但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也并未有所保留。” 　　楚肆的声音里依旧是那股懒懒的腔调。 　　“——好歹也算是乱世诸侯般的人物，倘若他能想明白，那便最好不过。”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唔，继续南下吧。去忽悠、咳，去考察下一位未来诸侯。” 　　……确切的说，是弄清楚对方的势力情况——为了某个目的。总之不是找寻明主这种无聊的戏码。 　　“啊，对了，以后这种被通缉的情况可能还会有很多次，你得尽快习惯了。” 第59章 天下为棋局10 　　哒哒哒…… 　　街道中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一支支骑兵从长街上风一样掠过,冰冷肃杀的气势尤为引人侧目。 　　街道两侧的百姓用好奇而又敬畏的眼光目送着骑兵们远去，半晌之后,才壮着胆子讨论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连郡守府最精锐的铁骑都出动了？” 　　“难道是北边终于克制不住打过来了？” 　　如今天下局势渐趋混乱，即便是并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小老百姓,也能感觉到其中风雨将至的味道。哪怕名义上还有着朝廷压在头上,但地方州郡之间的摩擦却一直都在不断升级,眼看将来迟早会有一战。因此,这些人有此担心实在再正常不过。 　　百姓们议论间，又是一支骑兵从他们眼前经过,领头的骑士像一阵狂风般掠过,目标直冲城门而去：“郡守有令，临时关闭城门，戒严三日！任何人不得无故出城！” 　　这戒严令一出，顿时整座城池更为沸腾,人心惶惶,各种猜测不断。 　　直到高陵郡郡守府将一则通缉榜文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坠坠不安的人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去向不知道的人科普，“啧啧啧,玉楼公子楚遇之又一次被通缉了！” 　　“这不是迟早的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放心吧,以前那么多次都被他轻松解决了，这一次的通缉应当也不例外。” 　　莫名的，这些人提起这位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时,居然还透出一股诡异的崇拜和骄傲，似乎被郡守府通缉并非坏事，而是一种特殊的成就。 　　至于对楚肆的个人崇拜——单单是他在小源村发明的那些东西推广于天下，就有无数人受到了他的恩惠。 　　这些人的态度很容易理解。因为这样的事情的确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从博阳郡府城泊陵离开后，楚肆一路南下，几乎在每个州郡都停留了一段时日，甚至进入了郡守府中近距离接触一郡事务，又在最不可能的时机果断脱身离开，留给郡守一地鸡毛和满腔怒火。获得的通缉令已经高达十余张。 　　偏偏当他主动进入又一处郡守府时，新的郡守依旧会对他热情欢迎，甚至帮忙挡住其他人的搜捕，为此不惜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让好几个势力因此结下了仇怨。 　　……emmmm某种意义上而言，似乎他也变成了传说中引起天下争夺的蓝颜祸水呢。 　　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 　　——曾经治理过整个天下，亲眼目睹一个破败战乱的国家一步步发展成为盛世强国，楚肆心中拥有无数治理国家的实践经验，唯一需要的便是先考察大雍的实际情况。他只是随口提出一些建议，都相当行之有效。 　　因此，哪怕这个家伙劣迹斑斑，有着无数次挂印而去的前科，每到一个地方，那些郡守们还是不得不满心欢喜表示欢迎。除非他们本就是毫无进取之心的庸才和蠢货。 　　但也正因为他们清楚楚肆的才华，不愿意让对方帮助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这才四处通缉，大搜天下。 　　骑兵一路奔行出城外，缀在末尾的两名兵卒不知不觉便掉了队，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卸去身上郡守府铁骑的装扮，两人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缓缓离开。 　　“不错，老秦啊，你的应变越来越机智了。”马车里，楚肆笑吟吟夸了一句，“果然……很多能力都是在实践锻炼中成长起来的。” 　　每到一个地方，他手下的游侠和行商网络便铺展得越开，和郡守府的军队刚正面毫无必要，但暗中准备好一切，接应楚肆却并不难。 　　被夸赞的秦义脸上毫无变化，反倒有些无奈。总觉得离开雍京之后，自家公子越来越随（放）心（飞）所（自）欲（我）了…… 　　……再这样浪下去，迟早要翻车Orz。 　　为了两人的小命着想，这位一向沉默寡言、信奉动手不动口的汉子，也不得不苦口婆心规劝起来：“公子，现在您已经得罪了大半个天下的势力，是否应该暂时销声匿迹？” 　　“不用了。”楚肆的语气里毫不在意，“我选择的那些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必然顾虑周全，他们的想法反而容易揣测。不像蠢货各有各的蠢法，楚肆很难预测到他们千奇百怪的思路。 　　——尽管他有多次留书而去的前科，但毕竟不是间者细作之流。面对一个主动登门献策之人，只要不想崩掉自己尊贤的名声，这些聪明人就不可能采取强硬的软禁，只能暗中监视提防。那么他可以找到无数次脱身的机会。 　　…… 　　低调的马车缓缓驶离郡城首府，很快就来到了下一座城中，进入一间客栈里。这里是楚家残余势力暗中发展的产业。 　　这座城池还是属于高陵郡范围之内，想必郡守府派出的人很快就会到来。 　　楚肆站在客栈最顶层，通过打开的窗户向下望去，正对城门处，果然便看见又有一张新的通缉令被人贴了上去。 　　尽管这个距离看不清内容，但他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这些人啊，真是太暴躁了……” 　　……尽管自己从郡守府中查探了不少情报，却从不曾泄露给他们的对手，甚至为他们献上的策略都是完全可行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怎么一个个还这么暴跳如雷呢？还是需要清淸火啊。 　　不出所料，在楚肆早便安排好的布置下，所有搜查的兵力都无功而返。 　　正当他开始选择下一个目标时，一个熟人出现在他面前。 　　·高陵郡，郡守府。 　　看着手中帛书上“多谢款待，不胜荣幸”这恣意洒脱的八个大字，郡守的怒火平息下来后，无奈叹了口气，将帛书递给下人。 　　“放到我的藏品之中，好生收藏起来。” 　　下首的幕僚一脸惊讶：“您这是……不恼了？” 　　“恼怒又有何用？既然骑兵已经派了出去，人能不能追回，便顺其自然吧。” 　　郡守苦笑一声，有些无奈。 　　“身负大才者，总有殊异之处。若是这位大才真的愿意归心，想必无论是我还是此前那些人，都绝不会再提通缉之事，反而会倒屣相迎。” 　　说到这里，郡守语气中露出几分幽默，半真半假感叹道：“这等人物，将来必能青史留名。收藏对方的亲手书信，说不定还会成为子孙后代手中难得的传家宝呢！” 　　……对方来到郡守府第一天，他就做好了现在的准备。因此倒也不像猝不及防的申无庸那样生气，反倒有心思自我开解。 　　见郡守还有心思开玩笑，幕僚也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称许道：“大人好气量！” 　　郡守无奈收下了幕僚的恭维。事已至此，便是他气量不行，又能如何？ 　　不过两人没想到的是，千百年后一语成谶，这封只有八个字的书信在后世卖出了天价，帮助这位郡守的后人从最困难的危机中渡了过来。 　　——也算成就了一桩千秋佳话。 第60章 天下为棋局11 　　天高云淡,清风和畅。 　　客栈后院中,两道人影互相对坐。一人青衣飘举，脸色苍白,眸中两点火焰如在深海中燃烧；另一人却是一副富贵逼人的贵公子打扮,双目开阖间隐现锐光。 　　中间的石桌上，堆着一个简易版的沙盘,山川河脉尽在其上。 　　楚肆目光在沙盘上打量,放下最后一枚石子。对面的青年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神情莫测。 　　“久别未见,突然邀我前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你堆沙盘吧？”半晌,曲应非才幽幽开口,语气古怪。 　　……emmmm说好的天下大乱，正是他征战沙场的最佳时机呢？ 　　作为一个为了上战场连未来皇帝都敢干掉的战争狂人，他不在乎战争的正义与邪恶，也不在意背后的悲欢离合,他只在意执掌万军、攻城灭国的无上快意。 　　然而两年时间过去了,对方这个空头承诺可还一直没有兑现。自己当初却被他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踌躇满志。 　　念及此处，曲应非的脸色更冷了,总有一种当初是被忽悠了的感觉。 　　“咳咳……稍安勿躁。”脸色苍白的青年掩唇咳了几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吐出一句话，“君之所求,必能如愿。” 　　“……说人话。” 　　曲应非一阵心累，感觉和这些文人打交道就是麻烦，什么含糊暗示，他听不懂。他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如愿以偿。 　　对面的青年突然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这笑容放在那张笔墨难描丹青难绘的脸上，当真是惊艳极了。却笑得曲应非浑身寒毛直竖，有种被人算计的不祥预感。 　　他轻咳一声，假装刚才说的话都不存在，一秒从心：“还请楚公子直言。” 　　“你可曾想过效仿先辈，远征塞外，拓土千里？”楚肆淡淡看了他一眼，伸手点在沙盘上的塞北与西域，“以曲阳侯在军中的人脉与威望，为小侯爷在边关安排一个职位应当不难。” 　　“不难，但只要陛下不愿意，我就永无晋升之日。他可是一心收归兵权呢。” 　　“过一段时间，不必皇帝允许，你便可自行其是。”楚肆语气轻描淡写，“最好是将京中南北两军能拐走的一并拐走。” 　　曲应非：“……” 　　……说的这么轻松，这语气怎么像是买个东西顺走点添头呢？ 　　他连忙直摆手：“这是不可能的。我一人投军倒也罢了，还拐带南北两军？你以为陛下会这么简单放人？” 　　现在的皇帝或许不像先帝那样气量狭小，但也绝非好相与之人。 　　他表面上暴虐无道，实际上并非毫无分寸，而是疯狂与理智并存。每一次出手所带来的后果都在皇帝可以承担的范围内。 　　像是曲阳侯这一类在军中久负威望的大臣，未有完全把握出手时，皇帝绝不会轻动。但南北两军是皇帝的命脉，曲应非要是真的作死去撬皇帝墙角，下场可想而知。 　　“自然不会。”楚肆摇摇头。 　　这位新帝性情无疑早已经扭曲。一方面无所顾忌地折腾江山，丝毫不在意大雍皇朝会否因此衰微，另一方面又相当在意自身的绝对权柄。 　　从穿越女口中得知的历史中，这位著名的暴君生生折腾了近二十年，将整个天下折腾得民生凋敝、风雨飘零，只因手掌大军，哪怕中间有人起义反抗，也被他血腥镇压，恣意快活半生，只给幼帝和大臣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要想从这种人手中分润军权，还不如白日做梦来得更快。 　　曲应非顿时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说的又怎么实现？” 　　“皇帝自然不会放人，但你可以抢人。”楚肆补充完自己的话，语气意味深长，“那时……恐怕他自身难保，也没有机会同你计较了。” 　　……当然，中间也免不了吃些苦头，反正小侯爷皮糙肉厚。 　　楚心胸宽广·从不记仇·肆在心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满意点头：计划通！ 　　他一点一点将全部计划掰开来说，只听得曲应非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我说过，天下将乱，是你最好的时机。” 　　凉风拂动着青年远山染黛般的袖摆，他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最终落在醒目的雍京城上。低垂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幽深莫测的光。 　　“现在，时机将至。” 　　——鱼肉天下者，群蟒噬龙，天下皆反。 　　·建平三年，一月。一封檄文横空出世。 　　撰笔者是已故先丞相楚不疑嫡子，出生累世公卿博阳楚氏，才名远播于天下的玉楼公子楚遇之。 　　这篇檄文之中，历数了当今皇帝十大罪行。同时将先帝也喷了进去，其中便有构陷冤杀丞相的全部内情。整篇文如汪洋恣肆，浩浩汤汤，文采斐然，字字如刀。一时引得天下追捧，雍京纸贵。 　　而檄文中的内容也随之传扬于天下。其中旁征博引，条理分明，将讨伐暴君的行为说成了顺天命、从人心、正乾坤的正义之举，给了所有野心家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雍京城中，年轻的皇帝看完这篇檄文，轻轻笑了起来。他眸底带着无尽阴繄：“……这就是你为我准备好的结局？” 　　随意将檄文放到一边，皇帝摇了摇头：“可惜啊，蠢货再多也是无用。群蚁也妄想噬象？” 　　……他有一百种方法挑动那群蠢货互相内斗，彼此内耗。 　　“来人！”他懒懒倚回软榻上，继续之前未尽之事，扬声道，“传歌舞！” 　　而皇帝口中的蠢货们，此时却是反应不一，大部分人都因那篇檄文燃烧起了熊熊野心——顺应天命，讨伐暴君，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啊！ 　　深夜，泊陵城。郡守府。 　　申无庸刚刚批完一份公文，伸手抽出下一份，刚一入手，便感觉触感不对。他惊讶的目光投过去，赫然发现这并不是郡守府的公文，而是一份不知名的帛书。 　　……从格式来看，似乎是某位幕僚献策。 　　申无庸迟疑着打开，一行行率性不羁的字体首先从帛书中跳出来，像它的主人一样漫不经心又极其抢眼地占据了观者的全部视线。 　　翻阅着帛书中的内容，这位一向城府深沉的郡守大人目光越来越亮，终于忍不住朗笑出声，笑声惊动了正要进入书房的一干幕僚。 　　他脸上笑意不减：“诸位，原本今日召集大家，正是为了商讨出兵之事。不料刚才我却是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诸位不如先看一看。” 　　说着，申无庸递出手中的帛书，传递到众人手中。 　　这是一封包含内容极为丰富的帛书，厚厚的一叠之中，主要包括两个部分。 　　一是博阳郡未来几年的大致发展计划，其中包括内政、民生、军事，以及对外吞并的最佳策略，虽然只是指出了大的方向，但也足以作为最佳参考；另一部分则是一份详细的行军路线图。主要是从博阳出兵攻入雍京城的行军路线，综合了耗时最短、消耗最小、以及成功概率最大的方案。就连原因也写得十分详细，至少足以说服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久久无声，尽皆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左侧第一位的陆逸之“唰”一声收起折扇，击掌赞叹：“条理分明，整个天下若指掌观纹，这位玉楼公子，当真是一位大才！” 　　这位首席幕僚都不介意被人抢了活，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附和，出言夸赞。 　　还有人巧妙恭维起申无庸：“属下为郡守贺！贤才主动来投，可见郡守之名已是海内皆闻。” 　　申无庸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楚遇之的举动，多半代表着对方已经彻底归心，又担心此前留书而去的举动惹恼了自己，于是悄无声息献上这份策略，作为加入他麾下的投名状。 　　一时间，此前被那位玉楼公子戏耍的怒火烟消云散，申无庸胸怀大畅。既有天下唾手可得的兴奋，又有终于折服了一位大才的狂喜。 　　尤其是此前对方留书而去，现在却又主动献策来投，这份愉悦感甚至远比折服另一位陌生人更强。 　　如果这位郡守生活在后世，立刻就会明白，这是真香打脸的快感。 　　当然，倘若此时的他能够实时同步看到其他人府上的场景，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自信了——盖因除他之外，还有四人同样获得了来自楚肆的献策。同样是涵盖了势力发展和行军路线图的一沓厚厚帛书。只不过针对每一个势力的具体内容并不相同而已。 　　而此时，这五位被楚肆在众多人选中挑选出来，完全可以组团出道的郡守们，一个比一个迷之自信。基本都是和申无庸同样的看法，还以为楚肆后悔于此前留书而去的冲动，想通过这种方式委婉表达重归麾下的诚意。 　　由于楚肆献上的策略的确非常符合每个势力的需求，这些郡守也为了让楚肆看到自己尊贤的态度和诚意，便一丝不苟按照他的策略执行起来。 　　一边积极壮大麾下势力，顺便吞并周边弱小势力，一边进行军事后勤准备，只待时机一至，便出兵讨伐暴君。顺便等待着楚肆主动上门相投。 　　就在这些人美滋滋等待楚肆上门投效之时，不知名的小院中，一幅无比详尽的巨大地图在桌面上摊开，有人以手执笔，将整片地图划分成了五块区域，雍京城排除在外。 　　而每一块区域中心盘踞的势力，正是他考察过后筛选出来的未来诸侯人选。 　　青年垂眸注视着这幅详尽的地图，苍白病态的脸上，双眸灿若星辰。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人应当能顺利将周边势力整合吞并，随后进逼雍京……” 　　只言片语间，他已将天下一分为五。 　　旁边秦义好奇地问道：“公子，您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按照您的方案去做？” 　　“因为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 　　青年平静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这世间，阴谋诡计终究只是小道，一旦被人揭穿就不值一提。但阳谋却是堂皇正大，大势所趋。” 　　哪怕这些人察觉到不对，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会遵循。 　　·建平三年，九月。 　　经过数月厉兵秣马，或威逼或利诱，五位楚肆挑选出来的未来诸侯初步整合了周边势力，并歃血为盟，相约讨伐暴君。一时天下震动。 　　为了追求速战速决，以免出现变故。五路大军同时出发，按照各自路线直扑京城。 　　此时这些军队拥有最新的军备，丰足的粮草，高昂的士气，以及民心所向的大势，与原本的历史上那些一怒揭竿而起的杂牌起义军完全不同。沿途所遇城池要么闻风而降，要么被其攻坚而下。 　　至于皇帝特意派出挑拨离间的那些细作，他们刚刚开始行动，就莫名被抓了出来。似乎这些人背后有高人指点，早就对于挑拨离间的细作有所提防。 　　最重要的是，在楚肆隔段时间投递的书信中，不断安利的洗脑包里，这些诸侯已经彻底被他说服。 　　——先对付暴君，有楚公子这位大才所献的策略，麾下文武众臣齐心协力，自己的势力发展速度绝对远胜于他人，还担心不能征服其他人吗？ 　　在这样的思想纲领下，几路大军经历过连番苦战，终究还是成功在雍京城下会合，将整座雍京城彻底包围。 　　此时皇帝才发现，乱战之中，曲阳侯一家早已不知所踪。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一部分南北二军的将领。暴怒的皇帝当即派人追杀，只可惜有几路叛军牵制，曲应非等人终究还是得以逃脱。 第61章 天下为棋局12 　　建平四年,三月。 　　天下烽烟起,五方诸侯订立盟约，共讨暴君。经历大大小小数十起战斗,历时数月之久，五路大军终于在雍京城下会师,彻底将雍京城合围。 　　黑压压的军队如同黑色海潮,笼罩雍京城四面八方。深夜连绵的营帐如同蛰伏的怪兽将整座城池包围。 　　一束束火把在夜色中亮起，照亮了古旧的城墙，城墙之上血迹斑斑。白日里艰苦的攻坚已经结束,但弥漫的血腥味和肃杀的气氛，却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这已经是围城之后的第七天。 　　此前联军一路攻城略地，几乎可称势如破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军械方面有楚肆帮助得到大大改进，粮草因为同样的原因府库丰盈,军队士气正旺。而沿途攻克的那些城池,不止军械落后,而且人心不齐，通敌者不知几许。如此倒也难怪被联军攻陷。 　　雍京城几乎可谓联军一路行来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不愧是数百年古都,墙高池深,易守难攻。 　　双方足足对峙了半个多月。 　　由于曲应非临走之前挖墙脚的骚操作，此时驻守京城的南北两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是临时调任上岗的,与前任相比，对军队的掌控力和默契程度显然不足。军中更是谣言纷纷，人心四散。而两军交锋之时，任何一点点破绽都会被敌方所利用。渐渐的,南北两军落入了下风。若非依托城墙之固，早已落败。 　　皇宫。 　　恢宏华美的宫殿中，盏盏宫灯变幻光彩，身披轻纱的舞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丝弦声声缠绵入骨。然而在座之人却没有一个有心情去欣赏。不光是舞姬们步伐僵硬，两侧的朝臣更是一个个面带焦急，不时用眼角余光向上首瞟去。 　　年轻的皇帝懒懒坐在上首，眼眸半睁半合，隐带醉意。两侧美姬左拥右抱，一人执酒杯，亲手喂到皇帝口中，一人素手纤纤，为皇帝揉肩捏腿，侍奉殷勤。 　　皇帝漫不经心扫视群臣，将所有人忐忑不安的脸色纳入眼底，唇边始终噙着一抹似醉非醉的微笑。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啊。何必作此惶惶之态？”他慵懒的声音里意味深长，一字一句节奏很慢，“可惜啊，各位爱卿竟是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参不透……” 　　殿下群臣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此时他们的状况只需要用一句话概括——脸上笑眯眯，心里。 　　……皇帝天天发疯，半点不怕死的亚子，他们可是还想好好活着呢！ 　　这些人腹诽之际，有人匆匆来到殿中。 　　“报！陛下！援军被牵制在外，无法前来接应！城中粮草只剩三日！” 　　“报！陛下！北门守将投敌，已被临阵斩杀！北门情况危急！” 　　“报！陛下！北门已破，叛军入城了！” 　　短短一个时辰里，接连三次报信，情况一次比一次危急。殿内群臣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已经彻底变成死灰般的惨白。 　　不是没有人想过砍下暴君头颅归义投降，但是宫中禁卫尽在皇帝掌控之中，城中更是遍布皇帝的耳目。而这位暴君又有着一言不合随便杀人的爱好，这些大臣便是心中有再多想法也不敢放肆，以免联军还未攻破城池，自己已经丢了性命。 　　皇帝拍了拍手。 　　大殿的门突然间被人关上，两侧宫灯明明灭灭，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张俊美近乎妖异的脸。 　　他推开怀中美姬，缓缓起身。 　　“真是遗憾啊，生命中最后一场戏剧，居然要和一帮蠢货一起上演……” 　　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而皇帝已经毫不犹豫挥袖，打翻了身侧的宫灯，火光与灯油滚滚而落。 　　大殿之外，早早便得到命令的禁卫投出了手中火把和火油。 　　一时火光冲天，整座雍京都被照亮。 　　·建平四年，三月末四月初。 　　围城半月后，联军大胜，攻入雍京。皇帝连同百官尽皆自焚而死，数百年宫城只剩残垣断壁。 　　一时间，五路诸侯都不由齐齐叹了口气，原本还想要入主皇宫的野望彻底破灭，至于传国玉玺，更是不见影踪。 　　此时，最大的敌人已经解决，这些人看待曾经的盟友的眼光立时变得不同。就连驻扎在五个营地的军队，彼此之间的气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和睦，反而带上了阵阵肃杀之气。 　　——这天下之主的尊位，从来只容一人。 　　联军营帐之中，接收了胜利果实的五位诸侯面面相觑，笑不达心，一时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这时，一个陌生人的到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这位自称是信使的人带来了一封特殊的信笺。依旧是厚厚一沓帛书，十分熟悉的风格。 　　这时他们才知道，玉楼公子楚遇之竟然同时在幕后为五人献策。自己自以为是天命所归，受贤才所钟，完全是错觉…… 　　还来不及看信中更多的内容，几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古怪起来，心里飘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原来受到楚公子看重的从来就不止我一人orz。 　　在这莫名修罗场的氛围中，几人缓缓展开了帛书中一张折叠的羊皮卷。 　　一副浩大的世界地图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在这张地图之中，大雍皇朝所代表的区域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而地图的边缘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显示着已经探索的部分并非全部。 　　——这份地图是楚肆综合了穿越女的口述内容，以及各国商人的说法和他们随身携带的模糊地图，考虑了数千年的时代演变，凭借一己之力绘制出来的。 　　看着帛书上那熟悉的字迹附带的说明，营帐中的众人难掩惊骇，像是井中的青蛙第一次跳出井口，窥见无垠天空。 　　几人忍不住慨叹：“此前从未想过，天下竟有这般之大。即便我大雍疆域，也不过沧海一粟……” 　　一时之间，这雍京城的归属，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看帛书上那些字字句句都是设身处地为他们所考量的句子，更是无比顺眼。 　　——此时大家实力相当，若是彼此相争，不知有生之年是否有机会夺取天下，反倒使百姓陷入战火，在青史之上也不过是又一个皇朝的开辟。与那无数开国之君殊无不同。 　　但若是齐心协力，向着广大的未知世界进发，不仅能在更大的国土上各自建国称王，将来青史之上，也必然有他们最为璀璨的一笔。 　　营帐中紧张的气氛渐渐化解，另类的野心之火在众人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塞北。 　　冰冷的铁骑如滔滔洪流横扫过草原，一个个部落在雪亮的刀锋下臣服，或是在血泊中毁灭。 　　又一次横扫了一个小部落之后，大军在满城百姓的欢呼之中回归关内。 　　一身煞气的将军除去身上的盔甲，又变回了锦衣玉带的贵公子，仿佛沉醉于软玉温香中的风流客。 　　曲应非径直来到城中某个小院中，一眼便望见了躺在院中软榻上无所事事的青年。青衣逶迤，未束的乌发肆意披散，半分血色也无的脸上，漆黑的眸子若点星，让人一眼难忘。 　　看上去无所事事望天，实际上还沉浸于时间法则剖析中的某人，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收到消息……那五人彼此试探一番，发现势均力敌，便不再纠缠。反而开始潜心发展国力，并派出商队向异域出发，看来你的设想就要实现了……” 　　曲应非慢慢说着，突然又问：“当初你之所以劝我来到塞北，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打算？” 　　榻上的青年也懒得起身，毫不犹豫点头：“不错，边塞之外拓土千里，总胜过中原内战波及万家。” 　　至于异域之人，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不过是大雍境内一介普通人，立场不同，自然不可能庇护于他们。 　　“想不到居然还真的让你成功了。”念及回城之后收到的消息，曲应非不由挑了挑眉，“此前我可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解决方法……原本还想看那些人为了所谓的皇帝之位像斗鸡一样斗上一场，顺便猜测一下你究竟属意谁人呢？” 　　“咳咳咳……”青年发出一连串低咳，脸色又苍白三分。但他幽深的眸子里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他低低笑起来。 　　“我等诸夏之人，生来同文同种，又何必刀兵相见？” 　　清越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如同冷雨洗涤天空，透出别样的纯粹、剔透、明净。 　　“不如结为兄弟之邦，开拓更多未知之地，为诸夏子民征服无穷无尽的异域。” 　　“——使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夏土。” 第62章 天下为棋局［番外1］ 　　“快看！那帮留学生又在游行了……” 　　耳边传来医院护士窃窃私语的声音。 　　“也不知道他们成日里提出的那些个平等主张有什么意义？我们夏亚联盟如此宽容博大,对这些落后的异邦留学生一视同仁施以教化,他们还想得寸进尺啊？” 　　华歆呆呆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目光呆呆望向窗外。 　　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她看见了街上的游行人群，金发碧眼、灰发褐眸、五官轮廓异常深邃……明显是外国人的特征。 　　此时,这群来自异邦的留学生组成的游行队伍从大街上浩浩荡荡而过,为了他们所谓的民族和人种平等而奋斗……她隐约还能听见那些人嘴中蹦出来的字正腔圆的夏国话语，这让她一度有种荒谬的感觉。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她想不明白,伸手牢牢握住了手中的玉佩。 　　她记得在千年之前还有一枚同样的玉佩。而她的穿越多半与之有关。 　　昨天她刚刚从医院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因为车祸成为了植物人，已经住院一年，所谓穿越千年的记忆似乎都只是这段时间里的一场幻梦。但尸体沉于渌水中时,那黑暗窒息的感觉却还时时刻刻缠绕在心头,无比真实,又无比恐怖。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给她一种恍惚的陌生感，方方面面都与她曾经生活的那个后世透出一种古怪的区别,相似而又不同。 　　曾经的夏国变成了广袤无比的夏亚联盟,由数个涵盖大半世界的国家所组成，堪称整个世界的巨无霸势力。所有的一切与华歆过去记忆中的常识完全不相符。 　　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还没等华歆想明白一切,医院墙上的电视突然打开，主持人悦耳的声音在屏幕中响起。 　　“3月23日，联盟历史上最后一位大统一封建王朝帝王的衣冠冢被人发现，据悉,这位大雍皇朝的末代皇帝……” 　　……大雍皇朝？ 　　熟悉的字眼让华歆下意识抬头向着电视屏幕望去，在主持人的科普之中，她眼睛越睁越大。 　　“五路诸侯讨伐，最终自焚而死，只剩下一处衣冠冢……”这不对啊，她记忆中那个宰割天下二十年、一生恣意尽欢的暴君呢？ 　　一时间华歆思维都有些混乱了。 　　她赶紧找旁边的病友借来手机，开始搜索夏亚联盟的历史。 　　「夏亚历前703年，历史上最后一个大统一王朝“雍”覆灭，五路诸侯自立为君，并于雍京城外，渌水河畔，订立盟约。约定——齐赵燕越晋彼此永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共伐异域之国，讨伐不臣之君，开拓远方之地，庇佑诸夏之民。史称“渌水之盟”。」「夏亚历前695年，燕国海军远行南海之上，折服南海诸国，获得大量金银铜铁矿产，以及来自南海的特殊粮种，国力获得极大提升……齐国远拓幕南，收服幕南诸胡，获得无数优良马种，以及无比广大的牧场…越国重新开辟西域商路……赵国……晋国……」「夏亚历前525年，自五国开启大征服时代已过去近两百年，大片远方之地被开拓出来，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异域邦国被诸夏征服，或是直接被并入国土，或是成为五国的属国。 　　对于尚在蒙昧时期的异域邦国而言，诸夏的璀璨文明犹如黑夜之中的灯塔，为他们照亮了文明的前路。无数异域学者慕名前往诸夏学宫，在这里他们接触到了诸夏百家先贤的思想，而东西方思想光辉的碰撞，也让这个世界在黑暗中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行行醒目的历史条目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即便尽量克制，字里行间依旧无不透露出编者身为大国子民的骄傲。 　　而一个人的名字，在她的搜索条目中频繁出现。 　　伴随着这个熟悉的名字，那张宛若天人的脸恍惚出现在她脑海中，还带着淡淡的冰冷的微笑，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倒映出狼狈不堪的她。那是她死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华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体都有点不听使唤。手指头一歪点进了搜索出来的历史论坛条目里。 　　话题：818全球诸夏时代背后的隐忧楼主：之所以开这个帖，是看今天新闻里提到的留学生游行，有感而发。 　　1楼：我也看到了。不过这帮留学生三五不时就要来一通游行，楼主还没习惯吗？本来看楼主这么高大上的标题，还以为是什么国际大事呢！ 　　2楼：大哥加一。楼主有点小题大做。 　　楼主：这的确是很常见，但越是常见的事情，我们越是要深思背后的原因。可能大家见惯了，所以才不在意。 　　楼主：但我想说的是，留学生们几次三番呼吁，要求得到平等对待，民族平等，人种平等，肤色平等……这说明我们看似繁华的夏亚联盟的确还有很多没能注意到的地方，还有许多需要进步的空间。如今许多人盲目乐观鼓吹的全球诸夏时代，尚且存在隐忧。 　　5楼：哦。所以呢？ 　　6楼：楼主想说什么？给他们民族平等，人种平等，肤色平等的权利吗？然而我们夏亚联盟并没有任何歧视这些异邦人的法律呀【滑稽．jg】。 　　7楼（6楼）：他们本身经济落后，科技落后，军事落后，在我们夏亚联邦人民面前没有底气，而我们夏亚联邦人民身在盛世强国，骄傲自豪，走路都是抬头挺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楼主是想让我们故意伏低做小，还是让我们国家发扬风格扶贫，帮助这些异邦提升科技经济和军事各方面水平？ 　　楼主：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国家之所以各方面落后，都是我们夏亚联盟这近千年来不断吸血和打压的结果。如果不是夏亚联盟不断吞并异邦，发展属国，从金融科技各方面限制非属国发展，想必这些国家就算比不上夏亚联盟，也不会落后太多。 　　楼主：现在已经是文明时代了。这种赤裸裸的打压限制完全是野蛮行为，迟早有一天会激起反抗，爆发后患。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异邦留学生。我从他口中知道了异邦人民的生活，尤其是一些贫穷落后地区的生活，是大家所想象不到的。 　　10楼：我去。哪里来的绝世圣母！还是说楼主自己就是这个所谓的异邦留学生，无中生友可还行？ 　　11楼：合理怀疑楼主根本不是夏亚联盟人，或者是被异邦那些媒体发布的各种言论洗脑了。 　　国家利益面前，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强大与弱小。要不是当年五国开拓异域，从无数异邦获得了丰富的矿产资源、产量更高的粮种、地广人稀的土地以及更多的劳动力，发掘出了夏亚联盟起飞的第一桶金，我们夏亚联盟的人民能够这么快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吗？ 　　…… 　　115楼：换位思考。如果诸夏一直固步自封，异邦发展起来后，率先发现诸夏土地，你以为他们会好心帮助我们发展起来吗？还不是吞并、殖民、发展附属国，甚至不断从各方面控制打压？所以说，我们能够有今天，可以在键盘前指点江山，凭着优越感俯瞰那些异邦人，都要感谢当年开疆拓土的那些先辈啊。 　　116楼：给楼上点赞。楼主人呢？是被揭穿真相跑路了，还是幡然悔悟羞于见人？ 　　117楼：我不管，我要狂吹齐赵燕越晋，这五个国家与历史上其它皇朝相比，真是别具一格。五国国主也算是用另类的方式青史留名了！ 　　试想如果他们和历史上其他诸侯一样，就在诸夏这一小块地盘上争来夺去，抢一个皇帝名头。我们诸夏子民要多久才能走出这块安乐窝？那样还能保持现在的领先地位吗？ 　　118楼：说到当年的大征服，尤其是这五位诸侯，嘿嘿，不得不点名一个人了。那就是我男神楚遇之。死后被五国共同追封为国公的传奇人物。 　　据说为了争论男神衣冠冢埋在哪里，这五位国主还与当时扎根塞北，横扫异族的镇北侯曲应非起了冲突——这位也是个怪胎，没有臣服于任何一个国家，一生唯一乐趣就是不断征战，扫平塞北，甚至进取远方。 　　咳，跑题了。总而言之，提到当年异域大征服，我男神必须有姓名！！！【破音——】 　　119楼：嗯嗯嗯嗯【疯狂点头】，说到玉楼公子楚遇之，我印象最深刻的典故就是：五路诸侯在拿到楚遇之的世界地图之后，踏上征服异域之路。中途，他们有试图去寻找这位神秘莫测的玉楼公子——可能还是不甘心不能收服这样一位大才吧——但是等他们沿着线索找到塞北，得到的却是玉楼公子已经病逝的消息，死之前特意留下了十三条遗策，据说在青史之上评价都是极高。前段时间考古学家挖出了这份遗策原文，现在就放在国家博物馆里呢！ 　　120楼：这个我知道！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我对这幕画面真的记忆特别深刻。然后就被楚公子圈粉了。之后我还特意去查过。好像这十三条遗策除了有针对国内民生、经济和科技发展的建议，其余都是关于如何羁縻异邦的。 　　虽然表面上写的蛮文雅的，是“教化夷狄”，但认真翻译其中深层次含义，就相当恐怖了。什么经济胁迫、文化入侵，各种软硬兼施的措施，堪称软刀子放血，必要时刻还有武力恐吓……看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121楼：听说拿到这些遗策之后，五国国主争先恐后要给玉楼公子封爵，还写了不少诗文悼念呢。最后他们还想要挪走衣冠冢，结果镇北侯更硬气，直接调动塞北二十万大军过来，仗着地利优势直接逼退了五国大军，也是666！ 　　122楼：突然想到玉楼公子之所以颠覆大雍皇朝，最初的引子就是家族被陷害满门抄斩，野史上提到，这都是因为当时的歆华公主为了得到楚遇之而做的——这个女人也算是另类留名青史了，毕竟如果不是她，大雍王朝不会覆灭，我们夏亚联盟也不会诞生。 　　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种根本不值得浪费口水的女人，主要是突然联想到……e后来玉楼公子游历天下，在各地郡守之间横跳的时候，似乎也有很多势力为他发生了冲突鸭。结果死后衣冠冢还能引发争抢……23333感觉楚遇之简直拿的是万人迷剧本，引动各路诸侯大战的蓝颜祸水，妥妥白月光【滑稽．jg】 　　123楼：麻烦不要乱yy历史名人好吗？没有楚遇之指出方向，我们肯定还要一直限制在这块土地上至少几百年，不断内斗下去，迟早会国力衰落。现在的生活更是想都别想。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楼主还发表圣母言论。要知道全球资源是有限的，只要我们现在的科技还无法离开母星，所有国家都必须在这颗星球上争抢资源。如果不是我们的先辈早早占尽先机，帮我们奠定了这么高的基础，我们怎么可能出生就站在无数异邦人的终点线上？ 　　楼主：还有人记得这栋楼最开始的主题吗？我承认我可能没有思虑周全就开贴，结果被喷得狗血淋头，呵呵。 　　现在决定封楼。 　　你们想要讨论楚遇之的话，建议再开一栋专楼。哦，刚刚隔壁已经有人开了。 第63章 天下为棋局［番外2］ 　　话题：818那个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的男人——当今世界格局最大的幕后黑手。一代诸侯座上宾,千古无二真国士。 　　楼主：【慷慨激昂．jg】 　　隐居幕后,一言挑动天下纷乱。 　　葬送一世皇朝，两任君主。 　　报私仇,行公义；堂皇阳谋，一纸平定中原战火。 　　驱使五路诸侯,千军万马。 　　征异域,固家邦。 　　乱天下者，兴天下者，俱为一人。 　　1楼：前排举手报到！啊啊啊啊我知道楼主说的是谁！玉楼公子楚遇之,传说中被五路诸侯奉为上宾，建国之后获得五国国公爵位的男人！ 　　2楼：……e楼主的人物小传写得好整齐啊。莫名跟着打起了节拍，哼起了小调，哒哒哒哒……有种听评书戏曲和演义的感觉。【热血沸腾．jg】 　　3楼：楚粉前来报道,前排按个爪。 　　4楼：从隔壁那栋【全球诸夏时代】讨论楼跑过来的,被我楚圈粉了！！！楼主继续,吹爆这个男人！一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5楼：什么也不想说的我只想高呼666。给跪了orz。 　　6楼：楼主你的码字速度要提升了鸭，等的我好捉急_(:3」∠)_7楼：我可以我可以！快！笔给我！！我来吹！！！ 　　——他,是一代诸侯心中白月光,五国国主至死也得不到的男人【哪里不对……】，一手葬送千古暴君皇朝霸业的生死宿敌,让塞北战神为他两度叛主的传奇人物，万千异邦人最想要提前扼杀的目标……e越写越不对的样子……【迷惑jg】 　　8楼：噗哈哈哈哈！楼上肯定是私下磕c磕上头了吧？一股沙雕风。我寻思着多吃两颗花生米你也不会这样醉鸭！ 　　9楼：我们这里是正经科普楼，不要歪楼，不要歪楼！［重要的事情说两遍。］楼主：咳咳,稍等。楼主确实有点手残。继续放小传和简介——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世界，让诸夏民族重新焕发生机——点燃野心家的欲火，为古老皇朝送葬。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征服世界的铁骑。让无数异邦陷入战火和哀嚎，千年以来依旧不忘怨恨与诅咒。将诸夏一手捧至人类国度的高处，以整个世界作为前进的资粮。生前风云一时，遗策平定万世。 　　从此，诸夏走出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循环怪圈，将目光投向远方之地。最终占据千百年先机，独获如今主宰世界格局的地位。 　　11楼：合理怀疑楼主本职是历史讲坛主持人，叙述的时候像是自带背景音乐和鼓点，看的我心潮澎湃，跟2楼说的一样，真的莫名其妙就开始打起节拍了【滑稽．jg】 　　12楼：我也是从隔壁跑过来的。看隔壁楼主最后的发言还是怨气满满呐，楼主快狠狠吹，使劲吹，让隔壁楼主知道，我楚是他永远黑不动的男人！ 　　…… 　　楼主：不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分析历史人物时，最首要的便是他们的生平，而楚遇之的人生几乎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以夏亚历公元前707年4月十三日这一天为转折点。 　　39楼：感觉楼主好专业的亚子，一进来就震住了本来想要磕c的我，这一本正经的彩虹屁莫名带感的亚子…… 　　40楼：带感+1。免鉴定。我楚真爱粉无疑。果然有文化的人吹起彩虹屁来都是一套一套的，看起来贼高大上，像我就只会啊啊啊啊啊，或者哐哐哐哐哐！ 　　41楼：跪地忏悔。在下拉低了我楚粉丝的平均水平otz…… 　　楼主：在此之前，这位历史上著名的战略家和谋士还只是一位以诗文扬名于世的才子，出身金玉满堂之家、累世公卿之府，就连诗文之中都带着瑰丽富贵之意，恣意洒脱之气。直到家族被灭，他孤身一人被投入昭狱。 　　43楼：说到这里就心痛，那个狗比公主是蛇精病吧？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先杀他全家再趁虚而入感动他？也是棒棒哒。本病娇控第一次在三次元发现真病娇，现在想要脱粉肿么破？突然觉得病娇一点也不萌了(:3_ヽ)_44楼：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搞法会直接整垮整个皇室，自己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等等，我们这里有个病人突然发疯了！！！ 　　45楼：表示疑惑。楼上是医生还是护士？病人发疯和我们这栋一本正经的历史向科普楼似乎没有关系吧。不过上班时间摸鱼真的好吗？【扣工资警告．jg】楼上还是快点去处理吧！ 　　46楼：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她自称是从古代穿越回来的歆华公主，还不断强调我们现实世界有问题，最重要的是……等等，我先去解决这件事，不然这个月工资铁定没了！！！ 　　47楼：【托腮】有点意思的亚子。妄想症发作？ 　　48楼：楼上的楼上，别跑鸭，说话说一半最让人捉急了。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会好好说话的层主。 　　楼主：重新正楼。 　　至今我们仍不能得知，他是如何在进入昭狱之后三天又被重新释放，史书上隐晦提及，这或许是他与大雍戾太子之间的一桩交易。 　　50楼：一秒坐正，乖乖听讲。 　　楼主：此后半生，这位曾经的锦绣才子行事作风像是换了个人，将原本在诗书上的才华用在谋划天下之上。 　　先是挑动大雍皇室内斗，借助幽帝之手铲除了所有仇家，将皇室的名声一脚踩在地上，任天下人臧否；后来又游走在诸多地方郡守之间，考察这些人的能力和性情，并在最后选出了最符合他目标的五人。 　　而这五人也没有辜负他的眼光，不但推翻幽帝统治，还成为了开国之君，在异域之地拓土千里，功名永垂青史。 　　52楼：e突然脑洞大开，分分钟脑补了一份娱乐圈剧本，大家别插楼，让我来——53楼：「雍王朝」是国内娱乐圈最大的巨无霸公司，一手垄断圈内所有资源。身为公司元老之子的楚遇之才华横溢，盛世美颜，出道即巅峰，本是娱乐圈顶流。 　　54楼：只因为拒绝了一个痴心妄想的脑残粉，而这个脑残粉的身份又不一般，是「雍王朝」董事长的女儿，顶级白富美。于是在她的设计下，楚遇之的家人遭遇意外车祸死亡，自己也被污蔑陷害，被公司雪藏。 　　55楼：关键时刻，楚遇之挑动董事长的两个儿子互相争斗，提前催化了上层的矛盾，借刀杀人，将整个「雍王朝」大换血。董事长的女儿也被亲哥哥推出来成为了牺牲品。楚遇之趁机与「雍王雍」解约。从流量明星转变成经纪人。 　　56楼：经过几年时间，他从大大小小几十家不出名的小公司里筛选出了自认为最有潜力的五名练习生，挖到自己手下。组成「齐赵燕越晋」天团，不断投资和培养。 　　57楼：中间当然也掺杂着一些日常趣事。比如这五位组团出道的成员彼此间互相竞争，都想要获得经纪人楚遇之更多的青睐，最好变成自己的专属经纪人。【嗯，光是脑补，我就能想到好多好多小剧场。大家感兴趣的话随意。】 　　58楼：嘿嘿。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齐赵燕越晋」天团辉煌出道，不断走高，最后成立公司，击垮「雍王朝」，霸占国内娱乐圈市场，甚至走出本土，冲击世界，成为了全球巨无霸公司。哪怕后来这五家联合公司解体，又重新组合成「夏亚联盟」，依旧站在娱乐圈顶端，控制着娱乐圈大部分资源。 　　59楼：而在幕后出谋划策，一手挤垮了无数国外公司，让数不清的异国集团破产，造就如今娱乐圈格局的楚遇之，也因此被后来者奉为文娱教父，造星之神【破音～～】！！！【此处应有掌声～】 　　60楼：啪啪啪啪啪！ 　　61楼：啪啪啪啪啪！ 　　…… 　　74楼：啪啪啪啪啪！保持队形。 　　给层主跪了。五体投地的那种。想不到换个背景居然就是一篇精彩的娱乐圈奋斗史，突然想看。层主你能详细写一篇同人吗？我收藏订阅投雷评论一条龙！ 　　75楼：小手一挥，地雷一堆。 　　层主扩写吧，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被雪藏后我成了娱乐圈白月光》《带飞五位大佬的我分分钟让万千公司破产》《巨星制造机与破产批发商》《魔鬼经纪人》《逆流而起》……想要正经严肃还是沙雕欢脱，平铺直叙还是悬念重重，各种文名我都可以！笔给你，快去写！！！ 　　76楼：让我康康！不就是想要膝盖吗？给你了orz。 　　…… 　　87楼：这栋楼里好多鬼才。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油菜花而感觉与你们格格不入。【目瞪狗呆．jg】 　　…… 　　126楼：咳咳咳，水平有限，就不献丑了。脑洞放在这里，大家有兴趣就拿去用吧。我们还是不要继续歪楼了，康康楼主原本准备说什么吧【捂脸】。 　　楼主：……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楼主：终于找回了我的主题。既然这是一栋818楼。说完了楚遇之的生平历史，不妨继续科普一下关于他的一些逸闻佚事。大家可以互相交流讨论呀。 　　楼主：我先总结一下许多众所皆知的逸闻，大家应该也听说过——游走诸侯间，悬赏遍天下。 　　2一字千金难得。 　　当年玉楼公子频繁留书出走，只可惜那些真迹都在愤怒之下被毁。唯一一位郡守所保存的八字帛书，曾经在30年前的拍卖会中卖出千万天价。 　　3一纸遗策定万世。 　　4生前身为诸侯座上宾，死后赢得五国共封爵。就衣冠冢埋在何处这一问题，甚至都差一点引发了五国国主与镇北侯之间的冲突。 　　5说到镇北侯。还有一桩关于他的事。据说在玉楼公子的游说下，他先叛戾太子，后叛幽帝，最终投往塞北。后世之人并不清楚其中原因，只能归根于楚遇之的嘴炮功底和人格魅力实在太强。 　　…… 　　336楼：我来！还有一桩关于玉楼公子的千古谜题——关于当年五位诸侯抢夺玉楼公子衣冠冢的事。 　　据说衣冠冢是楚遇之还在世的时候自己亲自立下的，塞北那边让人祭拜的只是普通墓碑，真正的衣冠冢不知道藏在哪里。 　　而且，野史上还有传闻，这位玉楼公子并不是真正病逝了，毕竟包括镇北侯曲应非在内，谁也没有看过他的遗体。很多人都怀疑他其实是归隐山林或是出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 　　337楼：不管他是真的病逝，还是隐居了，他为整个天下做的已经够多了。祝愿我楚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卸下所有压力和烦恼，轻松愉悦，平安喜乐。 　　338：祝福+1339楼：祝福+2…… 　　584楼：祝福+10086…… 　　——十天后——693楼：啊啊啊啊啊！ 　　694楼：突然挖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695楼：啊啊啊啊我太激动了！我听说了什么？楚遇之的衣冠冢被发现了？！ 　　696楼：！！！ 　　697楼：！！！ 　　698楼：是真的。大家快去康康！真相简直惊呆我！整个世界的历史都被一个穿越女改写了你敢信？！如果不是楚遇之亲手写下来，历史专家鉴定出真迹的笔记，我还以为在看络！震撼我妈！ 第64章 天下为棋局［番外3］ 　　699楼：e不敢想象！要不是这次考古节目是直播,我猜官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把这种事情公布出来！现在网上都炸开锅了！ 　　700楼：估计电视台也是看楚遇之人气太高,而衣冠冢又不同于真正的墓室，没有那么多需要避忌的,这才带大家一起探索揭秘…… 　　e哪里能想到这位就算死了千年了，还能给大家扔一个炸雷！不愧是史书上心思莫测的人物！完全能理解当年那些发布悬赏的郡守是什么心态了……我现在就超想悬赏这个男人,给我把话说清楚鸭！！！ 　　701楼：官方已经反应过来了,现在直播间已经关闭了_(:3」∠)_嘿嘿，幸好我机智，发现不对劲就开始录制……这里是网盘地址,给还没看的大家分享下。 　　702楼：！！！简直三观重组！！！穿越这种事真的科学吗？！此刻的我超想国家科研院顺便打出一排感叹号！！！ 　　703楼：刚刚看完链接的我恍恍惚惚……突然想起来之前是不是有一个层主说过，好像有一个病人自称是穿越回来的歆华公主，在医院里大吵大闹？本来我还以为是妄想症，现在e细思恐极！不会是真的吧？ 　　704楼：让我康康。是46楼！46楼还在吗？那个自称穿越女的病人在哪里？突然想要搞清楚,如果不是妄想症发作,而是真的……【滴血菜刀】【滴血菜刀】 　　705楼：没错,要是她真的还能再穿回来——我们这应该算是改变了历史的平行世界吧——绝对不能放过这种人！现代社会教育的品德都丢到哪里去了？简直比古人还心狠手辣！哪怕我楚成长的比原本历史上还要优秀，也不是放过这种人渣的借口！如果真的验证实情,我一定要实名请愿夏亚联盟政府,不能让这种败类逍遥法外！！！ 　　706楼：楼上+1。一起请愿。 　　…… 　　741楼：……大家好，我就是46楼那个层主,刚刚才听说这件事，上来跟大家说一下后续。 　　那位病人是我们医院里刚刚醒过来的植物人。因为记忆错乱，胡言乱语，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古代公主,对其他人开口便喊打喊杀，有伤人倾向。而且还神经衰弱，特别怕水……总而言之，除了我看到的这些，可能还有其他症状吧，只有专业精神科医生才了解。一星期前她已经离开我院，被转到精神病院去了。 　　742楼：这么说真的只是精神问题？虽然这好像验证了我们的唯物主义科学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小失望…… 　　743楼：已经蠢蠢欲动抽出了我的40米长刀，现在又缓缓收回去。还以为真的能活捉一只穿越者呢！【超失望的说！】 　　…… 　　792楼：等等！我知道大家说的是谁。我是那家精神病院的医生，之前就接收了这样一个病人，真的和一般精神病人不一样，她的记忆细节太详尽了！就在刚才，联盟有关部门已经从医院把人带走了……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幸灾乐祸．jg】 　　793楼：所以是真的？！ 　　794楼：一堆科幻片从眼前飘过。人体实验？组织切片？记忆拷贝？心理催眠？可以探索千年前真实历史，可以研究时空虫洞，可以康康穿越者的组织样本和普通人有没有区别，可以验证灵魂的存在形式……突然发现这是一个超难得的珍惜实验体啊！ 　　795楼：楼上很有眼光，这么难得的珍贵素材，没有压榨出全部研究价值之前，当然不会轻易让她受损:)。 　　796楼：我去！！！！！ 　　797楼：又怎么了？怎么现在楼里一堆一惊一乍的家伙？赶紧中彩票，然后买一整栋会说话的层主，这件事必须要立刻提上日程了鸭！ 　　798楼：嘘——本人是科考队一员，刚刚发现一个惊天大瓜！大家保持冷静，安静吃瓜。我可是冒着被请喝茶的风险上来给大家发布最新消息……主要是这种事情憋在心里实在憋不住。 　　799楼：坐等吃瓜【乖巧．jg】 　　800楼：话不多说，上图。 　　【楚遇之手书．jg】 　　801楼：！！！ 　　802楼：吓得我瓜都掉了！绝对是本年度最震撼大瓜！ 　　803楼：何止本年度，说是本世纪，甚至古往今来最震撼的瓜都不为过！ 　　804楼：居然想要穿越到现世来，不管成不成功，这种大佬真是惹不起！突然想要为穿越女默哀，绝对被大佬种下了后手，估计这封笔记上之所以点明穿越女身份，就是为了预防穿越女穿回现世。试想，有了大佬提醒，在国家力量的筛查下，这穿越女还不是无所遁形？ 　　…… 　　815楼：给楚神跪了orz。真五体投地的那种。这是要上天封神的节奏鸭！ 　　816楼：暗搓搓希望楚神能成功，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能在街头擦肩而过呢【捂脸】。 　　817楼：希望楚神能够亲眼见证，这山河锦绣，盛世繁华！ 　　818楼：盛世繁华，如你所愿。 　　·某间国家隐秘研究所内。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中捧着一叠照片，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捧着世间无上珍宝，眼神里更是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狂热。 　　照片的内容是一张张古旧书卷，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居然千年未腐。研究所的灯光照射下来，露出了书卷上隐约的字迹。 　　「……时间之伟力真是莫测，居然能让一个普通的灵魂穿越千年……」「……在这具身体彻底衰败之前，我想要尝试一次，能不能够利用这份特殊的际遇去往千年之后……根据我的推测，这枚玉佩成功率至少有三成……真是令人期待。」男人翻到最后的照片，其上有一些关于时空虫洞的猜想，虽然目前真假难以验证，但很多思路绝非胡乱猜想，他双眼更是亮得惊人，如获至宝。 　　“这个楚遇之，真的只是千年前的古人吗？” 　　一个疑惑悄悄从心头升起，他还来不及多想，一尘不染的通道另一头，一个同样研究员打扮的青年迎面走过来。 　　雪白的白大褂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优雅气度，仿佛千年世家蕴养而出，五官俊美的脸上，双眸清透明亮，似乎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之光。 　　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凭借几项重大成果被国家特招，并为其特意组建了这间研究所的天才人物，男人连忙招呼道：“楚教授，您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同时他又一次忍不住发散思维，在心中暗暗怀疑这位孤儿出身的楚教授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身世吧？不然的话，怎么同样的白大褂，穿在对方身上就是格外不同呢？ 　　“还好吧。”被唤作楚教授的青年研究员垂着眼睛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显得十分温柔谦逊，“主要是这一次的实验者身份太特殊了，我实在忍不住好奇。” 　　“哈哈，能理解能理解！好歹是传说中的穿越者啊！”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还不会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但是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和性格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有强硬措施才管用。 　　两人交谈几句，青年保持着原来的节奏走过长长的通道，来到通道尽头一间保密等级最高的房间中。 　　房间中的布置与一般的房间并无区别，但却是纯粹的黑白二色，一眼看上去极为空洞，有种强烈的压抑感。并且每一样东西都被包上了一层软性的材料，没有任何尖锐的物体存在。 　　布置得与一间客厅差不多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子正软软靠在沙发上，似乎因为药物原因四肢无力。 　　听见开门的声音，华歆连忙抬起头。 　　此时，她脑海中前两世的记忆一直在纠缠不清，又要面对一个处处与第一世完全不同的世界，很多地方甚至与她的常识相悖，再加上死过两次似乎在灵魂中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 　　昨天她才刚刚被送到这间研究所来，完全不清楚自己之后的处境。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慌涌上心头，反倒让现在的她难得清醒冷静了一些。 　　她暗暗祈祷接下来遇见的会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在华歆蓦然睁大的眼睛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饶有兴趣望向她，俊美的脸上挂着一缕微微的笑意。但那双温柔而清亮的眼眸深处，却是平静一片，幽深难测。 　　诡异的熟悉感让华歆潜意识里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恐惧，似乎又重新回忆起了被沉入水底的窒息感。那种无力挣扎，被水草缠住身体，在恐惧中死去的感觉，一点一点缠上心头。 　　她的身体小幅度颤抖起来。 　　“发现了吗？真是惊人的直觉啊。”青年在距离她十几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用一种仿佛要将她解剖一样的眼神定定注视着她，“果然，你的灵魂非同一般……” 　　“即便那枚玉佩本身特殊，但你的灵魂肯定也有特殊之处，否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穿梭时空。” 　　这话语中的内容让华歆全身开始冒冷汗，她上下牙齿碰撞发颤，看向青年的目光堪称惊恐。 　　“你、你是……” 　　青年脸上的微笑依旧那样温柔动人，他的语气相当善解人意：“没错，就是你猜想的那样。” 　　“其实当年我就对你十分好奇了。”他慢条斯理解释道，“只可惜古代社会的科研条件太落后了，所以这份好奇足足推迟了千年，直到现在才能揭晓答案。” 　　……当年他就猜测过，不知道对方的灵魂会不会重新回归千年之后。最终推测的结果大概率是肯定的。 　　因此，几年前当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件事就是重拾自己天才科学家的人设，成功进入夏亚联盟政府的视线。 　　——然后，就乖乖等着自己的实验素材被国家送上门来。 　　“放心吧，作为具有唯一性的珍贵实验素材，没有压榨出全部研究价值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的。” 　　温柔的男声如同对情人的真挚表白，只是话语中的内容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房间里明亮的日光灯洒下柔和的光辉，映照在那张无瑕无垢的俊美容颜上，照进了青年幽深的眼眸里。 　　这双剔透明净如琉璃玉石般的眼睛中，倒映出女子惊恐僵硬的表情。 第65章 新时代地府1 　　楚肆刚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孔——皮肉翻飞,有的地方已经焦黑碳化，失去了眼皮显得空洞洞的眼眶中,两只冰冷的眼珠子正定定凝视着他，眼神里满是垂涎。 　　并不大的单人公寓中,躺在床上的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呆望着飘在自己上方狰狞扭曲的鬼影，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公分。且越贴越近。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尖锐诡异的爆鸣，像是手指摩擦黑板的声音。凌晨昏暗的光线中,鬼魂咧开他失去了皮肉的嘴笑起来。 　　一道又一道鬼魂在这个房间中出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还能辨清楚相貌,有的全身上下都是焦黑一片,皮肉被烤成一团。越来越多的鬼影渐渐将整间房间挤满……房间中的温度随着一道道鬼影的出现不断下降。 　　他们全都阴森森凝视着少年,发出不怀好意的狞笑。空气中那种尖锐诡异的声音更加刺耳了，像是无数只爪子在抓挠着木板。 　　来……陪……我们吧,永远……在一起…… 　　【嘿嘿,宿主，一个世界没见,有没有想我——qaq鬼鬼鬼！！！】 　　脑海之中，系统666的机械声刚刚响起，很快就由欢快变为了震颤，似乎思维逻辑都在这一刻停拍。小光球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到了系统空间的角落里,身体还在不断发抖。一个大大的惊恐颜表情出现在光球表面。 　　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寒刺骨。悬浮在少年上方的那张鬼脸更加向下了几分，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嘴角裂开的幅度越来越大，直接裂到了耳根。 　　一直没什么反应，好像彻底被吓懵了的少年，这才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又慢吞吞伸出一只手挡在脸前。 　　在恶鬼们狰狞的注视之中，他一巴掌将悬浮在上空的鬼魂拍开，声线冰凉：“滚开，你丑到我了！”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风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那只鬼魂不由自主倒飞出去，撞在了一片鬼影里。将其他鬼魂也撞得东倒西歪一片。 　　房间里突然寂静一片，诡异的噪音不再出现，但这填满整个房间的鬼魂却全都大幅度扭头，死鱼一样的眼珠子阴森森凝视着床上的少年。 　　急剧降低的气温凝结了空气中的水雾，一层层薄霜在家具上浮现出来。少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也因此变得冰凉。 　　他又慢吞吞眨了眨眼睛。 　　床上的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条纹睡衣，身体还半拥在被窝里，凌乱的发丝微微卷翘，他苍白精致的脸上不带半点人气，像是大号仿真人偶。此时，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不耐烦的暴戾。 　　他抬起眼皮，再次吐出一个字：“滚！” 　　一瞬间房间中的风声更大了，呼啸的狂风中似乎带着某种让恶鬼们颤栗不安的气息。狂风大作。尖锐诡异的声音响起过后，刚刚还挤满鬼影的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一片。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地面上的薄霜反射出皎洁光华。 　　楚肆收回扩散而出的精神力风暴，慢吞吞下了床。 　　【宿、宿主……】躲在系统空间中瑟瑟发抖的系统666这个时候终于开口，【没、没事了吗？】 　　“好歹你也是智能生命，居然还会怕没有实体的鬼魂……”楚肆一边接收原主留下的记忆，唇边弧度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你真是我见过最废的系统。” 　　【才、才没有呢。】系统666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我、我也是和宿主一样，被他们辣眼睛的造型丑到了。】 　　“好了，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楚肆没有理会它的强辩，只是慢吞吞掩唇打了个呵欠，黑漆漆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朦胧雾气。一连几个世界收获的能量充足，现在他竟然有点饱足的感觉。 　　“——我怎么突然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这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并非楚肆的本意，他还没打算进入新世界，而是躺在系统空间之中，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面对一屋子前所未见的恶鬼。 　　系统666心虚地在系统空间中转了两圈，这才说道：【好像和宿主你交给我的这扇门有关……】 　　说话间，得自希雅大陆伪神的那枚袖珍小门在小光球光辉下浮现，漆黑的表面流光溢彩。 　　与此同时，原身留下的全部记忆彻底被楚肆吸收。 　　这个世界看上去普通寻常，可能唯一不普通的便是鬼魂的存在。 　　原身名叫方灏，出身一家孤儿院。七岁那年，孤儿院失火。因为身处郊外，通讯出现故障，没能及时求救，近百位工作人员和孤儿院的孩子一共397人无一例外在火海中死去，只有被罚关禁闭在偏僻地下室中的原身，因及时等来救援，活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他的幸运，反而是他一切不幸的开端。 　　十年来，397条活活被火烧死的怨魂时时刻刻纠缠着他，他们嫉妒仇视着这个幸运儿——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他还能活着？ 　　从他幼年时开始，他们不间断地恐吓这个孩子，随时，对原身的折磨和恶作剧，就像是每天的日常一样轻松。 　　但凡有和方灏靠近的人，也会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吓退。他们将自身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无法坐视这个幸运儿拥有他们所无法得到的快乐幸福。 　　于是，原身如他们所愿，像一条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年，无亲无友。 　　——身边跟随着397条怨魂的方灏身上渐渐带上了一股阴冷之气，只要和他走近的人就会受到厉鬼的报复……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疏远他。一些心思阴暗的人在暗地里将他称作煞星，是个诅咒缠身的不祥之人，甚至将孤儿院那么多人的死亡都归咎于他身上的诅咒。 　　性情孤僻又胆小的原身，在这十年的折磨之中精神越来越崩溃。终于有一天，他学着不知道哪本书上翻到的一个仪式，沟通到系统空间中那扇来历不明的袖珍黑门。献祭自身灵魂，也要报复这些一直纠缠他的恶鬼。 　　之前楚肆将这扇门交给系统666研究，它一不小心同意了献祭，所以现在才会显得这么心虚。 　　而献祭完成的一瞬间，黑门化作漩涡，将楚肆拽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那原身的灵魂会去哪里……” 　　昏暗的房间中，少年好奇地摊开手，一扇挂坠大小的袖珍黑门出现在他掌心中，表面涌动着深沉幽深的光。 　　“……难道是在门后？” 　　楚肆伸手在小门上一点，无形的能量在半空中星星点点闪烁，化作一条银色丝线将之串联。他满意点点头，将这枚造型别致的挂坠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既能转化信仰之力，又能拘捕魂体，莫非这原本是一件与死神领域相关的神器？ 　　挂上吊坠的瞬间，楚肆只感觉原本深深积淀在这具身体中的阴冷气息，源源不断被吊坠汲取，这都是多年来被那些鬼魂所感染的鬼气。鬼气被抽出的同时，这具冰冷的身体也渐渐产生了一层暖意。 　　“这个东西似乎是以鬼气作为运行能量，门后的那些恶鬼应该就是动力源……” 　　楚肆目光发亮凝视着吊坠黑门，下意识舔了舔唇。 　　“如果能够抓到更多的鬼……” 第66章 新时代地府2 　　之后的半夜,似乎是被楚肆的精神风暴震慑住了,那群每天晚上都要纠缠原身的鬼魂再也没有出现。 　　凌晨时分，楚肆随手拿起原身的书包出门——现年17岁的方灏当然还是一名在校生。 　　【噗哈哈哈哈——】悬浮在系统空间中的系统666欢脱地打了几个滚,【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看到宿主乖乖穿上校服背上书包去上学,总有一种好微妙的感觉哦。】 　　……嗯,大概是一种大佬装萌新的感觉叭。 　　听到系统666的话，楚肆目光顺势向门口的全身镜中望了一眼。一人高的全身镜中，映照出一道纤瘦颀长的身影。 　　白底黑边的校服衬衣,同色系的长裤，手臂上斜挎着一个书包。乌黑发丝温柔贴服在脸侧，额前微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幽深的眼眸，露出过于苍白的下半张脸,轮廓线条精致利落。 　　这是一个带着轻微阴郁气质的少年,看上去像是某些推理或灵异漫画中走出的反派人物。 　　在系统666欢快的笑声中,镜中少年微微勾起唇，某种冰冷、凶戾、深沉的气息毫不掩饰散发开来,空气中凝结起淡淡水雾,镜面被一层薄霜覆盖。 　　【宿宿宿宿主……】系统666惊得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了，【你你你你怎么了？】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灵异鬼怪的世界,自家宿主该不会是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什么鬼王附身了吧？ 　　像是听到了它的心声，少年喉间逸出一声低笑，原本温柔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你猜呢？” 　　系统666：【……qaq可、可以选择不猜吗？】 　　看着怂成一团抖成筛糠还在试图自欺欺人的小光团，楚肆再次低笑一声,这才收敛起身上的气息，在系统666更加颤抖的声音中出了门。 　　……事实上，楚肆已经发现了这具身体似乎不一般，也不知是十年来天天被厉鬼缠身改变了原身的体质，还是原身本就具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天赋。 　　总而言之，原身似乎具备类似中的通灵之体的特殊体质，以人身吸收和驭使鬼气毫无障碍，只可惜他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昨天夜里黑门吸走了这具身体中被恶鬼渗透的浑浊鬼气，但却让他本身天赋所凝练出的力量更为纯粹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表明真相的时候，就让系统666再多担惊受怕一会儿吧:)。 　　这个世界的学校与楚肆之前经历过的几个世界都不同。现在楚肆所处的这个国家名为启明帝国，数百年前由封建帝国和平演变过来，如今是君主立宪制度。 　　帝国内部的教育系统没有小学、中学和大学的划分，而是统一为一所学校，一共十五个年级。每个年级并不是按照上学的时间来划分，而是按照知识掌握程度的不同来划分。 　　——知识掌握不够，可能在同一个年级蹉跎多年。相反，要是对自己有自信，每个学生都可以自主选择参加任何一个年级的升学考试，进行升级或跳级。包括毕业考试也一样。 　　目前原身方灏就读于十四年级，与同年级其他人相比，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了。 　　毕竟，在那些恶鬼的骚扰之下，原身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娱乐生活，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将知识海洋作为心灵寄托，才能让他在日复一日几乎精神崩溃的恐惧中活下来。 　　楚肆顺着人流走进校门，脚步突然一顿，他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向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几许幽光在眼中浮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舔了舔唇。 　　……那个方向，似乎有一股微弱的鬼气波动。对于如今堪称通灵之体的他而言，这鬼气波动简直像是黑夜中突然亮起的烛火。微弱却醒目。 　　只不过，看着校园中涌动的人潮，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重新迈动脚步。 　　原身在班上完全是幽灵一样的透明人，扮演起来毫无难度。楚肆在学校里呆了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默默研究被他命名为“幽冥之门”的那扇黑门，摸索其运行原理。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从教室的窗口向外望去，黄昏的余晖遍染天际，晚霞如血，将一栋栋楼层笼罩其下。学校渐渐变得空旷。 　　西北角，老教学楼的杂物间里，响起一阵古怪而急促的呼吸声。像是什么人被掐住脖子发出的剧烈喘息，又像是高速奔跑过后控制不住的急喘。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呜咽。 　　杂物间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一个一身朋克风打扮，头发染成了重金属色彩的少年以标准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地上，四肢不断挣扎着。好像背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压着他。 　　……救……救命啊！是什么鬼东西…… 　　脑海中思绪断片一样跳跃着，靳天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在地上扑腾，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阴冷的触感在他脖颈处徘徊，似乎有一只冰凉僵硬的手缓缓掐住了他。另有一股凉意从脖子向上蔓延，似乎是另一只无形的手正向他的脸上抚摸过去。 　　……鬼！有鬼！有鬼要害我……救命！ 　　靳天急剧喘息，瞳孔几乎涣散。双手双脚乱蹬，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脖子，断绝了呼吸。他的头一点一点抬起。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诡异的长发从他眼前垂落到地上，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长发上滴落。再往上，他看见了一张布满尸斑的脸。 　　靳天的思维陷入了长长的断片。 　　哒哒哒…… 　　杂物间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少年模糊的身影映入了他涣散的视线里。 　　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在杂物间中响起，比夜晚的野猫发出的尖叫更加刺耳，透着说不出的惊恐凄厉。 　　靳天身上突然一轻，掐住他脖子的东西烟雾一样散开，飞速向着另一面的墙壁扑去。 　　呼…… 　　门口的少年突然伸出手，汹涌的狂风在杂物间中激荡，一缕缕狂风像是无形的锁链，将那散开的黑雾严严实实捆住，重新飞回少年身边。 　　狂风中的女鬼现出了身形，她不断尖叫挣扎，却还是被倒拽着向少年的方向拖去。鲜血凝结的头发在地上滑动着。 　　挂在少年胸前的门形挂坠突然散发出幽光，就在女鬼靠近的瞬间，流光化作漩涡，将之彻底吞噬。 　　最后一串尖叫的尾音在旋涡中消失。 　　挂坠恢复沉寂，如同一个吃饱喝足的人重新陷入睡眠。 　　感应到从挂坠中传来的一丝能量，楚肆唇角不由挂起了一抹微笑。 　　他站在背光的门边，略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苍白的脸大半被笼罩在阴影里，衬得这一抹笑容格外冰冷诡谲。 　　即便如此，此时的楚肆在靳天眼中却像是自带圣光，给了他超强的安全感。 　　靳天从地上爬起来，喉咙里喘着粗气，看向楚肆的眼神却是无比激动：“呼……呼……大、大佬！” 　　他头上那染成重金属一样的头发在楚肆面前晃动着，让楚肆莫名想起了自己的不良少年时期。 　　“呼……” 　　喘了半天，靳天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呼吸。 　　“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小舔狗了！” 　　刚刚爬起来的他一咕噜磕在了地上。 　　“——求大佬收我为徒！” 　　楚肆：“……” 　　在楚肆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后已经多出了一只话痨加舔狗，一路跟着他走出了教学楼，嘴上就没停过。 　　“大佬，您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玄门世家传人吧？我感觉您比我见过的天师都强多了！” 　　“没想到您居然隐藏身份在这所普通学校里，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厉鬼或者封印？我记得论坛上有很多学校的怪谈，不会都是真的吧？” 　　“还是说大佬你想要考察未来弟子？选我选我选我鸭！” 　　“停。”楚肆终于停下脚步，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幽深的目光从一脸嬉皮笑脸的朋克风不良少年身上掠过，语气戏谑，“我能理解你刚刚死里逃生，通过另类方式舒缓恐惧的做法。” 　　“不过，刚刚你身上被吸走了太多人气，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后面几天小心被其他鬼魂趁虚而入。” 　　“什么？！”靳天都懵了，反应过来后，脸刷一下白了，他声音里都带出了颤抖，“大佬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楚肆漫不经心说道，微笑着一脸善意地建议，“不过我看你好像认识所谓的天师，这不是什么难事，完全可以找他们解决。” 　　“找那些天师？哪有那么容易……” 　　靳天哭丧着脸，完全没察觉出楚肆套话的意图，将他所知道的此界超凡力量的底细抖落个一干二净。 　　据靳天所说，这个世界规则特别，人死为鬼，鬼魂暴露在阳世规则之下，七日即灭，要是想要活过七天，就必须不断吸食活人的人气。 　　“人死为鬼，鬼魂七日即灭？” 　　楚肆呢喃出声，目光微凝。那么跟随在原身身边十年的那397条鬼魂……果然还是原身体质本就特殊吧，居然能够以一己之力供养这么多条鬼魂。 　　听到楚肆略带疑问的语气，靳天还以为他不信，心中猜想这位大佬估计是得到了天师传承的散修，他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这些秘密可是我以前听我爷爷供奉过的一位天师说的……” 　　他说话间眉飞色舞，似乎忘记了恐惧：“一般普通人可是连鬼魂和天师的存在都不知道，每次网上有类似的传闻都被直接404了……” 　　一般弱小的鬼魂哪怕靠近活人，也只能吸取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气，慢慢等着被磨灭，所以没有太大的危害性。只有那些吞噬了其他鬼魂之后形成的恶鬼甚至厉鬼，才能吸收活人身上的人气。天师的职责就是对付这些恶鬼和厉鬼。 　　现今所谓的天师分为两种，一类是散修，一类是有正统传承的玄门中人。但无论是哪一类天师，道法修为都不高，对付一个厉鬼很可能都要耗费自身寿命和精血。因此，一般没有太大危害性的小事上，天师其实是很难请的，更倾向于让普通人自己去解决。 　　楚肆若有所思。事实上他也感觉到了，这个位面灵气浓度不高，玄门中人的修为不可能太强。相对应的，所谓的厉鬼也同样不可能达到玄幻里那种程度。只能说，身为鬼魂的他们，对付普通人时，天生就具备着优势。 　　在他思索之时，靳天已经一把扑了上来，完全一副抱大腿姿态，还好楚肆及时回神闪开，让对方扑了个空。 　　“qaq大佬救命啊！” 　　靳天毫不在意楚肆的嫌弃，他神情热切，眼睛里都冒着星星。 　　“您要是不出手，就要永远失去我这条小舔狗了！更要永远失去一个未来的乖徒弟啊！” 　　楚肆：“……” 　　……这种沙雕画风的徒弟，真的会有人愿意要吗？ 　　不过，看在对方为他免费科普了不少常识的份上，楚肆还是伸出了手。 　　深沉莫测的气场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靳天体内丝丝缕缕的鬼气像是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磁场吸引，涌向他掌心。 　　“这个世界的规则，完全是逼迫鬼魂去残虐活人啊……”一边吸取鬼气，楚肆目露沉思，“人死为鬼，不入幽冥，反受阳世消磨……” 　　“——莫非这个世界天道有缺，轮回不存？” 第67章 新时代地府3 　　“倘若这个世界果真天道有缺,阴阳失序……” 　　自从之前冒出了那个想法,楚肆的思维便一直在不停地运转。 　　“……那岂不是赚取能量的最好时机？” 　　系统666曾经提到过的信仰光辉、功德气运、时空之力，乃至世界本源……倘若他真能建轮回、补天道,厘定阴阳秩序，恐怕将会应有尽有。 　　楚肆伸手握住挂在身前的那枚黑门,一抹冰凉的触感从手心开始蔓延。 　　感受到封印在其中的庞大的鬼气,以及隐约传出的万鬼哭嚎，他很快便打开了新思路，特殊的灵感源源不断冒出来。 　　他若有所思问道：“想要让一件事情最快宣扬出去,最好是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相信……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让所有人第一时间相信？”虽然不知道大佬怎么突然跳了话题，但一身鬼气都被驱除的靳天此时可是美滋滋的，他毫不犹豫说道，“那当然是直播啊。” 　　“直播？”楚肆略一挑眉,随即失笑,“差点忘了……” 　　……只不过,要想验证他的想法是否可行。首先，他得找到一些鬼魂来试验一下才行。 　　昏暗的房间中,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一线寒光自眸中闪过。 　　·黑夜深沉，万籁俱寂。 　　城市郊区,一片偏僻的荒原上。各种各样的树木以张牙舞爪的姿势野蛮生长着，在月光之下投下种种诡异的影子。 　　一大片树木的包围圈中，突然出现的空白实在过于醒目，大段大段坍塌的残垣断壁组成一片废墟,默默躺在荒原之上。四处都是焦黑的墙体、倒塌的立柱，写有「平安孤儿院」五个大字的墙体倒在废墟中，整座孤儿院的旧址都散发着恐怖的怨气与鬼气。 　　方圆十里内鸟兽之声不闻，眼前的建筑物好像盘踞在庞大的阴影之中，万千条狰狞可怖的鬼影自阴影中伸出，要将之扯入地狱。 　　静默的月光幽幽照射下来，来人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嘴里小声嘟囔着：“不愧是a城十大灵异传说之首，这气氛可真够恐怖的……” 　　〖2333这点氛围就把主播吓退了？〗〖这才是灵异探险该有的氛围啊，主播快上鸭！〗〖大白加油！炸颗地雷鼓励一下。〗〖今天的直播内容是在这间孤儿院里呆一夜吗？看起来还真挺吓人的。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能不能科普一下？〗〖这个我知道，当年的报纸还在呢。十年前，平安孤儿院……〗蹒跚行走在小路上的人看了一眼固定在前方的直播间中刷屏而过的弹幕，尤其是弹幕中那些掉落的打赏。原本有点发冷的身体在这些可爱的小钱钱攻势中渐渐又恢复了温暖。 　　看着夜色之中坍塌的院门，他一咬牙冲了进去：“不就是在孤儿院里呆一晚吗？为了直播间的朋友们我拼了！大白我可是拥有一颗大心脏……” 　　一边拨开杂草丛向内走，他还在一边和观众们互动。 　　“就算真的遇到了鬼，大白我也敢上去正面刚一波……” 　　踩过满地凌乱的砖石，眼前的一幕让他倒抽一口凉气，刚刚说到一半的话也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处处焦黑的建筑中，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鬼影，一眼望去挤满了视线。 　　随着一个大活人的到来，原本不知道聚集在一起做什么的鬼魂们，全都齐刷刷转过了头——身体不动，脖子扭转180度，冰冷的眼珠子直直凝视在闯进来的人身上。 　　那垂涎的眼神就像是一群饿死鬼突然看见了送上门来的大餐。 　　原本还在和直播间观众进行互动的青年直接僵在了门口，牙齿打颤，脸上身上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而直接看到这一幕的整个直播间，也都安静了好一阵。 　　〖666！大白这是哪里找来的演员和特效？太逼真了！冷不丁吓了我一跳！〗〖冲着这个特效也要打赏一波，太赞了！〗〖有些人是不是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演员啊……qaq仔细看看，这些人根本没有影子！！！〗〖……所以，大白这是真的撞鬼了？〗〖23333喜闻乐见！上啊！主播别怂！说好了要正面刚一波鬼的呢？！〗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直播间里刷着弹幕，甚至还有人跑去论坛贴吧之类的地方吸引了更多观众过来。 　　眼看短短几分钟之内自己的直播间人数噌噌涨了几千，数据还在不断飙升。在平时足以让他兴奋不已的情景，此时却令他欲哭无泪。 　　“呵、呵呵……” 　　望着满院子齐刷刷盯着自己的鬼影，他僵硬地举起了手，像只招财猫那样挥了一下，勉强扯起嘴角。 　　“大家晚上好啊～”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某种无形的诡异气场在周围渐渐形成，鬼魂们眼珠子里流露出赤裸裸的垂涎。他们踟蹰一会儿。 　　这群鬼生前都是孤儿院中的职工和孩子，本质上还是欺软怕硬。以前他们一直吸收方灏身上的人气，将对方当作长期圈养的猎物，从来没有主动对其他人出手，闹出任何一条人命。所以哪怕有天师知道平安孤儿院这边有鬼魂，也不愿耗费太大代价来对付他们。因此这些恶鬼才能一直生存下来。 　　但是前两天他们突然被楚肆逼退，甚至从后者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死亡危机，再也不敢去找对方吸取人气，只能盘踞在平安孤儿院中苟存，一天一天虚弱。 　　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猎物送上了门来，那鲜活的人气，就像是一盘烤鸡散发出的香味，直勾勾往他们心里钻。 　　一群徘徊在消散边缘的恶鬼，顿时丧失了理智。 　　下一秒，无数道鬼影齐齐向着突然出现的活人扑去，似乎眨眼间就要将之分食。四周响起诡异刺耳的风声。 　　〖哇啊啊啊啊主播小心！！！〗无数只狰狞恶鬼齐齐扑来，恐怖的阴影遮蔽屏幕，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终于后知后觉害怕担忧起来。 　　整片弹幕都被漆黑的鬼影所吞没。 　　下一秒，重重鬼影骤然消散。 　　难以形容的诡异尖叫声在每个人耳中响起，像是指甲摩擦玻璃、被凌虐的野猫濒死之际的惨叫，那是一种让所有人自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生出寒意的声音。 　　〖大白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吱一声啊！〗〖大白你死的好惨啊，我们会记得众筹给你买墓地的！〗“我、我没事……”直播间里再次响起主播熟悉的声音，急促喘息声中，一只手调转了一下镜头，“小伙伴们，这次大白真的遇到大佬了……” 　　转换的镜头里映照出昏暗的天幕下阴森诡异的孤儿院，长满荒草的废墟中，一道人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像是踏月光而来，全身上下都被薄雾与光辉所模糊。某种冰冷死寂、深沉恐怖的气场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幽深漩涡在他身前缓缓凝聚，一条又一条鬼影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粉一样，被漩涡强大的吸力直接吸了过去，毫无招架之力。 　　感受着挂坠之中越来越充盈的能量，面容被光辉所模糊的少年轻轻启唇：“幽冥之门，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幽深漩涡深处，一扇虚幻的门扉在半空中浮现，漆黑的大门之上涂满血迹，一只只恶鬼头颅狰狞咆哮。 　　大门被缓缓推开，现出深处的空洞。 　　呼…… 　　一阵狂风突兀出现，顿时所有的鬼魂不由自主被扯入其中，发出一连串凄厉悲惨的尖叫，几乎要击垮普通人的灵魂。 　　大门毫不留情地关上，将所有的凄厉哀嚎都隔绝在内。 　　〖哇哇哇哇是真的大佬！今晚这是怎么了？贼刺激鸭！〗〖大白快上去勾搭鸭！别怂！〗一群观众几乎在直播间里炸开锅，还保持着目瞪口呆姿势的大白终于缓缓合拢了张大的嘴巴，他赶紧跑上前去：“大佬……” 　　站在原地的少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楚肆缓缓打量着面前这陌生青年，其实他和对方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来的。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人似乎是在搞什么灵异直播。 　　想到靳天那个关于直播的建议，原本只是打算来找那397条鬼魂谈谈心的楚肆，当即改变了主意。 　　他想办法让这些恶鬼在直播间的镜头下现了形，让所有观众都见到了鬼，唯物主义世界观支离破碎。之后才现身，出手将这些恶鬼吞噬。 　　“666……”在意念中呼唤了一声，楚肆缓缓垂下眼，唇角轻勾，“该你发挥的时候了，这次我们来搞个大新闻。” 　　遥远的直播平台总部，接到启明帝国官方部门电话的平台负责人满脸冷汗：“是是是，我们这就关闭直播间，不让这件事情在网上继续蔓延下去。” 　　“不行啊，林总。”技术小哥慌慌张张跑过来，“这个直播间怎么都关不了，直播间的数据好像不受我们控制了，直接独立出了直播平台！” 　　还在接电话的平台负责人更是焦急，向着电话那头复述一遍之后，只听他惊讶大叫了一声：“啊？关闭整个服务器？这、这损失……好的，我们这就关掉服务器。” 　　然而，即便是服务器关掉了，原先那个直播间却直接跳到了网络其他平台上，依旧还在继续直播，犹如一个网络之上的幽灵，在数据世界中肆意飘荡。这完全不是现有的技术所能解释的。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直播间中的画面。 　　一口气吸收了397条恶鬼能量的幽冥之门上散发出层层黑光，楚肆丝毫不吝惜，将前几个世界获得的能量向着幽冥之门中灌输。 　　涌动的黑光之中，一片虚幻模糊的景象顿时在所有人眼前浮现。他们似乎看见了幽冥地府、万鬼哀嚎。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地府。但是近千年来，人类社会一直有着关于地狱的种种传说。也就是说，所谓的地府在人类社会之中是存在一定信仰基础的。因此，楚肆只是稍稍幻化出一片虚假景象，就成功骗过了直播间前的无数观众。 　　〖我去！我看到了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想不到神话传说都是真的，我的唯物主义三观碎了一地。〗【qaq宿主我们省着点吧……】看着自家这位大手大脚的败家宿主，系统666一阵肉痛。 　　却听自家宿主安抚道：“眼光放长远点。这就像是做生意一样，好歹得先自我投资做出点前期成绩，才能让真正的投资方看出这个项目的潜力。” 　　不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又怎么让这个世界的人对阴世幽冥确信无疑，从而为虚幻的地府收集信仰之力呢？ 　　感受到通过直播间汹涌而来的无数信仰之力，尽管大多都浅薄而浑浊，但楚肆却毫不在意，胸前的挂坠光芒一闪，便将之彻底吞噬。 　　虚幻的阴世景象又凝实了几分。 　　——只有这样，才能让此界天道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的的确确有着实现的可能。 　　楚肆继续在意识中解释道：“……不先证明自己，怎么让天道下注？” 　　虚幻的大门之后，万鬼哭嚎之声更加刺耳，直播间前所有人都不由得寒毛倒竖，神情紧绷。 　　而少年不疾不徐的声音在这万鬼嚎哭的背景中响起，声线冰凉，却又透出无与伦比的神圣。他身形笼罩在朦胧光辉中，像是来自古老年代的祭祀。 　　“此界天道有缺，轮回不存，我欲辟阴世幽冥，重定阴阳秩序。苍天有感，当助我一臂之力。” 　　呼…… 　　天地间毫无预兆掀起狂风，或许普通人只是微感寒意，但楚肆却能感觉得到，冥冥之中似有某种无形的力量降临。 　　少年唇边弧度加深，眼眸之中聚集起点点笑意。 　　……成功了！从今往后，身在此界之中，他将获得天道眷顾，气运加身，无往不利。 　　当然，若是欺骗了天道，承诺的一切无法实现，也将会受到无与伦比的诅咒。 　　当网上掀起一阵阵疯狂热议，许多人被忽悠得找不着北之际，罪魁祸首却是毫不在意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此时的他，除了手握一扇能够转化信仰之力的幽冥之门，本身什么也没有。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空手套白狼。 　　然而，只有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对地府的存在确信无疑，凝聚出信仰之力。 　　楚肆才能借助幽冥之门转化信仰之力的能力，炼假成真，将虚幻的阴世幽冥，化作真实不虚的存在。 第68章 新时代地府4 　　当天深夜,全网沸腾。 　　类似于灵异主播直播见鬼、灵气复苏,地府现世、震惊！一主播深夜竟做出这样的事……种种或靠谱或不靠谱的标题都开始在网络上流传起来。 　　许多闲着没事的修仙党第一时间看到了标题，以及流传在网上的视频,向自己的朋友圈分享。于是消息越传越广。 　　启明帝国官方也算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之前那个直播间他们怎么也关闭不了，反而还在直播过程中陆续吸引来了至少几十万观众。这么多人都知道的消息,再怎么捂也捂不住了。索性他们便不管了,任由民众议论纷纷，猜测不已。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世界观摇摇欲坠。〗〖呵呵，亲身经历过、幸运逃过一劫的人告诉你,不仅有鬼，还很多呢！〗〖之前我们这里就发生过恶鬼害人的事情，结果传到网上你们还不信，说什么是电影特效……神特么电影特效！结果没过三分钟我们传上去的内容就被屏蔽了。〗〖现在官方好像没有再屏蔽鬼怪相关的内容了,我看到好多上传的帖子和视频,大家可以去瞅瞅。〗〖e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么危险的世界里orz,官方都不出来给个说法的吗？启明帝国宣传部〗乍一看到那么多曾经被屏蔽掉的灵异事件，许多普通人骤然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毕竟鬼魂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在普通人看来是无解的,只要对上就是凉凉的节奏。一想到自己也随时有可能撞上灵异事件,这些人心里就忍不住恐慌。 　　还好这一次启明帝国官方的反应比较快，不仅公布了“普通鬼魂只能吸收少量人气,无法伤到人命”这种消息，顺带还将隐匿于暗处的超凡力量带出来走了一波。其中包括民间的天师，和官方机构收纳的散修，以及使用除灵子弹的特殊武装部队。 　　在他们的舆论引导下,恐慌的气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超凡力量的憧憬和崇拜。 　　官方特殊部门。 　　在网上奋战了半夜，终于将舆论全部引导到了有利方向，脸上挂着大大黑眼圈的几人从电脑前起身，迎着窗外朝阳暖暖的光辉，长松一口气。 　　负责特殊部门的季风点点头，笑着道：“大家辛苦了，我请大家去吃早餐吧。” 　　顿时，一众部门成员欢呼起来。 　　这时，却听一个娃娃脸女孩突然喊道：“等等，头儿，又有新情况了。” 　　所有人的目光向她看过去，就见女孩伸手指向面前的电脑屏幕，语气错愕：“那个神秘的直播间又出现了。” 　　昏暗的房间中，幽冥之门闪烁着道道黑光，一只又一只鬼魂被它吐出来，魂体却比进去之前缩小了一圈，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仿佛魂体已经被掏空。 　　刚刚被吐出来，他们就想要逃跑，耳边却传来少年轻轻的一声冷哼。骤然间，一股深沉而恐怖的气势在房间中散发，冰冷、凶戾、森寒。 　　空气中温度急剧下降，水分凝结成白雾，众鬼直接被冻结在半空中，魂体表面都覆上了一层薄霜。 　　紧接着，一只形状优美的手伸向了距离最近的一只鬼魂，那是一只全身焦黑、完全辨不出本来样貌的恶鬼。 　　指间的寒雾与鬼气融合，凝结成一枚剔透阴冷的冰刀。 　　“以前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鬼魂这类东西……”少年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哪怕语气再温柔，也掩盖不了本身冰凉的声线，“说实话，对于你们的构造……我可是相当好奇呢。” 　　房间里响起诡异刺耳的哀嚎声，这声音十分短促，很快就消失不见，像是直接被人堵住嘴或是屏蔽了起来。 　　…… 　　纯白色的单人沙发上，少年漫不经心斜躺在那里。半空中交织的鬼气自动编织成一张实验台，他强大的精神力肆意操控着一切。 　　被里三层外三层解剖开的鬼魂生无可恋般瘫在半空中，楚肆从这些鬼魂魂体最核心处发现了某些东西。 　　“果然，原身的遭遇……根本就不是意外。”轻轻的呢喃声中，楚肆停下手。 　　额前稍长的发丝挡住了他神秘的眉眼，苍白而精致的下半张脸在氤氲的寒雾中模糊，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孤儿院大火，397人惨死化作怨魂，唯一一个通灵之体存活下来……我可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巧合。” 　　他站起身来，张开五指。 　　幽深漩涡中，幽冥之门的虚影再次浮现，原本禁锢着所有鬼魂的力场渐渐消失。还没等楚肆动手，那一只只萎靡不振的恶鬼发出欢快尖啸，主动向着幽冥之门扑去，看情形简直无比迫不及待。 　　仿佛呆在外面比被幽冥之门禁锢甚至磨灭魂体，还要可怕一万倍。 　　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被无形嘲讽了的楚肆：“……” 　　他唇边弧度又深了几分，目光温柔注视着实验台上最后一只鬼魂。 　　于是，最后一只鬼魂瑟缩着抖了抖魂体，不惜燃烧灵魂力量，骤然加快了速度，瞬间撞进幽冥之门的虚影中。 　　系统空间里响起了系统666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哈看来这些恶鬼已经深刻领略到了大魔王的本质……】 　　笑得正欢的它骤然间身体一寒，整只小光球下意识缩成一团。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化作大手，轻轻抚摸过光球表面。 　　“666，我感觉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近距离交流过了呢……” 　　系统666：！！！ 　　“好啦。别担心。”精神力形成的大手轻轻摸了摸系统666狗头，少年声音温柔，笑眯眯安抚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也这么粗暴呢？” 　　系统666星星眼看向自家宿主。 　　在系统666感动的颜表情中，他继续说道：“毕竟，和那些只能用来当能量驱动的恶鬼相比，你可是很有用的。乖，听我指令，准备好搭建直播间吧。” 　　系统666：【……qaq】 　　……总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承担着搭建直播间的重任，也会被宿主剖析一遍呢。 　　某间地下室，诡异的血迹在地面上涂抹成了一个圆形的阵纹，一只鬼魂悬浮在阵纹的浮光中，无数缕普通人看不见的无形气体从半空中向他涌来，让他的魂体一点一点凝实。 　　吴川感应到魂体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就会消散，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在心中为自己的长远谋划而点赞。 　　自从幼年时被发现特殊天赋，成为了一名天师的弟子，并得知了这个世界「鬼魂七日即灭」的规则，他就一直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中。和其他天师一起对付那些恶鬼之时，吴川总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某一天自己死去，恐怕同样要面临这些鬼魂的绝境吧？而他绝不甘心，只存在短短七日，便魂飞魄散。 　　这份恐慌一直持续到十年前，吴川在一家孤儿院里，看见了一个天生具备通灵之体的孩子。他蓦然狂喜。 　　于是，没过多久，孤儿院便发生火灾。之后更是噩耗连连。 　　困在其中的人很快又发现通讯出了故障，而他们更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样，怎么也走不出火场。最终只能在满心的绝望和恐惧中死去，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注在那个唯一的幸运儿身上。 　　“果然当年的决定是对的。”想到这里，他更加得意，“要不然的话，现在的我还和那些蠢货一样，每天都要为魂体的消散担惊受怕。哪里能这样坐享其成，直接通过那397条鬼魂身上的手段间接吸取通灵之体的人气，还不用担心被其他天师发现？” 　　突然，那些源源不断向他涌来的白气在半空中停滞，像是一条条丝线紧绷起来，其中一端串联在他的魂体中，遥远的另一端蓦然间产生了一股极强的拉扯力道。 　　“怎么回事？！” 　　吴川大惊失色，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另一端那粗暴至极的力道便是狠狠一扯，他整个魂体不受控制被扯飞出去。沿途穿过一层层墙壁，一间间房屋，他虚幻的魂体直接暴露在毫无遮挡的街道上，暴露在朝阳灿烂的光辉里。 　　对普通人来说温暖无比的阳光照耀在鬼魂身上却是显得无比暴烈，就像是人类的皮肤遇到泼洒上去的王水，那种极端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想象。 　　他惨叫连连，魂体表面一缕缕黑雾消散，直到终于被扯进一间屋子里，他的魂体已经缩水了一半。 　　“啊呀，居然被阳光削弱了这么多。” 　　好不容易进入了阴凉的屋子，不断在半空中痛苦翻滚的吴川，意识混沌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道惊讶的声音，语气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惋惜。 　　“浪费啊，这些魂体能量都白白浪费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少年。 　　干净利落的五官轮廓，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些微阴郁的气质，一双眸子深若幽潭，眸底深处泛着冰凉的涟漪。 　　此时对方正微微托腮，微笑凝望着他。 　　“你、你！！！” 　　吴川的表情接连发生变化，从惊讶，不解，再到惊恐。难以想象一只鬼魂还能做出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 　　实在是少年周身那股阴冷而深沉的气场彻底震慑了他。 　　身为曾经的天师，他很清楚，这分明是厉鬼之中的鬼王才会有的特殊气场。然而对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呐。 　　“看来你对通灵之体的实际应用其实也不甚了解嘛……” 　　一眼看出了这只鬼魂的惊讶，甚至直接便猜出了对方的想法，楚肆只是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说道：“不过，我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和你讨论通灵之体……” 　　他在意念之中对系统666说道：“准备好直播间。” 第69章 新时代地府5 　　系统666好歹也是一只特殊的智能生命,在网上开一个链接全网的特殊直播间还是很简单的。 　　当那些正在网上闲逛的人突然被直播间拉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悬浮在直播间镜头前的鬼魂。 　　与孤儿院那些被火烧死的冤魂相比,吴川的卖相本该好上许多，但刚刚被阳光灼烧过一轮的他,魂体表面就像是刚从岩浆里捞出来，无数溃烂的气泡接连破灭，看上去惨不忍睹。 　　就在刚刚,楚肆稍施手段，他便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此时他狰狞的面孔几近癫狂。 　　“……嗬嗬，为什么这么做？” 　　“……此界天道本就不公！做人的时候逍遥快活,死后却要面对魂飞魄散的大恐怖！即便生前做过无数好事，消灭过无数鬼怪，同样还是要魂飞魄散……嗬嗬嗬嗬,凭什么？！” 　　直播间镜头中,可以清晰看见，那个浑身都像是被脓疮覆盖的鬼魂正在歇斯底里咆哮,张牙舞爪。 　　“……我不甘心！！！” 　　他扭曲的面孔上狰狞一片，被阳光灼烧的魂体像是被泼了浓硫酸一样尖啸翻滚着。看在直播间前的观众们眼中,极为可怖。 　　我的天！这是疯魔了吧？！ 　　第一次知道人死之后活不过七天就要魂飞魄散的设定……现在想想自己都有点害怕。emmmm感觉似乎也可以理解他？快pia醒我！ 　　pia～他们议论时，直播间中并未露脸的少年,突然轻哼一声。 　　一股阴森恐怖的气场刹那间迸发，仿佛将整间屋子化作鬼域，而那张牙舞爪的幽魂便被禁锢其中，动弹不得。像是一只被凝固在琥珀里的小虫子。 　　少年缓缓摇头,叹了口气。 　　……现在的鬼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容易黑化的亚子？难道还要他专门为他们来一场鬼魂心理疏导？ 　　……反正迟早要作为地府的能量，还是算了叭orz沉思中，少年冰冷、剔透的声音，终于在直播间中响起。 　　“此界规则特殊，人和鬼本就不是绝对独立，而是可以单方面转化的……”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让我猜猜，面对将来某天魂飞魄散的威胁，提早做好准备的人，绝对不止你一个吧？” 　　包括平安孤儿院那场大火，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师能够完美遮掩下来的。 　　被禁锢在半空中的吴川，此时整只鬼都迷迷瞪瞪的，一听楚肆发话，他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无上命令，老老实实全都交代了出来：“没错，我们这群人还有一个组织……” 　　直播间前的观众们越听越是心惊。 　　这、我没记错的话，好几个名字都上过启明帝国中央新闻电视台吧？可怕可怕。 　　真的假的？！这要是换做别的直播间，早就被封锁了…… 　　网上炸锅的同时，启明帝国官方特殊部门，一群成员同样炸了锅。 　　“居然还牵扯了这么多高层人物和玄门天师？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内部都要清洗一遍了。” 　　“不过，他把这些都公布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人大感头疼，“难道是想要故意降低我们人类政府的公信度，从而实施自己的某些阴谋？” 　　“我感觉不是这样……”又有人接着说道，“他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一群人顶着黑眼圈打着呵欠分析起来。 　　身为部长的季风灌下一大杯咖啡，神情一派严肃：“其实结合昨天晚上那个开辟阴世地府的直播间，我大概明白他的意图了。” 　　“他刚才已经说了，这个世界规则特殊，人和鬼从来不是绝对对立的，反而是单方面转化的关系……” 　　而任何人——不管是政界大佬还是对付鬼怪的天师——一旦死去，都必须面临七日魂飞魄散的困局…… 　　在这种困局之下，肯定有不少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不择手段准备退路，说不定早在暗中与鬼怪达成了合作……只要困局不破，这类人永远层出不穷。 　　在魂飞魄散的威胁下，就连季风自己都不敢保证，将来的自己不会吸食人气变成恶鬼。 　　“所以，阴世地府的开辟可谓顺应大势，对人对鬼都有好处。否则，这片人间迟早沦为鬼域。” 　　一群顶着黑眼圈的部门成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有人试探着开口：“……这么说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我估计，很快上级部门就会有通知了。”季风喝了口咖啡，沉吟着说道，“至少，在舆论方面，有国家力量背书，对阴世地府进行正面宣传，应当是对方所需要的吧？” 　　毕竟现代社会，如果国家力量不遗余力针对对方，在舆论上进行抹黑，肯定会拖慢对方的进度。反过来，则完全能起到积极促进的作用。 　　“……emmmm搞了半天他就是想让我们配合他，为地府开辟出力？”电脑桌前，几个年轻人一脸懵逼，“直说就是了，用的着这么费劲吗？” 　　这一次季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有些东西你们不懂。” 　　有一点他并没有说，事实上这两次直播间，对方除了点出地府开辟对人类和鬼魂都迫在眉睫的作用，之后抓吴川，审讯出那一串名单，向官方释放善意的同时，也隐晦展示了自身的力量，变相恐吓了一些有其他小心思的政客。 　　而对方之所以这样迂回，当然是等着他们帝国官方主动配合他。毕竟，高姿态与低姿态，主动和被动，在效率和主动权上差别还是很大的。 　　要是那人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以官方部门那些政客们多疑的心思，心里不免看低对方几分，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都是利用和收服对方，发现不可能做到，才会愿意合作……这个过程又不知道要你来我往折腾多久。 　　——这一点季风并没有猜错，楚肆就是懒得和帝国官方互相掰扯，这才简单粗暴地直接将自身力量和好处一起摆了出来，单方面威逼利诱。让启明帝国官方不得不从。 　　最后，季风微笑着用一句话为自己这番结论收尾：“放心吧，我有预感，以后的事情一定很精彩。” 　　…… 　　正如季风所猜想的那样，启明帝国官方进行了一番紧急自查之后，的确是人人自危。 　　——就连帝国高层都在魂飞魄散的恐惧之下选择了歪门邪道，可见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要还存在一日，人类社会就永无安宁。 　　而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据说将会重补天道轮回，厘定阴阳秩序的阴世地府，便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为此，官方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善意。 　　于是，关于阴世地府以及神秘的幽冥直播间的话题，渐渐大范围流传开来。普通人的态度都是好奇和敬畏居多。 　　——据说，只有心中拥有迫切渴望的人才能直接联系到幽冥直播间，唯有虔诚笃信之人才能遇见地府幽冥使。 　　夜晚，无星无月。 　　绿色的出租车在街道上驶过，开车的中年男子轻快地哼着小曲，显示出相当愉悦的好心情。 　　摆在面前的皮夹鼓鼓囊囊，打开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张鲜红的百元大钞，中年男子低头看了一眼，眼角的褶皱都笑得舒展开来。 　　……快了，只要再干一笔，女儿的学费就凑齐了。 　　这样想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车已经不知不觉开进了一条从未出现过的街道上，四周更是不知何时弥漫起浓浓的雾气。 　　“怎么回事？今天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长啊……”有点郁闷地抱怨了一句，这位出租车司机像是突然惊醒，这才发现周围诡异的变化。 　　一排排像墓碑一样的房子整齐排列在街道两侧，浓浓的白雾遮掩了前路，明亮的车灯照耀在白雾中，却什么也看不分明。这根本不是他回家的路！ 　　“我、我这是怎么了？” 　　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了不好的预感，他硬着头皮打开导航，却没有找到信号，一时间，最近在网上看的那许多灵异故事都冒了出来。 　　中年男子强作镇定，猛踩油门，向着白雾中那条街道冲去。 　　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依旧跑在这条雾霭重重的街道上，怎么也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出租车的油箱见底，车子嗡鸣一声，熄火停了下来。 　　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了他全身。 　　“……难不成是撞上了鬼打墙？” 　　从出租车向外望去，除了诡异的白雾，就是墓碑一样冰冷的房子，他完全不敢打开车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一阵诡异的指甲摩擦玻璃的声音响起。一只手出现在了前窗玻璃上，鲜红色的指甲不断刮擦着玻璃，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叫。 　　司机骇得面无人色，下意识向后仰倒在座位上，就见面前的玻璃像纸片一样被划开，那只苍白僵硬的手缓缓伸了进来，缓慢的动作像是情人的纤纤素手，即将抚上他的脸庞。 　　但浓郁的血腥气息已开始在狭小的车内弥漫。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脑袋出现，她整个上半身慢慢钻了进来。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在中年男子的脸上、方向盘上，和地毯上。 　　他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因为极度的恐惧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女人缓缓低下头，糊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啊！！！” 　　尖叫声中，中年男人的全副意念彻底聚集在一起。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救命！谁来救救我？对了，幽冥直播间！据说只要沟通到幽冥直播间…… 　　生死危机中，他的意念变得前所未有强烈，一瞬间贡献出的信仰之力几乎相当于狂信徒的程度。 　　无形的信仰丝线在半空中打通了某条通道，接引着某位存在的到来。 　　很快，一阵奇异的铃铛声在浓雾中响起，伴随着万鬼哭嚎之音。 　　周围的空间仿佛停滞，女鬼狞笑的面容就在距离中年男人只有半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雾之中，车轮子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清晰传来，很快，一辆通体漆黑的灵车从白雾中现身，出现在一人一鬼面前。 　　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驱动着灵车的四个轮子里，封印着密密麻麻的恶鬼。车轮每在地上滚动一圈，就会磨灭掉恶鬼们一部分魂体力量，让他们不由自主发出痛苦哀嚎，一时间空气中阴气鬼气更加浓郁。 　　这赫然是一部以鬼魂能量作为驱动的灵车。漆黑的车身上还印刻着幽冥之门的印记。 　　——当然灵车的外表不过是世人眼中的表象，其真正面目是虚幻的阴世位面。 　　这段时间，楚肆借助信仰之力和幽冥之门所开辟出的阴世地府空间，就嵌合在车身中。而所有抓捕来的恶鬼都变成了幽冥之门的驱动能量，普通人眼中，正是灵车车轮所代表的部分。 　　由于目前时间尚短，信仰之力不足，阴世地府位面九成九都还只是虚幻，被楚肆炼假成真，化为真实的部分只有灵车内部一个街区那么大的空间。 　　灵车的到来让四周温度急剧下降，森寒的气息以灵车为中心向外蔓延。 　　中年男子眼中激动与狂喜交加，闪烁出死里逃生的希望，女鬼眼中却是一瞬间凶光大放，鬼气森森，几乎有向厉鬼转化的趋势。 　　灵车咕噜咕噜停了下来，那扇与幽冥之门别无二致的车门缓缓打开，一道人影迈步走出来。四周温度变得更加冰冷，万鬼哭嚎之音骤然停止。 　　如同鬼王降临，众鬼避退。 第70章 新时代地府6 　　就在出租车司机强烈的求生意志和信仰力量沟通了幽冥之门那一刻,原本潜伏在网络世界中的直播间已经悄无声息打开了。 　　众多网友直接被直播间邀请了进来。 　　幽冥直播间又开了？是哪里又有恶鬼害人？ 　　哎嘿,看来今天晚上又不无聊了。这段时间天天追幽冥直播间,一边吃夜宵，一边看主播小哥哥爆锤恶鬼,不知不觉都胖了十斤:)。 　　给大佬点赞，大佬666！每次看大佬轻轻松松就收拾了那些恶鬼，把他们抓去垫车轮子,　emmmm不知怎么居然还有点同情他们呢。这究竟谁是人谁是鬼？ 　　厉鬼牌充电宝，你值得拥有。 　　大佬【点烟.jpg】：今天的厉鬼依旧不怎么好玩的亚子。 　　一片弹幕直接从屏幕上刷了出来，这轻松愉快的气氛,与网络上刚刚传出鬼怪存在时的恐慌和焦虑，对比实在过于鲜明。 　　这段时间幽冥直播间已然在所有人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只要有求救者意念沟通到幽冥直播间,最终都会获救。于是观众们全都不知不觉淡定起来,甚至还有兴趣玩几个小段子。 　　在这群人兴致勃勃的注视中，直播间的屏幕亮起,浓浓白雾中，一辆漆黑灵车突兀出现,伴随着诡铃声声，万鬼哭嚎,阴风惨惨。 　　23333熟悉的开局！这次的猎物是哪只鬼？【虎视眈眈.jpg】 　　咳咳，那边的女鬼，我宣布，你已经是我们大佬看上的预备役充电宝了！ 　　你们过分了啊！光顾着盯长发飘飘的女鬼小姐姐,都忘记了还有一个亟待拯救的秃顶中年大叔吗？【滑稽.jpg】 　　白雾弥漫的长街上，咕噜咕噜行驶的灵车停了下来，相貌被迷雾与光辉所模糊的少年一步踏出车门，顿时凝滞的空气好像重新开始流动。 　　被那森寒阴冷的气场所压迫的女鬼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毫不犹豫伸手掐向了中年男子的脖子。 　　“啊！救命啊，幽冥使大人！！我不要死！！！” 　　本来还沉浸在终于获救的激动狂喜中的出租车司机，再一次被吓得脸色发白，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拼尽全力向着旁边闪躲过去，两只手臂下意识护在前方招架，立刻被女鬼长长的指甲刮出了道道血痕，露出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救命啊！” 　　难以想象一个中年大叔如何发出这么尖锐凄厉的惨叫，很快他的胸前也开始被女鬼长长的指甲洞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洞。 　　楚肆的步调依旧不急不缓，弥漫的精神风暴却笼罩全场，护住了中年男子的脖颈和心脏等要害部位，让他成功从女鬼手下逃生，但全身上下却血肉翻飞，惨不忍睹。 　　主播小哥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故意放慢了速度的亚子。感觉那个中年大叔顶不住了鸭。 　　“救命啊幽冥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中年男子试图打开车门，却失败了，只能不断在狭小的出租车中闪躲，他的语气中渐渐带上了难以掩盖的怨恨，“之前每一次你不都是及时出手了吗？保护人类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怪物的职责吗？！” 　　冷眼旁观的少年步调又放缓了三分。原本若隐若现保护在对方周身的精神力量消失。 　　女鬼更加兴奋，满脸鲜血向下滴落。 　　中年男子不断挣扎，呼哧呼哧喘着气，被逼到绝境之后，反而想要与女鬼殊死相搏，原本看上去还算是温和的脸上骤然显露出凶光。 　　“你个贱人，呼……呼……全身上下掏空也就700块，害得老子这段时间担惊受怕！呼……呼……活着的时候我不怕你，死了我更不怕你！” 　　狠话虽然放得利落，但一个普通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与鬼魂相比？ 　　“呃呃呃呃……”下一刻，女鬼冰凉的双手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那空洞凝望着他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早就平平安安回到了学校，爸爸妈妈也不会伤心痛苦…… 　　“你……该……死……” 　　女鬼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两块粗砺的砖石互相摩擦着，她染满鲜血的长发无风自动，越变越长，如海藻般向前缠去，将男子的脑袋死死缠了起来，就要封锁他的口鼻。 　　中年男子从怨恨激动的情绪中清醒，眼神越来越恐惧，脸部因无法呼吸变得青紫：“呃呃……” 　　“是……你……害……了……我……” 　　阴风狂卷，女鬼周身气息越来越恐怖，即将转化为厉鬼。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刮来，骤然临身的瞬间分割成千万缕细小的风刃，轻而易举便将那鲜血染红的头发分割开，也将一人一鬼隔离开来。 　　“幽冥使大人……”死里逃生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一脸恨恨看向女鬼，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少年随手一挥，他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直接禁锢了起来，身体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话。 　　同样被楚肆周身那恐怖的气场镇压，直接被他从出租车中拽了出来的女鬼，身上怨气却是越来越浓。她血淋淋的眼眶中，一双眼珠子咕噜噜滚动着，看向楚肆。 　　“为……什……么……”女鬼直勾勾盯着他，“是……他……害……了……我……” 　　所以这一次其实是厉鬼复仇，那个人根本是死有余辜？我就说他不像个好人嘛。 　　这种人渣根本就不值得救，难怪他刚才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emmmm只有我觉得女鬼小姐姐有点萌吗？总感觉她的语气好委屈啊。 　　希望大佬放过小姐姐吧，这一次就不要拿她当充电宝了。 　　在女鬼直勾勾的注视中，仿佛浑身上下笼罩于迷雾中的少年轻笑一声：“放心好了，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从与本世界天道达成友好合作条约，楚肆就相当于是天道的代言人，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此界中人身上的气运功德和罪孽血光。早在一开始他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因果联系。 　　女鬼眼神中顿时充满了不解——尽管以她目前的尊容居然还能诠释出这样高难度的眼神，着实令人惊奇。 　　但整个直播间内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疑惑的情绪。一时间，某些连鬼都敢yy的家伙，不由发出一阵“好萌好萌”的高呼。 　　“只不过……”在女鬼疑惑的目光中，面前这神秘少年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这位鬼小姐，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呢。” 　　女鬼更加不解了。 　　“阴世有阴世的规矩，阳间有阳间的法度。”少年微笑着晃了晃手指，语带遗憾地感叹两声，语气充满惋惜，“遇到这种事情你不直接报警，反而要拼着折损自身功德去报仇……” 　　“啧啧啧，你这是不相信我国执法机关的清白啊！” 　　神特么执法机关的清白！这什么鬼才造句？ 　　大佬这是认真的吗？劝一只鬼不要报仇而是报警？女鬼小姐姐都懵了！ 　　噗哈哈哈哈没错，这思路很好很完美！让受害鬼亲自去报警，整个作案过程绝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嫌疑人没有半点狡辩的余地！ 　　然而警局真的敢接收这样特殊的受害者吗？ 　　“……报……警？” 　　正如网友们所说，此时女鬼彻底懵住。就连身上散发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死过一回脑袋不太灵光，还是被楚肆不按常理出牌的建议弄懵，她眼珠子又疑惑地在血红的眼框里转了转，微微歪头：“我……是……鬼……” 　　“我知道啊。” 　　楚肆语气认真，迷雾下那双漆黑的眼眸犹如沉淀了夜色的黑宝石。 　　“但是有哪条法律规定了鬼不能够报警？” 　　面前的少年用一种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语气继续说道：“身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受害者，面对这种凶残的杀人犯，当然要找我们启明帝国的执法机关主持公道了。” 　　被忽悠得晕晕乎乎、洗脑得明明白白的女鬼，歪着脑袋疑惑思索一阵，一不小心歪断了脖子。 　　她连忙扶着自己的脑袋，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哦。” 　　……感觉你说的好有道理的亚子。 　　“凶残的杀人犯”被禁锢在一边，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呆呆听着一人一鬼的对话，心里面只有一串省略号：“……” 　　楚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不是在说空话大话。他相当熟练地掏出了手机，进入直播间的页面，拨通了警局的网络电话，一脸自然地递到女鬼面前。 　　这段时间，幽冥直播间声名鹊起，尽管已经决定全力帮助地府尽快开辟，但帝国官方当然不会完全不管不顾，而是一期不落地跟着直播间追了下来。 　　一旦发现楚肆的理念有什么对帝国造成危害的倾向，他们也好及时采取应对。 　　因此，今晚发生的一切早就被官方部门的人从头到尾完整地收入眼中。 　　同城警局中，接到了来电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纠结地看着面前的直播间中那披头散发的女鬼，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时，以最快时间赶到这里的季风连忙冲他们做了个手势：“接电话！” 　　超级怕鬼的接线员哆哆嗦嗦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那一端长长的静默，通过直播间屏幕凝视着同样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女鬼，他不知不觉淡定下来。 　　他似乎感觉到对方那种忐忑紧张的心情。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只随时会暴走的鬼怪，而是一个害羞胆怯的小姑娘。接线员的表情不由变得柔和。 　　“您好，这里是警局……” 　　电话另一端的女鬼没有说话，只是隐隐传来少年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怂恿的声音：“别怕，放心大胆说话。要相信我们启明帝国执法机关的清白。” 　　一群沙雕网友也在直播间弹幕上起哄。 　　是啊，女鬼小姐姐不要怕，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证人！ 　　为女鬼小姐姐打call，这算是以鬼告人的首例案件吧，加油鸭！我们这可是在创造历史！ 　　不知道到时候女鬼小姐姐需不需要出庭指证，感jio好有意思的样子，到时候我一定去！ 　　趁着女鬼打电话的功夫，全身笼罩在迷雾中的少年突然向着中年男子直接弹出了一缕黑气，标记在对方灵魂上。 　　……等人间的法律将之审判，还有阴世法度迎接着他呢。 　　正好，自己最近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完善地府法度，不如……便从这个人开始实践吧？ 　　歪头想了一下，楚肆唇边露出满意微笑。 第71章 新时代地府7 　　没过多久,赶来的警察便将出租车司机连人带车一起带走。 　　楚肆丝毫不担心之后的判决会出什么纰漏。且不说启明帝国法律中,杀人者最高死刑,即便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从轻处罚，也绝对不可能用在这位出租车司机身上。 　　要知道楚肆完全可以自行将之了断,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其接受阳间法律审判……帝国官方聪明人一抓一大把，自然能够做出明智决断。为了表达对地府的善意,他们的处置只会从重，绝不会从轻。 　　因此，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坐在家中等待那人的阴魂主动投入地府了。 　　“……路雪？”楚肆此时也算终于知道了这位女鬼小姐姐的名字，他喊了一声，“给你一天时间,去和阳世之人告别。” 　　“……是。” 　　女鬼立刻抬起头来,重重点了两下，一滴滴鲜血顺着她点头的动作在半空中垂落。紧接着,她透明的魂体化作轻烟，消失在夜色中。 　　漆黑的灵车重新启动,无数只恶鬼在车轮下发出哀嚎，阴风阵阵,幽灵一般的车身在浓雾中缓缓隐去。 　　灵车内部所链接的地府空间，此时还是荒芜一片。 　　天幕黯淡，空旷的大地上徘徊着这段时间收容的游魂，远远可以看见大地边缘一片虚无,像是空间在不断崩解，那都是还未能彻底具现为真实的虚幻之景。 　　一扇漆黑大门伫立在荒芜的平原边缘，涌动的黑光在其上闪烁。这是幽冥之门的本体。一只只恶鬼被幽冥之门死死卡在其中，不断抽取着魂体中的能量。他们情不自禁发出痛苦哀嚎。 　　“……已经产生了稍许灵智吗？” 　　楚肆的身影在幽冥之门前出现，感应着门上传来的那懵懂的意志波动，他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大量的信仰之力灌输，以及源源不断被幽冥之门吞噬的恶鬼，果然让这件神器产生了全新的变化。等到幽灵之门的器灵彻底蕴养成型，或许将会是阴世地府中最公正无私的审判者。毕竟，每一只恶鬼都要在它肚子里走一圈。 　　似乎感受到楚肆的情绪，那懵懂的意志哇呜两声，释放出发自本能的眷恋。 　　目光环顾着荒芜的平原，和平原上那些乱糟糟游荡的阴魂，楚肆伸指点在幽冥之门上，一股莫名的能量将之包裹，并进行改造。 　　“阴魂已经够多，信仰之力也开始有了结余，一直这样混乱无序可不行。” 　　他漆黑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低声自语。 　　“……看来是时候确立阴世法度了。” 　　奇异的光晕从他手掌处散发，不断向外扩散，渐渐将整片阴世地府笼罩。这片空间的规则如同虚拟游戏的主系统，得到了楚肆这个最高权限者的指令之后，开始不断自我修改。 　　原本浑浑噩噩在荒原上游荡的阴魂们，一瞬间全都清醒过来，发现脑海之中多出了许多讯息。 　　而此后每一个从幽冥之门进入阴世地府的阴魂，都会在幽冥之门上留下印记，他们将会本能知晓地府的一切规则。 　　“另外，地府的建设也该提上日程了。” 　　将一系列规则烙印在幽冥之门中，顺着幽冥之门与阴魂的联系传播出去，楚肆的目光转而望向一片荒芜的大地。 　　傍晚，某间医院中。 　　张明呆呆飘浮在半空中，看着下方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他混沌的脑海中还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一群家属围在中间的男人静静躺在病床上，旁边是心电监护仪上逐渐变得平直的长长直线。男人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此起彼伏的哭声在病房中回荡，一群人眼睛红肿，聚在一边低声商讨着什么。 　　病床边的小男孩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伸出小手想要叫醒他：“爸爸……爸爸你别睡了！爸爸大懒猪，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急哭了。” 　　男孩稚嫩的话语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就在他柔软的小手触碰到病床上男人的一瞬间，飘浮在半空中的张明只感觉自己灵魂中也好像多出了一抹暖意。 　　他混沌的意识一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狭窄的山道、过急的转弯、还有迎面而来超速的大货车……死前的画面像是一幕黑白电影，在意识中飞速快进。 　　“原来，我已经死了……” 　　惆怅叹息之余，他深深注视着下方的家人，伸手想要去摸一摸男孩的头，却又担心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缓缓收回了手。 　　只是耽误了一会儿，张明便感觉灵魂上开始传出淡淡刺痛，像是被针尖轻轻在皮肤上扎了一下。起初只是一根针，随后是两根、三根，越来越多。似乎这天地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磨盘，正在缓缓磨灭他的魂体。 　　他一下子想起了前段时间幽冥直播间的科普。当初他也是认认真真听过的。 　　“这是阳世规则？不允许鬼魂存在……” 　　感受到周身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那种好像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的恐慌，让他心中的悲痛和不舍都淡去了许多，灵魂深处一片惊惧。 　　这时，他隐隐约约感应到一股来自遥远之处的吸力，半空中一道幽深漩涡悄悄浮现，将他的阴魂吸入其中。 　　顺着漩涡中长长的通道前行，很快他来到一扇漆黑的大门之前。大门上恶鬼的头颅狰狞咆哮，眼眶中闪烁着凶光。 　　张明吓了一跳，就要躲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已经死了！我自己都是鬼了，还怕什么恶鬼？” 　　清楚了逻辑的他顿时放松下来，大摇大摆便顺着洞开的大门飘了进去。入目的一切让他整只鬼都懵在原地。 　　只见视线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地，大片大片空旷荒芜的地带显示着一切百废俱兴的状态。 　　而大地中央，一栋美轮美奂的高楼静静伫立着，如同一根贯穿大地与苍穹的天柱，一眼望去完全看不到顶部。透明的建筑一侧甚至可以看到疑似电梯的东西，其中挤满了上上下下的鬼魂。 　　在这栋高楼附近，一栋又一栋特殊的建筑环绕着它向外分布，每一栋建筑都十分特别，某种特殊的力场让它们静静悬浮在半空，拱卫着中央高楼。一眼望去简直像是科幻电影中的产物。 　　而在这些建筑四周，还有数不清的阴魂正在工作。他们利用鬼魂强大的力量，掀起阵阵阴风，凭空卷起一份又一份建筑材料，不断修建着更多的建筑物。 　　“这、这里真的是地府？” 　　满脸茫然的张明下意识脱口而出。 　　……而不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 　　“当然是地府了。” 　　旁边突然有谁接了一句话，幽幽的声音夹杂着突然而至的阴风，吹在他身上。 　　张明吓得脖子咔嚓一下转过去，就见一只无头鬼正站在他身后。对方提在手中的头颅还冲他轻轻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对他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很看不过眼。 　　……对哦，我已经是鬼了。 　　始终还没能适应自己身份的张明，尴尬地笑了笑。嘴角裂开一条大大的缝，那张被车轮子碾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一阵扭曲，眼珠子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又捡起来安回眼眶里。 　　“你是新来的吧？”无头鬼被拎在手上的头突然开口说道，“没有认真读一读脑海里的阴世法典吗？幽冥之门已经将一切都烙印在了我们的灵魂中。” 　　“阴世法典？” 　　听到无头鬼的提醒，他赶忙在灵魂中翻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一行行悬浮的黑色大字，正散发出淡淡幽光。 　　“功德值和罪恶值？”将所有条文看了一遍，张明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名词上。阴世地府的法典条文似乎都是围绕这两个名词展开的。 　　“活着的时候对世界有功，身上就会有功德值。哪怕只是捡起一次垃圾，避免环境污染这样的小事……”无头鬼解释道，“同样的，要是做过孽，身上也会有罪恶值。” 　　“功德值是地府通行的货币。不管是想在地府中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各种娱乐应有尽有……”说到这里，无头鬼吸溜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还是想要多积攒一些带到下一世轮回，或者是请求阴世幽冥之主，至高无上的府君大人，将这些功德转赠给阳间的亲人，庇佑他们平安健康……” 　　“还可以转赠给亲人？”张明急切打断了他的话，感应了一下自己灵魂中那标注着89点功德值的黑字，他急急问道，“该怎么转赠？” 　　无头鬼的头颅在半空中漂浮起来，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怎么赚取功德值吗？毕竟除了大善人，我们一般鬼身上的功德值可不多。” 　　“那该怎么赚功德值？” 　　“很简单，参与地府发布的一切任务。府君大人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无头鬼高高昂起了头颅，声音因为变调而显得有些尖厉，语气里都带上了无比的尊崇。 　　……进入地府之前，他已经在阳世承受了六日折磨，若非府君收容，早已魂飞魄散了。 　　张明倒是没有这么深的感慨，他下意识吐槽一句：“……emmmm所以是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吗？” 　　幸好他只是在心里腹诽，没有让无头鬼听见。无头鬼还在继续解释，被他拎在手上的头颅朝着中央高楼所在的区域努努嘴，示意张明看向那些正在热火朝天搭建建筑的鬼魂：“比如建设地府，再比如像我这样为新人做讲解……” 　　看着张明愣了一下的表情，无头鬼咧嘴笑起来：“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好心做科普？当然是为了遵循府君大人的指引，顺便赚功德值啊。” 　　无头鬼领着他一路向前走，一边不断科普各种常识，张明听着听着，简直刷新三观。 　　实在是如今地府的一切运转都太出乎意料了，与他所以为的十八层地狱完全不同，反而像是高度智能化的科技世界。 　　突然，张明想起来一个疑问：“对了。你还没说那些只有罪恶值的恶鬼会怎么样？” 　　“那些恶鬼？”无头鬼阴惨惨笑起来，带动着无形的阴风在四周呼嚎，“你不会想要知道他们的下场的。”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对着眼前的地府直接画了一个圈：“如今这整个地府，所有的一切都依靠幽冥之门运转。而幽冥之门运转，需要消耗的是灵魂能量。可以说，现在整个阴世，都是被恶鬼们支撑起来的。” 　　“——所有的恶鬼，都进入了幽冥之门的内空间，作为储蓄能量，被幽冥之门一点一点压榨。” 　　一边说着，无头鬼咧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长长舌头吐了出来：“你见过榨甘蔗吗？就是那种榨法。” 　　“罪恶值不同被压榨的时间也不同……罪恶值低的鬼，出来之后只是魂体缩小一圈，稍高一点的，三魂六魄可能会丢失一两缕，罪恶值过高……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 　　在无头鬼阴惨惨的笑声中，张明的魂体没来由打了个冷颤，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再次看向地府中那些科幻电影般的画面时，立刻有了不同的感触。这完全是一个开发灵魂能量，以鬼魂为能源的特殊位面，难怪能在科技上实现弯道超车，大大超越了现世的一切。 　　能够另辟蹊径，开辟出这样一片另类的阴世地府，想来那位传说中的阴世幽冥之主，应当也不是凡俗之辈。 第72章 新时代地府8 　　两只鬼魂讨论时,并不知道他们议论的对象此时正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柔和的信仰光辉如月光一般从他身上散发出去,笼罩在整座冥府上空。 　　黑色的土地不断向外蔓延，所触及到的虚假边界眨眼间凝化为实质。随着来自世人的信仰之力不断增加,地府中被炼假成真的面积越来越大。 　　而这黑色大地的正中央，那栋通天彻地的纯白高楼的最底层。宽广的深红色土地看上去无边无际，其中一角的场地上,一群鬼魂正在激烈追逐一颗篮球大小的黑色球状物。 　　最后，一只全身浮肿的小鬼轻盈飘起，突然变长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缠住了球状物,他一瞬间闪过数道鬼魂的拦截，将手中的球轻松投入篮筐中。 　　咕噜咕噜…… 　　从篮筐中落下的黑色球状物自己在空中翻滚几圈调整了一下方向，随后便被坐在场外充当裁判的另一只鬼魂很快拿到了手中。 　　他将手上的这颗脑袋重新安到了自己脖子上,头颅还在眉飞色舞：“我宣布,这次胜利的一方是水鬼队。” 　　顿时场中一波鬼魂欢呼起来。 　　“愿赌服输，下次我们一定要赢回来！” 　　另一波鬼魂郁闷地走过来,僵硬地握住对方湿漉漉的手。彼此接触的瞬间，他们灵魂深处的功德值少了一点,转移到了胜利者身上。 　　这群闲得开发出了全新篮球方式的鬼魂很快便离开了最底层，搭特殊电梯去上层的餐厅。尽管普通人类的食物对鬼魂而言味同嚼蜡,但阴世之中，自然有对魂体有益的食物存在。 　　餐厅中，中央的开放式厨房里，围着一块染满鲜血围裙的胖大厨挥舞着菜刀,一尾活蹦乱跳、从冥河中捕捞的阴间灵鱼，还来不及蹦哒，就精准无比被剁掉了鱼头，剖开了肚子。 　　鬼火燃起，几只尖叫的辣椒状冥界植物被毫不留情丢进了锅里。 　　紧接着，胖厨师拿出一个特殊调料瓶，他手掌一抖，向锅中洒入从阳间采购而来的人气——每个活人身上，时时刻刻都在向外逸散极其稀少的人气，完全可以自然收集而不影响任何人——顿时无与伦比的香气在餐厅中四散，每一只鬼脸上都流露出陶醉的神情。 　　“开饭啦，开饭啦。”一只鬼端着餐盘放到桌上，喊着他那沉浸于摆弄自己手骨的小伙伴，“今天有剁椒味人气烧灵鱼……” 　　放下餐盘的瞬间，他的眼珠子下意识在眼眶中转了360度，将周围的一切纳入眼中，也就一眼注意到了隔壁餐桌上独自一人的少年。 　　白底黑边的衬衣长裤，一副学生打扮的模样，额头稍长的黑发挡住了眼睛，只是显露在外的下半张脸格外苍白，哪怕是轮廓都透露出冰冷利落的味道。 　　那少年没有吃东西，而是捧着一杯像是奶茶一样的饮料，慢条斯理喝着。就连搭在杯沿上的手指都好像白得在发光。 　　——一看就是一只帅鬼。 　　一瞬间，这只脸部发肿的水鬼深深地嫉妒了：“我去！阳间也就罢了，地府居然也这么不公平！” 　　要知道地府的鬼魂就没有一只颜值能打的，因为车祸、溺水等意外死亡的鬼能够保持完好都算难得，有多丑更不必说了。剩下那些病死和老死的鬼，往往外形也经不起广大鬼众的眼光考验……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放在阳间也能算是大帅比的鬼，这怎么能忍？ 　　……大家都是一样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死鬼，凭什么就只有你帅得这么鲜明？ 　　对面那只鬼将手骨重新安回自己胳膊上，疑惑发问：“你在说什么？” 　　“嗯，没什么……”水鬼收回了自己嫉妒的目光，一边戳着碗里的鱼，语气愤愤不平，“我是说地府也太不公平了，物价越涨越贵，对普通鬼魂一点都不友好。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饿肚子了。” 　　同伴将手骨咔嚓咔嚓旋转了一下，彻底正好方位，这才摊了摊手：“没办法，人间自然逸散的人气，和地府鬼魂的数量比起来远远不够，我们还是趁着现在消费得起，赶紧多吃几条灵鱼吧。以后估计就要自己跳下河去捞了。” 　　“嗯嗯，有道理……” 　　几口灵鱼下肚，虚幻的魂体之上都隐约增强一分，两只鬼魂完全沉浸于美食中不可自拔。水鬼也忘记了继续用嫉妒射线扫视旁边餐桌的少年，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离开。 　　【宿主，你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何时离开的少年此时正慢慢巡视着整个地府的建设进度，很快来到了这栋高楼的100层往上。也是新建的轮回转生之处。 　　系统666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哦？”楚肆无辜微笑，“……我怎么了？” 　　【咳咳咳，没什么。】小光球疯狂摇“头”，【我第一次发现宿主这么有商业才华，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鬼魂吃喝娱乐都要花费功德值就不说了，在地府居住每天都要花费功德值更不提了，轮回转世同样需要花费功德值那是基本操作，给阳世的亲人转帐依旧需要收取功德值作手续费，如果想托梦说得更清楚还有更高等级的套餐…… 　　就这么一轮薅羊毛下来，除非是生前功德滔天的存在，否则体验过的鬼魂基本都要被扒个底朝天。要么乖乖去轮回不要挤占地府的空间，要么就努力工作赚功德值。 　　这完全是忽悠着所有鬼魂拼命建设地府，然后将赚取的功德值全都塞进宿主的腰包啊。 　　——宿主与此界天道达成协议，建设阴世地府也是对天道大有好处之事，因此这个过程中所获得的功德值并不是人间虚拟货币那样毫无意义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天道功德。 　　现在算是全地府都在为宿主打工，乖乖为他贡献天道功德。 　　【黑，真是太黑了……】想到这里，系统666忍不住喃喃念出声，下一秒他立刻求生欲极强地做出抢救，【咳，宿主，我的意思是，这地府和人间比起来真是太黑了，一点阳光都没有。】 　　楚肆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散发着无穷阴暗能量的漆黑之日，语气古怪：“这要是跟阳间一样，恐怕所有的鬼魂早都灰飞烟灭了。” 　　【嘿嘿。那是我想多了……】 　　眼看宿主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系统666连忙选择了装傻。 　　“是吗？”楚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凝视着系统666的目光格外深邃，唇边弧度上扬了五度。 　　一人一系统在意念中对话时，前方的轮回转生之处恰好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像是乌鸦发出嘶鸣。 　　“感谢惠顾，诚惠10点功德值。麻烦给个五星好评，下一世继续光临哦亲。” 　　“……五星好评？呵！” 　　伴随着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冷哼，数只鬼魂的身影消失在了轮回漩涡之中。 　　挂着轮回转生之处临时工作证的鬼魂，呆呆望着那整整齐齐踏入轮回漩涡中的背影，忍不住喃喃出声：“我的五星好评还没给呢！我的功德值奖励！” 　　想到失去的功德值奖励，他悲愤交加：“我记住你们了！你们给我等着……我非要在地府熬到你们下一次轮回，再去投胎！” 　　“轮回收费的规定是府君大人亲自制定的。不满意的话你们就去找他嘛，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临时工作人员？”越想越不甘心的话痨鬼继续碎碎念，心中无限畅想，“像府君大人这样雁过拔毛，鬼过撸魂，泡在一堆功德值里的日子，一定很爽吧……” 　　“……雁过拔毛，鬼过撸魂？” 　　角落里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大厅中的温度突然间急速降低，一股诡异的寒意在四周蔓延。 　　这只话痨鬼打了个冷颤：“奇怪，地府的温度不是恒定的吗？身为鬼的我居然还怕冷？这是添加了什么规则？” 　　他缩起脖子四处瞅了瞅，只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学生打扮的少年。 　　一身衣衫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血污，本就相当能打的颜值和一群歪瓜劣枣的鬼魂比起来简直突破天际。稍显阴郁的气质混迹在看上去更加凶残的鬼魂中，倒也显得温文尔雅，“嘿，少年，要轮回吗？诚惠十点功德值，吐血跳楼价哦。” 　　话痨鬼下意识就开口推销起业务来。 　　那少年顿时看过来，一双眸子弯弯，他笑着摇了摇头：“不了……” 　　少年身后，黯淡的天幕上，一轮散发着阴暗能量的漆黑之日遥遥悬挂高空，正慢慢向着地平线滑落。 　　漆黑的阳光从透明的高楼一侧照进来，将少年的身影笼罩其中，让这个温柔的笑容无端多了几分冰凉和深沉。 　　【宿主，你冷静啊！！！】 　　系统空间中，系统666发出破音的惊呼。 　　【这可是一只能够给你赚取功德值的还算有用的鬼啊！】 　　漆黑之日彻底滑落到地平线下，隐入了这个位面的暗面，阴世冥府陷入黑夜。 　　而阳间却刚刚天亮。 　　黑暗的冥府中，少年冰凉的声音慢悠悠响起，他继续刚才的话：“我还要回阳间去上学呢。” 　　四周风声呼啸，阴冷而森寒。冥冥中的地府规则伴随着少年的声音降临。 　　分明已经变成了鬼魂的话痨鬼，莫名打了个冷颤。总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一个鬼故事，一个让他这个鬼魂都受到惊吓的鬼故事。 　　系统空间中，一道精神波动隐隐成形，无形的手撸了撸666的“头”，语气轻柔：“放心吧，666，你看我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系统666：【……】 　　对此，之后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的话痨鬼，表示有话要讲。 第73章 新时代地府9 　　“啧啧,靳天这是突然发了什么疯？跟在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小鬼后面,天天鞍前马后？” 　　“不管他是发什么疯,劝你别去他面前说。不然，小心人家找你谈论人生。” 　　“事情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值得议论的？有这空闲八卦不如多刷几道题或者多在操场上跑几圈。” 　　学校操场上，一群学生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低低的嗡嗡声像是千百个苍蝇在耳边聒噪,实在有些惹人厌烦。 　　漫不经心躺在草坪上的少年眉头不经意般凝起。他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修长的五指摊开，细碎的阳光便从指缝中照耀下来,在他深沉的瞳孔之中反射出一片金色涟漪。 　　“呼哧呼哧……” 　　一身不良少年打扮的靳天喘着粗气跑过来，在无数人看热闹的目光中弯下腰，手中刚买的一瓶水递了出去。 　　“大佬,您的水！” 　　等楚肆接过水,他又接着问道：“嘿嘿，大佬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给我这个未来徒弟。” 　　楚肆：“……” 　　这人完全不知脸皮为何物,在没有任何承诺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以未来徒弟的身份自居了。或许他是觉得多提几次,楚肆就能被成功洗脑？ 　　沐浴在周围无数人或惊讶不解或诡异万分或鄙视重重的目光里，靳天却是昂首挺胸,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 　　……这群人懂得什么？自己面前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师，而且在天师中估计也是顶尖人物，有机会和这位大佬搭上线，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要是真从对方手上学会了一招半式,或者直接被收入门下，那不是赚大了？ 　　“你这么想学会玄门之术？” 　　对这个世界的天师功法一无所知的楚肆，看了眼一直赖在自己旁边不走的人，漫不经心开口。 　　靳天眼前一亮，连忙点头。 　　……难道大佬终于被他的诚心所打动？决定收他为徒了？ 　　“我不会什么玄门功法。”少年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一切都是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 　　“好啊好啊，没问题。我相当可以！”靳天更加兴奋了，他握了握拳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也斗志昂扬般竖起，“我可是打遍这条街区无敌手的恒水一哥！” 　　“那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地府临时工了。” 　　楚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顿时一股阴寒之气向着靳天涌去，在他灵魂中凝聚成一枚烙印。 　　“负责出面与人类官方沟通，协助幽冥使抓捕恶鬼。” 　　鬼魂和人类交流的确多有不便，像靳天这种交游广泛的人，应该很适合这样的工作。 　　“……地府临时工？” 　　靳天咽了口口水，心里突然多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错。不如我先送你去熟悉熟悉这份工作，和未来的同事认识一下。” 　　下一秒，靳天只见面前的少年挥了挥手，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消失。学校里连绵的绿茵草坪，往来不息的人群，以及播撒在每个人身上暖洋洋的阳光……最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反的世界。 　　天空昏暗，大地漆黑。呼啸的阴风冰冷刺骨，鬼气森森不绝。四周的空间像是科幻电影之中虚幻的数据所组成，正在不断崩溃瓦解。这是阴阳交界之所。 　　而一个披头散发，面目被血污所模糊的女鬼就静静飘在他面前，正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子，好奇打量着他。 　　“至于什么时候转正，就看现今这位幽冥使的意见吧……”靳天耳边，隐隐飘来了楚肆最后一句话。 　　看着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鬼，靳天脸色都白了。还好他听明白了楚肆的意思，同时也认出了曾经在幽冥直播间中看见过的女鬼小姐姐。 　　！！！幽冥直播间？！大佬他的身份究竟是…… 　　心中一串感叹号刷屏的同时，靳天强迫自己镇定，看向了眼前长发飘飘的女鬼。 　　“你……好……” 　　听说是新来的助手，路雪试图露出一个友善微笑，眼珠子却不小心掉了出来，她连忙塞进眼眶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是另一只眼珠子又掉了出来。 　　靳天身体一个哆嗦，他脸上露出一个更加僵硬的微笑。 　　…… 　　楚肆没有再去管这一人一鬼如何沟通磨合。毕竟他是顶头boss，而不是他们的保姆，只需要坐收成果就好了。 　　这段时间，除了女鬼路雪，楚肆也陆续接收了不少资质不错的鬼魂，并改造为幽冥使。 　　地府建设以来，但凡是刚刚死去的阴魂都会直接被幽冥之门吸入地府。不过这股吸扯的力道并不强，那些吞噬过其他魂魄或是吸收了大量人气的恶鬼厉鬼，都能够凭自身力量摆脱。 　　而这一类停留在阳间不愿归去的厉鬼恶鬼，便是地府幽冥使的目标。 　　为了收集信仰之力，尽快炼假成真，每一位幽冥使的行动过程都会在幽冥直播间中同步进行直播，有时甚至分出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直播窗口。 　　反正背后有系统666这个顶尖的智能生命运作，哪怕同时开启1000个线程多线操作也不会卡顿。 　　而这一招也的确很有用。 　　亲眼目睹夜幕中诡异出现的灵车，看着那些幽冥使将一只只恶意害人的恶鬼抓捕，偶尔也会揪出一些被厉鬼索命的犯罪分子，于是这群鬼魂还会暂时认领热心市民的身份，积极向警局举报……这一套套熟悉至极的流程，让所有观众心中对于地府的认可度越来越高。不知不觉间，他们所贡献的信仰之力，早已尽数化作阴世地府化虚为实的资粮。 　　阳间人类不断贡献信仰之力，地府阴魂不断贡献天道功德，再加上此界天道配合，全世界都在不知不觉为楚肆工作，勤勤恳恳，自愿自觉。 　　而楚肆则过着白天上学、夜晚撸鬼，闲着没事在天道功德和信仰之力中泡一泡的日子，别提多愉快。 　　这一天，已经渐渐适应了女鬼小姐姐独特颜值的靳天突然找到楚肆：“大佬，我们发现了一个难搞的目标！根本没有办法把她单独带回地府……” 　　“什么目标？” 　　闲到几乎长草的楚肆立刻问道。 　　“是一对龙凤胎。”靳天语气复杂，带着感慨，“哥哥拥有阴阳眼，妹妹死去后，他自愿用人气供养妹妹。一人一鬼灵魂气息完全相连，无分彼此。” 　　某处废弃工地，空旷荒凉的建筑楼中。 　　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此时双手被绳子死死缠住，麻绳另一端穿过了上方的横梁，将他整个人吊起，悬挂在半空中。而他双脚脚腕处还各有一股绳索，另一头系在建筑内部的立柱上，整个人呈“人”字形被拉开。 　　那股撕扯在四肢上的力道让他脸上都痛得抽搐起来。 　　“谢云涛，你小子够狠！你最好祈祷别让老子找到机会，不然老子以后一定要搞死你！” 　　岳平抽搐的脸上带着满满狰狞，一双浓黑的眉毛竖起，眼睛里凶光毕露，竟然带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杀气，就像是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建筑物中传来齿轮咔嚓转动的声音，上方的绳索越收越紧，不断将他向上拉，而下方的两股绳索却死死拽着他的脚腕。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张被绷紧了的弓，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彻底断开。 　　“啊啊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哀嚎在空旷的建筑物内部回荡，直到绳索终于不再向上收缩，刚才还在放狠话的岳平已经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认栽！你想要什么都行！” 　　“想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四周终于传来回应，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水泥过道上，恰好与被吊在半空中的岳平视线相齐。 　　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背带裤顺服地穿在身上，修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规规矩矩贴在脸侧，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神情冷漠。 　　谢云涛漠然注视着半空中不断开口求饶的人，那双像是玻璃珠子一样的黑眼睛冷冰冰没有半丝人气。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同款红色背带裤的小女孩的虚影，两只手互相牵在一起，无比和谐亲密。 　　小女孩空洞洞的眼眶冰冷注视着面前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想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呼…… 　　阴风阵阵，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下降，冰寒刺骨。被吊在半空中的岳平睁大了眼睛，惊惧的眼神中。倒映出了一道小女孩的身影。 　　红色的连体背带裤，微带自然卷的蓬松短发，瓷白的小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甜甜看着他，就连出口的声音也是甜甜的：“大哥哥……” 　　下一秒，那甜美的嗓音骤然转为阴寒凄厉：“……你为什么要害我！！！” 　　呼号的阴风越来越急，伴随着恐怖而诡异的鬼哭之音。 　　面前那张瓷白的小脸上染上了血污，黑葡萄般灵动的眼睛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空空的窟窿，分离破碎的伤口从她脸上向下延伸……岳平感觉到有腥臭的血滴落在了他的脸上，眼前出现了一重又一重可怖的幻象。 　　“你！是你！！！”他大叫起来，拼命摇头，神情因恐惧而癫狂，“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年什么都不懂！谁让你反抗？！！” 　　他曾经也很喜欢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邻居家小妹妹，他很好奇，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女孩子这种生物？为什么女孩子的身体会和男孩子截然不同？ 　　他想要看一看。 　　但是这个小妹妹却一直哭一直哭，还咬了他一口，气愤之下，他就掏出了口袋里的美工刀…… 　　那一天，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啊。 　　四周幻象重重，恐怖的鬼哭之音攻击着他的精神，岳平更加语无伦次：“而且，而且我也付出了代价……” 　　“代价就是，被帝国监管三年吗？” 　　旁边的少年突然间幽幽开口，他那双冰冷不含丝毫人气的眼睛看上去简直像是来自九幽的厉鬼。 　　“你知道吗？我一直盯着你……” 　　“我盯着你结束监管，重新开始上学……” 　　“我改了名字，故意混到你身边……” 　　他语气幽幽，却让岳平浑身寒毛直竖。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身上，对着自己吐出了蛇信。 　　“三年时间，我等得起。” 　　一直冷冰冰如同人偶的少年，蓦然露出一个微笑。但这笑容中却没有半点温柔美好的意味，反而尽是残酷。 　　“反正现在的我，就和三年前的你一样，只有13岁嘛……” 　　“……我要让你死的比囡囡还要凄惨一万倍！” 第74章 新时代地府10 　　呜呜…… 　　鬼哭般的风声在空旷的废弃厂房中响起,岳平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绳索的力道越来越大,与脚腕处的绳索一并发力,要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 　　他目眦欲裂：“等、等等！” 　　“嘻嘻……” 　　“嘻嘻……” 　　诡异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前一秒是小女孩愉悦的甜笑声,后一秒就变得尖锐而凄厉，像是无数只鬼物在窃窃私语，暗中窥探。 　　拉扯身体的力道越来越大,在无与伦比的剧痛之中，岳平眼珠子激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紧接着整个身体身体直接被扯成了几截，血淋淋的胳膊和大腿都被扯了下来…… 　　“啊！！！” 　　惨叫一声，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这才从血淋淋的画面中回过神来,神色恍惚：“我、我没有死？”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依旧被吊在半空中,尽管全身上下剧痛无比，但至少还是完好无损的。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刻涌上心头。刚才那一瞬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想死？怎么会这么简单？” 　　站在二楼上的少年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看上去像是一具冷冰冰的人偶。 　　“哪怕你死上一万次，也不能让我解恨！” 　　他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具备一双可以看破鬼怪的阴阳眼。小时候不懂事，经常在葬礼上对棺材说话，平时也喜欢和那些不存在的大哥哥大姐姐交谈……很快，他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怪物。久而久之,竟是让父母都感到恐惧，悄悄把他带出去丢掉。还是身为龙凤胎的妹妹心中有所感应，跑出去找到了他。 　　随后，那对愚蠢无知的夫妻直接选择了将妹妹一并抛弃。谁让他们一个是中邪的怪物，一个是没用的丫头片子呢？ 　　没关系，他不在乎。 　　他们兄妹俩吃的不多，偶尔他还会帮一些奇怪的大哥哥大姐姐完成心愿，获得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的奖励，在孤儿院里也能生活得很好。 　　可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回忆至此，止不住的暴戾气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此时的他看上去甚至比旁边的小女孩更加像是厉鬼，“囡囡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阴风呼啸。半空中无形的鬼气化作绳索，直接勒住了岳平的脖颈。 　　他猛翻白眼，脸色青紫，喉咙里“呃呃”几声，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在半空中不断扑腾挣扎。直到那鬼气终于散开，他才得以大口喘息。 　　被几番折腾下来，岳平也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的心思，大大口喘着粗气：“呼……呼……我知道了，我今天就算跪地求饶……呼……你也不会放过我。你就是想看我可笑挣扎的样子……” 　　连番在死亡线上挣扎，耳边又一直缠绕着哀哀的鬼哭之音和各种幻象，他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走向了极端。 　　“哈哈哈，随便你吧！随便你怎么折腾！早知道当年我也学你这样，玩得时间长一点！” 　　他眼神中的凶光与怨恨凝聚为一体，在半空中发出猖狂的狞笑。 　　“来啊！老子不怕！大不了老子死了变成鬼，再和你们玩玩！” 　　“我说了，想死……没有这么简单。” 　　岳平所说的可能性，原名季羽如今化名谢云涛的少年，自然也曾经想过。如果亲手杀了他，反而让对方变成实力强大的恶鬼回来报仇……那这样的报复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我会不断折磨你的精神，消耗你的灵魂，等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死掉……”少年那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珠没有半点偏移，直直凝视着被吊在半空中的人，语气冰冷，“到那时，你那弱小可怜的魂体，轻易就能被摧毁。” 　　被吊在半空中的岳平浑身战栗起来，这一次，他真的感受到了发自灵魂的恐惧。 　　……生前死后，都不被放过！ 　　但还没等他继续嘲讽或是求饶，四周的哀哀鬼哭之声再度响起，他又一次陷入了一轮新的幻象之中，在幻象之中一次又一次死去。 　　而现实中吊住他四肢的绳索正越拉越大，眼看他整个人就要如同幻象中一样支离破碎。 　　少年平静注视着这一切，他牢牢牵住旁边小女孩的手，甚至伸手温柔捂上了小女孩的眼睛：“囡囡，别怕。” 　　小女孩充满依恋地攥紧了哥哥的衣袖，像猫咪一样蹭了蹭。 　　正在这时，四周呼号的阴风突然间被吹散，一道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鬼气化作刀刃，将吊在穹顶上的绳索砍断，原本即将支离破碎的岳平重重砸到了地上。 　　小女孩周身气息一变。 　　这种感觉……仿佛私人领域突然被外人闯入，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气息让她整只鬼感到由内而外的排斥。 　　小女孩的鬼魂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一瞬间紧张地抬起头，空洞洞的瞳孔向着下方望去，她张嘴露出尖利的小虎牙，凶戾气息一闪即逝。 　　……超凶的！ 　　季羽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手，目光同样向下方望去：“出来！” 　　“别误会，两位。我无意与你们为敌。” 　　一道身影从大门外悠悠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穿着深紫色长风衣的长发青年，披肩长发颇有些流浪画家的感觉。 　　他抬脚将挡在路上的岳平踢到一边，就像是踢走一颗石子那样理所当然。随后，长发青年才抬起头来，笑眯眯看向上方的兄妹俩。 　　“我是来邀请你们的。” 　　季羽不解：“什么邀请？” 　　“当然是……加入我们！”长发青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紧紧锁定在兄妹俩身上，“或许你不知道，你们彼此的共生情况极为罕见，刚好契合我们组织的宗旨。只要加入我们，你将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与那些平庸无能的普通人相比，能够驭使鬼魂的我们才是更高等的存在。” 　　他伸出双臂做了一个仿佛拥抱天空的动作，语气夸张而狂热。 　　“……我们将会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本露出了小虎牙跃跃欲试的小女孩表情一懵，身上的凶戾气息消散一空。她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眶望向自己的哥哥，看到的是季羽脸上同样怪异的表情。 　　……emmmm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龄中二病？！ 　　长发青年姿态狂热，大厅中阴风阵阵怒号，他深紫色的风衣和长发在阴风中鼓荡，身后的影子突然诡异莫名地拉升起来，像是有什么恐怖的怪物蛰伏其中，散发出危险异常的气场。 　　……所以这还是一个看起来实力很强的中二病患者？ 　　看了一眼倒在对方脚边人事不醒的岳平，季羽警惕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他试探着开口：“既然这样，你先把那个人还回来。” 　　“这可不行。”长发青年收回手，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这可是我用来拉拢二位的重要筹码。” 　　……分明是胁迫吧。 　　季羽那双冰冷不含丝毫人气的眼睛里，又黑沉了几分，阴森凶戾的气息在他身上升起。小女孩的鬼影悄悄淡化，仿佛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与此同时，一楼的废弃大厅中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啸声。一阵古怪的阴风向着长发青年的脸上扑去，却在接近的一瞬间，被他身后突然冒出的影子所阻拦。狰狞的鬼影从他的影子里飘出，与裹挟在阴风中的少年纠缠在一起。 　　整个空旷厂房内都是冷风呼啸之声。 　　“没用的。我知道你们龙凤胎天生心意相通，让你可以以人类之身驭使鬼怪力量，但这只小鬼终究还是弱了些……” 　　长发青年一脸自信，继续狂热安利。 　　“加入我们吧！我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她培养成厉鬼！” 　　正被那鬼影压制得节节败退的少年一下子抬起头，那冷冰冰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怒意，像是人偶多出了生气。 　　“要把囡囡变成厉鬼，你想都别想！” 　　季羽神色凶狠，拼着被鬼影所伤，不顾一切向着长发青年那边扑去，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其凛冽的杀气。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恶鬼杀人噬魂会不会对鬼魂造成不好的后果，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的人气供养妹妹。哪怕是报仇，也要小心翼翼苦苦算计，而不愿意让妹妹直接出手杀人。现在居然有人想要毁掉这一切？ 　　在季羽几乎堪称不要命的攻击中，长发青年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 　　捂着一不小心被划伤的胳膊，他脸色森冷：“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们是没有资格见证新世界的到来了！” 　　话音落下，他身后那道原本还有些留手的鬼影彻底放开了攻势。差不多只用了一分钟，就将少年死死压制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鬼影轻嗅着他身上人气的香味，垂涎着张开了嘴，狰狞一笑。 　　季羽瞳孔紧缩，满满的愤怒和不甘几乎就要溢出心中。死后化鬼还只是最好的下场，他担心的是，对方事情做绝，将妹妹也打得魂飞魄散。 　　他艰难开口：“我答……”应你们。 　　话还没说完，四周景象突然模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一阵昏沉，一下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眼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是那长发青年同样惊愕瞪大的眼睛，和软软向后倒去的身体。 　　季羽的灵魂仿佛于深水中不断下沉，好在他还能感应到妹妹平静的灵魂气息，当他昏昏沉沉的意识终于清醒，只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水里一下子拽了出来。 　　而一个少年正托腮笑吟吟望着他。 　　少年手中的一杆钓竿上，整整齐齐串起了一叠灵魂。包括季羽在内。 　　时间推移到数小时前。 　　阴世地府。 　　漆黑之日高悬于空，同样漆黑的大地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扩张，贯穿冥土东西的冥河河畔。一道人影出现在这里。 　　靳天两人在季羽兄妹处碰壁，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楚肆。而楚肆则趁机从靳天身上捕捉了一缕关于小女孩的气息。 　　他屈指轻轻一弹，那道气息被弹射入冥河之中。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扩散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涟漪之中，一幕幕画面直接呈现出来。 　　首先出现在楚肆眼中的，便是那空旷的废弃厂房，以及被吊在正中央的人。 　　他神色专注欣赏起来，不时点评一句。 　　“好主意啊，干得不错！给了我不少特别的灵感呢！” 　　“啧啧啧，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对付敌人就是要下手利落，时间拖得越久越会容易出现变数……” 　　“……果然出现变数了吧。” 　　直到最后，看见那狰狞扑向季鬼的厉鬼，悠然坐在河畔的少年这才不慌不忙伸手。地府中的阴气汇聚而来，化作一杆钓竿与长长的钓线和钓钩。 　　他一抛钓竿，吊钩投入水中，便精准无比地将在场之人的灵魂通通勾住。 　　无论是季羽兄妹俩，长发青年和他所驱使的不知名厉鬼，还是一直昏死在地上的岳平。一个都没能逃脱。 　　楚肆轻轻一拽，一连串魂体便被他拽了出来，通过冥河来到地府之中。 　　此时这一串魂体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大变的环境，脸上都是满满的茫然。 　　“一、二、三、四、五……” 　　少年冰凉的声线在他们耳边响起，目光从左到右环顾一圈，看上去像是在生鲜菜场挑拣鱼虾的顾客。 　　而对方吐出的下一句话也完全印证了他们的印象。只见他摸着下巴，阴森森说道：“唔，今天运气不错，一口气钓到了五只魂体，早饭先吃一只，晚饭再吃一只，免得不消化。剩下的明天吃。” 　　众魂体：！！！ 　　下一瞬，面前的少年便摊了摊手：“放心吧，开个玩笑而已。” 　　“生吃魂体这么凶残的事情……”少年眉眼弯弯，微笑无害又纯良，“我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第75章 新时代地府代11 　　沐浴在少年那看似柔和清淡,不带任何压迫力的眼神里,一众魂体却是齐齐下意识后退。季羽甚至因为不习惯轻飘飘的魂体状态,一下子向后飘飞出去老远，好在很快被妹妹伸手拽了回来。 　　这不约而同的动作简直说明了一切。 　　……emmmm生吃魂体这么凶残的事……总感觉这位并非干不出来呢。 　　失去了肉身这个依凭,这群陌生来客灵魂上的感应反而提升许多，灵觉敏锐到了极点。几乎在被钓上来的瞬间，他们便从这一脸无害的少年身上,察觉到了某种极端的危险气息。 　　就像是普通人面对彻底蜕变为非人的超凡生命时，那种本质上的位格压制。 　　长发青年更是神色凝重，悄悄念叨着：“……鬼王？不,还在鬼王之上。” 　　神情莫名地看着不约而同退避的一众魂体，楚肆脸上微笑渐渐凝固。 　　……唔，看起来,大家似乎对他有着颇深的误解啊。 　　这或许需要他们在之后更加深入地,好好地，彼此交流一番呢。 　　排排站的五枚魂体都莫名一寒。 　　经历了刚才在冥河之中那种思维迟钝的感觉,又被楚肆恐吓了一场，他们的思绪已经彻底清醒,谨慎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昏暗的天幕、散发着阴暗能量的漆黑之日、广袤无际的黑土大地、悬浮于半空之中犹如科幻大片中未来世界般的建筑群，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鬼魂…… 　　这一切无不表明了这片空间的非同一般,不像是现世，更像是…… 　　“诸位，欢迎来到阴世地府。” 　　少年的声音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想，他若有所思打量着众人,眸光湛湛，还低声喃喃念了几句。 　　“说起来，这其中还有好几只生魂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将生魂带进来，不知道在地府中会不会发生什么特殊异变？要不悄悄观察一下……” 　　尽管他喃喃自语的声音极低，但在场全都是灵魂状态的存在，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变相恐吓吧？ 　　一时间，就连那个自诩为高出普通人一筹的长发青年都眼神发直，魂体发冷。 　　灵魂意志最弱的岳平率先崩溃了。 　　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普通人，原本就被季羽在幻境之中杀死了无数遍，精神无数次崩溃重组。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结果却又被一位疑似鬼王的存在拘魂锁魄，从阳间来到阴世……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任谁都承受不住。 　　“放我回去！我还没死！！我不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他一下子推开旁边的魂，飞快向着冥河扑去，企图顺着沿路返回阳间。 　　所有人冷眼旁观。 　　但凡他此时还有些理智，应该都能想到，阴阳两界之路怎么可能如此容易走通？ 　　哗啦！ 　　果然，岳平的魂体刚刚落入冥河之中，就好像正常人掉进了滚烫的沸水里，或者说是比沸水可怕不知多少倍的王水里，整个魂体表面都开始溃烂。 　　“啊！救命啊！救救我……” 　　他发出一声堪称撕心裂肺的惨呼，在水中不断扑腾着，想要重新爬上岸。之后声音却越来越小。 　　隐约可见河水之中无数条黑色的鱼类扑了上去，张嘴露出满口利齿，向他的魂体撕咬而去，转瞬间就将之分食干净。 　　这一幕看得在场所有人心中发凉。 　　一想到他们刚刚就是被人从这恐怖的河水中钓出来，他们就有一种自身魂体表面也受到了侵蚀和撕咬的感觉。 　　季羽呆呆注视着这一幕。 　　他费尽心思想要弄死的仇人，就这么……完了？死得透透的了？ 　　“没错，绝对死得透透的了。”楚肆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顺便科普了一个小常识，“像这种自带超高罪恶值的灵魂，可是幽冥生物的最爱呢。” 　　季羽嘴巴微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冷冰冰不含丝毫人气的眼睛里头一次闪过强烈的情绪，让那张人偶一样的脸上神情都生动了几分。 　　“这并不难。”注视着河面的少年没有抬头，反而微笑着摆了摆手，“以你们目前的灵魂强度，根本控制不住时刻逸散的精神波动，简直就像是一本不断翻页的书摆放在我面前。” 　　“阳间规则特殊，也就罢了，书页往往刚刚诞生便被销毁。但在这阴世幽冥之中，规则由我缔造，我想翻几页就翻几页。” 　　听他这样说，之前一直乖乖站在一边的小女孩突然飘了出来，空洞洞的眼眶直直凝视着楚肆，还没等她继续做什么，楚肆已经直接开口：“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地府来吗？” 　　小女孩小鸡啄米式点头。精神波动中传递出一阵好奇、向往和崇拜的情绪。毫不吝啬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似乎对面前这个大哥哥读心一样的能力很是憧憬。让旁边的亲哥看得一阵泛酸。 　　“当然是看中了你们身上的特殊能力。”楚肆微笑着开始诱拐小孩，“包吃包住，以功德值结算工资，还有死亡保险和轮回套餐哦。” 　　小女孩再次小鸡啄米式点头。 　　……死亡保险和轮回套餐？哪里不对的样子？ 　　季羽却直接问道：“有什么是我们能为您效劳的吗？” 　　楚肆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自己不一般的身份，季羽实在好奇，地府无数阴魂，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被看重？ 　　“我需要一位真正的幽冥使。” 　　“如今那些临时幽冥使，不过是为了抓捕恶鬼所设，等到过去这些年滞留人间的恶鬼都被清空，他们同样也要去轮回。” 　　“阴魂行走人间，将受阳世规则限制；生人往来地府，会被阴间法则削寿。包括那些临时幽冥使，进入阳世同样需要借助地府力量遮掩。而你们不一样——”“季羽你身具阴阳眼，又与季灵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共生契约，可以往返阴阳两界，而不受规则限制。是最好的幽冥使人选。” 　　至于这两人会不会选择拒绝？楚肆根本没有考虑过。 　　…… 　　废弃工厂中，季羽缓缓苏醒，慢慢从地上坐起，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岳平冷冰冰的尸体。 　　“早知道这人会自己投入冥河之中，当初便不该勾走他三魂七魄。至少保留下一魂一魄才对。” 　　一道虚影缓缓出现在他身后，楚肆这一缕意念投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发出一声遗憾叹息。 　　他的语气颇为苦恼：“现在这样，我不就变成了间接杀人吗？” 　　季羽有些不解：“以您的身份，难道还担心帝国官方找麻烦？” 　　原本还有些懊恼的少年，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不必。不过——”他看向兄妹俩，语气郑重：“你们记住了。阳间阴世各有法度，千万不要以自己的身份随意干涉。” 　　这个世界毕竟是现代文明世界，如果一直有人倚靠强大力量再三破坏法度，让法律变成某些个人英雄的正义标杆，像古代侠客那样惩奸除恶。或许短时间内会显得比现有的法律还要公正。 　　但是，当这位英雄堕落为恶龙，或者妄图登上所有人心中的神坛，那么现有的秩序很有可能遭到更严重的摧毁。 　　想了一想，楚肆屈指向地上岳平的尸体弹入一道气息，于是这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又渐渐多了一分生气。 　　他满意微笑：“还好灵魂离体不久。” 　　季羽更懵了。他还在思索楚肆那番话的含义，就看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没等他问出口，楚肆便解释道：“放心吧，没有复活。我只是让这具身体看上去像是活着。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好歹做个样子，表明地府不会随意践踏阴阳秩序，免得帝国官方疑神疑鬼。 　　季羽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甘。 　　在他看来，现在启明帝国的法律很多都并不完善，不知还有多少人渣仗着律法逃脱一劫。而他们却不能干涉？ 　　如果又有无辜的孩子遇上和自己妹妹同样的遭遇…… 　　“唔嗯！” 　　额头上突然被人敲了一记，季羽闷哼一声，捂着额头一脸懵逼抬起头。 　　只见少年的虚影缓缓收回手，对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年轻人，思想要灵活！杀人这么粗暴，容易引起恐慌的事情，当然不能做……” 　　“下次遇到这样的人，勾走他三魂六魄，让他乖乖睡在医院里，不能惹是生非就好了……” 　　季羽目瞪口呆看着刚刚还在义正言辞让他们不得干扰阴阳秩序的少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人间律法审判他们的肉身，阴世法度审判他们的灵魂。嗯，非常完美。” 　　季羽：……的确，好有道理的亚子。 第76章 新时代地府12 　　季羽季灵兄妹俩领取了崭新的地府幽冥使身份,并有幸领略了由阴世幽冥之主亲身示范#如何在不违背阳间法律的前提下行使阴间法度#的成功范例,收获了一堆洗脑包之后,都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离开了。 　　从始至终，兄妹俩全然忽略了此前和他们一起进入地府的还有一个人。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之前那个大龄中二病呢？刚才我怎么像是完全没想起他的存在？” 　　在他们身后的建筑物中，一道幽深的漩涡缓缓浮现,将他们怎么也没有注意到的长发青年的身体吞入其中。 　　时间向前推移。 　　阴世地府。冥河河畔。 　　就在岳平的灵魂投入冥河之中，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刻，地府规则突然降临。刹那之间便将眼前空间一分为二。 　　季羽季灵兄妹俩与那一身紫风衣的长发青年,无声无息便被分割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甚至丝毫没有引起那两人的察觉。 　　此时这幕画面格外诡异。 　　似乎天地间有一面透明的墙壁将河畔边分成了两半，分隔出了两个完全平行的空间。每一半空间中,都有一个楚肆的存在。只不过,长发青年所在的空间可以透过无形的墙壁看向另一边，而另一边的季羽兄妹俩,却完全没有看见这边的景象，他们甚至在某种特殊力量的作用下直接忽略了长发青年的存在。 　　单独被隔离出来的戚于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楚肆，转而又看向不远处正在继续同兄妹俩交谈的另一个楚肆。 　　他不由深深感叹一声：“不愧是阴世幽冥之主。” 　　“不过是借助了阴世地府的力量而已。”少年轻笑一声,语调似乎毫不在意，“我自己可没有分化空间、意念化身的实力。” 　　阴世地府本是由他所开辟，甚至其中种种规则也是楚肆一手制定。身为阴世幽冥之主的楚肆，在地府之中的权限近乎于另一个天道,那是一种无所不能的权柄——只不过，每一次消耗的都是他千辛万苦炼化信仰之力得来的地府本源。 　　戚于没有反驳。或许他心中也有几分想法，但却没有说出口。 　　尽管大多数时候他表现得好像不太正常，但他也并不是弱智。在季羽面前那么嚣张不过是因为季羽实力太弱。遇到实力远胜于自己的人，他可不会摆出那副中二病的姿态。 　　他直接发问：“那么您这位坐拥阴世的大人物单独找我，又有什么用意呢？” 　　反正现在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多余的担心和恐慌也没用，不如直截了当一些，看看对方的意图。 　　“这取决于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存在。” 　　楚肆的回答也同样直截了当。 　　“……你们是选择规规矩矩遵守阴阳秩序，还是破坏平衡，与我为敌？” 　　戚于怔住。心中隐隐感觉可笑。 　　他忍不住问了：“为敌又能怎样？我承认您在地府之中或许是无敌的。但是阳间——想必您根本不清楚我所在的组织究竟有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无所谓，反正最后都是一个下场。” 　　即便是说出这样傲慢的话，少年的语气却显得理所当然。 　　他脸上微笑的弧度甚至分毫未变，顺服帖在脸侧的发丝被微风拂过，露出了大半张线条明净的脸。身上还是简单的衬衫长裤。看上去更像是漫画中乖乖牌的好学生。而不是正在发表某些恐吓言论或是开战宣言的危险人物。 　　戚于惊奇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冥冥中的直觉这样告诉自己。 　　戚于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哈哈，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玩笑。还请您不必在意。我们怎么可能会与整个地府为敌？” 　　“事实上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戚于说变脸就变脸，语调相当轻松写意，“恐怕您还不知道，我们黎神教早在百年前就开始了和您一样的工作——抓捕恶鬼。” 　　“黎神教的创始人是一位超乎想象的天才，他结合天师道法创造出了一份特殊的修炼功法。可以让我们与恶鬼缔结类似于共生契约的关系。” 　　迎着楚肆好奇的目光，戚于侃侃而谈。 　　“功法的原理其实就是来自于像季羽他们这样极其罕见形成了共生的存在。起初生人以人气供养鬼魂，而后鬼魂反过来以鬼气侵染生人，通过这份特殊功法，使得二者气息相连，最终活人也能够掌握驭使鬼魂的力量……” 　　“……以人养鬼，又以鬼哺人，难道功法创始人就不担心厉鬼壮大之后不受控制，甚至挣脱功法契约限制，反噬伤人吗？” 　　楚肆突然问了一句，倒是让侃侃而谈的戚于突然怔住，他双眼中闪动着意外的光，以手支额，似乎沉思了几息。 　　戚于轻叹一口气，语调沉重：“起初这也是没办法的。” 　　“阳间规则限制，鬼魂若不能吸取活人人气，就会灰飞烟灭。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曾经的恶鬼有多么猖獗。即便有天师们不断在暗中消灭，但每天死去的鬼魂实在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这份功法横空出世，让我们可以驭使鬼魂，将大部分恶鬼或消灭或抓捕……现在的阳世早已经是恶鬼横行，说不定早就诞生了鬼王级存在。” 　　楚肆一手托腮，状似认真地侧耳聆听，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的双眸，只是线条绷紧的脸侧显露了他的专注。 　　再加上他本就是一副学生打扮。这幅姿态看上去就更像是课堂上无比认真、专心听讲，甚至让台上的老师都忍不住想要多讲几句的类型。 　　莫名其妙的，戚于忍不住又说了下去。 　　“不过府君您倒是不必担心。缔结契约之后，那些鬼物可以吸取人气活下去，而我们黎神教教众也能够借助鬼物的力量变得强大。” 　　“若是中断契约，这些鬼物就必须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不断狩猎活人和其他鬼物。否则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想来九成九的鬼魂都不敢冒险反噬，即便是想，也不一定能做到。” 　　他越说越流畅，最后更是自信满满笑起来，一时没有控制住自身的野望：“即便没有地府的建立，只要我们黎神教一直发展下去，驭鬼者越来越多，迟早会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沉默半晌。 　　一直仿佛在严肃沉思的楚肆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哦。” 　　戚于有点摸不清楚他的态度。这究竟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对了，你们那部驭鬼的功法，方便给我看看吗？”楚肆又问。 　　戚于愣了一下：“没有带在身上，不过我可以重新默出来。” 　　…… 　　“唔，这上面驭鬼的法门很是精妙嘛，简直对鬼魂的特性了如指掌……”一边翻阅着戚于默出来的功法，楚肆啧啧称赞，“简直比鬼魂自己还要了解他们。” 　　戚于目光一闪，一脸崇敬：“这就是创始人的天才之处啊。听说他也是意外与死去的双胞胎哥哥缔结了契约。后来便苦心推演出了这份功法，惠及大家。” 　　他语调带着几分古怪地慨叹道：“身死为鬼，还能与亲人以这样的方式生活在一起，这该是多深厚的情谊啊！” 　　楚肆的眼神不由放空。 　　这一刻，他回忆起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时，那无私奉献出自身魂体，帮助楚肆学会了《魂体构造》这一崭新学科知识，最后甚至积极主动献身，为幽冥之门补充能量的397条鬼魂。 　　于是，他相当真挚地点头赞同了戚于的话：“的确，这份情谊实在太深厚了。” 　　……不愧是陪伴了原身十年的小伙伴，即便楚肆之后又遇见了很多只恶鬼，这份感天动地纵死不灭的情谊，也没有哪一只鬼魂能够比得上。 　　楚肆语气中的感激分外真切。 　　……唉，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这样无私奉献的小伙伴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转到戚于身上——戚于敏锐的直觉疯狂示警，就好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刮在了他单薄的魂体上，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 　　灵魂战栗中，他突然看见了面前少年的眼神。对方那一直被发丝所遮挡的双双正紧紧盯着自己，几乎要发光。 　　“差点忘了……你可是一只生魂！” 　　岳平已经灰飞烟灭，季羽很快就是自己的属下，只剩眼前这一只生魂…… 　　在戚于惊恐的目光中，面前的少年对他露出一个无比温柔友善的微笑，并向他伸出了手。 　　“太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就建立一份至死不渝的情谊吧。我对每一位小伙伴都是非常温柔贴心的。” 　　一只手伸手向他抓来，仿佛遮盖了眼前的全部视线。也不知道是自己一瞬间缩小了，还是这只手掌太大。 　　视线全黑之前，戚于心中居然只来得及吐槽一句楚肆的奇葩成语用法：……谁特么要和你至死不渝！ 　　废弃厂房中，一道幽深漩涡浮现，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无可恋气息的戚于快步走了出来，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这段时间他的肉身倒是被楚肆好好保存了起来，因此他侥幸没有变成彻底的孤魂野鬼，还能活蹦乱跳出现。 　　但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却低迷到了极点。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通过阵法传送到自己的隐秘据点之后，戚于身上低迷压抑的气息这才骤然一变。浑身上下的怨愤之气像是积蓄的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该死该死该死简直丧心病狂！！！” 　　地面震动，一面面墙体坍塌成废墟，他身后那恐怖的鬼影更加狰狞，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小半个据点。 　　半晌之后，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如同尖利阴沉的鬼哭之音。 　　“等着吧！你等着……” 　　幸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丧心病狂，对一个一直致力于驭鬼、抓鬼的民间组织，他这样一个爱好和平的民间组织成员……对方居然也能下手？！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身为天道代言人的楚肆，可以一眼看出每个人身上的功德金光和罪孽血光。 　　戏精演技再好，也不敌楚肆有外挂。更别说楚肆本就发现了许多破绽。 　　对自己的演技蜜汁自信的戚于依旧还在满怀阴暗地猜想：难道这就是启明帝国官方和那些玄门天师不愿意投入他们黎神教的怀抱，却主动选择的地府？ 　　冰冷的黑暗之中，他嗤笑了一声。四周的鬼哭之音越发刺耳。 　　“等着吧……” 　　等到他们彻底发动，无论是帝国官方、玄门天师，还是那个丧心病狂的阴世幽冥之主，都会为现在的傲慢付出代价！ 第77章 新时代地府13 　　阴世地府。 　　系统666,突然冒泡。 　　这段时间,它难得没有摸鱼打游戏。 　　而是一直在网络上铺设幽冥直播间,接受普通人求救，播放幽冥使捕捉恶鬼过程,同时还进行了其他种种对地府的宣传，从而为阴世地府吸收信仰之力…… 　　表现得这么卖力，当然不因为它转性了。而是因为楚肆一开始就对幽冥之门投入了大量的能量。这只恨不得成天泡在能量里,一盎司能量分成两半用的抠门系统，哪怕是为了收回成本，都会不遗余力促进地府的开辟。 　　这次突然冒泡,也是因为系统666的发现：【宿主，我发现我们的信仰之力入帐越来越少了，而且除了那些被救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大部分人的信仰之力都是非常浅薄浑浊的。】 　　楚肆却是不以为意：“这很正常,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没有太虔诚的信仰。” 　　【但是信仰之力不足,已经拖累了炼假成真的进度，还有,恶鬼数量不够，幽冥之门吸收的恶鬼能量将来恐怕撑不起消耗……】系统666忧心忡忡说道,【qaq这样下去，要想将整个阴世地府位面彻底炼假成真，恐怕要好几代人了。】 　　……想起自家这位败家子宿主往幽冥之门中砸下的那么多能量，还有忽悠天道获得的天道眷顾……系统666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痛心疾首,还是担忧焦虑？ 　　“不用担心。”楚肆还是笑吟吟的，刚刚研究完某个特殊实验素材的他神清气爽，身心愉悦，“你说的这些，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为我们奉上……” 　　说话间，他神色满意地环顾着这间独占了整栋高楼一层的特殊实验室。 　　只见实验室的某个柜台上，按特殊顺序放好了一本本实验笔记：［生魂］［普通鬼魂］［恶鬼厉鬼］［特殊］……楚肆走过去，将手中那本写着编号001-戚余的记录笔记放进了［特殊］一格。而［生魂］那一格反而是空缺。 　　“早知道应该在季羽走之前邀请他来做个志愿者……”他遗憾叹了口气，随即放宽心安慰自己，“阳间律法不足，以季羽的效率，估计很快就会有不少生魂被勾到地府，到时候实验素材任我挑……” 　　系统666看着卖了个关子就又一次沉迷于某个状态的自家宿主，顿时急得原地转圈圈。却又不敢发问。 　　免得让宿主想起来，这边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实验素材。到那时，一盎司能量都不能弥补它被大魔王折磨过后脆弱的心灵。 　　……emmmm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简直让人想锤爆对方狗头。然而面对大魔王？惹不起，惹不起orz。 　　似乎察觉到了系统666的小心思，楚肆随口道：“不用急，一切照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加快地府的宣传进度，估计某些存在也该被逼急了……” 　　他嘴角的弧度深深上扬，语气期待。 　　“信仰之力会有的，恶鬼魂魄也会有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刺激对方，让他们行动得越快越好。” 　　某处隐秘的荒山野岭之中，一群人鬼鬼祟祟聚在一起，其中不少人向着同一个人身上释放出各种道法，还有人直接驭使鬼魂上前，同时附近又有各种符文和阵法的光辉亮起……足足过去半晌，这些人才停下了动作。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那人没有在你身上种下什么手段。”人群中，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头笑呵呵说道，“也对，这件事本来就是突发事件，你被抓进阴世也是意外，那人怎么可能想到你的身份？” 　　“除非是你自己主动投降，并且暴露了组织的信息……” 　　说到这里，老头看上去宽厚慈祥的脸上多了几分厉色，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却多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而周围的人听到这里，也同样向戚于看过来，双眼中却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不不不！”在这些黎神教的高层面前，戚于的表现很是紧张，他大声道，“我当然不可能投降！我就是稍稍透露了那么一点假消息，都是我们黎神教对外的资料。帝国官方和那些玄门天师也一清二楚。” 　　“那你怎么会完好无损被放回来了？” 　　人群中，有谁这样问了一句。 　　顿时，其他人也愣住了，纷纷转头看向戚于，目光再次染上了怀疑。 　　戚于的脸色一瞬间涨红，接着又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像是打翻的调色板一样变换着，最后只剩下深深的苍白。 　　……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可是他被动献身所换来的。 　　“没什么……”他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又道，“……大概看我是个生魂，地府不收吧？” 　　“……生魂？”其他人神色更是古怪，“这话骗骗帝国官方和玄门那些老古董也就罢了，你还真自欺欺人把自己也洗脑了？” 　　“我们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哪怕魂体中的气息与生魂再相似，终究不是真的……”还是最先开口的那个老头告诫道，“所以最好不要将魂体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普通天师看不出来，但那些老牌天师可不一样，说不定他们会发现深层次的气息有问题。” 　　听到这里，戚于突然心头咯噔一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前段时间，他的魂体可是被那个丧心病狂的阴世幽冥之主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剖析了好几遍，难道对方真的没有发现问题？ 　　强忍着心中的怨恨和自己都不承认的恐惧，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前段时间的经历。 　　不知道是下意识不愿意多想，以免最终得出“自己辛辛苦苦编织谎言，甚至献出魂体被人切片，结果却是被玩了一通”这样悲惨的结论；还是反复回忆后确定自己的确没有暴露；抑或者尽管怀疑，却担心说出去后被组织中其他人灭口……总而言之，戚于迟疑了一下，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用沉默替代。 　　……光是看那个变态做实验时愉悦的脸色，就知道对方对他这个“生魂”很满意了。怎么可能发现他的身份有假？ 　　其他人也没有在意他的沉默，而是你一言我一语商议起来。 　　“什么？！提早发动计划？”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失声道，“这可是我们黎神教从建立之初就制定好的目标，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自然可以悄无声息改天换日……怎么现在却这么仓促发动？就不担心失败吗？” 　　“没办法，地府那帮人逼得越来越紧了……”有人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那些幽冥使四处抓捕恶鬼，抢走了很多本该被我们收容的成员。而且他们还是全网直播，我们出面去争抢，就会暴露在世人眼前，让玄门那几个老古板更加怀疑……” 　　“最重要的是，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帝国官方和传统玄门都放下了关于驱使鬼魂的疑虑，结果现在地府横空出世，生生把他们的支持抢了过去。” 　　与黎神教驭鬼杀鬼这种听上去总让人担心其中隐患的方式相比，开辟阴世地府，使生人与鬼魂相隔离，魂魄入阴间，重新入轮回……这听起来简直完美。只不过，任何崭新的事物出现都会引起人们暂时观望，过一段时间，消除了疑虑，恐怕帝国官方就会旗帜鲜明地支持地府创建了。 　　到那时，黎神教不仅无法继续收纳合适的厉鬼，就连自己本身也要受到地府的管辖。甚至彻底暴露秘密，引起全人类的围攻。 　　听到这里，其他人也是眉头紧锁。 　　幽冥直播间刚出现时，他们可没有将那个大言不惭要建地府的小子放在眼里，没想到现在生存空间却是被步步压缩。 　　“提前发动就提前发动，我不相信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准备是他们能够轻易应对的！”最终所有人拍板同意。 　　“什么阴世幽冥之主？不过是仗着天道眷顾，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幸运儿！” 　　有人突然幽幽开口，四周卷起阴风。 　　“天道不公！对我们何等苛刻！七日即灭……呵，我黎神教一辈辈为了挣脱枷锁所付出的艰辛，又岂是一二幸运儿可以想象？” 　　这话仿佛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鸣，一时间，在场这些人的情绪都不由变得激动亢奋起来。 　　“不错。无论是帝国官方，还是那些自诩正宗的玄门天师，都瞧不上我们的做法……殊不知我们也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旦功成，我们拥有的可是整个世界，到时候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安排他们！” 　　他们的精神波动肆无忌惮逸散出去，原本晴光朗照的山谷中顿时阴风阵阵，仿佛响起连绵不绝的诡异阴厉之声。像是夜半鬼哭，又像是利爪磨砺着砖石……仿佛无数只恶鬼聚集，将此地化作临时鬼域。 　　鬼蜮中，他们彻底放飞自我，一只只魂体从躯壳中钻出，像是一个久久被关在房子里的人迫不及待出门放风，肆意呼吸着四周的阴气。魂体之上那些属于生魂的气息悄然消失，原本看上去与活人无异的外表也发生了变化。 　　断头鬼、水鬼、吊死鬼……甚至有半边身体都被碾烂的鬼魂……各种各样恐怖凄惨的死前景象呈现在他们的魂体上。这便是他们暂时停止运转功法的后果——伪装破灭，照见真实。 　　所谓的黎神教，居然根本就是恶鬼的大本营，每一张人皮之下，都隐藏着一只狰狞的恶鬼。 第78章 统御万鬼的幽冥之主┃新时代地府14 　　启明帝国历2020年7月15日，在启明帝国的星相历法推算中，这会是一次难得的“天狗食日”，并且是日全食。 　　天幕之上，一道狰狞庞大的阴影自边缘开始，徐徐侵蚀着金灿灿的太阳表面。 　　光线一点一点黯淡。 　　短短五分钟，那庞大的阴影已然将大半个太阳彻底遮蔽。直到最后一缕光线从天幕上消失，像是有一条天狗一跃而上天穹，最后一口将整颗太阳吞入腹中。 　　下一刻，天地俱黑。 　　许多从网上提前得知消息的人原本还兴致勃勃，甚至特意走出家门，聚集到空旷的室外。然而当天际的太阳消失，黑暗彻底降临之际，所有人竟不约而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恐慌里。 　　仿佛周围浓稠的黑暗之中，酝酿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黑暗里，默默窥视着每一个人。 　　呜呜…… 　　诡异的风声在黑暗中响起，伴随着“嘻嘻”的古怪笑声，也有“哒哒”的奇异脚步声，以及某种超越了人耳所能感知，偏偏每个人又奇异般“听”到了或者说灵魂接收到了的怪异声响。 　　在这骤然降临的黑暗中，数之不清的鬼影突然出现，街道上，马路边，公园里，甚至是大桥下……几乎任何一个角落，都被突然出现的恶鬼所占据，无数只鬼魂或主动或被动，被突兀出现的阴风裹挟在一起，犹如大团大团阴云从每一座城市扫荡而过。 　　仿佛百鬼夜行。 　　还沉浸在日全食中的普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四周刮起刺骨寒风，黏腻浓稠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边经过。 　　紧接着，他们便身体一软倒在地上，魂魄轻飘飘离体，满脸木然，被那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裹挟而去。 　　直到这时，那些幸存者的惊呼声这才在黑暗中响起。 　　城市一盏盏亮起的灯光，映照出大片大片倒地的人群，以及少数身强体壮、没有被轻易抽走魂魄的幸存者。但这些人此时也像是从冰库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在打颤，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七分钟。 　　黑暗散去，天边又重新亮起了暖光，太阳金灿灿的光芒徐徐洒落下来，但却驱散不了所有人心中的寒意。 　　“发生了什么？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人昏倒在地上？” 　　“我好冷，我的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是鬼！我刚才感觉到了！一定是有鬼！” 　　“啊！死、死人了！这些人没有昏迷……他们、他们都死了！” 　　随着最后的这一声大喊，城市街头彻底乱了套，许多人看着倒在自己身边，仿佛只是睡着了的一具又一具尸体，险些震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很难想象，几分钟前一群人还说说笑笑，想要观看日全食，然而就在日食降临的短短几分钟里，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所有人就无声无息死了大半。如此恐怖和诡异。 　　这一幕场景带给所有人的恐慌，完全不亚于任何一部末日电影开篇。 　　· 　　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任何一点小消息都能瞬间传出千万里，何况这一次如此诡异的大规模死亡事件？早在帝国官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在网络中被引爆，几乎引发了全民恐慌。 　　“宣传部门盯紧网络上的风向，关键时刻，一定要维持人心安定……” 　　“通知各地医院临时进入战备状态，配合救治伤者……” 　　“特殊武装部队随时准备出动，在事态恶化之前进行弹压……” 　　“监察部加强力度，防备一切境外势力……” 　　帝国首都，一条条命令飞快下达，整个启明帝国像是一枚巨大的齿轮运转起来，带动了其上大大小小的齿轮。 　　“最后，查个清楚明白！” 　　“三十六座城市，估计有近百万人口死亡……” 　　“一定要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弄明白有哪些势力在背后捣鬼！一个都不能放过！” 　　在这个君主立宪的帝国中，皇帝不过是明面上的吉祥物，真正做主的还是庞大的内阁机构。随着首辅一声令下，此时这个机构已然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 　　然而，一则坏消息再次传来。 　　那三十六座城市，突然间单方面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不再有任何一条消息传出，仿佛群岛隐匿于汪洋深处。 　　这一下子打乱了官方的步调。 　　通过卫星监测传回的画面中，此时那三十六座城市全都被浓浓的雾气笼罩，诡异不祥的黑雾中似乎有重重鬼影闪过。 　　而罪魁祸首也很容易查清，且不说就在日全食的前一天，其他城市几乎所有明面上的黎神教教徒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赶往了这三十六座城市，网络上的订票记录一目了然。就说黎神教本身，也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直到此时，帝国官方才发现，失联的三十六座城市里，至少五成的上层名流，早已加入了黎神教中，其中不乏有政·府官员。 　　平日里这些人一丝不苟执行帝国法规，但黎神教命令一到，他们便用最快的速度夺取了军政大权。 　　即便这些城市在整个启明帝国只能算是三线，但聚拢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这个发现让帝国高层直冒冷汗。若非黎神教突然主动发难，只怕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窃取了帝国权柄。 　　一时间，他们竟是不知该庆幸还是懊恼。 　　尽管对方夺取的都是三线城市，但这么多城市加起来还有千万级数的人口，这让内阁相当投鼠忌器。决定先尝试着让同样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出手。 　　帝国特殊部门和匆匆赶来的玄门天师们汇聚在一起。 　　数百号人坐在会场内，神情紧绷地凝视着面前的大屏幕。屏幕上投影出来的是一幅启明帝国的地图。其中三十六座城市此时已经彻底标红，看上去格外醒目。 　　“……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有人不解地自言自语一句，“帝国陷入混乱，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毕竟这个世界已经迈入文明社会，势力之间的博弈不再是简单粗暴的冷兵器对拼，更倾向于经济科技军事等领域的较量。就算是执政派交接，也是以和平的方式进行。黎神教的做法对许多人而言简直太激进太疯狂了。 　　“这是鬼域！他们想要在阳间制造鬼域！”突然有人开口说道。 　　所有人齐齐向着对方看过去，发现这似乎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玄门天师。 　　这位头发花白的天师语气凝重：“制造鬼域，阵法、能量、魂魄缺一不可。三十六座城市同时发动，这至少也需要十数年图谋……” 　　“而且……”他颤颤巍巍站起身，伸手对着眼前的投影屏幕划了一圈，“这三十六个地方也不是随机选取的，所在的地脉节点似乎像是什么阵法布局……” 　　“改地脉、换阴阳……”另一道声音忽然惊呼起来，语气中带着恐惧，“这群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在阳间制造出一片鬼国吗？” 　　所有人相顾无言，骇然变色。 　　以往只是觉得黎神教驭使恶鬼而不灭杀的举动或许会有后患，哪天会被恶鬼反噬，哪里能想到这帮疯子现在的举动完全像是投靠了恶鬼？恶鬼以人气为食，这帮家伙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好下场吗？ 　　会议室中，气氛一片凝重。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开口：“管他们怎么想的！现在是几千万人的生死都被他们捏在手里，这帮人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背叛全人类的事，你们还指望和他们讲道理不成？唧唧歪歪难成大事！” 　　突然开口的是一位看上去精神矍铄的老人，中气十足的嗓门显出十足的精神。放在玄学界也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老前辈，恶鬼横行时往往搏杀在第一线。 　　“这、周老，古话说谋定而后动……” 　　眼看一帮天师被训得跟孙子一样，特殊部门的人赶紧出来解围。 　　“后动个屁！”老人毫不犹豫骂道，“千思万虑不如一战！你们有时间在这里瞎琢磨，说不定人家连地脉都彻底污染了！到时候什么想法都白瞎！要我说还是一个字，战！”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出无奈的神色，听着这位长者唾沫横飞发表了一通战斗宣言，无奈中又显出理解和钦佩。 　　的确，再拖延下去，一切都迟了。 　　一直坐在会议室一角并未开口的人这时突然起身，胸前的军功章格外灼目。他目光如电，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既然如此，那就战！” 　　“三个小时之内，制定好所有作战计划……”这人语气铿锵有力，“些许魑魅魍魉，我们启明帝国从不畏惧！” 　　· 　　被黎神教控制了某座城市中。城市中心的那栋直属于官方的政府大楼中，顶层某间办公室里。 　　窗外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一片，神秘诡异的鬼哭之音不断响起。阴风狂卷，黑雾血雨连绵，整座城市在数以十万计的鬼魂能量交织中，彻底化为一方鬼域。 　　一个男人静静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混乱恐慌的人群。透明的玻璃照出了一张普通男人的脸，但那双瞳孔之中却分明闪烁着恶鬼的冰冷凶光。 　　“可惜了……”看着下方街道上那堪称恐怖而惨烈的景象，他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似带怜悯，“这一切原本不必发生的。” 　　被绑在办公室座椅上的人闻言抬起头，一张布满威严的脸上满是怒意。 　　“……身为罪魁祸首的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副手，他的语气更加冰冷：“当年我提拔你正是看中你敢于为民舍命，想不到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了这种人！” 　　站在窗前遥望的男人闻声转过身，他双目中露出一抹诡异而古怪的色彩：“当年受你提拔的人……本就不是我。” 　　办公室中凭空刮起阴风，阴冷诡谲的气场徐徐展开，冰冷的鬼气四溢。 　　被绑缚在座椅上的中年男人双目越睁越大，瞳孔中倒映出一张冰冷狰狞的恶鬼的面容。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呢……”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恶鬼发出冰冷渗人的声音，“我就是这个蠢货自以为可以驾驭的恶鬼啊！至于他……” 　　男人脚下的影子突然动了动，一道鬼影从其中钻出，浑浑噩噩站在他身边，似乎一切受他操控。 　　“……他当然还在！只不过，现在的他恐怕也无法回答你的疑惑了。” 　　看着那只浑浑噩噩呆立一边的鬼魂，中年男人一瞬间毛骨悚然。 　　本该受人驭使的恶鬼披上了人皮，真正的生魂却沦为傀儡……如果这不是个例，那么整个黎神教不就是最大的鬼窟？ 　　……黎神教的势力从来就不止表面上这些，像他这样披着人皮隐藏在人群中的恶鬼……究竟还有多少？帝国高层会不会早已被他们渗透？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他的心思，窗前的男人再次长叹一口气：“所以我才说可惜啊！” 　　“如果让我们继续按部就班发展下去，迟早能够兵不血刃对整个帝国的上层进行大换血，再不着痕迹地实施计划……这一次，终究是过于仓促，无法克竟全功。” 　　被鬼气缠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中年男人深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什么计划？” 　　恶鬼的双目中闪烁着狂热之光。 　　“当然是……化人间为冥土，将整个世界都变成地上鬼国。” 第79章 统御万鬼的幽冥之主┃新时代地府15 　　这一次黎神教之所以如此仓促行动，与地府的横空出世有关。 　　原本他们默默蛰伏于暗中，不断向着启明帝国高层渗透，便可不动声色将偌大帝国置于掌中，更加轻易地完成自己的布置。 　　然而，地府诞生后，每一只新诞生的鬼魂都会直接受到幽冥之门的吸引，徘徊人间的恶鬼同样不得逃脱，会被幽冥使抓捕。 　　以往，这些源源不断的恶鬼都是黎神教的新血。也正因为他们暗中带走了大部分恶鬼，普通人眼中的世界这才没有出现恶鬼横行的场景。 　　地府拘魂锁魄的举动简直相当于直接切断了黎神教的未来，也难怪他们无法在暗中继续隐忍下去，甚至连详细缜密的计划都来不及编写，选定了日期之后，便仓促发动。 　　或许也正是因为黎神教这一次的举动没有任何事先征兆，帝国官方来不及防备，居然还真的让他们成功了。 　　不过，就在他们刚刚镇压下城中反抗，稍稍喘了一口气的关头，来自帝国各地的玄门中人却突然出现，也杀了黎神教一个措手不及。这看起来似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底蕴极深的玄门天师与帝国多年培养的特殊部队，在除鬼灭鬼上都有着丰富经验，彼此互相配合，再加上整个启明帝国的支持，很快就闯入鬼域之中。 　　“砰！” 　　升腾的黑雾中，一扇门被人撞开，房间中传出若隐若现的痛苦呻·吟。 　　破门而入的几名天师立刻警惕起来，抬手打出一连串符咒，至清至正的金光悬浮在半空之中，镇鬼驱邪。 　　办公桌后的地板上，被金光照耀到的人影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是狂喜。他发出自以为最大的声音：“天、天师！” 　　几名天师似乎听到了隐约的气音，小心翼翼走上前。在这恶鬼的大本营中，他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很快，一道皮包骨头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里。 　　“是活人！”几人连忙上前，“醒醒，你还好吗？” 　　地上的人全身血肉都好像被吸干，皮肤包裹着骨头，整个人完全凭借一股意志在支撑。他费力睁开眼睛，立刻说道：“小心！这是黎神教的陷阱！他们早就被恶鬼取代了——”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般的轰响，整面大楼的玻璃啪啦啪啦碎裂，不少碎片直接溅到了几人身上。 　　但这些人却顾不得那么多，几位天师连忙追问：“什么陷阱？什么叫被恶鬼取代了？” 　　但地上的人已经失去了生息。一道魂体刚刚从身体上浮现，便化为黑烟融入了鬼域之中。 　　“你们看。”旁边的同伴突然伸手一指。 　　窗外的半空中，一缕又一缕升腾的黑色雾气，突然开始整齐有序地向着某个方向飘去。四周一阵阵奇异的波动传来，他们全身上下的血液不受控制沸腾。 　　众人只感觉不远处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漩涡，旋涡中传出强大的吸扯之力，想要将所有人的血肉灵魂尽数吞噬，仿佛整个鬼域都变成了怪物张开的大嘴。 　　天师们神情凝重，层层叠叠道法打出，一抹抹符文金光交叠在四周，却也只是延缓了他们身上的异样拉扯力，让他们不至于一瞬间被抽成人干。 　　一个名词不约而同从所有人脑海中蹦出来：“地脉节点！” 　　下一秒他们骇然色变：“怎么会！” 　　按照他们的预估，黎神教要想开始污染地脉节点，至少也需要三天。然而黎神教却选择了他们进攻的时机，以天师和特殊部队的血肉作为祭品，强行开启地脉节点。 　　难道说，之前黎神教的败退本就是在引诱他们深入？甚至于，他们的突袭早就暴露了？ 　　……有内鬼！ 　　四周恐怖的吞噬力道越来越强。 　　整片鬼域化作血肉磨盘，开始不断绞杀其中的活人，吞纳他们的血肉与灵魂。 　　不远处响起越来越多的轰鸣声。 　　…… 　　这一次突袭可谓损失惨重，事后只有三成的幸存者死里逃生。最重要的是，黎神教已经开始污染地脉，很快就能将所有鬼域连成一片，并辐射大半个启明帝国，将之化作人间冥土。 　　“……黎神教的人都已经被恶鬼取代了？”接到传回来的消息，无论帝国官方还是玄门，俱是一惊。 　　当初黎神教大肆发展时，也曾招揽官方和玄门的人，有人答应，有人拒绝。但究竟有没有暗中加入的成员，谁也不知道。这岂不是说，现在还有恶鬼潜伏在他们之中？ 　　帝国的所有重要部门都设有监察鬼魂的特殊阵法，这间会议室中也不例外，竟然一直没有检测出恶鬼的身份？ 　　“取代一说，对、也不对……黎神教的成员本就是鬼，而不是人。” 　　一道冰凉的声音悠悠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眼前的大屏幕上画面突然发生变化，像是水流缓缓波动，空间哗啦啦荡开，一幅特殊的景象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昏暗的天空首先出现，画面不断向下移，现出远处超时代般的魔幻建筑，最终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道横贯屏幕的漆黑河流，与坐在河流边垂钓的少年。 　　他面目依旧笼罩于迷雾中，只是悠悠说道：“确切地说，他们早已不再是纯粹的鬼，而是介于人鬼之间，非阴非阳，非死非生。” 　　会议室中的所有人早已腾地站起身，满脸震惊地看着这跨越了阴阳两界的“视频通话”，试探开口：“阁下莫非是阴世幽冥之主？” 　　少年点头：“是我。” 　　在场所有人眼中一下子涌现出狂喜。 　　地府本也是一方强大助力，只不过黎神教要将人间化为鬼国，他们担心地府在其中有所牵扯，这才迟迟没有求助。如今，若是这位以一己之力开辟地府的阴世幽冥之主愿意出手，那便太好了！ 　　只不过究竟要说些什么……这些人一时间沉思起来。 　　最后，还是特殊部门的季风直接问道：“您刚才说……黎神教的成员本就是鬼……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说话间，少年屈指一弹，一道光点飞速跃出，“这是黎神教的功法。” 　　投影屏幕如水波一样荡漾着，任由那光点从中跃出，最后分成上百份，落入在场每个人眉心之中。 　　在场之人还来不及发问，就感觉脑海中多了一份功法。 　　当初戚于本就撒了谎，交给楚肆的功法自然也并不完整，只有如何驭鬼的部分，然而他本身就是这部功法的产物，楚肆只是对他稍加研究了一番，结合不完整的部分，便将全篇大致推演出来。 　　据楚肆推测，加入黎神教的人修炼的应该就是驭鬼篇，反而是那些鬼魂掌握法门的关键之处。 　　“黎神教对外宣扬的功法，原理是以人养鬼，又以鬼哺人……实际上根本就是谎言。偏偏有不少人都上钩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这个世界太不安全。为了不魂飞魄散，几乎每天都有恶鬼侵袭活人。底层的普通人或许不清楚，那些高层对于恶鬼的存在绝对一清二楚。这时候黎神教找上门，只要加入，就教他们功法，帮他们和强大的鬼魂契约……试问有谁不心动？ 　　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黎神教看重的只是他们这副躯壳。在他们答应的那一刻，已经踏入了陷阱。 　　黎神教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忽悠生人主动为恶鬼供养人气的同时，以恶鬼的鬼气不断侵染生人的躯体，将之渐渐打磨成与恶鬼相契的身躯。 　　最终，那些自以为收服了恶鬼的生人，便会被掌握了法门关键之处的恶鬼反过来接收躯体，取而代之。他们的魂魄甚至会落入鸠占鹊巢者手中，成为毫无神智、受其驱使的鬼仆。 　　而这些鸠占鹊巢的恶鬼，才是黎神教真正的成员。 　　“这、这……”阅读完脑海中的内容，不管是帝国官方的人，还是那些玄门天师，脸色都是惊变，“……简直灭绝人性！” 　　他们不由想到了那些加入黎神教的人。此时不仅完全能理解对方的“背叛”，甚至更进一步感觉到了黎神教的危险。双方之间绝无和解可能。 　　顿时，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那些帝国高层也不再继续衡量。 　　……这个世界不是什么英雄主义电影，这位阴世幽冥之主既然主动找上门，总不可能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只要对方的要求不过分……他们答应便是了。 　　“这次阳间浩劫，还望您能出手相助。”不知何时到来的内阁首辅突然开口，“但凡您有所求，尽可提出。” 　　所有人齐齐看向楚肆，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一抹极为沉重的表情。 　　冥河边上，刚准备开口的楚肆只觉手中钓竿一沉。他眉梢一挑：鱼上钩了？ 　　“唔……”投影中的少年发出一声沉吟。 　　显得如此高深莫测，捉摸不透。 　　众人眉心一跳。表情又沉重了几分。简直称得上破釜沉舟。 　　……难道这位对他们的表态还不满意？ 　　“哗啦！”漆黑的水花四溅，楚肆手臂一抬，一条张牙舞爪的怪鱼便破水而出，被他一下子甩在了地上。 　　“唔……真肥啊！” 　　下意识感叹一声，等楚肆回过神来，就看见所有人古怪而纠结的表情。 　　……emmmm总感觉这群人似乎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暗搓搓在心中打了个问号，楚肆脸上露出微笑：“要想破灭鬼域，说难不难……” 　　· 　　遥远的S城，如今已经沦为三十六处鬼蜮之一。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三线小城市，在三十六处鬼域之中都是平平无奇。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这里是黎神教最初的起点，那位被尊为“黎神”的创始人的发源地。 　　天空之上笼罩着层层阴云，黑色的幽雾弥漫在整座城市，阴风阵阵，鬼哭之声不绝。街边角落不时露出雪白的骸骨，即便还有幸存者也是门窗紧闭，牢牢躲在家中。 　　只有数不清的鬼魂在街道上飘荡而过，或是靠着活人躯壳的恶鬼四处行走。 　　戚于混迹其中，感受着四周阴寒森冷的气息，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享受的表情。想到不久前一脚踏入陷阱，主动送死的蠢货们，他的眼神也越发得意。 　　“帝国和玄门那些人也不过如此嘛，组织这些年还是太过小心了！还有地府……”想到这里，他心里那股古怪的情绪就冒出头了，又是恐惧，又是怨恨，最后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阴世幽冥之主……” 　　突然间，他脸上那怨恨与恐惧交织的神情一变，只剩下一片木然。一股力道作用在他的灵魂上，完全隔绝了他对躯壳的控制。 　　“属于我的身体，我夺回来了。” 　　戚于身后的影子里，一道鬼影缓缓浮现，一秒之内神情从木然恢复了灵动，鬼影冲着他森然一笑，缓缓进入了这具躯壳中。 　　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的原主不仅恢复神智，而且完全不受控制，重新回归身体。他自己反而被困在躯壳中动弹不得……戚于心中大骇！ 　　“怎、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 　　此时两道魂体就像是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只不过戚于被绑在其中动弹不得，而对方可以随意出入。 　　“怎么可能恢复清醒是吧？”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就是真正的戚于语气阴森森带着寒意，他恭恭敬敬说道，“这一切当然要感谢伟大的阴世幽冥之主。” 　　一瞬间，当初在阴世冥土中被无数次剖析的画面一晃而过。他本以为那个人对这只浑浑噩噩的鬼仆根本不感兴趣…… 　　“他、是他！他没有在我身上做手脚，你才是他留下的后手？！” 第80章 新时代地府16 　　s城,南区。 　　这是一间看上去颇具封建时代特色的古宅,似乎因为长久以来的维护依旧显得一派崭新,仿佛时光从未在其上流逝。 　　红砖绿瓦，高大的灰白色墙壁,不知名的绿色藤蔓攀爬在墙壁上，台阶上方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两侧一左一右蹲着两头石狮子,雪白色的石像如同白玉雕琢而成，活灵活现的眼睛像是镶嵌着两枚黑玉。 　　古宅正门上的牌匾写着两个端肃的古体字：黎府。 　　——这是黎神教第一任创始者的祖宅，在对方过世之后,黎神教为了表达对这位创始者的尊崇，从帝国官方手中获得了祖宅的所有权，并维护至今。 　　“戚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哦,不对,这不是他的身体，是看着回归了身体的原主操控着这具身体在原地熟悉了一会儿,紧接着做出种种与他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这才满意地重新上路,悄悄来到这个被黎神教众奉为圣地的地方。且踏上台阶，伸手就要推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他立刻慌了。 　　这里可是所有黎神教成员的禁地,据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现在自己还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对方作死，自己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他连忙喊道：“别进去！这里不允许——”“吵死了！”真戚于不耐烦了，语气阴测测道,“再吵就吞了你！” 　　被人当作鬼仆驭使了这么久，他也染上了恶鬼的习性。一股恐怖的凶戾气息瞬间从灵魂中爆发出来。 　　“戚于”：“……” 　　“戚于”顿时不敢说话了。感觉这个活人比恶鬼还凶残。 　　真戚于再次伸手，准备去推开那扇门。 　　呜呜…… 　　四周突然刮起阵阵阴风，诡异的风声中夹杂着呜呜鬼哭。眼前的古宅一阵变幻，像是一瞬间流逝了数百年时光。 　　灰白色的墙体斑驳一片，墙角处堆砌着惨绿的青苔，台阶上方朱红色的大门脱了漆，蹲在门前的两头雪白石狮子色泽暗淡，眼眶处空洞洞一片，看上去凶厉而诡异。 　　四周一片幽静。阴沉天幕下，漆黑烟雾中，这间宅子像是空荡荡的鬼宅。 　　大门被一阵阴风自动吹开，四周的鬼哭之声愈发刺耳。黑雾中气息翻涌，像是有什么存在被人惊动，苏醒过来。 　　“府君大人猜的没错……”真戚于毫不犹豫抬脚走进去，沿着鬼气浓度最深的方向走去，“这里果然有蹊跷。” 　　…… 　　宅院深处，后山之上。 　　怪物嶙峋，蔽日遮天。不见一丝阳光，树荫投下阴影将整座后山笼罩。 　　一面漆黑的棺材端端正正摆在山林中。棺材上刻画着各种诡异的符文咒印，咒印上闪烁着赤目的金光。 　　“镇魂印！” 　　刚刚走到近前，困锁在躯壳中的“戚于”立刻发出无比惊恐的尖叫。 　　“这里怎么会有镇魂印？！” 　　倘若有玄门中人在这里，一眼便会认出，棺材上所刻的正是玄门正宗的镇魂印。 　　这是一种专门用来镇压强大厉鬼的特殊印咒，能够将厉鬼困锁在阵法空间中，印咒的力量将会如千刀万剐一般，不断消磨厉鬼的魂魄。 　　如今，居然有足足十道镇魂印刻在棺材表面，这恐怖的威力足以让任何厉鬼神魂俱惊，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承受这种痛苦。 　　一道道阵纹在棺材周围十米浮现出来，无形的力量阻拦着任何人靠近。 　　“我、我们走吧！这具身体你已经夺回来了，你想要任何补偿我都答应，继续呆在这里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戚于”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身体中的另一道魂体轻轻嗤笑了一声。 　　“戚于”突然发出惨叫。 　　他的灵魂开始在躯壳内燃烧，如同干柴被火焰点燃。 　　“以汝为祭……开幽冥之门……” 　　剧烈的痛苦中，他听见了身体里另一道魂体森冷的声音，带着某种古怪奇异的韵律。像是上古献祭的歌谣。 　　“以吾为引……” 　　“……恭迎……阴世幽冥之主。” 　　山林间的树木开始疯狂摇摆，似乎有来自九幽的阴风在四周盘旋，漆黑鬼雾中，半空中似有一扇无形的门扉被人打开，一道人影悄然浮现。 　　整片鬼域都在发出震荡，不知多少恶鬼突然间一阵心悸，匍匐倒地，像是受到了来自更高等阶的本能压制。 　　突然出现的少年轻轻落在地上，漆黑发丝被狂风掀乱，露出一张轮廓利落分明的脸庞。冰冷、苍白，线条精致。 　　“本来只是随手落下的一子，想不到还真有奇效。” 　　少年悠然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山林中响起，他幽深的眼眸平静打量着面前的漆黑棺木。 　　“瞧我发现了什么？啧……真够狠的！为了躲避阳世规则，居然敢用镇魂印把自己封入阵法空间，只为等待未来的一线希望，承受千刀万剐之苦。” 　　以黎神的境界自然不可能创造出完美的功法。即便恶鬼披上了活人的躯壳，恐怕也只能拖延几十年，一旦从躯壳中离开，立刻就会被阳世规则发现，还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没想到他却另辟蹊径，利用镇魂印的特性躲到了现在。 　　这样说着，楚肆毫不犹豫伸手一拂。 　　眨眼间，十道镇魂印黯淡下来，化作飞烟般消散。 　　棺木突然激烈震荡起来，四周的阴风汹涌激荡，似乎有某个存在彻底被他激怒。 　　“砰砰砰砰砰！” 　　棺材盖一瞬间飞起，一道人影从棺木中半坐起来。那是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身穿一身白衣白裤，唇色泛青，眼瞳深黑不见光亮。 　　此时对方便用这双深黑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楚肆，像是在打量一个死人。 　　“……你、是、谁？” 　　青年缓缓开口，嗓音嘶哑古怪。浓郁的鬼气在他身周浮现。 　　楚肆讶异地眨了一下眼睛。 　　唔……他还以为自己直接破坏了对方布置多年的镇魂印，对方恐怕会直接大打出手呢。 　　但就在下一瞬间，楚肆神色突然一变。他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刹那之间暴涨，整片鬼域的鬼气都向这边汇聚而来。地脉震动，鬼哭之音不绝。 　　三十六个地脉节点，彻底贯通了！ 　　……这明显不对！大大超出了正常的速度！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吗？ 　　楚肆若有所思。 　　棺木中的青年站起身，一身气息四散出去，漆黑的棺木、茂密的森林、甚至是两人脚下这座山峰，都在刹那间被震成齑粉，被狂风吹散，下方一片平坦。 　　只剩两人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 　　悬浮在半空中的青年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 　　“……计划、居然……成功了……” 　　他低下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声音断断续续，由干涩变得流利。 　　“为了……庆祝……我的新生，不管……你是谁，今天……就留在这里吧！” 　　三十片鬼域连成一体，一股宏大的力量浩浩荡荡降临。漆黑迷雾遮掩了一切。天幕暗淡，日月无光。 　　“……emmmm自说自话也该有个极限吧。” 　　黑色烟雾中传出少年懊恼的声音，语气中透出无与伦比的遗憾。 　　“李代桃僵，躲过阳世法则，直接将原主魂魄炼化为鬼仆……本来看你竟然拥有如此天才般的创意，还想要和你好好交流一番呢。” 　　幽幽亮光于黑雾中亮起，他的声音愈发飘渺而轻柔。 　　“……现在看来，或许你更喜欢另外一种更加深入也更加长久的交流方式了。” 　　此时若从高空俯瞰大地，便会看见一幕惊人的景象。 　　漆黑的鬼气笼罩着大半个帝国。一点又一点亮光却像是漫天星辰从帝国版图上升起，千万缕明亮的信仰光辉互相交织，形成了一片笼罩整个帝国的光辉之网。将连成一体的鬼域片片切割。 　　一片特殊的位面投影突然在天穹上浮现，漆黑的大地广袤无垠，一栋栋建筑凭空悬浮，冥河悠悠流淌，地府虚影被楚肆召唤出来。 　　幽冥之门上突然浮现起深沉黑光。 　　光辉之下，无数恶鬼发出凄厉惨嚎。 　　他们不受控制地向天穹上那扇漆黑门扉飘去，化作幽冥之门的能量。 　　随着幽冥之门的能量越来越充足，来自万众的信仰光辉越来越亮，那虚幻的地狱投影也越来越凝实。 　　启明帝国帝都，原本正忧心忡忡等待着结果的众人全都惊喜地抬起头，不久之前会议室中的场景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天道有缺，便由人道相助。” 　　冥河边，少年漫不经心微笑。 　　“欲铸阴世幽冥，镇压恶鬼，我需要……众生信仰！” 第81章 新时代地府［番外］ 　　启明帝国历2020年,黎神教突然发动,欲化人间为鬼国,阴世幽冥之主召唤地府虚影，以众生信仰炼假成真,破灭鬼域，涤荡人间。 　　纵横交织的信仰光辉中，望着彻底破灭的鬼域与天际无边无垠的地府虚影,黎神又是惆怅，又是艳羡，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功败垂成啊！” 　　……本以为一切计划完备,想不到沉睡短短几十年，这个世界就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连地府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都出现了。 　　眼看即将被阳世法则发现，黎神毫不犹豫选择中止战斗。 　　毕竟鬼域破灭,继续停留在阳世很快就会被法则磨灭,那么战斗的输赢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自认也算审时度势，为了活命甚至能忍受镇魂印封印几十年,当然不可能继续无意义的拼杀。 　　“倒也挺知情识趣……”楚肆轻轻笑了一声，同样罢手。 　　四周空间泛起阵阵涟漪,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虚幻的门扉中。 　　嗡…… 　　进入地府外面的瞬间，楚肆便清晰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 　　汹涌而来的信仰光辉中,漆黑的冥土不断扩张，曾经虚无的边界一点一点凝实，渐渐的，地府所在的这片位面彻底变得真实不虚,存在于阳世的背面。 　　地府彻底化虚为实的刹那，这片天地好似发出轻轻一声响。几乎算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顶峰的两人，立即便感应到，原本残缺的天道此时开始不断蜕变，变得越来越完美。 　　天道进阶的一瞬间，某种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降临在楚肆身上，让他的灵魂都好像发生了蜕变。系统空间渐渐被不断涌入的能量所淹没。 　　楚肆的灵魂轻飘飘、晕乎乎，像是整个人栽进了一池酒水里，只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了系统666激动的欢呼声。等到他清醒过来，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魂本质似乎都在这次洗礼中提升了许多。 　　回过神来，他才有心思去安排主动跟过来的黎神，望着对方那副坦然欣赏四周风光的模样，楚肆眉梢轻挑：“……你这是不战而降了？” 　　……emmmm那些为了对方辛辛苦苦蛰伏几十年，就在不久前被幽冥之门一网打尽化作能量源的恶鬼们，知道自家首领这么不靠谱吗？ 　　“没办法，我怕死嘛。”黎神无辜一摊手，完全没有了刚刚出场的反派boss风范，“如果继续留在阳间，只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当初我制定这个计划可不是为了什么统治世界之类的伟大目标……我只不过是不甘心就这样魂飞魄散而已。” 　　他的语气简直不能更坦然。 　　“……人死为鬼，鬼魂七日即灭，这个世界的法则待鬼魂如此苛刻，即便活人也总有死去那一天，这种法则又怎能不让人抵制？”他认真阐述着自己当初的思路，“既然身死为鬼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那么我便干脆将整个阳间都化作鬼域，彻底逆转阳世法则，让所有人都能以鬼魂之身存在下去。” 　　他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全世界一个活人也不剩，所有地脉都被污染，改造成鬼域，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接受也得接受，天地规则也会顺理成章向着鬼域转变。 　　“唔，这么说，要是我没有开辟地府，给予天道更好的选择……”楚肆感受着对方身上强盛的气运缓缓向着自己飘来，语气不由更加笃定，“那么你的计划，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可能呢。” 　　更甚者，以对方身上强盛到极点的气运，或许黎神本是这个世界原本命运线中的气运之子，他的成功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命运线。 　　只不过楚肆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一边是剑走偏锋，强行逆转阳世法则。另一边却是铸就轮回，补全阴阳，使天道更进一步。这个世界的天道会怎么选择显而易见。 　　如果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楚肆还真想见识一下原本命运线中阳世法则彻底扭转之后的世界呢……或许这个世界会变成某些小说中的亡灵世界？ 　　当然，楚肆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猜测。 　　他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无论是黎神教的行动空前的顺利，还是地脉节点恰到好处的合一——恰好就在黎神提前苏醒之际，为他赋予了远超这个世界极限的力量…… 　　据楚肆所知，这个世界灵气浓度并不高，鬼域的强度或是黎神的实力，本不该达到如今的程度。 　　一切似乎指向另一种猜测。 　　当初澜星吸收世界源石，灵气复苏之际，立刻便有异神入侵，遭遇灭顶之灾。如今这个世界天道即将补全，于是鬼域的祸患也强大了数倍，如果不是楚肆这个变数插手，利用品阶远高于这个世界的幽冥之门铸就轮回，这场灾难绝对无法如此轻易平息。 　　这明显的异常或许并不是巧合，而是来自于某种冥冥中运行的规则。 　　如果非要有一个确切的定义，或许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劫数，针对天道的劫数？ 　　世界晋升，天道完善，于是劫数降临？ 　　……只可惜，目前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推测。要想验证真假……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天道样本？ 　　正当楚肆在心中谋划着更多的天道样本之际，一边的黎神似乎反应了过来，神情奇异，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对，睡久了脑子也糊涂了……” 　　不久前，楚肆破灭鬼域的手段，简直堪称干脆利落，轻而易举。说明对方完全是早有准备。 　　“你是故意的？……故意坐视黎神教污染阳世，然后以我教为踏脚石，在全世界面前上演了一出救世主的戏码？” 　　两人对望一眼，楚肆一脸淡定，似乎丝毫不在意被人揭穿。 　　事实上，黎神教如今之所以动作这么仓促和急迫，本就是因为楚肆故意在暗地中步步紧逼。 　　他需要整个黎神教的恶鬼为幽冥之门补充能量，也需要借助黎神教的存在为地府筛选出真正的虔诚信徒。 　　“没有黑暗，黎明便不显珍贵。”地府昏暗的天幕下，少年唇边微微弯起，轻描淡写说道，“只有诞生于绝境中的信仰光辉，才是最纯净最耀眼的。” 　　……而若是没有足够的信仰光辉铸就地府，分隔阴阳，这个世界迟早会沦为恶鬼的大本营。 　　*** 　　无边无际的冥土大地中央，通天彻地的高楼无声伫立，一栋栋奇异的建筑悬浮在四中，贯穿东西的冥河自旁边奔流而过，诡异的阴风和幽雾在四周盘旋。 　　楼中某一层突然传来一阵诡异凄厉的声音，似乎有鬼魂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去轮回啊！” 　　餐厅中，一只吊死鬼被一群穿着制服的鬼差毫不留情从人群中拖了出来，他长长的舌头还吐在地上，魂体拼命挣扎着，声音堪称凄厉惨绝。 　　“啧啧，又是一个功德值即将归零的穷鬼！”旁边有鬼魂幸灾乐祸，“劝你趁着还有最后几点功德值赶紧去轮回，小心功德值变成负数之后，将要面临的强制任务。” 　　也有鬼魂感同身受，语气遗憾：“不想去轮回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人间哪有地府逍遥自在？” 　　“现在地府的科技越来越发达了，一群小伙伴们说话又好听，呆在这里简直美滋滋。是最近新出的游戏不好玩，还是功德值不够花，干嘛要想不开去轮回呢！”还有土豪在一边大声炫耀。 　　更有某些鬼魂大发感叹：“要不是为了逼这些穷鬼到了时间赶紧去轮回，现在地府也不会这么通货膨胀，功德值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一群鬼魂事不关己的议论中，硬生生被鬼差从人群中拖拽出去的吊死鬼声音顿时越发凄厉了。只是拖拽着他的鬼差却充耳不闻。 　　“等一等！”这时，围着血色围裙的胖厨师拎着菜刀追了出来，刀身上寒光闪闪，“刚才他还没结帐呢。承惠三十功德点！” 　　鬼差们突然停止了拖拽的动作，伸手掏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xxx，原本功德值只剩十二点，现扣除三十点，功德值累计为负……颁布强制任务。” 　　冰冷僵硬的声音在吊死鬼头顶上方响起：“现在你有三种选择。” 　　“一、自愿为幽冥之门补充等值的灵魂能量。” 　　“二、地府正在开发第三代鬼能科技，需要征集一批志愿者，请于明日日出时分准点报到。” 　　“三、府君大人的实验室严重缺乏实验素材，报酬丰厚，需求量大……” 　　原本还瘫在地上不愿意走的吊死鬼一下子直起了身体，长长的舌头收回，发出比原先更加凄厉而绝望的惨叫：“……不！！！” 　　眼睁睁注视着吊死鬼的身影在所有人视线中消失，刚才还议论得火热的众多鬼魂也都止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毕竟这所谓的强制任务可都不是简单轻松的，随便哪件任务至少要搭进去半条魂体。 　　尤其是最后一个任务，府君大人的实验室？那可是整个地府排名第一的禁地，比吞噬灵魂的冥河还要可怕！ 　　听说最初有好多想赚功德值想疯了的鬼魂主动去那里，最后出来之后真疯了！ 　　所有鬼魂止不住在心里冒寒气。 　　而他们所议论的对象此时就站在这栋高楼的最顶端，最接近天穹之处。 　　地府上空那一轮灼灼耀目的漆黑之日，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阴冷光辉，照耀在他身上，少年眉目舒展，轻轻垂下的睫毛盖住眼睑。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第82章 众生为棋子1 　　欲颓的夕阳遥悬天边,炽烈的火烧云点燃了天幕。山庄中激烈的火光似乎与天际的云霞连成一片,冷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被重重守卫在山庄深处的院落中,一间精致秀雅的闺房里，床上的人静静阖着眼眸,呼吸渐渐微弱。 　　“小姐！”床边的小丫鬟惊呼了一声，望着床上彻底失去呼吸的人，泪珠子止不住落下来,哀哀哭泣起来。 　　她抽抽噎噎，脸色因气愤而通红：“……可恨！若是、若是老爷还在，那些人怎么敢欺上门来？” 　　院外的兵戈之声越来越近。 　　“砰！” 　　房门一下被人撞开,一道人影直直飞了进来，撞翻了房中那张山水屏风，重重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飞掠而入。 　　“真以为现在的名剑山庄还是过去那个威慑半壁武林的正道名门吗？”来人一身漆黑长袍,冰冷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杀气四溢,“劝你们最好识相些，交出名剑谱,否则——”“否则怎样？” 　　一道低低的声音倏然在房中响起，似乎带着中气不足的虚弱,却像是露珠飞溅于清泉之中，清泠泠的。 　　不知何时，病榻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幽若深潭的眼眸。 　　“她”微微一笑,仿佛珠玉生光，明月朗照。昏暗的房间刹那被照亮，便是房间中四溢的杀气都散乱了一瞬。 　　“否则……又会怎样？” 　　“她”轻轻启唇，清泠泠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黑衣人呆了一瞬，这才回过神，语气更加低沉冰冷：“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名剑山庄大小姐名不虚传！” 　　即便是他这样久经训练的杀手，居然也忍不住失神。 　　“交出名剑谱！”说话间，黑衣人身形已如幽灵般靠近床边，幽幽剑芒闪烁，“否则——当然是死！” 　　“呵！”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一声轻轻的低笑响起，随即，一只白皙的手探出，迅速扯下一条床幔……下一刻，狂风鼓荡，床边立柱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片像利刃般四散，碧色丝绦如潮如海，刹那间淹没了黑衣人的视线。 　　小丫鬟早已瘫软在地，呆呆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一身雪白里衣的人影赤足立于床榻之上，玉容苍白如雪，如墨披散的青丝随风舞动。“她”周身风声鼓荡，起伏的碧色丝绦连绵不断在四周涌动，如同月光下汹涌的海洋。 　　黑衣人辗转于这汹涌的汪洋之中，身上是一道道利刃切开的伤口。 　　他像是网中所缚困兽，身形完全腾挪不开，左支右绌，原本灵活的剑光更是被重重限制，变得越来越僵硬死板。随着对方不断向前逼近，他整个人如同被丝线操控的傀儡，一步步向后退去。 　　渐渐闯入了还在不断激斗的外院中。 　　身后的人影紧随着他飞掠而出，宽松的雪白里衣猎猎飞舞，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她”周身澎湃的气流裹挟碧色丝绦，如九天银河当空而落，直接将黑衣人掀飞出去，重重撞入战团中，倾压而下的风浪却并没有消失。 　　一柄柄刀剑被劲风击成碎片，院中众人都止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巨震。丝绦倒卷而回，一柄漆黑的长剑被直接卷回，落在白衣人手中。 　　半空中的人影这才悄然落下，赤足踩在青石板上，抬眸望向众人，幽深眼眸中蕴着说不出的冷意。 　　“你是谁？名剑山庄大小姐谢云微根本不通武艺……”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艰难地抬起头，只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成了碎片，他仍是不死心，“真正的谢云微去了哪里？名剑谱又在……” 　　一柄剑突然横在了他脖颈间，吞吐着凛冽寒芒，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幽若深潭的眼眸。此时这双眸子微微一弯，深潭中便泛起了道道涟漪。 　　“小姐！”小丫鬟一脸急切追出门，却只看见倒了一地的人影，她呆呆注视着卓立于院中的人，思绪回笼后终于警惕起来，“不对，你是谁？你不是我家小姐！” 　　小姐一向病弱，常年卧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而且，而且刚才，她可是亲眼看着小姐断了气…… 　　想到这里，小丫鬟不由发起了抖，一张脸吓得“唰”白。 　　……该、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白衣人漫不经心转过身，如云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自脸侧滑落。那张珠玉生辉般的脸在夕阳赤色的光辉映照中，显出近乎魔魅的美丽。 　　身后是激战过后遍地的残尸和鲜血，衬得这道身影愈发如妖似魔。 　　“她”垂着眼眸笑了一声，声音飘渺而悠长：“……你猜呢？” 　　“有、有鬼啊！！！” 　　小丫鬟吓得“啪”一下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别过来！救命啊！！！” 　　半个时辰后。 　　收拾整齐的花厅里，楚肆坐在上首，一边享用着小丫鬟哆哆嗦嗦奉上的瓜果，一边大摇其头。 　　“啧啧啧，真是个胆小的小丫头。”他漫不经心微笑着，眼眸中似有幽光一闪，“老祖我飘荡千年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副合心意的庐舍，反正主人也不在了，便是借来用一用又何妨？” 　　小丫鬟又是一个哆嗦，小脸煞白。 　　【……宿主你也太坏了叭，竟然故意装鬼吓唬小孩子orz。】 　　系统666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对宿主的恶趣味表示无奈。 　　仔细看看，这小丫鬟梳着两个双丫髻，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岁呢，放在现代社会还只是个初中生。 　　“这可是她自己先误会的。”在意识中回应了一句，楚肆语气无辜，“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系统666：…… 　　……明明就是恶趣味发作。对自家宿主的话，系统666表示一个字都不信。 　　楚肆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丫鬟，脸上还挂着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 　　“我我我我皮糙肉厚，不好吃的！” 　　面对千年老鬼上下打量的目光，碧萝总有一种菜市口的屠夫正在挑拣猪肉肥瘦，考虑从哪里下刀的感觉。当然，她不是屠夫，而是那块猪肉。 　　“真的！我身上都是骨头，一点也不好吃！” 　　她声音里都几乎带出了哭腔。 　　半靠在宽大座椅中的人懒懒招了招手。 　　“起来吧，小孩子就是想太多！人肉味道又干又涩，哪里好吃了？” 　　碧萝刚刚舒了口气，下一刻就被吓得几乎飙出了眼泪：“所、所以真的吃过？” 　　……味道又干又涩？要是没有吃过，怎么会知道味道？ 　　“不想被吃就乖乖配合。”楚肆愉悦牵起唇角，语带恫吓，恫吓中又带着诱哄，“来，小丫头，先告诉老祖我……关于这具庐舍的所有事！” 　　不知道是这具躯体的灵魂太过脆弱，早早便消逝了，还是楚肆来的时间太晚，连捕捉记忆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的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认知都是空白的。 　　否则又何必冒充什么千年老鬼，恐吓一个小丫头来了解情况？ 　　……反正楚肆绝不承认这是自己的恶趣味，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被逼无奈:)。 　　不、不对，至少有一点他很清楚。 　　那就是这小丫鬟口中的“小姐”分明不是女儿身，唔……怎么说呢？古代居然已经有了女装大佬？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走在潮流顶端”？ 　　思绪随便飘了一会儿，下面的小丫鬟已是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楚肆一心二用，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目前这具身体名叫谢云微，是名剑山庄大小姐，曾经的庄主谢一鸣唯一的独生子。只不过先天不足，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而且还患有心疾，出生没几天便有早夭之相。 　　已逝宏光寺住持法正大师为其批命，交代他二十岁之前需扮作女孩，所见外人不得超过十人，这才有可能转危为安。 　　然而三年前，谢云微十五岁，名剑山庄举办宴会，悦然居少主沈流云醉酒后不小心闯进了后花园，看见了谢云微，当场便以诗盛赞：“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酒醒之后，沈流云仍是不愿离开，想方设法想要再见谢云微一面。当然是没有得逞，被深感丢脸的悦然居众人带走。 　　这件事也让谢云微出了名。 　　曾经号称识遍天下美人的流云公子，居然只见谢云微一眼就失了魂。从那之后，谢云微名动天下，被奉为江湖第一美人。偏偏他又常年卧病在家，一时间也成了许多人想见不得见的神秘人物。 　　如果不是名剑山庄身为正道名门之一，庄主谢一鸣更是宗师榜上第三人，恐怕还真压制不住那么多好事之人。 　　“……正道名门？”听了小丫鬟碧萝的讲述，楚肆摇摇头，表示不信，“就这大猫小猫三两只？” 　　回想了一下刚才一路走出来看到的那些人，除了一个小丫鬟，总共就剩下十几号人，而且还是个个带伤。 　　“是真的！要不是庄主出了事，有谁敢来找我们名剑山庄麻烦？”碧萝顿时急急分辨起来，看样子对名剑山庄还是颇有感情的，居然连千年老鬼都不怕了。 　　“哦？那你详细点说。”楚肆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温柔和善的微笑，那张本就惊艳绝俗的脸一瞬间晃得碧萝一呆，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淡定淡定，现在这位可不是自家小姐，那可是千年老鬼啊！ 　　“三个月前，庄主带着庄里实力最强的一批弟子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然后，然后庄主就死了。”小丫鬟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了。 　　按照碧萝的说法，没过多久，江湖上就传出了名剑山庄庄主谢一鸣的死讯，据说他们是被魔教高手暗中埋伏，全军覆没。 　　这件事刚开始还没人相信。但足足三个月时间过去了，谢一鸣丝毫不见影踪，前几天，据说通晓天下之事的都将他从宗师榜上除名了……这完完全全坐实了他的死讯。 　　与武林中其他几家传承数百年的正道名门相比，名剑山庄的底蕴其实相对单薄，不过刚刚崛起了几十年，一切威望都建立在庄主谢一鸣的强大实力上。 　　谢一鸣的死讯传出后，可能是顾及到其他正道名门的存在，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太过分，但是商铺被抢、田地被占，或者其他一些小摩擦，那是层出不穷。加上名剑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谢云微空有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明面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美人，许多人根本看不到名剑山庄崛起的希望，不少弟子门人便悄悄离开了。 　　再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一批杀手直接杀上门来，想要得到谢一鸣所独创的《名剑谱》，还留在名剑山庄的弟子门人完全不是对手，谢云微也在惊怒之中心疾发作而死。 　　“然后……”说到这里小丫鬟敢怒不敢言地看了上的楚肆一眼。 　　……然后千年老鬼就趁机占据了自家小姐或者说自家公子的躯壳。 　　想到这里，小丫鬟更是悲从中来，呜呜大哭起来：“呜哇哇，公子你死的好惨哇！” 　　楚肆以手抚额，略感无语。 　　这小丫鬟一口一个小姐，他还没什么即视感，反正叫的不是自己。现在改了口，自己用的又是这具身体，总有一种在被人哭丧的感觉。 　　“好了别哭了，想不想给你家小姐报仇了？还是说，你比较想被装进老祖的肚子里？” 　　一句话成功让小丫鬟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惊恐望着他。 　　楚肆丝毫没有半点吓唬小孩子的心虚或是愧疚感，反而肆意勾起唇角，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第83章 众生为棋子2 　　在楚肆向小丫鬟碧萝打听情况的这段时间,山庄里剩下的那些人也并非无事可做,重伤者暂时先去休养,轻伤者则迅速将整座名剑山庄清扫了一遍。火光、血迹、尸体，被战斗波及的亭台楼阁……都是需要彻底清理的目标。 　　庄主谢一鸣已经不在,名剑山庄不能没有继承人。否则，名剑山庄若是倒了，谢家人几十年来的辛苦都白费了。因此,此时山庄中所有人都认可了楚肆的身份，不管他究竟是真是假。 　　随后，楚肆要了一份名剑山庄所有门人弟子的花名册,一页页翻阅起来，不时在上面做些批注。尤其是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名字还被楚肆进行重点批红。 　　小丫鬟碧萝有些好奇：“前辈……不,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发布悬赏了。”楚肆第一时间适应了自己新庄主的身份，语气理所当然,表现得简直比谢云微本人还要愤慨，“这些人在我名剑山庄蹭吃蹭喝这么多年,又习得一身高强武艺，危难时刻却说跑就跑,本庄主的便宜是这么好占吗？” 　　碧萝呆呆张着嘴：“……啊？” 　　“哪怕不把这些人抓回来扒掉一层皮，让他们把所有占过的便宜都吐出来……”花厅的软榻上，漫不经心斜倚在上的少年露出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微笑，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也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无处容身。” 　　尽管现在的名剑山庄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实力衰弱到了极点，但名剑山庄最有价值的其实是正道名门这个金字招牌。 　　那些人仗着原身谢云微心疾缠身，没有心思管理山庄，才敢轻易出逃。如今楚肆出手，一旦他们名剑山庄弃徒的身份广传于江湖，必定受到无数人唾弃。从此相当于自绝于正道，要么老老实实退出江湖做个普通人，要么就只能转投魔门。 　　将楚肆的话在脑袋瓜里转了一遍，总算是理清楚之后，小丫鬟碧萝不由得连连点头，原本的茫然消失，带着婴儿肥的脸气鼓鼓的，她用力捏紧拳头。 　　“就是就是！这些叛徒实在太可恶了！公子处置得好！”她接过楚肆递来的花名册，一溜烟迫不及待小跑出去，“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办！” 　　打发走小丫鬟之后，楚肆从榻上起身，忍不住以手轻按心口，眉心微蹙。 　　……这具身体还真够废的，走三步路就要喘一口气，如果不是他用能量滋养过，只怕早就不行了。 　　“对了……” 　　他转头刚看向刚刚来到花厅的一名劲装青年，这人叫做顾铭，也是目前还留在名剑山庄的所有门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按照这个世界的实力划分，也算一流好手。 　　“那些人招供了吗？敢图谋《名剑谱》……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既然用了谢云微的身体，自然要把他身上的麻烦解决掉，不然以后困扰的可就是自己了。 　　顾铭低下头：“那些人嘴很硬，如果不是之前有所准备，搜出了他们嘴里的毒囊……或许他们已经自尽了。” 　　“不过属下从领头那人身上搜出了覆雨阁的银令。”顾铭一字一句说道，手中已经呈上一枚令牌，“作为杀手组织，覆雨楼信誉第一，据说从不会出卖任何雇主的信息……” 　　说到这里，他的意思显然已经很明显。 　　——这条线索相当于断了。 　　楚肆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本也没指望这么容易就查清楚幕后黑手。只不过——“……覆雨阁银令？”一听就是象征着什么身份等级的东西，“有什么用吗？” 　　“覆雨阁杀手彼此之间身份都是保密的，令牌就是身份的象征。” 　　刚刚说到这里，看楚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顾铭又忙说道：“不过，他们内部应该还有其他验证身份的方法……以往也有人想要利用身份令牌混进覆雨阁，最后都失败了。” 　　“这样啊……” 　　楚肆垂下眼眸，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顾铭松了口气，正要退下。 　　却听上首少年又慢悠悠问道：“对了，你听说过易容这种神奇的手法吗？” 　　顾铭一怔，随即摇摇头。 　　“没有吗？这一点都不武侠！”少年失望地叹了口气，口吻极其嫌弃，“蒙汗药、软筋散、人皮面具……说好的武侠世界三件套呢？” 　　他低声喃喃着：“……看来只能我自己研究了。” 　　下首的顾铭表情更懵。 　　虽然没有弄清楚楚肆的某些话，但大概意思他还是懂的。 　　……蒙汗药、软筋散、人皮面具……这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路数啊！我们名剑山庄不会要被带歪了吧？ 　　“好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楚肆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刚刚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就毫不犹豫挥手打发了人。 　　“这、还真有一件奇怪的事。”顾茗踌躇了一下，说道：“山庄里那些花花草草突然疯长起来了……” 　　谢云微居住的秋爽斋中，卧室外的院落里。 　　激战的痕迹早已经消失，此时的院子里花花草草短短半天便疯长一地，最高的甚至有了三尺长。乍一看还以为是走进了什么野外丛林。 　　以秋爽斋为中心，整个名剑山庄的草木此时都呈现出无比茂密繁盛的姿态，距离秋爽斋越近的地方，越是繁茂。 　　这明显不自然的异象引起了山庄中人的注意，很快便通报到了顾铭那里。 　　楚肆踏入院中，手掌轻轻从那些花草上拂过，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好浓郁的灵气浓度……是能量残余？” 　　不久前这里刚刚爆发过一场战斗，楚肆冒充的千年老鬼，看似武功高绝，几乎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所有敌人轻描淡写间解决，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可是他第一次进入武侠世界，原身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传说中的武功……他自然是不会的。 　　但他还有强大的精神力和能量啊。 　　尤其是他一次又一次扭转世界命运获得的时空之力，堪称一切能量之根源，只是用出一滴，就足够他一口气秒杀江湖上九成九的人了。 　　再次感应了一下空气中的特殊波动，楚肆语气笃定：“的确是能量残余。” 　　想不到只是刚刚挥发出去的一些能量，就让整个名剑山庄的灵气浓度提升了不止一筹……可见时空之力的品级之高。 　　这一瞬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脑海中划过。楚肆正要转身的脚步突然顿住。 　　……如果人为制造一场灵气复苏，提升整个世界的灵气浓度，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进阶？ 　　而他也可以借此观察世界进阶时，会不会真的出现猜想中的天道之劫。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越扎越深，楚肆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听楚肆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系统666在系统空间中拼命摇起了“头”，语气痛心疾首，【要想提升整个世界，耗费的时空之力绝对不是小数目。宿主你清醒一点鸭！】 　　“笨！”楚肆毫不犹豫给了它一个脑瓜蹦儿，“当然不能全都用我们储备的时空之力。”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轻轻笑起来，“想要能量还不简单吗？” 　　“只要忽悠了全天下，扭转无数人的命运线，自然能够赚取大量的时空之力。” 　　就在楚肆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兴奋不已，简直想要让整个世界原地晋升，他便能立刻开始观察自己的一号天道样本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气虚力浮，绝非习武之人。 　　“公子，公子，不好了！”小丫鬟碧萝急冲冲跑过来，“罗家堡那边来人了！” 　　“罗家堡？” 　　时间太短，对原身的关系网还一塌糊涂的楚肆一脸茫然。 　　“呃……罗家堡……” 　　碧萝似乎终于想起了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家好说话的公子，而是一只会吃人的千年老鬼，她支支吾吾起来。 　　……emmmm总感觉下面的话说出去自己会被打死啊！ 　　“难道罗家堡是什么难缠的势力？没关系，你说吧。” 　　心情正好的楚肆摆了摆手。 　　“呃……公子您，不不不，小姐和罗家堡有婚约。”碧萝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生怕自己要被当做猪肉吞掉了，“罗家堡少堡主是小姐的未婚夫。” 　　楚肆神情一滞，随即似笑非笑挑起眉，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眼眸中幽光流转，带出一股惊人的魔魅之意。 　　“……未、婚、夫？” 　　……说好的女装保命呢？未婚夫又是个什么鬼？ 第84章 众生为棋子3 　　“呵呵呵……未、婚、夫？” 　　眼看楚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小丫鬟抖了抖身体,脑袋几乎摇成拨浪鼓：“不不不,其实也不能算未婚夫，这门婚约不一定作数的……” 　　真要论实力,名剑山庄与罗家堡之间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名剑山庄庄主谢一鸣年纪不大便名列宗师榜，而罗家堡的最强者也不过是勉勉强强挤进一流末尾。两者之间之所以会产生交集，完全是因为谢夫人和罗夫人。 　　这两人在闺阁之中便是好姐妹,成亲之后也没断了来往，彼此甚至还约定，将来若是各自生下一儿一女便结为姻亲……没想到谢夫人难产而死,谢云微也由于批命的原因对外公布是女孩。 　　名剑山庄不方便公布谢云微的真实性别，罗家堡那边已是单方面认定了这桩婚约，哪怕谢一鸣数度婉拒,却说不出真正的理由,罗家堡那边愣是装聋作哑，非要将这桩婚约坐实。 　　不管是考虑到这桩婚约与去世的谢夫人有关,抑或是谢云微的身体状况更加需要担忧，久而久之,名剑山庄这边也懒得去管了。反正他们是不可能真正履行婚约的，罗家堡愿意拖着那便拖着吧。 　　……估计谢云微甚至懒得耗费心神去撇清关系。于他而言,能活着度过二十岁大关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早早死了，这婚约自动作废。没死，他便可直接恢复本来身份了。 　　听了小丫鬟三言两语，楚肆脑海中已经自动脑补了详情,还是有头有尾，有始有末的那种。 　　他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点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是罗家堡死活非要抱大腿了……” 　　“原来是这样！”碧萝恍然大悟，随即气鼓了脸，“没错，他们肯定是这样想的。不然，怎么庄主出事后就没见罗家堡的人来过？” 　　“唔……” 　　楚肆的表情顿时更加意味深长了。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来解除婚约的？难道自己马上还要上演一出“莫欺少年穷”的戏码？要不要收点演出费呢…… 　　“公子诶，别唔了鸭……” 　　碧萝似乎终于想起来正事还没办，急忙催着楚肆往屋里走。 　　“现在要去见客，拜托您一次，赶紧换上大小姐平日里的装束吧……”她气呼呼说道，“不管罗家堡的人有什么打算，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总不能庄主谢一鸣刚死，继承人就换了个性别，这万一让某些本就看名剑山庄不顺眼的人借题发挥，故意不承认公子的身份怎么办？ 　　楚肆连忙表示拒绝：“就说谢大小姐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 　　开玩笑！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的！ 　　……否则妥妥黑历史，绝逼让系统666暗中嘲笑好几个世界。 　　名剑山庄前院，待客专用的大厅里。 　　一位老者正襟危坐，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大厅入口，旁边的下人殷勤奉上茶水，也不多说，便沉默退下。 　　这位罗家家老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些年来他们死皮赖脸扒着这桩婚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名列宗师榜上第三位的谢一鸣。没有了谢一鸣，和名剑山庄的婚约就需要考虑了。 　　继续下去，他们固然可以通过婚事名正言顺继承名剑山庄的全部遗产，但谢家毕竟已经大不如前。 　　若是选择放弃，他们少堡主天资横溢，甚至秋水宗圣女都对其颇为倾心，即便放弃这桩婚约，未必不能另选一家正道名门？ 　　原本来之前，罗家众人更加倾向于第二种选择。不过现在，想到刚刚窥见的那些大战的痕迹，以及从罗家堡下人口中套出的话，这位罗家家老改变了主意。 　　……能够单独击退覆雨阁银令杀手，看来名剑山庄还没有所有人想象中那么弱，应当还是有些底牌的。不如再多考虑一番，或是让少堡主自己拿主意？ 　　他内心自信满满地思考着，似乎并没有想过自家少堡主有没有资格挑挑拣拣。 　　…… 　　不一会儿。 　　“什么？谢大小姐身体不适？” 　　听到下人转述的话，这位罗家家老脸色不太好。这谢大小姐三天两头身体出问题，似乎还真不是个好人选啊，还是趁早解除婚约吧。 　　“不知谢大小姐病情可严重？此次前来的确有要事相商……”他连声道，语气急促，“事关贵我两家的婚约——”“所谓婚约，从未有过，何必相谈？” 　　心中衡量之际，一道声音却是突兀响起。仿佛是有人轻轻贴在他耳边说话，而他却毫无察觉。 　　“你就是那劳甚子堡派来的人？不过如此。” 　　语气中对罗家堡的轻慢毫不掩饰。 　　原本正襟危坐的老者一瞬间站起，差点吓出一身白毛汗。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目光里夹杂着怒意：“谁？谁敢胡言乱语，冒犯我罗家堡？” 　　“老夫是谁你不必知道！”那声音冷哼一声，沧桑莫测，又透出十足的嚣张傲慢，“直说吧，滚出名剑山庄，所谓婚约更是休提！我仙岛少主看上的人，不是你小小罗家堡可以肖想的！” 　　说话间，一股强烈的气势作用在老者身上，恐怖的威压笼罩着他周身三尺，他涨红了脸，鼓足全身气血拼命抵抗，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下沉，在那股恐怖的压力下，双脚一点一点陷入地板，四周的地砖“啪啦啪啦”裂开一条条缝隙。 　　艰难抵抗的同时，老者没有放弃思考。 　　……这个新出现的神秘人是谁？仙岛又是哪方势力？难道说对方就是这一次名剑山庄化危为安的原因？那么他如此不客气是想要独自霸占名剑山庄的资源？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仙岛少主…… 　　老者思索着，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家少堡主……这是要被绿了？ 　　刚刚转述完话的下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与其他几个端着茶点走进来的下人面面相觑，就见这位还好端端说着话，便莫名其妙从座椅上站起，摆出古怪姿势，脚步不断向下陷，脸色却涨得通红，好像在对抗来自空气中的无形力道。 　　他们还听见这位古怪的客人满脸愤怒地低喝一声：“无论阁下有什么目的，死心吧！我罗家堡绝不妥协！” 　　对于感受不到丝毫威压，也听不到另外一个人任何声音的下人们而言，对方这举动简直是与空气斗智斗勇，堪称戏精本精了。 　　下人们一脸茫然。 　　……莫非，这就是武林高手的独特癖好？ 　　思索半晌之后，一个下人悄悄走到旁边放上茶点，小心翼翼提醒道：“前辈，损坏了地砖需要赔偿的……” 　　“噗——”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老头脸色瞬间变化，一下子喷出一口鲜血，萎靡不振瘫软在地上。 　　这下人迅速向后退去，简直一蹦三尺高，满脸惊恐望着对方。 　　……这、这、这是碰瓷吗？他的月钱恐怕不够啊。 　　“下去吧，此事你们不必理会。” 　　这时，楚肆的声音遥遥在几人耳边响起，几人连忙恭敬应是，飞快退下。 　　大厅旁边的一扇小门后，楚肆静静倚靠在那里，从头到尾毫无错漏地观察了对方的种种神态变化……他轻轻一叩掌。 　　“果然是不怀好意啊……”阴影之中，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现，呢喃声更是微不可闻，“那就别怪我拿你们当第一组实验样本了……” 　　想想这么多个世界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duang”的一声被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婚约砸中呢。 　　相较于退婚逆袭流的主角剧本，他还是更喜欢强抢主角未婚妻的反派剧本。想想还有点小刺激呢。 第85章 众生为棋子4 　　半个月后,罗家堡。 　　此时大厅中坐着不少人。上首坐着堡主罗振,坐在他身旁的是十多号罗家长老。下首则是堡中的中层武者以及不少罗家嫡系后裔的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将一位容貌气质俱是不俗的青年众星拱月般围拢在中间,正是罗家堡的少堡主罗沉。 　　这些年来，罗家堡背靠名剑山庄逐步发展壮大,实力迅速变强。家主罗振也是出了名有手腕的人物，哪怕是如今名剑山庄出了变故，罗家堡却早已编织出了一张崭新的人脉网,并迅速靠近了秋水宗等其他几大正道名门。 　　因此，尽管名剑山庄衰落，罗家堡受到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甚至于,许多人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是头顶大山被人掀开，终于有了翻身的时机。若是能够继承名剑山庄遗留的产业和人脉，罗家堡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大厅正中央,之前被派往名剑山庄的那位家老一脸萎靡地站在那里,一身精气神衰减得厉害，他惨白的脸色因为气愤又涌上潮红,语气万分愤慨。 　　“……堡主，诸位长老,这一次你们一定要为老夫做主。” 　　老者颤颤巍巍叙述完了一切前因后果，身体因激动而发颤。他脸色难堪至极,继续说道。 　　“老夫听从堡主吩咐，一心带着罗家的好意而去，名剑山庄却如此怠慢，不止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话事人出面接待,还被那个隐藏在暗中的武者一通压制戏耍……这折损的不止是老夫一个人的脸面，更是我们整个罗家堡的声誉！” 　　这话一出口，不止上方的几人紧紧皱起眉头。下面那些年轻人更是嗡嗡议论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就是啊，名剑山庄未免也太过分了！真以为现在是谢一鸣谢庄主还在的时候呢？” 　　“单凭谢一鸣生前那些小恩小惠，还不足以一直庇佑名剑山庄。等着吧，等谢一鸣过去的名望耗尽，绝对会有人要他们好看！” 　　长老中也有人看向堡主罗振，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堡主，名剑山庄实在欺人太甚！若是不能讨回公道，我们罗家堡还怎么在武林中立足？” 　　这几人表情大义凛然，似乎全然忘记了以往谢一鸣还在时，他们是何等的殷勤恭敬，为了抱大腿，连自家脸面都可以扔在地上踩。如今面对衰弱的名剑山庄，他们倒是跃跃欲试起来。 　　立时便有一群人附和起来。 　　“就是！还有那什么仙岛少主，居然敢放话和我们少堡主抢人？可笑，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势力，居然这么嚣张？” 　　正当大厅里嘈杂一片时——“轰！” 　　一声巨响，全场皆惊。 　　只见大厅外那扇重达百斤的大门像一张纸片一样轻飘飘飞了起来，以四分五裂的姿态砸落在地上，不少飞溅的碎片直接插到了议事厅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上。有几片甚至是从几个年轻人脸侧划过，倒是让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恐怖的力道恐怕一般的一流武者也办不到吧？ 　　所有人几乎是齐刷刷扭过头，保持着呆呆向门外看去的姿态，而一道人影已如惊鸿掠影般飘然而入。 　　“一群愚昧之徒，也配议论仙岛之事？” 　　素衣如雪，青丝染墨，精致绝伦的眉目间凝满寒霜。来人足不蹈尘，衣袂飘举，漫天狂风伴随袍袖鼓荡，手中一剑直指众人，目光淡漠冰冷，不带丝毫人气，犹如神仙中人。 　　他静静悬浮于半空，剑锋随着手腕轻巧翻转，在身前自然而然划出一个半圆，凛冽的杀气似乎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这样的出场还真是镇住了不少人。 　　此界武道由低到高划分为三流、二流、一流，再往上便是宗师。但即便是传说中那些武道宗师，也只能凭借提纵之术飞檐走壁，穿山过林，中途必须一直有落脚点供他们借力使力。哪能像这人一般毫无任何凭依便悬浮于半空？这已然超越了武道的范畴。 　　一时众人不由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了之前大放豪言的气概。 　　还是坐在上首的堡主罗振起身打破了这份死寂的气氛：“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今日为何擅闯我罗家堡？可是与阁下口中的仙岛——”“锵——”长剑铮然发出一声清脆长鸣，白衣人倏然出剑，冰冷剑光刹那闪过，犹如一轮煌煌大日瞬间跃海而出，刺目光辉填满了所有人的视线。 　　“仙岛之事，尔等没有资格知晓。” 　　冰冷剑光中，他淡漠的声音这才随之响起。让人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仙岛二字，更不是任何人都能提起。”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突然，所有人的动作甚至还跟不上思维。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只听“砰”的一声响，罗振已经被连人带座椅直接掀飞了出去，直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上衣衫被切割出无数碎片，道道血痕遍布。 　　——早在半空之中，那张红木椅已然片片碎裂，每一枚碎片都被剑风牵引，在罗振身上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口子。 　　“堡主！” 　　“家主！” 　　“父亲！” 　　厅中众人杂乱的呼喊声响作一团，少堡主罗振几步便冲上去，将之扶了起来。 　　白衣人似乎这才注意到了他，目光淡淡扫过去：“你便是罗家堡少堡主？” 　　“那个仗着一桩无稽之谈的婚约，便四处败坏谢大小姐名声的人——就是你？” 　　他的语气冰冷如刀，带着无边杀气。 　　偏偏提到“谢大小姐”四个字时，那声音却下意识低沉温柔了三分，他幽深寂静的眸子里好像有微澜轻轻荡漾，就连凝结在眉间那淡淡的霜雪似乎都略有融化，为他添加了一抹难得的人气。 　　像是寒山之巅的冰雪悄然化去一抹，竟显出说不出的温柔。 　　罗振一下子呆住。许多人和他一样怔然出神。 　　只是惊艳过后，罗振心中就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怒火。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头上长出了茂盛的绿草。 　　哪怕所谓婚约本就是当年两个女人的戏言，哪怕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罗家堡在不遗余力单方面宣扬，哪怕那个所谓的未婚妻他连一面也没有见过，甚至于谢一鸣死去之后，罗家堡还有悔婚的打算……无论如何，内心深处的独占欲已经让罗振早早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 　　怒意勃发下，他额角青筋暴跳，双眼赤红一片，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嘶吼，一下子跃下台阶。 　　“该死！我一定要杀了你——”他疾步向着白衣人的方向冲来，足尖点地纵跃而起，手中长剑裹挟着满腔怒火奋力挥出，空气中竟带出了气爆之音。 　　白衣人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眸，眼底一丝波澜也无。 　　又是“锵”“锵”两声轻响…… 　　这一次白衣人手上的剑甚至没有出鞘，只随手一抬，便稳稳架住了罗振挟怒而来的剑锋。 　　接着，他手腕轻轻一个翻转，手中之剑顺势一扫，连剑带鞘拍在罗振身上，直接将对方整个人扫飞了出去。 　　人还飞在半空中，无数缕剑气已如暴风骤雨般笼罩而去，凄惨的叫声在整间城堡中回荡。 　　最终他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了地上，嘴中发出嘶吼：“我、我的经脉……” 　　就在刚才片刻间，他体内的经脉中已然被侵入了无数缕剑气，随时有可能破碎，换而言之，他已经废了。 　　这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同身受，目光中染上了无与伦比的悲愤。 　　白衣人对周围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随手挥出长剑，袍袖鼓荡，激荡的剑风在四周狂卷，直接将四面八方冲上来的罗家堡众人一个个掀飞，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风刃将地面的砖石与四周的立柱切割出了一道道刻痕。 　　大厅的屋顶直接被剑风削成了两半，明朗的阳光照耀下来。 　　所有人倒了一地。 　　哀嚎声渐息，变成了隐隐的闷哼。 　　“所谓婚约本是无稽之谈，休要再提。” 　　白衣人收回剑，淡漠目光俯视众人，平淡的语气如同叙旧。 　　“倘若诸位再度作出不利于谢大小姐、不利于名剑山庄之事，我会再次登门拜访。” 　　保持着高冷人设，楚肆重点看了一眼一边闷哼一边满怀怨恨注视着自己的罗振。脸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是隐隐感叹一声，微感满意。 　　……这位身上的气运之力相当充足啊，说不定便是此界气运之子。这种怎么死都死不了的人物，的确相当适合作为一号实验素材呢。 　　内心中念头闪过，表面上他却是语气冰冷，再度警告：“不该肖想之人，不要继续妄想。” 　　罗振恨恨看着他，牙关紧咬，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甚至尝到了嘴里铁锈般的血腥味。 　　明知道对方前所未有的强大，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呵！你就这么确定谢大小姐的心思？我不配，莫非你就配？” 　　“那是自然。”楚肆理所当然地点头，语气平铺直叙，“我与他——心意相通，宛若一人。” 　　……反正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嘛。 　　罗振再次气得两眼泛红，自尊心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击，加上体内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直接晕了过去。 　　楚肆不由在内心摇摇头。 　　……这心理素质不行啊！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就气成这样？ 　　他最后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平平淡淡，波澜不起，这种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悸，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白衣人转过身，身形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飘飞而起，狂风鼓荡着他素白如雪的衣袖与略显凌乱的发丝，他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只留下破碎的砖瓦、杀气未消的剑痕、地上沾染的鲜血与污迹，以及一群惊魂未定的人。 　　唯有满地狼藉昭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实力？”惶恐之余，众人感叹不断，“宗师？绝对不止。难道宗师之上还有境界？” 　　“……仙岛？那又是什么隐世门派？”也有人望着被削平的屋顶，憧憬不已，“这份修为，真称得上神仙中人了。”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 　　就在这群人憧憬不已之际，表面上已经离开的楚肆并没有走远，他披着自己高冷的小马甲，鬼鬼祟祟来到了罗家堡的某个院落中。 　　此时，罗振刚被抬回院子里养伤。 　　“……金手指老爷爷是时候上线了。” 　　唇边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楚肆目光静静注视着院中的人。 　　“希望1号实验素材对得起他气运之子的身份吧。” 第86章 众生为棋子5 　　“可恶！仙岛……迟早有一天……” 　　被人抬回房中疗伤,罗云死死咬唇,嘴里的血腥味又浓了几分,他重重吐出一口血沫，只感觉整个人已经被屈辱和愤怒彻底点燃了。 　　但身体经脉中不断冲撞的剑气与绵绵密密的疼痛,却让他脸上愤怒欲狂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眼神中充斥着苦涩，苦涩里又带着极度的不甘。 　　……都已经变成废人了,自己居然还妄想着报仇？恐怕那个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可笑吧！ 　　“看来你似乎需要一些帮助啊，小鬼。”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 　　“是谁？！” 　　罗云神色一变，警惕的目光在房间中四处扫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别找了！凭你这连仙途第一步都没踏入的小鬼，能够发现老夫那才是怪事！” 　　那道声音继续慢吞吞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罗云踟蹰了几息：“……你是谁？仙途……这世间真的有仙？”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个神秘的仙岛上所展露出来的惊人修为,语气也不禁变得期待起来。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那声音刚刚反问了一句，就听罗云激动无比地追问道：“莫非您就是神仙？您可以帮我恢复伤势吗？” 　　“咳咳咳,老夫我要是已经成了仙，哪里还会在这里陪你一个小鬼说话？” 　　苍老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在罗云失望的目光中，他转而又道：“不过帮你恢复伤势？那就太简单了！就算你想要更进一步也是小事一桩！” 　　房间里突然刮起了淡淡的微风,空气中似乎泛起了涟漪。 　　罗云只感觉一股淡淡的暖流落入自己体内，奇异的气体顺着他全身经脉冲刷而过，所过之处，剑气纷纷消融,他即将破碎的经脉也恢复了原状，甚至好像更加坚韧了几分。 　　罗云又惊又喜，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忍不住活动手脚舞了一套剑法，在房间里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恢复了！而且真气变得更强了！”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拍了一记。 　　那苍老声音更是冷哼一声：“废话！老夫可是连自己的一滴本源都搭进去了，你这小鬼能没一点变化？”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一听这话，罗云的态度已是大变，一边激动道谢，一边套起了近乎。 　　“……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但有吩咐，莫不应从。”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么简单治疗好对人体而言脆弱的经脉，这位前辈即便自称不是神仙，那也绝对是超乎想象的人物。 　　两人一番交流，罗云又试探问道：“前辈神通广大，不知那仙岛……” 　　“行了，实话告诉你。”那苍老声音淡淡说道，“老夫与仙岛可没什么关系，真要有，那也是大道之敌。” 　　罗云大喜。 　　“你之前猜的倒也没错，世间的确有仙神。只是这方天地灵气渐息，仙神早已离去，但他们只是留下一些东西对于凡人来说都是无上仙缘。仙岛便是数度成功接引仙缘的一方隐世势力。” 　　“当然老夫也不差，也曾获得一桩天大仙缘……只是这世间仙缘从来是只嫌多不嫌少，为了争夺又一桩仙缘，老夫与仙岛那帮人对上……” 　　说到这里，苍老声音冷哼了一声。 　　“若非仙岛人多势众，老夫也不至于棋差一筹，被人打灭了肉身，只剩下这一缕残魂，今天机缘巧合被仙岛那小子的气机所惊醒……” 　　罗云十分上道，立时说道：“前辈放心，小子他日若有所成，必定帮前辈报此大仇，甚至重塑肉身，再登仙途。” 　　至于自己要怎么有所成才能做到这些？嘿嘿，那当然要着落在这位前辈身上了。自己已经如此表态，他也总该有所表示了吧。 　　罗云心里美滋滋算计着，果然就听那苍老声音极为感慨地叹了一声：“你能有此心，倒也不枉费老夫看重……” 　　罗云顿时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起来。 　　……果然，这种老古董就是好忽悠啊。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那个嚣张至极的仙岛少主。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等着吧，总有一天，那个家伙会为自己今时的嚣张付出代价！等他神功大成，必定要将那个家伙吊起来打！ 　　殊不知，眼睁睁目睹他掉进了大坑的系统666，此时还在感慨：【宿主的套路真是深啊，一环扣一环。让人主动挖坑埋自己，埋完还觉得自己赚了。】 　　“本就是他赚了。”楚肆理直气壮地回应道，语气中毫不心虚，“他可是很快就会成为此界货真价实的首位修仙者，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为整个世界开辟修仙一途呢。”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些许代价，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系统666一时竟无言以对。 　　“走了，记得留下一道子程序。” 　　看了一眼下方正暗暗得意的罗云，楚肆吩咐系统666做完最后一件事，身形一闪，彻底离去。 　　他当然不可能耗费大量时间给对方做什么随身老爷爷，这样的效率未免太低了。一道子程序远程操控即可。 　　至于要怎么远程操控？系统666这只废材系统，也总该体现出一回自己的价值了。不然，继续躺赢下去，它毫不怀疑，总有一天自家宿主会拆分了它，组装一个更有用的系统。 　　想到这里，小光球情不自禁抖了抖。 　　离开罗家堡后，楚肆一路向西行。 　　罗家堡本就不是他这次出来的首要目标，不过是顺手解决的一桩小麻烦而已。他真正要找的是覆雨阁。 　　作为武林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覆雨阁已然隐于暗中数百年，尽管在江湖之上制造过种种传说，也有一些分部现世，但其真正总部所在却从未暴露。 　　现任覆雨阁阁主更是久负盛名，神秘莫测，曾经行刺大元朝廷皇帝，事后全身而退，连大元朝廷也不曾查到他／她的行踪。 　　这位神秘的阁主虽未入宗师榜，但宗师榜上十人，便有七人曾经遭遇他刺杀，其中三人重伤，两人身殒，因此江湖中也普遍认可这位具备宗师榜上排名第五左右的实力。 　　一个隐于暗中随时可能出手的宗师高手，往往比明面上那些人更加引人忌惮。在他的庇护下，近十年来，覆雨阁的扩张比过往百年还要激进。不再只是承接暗杀任务，其他夺宝、护镖、甚至是两方势力之间的战争任务，只要有利可图，覆雨阁都敢接受。 　　成功与否且不说，覆雨阁一向信誉第一，从不出卖雇主或是私吞宝物，这也让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 　　像是这一次抢夺名剑谱，分明便是覆雨阁接受的任务之一。 　　至于为什么要去覆雨阁——楚肆慢条斯理解释道：“这个扎根于江湖几百年的组织，势力情报网必然十分庞大，若是能将之握于手中，或许会对之后的事情大有帮助。” 　　罗家堡，演武场上。 　　罗云身体笔直站在场中，神情严肃，一拳一掌演练着，他周身劲风鼓荡，微弱的天地灵气被他的招式所引动。 　　不少路过的武者都忍不住驻足，议论纷纷。 　　自从被仙岛少主上门挑翻，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整个罗家堡依旧处于一片低迷不振的气氛中。 　　在这样的气氛里，少堡主罗云却是依旧日日勤修不缀，斗志无比昂扬，倒是让许多人高看了一眼。 　　只不过…… 　　“少堡主这演练的究竟是什么？一流身法云龙游身步吗？我怎么看着像是龟蛇慢行步？”有人疑惑地喃喃出声。 　　场中的罗云一个踉跄。 　　“这、这是先天八卦掌吗？”这人刚刚说完，就听罗云身上发出一连串爆响，手掌骨头咔嚓脱了臼，他面色古怪，“呃……少堡主武艺真是高深莫测，我等凡人实在捉摸不透啊！” 　　罗云面色涨得通红，体内一阵暖流涌过，他重新接好了骨头。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催促：“别停下！快！快！老夫现在思如泉涌，又有了不少新的功法思路。咱们一一尝试，一定能成功的！” 　　“前辈，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吧，没问题。”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实践出真知嘛。凭老夫的眼光和境界，只要再多摸索一下，总能改进出适合你的修仙法诀。” 　　罗云欲哭无泪。 　　……这岂止是摸索一下？简直已经摸索很多下了好吧……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拜了一位大能，很快就能踏上修仙之路，说不定哪天就把那个嚣张的仙岛少主吊起来打。哪知道传说中的修仙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据这位自称叫做“一梦先生”的前辈所说，尽管当初争仙缘失败，他只剩下一缕残魂，所有资源尽皆丢失，但他本身的修行境界已是极高。只可惜唯一的一本功法又与罗云并不契合，不能直接传授给罗云。 　　不过江湖中所谓的武功心法和招式，其实都是当年仙神留下的修仙法诀进行了种种删改简化，所流传下来的。就是为了适应如今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 　　只要给他一段时间以及相应的实践，“一梦先生”就能反向推演出对应的修仙法诀，祝罗云走上仙途。 　　而这所谓的实践，自然就需要罗云以身相试，主动去尝试“一梦先生”推演出来的种种功法了。 　　这段时间两人已是尝试过种功法改进，这种完全无视身体的作死方法，若非“一梦先生”那种神奇的“本源”让罗云一次又一次恢复如初，只怕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即便多次作死成功，但这无数次的疼痛也不可忽略，每次回想起来，罗云都忍不住要打哆嗦，觉得浑身上下骨头好像睡了无数遍。 　　他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前辈，这修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说不定我就没有这个资质。不然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凡人吧……” 　　正在远程操控的楚肆顿时惊了。 　　……有气运庇佑和他的能量帮助，不仅怎么作死都不会死，而且成功概率远比其他普通人高……这么完美的实验素材，现在居然想要罢工不干了？！ 　　不存在的，不可能的，他不允许。 　　于是就听“一梦先生”淡淡说道：“你要放弃？这么说，被人抢走未婚妻、被人废掉经脉的仇，你也不准备报了？” 　　他啧啧感叹几声：“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宽大的胸怀……” 　　“噌”的一下，罗云眼睛里几乎冒出了小火苗，原本瘫在地上不想动的他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 　　“谁说我要放弃了？继续！” 　　接下来，众人有幸目睹了种种魔改版的古怪功法，而代价则是少堡主罗云身上各种骨头的不断移位。聚集在演武场外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少堡主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是上次打击太大了？或许真的需要吃药了……” 　　隐约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罗云简直有种想要找条地缝钻下去的冲动。 　　“前辈，报仇的话现在不急，不然今天还是算了吧，或者我先把这些人赶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口吻十足淡漠，轻轻感叹着，“你的境界终究是不到家啊。求道之人，闻道即喜。至于世人藏否，与我何干？” 　　罗云似懂非懂听着，只觉仙道果然高深莫测。 　　“一梦先生”声音越发语重心长：“修仙之人，首重心灵意志。在大庭广众之下演练，也是为了锻炼你的意志，让你的心灵境界得以提升。” 第87章 众生为棋子6 　　一边是罗家堡众人不解的议论声,另一边则是“一梦先生”字字如玑的教导,罗云越听越是晕乎：“……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这就是修仙之人的境界？” 　　“那是当然。修行首当修心,试想若是世间众人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动摇你之心灵，那该是何等境界？” 　　听了“一梦先生”语重心长的解释,罗云大感有理。 　　……身为前辈的“一梦先生”对于仙道的理解总该比自己更深吧？而且“一梦先生”似乎也没有故意坑害自己的必要？ 　　于是，他用力点点头，语气坚定：“前辈,我明白了。” 　　自己能够得到这种大机缘，本就不是其他人可比，又何必在意那些庸俗无知之辈的误解呢？ 　　他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目光向着四周扫了一遍,便收回心神，认真专注地一遍遍试验魔改功法，全然无视了周围的所有人。 　　懵逼的众人：……总感觉少堡主的病情又加重了许多呢。药不能停呀。 　　不过这一回他们的目光和议论却无法对罗云造成丝毫影响了。经过一番自我催眠,此时的他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对自己心灵的特殊洗礼。果然,不知不觉心灵境界都提高了许多呢。 　　深感受益匪浅的他不由满带感激：“小子见识浅薄，还要多谢前辈指点！” 　　“一梦先生”苍老的声音里似乎也带出了欣慰的笑意：“哪里哪里。这一切还是要靠你自身努力。” 　　“既然你有此悟性,看来很快就能上手我新创的筑基法诀了。” 　　楚肆也不是完全忽悠人，而是的的确确在认真改进功法。 　　此前他虽然从未去过修真世界,本身也不懂得任何修真功法。但他却知道所谓修行的本质就是求道。道从何来？自然是每个世界的大道规则。 　　哪怕楚肆不懂什么修真，但那些修真世界所诞生的第一位修真者,莫非就有前人功法可以参考吗？无非同样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 　　以他现在的境界，几乎是一眼就能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大道。再结合此界的武功体系，由果导因。他自然能够反向推演出来一条不断吸收灵气、探索大道规则的修仙体系。 　　内功心法的改进并不简单，从前是引灵气入体,炼化并诞生真气。而今是直接吸纳灵气淬炼肉身，易筋伐髓。攻击和防御的魔改功法创造出来后，也需要罗云这个实验者不断尝试。 　　罗云起初几天还不习惯，随着他在演武场上演练时间长了，围观者不知是察觉无趣，还是被他那副肃穆的表情所感染，议论声不知不觉越来越少。 　　——这让他对“一梦先生”理论更加深信不疑。 　　同时罗云还感觉到自己一招一式之间越来越连贯，牵引着冥冥中的天地灵气。尤其是改进之后的内功心法，现在应该叫筑基法诀了，居然能够直接吸纳灵气入体，伐脉洗髓。 　　这让他大为振奋，原本的懈怠一扫而空。每天除了大把大把时间用来呼吸吐纳灵气，其余时间就是在演武场上不断试验改进后的功法。哪怕身体出了什么损伤也不带怕的。 　　也就是说，从原先消极应付的实验素材，变成了如今积极主动的实验素材。 　　暗中一路跟进的楚肆大感欣慰：“唔，这才是合格的气运之子嘛。放心吧，如今你的经历，也算是为全天下武者率先探路了。” 　　说完这话，他转头就修炼起了新鲜出炉的筑基心法，成功引气入体。 　　同时，一边远程操控实验的进行，楚肆本人也不知不觉来到了覆雨阁总部。 　　“滴答滴答……” 　　滚烫的鲜血从剑锋上滴落，一具又一具尸体铺遍沿路，从楼下一直铺到顶层大门口，每一具身体之上都没有多余的伤痕，只有一道简单的贯穿伤贯穿心脏。 　　干脆利落，果断决绝。 　　早已换了一身装束的楚肆随手抖去剑尖的鲜血，旁若无人越过一地尸体向前走去，直接在上首那一方高椅上坐了下来，目光睥睨下方。 　　还未死透的十多人中，跌坐在地的覆雨阁阁主伸手捂住胸口，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将衣衫尽数染红。他犹自不可思议地抬头凝视着上首的人。 　　漆黑长袍上浸染着点点血迹，脸上带着半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只能看见这人线条利落的下巴，以及面具之后看不出太多情绪起伏的眼眸。 　　——楚肆也是出于无奈。好歹也是正道名门，堂堂名剑山庄居然连一个精通易容的人都没有（emmmm至于他为什么会认为正道名门就该精通易容……）。之前仙岛少主的马甲还是他在谢云微的外貌之上稍作修饰，毕竟外界真正见过谢云微的人只有三年之前的沈流云。 　　至于跑到覆雨阁来黑吃黑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孤高淡漠的仙岛少主所为。为免哪天消息传出后人设崩塌，所谓隐世仙门的谎言被戳破，他只好换了一副打扮，甚至遮掩了相貌。 　　覆雨阁阁主尽力克制呼吸，以免伤口崩裂，死得更快。 　　他哑声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数百年都不曾被人发现的覆雨阁总部居然被人找到了。这个消息简直比面前的人单人只剑前来，扫平了整个总部，还要不可思议。 　　“久未现世的秘密总部突然被人攻破……”楚肆托着腮长长沉吟一声，轻笑道，“这种剧情只要猜一猜就知道一定是有内鬼啦，说不定出卖情报的就是你们自己呢。” 　　勉强还保留着一口气的几人都是一惊，接着惊疑不定地互相望去，覆雨阁阁主眼神中甚至冒出了杀气，在几个手下身上逡巡。 　　……倘若真是有人出卖了覆雨阁，导致这数百年传承一朝覆灭，那他即便是死也不能让那个人好过。 　　正当他在心里设想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是，就见上首那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哎呀呀，开玩笑的啦，现在的氛围实在是过于严肃了，临死之前何不放松一把呢？” 　　好不容易提起一口真气就要爆发的覆雨阁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地喷出一口血，险些真气逆流，走火入魔。 　　其他几人也是面色连变，咳嗽连连。 　　楚肆不由摇摇头。看到这群人似乎快死的份上，他解释道：“有句话叫做凡走过必有痕迹，纵使覆雨阁的隐藏再深，这数百年来桩桩件件任务，那么多杀手出没，都会在江湖中留下痕迹。” 　　“尤其是近十年来的痕迹尤为多……” 　　“只要我将那大大小小的痕迹全部记录下来，加以分析整理，便能够找到覆雨阁总部所在最有可能的范围。” 　　他一字一句说道。 　　“……然后一步步缩小范围排查，最后彻底锁定这里。” 　　几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不知道是没想过居然有人如此无聊，一口气整理了那么多资料，还是不敢相信楚肆能从杂乱的信息中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 　　——此事并不算难。无论是楚肆本身堪称极致的脑域开发度，还是看似废柴的智能生命系统666，都很擅长对大量信息进行分析处理。 　　“好了，解答完毕。” 　　原本坐在上首的少年身形如纸片般轻飘飘落下来。狰狞的恶鬼面具之下，他的笑容十足灿烂。他漫不经心越过一地尸体来到覆雨阁阁主身前，语气愉悦。 　　“——从此刻起，无论是覆雨阁，还是你的身份，都属于我了！” 第88章 众生为棋子7 　　在江湖中人还不知晓的情况下,武林顶尖势力之一的覆雨阁已然悄无声息易主。 　　与其他势力相比,覆雨阁这种杀手组织更加容易被夺取大权。 　　除了自幼接受洗脑的核心成员,大部分外围杀手本就是因利而聚，别说他们根本不在意高层是谁,即便是在意，他们也没有接触到覆雨阁核心高层的资格。对这些人而言，楚肆拥有着覆雨阁阁主的身份信物,便已足够了。 　　或许，这也是覆雨阁阁主一直隐藏自身真实身份的一大弊端，如今轻而易举便被楚肆取而代之。 　　至于覆雨阁真正的核心班底,早就在总部这一战中彻底覆灭。楚肆的动作很是利落，归顺者不杀，试图反抗者物理说服,冥顽不灵者直接打死。他用最短的时间掌控了覆雨阁的一切。 　　“不出所料,杀手组织本就是情报组织……这还真是一张几乎覆盖整个天下的情报网啊。” 　　一口吞下覆雨阁，楚肆这才开始查看自己的资产情况,看着覆雨阁中那满满当当的情报，他不由感叹一声。 　　在此过程中,他也顺便查了查名剑山庄的事。 　　“……原来如此。”覆雨阁中的情报倒是比名剑山庄本身还要详细。楚肆也总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这些年来，为了治好原身谢云微身上的先天之症,谢一鸣这个宗师高手可谓向外下了无数人情。 　　就在数月之前，他偶然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南疆之地蛮人部落的圣树即将开花结果，而那被蛮人奉为圣果的果子效果惊人,几乎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说不定便会能让谢云微摆脱疾病缠身的状态，重获新生。 　　不过南蛮部落虽文化落后于中原，但他们的武力值绝对不容小觑。 　　抱着治好儿子的一丝希望，谢一鸣带着名剑山庄中的数位高手一同离去，却直接撞入了魔门的陷阱，最终无人生还。 　　而覆雨阁所收集到的全部情报和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那个在一开始告知谢一鸣圣果消息的好友，宗师榜上唯一的江湖散修，“无影剑”谢常。 　　至于这人究竟是与魔门合作，还是本就是魔门的暗子，便不得而知。 　　楚肆之所以拿下覆雨阁，帮助原身查清真相不过是顺带之事。他真正的目的是借助覆雨阁几百年来形成的庞大网络，间接操控天下大势的走向。 　　不知何时，江湖上开始流传起种种奇闻诡事。许多故事在在那些舌灿莲花的说书先生们口中道来，更是一波三折、生动离奇，精彩到了极点。 　　有人误入仙山，看见仙人弈棋的虚幻残像，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便觉耳聪目明，神采焕发。此时仙山消失，人间竟已过去七日。 　　有人被仇敌戕害，跌落悬崖，却绝处逢生，误食奇珍异果，一日间易经伐髓，铸就仙肌玉骨，三日不食而不死。之后更是轻而易举灭杀仇敌，完成了复仇。 　　还有人出海访仙，见海市蜃楼，仙山隐于云雾，蛟龙破海而出，仙人御剑斩龙…… 　　从未经历过各种网络小说轰炸和现代舆论鼓噪，这个世界的人们还是相对淳朴的。在这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中，他们一个个惊奇不已，大多数人居然还真的相信了某人的鬼话。 　　还有不少人被这铺天盖地的异闻传说洗脑，心中生出了种种隐秘的渴盼。 　　“……莫非所谓神仙志怪之说并非空谈？不知我等可有机缘成为那神仙中人？” 　　而这时，暗中掌控全局的楚肆又适时放出了有关仙缘的传说。 　　这消息刚开始只是名剑山庄一个弟子醉酒后“无意中”说漏了嘴，对旁人炫耀：“你听说过……这世上有神仙，还有修仙者吗？嘿嘿，量你也不知道。咱可是见过真正修仙者的人……” 　　紧接着他就开始疯狂炫耀，疯狂输出彩虹屁。又是炫耀自家大小姐美貌无双，让仙岛少主都为之动心。又是炫耀仙岛神秘莫测，仙岛少主甚至可以御剑飞天。最后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吐露了一个秘密，那位仙岛少主离去之前，为整个名剑山庄布下了阵法，任何人都休想强闯入庄。 　　而就在他说漏嘴的当天晚上，有神秘人袭击名剑山庄，手中的刀剑刚刚出鞘，就被无形的阵法力量反震回去。 　　当天夜里，名剑山庄上空光辉大作，几乎遮蔽天穹。煌煌之光将所有突袭的贼人尽数碾成齑粉，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于是，从这位名剑山庄弟子口中吐露的一切，从此便被不少有心人记在了心里。“仙岛”这个名号更是不敢或忘。 　　许多人顺着某些自以为是他们自己查到的线索，一路追踪下去。很快查到了罗家堡。不久之前的战斗和那几乎削平半个罗家堡的剑光，很快便为人所知。 　　而罗云的异常，自然也被这些暗中观察的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如果不是楚肆化身“一梦先生”暗中指点，只怕这个傻乎乎的气运之子，早就被一群老狐狸给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 　　在江湖上种种离奇的神仙异闻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之际，某间偏僻小镇里。 　　那位神秘的仙岛少主乘风破云，从天而降，手中剑光如匹练，直接将几个狼狈逃窜的人斩杀当场。 　　他来去匆匆，若惊鸿一瞥。只留下满含肃杀之气的一句话：“叛门之人，当斩！” 　　小镇中的其他武者一时都惊呆了。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那些倒地的尸体体内无数缕剑气爆发，霸道的剑气风暴直接将所有人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配饰都绞成了飞灰，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窥探仙岛虚实。 　　这也让某些人的小心思宣告破灭。 　　众人叹息一声，准备离去。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目光望去，被剑横斩成废墟的地砖缝隙里，一抹隐约的光泽微微闪烁。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张奇异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很快，这张刻有《基础吐纳诀》的金属片便遭到了在场无数人的争相疯抢。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座小镇地处偏僻，没有什么实力强大的武者，一群人完全是菜鸡互啄，没有谁能以压倒性实力将金属片抢走。 　　在这争抢的过程中，金属片上的内容便被许多人记了下来，随后不知不觉流传出去。 　　一些有幸得知内容的幸运儿按照上面的心法演练起来，不知是不是天资过人，居然还真的产生了气感。 　　这让天下人对于那传说中的仙缘更加憧憬不已。 　　不过，即便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被骗了过去，真正的聪明人却是察觉到这些事情的不对劲。到如今为止，这一切的发展一环扣一环，像是幕后之手正在棋盘之上一步步落子，让所有人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偏偏这些人还真拒绝不得。 　　所谓修仙者的存在在他们看来的确是真实的，否则名剑山庄的阵法、罗家堡的剑痕，该如何解释？而那《基础吐纳诀》更是货真价实，哪怕是以武林宗师的眼光来看，也极为不凡。 　　这就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幕后之人设局之时极为随意，甚至都懒得遮掩，好像完全不担心被人发现不对劲。他以仙缘为饵料，颇有几分愿者上钩的架势。 　　而这偌大天下，又有几人能不动心？ 　　于是，一堆大鱼小虾，都被钓了出来。一切的发展，一如某人所料。 　　罗家堡。 　　看着手中的《基础吐纳诀》，罗云一脸意外。就在刚刚，罗堡主一脸神秘地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年轻人叫来，随即将之塞到了几人手中。 　　他仔仔细细将之认真看了好几遍，表情更加茫然：“……这功法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似乎和不久之前，他以身相试，“一梦先生”以江湖中流传的基础内功心法为基，反向推演出来的那部用于筑基的法诀，有着九成的相似。 　　至于那一成不同之处，其实就是楚肆稍加修改，让其变得更加具有普适性。 　　当然，罗云不清楚其中内情，只是越看越觉眼熟。目光中带出困惑。 　　……为什么这据说来自仙岛的《基础吐纳诀》会与“一梦先生”推演出来的版本如此相似？ 　　emmmm总感觉哪里不对的亚子…… 　　思索之间，罗云灵光一闪。 　　对了！“一梦先生”曾经提过，现今所有的武功功法本就是上古修仙法诀的删改简化版，因此他才能够进行反向推演。 　　而仙岛的《基础吐纳诀》必然便是上古传承下来的正宗修仙法诀。 　　因此，功法相似才是正常的。若是完全不同，自己反而要担心“一梦先生”推演出来的功法会不会有问题？ 　　脑补了一通，罗云眼中的困惑渐渐散去。他忍不住赞叹道：“前辈您果真是境界高绝，单凭一己之力推演出来的法诀居然与正宗法诀几无差别！” 　　“……”已经想好说辞却没能说出去的楚肆，停顿了一秒。 　　……他还没发挥自己的忽悠功力呢，这位就已经自我忽悠成功了？ 　　随即，楚肆毫不心虚地接受了夸赞，顺便商业互吹一波：“呵呵，这还要多谢小友的帮助……” 　　罗云被这么一捧，也开心不已，咧嘴笑起来，嘴上却道：“我也没出什么力……” 　　等等——罗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早知道多等几个月就能够获得修仙法诀，自己当初还会答应“一梦先生”以身试“法”吗？ 　　想到那无数次实践过程，他现在还心悸不已。 　　看着旁边什么苦都没吃过，捧着白白到手的《基础吐纳诀》兴奋不已的几个同伴，莫名的，罗云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像被坑了的错觉。 第89章 众生为棋子8 　　短短半年不到,整个江湖都因为楚肆层出不穷的骚操作惊起了重重浪涛。 　　隐世门派仙岛少主的寥寥几次出手,上古仙神的种种传说,那些说书先生们口中似真似幻的“遇仙”故事，以及传到许多人手中货真价实的《基础吐纳诀》……这林林总总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整个天下的巨大变化。 　　犹如一驾挣脱了原本轨迹的马车，正在无形的幕后之手操控中，驶向另一条未知的路途。 　　仙道总是能够与长生不老之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尽管这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渴望，但当这种幻想真的降临时，许多人反倒不知所措了。 　　现在的他们,除了一部基础吐纳诀，什么也没有，对于其他常识也是一无所知。完全就是一副菜鸟小白的姿态。如果以这种懵懂茫然的状态走下去,最终必然无法获得多少收获。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没过多久，一群正道名门的宗师高手便聚集在了一起,想要群策群力，商讨出对彼此最有利的方案来。 　　这时,有人突然提到：“既然大家对那些仙道常识完全不了解，不如我们先去罗家堡,找那位少堡主套一套口风。” 　　之前罗云的异常早就被许多人纳入眼中，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暂时没有对他多加干扰。兴许某些人更想要先隐藏在暗中观察，哪一天便跳出来直接摘果子。 　　但如今他们却顾不得这许多了。 　　空有修仙法诀，修炼起来却是极慢。哪怕想要找到真正的修行中人指点一二,或是进入那传说中的隐世仙宗，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如此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有所成就？ 　　罗家堡。 　　堡主罗振满脸堆笑地将一群宗师高手迎入罗家堡，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信：“诸位前辈恐怕弄错了吧，天下英才众多，犬子何德何能脱颖而出，得遇仙缘？” 　　几人心中对这番话倒是颇为赞同。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不得不认。便一个个大摇其头，对罗云又是好一番夸赞：“罗堡主说笑了，令郎天资不俗，身负大气运……” 　　见这些宗师高手姿态摆得如此之低，罗堡主也总算是相信了他们说的话，整个人还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 　　等罗云被叫过来，看到的就是他爹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以及一群宗师高手期待的眼神。 　　不过是刚刚踏上修仙炼气的门槛，现在的罗云可还不敢无视这些享誉武林多年的武道宗师。 　　再加上“一梦先生”在旁边规劝：“不必多虑！以我观之，灵气浓度日渐提升，这片天地即将大变，那时将有数之不尽的机缘。你如今势单力薄，机缘摆在眼前也吞不下去，反倒可能会落到同老夫一样的下场。” 　　苍老的声音认真分析道：“这些人既然能在贫瘠的天地中修成宗师，灵气复苏之后的成就恐怕也不会低，何不暂时交好一二？不过透露些许微不足道的消息而已。” 　　罗云听得在心里连连点头，便也抛却顾虑，承认了众人的猜测：“不错，小子的确机缘巧合，获得一点仙缘……” 　　众人的脸色随着他的叙述不断变化。 　　激动万分的几位宗师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罗堡主此时脸色有些黑沉。 　　……他实在想不明白，既然拥有了这样一份大机缘，罗云为什么从来不曾对他提起？哪怕上次自己找来《基础吐纳决》，罗云也不曾吐露一个字。 　　倘若这件事他早便知道，一定会帮忙将所有痕迹遮掩得一干二净，自家人独占机缘。又何必等到今日这些宗师们逼上门来，才能仓促应对。还要将本该属于自家的好处分润出去？ 　　可惜罗堡主心中再是不甘也无用，他不敢直接拒绝这几位武功高绝又执掌庞大势力的宗师高手。 　　罗云隐去了一些不愿多说的隐秘，包括反向推演功法的事情，只将一梦先生告诉他的一些修仙界常识一一道来。 　　见到面前这些可谓站在天下最顶峰的宗师们此时一个个宛如私塾中的学子认真倾听先生讲课，他内心的虚荣感一下子爆棚，不知不觉也没有了起初的拘谨，说话越来越流畅自然。 　　最后他总结道：“结合目前已知之事，晚辈倒有一个猜测，姑妄言之，诸位便也姑妄听之。” 　　几位宗师神情更加严肃：“小友请讲。” 　　“上古之时，那些民间传说中的仙神或许都是真的，只不过随着所谓灵气日渐稀薄，这些人便离开了凡界，或许是前往仙界……” 　　罗云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仙神们离去之后，遗留的功法丹药甚至洞天福地……也就是仙缘，或许都被仙岛这一类隐世宗门所继承了。只不过灵气稀薄，这些修仙宗门恐怕也并不好过。” 　　“而今天地即将大变，灵气或许将会复苏。于是隐世宗门也蠢蠢欲动想要出世……那位仙岛少主或许就是他们特意选出来的探路之人。” 　　提到仙岛少主，罗云就克制不住内心起伏的情绪波动。若非“一梦先生”的帮助，他可是早就被这位仙岛少主变成了废人。 　　再想到一直以来“一梦先生”无私地为自己推演功法，引导自己进入仙途……罗云内心不由对“一梦先生”又多了几分感激。这样的“一梦先生”又怎么会坑害他呢？果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再一次自我洗脑成功，罗云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探路之人，小子很难理解。不过是追捕区区几个宗门叛徒，又哪里需要让一宗少主出手？” 　　几位宗师连连点头，感觉很有道理。 　　见众人如此认可，罗云内心的怒火隐隐散去，反倒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种迷之自信。全然没有想过，他如今所有的推测，其实都是另一个人一直以来潜移默化的结果。 　　“经过小友一番推测，我等总算是豁然开朗。”几位宗师朗笑出声，“看来这些修仙宗门同样对俗世有所求……” 　　有所求，那就有了交流的基础。 　　不知不觉间，一个虚幻的修仙界就在众人的脑补中诞生。一群宗师高手都被罗云不知不觉忽悠瘸了。最紧要的是，忽悠者本人也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这倒也不能怪这些人太笨。能够成为正道名门之主，修成宗师修为。他们也算是此界顶尖的人物。 　　只不过是与楚肆之间信息的不对等遮蔽了他们的眼界，加上楚肆故意误导，让他们产生了一些错误认知。 　　就好像现代人若是穿越回到远古，在一群原始人面前掏出打火机点燃火炬，说不定都会被他们当作掌控火焰的神明来顶礼膜拜。 　　众人眼前的迷雾一下子散去，仿佛拨云见日，再无迷茫。 　　既然分析出了仙岛等隐世宗门的目的，那么他们便有底气同那位仙岛少主一会了。 　　至于罗云……考虑到两人之间疑似情敌的关系，几位宗师打消了邀请对方的打算。 　　同一时间，被宗师们记挂着的仙岛少主，也就是楚肆本人，正在干一桩大事，也是此界升格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那便是——为山川地脉启灵，让这个世界拥有源源不断诞生灵气的基础。 　　【啊啊啊，宿主你省着点用！我的能量！能量啊！！！】 　　“安静！” 　　耳边是系统666痛心疾首的声音，楚肆的精神力波动直接将这只抠门系统屏蔽，顺便对它只想着节流却半点不懂开源的思想批评了一番。 　　“放宽心。现在耗费多少，之后只会收获更多。如果不能——”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里竟透出说不出的期待。 　　“……那就用此界天道抵债好了。天道本源不也是高等能量的一种吗？” 　　万里晴空中突有雷霆乍响。 　　天道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突然炸毛，正奋力伸出jiojio，试图恐吓某人，拒绝卖身抵债。 　　某人非但没有被吓到，脸上的微笑反而更深了。 　　——大魔王看着面前色厉内荏、张牙舞爪的猫咪，忍不住捏住了它的jiojio，将之倒拎起来。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似乎很想要剖析它的内里。 　　于是猫咪夹紧尾巴，发出一声惊恐尖叫，不断挥舞爪爪。 　　原本明朗的晴空中，雷霆汹涌狂暴。 　　晴空之下，曾经数十任帝王封禅之处，象征此界龙脉的潞山峰顶。 　　楚肆静静悬浮于上空，身形隐于飘渺云雾之中。他轻描淡写间抚平狂怒的雷霆，目光俯瞰着下方连绵无尽的山川，似乎洞穿表里，窥见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庞大地脉。 　　楚肆伸出指尖向前一点。 　　一滴浓郁到极致的时空之力，从他指尖出现，缓缓向下落去。金灿灿的光辉犹如被压缩到极致的小太阳，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璀璨光华。 　　时空之力融入地脉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间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鲜活气息。延绵无尽的山川地脉似乎多出了一股灵韵，像是枯竭的血管之中重新诞生了血液，开始哗啦啦流淌。 　　楚肆感觉到了来自这片天地的喜悦。 　　时空之力的能量顺着这条龙脉向整片天下蔓延而去。一道道微弱的灵韵在山川地脉间诞生，懵懵懂懂的意志像是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的星点，在楚肆的精神力所能感应到的地图上升起。 　　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似乎找到了依附之处，缓缓向着山川地脉融入。 　　楚肆露出一抹微笑，身形转眼在云雾间消失。 　　而他身后，万灵欢呼，顶礼膜拜。 第90章 众生为棋子9 　　山川地脉获得启灵,此界第一条灵脉诞生。天地间无形的喜悦和感激久久不散。 　　楚肆刚刚落地,一团奇异的光晕倏忽间自他身前升起,明净的光辉洒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一团液态化的小月亮悬浮在半空。 　　楚肆伸手摘下这团小月亮。 　　“这是……”这一刻,来自天地间冥冥的力量让楚肆自然而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天地灵胎？来自天地灵脉的馈赠？” 　　或许是因为一个世界中所诞生的第一条灵脉的特殊性，所附带产生的馈赠,也或许是某只猫咪为了不被大魔王抓去卖身抵债而悄悄下了血本，最终才造就了这样的奇物。 　　“……”拿到这枚天地灵胎，楚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似乎是炼制分身的好东西啊……” 　　他思维发散，不由想到某些小世界中流传的神话，那些所谓的先天灵根、补天神石……这个小世界的天地灵胎在本质上应当与之是相同的,只是因为世界底蕴不够,等阶稍低而已。若是能蕴养千万年，说不定这枚天地灵胎便会自我诞生灵智,成为神话传说中那些神仙妖佛。当然，现在已经便宜楚肆了。 　　当下,楚肆也不犹豫，直接找了个山谷,扒拉了一个没人的山洞，开始炼化这枚天地灵胎。 　　半空之中，液态化的小月亮散发出奇异光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渐渐的,天地灵胎一点一点发生变化，最后一抹光晕消失，一道人影也出现在楚肆面前。 　　发色乌黑，肤色冷白，五官完美无瑕。周身淡淡的光晕编织成如雪白衣，只是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看上去像是一尊人偶。相貌与楚肆如今披着的仙岛少主马甲一模一样。 　　原本只是在谢云微的相貌基础上进行过种种修饰的这张脸，编造出来的马甲，现在算是彻底成真了。 　　半空中两道人影相对而立，一人唇边含笑，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探究意味。另外一人则是双目紧闭，身上没有半点气息，像是一具傀儡。 　　楚肆斩出一缕分神。 　　下一瞬，对面的白衣人睁开了眼睛，幽黑双瞳冰冷纯粹，看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互相对视，俱是一笑。 　　冰雪瞬间消融。 　　楚肆此时的感觉很是奇妙，心神一分为二，好像拥有了两个不同的视野，体察着这个世界。尤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互相对视…… 　　想了一想，楚肆本尊脸上的肌肉骨骼一阵变幻，身体骨骼发出一连串爆响，凭空拔高了一寸。本该属于谢云微的那副绝世无双的容颜渐渐改变。 　　——双眉更加锋利，脸部轮廓变得更加冷静而深刻，眼神悄然发生变化，唇边的微笑渐渐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和狂气。再加上重新换上的一身黑袍，一个活脱脱的魔道狂徒就此诞生。 　　“啧啧……”以另一具身体的视野审视着自己的模样，楚肆很是满意，“这个世界的武道当真颇有可取之处，练到高深之处，直接改易骨骼肌肉。除非真有修仙者能够审视神魂，否则还真发现不了破绽。这可比所谓的易容术高明多了。”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为了研究出所谓的修仙法诀，名剑山庄，罗家堡，甚至覆雨阁所收集到的所有武功秘籍，楚肆早就不知研究了多少遍，论对这世间武道的理解，恐怕那些宗师也比不过他。如今练到高深处，直接改头换面，竟是连一开始想要研究的易容术也不必再考虑了。 　　天地灵胎本就契合这方天地灵脉，堪比小说中的天生道体，一身气质无瑕无垢，道韵天成，简直比楚肆之前扮演的仙岛少主还要完美。 　　至于楚肆本人，重新换了个新马甲的感觉也不错呢。 　　“……嗯，该好好想想新人设了。”楚肆漫不经心思考着，一堆灵感便从脑海中涌现出来，“有了两具身体，计划更加完美了。” 　　半空之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对望一眼，竟透出一股奇妙的默契。 　　白衣人只是冷淡地微微一颌首，带着说不出的矜持傲慢：“接下来的那场戏，拜托道友了。” 　　黑衣人神采飞扬，脸上笑容肆无忌惮：“哈哈哈哈，放心，一切看本尊的！” 　　肆意的笑声中，他周身狂风呼啸，漆黑身影破云而起，很快消失在天边。 　　系统空间中，被禁言的系统666默默注视着戏精宿主这一番表演，总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一个刚刚到手新玩具的小孩子正在好奇玩耍。 　　它不禁无语，同时内心也有点战栗。 　　……qaq宿主真是越来越可怕了。自己跟自己玩也不亦乐乎。再这样下去，下一次是不是就该忽悠天道了？ 　　名剑山庄。 　　“各位前辈，我家小姐久病缠身，实在无法出面……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位仙岛少主……”已经荣升名剑山庄总管事的顾铭眉心微蹙，有些无奈，“他的行踪，我名剑山庄也并不知晓。” 　　听闻此言，坐在大厅中的众人也不由露出苦恼之色。 　　这一众宗师高手、武林名宿在罗云一番分析之下，自认为明了了隐世仙宗的情况——既然这些隐世仙宗欲趁此天地大变之机重新出世，想必定然对俗世还有所求。 　　那么，他们这些在俗世中拥有庞大势力和影响力的正道名门，或许能和隐世仙宗达成某方面的合作。最不济也要弄清楚隐世仙宗的真正目的，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既然天地复苏不久，想必仙宗之人也不会太强。他们这十多位宗师加上手下各方势力联合起来，总该有与仙宗讨价还价的资格吧。 　　于是，这些人便想到了目前唯一知晓隐世仙宗之人，那位仙岛少主。而对方最先出现的地方就是名剑山庄，且疑似与名剑山庄大小姐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没想到依旧扑了空。 　　众人心急如焚，此时浪费的时间都是未来的先机啊。便有人脸色难看追问道：“名剑山庄真的不知道那位的行踪？莫非就连谢大小姐也不知晓？” 　　顾铭大感头疼，连声表示不知。心中却是在暗暗叫苦。也不知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关于仙岛少主就是他们所侍奉的公子这件事，名剑山庄几人一直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一开始他们便知晓真正的谢云微早就不在，入住对方体内的是一位千年老鬼。 　　至于罗家堡上门之后，这位千年老鬼又转变口风，表示之前都是开玩笑的，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仙宗复苏的继承者……反正已经经历过一次惊吓了，再来一次也就淡定了吧orz？ 　　离开名剑山庄之前，楚肆并没有说过自己的目的地。此时顾铭自然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就在他苦苦应付一群武林名宿之时，名剑山庄上空，阵法光辉微微闪烁。紧接着，一道翩若惊鸿的白影悠悠然飘落进来，如同一枚秋叶，随着微风轻轻落地。 　　那道身影刚刚在大门外现身，厅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晃，眼前的人影如缩地成寸一般，出现在了大厅上首空着的那张座椅上。 　　所有人断片的思维这才重新接续上，满心骇然地注视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乌发白衣、道韵天成。周身气息自然内敛，仿佛时时刻刻身融于天地之间，与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毫无差别。若非真真切切看到了人，在他们感应之中，眼前分明就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难以言喻的境界，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哪怕是最傲慢的老牌宗师，此时也不由收起内心的傲然，只感觉一阵无力。 　　悄然落座的白衣人目光俯视众人，淡淡一颌首，幽黑平静的眼瞳中一片漠然。 　　“仙岛十三代弟子，白遇，见过诸位。不知诸位究竟有何见教……” 　　他的声音也像是他的人一样冷淡，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打破这份平静。 　　“……以至于居然要闯入名剑山庄，惊扰一位病人休养？” 　　下一句话，这份本该无人可扰的平静却被他自己主动打破，淡淡的冷意弥漫开来。 　　在这特殊的气场下，在场这些纵横江湖几十载、各个也算一方巨擘的顶尖宗师高手，居然都不知不觉变得拘谨起来，语气神态与以往大不相同。 　　“白公子误会了，我等前来绝非闹事，而是有大事与白公子相商。”当即便有一位老人笑呵呵开口，“此事事关这次天地大变，事关仙岛及我等宗门各自将要何去何从。” 第91章 众生为棋子10 　　“……何去何从？不过各行其道而已。” 　　高居上首的“白遇”垂下眼眸,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反应依旧冷淡。他平淡的语气中透出理所当然的傲慢。 　　“诸位之生死存亡,与我仙岛何干？至于仙岛之事，诸位又有何资格过问？” 　　几位养尊处优已久的武道宗师被堵得险些没有一口气憋死,不由重重冷哼一声。其他人也是不动声色拧起眉头，暗中摇头。 　　然而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至关重要，很有可能是他们一生难得再遇的无上仙缘。哪怕稍稍折损颜面,也绝对不能错过。 　　因此，这些人渐渐平息了心里的憋屈和愤怒，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白公子,事情并非你所想那般简单。”这会儿工夫下来，众人也发现了这个仙岛少主好像是个不通世事的道痴，便有人细细解释道,“想必贵宗派你出世也是为了通过白公子对如今的俗世多些了解……” 　　见上首的白衣人一声不吭,似是默认。这人语气里也多了一份欣喜，继续说道：“既如此,想来仙岛定是也有不久后出世的打算……” 　　“那又如何？”白衣人反问一句。 　　“白公子有所不知。我等正宗名门发展数百年，势力广植于江湖,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仙岛若是想要尽快熟悉和了解这个天下，或许我们能提供一二帮助。” 　　“白遇”的表现更加证实了众人对他的印象,这人语气愈发笃定，神态愈发胸有成竹：“……如此一来，白公子不必在这些琐事之上徒耗心神，也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修行上。而我等与仙岛之间亦可互通有无。这岂非互惠互利？” 　　白衣青年似乎怔了一下,随即陷入沉吟。半晌，他方才说道：“听起来倒是可行，或可一试。” 　　见他口风松动，众人心跳也不由加速了一些：“既然如此，仙岛但有所询，白公子尽可相告。我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似乎是被众人彻底说动，这位仙岛少主的态度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不近人情了，他徐徐说道：“诸位猜的没错，我此次入江湖，正是奉宗门之命了解当今天下形势，将这些消息告知宗门，以便让宗门为不久后出世做准备。” 　　在场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若非情况不允许，他们简直想要拿个小本本将对方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至于究竟是什么准备……” 　　“白遇”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坦然说道：“天地大变在即，灵气复苏，修仙盛世即将重启。据宗门长老推测，若能主动推动灵气复苏，促进修仙盛世，或许会在这次大变中占得一丝先机，分得一份天道气运。” 　　看这些人面面相觑，好像不太理解的样子。披着高冷小马甲的楚肆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得天道气运者，受天地之所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未来仙途必然顺遂三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不知仙岛准备做些什么？”有人急切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迫切，便又补救道，“若有什么需要我等去做的，白公子尽可直言，我等绝不推诿。” 　　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保证，简直恨不得指天发誓，让这位仙岛少主相信他们的诚意，说出更多内幕消息来。 　　“诸位只需要提供一些当今天下的基本情况便已足矣。”“白遇”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看出他们的意图，“待时机到来，本宗出世，自会广开山门，传法天下。促进修仙盛世，以期获得天道气运……” 　　听到这里，众人已然激动得不能自已。将白遇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广开山门，传法天下！ 　　这些正道名门的宗师们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之中的意思。 　　……这位仙岛少主真是赤子之心，心地纯良——简单来说，太容易忽悠和套话了！果然是一心修行，不通世事！如此轻易便将宗门的谋划说了出来，倒是为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本来这些人早就拿到了《基础吐纳诀》，但是出于敝帚自珍的心态，他们都只是自己修炼，顶多教给亲近的儿女或弟子……但如今，这想法却要变一变了。 　　就连仙岛这样的隐世仙宗都在渴求的天道气运，可想而知有多珍贵难得！趁着那些隐世宗门还未现世，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各自的影响力抢先一步传法天下，夺取天道气运……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将各自的宗门发展成仙宗。 　　心中越是琢磨越是得意，越是得意越是愉悦。众人看向上首白衣青年的目光也是越来越温和。好人啊！真是好人啊！没有这位仙岛少主说漏嘴，他们这些普通宗门哪里能够有机会赶上隐世仙宗？ 　　殊不知，这位在众人眼中相当耿直好忽悠的仙岛少主，此时内心同样在满意点头。他那双幽黑而纯粹的眼睛一一扫视众人，看见这些人的神态变化，他唇边弧度都稍稍上扬了一分。 　　……上钩了！免费苦力就位了！背锅甩锅对象通通到齐了！ 　　从此之后，楚肆只需要负责继续推演仙法，至于如何将之传遍天下，促进这个世界向着修仙世界发展，想必这些正道名门会比他还要热切。 　　彼此双方各有算计，一时间整间厅堂内的气氛都变得和乐融融。 　　很快双方便就修仙界和世俗界的情报做了一些交换，宗师们也总算是对所谓的隐世宗门有了一些了解。 　　据“白遇”所言，隐世宗门其实便是在上古年代仙神离去后获得了他们遗留仙缘的门派，一直传承至今。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灵气衰竭，仙路断绝，许多宗门不得不融合为一体，依靠残破的洞天福地传承下来。 　　仙岛便是由诸多正道宗门合并形成的群岛。仙岛之外，还有着由魔门势力组成的“魔域”。 　　听着这些隐秘，众人只觉大开眼界。正当这些宗师高手准备更进一步套近乎时，却见白衣青年略一皱眉，淡淡开口：“另外，还有一事需要劳烦诸位。” 　　“白公子请讲，但凡力所能及，我等必当竭尽全力。”这可是难得让彼此关系更加亲近的机会，说不定之后还能套出更多消息呢。 　　“此事与名剑山庄上任庄主之死有关。”说着，白衣青年随手甩出一叠证据，正正悬浮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过这些证据，都是一脸惊讶。 　　“……此事竟然与‘无影剑’谢常有关？” 　　“都说无影剑与谢庄主是莫逆之交，两人不仅同出一姓，又都是用剑的好手，还双双登上宗师榜前十，一向在江湖中传为佳话，想不到……唉！” 　　“勾结魔门，绝不容恕！” 　　这些人几乎是立刻明白了“白遇”的意思，纷纷表态。 　　谢常毕竟是江湖正道中人，仙岛少主没有直接杀人，而是遵守武林规矩，将证据交给他们，由正道名门来清理江湖败类，给足了他们面子，可见也没有他们原以为的那般傲慢无礼。一时众人对这位仙岛少主倒是多了几分好感。 　　“白公子放心，待我等通传武林，必定将此獠——”“哈哈哈哈，所谓名门正道，真是可笑！”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在场众人的话，“便是仙岛自诩仙宗，也脱离不了这些腐朽窠臼！” 　　这上来就是群嘲的话语直接刷爆了在场不少人的仇恨值。 　　漆黑的烟气在天空中肆意席卷而过，一道身影随着嚣张的大笑声大摇大摆闯了进来，直接无视了在场其他人，目光锁定在上首的“白遇”身上。 　　“不过是个蝼蚁般的人物，杀便杀了，还搞什么明正典刑、公示天下！” 　　漆黑的外袍在烟气中飘荡，来人随意一拂衣袖便将试图阻拦自己的几人直接掀飞。他轮廓锋利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傲慢微笑，语气轻描淡写。 　　“魔尊临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遇”已然站起身来，伸手按上长剑。 　　他看了一眼对方来时的方向，似乎是名剑山庄后院，语气更加冰寒三分：“……你做了什么？” 　　一股恐怖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其他人似乎也从这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向一边避退。 　　“哎呀呀，这么激动可不妙！”黑衣人漫不经心挥袖扫平四周席卷的风浪，语带戏谑，“我不过就是去看了一下被你珍藏的大美人嘛！” 　　一道冰冷的剑光倾刻间朝他迎面而来。 　　“啧啧……”“临越”飞快闪身，身形如黑烟般在大厅中闪现，继续说道，“难怪能让你这种从来不理俗事的人都放下身段，为区区一个蝼蚁人物寻根究底，查找证据！” 　　剑气风暴更加激烈，其他人早就见势不妙退出大厅，只留下两人激烈交锋。 　　一道淡淡的血痕在“临越”脸上出现，他终于出手反击，四周无形的力量将席卷而来的剑气尽数荡开，化归于无。 　　“想不到你的剑法又一次精进了！可惜，在仙岛却是白白被禁锢了！” 　　两道人影在殿中来回交错，战斗看似激烈，却将力道控制得极好，连周围的桌椅都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我说，不如到我魔域来吧，只要打赢我，给你尊主之位也没问题！本尊不就是杀了老头子继位的吗？哪像所谓名门正宗，任凭你实力再强，也要乖乖为那些老头子让路！可惜！太可惜了！” 　　大厅外，一群武道宗师遥遥观望，脸上神情满是震撼。 　　尽管两人并没有表现出飞天遁地的本领，但光是此刻这份高深修为和对力量的精妙掌控，凭他们一百个人上去也是白搭。 　　他们算是终于明白了修仙者的厉害，而据“白遇”所说，此时他也不过是在仙道上刚刚起步不久。这让众人更加期待。 　　不多时，在一群人灼灼目光注视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倒飞了出来，四周狂乱的风将地面的青石板刮出一层粉末。 　　“唉！现在的你似乎完全没有了过去超然淡泊的心境……无趣！无趣呀！” 　　戏谑的声音悠悠然响起，黑衣人的身形在空中骤然一停，很快便化作一缕黑烟向远方而去。 　　一众人惊叹地望了一会儿天空，这才重新回到大厅。只见白衣青年周身激荡的气息早已平复，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空明的表情。 　　他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莫非刚才那位，就是魔域的尊主？” 　　“白遇”脸色冰冷点点头：“是他。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出现了，从此江湖恐怕多事了！” 　　一边说着，他收剑归鞘，身形一闪便要离开：“我有要事急需处理，诸位自便。” 　　厅中众人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正好便是后院的方向，不由互相望一眼，发出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沉迷于美人关中的英雄”此时却是直接回到了谢云微的房间，一下子瘫在了软榻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唤道：“碧萝，上茶。”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演戏真是一门技术活啊，感觉脸都要僵了。” 　　听到他如此感叹，转身离去的小丫鬟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不断在心中念叨“千年老鬼”四个字，才好险没让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系统666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宿主，你刚才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要用魔尊的身份去接触魔门吗？】 　　“唔……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楚肆舒展了一下身体，笑眯眯托着下巴，眉眼弯弯，“我可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编剧。既然编出了魔尊这个人设，就要方方面面都完善。怎么能只拿他当做对付魔门的工具人呢？” 　　系统666：……想吐槽竟不知从何处吐起。 　　至于被他丢在外面的那一众武林宗师，楚肆就懒得理会了。 　　……想让那些人知道的东西都已经告诉了他们，要甩的锅也甩了出去。已经被他忽悠瘸了，这些人还不赶紧行动，去传法天下，还想从他这里套出什么话来？那岂不是还要他继续耗费心神，编出更多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的瞎话？ 　　编故事也是很耗费精力的，楚肆可没有兴趣继续陪他们聊五毛钱的天。他干脆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至于那些人或许脑补了什么有的没的…… 　　唔，反正被误会的是仙岛少主和谢大小姐，兴许还会加上魔尊临越。这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第92章 众生为棋子11 　　名剑山庄中的谈话过去不久,诸多正道名门纷纷广开山门,招纳弟子，甚至会传授传说中的仙法,一时间应者如云，天下响应。 　　同时，另一边的罗云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一梦先生”对后续阶段功法的推演,进度越来越快。相较于最开始推演吐纳诀之时,这速度提高了何止十倍！ 　　其实后续功法之所以推演得如此之快，原因倒也简单。 　　一方面，从无到有开辟出一条新路时本就是最难的,如今不过是在原先的基础上继续向下开辟，自然简单许多。 　　另一方面，那些被忽悠瘸了的正道名门现在正积极传法于天下,楚肆相当于直接获得了一批免费的实验素材,哪怕只是在暗中收集一下这些人的功法进度，也对他的推演大有帮助。 　　随着这个世界迈入仙道之人越来越多，以及天地灵脉的不断成长，整个世界慢慢晋升的同时,楚肆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天道气运,这大大提升了他的效率。 　　只可惜,目前罗云这位气运之子可是具备唯一性的，尽管有天道在后面罩着，可以随便作死,但也不能真的浪过头。若是有什么闪失，楚肆也不知道下一个气运之子何时才能被天道刷新出来。 　　因此，真正极端危险的破坏性实验，还是需要另外找一批实验素材。 　　楚肆就这样瞄上了魔门。 　　……唔，实验素材一个个又乖又听话不说，顺便还能为原身报个仇。 　　西域密林中，魔门总坛。 　　汹涌狂暴的掌风将十多个不自量力冲上去的人直接掀飞，筋骨断折，内脏破碎，一头栽落在地上。 　　玄衣青年微笑着坐在刚刚抢来的、还新鲜热乎的魔门门主宝座上，俯瞰着下方所有人。 　　漆黑的王座伫立在三十六级台阶之上的平台上，满地残尸和鲜血从最下方的一级台阶一路铺上去，几乎铺遍了三十六级台阶。幸存的魔门中人站在台阶两侧战战兢兢，控制不住惊恐发抖的身体，全部都缩成了鹌鹑。 　　哪怕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然而当他们自身沦为被杀人不眨眼的对象，被人像杀鸡一样杀死时，还是难以克制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不过大猫小猫三两只，还敢号称魔门？”上方，玄衣人不屑的声音懒洋洋响起，他的目光像是一柄悬于头顶的铡刀从每个人身上扫过，“从此刻起，这里本尊说了算！谁赞成，谁反对？” 　　说着，他缓缓弯唇露出自以为亲切友善的微笑。却是吓得下方这些幸存者更加惊惧，还有人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真正敢反对的早都被干掉了，他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敢继续跟这位大佬对着干？ 　　所有人一阵沉默，半晌之后，他们齐声高呼。 　　这个说“从此唯尊主马首是瞻”，那个夸“魔门之主唯尊主当仁不让”，还有人滔滔不绝抛出刚刚被干掉的那些死鬼的黑料，也不管什么前任门主或是过去的同伴——总而言之，那群人都坏得流脓，本就该死。而他们只是被无辜胁迫的小可怜。尊主干掉了那些人简直是替天行道，将他们从苦海中拯救了出来，指引他们从此走上魔门正途，他们简直是无以为报……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这群人拿出了平生最大功力，可谓花式输出彩虹屁，半点不带歇口气。 　　披着“临越”马甲的楚肆越听越是满意，感觉魔门这群人就是上道，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笑容满面地点头，理所当然接受了这些人的夸奖。 　　“嗯，报恩就不必了，本尊岂是那种施恩望报的人？只不过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大家完成一二罢了……” 　　面对这些人的吹捧，他还特别顺口接了下去，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心虚。 　　……既然自己拯救了这么多人，在他们眼中简直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那么让他们为救命恩人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疯狂输出彩虹屁的众人表情一片空白，万脸懵逼：……不是，我就说说而已，你也听听罢了。彼此心照不宣，你居然还当真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jpg但楚肆没有给他们挣扎反对的机会，用一种“大家既然都默认了”的眼神扫过众人，直接说道：“想必如今天地大变、灵气复苏的消息，对尔等来说也不是什么隐秘了……我魔域即将出世，本尊出来探探路，一些小事无暇处理，需要在世俗界招收一批人手……”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脸色接连变幻，却是一个字也不敢漏听。 　　只是，接下来就听这位尊主语带嫌弃说道：“不过尔等如今实力还是太弱！简直丢尽魔道脸面！先修炼一段时间，把修为提升上去再说！” 　　所有人满脸惊喜，喜悦过后又是深深的惊疑。修炼功法的难得他们也是知道的，至今也只有那本《基础吐纳诀》现世，身为魔道中人，这位尊主真能有如此大方？ 　　不等他们纠结揣测，上首的玄衣人已是袍袖一挥，一大堆功法就哗啦啦甩了下去：“嗯，这里有百八十份本尊自己推演出来的功法，大家先练着，有什么效果及时汇报本尊！本尊还会一一改进……” 　　众人目光已经呆滞。 　　……果然不该对这位的人品抱有什么幻想Orz。天下从来没有随随便便掉馅饼的事。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把他们当作实验功法的免费素材吗？ 　　诡异的沉默中，他们居然还听见上首的玄衣人轻轻感叹了一句，似是满意非常：“……这可是给每个人一点一点改进，量身定做功法的机会……纵观魔门数百年，有本尊这样善解人意的门主吗？” 　　这一刻，众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默默围观的系统666更是抖了抖身体：【……宿主，求你做个人吧_(:3」∠)_】 　　emmmm它严重怀疑，如果不是自家宿主实力够强，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楚肆却不理会它，而是再次甩出一份禁言套餐。他目光看着沉默发呆的众人，心中暗自摇头，对他们嫌弃得无以复加。 　　……说好的报恩呢？区区一点小事还要思考半天，魔门中人果然不靠谱啊！ 　　还好没过多久这些人都反应了过来。无论他们内心中怎样恶龙咆哮，回过神来之后，却是一个个忙不迭高呼谢恩，感谢尊主大人的慷慨解囊。 　　旁边就是众多同伴尚且温热的尸体，台阶上的鲜血甚至还没有凝固，此情此景下，他们哪里敢说出半个“不”字？ 　　楚肆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 　　光是忽悠那些正道名门有什么乐趣？真正的修仙世界应当是百花齐放才有趣。 　　挥手打发走所有人之后，楚肆的目光突然一凝。 　　一心二用的他整个人的心神早已被分成了两半，大脑似乎同一时间处理着来自两边的讯息。对他的灵魂意识而言，眼前就像是随时随地开着两台电脑屏幕，而他更是同时接收着两幅画面。 　　此时，另一边的画面让他颇感兴趣地微微挑眉：“……大元朝廷居然也掺和进来了，还敢窥探名剑山庄？” 　　这个世界力量等级虽然不高，但等闲的武道宗师也能在千人之军中来去自如，因此朝廷的威严一度不高。即便曾有雄主强势镇压武林，血洗江湖百宗，最终的结局却是被一位几乎攀至武道绝顶的宗师高手直闯金銮殿，刺王杀驾。从此朝廷的势力便更加衰微。 　　如今大元朝廷莫非是听说隐世仙宗之事后，看到了重新崛起的机会？ 　　只不过，像这样偷偷在名剑山庄周围窥视，恐怕并非明智之举。倒不如学习那些正道名门，利用《基础吐纳决》广泛培植自身势力。 　　“嗯，似乎并不只有大元朝廷的人啊……” 　　魔门总坛中，大马金刀坐在门主宝座上的玄衣人，目光微凝。 　　同一时间，名剑山庄中，听到覆雨阁传来的情报，正懒洋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白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缕剑气在他双目中闪过。 　　半空中随风飘落的树叶无声无息粉碎。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恶鬼面具，轻飘飘罩在脸上。 　　……之前已然施恩，现在也该立威了。否则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来窥探于他！ 　　当天晚上，大元朝廷皇宫被人无声无息潜入，一张字句简短却带着满满恐吓意味的字条就这样轻飘飘被钉在了皇帝枕边，钉在字条上的是一柄熟悉的飞刀，象征着覆雨阁阁主的身份。 　　十年前，同样是这样一柄飞刀刺杀了大元先帝，而大元朝廷居然找不到半点凶手的影踪。 　　清晨醒来的皇帝当即吓出了满身冷汗，所有的小心思都收了回去。 　　而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隐约内情的各方势力也忙不迭撤回了派出盯梢的探子。 　　……什么时候覆雨阁居然和名剑山庄勾搭上了？要知道覆雨阁阁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请动的。 　　此事过后，本就是天下无数人焦点的名剑山庄，名声更加响亮了。许多势力暗搓搓关注的同时，还有不少人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不是说谢一鸣死去之后，名剑山庄注定要没落了吗？怎么现在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仙岛少主、魔域尊主，就连神秘的覆雨阁阁主，都和名剑山庄扯上了关系？这名剑山庄究竟有何资格被人看重？ 　　无论怎么想，名剑山庄中似乎除了少许门人弟子和仆役，就只有那位从未露面的天下第一美人谢云微谢大小姐最是可疑了。 　　再加上不久之后，魔尊“临越”血洗魔门，其中就包括曾经对付过谢一鸣的人，这一消息传出…… 　　一时之间，某些奇奇怪怪的八卦传遍江湖，成为了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谢大小姐哪怕从未在外界露面，也荣升为许多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仙岛少主为“她”强势出头，只因一桩莫须有的婚约便废掉了所谓的未婚夫，甚至为“她”布下护庄阵法，追查杀父仇人；魔域尊主为“她”血洗魔门，报仇雪恨；神秘的覆雨阁阁主为“她”夜探皇宫，威胁当朝君王……这简直堪比话本中的故事，让某些修炼之余唯一的乐趣就是磕磕八卦的人兴奋不已，甚至自动脑补了更多更详细的剧情。 　　总而言之，在楚肆不知道的时候，“谢云微”已经自动晋升为江湖白月光，无数人心目中的红颜祸水…… 　　当然，就算知道了，恐怕他也只会无辜地鼓鼓脸，来一句——谢云微的事，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第93章 众生为棋子12 　　时间缓缓流逝,自从修仙者的存在被公诸于世,到如今已过去了近一年之久。 　　除了广传于世间的《基础吐纳诀》，这一年时间里,又有更高等级的功法被公布出来，炼气、筑基、结丹……或许是为了获得天道气运，尽管隐世宗门还未彻底现世，但目前已知的中低等阶修行境界及功法,却尽数被仙岛和魔域的代言人传扬天下。 　　哪怕天下大部分人还只是处于最基础的炼气阶段,但得知这些通往更高境界的仙法，还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至于后面更高的境界及修炼功法，据说就连隐世宗门也不清楚,或许上古时期仙神的离去太过匆忙，因此更高境界的传承早已断绝。 　　——事实上其实是某个人懒得继续推演下去了。目前这个世界即便在楚肆的帮助下晋级，也不可能一下子晋升为顶级大界,不过是稍稍提升一两个台阶而已,能够容纳的修士境界有限。想要变成真正仙神如雨的高等世界，至少需要千万年不断发展。 　　既如此，所谓的后续境界和修炼功法，不如留待这个世界于千万载光阴中所孕育出的一代又一代天才,自行努力推演吧。或许将来某一天,此界还会诞生一位应运而生的气运之子,彻底将这个世界的修仙文明推动至最繁盛的巅峰呢。 　　而楚肆只需要帮助这个世界跨出最关键的第一步，铺上晋升之阶，便已足够。 　　·天光晴明,万里微云袅袅。 　　一寸寸明亮光辉穿透淡薄的云雾，如丝如缕洒遍人间。山川大地、江河湖海，尽数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中。 　　一道雪白的身影沐浴着光辉缓缓出现，山间的寒雾被他挥袖间的冷风冲散，他的脚步轻轻落在大地之上，感受着大地深处天地灵脉的律动。 　　日益壮大的天地灵脉犹如山川间的血管，灵气则是其中哗啦啦流淌的血液。天地灵脉默默吞吐着灵气，浓郁的灵气一点一点被凝聚成液态、甚至是固态，而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灵石便缓缓诞生，地底深处渐渐出现了灵石矿脉的雏形。 　　过于浓郁的灵气浓度甚至催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奇异植物，一颗颗种子在充满灵气的土壤中发芽，随即破土而出，不少普通植物都发生了变异……或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成为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放眼望去，这片天地生气勃勃，万物待兴。 　　白衣人沿着天地灵脉延伸的方向缓步前行，沿途山川河流尽皆匍匐，灵脉中诞生的灵植摇曳着枝叶，某种本能的濡慕和眷恋让它们将能量孕育的灵果主动奉至白衣人面前。他甚至能感觉得到四周那些山川草木懵懵懂懂的情绪波动。 　　这份特别的异象之所以出现，既因楚肆有着为山川地脉启灵的大功德加身，也因他如今这具身体身为天地灵胎，对万物自然总会产生影响，让自然之灵天生与他亲近。 　　——天地灵胎，天地灵脉诞生之初所孕育的精华，与大道自然相合，可聆听万物之声。 　　楚肆悄悄探出一丝精神力，或者说神识，与天地灵脉沟通，很快他便获得了回应。 　　他脚尖轻点跃上半空，犹如一团飘渺不定的浮云，雪白的袍袖向着下方轻轻一挥——在天地灵脉的配合下，哗…… 　　犹如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又像是丹青妙手挥毫泼墨，在空白画卷之上信笔作画。大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裂开一条缝隙，山石崩塌，草木疯狂生长，浓郁的灵气化作白雾在四周飘荡，下方的地形随着楚肆的意念不断变化。 　　起伏的平原，陡峭的峰峦与幽谷……一处处地形在他手下随意变幻。一块块山石自动跳出，彼此堆垒在一起，宏伟华丽的宫殿不知不觉浮现出来，一株株灵植缓缓缠绕……灵气中的种种元素被提炼出来，凝聚成白玉石、金梁柱、硕大明珠以及散乱的固态灵石。 　　一座恢弘华丽的仙宫倾刻间在他手下诞生，遥遥伫立于山巅之上，云海之间。 　　楚肆再度一挥手。 　　天地间突然掀起一股猛烈狂风，掀飞了琉璃碧瓦，摧折了花草林木，明珠破碎、砖瓦散落，刚刚建起的宫殿倾刻间被摧毁。 　　楚肆身上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四周空间如同被定格。整座仙宫仿佛在刹那间经历了千万年岁月流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由起初的金碧辉煌变作如今半塌的废墟。 　　楚肆心中暗自满意。 　　……之前的世界中研究时间法则获得的一点皮毛，此刻也算派上了用场。 　　四周天地灵脉在楚肆的指引之下缓缓波动，大地裂开缝隙，整座山峰连同仙宫一起缓缓向下陷落，最终被填埋在山谷深处。只待时机到来之日真正现世。 　　“完美！仙宫遗迹场景道具就位！只差角色登场了……” 　　他随手洒出一些稀释的能量渗入地脉，顿时这片灵脉四周的灵气又浓郁了三分，四周的植物疯狂摇摆着身体。 　　草丛之中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很快，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从草丛中探出头，雪白的毛发在葱绿的草丛中格外醒目。它享受般眯起绿宝石般的眼睛，贪婪吸收着四周的灵气。 　　“唧唧……” 　　白团子可能是兴奋过头，一不小心冲出了草丛，滚到楚肆脚边，撞得两只眼睛里都在冒圈圈。 　　“唔……”楚肆饶有兴趣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揪住了白团子毛茸茸的耳朵，将之拎了起来。 　　“唧唧！” 　　晕晕乎乎的白团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原来是一只小狐狸。”楚肆撸了撸它的毛毛，感觉手感不错，又盯着小狐狸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子看了看，“还挺有灵性。” 　　……莫非是天地灵脉诞生带来的影响？ 　　楚肆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狐狸：“不知道只有这一只是特殊变异，但是其他动物都诞生了灵智……” 　　被楚肆捧在手中撸毛毛，小狐狸打了一个呼噜，但一听到他那感兴趣的语气，小狐狸又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它两只眼睛懵懵懂懂盯着楚肆，有点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明明这只两脚兽身上的气息特别清新自然，还带着满满的灵气，让它下意识便想要亲近……而且两脚兽的笑容也是格外温柔，似乎是在向它释放善意，为什么它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打哆嗦呢？ 　　一边哆嗦，小狐狸一边忍不住吸收着楚肆这具天地灵胎之身满溢的灵气。 　　“唔……如果只有这一只是突然变异……” 　　楚肆再次温柔地撸了撸小狐狸的毛毛，弹入一缕灵气。 　　就像是一只沉迷吸猫薄荷不能自拔的猫咪一样，小狐狸直接摊平了身体，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 　　只不过，一边沉迷被撸毛毛和吸收灵气，一边它又控制不住腿发抖，莫名的恐惧在身上萦绕……这种奇异的矛盾错觉中，它听见一连串熟悉的叫声，似乎是自己的同伴。 　　“唧唧唧唧……”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三只毛茸茸跑了出来，趴在楚肆脚边，冲着他手中的小狐狸呼喊着什么。 　　每一只毛绒绒身上都洋溢着普通动物所没有的灵气，显然都有了灵智。 　　“哦！原来不是特殊变异……” 　　正吸收灵气的小狐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两脚兽那温柔的眼神变为冷淡，下一刻，对方毫不犹豫松开手，小狐狸就咕噜噜重新滚到了地上。 　　“唧唧！唧唧唧唧……” 　　它晕晕乎乎重新站起，不明白两脚兽的态度怎么突然发生了变化，嘴里发出一串委屈的叫声。 　　……难道两脚兽看上了其他狐狸？那些狐狸的毛毛有它白有它软吗？ 　　因为时不时被宿主禁言，现在已经化身为杠精的系统666，又一次忍不住冒出了头，它几乎用一种咏叹调般的方式感叹起来：【天真！太天真了！真是一只愚蠢的小狐狸！知不知道你刚刚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大魔王的温柔那是一般人、哦不，一般狐狸能够承受的吗？】 　　小光球在系统空间中“摇头晃脑”，发出煞有介事的恐吓：【小心下一秒就变成实验素材了！】 　　下一秒，一股精神风暴在系统空间中爆发，小光球直接在半空中僵住，系统666彻底被关进了小黑屋里。 　　楚肆迈步向前走。 　　几只小狐狸恋恋不舍跟随在他身后。毛茸茸们不时交头接耳一番，发出一阵楚肆听不懂的狐语。 　　天地灵胎对它们的吸引实在太深了，那是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楚肆沿着天地灵脉的方向一路前行，不时观赏此界风光，渐渐走遍大半天下。 　　在这段路途中，他不断出手制造出种种疑似上古的遗迹，或是辉煌仙宫，或是阴森古墓，或是磅礴灵池，或是被人废弃的洞天福地……有天道气运眷顾，天地灵脉协助，甚至是时间法则的加持，除了有些耗时耗力，这样的造假并不算难，或者说，造假造到这样的地步，又与真实有何差异？ 　　而他身后跟随的小动物也越来越多，除了最初那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之后还冒出了老虎、豹子甚至是一些飞禽，大多数小动物跟随一段时间便离去了。反倒是那只被楚肆弹入灵气的小狐狸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走。 　　直到将计划中的最后一处遗迹制造出来，楚肆脚步终于停住。 　　“唧唧唧唧……” 　　小狐狸发出一串疑问的叫声，似乎是在问他怎么不走了。 　　“我要走了。”下一秒，眼前微风拂动，小狐狸再一次被两脚兽拎在了手中，一只大手在它身上撸了撸，对方的语气却是颇为嫌弃，“下次可别这么笨了，随便见到一个人就跟着跑，小心被人扒了皮做成狐皮围脖……” 　　“唧唧！” 　　小狐狸的毛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知道怕了吧？”吓唬了一回小狐狸，楚肆愉悦勾唇，顺手又弹入一缕灵气，“以后记得躲远一点，最好躲进深山老林里。” 　　“唧唧！”小狐狸忙不迭答应。 　　……天地大变，修仙者已经出现，那么妖族的诞生还会远吗？寄希望于人类与妖族和平共处是不切实际的，说不定会变成两族互相狩猎的情况。 　　楚肆目光幽幽。似乎穿透时间看到了未来之景。 　　他放下手中的毛绒绒，身体一步踏出，犹如一缕清风般消散。 　　“唧唧！” 　　身后的小狐狸若有所思地转动眼珠，似乎明白了什么。它两只前爪立起，望着两脚兽消失的方向，学着人类那样做了一个揖。 第94章 众生为棋子13 　　在天地灵脉配合下,楚肆一路行来,一路造假,试图将自己忽悠那些人的瞎话全都变成真实之际，而这段时间里,此届仙道发展愈发蓬勃。 　　尽管修行法诀广传于人间，却并非任何人都能够看懂法诀，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这份资源去修炼,许多武道宗门和世家大族在这方面却是占据先手优势，此时便自发向着仙道宗门转型。而数之不清的普通人为了一线飘渺无定的仙缘奔波千里，一心拜入这些宗门之中…… 　　随着越来越多人踏上修行之途,楚肆所撒下的弥天大谎似乎渐渐变成了现实。这个世界无数人的命运线被楚肆以一己之力拨动，源源不断的时空之力向着他汹涌而去，非但弥补了之前的损失,还略有结余。 　　何谓顺天应人？今时今日,此界之中，不断推动修仙盛世之发展,自己也参与其中，便是大势所趋,顺天应人，天道气运亦会因此更加垂青三分。 　　仙道初生,那些站在风口的人之中，便有不少天资出众之辈，享受到了此界首批践行仙道者的“福利待遇”，气运勃发之下,在短短时间内接连破境，修为飞速提升。 　　正如一家公司刚刚起步时，所获得的原始股总是最值钱的。而后来者绝不会再有如今这份天道气运加持，想要在短短时间内突破，却是不可能了。 　　不过，世间万物总是福祸相依，阴阳相生。修仙者越来越多的同时，明面上适合他们的资源却不多。或许是为了争夺资源，或许是为了找借口了断过往恩怨，甚至可能本就是为了互相吞并，壮大自身……许多过去的武林势力之间的摩擦不断加剧，愈演愈烈。 　　这些消息，通过覆雨阁为中枢传递，楚肆当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未在意。哪怕如今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就是他一手挑起。 　　天地大变，若想脱颖而出，斗争必不可少。 　　何况，楚肆从未忘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助此界之人踏上仙途，而是为了观察整个世界彻底晋升那一刻的变化，满足自己心中那份求知欲——澜星天降世界源石，灵气复苏，于是很快便遭到异神入侵；上个世界地府建立，天道即将补全，于是原本没有威胁的黎神教突然间顺风顺水壮大起来……这所有的一切究竟只是意外的巧合，还是真的存在某种规律？他所猜测的天道之劫是否为真？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一切疑问很快便会获得解答。 　　“话说那仙岛少主本是世外之人，一心修行，不通情窍，何曾见过谢大小姐这般绝色？甫一入红尘之中，竟是一见倾心，险些忘了今夕何夕……” 　　某间酒楼之中，一楼大厅里。一个说书先生捧着新鲜出炉的话本，抑扬顿挫地念着，语调音节十分丰富，周围居然还有不少人——尤其是江湖女侠，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二楼上。听着下方的起哄声，楚肆懵了片刻，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起初他还真不知道这些江湖八卦，但随着时间推移，有关“谢大小姐二三事”还是不知不觉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对这群古人八卦脑补的功力真是佩服不已。 　　只不过，这些人所脑补出来的故事倒是恰好为楚肆制造了绝佳的借口，让他不用再去费心编造故事，来解释自己久留外界不归仙宗的事实。并且，这些故事还与楚肆之后的布局有着重要关联。他便也任之随之。 　　没想到现在这些人居然越来越过分，见八卦中的几个当事人都没有出来辟谣，一副默认的架势……起初还只是私下里偷偷传播小道消息，现在竟然连话本都安排上了？！ 　　……而且还敢就在名剑山庄势力笼罩范围内传播？ 　　楚肆脸色微沉，似乎隐隐就要发怒。 　　陪着他一起出门的顾铭见此情景，连忙开口：“此事是属下监察不力……” 　　楚肆轻轻冷哼一声。 　　顾铭忍不住捏紧了手中杯盏。 　　……莫非公子这次是真的动了真火？也是，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污蔑，难怪他要生气！ 　　正当他在心中同样义愤填膺之际，却听楚突然间轻笑了一声：“……用我的名誉编瞎话骗钱，而且还是在我名剑山庄地盘上骗钱，居然还敢不给我分成？唔，这些人还真是嚣张得过分啊！” 　　顾铭一呆：……现在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吗？总感觉自家公子好像重点不对啊。 　　楚肆却不理会他，直接找来酒楼的管事：“将那位说书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那说书先生便一脸战战兢兢被人带了上来。 　　似乎是酒楼管事提点了什么，一进雅间他便忙不迭请罪：“小人无知，听信了一些愚昧之言，竟冒犯白公子大驾！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 　　他不过就是靠着侃八卦赚点小钱谋生，哪里想过居然会惊动真正的仙岛少主！现在心脏都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说着，他小心翼翼抬眼，本想观察对方的脸色，却见那人随意坐在窗边，雪白素衣被阳光所映，显出淡淡的奇异光华，一身气息飘渺无定，若谪仙临尘。 　　一时间，他竟被这位仙岛少主难以言表的气度所摄，顿时忘言。 　　见他这副样子，一边的顾铭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摇头，忍不住带上了稍许掌握真相的优越感。 　　……又是一个以貌取人、被外表所欺骗的俗人啊！如果刚才某人惦记着分成的那副姿态被人看到，只怕这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仙岛少主的崇拜者幻想破灭！ 　　在场几人倒是没看出顾铭那副面瘫脸下还有这么多腹诽，那说书人依旧是满心忐忑不安，用眼角余光瞄着楚肆。 　　“……不和你一般计较？”清越声音幽幽响起，一秒钟披上高冷马甲的楚肆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放心，我另有要事找你，或者说你们。” 　　……事情能办成，当然就不计较。不成的话，他可就要薅一把羊毛了。 　　听他这么一说，这说书人稳定了扑通乱跳的心脏，长舒一口气：“公子请讲。” 　　白衣人摩挲着手中茶杯，垂下眼眸，缓缓吐出一句话：“用最快速度，替我传递一个消息……” 　　或许这群八卦党在许多人眼中都不算什么，不过楚肆知道这些人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人脉网，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将许多消息传遍天下。如果楚肆没猜错，说不定便与幕后排列宗师榜的江湖有关。 　　尽管覆雨阁同样有自己的渠道，但基本都是用来暗搓搓搞事的，“耿直而不通世事的仙岛少主”要想将某个消息通传天下，当然是光明正大地来。 　　没过多久，私下里便有人放出了风声，小道消息流传得飞快。 　　“听说了吗？名剑山庄大小姐谢云微根本就不是先天不足，而是得了某种怪病，就连仙岛中人都治疗不好。” 　　“我知道。据说谢大小姐是天生心脏有异，好像需要一种极为珍贵的天材地宝才能治好，听说那东西现在都绝迹了……” 　　“真的假的？这可真是红颜薄命，纵然处处高人一等，也没有那份享受的福气啊！” 　　一开始这还只是小道消息，许多人将信将疑。但很快来自仙岛少主“白遇”的一份天价悬赏便通传于天下。 　　在悬赏中他直言不讳说出了一个秘密。上古离去的仙神或许还有洞天福地及仙宫道场遗留于世，只是被特殊的阵法所遮掩。而这些遗迹之中或许便存在能够治好谢大小姐的天材地宝。 　　因此，这位仙岛少主直接透露出不少上古仙神道场所在的大致范围，这些地方可能出现遗迹。而他用一枚特殊神果为悬赏，希望依靠天下人的力量寻找到遗迹，从中获得天材地宝治好谢大小姐。 　　不知多少人直接惊呆。那可是仙神遗留的洞府！哪怕只是仙神不要的一些破烂货色，对于他们来说或许都是无价之宝！哪怕没有悬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也要不遗余力去搜寻。如今这位仙岛少主居然大大方方公布了出来，简直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 　　一些闺阁少女或是江湖女侠被这份痴情感动得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同时，九成九的人都在心中大叹愚蠢……这简直是个无与伦比的坑货啊。 　　要是能获得仙宫遗迹中的天材地宝甚至是仙神传承，任何一个宗门势力都会因此获得天大好处。想必那些上古仙神道场所在的方位在隐世仙宗也是隐秘消息……留守在仙岛的那些人要是知道，这位少主将之都说了出来，必然会郁闷得吐血。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遇”已经透露了消息，很快魔门中人也收到了魔尊“临越”的命令，让他们同样去搜寻遗迹。当然，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奖励了，他们的小命就是最大的奖励。 　　——这似乎变相佐证了仙神遗迹的真实不虚。 　　整个江湖都因为仙神遗迹的消息彻底沸腾，简直恨不得将偌大天下一寸一寸犁过来，翻出那传说中的仙宫道场。 　　而放出这则消息，被许多人当做是蠢货的罪魁祸首，也对如今的现状很是满意：“功法有了，上古遗迹有了，天材地宝也很快会有……只要这些人懂得可持续发展，而不是竭泽而渔，这个世界也算是走上正轨了。” 　　此时的楚肆心中成就感满满。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养猫人，逮住了一只无主的流浪猫，将这只幼猫养得圆滚滚、胖乎乎、皮毛又软又蓬松，现在是时候放它出去自己觅食了。 　　这样想着，楚肆忍不住抓住某只猫咪，捏了捏它的jiojio，脸上露出愉悦微笑。 　　“唔……作为一个成熟的天道，你该学会自己进化了。” 　　这个世界犹如一个庞大的游戏世界，楚肆本人则是幕后的游戏设计师。已经为游戏世界的未来做出了种种考量，现在就看智能系统“天道”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引导这个世界继续向下发展了。 　　而所谓的仙宫遗迹，则是提前设置好的游戏副本，其中有着被他催化的种种天材地宝以及固态灵石，等此界修仙者的实力达到相应的级别，自然能够闯入其中，既有奖励，也算磨砺。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放出消息，引导那些人去发掘仙宫遗迹？ 　　没办法，人心总是过于复杂。倘若让他直接说出仙宫遗迹的存在，许多人或许还要阴谋论，以为他暗地里有什么谋划呢？现在就好了——“爱情使人降智，一个恋爱脑为了拯救心上人的性命，不惜出卖宗门利益……唔，这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第95章 众生为棋子14 　　“站住！别跑,等等！” 　　荒原之上,一灰一红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空中飞掠而过。追在后方的少女眼看追不上人,不由气急败坏地挥了挥手中长鞭，空气中发出一阵爆响。 　　跑在前面的罗云顿时速度又快了三分。 　　他心中暗暗叫苦。 　　这次出来搜寻仙神遗迹,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一身灰扑扑不起眼的打扮，哪知道居然直接撞上了这位秋水宗圣女,还一眼就被认了出来，现在非要和他一道。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罗云，你给我站住,别跑！” 　　一边高声喝止，秋水宗圣女陆嫣然动用秘法加速，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火红流光紧紧缀在他身后。 　　罗云闷头不语,只是全力运转体内灵气,用出最大速度离开。刚才交涉了半天也无法和对方讲通道理，现在他是懒得花费力气了。 　　远程操控一道子程序注视着这边的楚肆看他这副狼狈奔逃的样子,却是一乐。 　　“一梦先生”突然冒出来发出了一声感叹：“嗯，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前辈,您误会了……”罗云哭笑不得。 　　其实他和陆嫣然之间倒也没有太多往来，不过是曾经顺手帮过对方一个小忙。之后陆嫣然似乎就对他有了好感。 　　罗家堡倒是对两人之间的事乐见其成,罗云想着名剑山庄一直明里暗里婉拒婚约，便也动了几分和秋水宗联姻的心思。不过这心思刚动，名剑山庄便出了事，之后的事情又一件一件找上门来,弄得他那几分小心思也不知不觉散了。 　　今次遇见陆嫣然完全是意外，哪知道对方还非要和他一道。以这位圣女一点也不符合她名字的火爆脾气，走到哪里都要惹是生非。这可就违背了他想要低调发掘遗迹的初衷。 　　“唉！”罗云垂头丧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招惹她了……” 　　以前他还觉得这位秋水宗圣女有几分可爱，现在只觉得刁蛮。 　　两人说话间，罗云面前的空间突然荡起了淡淡涟漪，像是一层水幕泛起波纹。正在飞速前行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下子撞了进去。 　　“……人呢？！” 　　就在他刚刚消失不久，陆嫣然也很快赶到。面前的空间涟漪激荡得越来越明显，层层鱼鳞状的波纹不断蔓延，像是一张透明的大网若隐若现。 　　仙神遗迹！特殊阵法！ 　　熟悉的字眼在心中飘过，她二话不说就要一头扎进去。 　　“哗——”似乎是因为能量耗尽，阵法灵光编织成的网状物轰然碎裂，点点光辉像是漫天萤火虫般消散。 　　下一刻，剧烈的能量光柱冲天而起，浩浩荡荡的光辉冲散了天穹上厚厚的乌云，犹如万丈霞光洒向四面八方。 　　迷离梦幻的霞光中，原本的山谷已然大变模样。浓郁的灵气凝聚成雾，一座神秘的仙宫于雾气中缓缓出现。 　　哪怕仙宫表面似乎经历千万年时间洗礼变得破败，还有不少宫殿坍塌成了废墟，只看那些砖瓦玉柱间涌动的灵性光辉，以及半塌的庭院里遥遥探出的玉树琼枝，也能感觉出那份绝非俗世任何宫殿可比的恢宏神圣。 　　遥隔数百米开外，这道璀璨光柱依旧如此醒目，天上层云在光辉折射中变幻着七彩色泽。任何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这绝非寻常的异象。 　　许多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仙神遗迹出世了？！” 　　附近的人立刻向着光柱方向赶去，更远处其他地方的势力也随后收到了消息，短短三天之内，源源不断的修仙者向着仙神遗迹出世的地方汇聚而来。 　　目前修为境界较高之人，已经可以做到长时间御空飞行，顿时天空之上风云激荡，道道流光如群星坠落，尽数向着遗迹方向而来。 　　道道流光之中，来自不同方向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格外醒目。前者身形飘渺，同身浓烈的煞气凝聚成漆黑烟云，后者所过之处，冲霄剑气将一切障碍碎成齑粉，云天一片浩白。 　　待看到光辉之中笼罩在淡淡沧桑衰朽气息中的仙宫，众人目光忍不住雪亮，只是吸一口四周浓郁成雾的灵气，便抵得上许多人半月苦修，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此番我只求圣元果……” 　　雪白的身影率先冲进仙宫，地面上的阵法光辉转瞬间悉数破灭，他周身千万缕剑气浩如汪洋，但凡想要抢先一步冲进去的人，只是碰到一下，便被恐怖的剑气海洋直接斩飞。 　　“……若有人先一步寻来，必倾力交换。” 　　白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唯有对方那淡漠的声音还在四周回荡。 　　听到这话的众人彼此对视，纷纷恍然。 　　……看来这圣元果多半就是谢大小姐需要的了。 　　如此也好，这位仙岛少主一心一意寻找圣元果，恐怕就不会再去抢夺其他宝贝，他们倒是自动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心思不定，你的破绽越来越多了！” 　　众人庆幸之时，另一道漆黑的身影也紧随其后，如云烟般飘入了仙宫之中。 　　“同这群蝼蚁般的东西有什么好说？便是圣元果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可认得出来？！” 　　冰冷的戏谑声自仙宫中传出，在众人耳边回荡，含笑的语气之中却透出视人命如草荠的漠然。 　　“真有人敢藏私，杀了了事！东西自然还能找到！”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所有人下意识身体一寒，小心翼翼等待片刻，确认这位已经走远，这才悄悄向仙宫中探去。 　　待他们踏入仙宫辉煌的大门，只感觉眼前空间重重变幻，周围的景象蓦然间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空间，比外界看上去庞大不知多少倍。 　　根根白玉柱如天柱般通天彻地，巍峨的大殿中明珠闪烁，奇珍异宝随处可见，怕有许多随着旁边倒下的玉柱一起被砸碎，但更多的还在闪烁着逼人的灵光。 　　大殿一侧的后门空荡荡打开，露出一片仿若洞天福地般的后花园，一眼望去，琼花碧树盎然盛放，远处飞湍流瀑肆意激荡，浓郁的灵气几乎凝聚成雨，这所谓的仙宫分明便是一处洞天福地。 　　“这！这是！传说中的芥子纳须弥……”有人惊呼起来，“仙神之能为果真不可思议！” 　　他们四处张望，先一步进来的两道身影已然消失。或许是进入仙宫深处找寻圣元果了吧？ 　　这些人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仙宫遗迹摆在面前，当然是夺得一些仙缘最要紧。 　　殊不知先他们一步进来的两道人影根本没有离开，而是静静悬浮于高空，漫不经心注视着下方乱成一团的仙宫。有人专注探索，有人早已开始争抢杀戮，战成一团。 　　两道人影看着下方望了一眼，便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又互相看向彼此。动作出奇的默契。 　　“念在这些人刚刚踏入仙途，这次的遗迹就当做是主动给他们的机缘吧。”白衣人慢悠悠开口，“不然有些人恐怕连修炼的资源都没有……” 　　“既是机缘也是磨砺。”旁边的黑衣人立刻无比自然地接过，幽深的目光淡淡扫过下方的杀戮之景，“毫无自知之明的弱者，便是得到了机缘恐怕也没命回去……” 　　说完，两道人影彼此对视，都是一脸唏嘘感叹。 　　这神态语气，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是两个经历过一番坎坷的修仙者前辈，正在为仙道难求而感叹不已。 　　在场唯一的观众系统666，看着自家戏精宿主的这番自说自话的表演，只觉心累orz。 　　……身为主导了一切的幕后黑手，宿主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自我代入？ 　　呆在这样一个宿主身边，它系统666还能一直保持纯（蠢）良（萌）本性，又该是多么不容易啊！ 　　……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稍稍唏嘘感叹了一下，楚肆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到了另一边，也就是第一个闯进仙宫的罗云身上。 　　此时对方正在一间隐秘的宫殿之中搜寻，脸上笑容满面。 　　“这次收获太大了！”毫不含糊地把看到的一切东西通通打包，罗云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搜刮，他不忘问道，“……对了，前辈，这里有帮助您恢复魂体的天材地宝吗？” 　　毕竟这些搜刮的东西他基本上都不认识，只能靠一梦先生来辨认。 　　控制着子程序的楚肆突然一顿，想不到对方还记得自己最开始说的这个借口。 　　如果楚肆没感觉错的话，最开始这家伙似乎对“一梦先生”也是存在互相利用的心理，怎么如今却是越来越依赖信任了？莫非是充当实验素材久了还会伤到大脑？ 　　这么好骗的家伙……唔…… 　　一时间，他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忽悠下去了。 　　于是一梦先生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并没有。想来治疗神魂没有那么简单。” 　　罗云有些失望，又很快向下一间宫殿赶去：“没事，还有许多地方我没探索完呢。” 　　楚肆不由暗暗感叹。 　　不愧是受天道所中的气运之子，这一次可不是楚肆悄悄引导遗迹打开的，而是罗云这家伙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随着近段时间撸猫撸的有点频繁，和某只猫咪交流加深，楚肆也渐渐看透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命运线。 　　若是没有楚肆的到来，原身已经身死。 　　尽管在他所看到的命运线中，罗云红颜知己遍江湖，不过既然那些女人自己都没有意见。楚肆这个局外人更加不会有什么看法了。相反，某种意义上而言，罗云还算是原身谢云微的恩人。 　　——罗云成长起来后，将会在闯荡江湖的过程中一步步成长，最终成为武林盟主。而曾经害死谢一鸣的魔门和无影剑谢常，以及夺取名剑谱间接害原身心疾发作的覆雨阁，都在罗云一步步升级的过程中被炮灰掉了。也算是无意间为名剑山庄报了仇。 　　说到红颜知己，楚肆突然想起刚才跟进来的那位秋水宗圣女……他古怪地看了看正站在一堆灵石之前喜不自胜的罗云。 　　……总感觉这家伙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说好的正宫呢？刚才好像被他一脚踹开，掉进瀑布下面了？ 　　罗云还在美滋滋地数灵石，幻想着在一堆灵石包围中修炼，修为蹭蹭蹭向上涨的画面。至于红颜知己？有灵石重要吗？谈恋爱不如修仙！ 　　话说，自从那位仙岛少主传法于天下之后，“一梦先生”再也没有提起过推演功法的事了。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进步越来越缓慢了。 　　回想起起初每天“以身试法”的日子，虽然痛苦，但那种飞速提升、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强的感觉，现在想想还有些小怀念呢！ 第96章 众生为棋子15 　　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聚拢在仙宫遗迹中,不断有战斗在仙宫中爆发。天材地宝当前，哪怕是那些所谓正道名门之人也经受不住诱惑开始互相厮杀,甚至还有人当场背叛……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是时候彻底隐身幕后了。这个世界不需要一位游戏设计师……来设计好未来的每一步……” 　　默默注视这一切发生的楚肆轻声感叹一句，很快收回视线。 　　“……就让天下芸芸众生,自己来决定此界的未来吧。” 　　从此刻起，之前的马甲也该一一舍弃了。 　　“小子，老夫这便走了。”正在四处搜刮宝贝的罗云脚步突然一顿,熟悉的苍老声音在他耳边淡淡响起，“以后别再傻乎乎被人忽悠了。” 　　……这家伙要是一直这么傻下去，自己继续忽悠,简直就像是从幼儿园小朋友手上骗棒棒糖一样,让人良心不安啊。 　　“您说什么？前辈！”罗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前辈！一梦先生？” 　　一连喊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人回应。 　　那边的楚肆已经直接掐断了与子程序的联系。罗云的意识之中突然多出了一枚看上去晶莹剔透的水晶体。那是子程序所呈现出来的淡淡虚影。 　　尽管这个子程序没有任何智能生命的智慧，只是一个死板的程序,但在楚肆的改造之下，也可以当做一个简陋版的系统面板来使用了。 　　瞥了一眼懵在原地之后一脸茫然开始探索子程序的罗云,楚肆轻轻呢喃一声：“唔。好歹也算是任劳任怨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实验素材，就当做是最后发放的一点特殊奖励吧……” 　　这边的罗云震惊地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另一边，不少人正在仙宫中激烈战斗……突然，整个仙宫蓦然一震,打断了还在交战的双方。 　　渐渐的，那震动越来越强，像是波纹一样不断延绵扩散。整座仙宫仿佛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地龙翻身，一些将塌未塌的残破建筑在震动之中直接塌陷了下去，其中传来不少人的惨叫声。 　　轰！ 　　一声巨响，如雷霆轰然炸开。 　　不远处，辉煌剑气浩浩荡荡冲霄而起，某间宫殿华美的穹顶直接被人掀开了一个大洞。 　　剑气从残破的穹顶横斩出去，仙宫所在的这片洞天福地与外界空间相交处，荡漾起密密麻麻的空间涟漪。漆黑的空间裂缝在激荡的涟漪中涌现，吞噬着四周破碎的仙宫废墟。 　　“临越，交出圣元果——”激荡的剑气风暴之中，隐约可以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千万缕光华在他周身交织，如星月临空。 　　“哈哈，到了本尊手里的东西，还从来没人能抢走的！” 　　长笑声中，一道漆黑人影破开剑气风暴，呼啸而起。整个人化作一轮煌煌黑日，照耀在这片天地的空白天幕上。 　　而那恐怖的剑气风暴犹未停歇，反而更加汹涌狂暴，向他袭去。 　　两道身影几乎一前一后踏出仙宫穹顶，破空而去，只有隐约的声音在目瞪口呆的众人耳边回荡。 　　许多人呆呆抬头，只见两道影子已然向远方而去，一路所过之处，激烈的战斗余波将那些亭台楼阁尽数摧毁，四周空间被斩出条条裂缝。这片洞天福地的空间似乎变得不太稳定。 　　“快！快点离开这里！”很快就有回过神来的修仙者大呼起来，“这里要塌了！” 　　照两人这副架势打下去，空间处处破裂，这个洞天福地恐怕也无法幸免。 　　远处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黑色的空间裂缝又多出了数条。 　　“快跑！真的要塌了！” 　　被人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同样反应了过来。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关注两人争夺什么圣元果？一个个都忙不迭往外跑，顶多跑的时候顺带搜刮点东西。 　　仙宫大门处，惊慌失措的人群如黑色海潮般涌出。除了少部分人因为贪念有所耽搁，永远葬身于此，大部分人都及时跑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离开仙宫大门那一刻，身后的琉璃碧瓦寸寸破碎，另一片空间像镜面玻璃一样裂开条条缝隙。数之不清的空间裂缝中，万千剑光与黑气汹涌而出，仙宫所在的残破洞天彻底瓦解，两道人影也随之飞掠出来。 　　场面一时安静莫名，整座山谷幽寂无声，大多数人都是呆呆仰头，望着上方那两道激斗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道彼此商量了什么，很快两人的战斗停了下来，齐齐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众人一脸无奈地看着彻底变成废墟的仙宫遗址，又望了望两道人影离开的方向，语气迟疑：“……那是……名剑山庄吧？” 　　这话一出口，安静的氛围立刻被打乱。 　　有人不无羡慕地感叹起来：“呵！谢大小姐安坐家中，便有仙岛魔域两位大人物主动为她送去仙果……从此以后便脱胎换骨，焕然新生，说不定还有机会一窥那无上仙道，这是何等的福运！” 　　其他人也是忍不住目露艳羡之色。 　　……是啊！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拼命抢夺机缘，不就是为了争夺那一线仙缘吗？那位谢大小姐却是什么也不做便能够服食传说中的仙果，不止疾病全消，说不定还能铸就仙人之体，从此仙道一路平坦。这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 　　只不过，没过几天，待这批人离开仙宫遗迹，重新回归之后，却惊闻一个不可思议的噩耗，让他们此刻的羡慕嫉妒，都尽数化作难言的遗憾惋惜。 　　——名剑山庄大小姐谢云微，神秘莫测、只流传于无数人口中的江湖第一美人，那位曾经让天下无数少女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目标，就在仙宫遗迹现世的那天，突然心疾发作，芳魂永逝。 　　那枚圣元果，终究是迟了一步。 　　这消息传开，天下人为之扼腕。 　　古往今来，所谓英雄末路，红颜薄命，白壁留暇，功亏一篑，甚至于那些无可弥补的遗憾，阴差阳错造就的悲剧……世间这一类事物似乎总是更能够打动人心，让无数人铭记。 　　而谢云微显然做到了。 　　自从谢大小姐的死讯传开后，天下人再也没有见过“白遇”与“临越”二人的影踪。谢大小姐的棺木据说也同时消失。 　　有人说，他们因不愿触景伤情，而离开了红尘俗世，重归仙岛魔域。也有人说，这两位正在暗中酝酿着什么谋划，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将谢大小姐复活……江湖传言纷纷，话题中的两人却是始终不曾现世。 　　而本该出世的隐世宗门，无论是仙岛还是魔域，亦是不曾出现。 　　这让许多翘首以盼，等待隐世宗门一出现，便要拜入其中的人，失望不已。 　　但还有很多不死心的人，一直在名剑山庄周围窥探，甚至有人试图闯入其中，寻找仙岛少主留下的东西。 　　若非天地间日渐浓郁的灵气和陆续诞生的天材地宝证实了这个世界的变化，许多人险些以为关于仙岛和魔域的存在、所谓隐世仙宗的传说，不过是一场幻梦。 　　他们并不知道，仙岛魔域从来都不存在。这一切不过是某人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一场欺骗了天下的戏剧。 　　而戏剧的最后，自然也要有一个合乎逻辑的完美结局进行收尾。 　　于是，在某个朝露未晞的清晨，天际刚刚泛起模糊的曦光，一道人影凭风御剑而来。 　　半空之中，他只是伸手划下一个圈，便将早已人去楼空的名剑山庄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界壁中，仿佛置身另一个平行空间里，阻挡了暗中许多人的窥视。 　　紧接着，他挥出手中剑。剑光只是一现，便让周围无数满怀恶意之人魂飞魄散。 　　冰冷的剑光之中，那人的眸光比剑光还要无情。 　　“师侄的嘱托我已完成……” 　　“红尘浊世，最易腐蚀人心！”这位无名剑仙一声轻叹，语气中却是听不出任何感情，无情无欲一般，“或许唯有超脱尘世之外，才能得见大道。” 　　“……留下这句感叹，那位无名剑仙便御剑乘风而去。如果不是至今依旧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的名剑山庄还伫立在原地……恐怕许多人都不会相信这样一段传说。” 　　高台上，说书人摇头晃脑讲完最后一段话，台下的听众们也听得津津有味，面上露出不胜憧憬之色。 　　“……所以，那些隐世宗门的人是怕了？”听众之中，一些不曾经历过当年之事的年轻人不敢置信，“因为害怕门下弟子重蹈覆辙，本来准备出世的隐世宗门居然又缩了回去？” 　　有人感叹不已：“可惜！若是两大隐世宗门按照原先的计划现世，有他们为指引，想必这天下修仙者将会少走许多弯路吧。” 　　“修道之人本就应当不假外求。自己的路自然要靠自己去开辟。”又有人立刻反驳，“或许这也是一桩好事，只有自己开辟出的仙途才是最踏实最坚固的。” 　　“此言在理。何况我等自在惯了，若是头顶多出几尊庞然大物，恐怕却没有今时今日的自在了……” 　　许多人不由点头赞同，齐齐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等倒是要感谢那位谢大小姐了。若非因她之故，想来仙岛魔域不至于不履人间。” 　　毕竟仙岛少主和魔域尊主都一头栽了下去，可见红尘浊世实在可怕！其他定力更差的年轻弟子哪里敢以身犯险？ 　　——让仙岛魔域尽数望红尘浊世而却步，将之视作九幽炼狱般恐怖。这样说来，那位从未在江湖中露面的谢大小姐，似乎凭借一己之力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壮举呢。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主角马甲：谢云微，一梦先生，白遇，临越，覆雨阁阁主，无名剑仙……唔，数一数还挺多的，虽然戏分不一样。 　　后面是番外。小可爱们，晚上见～ 第97章 众生为棋子［番外［1］ 　　漠北,大雪山。 　　山峦笔直如剑,直入云天之上。峰顶寒雾终年不散,缥缈烟云之中，一座通体由冰雪筑成的宫殿伫立在雪山之巅。 　　宫殿之外是一方湖泊,水面已然结冰。湖泊中央同样是一座由冰雪雕成的小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对坐其中。 　　白衣人周身道韵天成，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无有半点瑕疵。玄衣人则一如他的外表,冰雪之中一点墨色，显出极其强烈的存在感。犹如天地之中心。 　　两人中间是一方冰雪棋盘。每一枚棋子移动间，都会引起四周景象变幻。 　　时而大雪纷飞,千里冰封；时而冰消雪融，姹紫嫣红；时而空间重重叠叠，封天锁地；时而杀气含而不发,危机重重。每一重变幻都是一种不同的阵法。 　　他们——准确的说是楚肆一人——竟是在用这种方式研究此界大道。以每一枚棋子承载自身对大道规则的理解,以变幻的棋局演绎种种不同的特殊阵法。 　　凉亭之外，那方冰封的湖泊中传出咕咚一声响,就见一条肥美的银鱼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从一个凿开的小洞之中跳了出来，落在冰面上蹦哒几下,立刻就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摁住，翻起了白眼。 　　稳稳制服了这条鱼,爪子的主人这才愉悦地甩了甩尾巴，一双绿宝石般的狐狸眼中露出得意之色。 　　“咕咚咕咚——”连续几声水花溅起的声音，一条又一条肥鱼前赴后继从小洞之中跳了出来，在冰面上胡乱扑腾着,最终都被一股特殊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冰面上，一只白团子灵活地跑动着，雪白的大尾巴轻轻一扫，四散的肥鱼立刻被一股力量聚拢在了一起，向着凉亭之中飘去。 　　凉亭中，楚肆刚刚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周围变幻的景象不再变化。十多条肥美的银鱼便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 　　一只小狐狸跳上桌，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着，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嗯，都是两脚兽的气息，究竟该选择哪一个呢？又到了每天进行抉择的时刻了！真是为难狐狸啊！ 　　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还是更喜欢天地灵胎的气息，白团子身体一跃，直接窝进了左边白衣人的怀里，习惯性蹭了蹭。 　　“唧唧——”一边蹭，它一边冲着对面的玄衣人叫唤起来。不时用眼角余光去瞟地上的鱼。 　　两脚兽，本狐饿了，要吃鱼了！ 　　下一刻，它就迎来了一个脑瓜蹦儿。 　　“蠢狐狸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白衣人唇角弯弯，笑容温柔无比，“居然还学会使唤人了……” 　　当然，重点是居然想要使唤他，无论是哪一个他。 　　对于现在的楚肆来说，这两具身体就相当于是游戏中的两个账号，由他一个人的意识一起操控，并没有什么区别。 　　“唧唧唧唧！” 　　小狐狸伸出爪子抱住脑袋，绿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的，委屈极了。它极其有求生欲地转过头看向亭子外面，急切呼唤起来。两脚兽暂时得罪不起，那它的专属厨师呢？ 　　“终于抓到了！” 　　湖泊之下传出一声更加明显的水花扑通声，接着，一道人影从湖面下钻了出来，手中还抓着一尾手指头大小的金色小鱼。透明的鱼身晶莹剔透，甚至能够看见玉石一般的鱼骨。 　　小狐狸的两只眼睛一下子放出了光。 　　这片雪山周围经过楚肆的改造，湖泊中的鱼也是一种特殊的灵鱼，尤其是那金色小鱼尤为难得，吃一口简直比圣果都要补。 　　只可惜这种金色小鱼正如它的外表一样，在水中游动时就像是一缕金光，快到了极点，天下九成九的修仙者都无法捕捉。让小狐狸垂涎了许久也没有办法。 　　望着那条挣扎不休的金色小鱼，小狐狸眼珠子转了转，险些流出了口水。 　　从湖中爬出来的这人外表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笔挺，一身法衣没有染上半点水汽，反而泛着淡淡的奇异光泽。 　　他捧起手中那条挣扎不休的金色小鱼，咧嘴笑了起来，眉飞色舞：“前辈，我抓到了！” 　　“唧唧！” 　　小狐狸的叫声更加急切了，它吸溜了一下口水，整只狐狸都沉浸在了幻想里。至于刚才还被它宝贝万分的那些银色小鱼，都不稀罕再看第二眼！ 　　白衣人伸手撸了撸小狐狸的毛，微笑点头：“不错，如今你的身法估计在整个天下也是少有了。” 　　“当日你要是有这本事，也不会被人追杀得如丧家之犬……”黑衣人顺着接下去，语气有些嫌弃，“至少甩掉那些人却也不难。” 　　说完这话，“两人”几乎是齐刷刷转回了头，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周围的阵法又开始随着棋子的变动而变幻。 　　青年恭恭敬敬受教：“多谢前辈指点。” 　　说完他便转过身，手指一松，那挣扎不休的金色小鱼欢快地掉进了湖里。这本就是楚肆特意让他锻炼身法的工具，自然要重复利用。同时，湖底还布置了特殊的空间阵法，方便修炼。 　　紧接着，青年整个人纵身一跃，重新跳进了湖水中。 　　“唧唧唧唧！” 　　刚刚沉浸在幻想中的小狐狸回过神来，用爪子擦掉口水，就发现湖面上已经是空荡荡一片。它顿时懵了。 　　……它的鱼呢？！ 　　“别看了，鱼没了。” 　　玄衣人“啪嗒”放下一枚棋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恶劣微笑，半点没有欺负狐狸的不好意思。 　　“！！！”小狐狸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它勉为其难去瞅刚才被自己捞上来的银色小鱼，想要找自己的专属厨师来烤鱼，就听那恶劣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别找了，人也没了。” 　　小狐狸：“！！！” 　　……两脚兽变坏了，居然欺负狐狸qaq。 　　小狐狸傲娇地甩了甩尾巴，直接从白衣人怀中跳走，白团子滚到亭子一角，用身体背对着楚肆，陷入了自闭。 　　楚肆没再理会他，两具化身互相对视一眼，再次移动棋盘上的棋子。 　　天上的星辰微不可查发生了些许变动。 　　他目光微微一凝。 　　“天道之劫……我猜测中的一切真的会发生吗？”白衣人轻轻呢喃了一句。 　　黑衣人立刻无比默契接着说道：“百年时间已过，此界即将升格，若是真有天道之劫，这便是最后的时机了。” 　　自天地大变，仙途开启，百年时间倏忽已逝。如今此界仙道已经脱离了百年之前的蒙昧状态，渐渐迈向盛世。气运勃发之下，也涌现出了许多身负大气运，有资格竞争下一任气运之子位置的人。 　　包括刚才那个青年人，据楚肆猜测，应当也是这个时代涌现出的诸多身负大气运之人其中之一。 　　之前对方被一路追杀，居然无比巧合来到被楚肆隐藏起来的大雪山，这分明便是冥冥中天道的指引。天道如此急切培养这些人，而不是顺其自然任由他们成长，或许也是察觉到了暗中的危机。 　　楚肆的猜测，莫非即将成真？ 　　于是，楚肆也不介意充当金手指指点那人一二，反正此界天道已经给予了他足够的报酬。 　　就在楚肆心中暗自琢磨之际，在这个世界之外，一股特殊的力量已经遥遥将之锁定。一根根奇异的无形树枝化作锁链，从遥远虚空中延伸而来，枝叶不断伸展间，牢牢缠住了这个世界。 　　顺着那奇异的无形树枝，此界之外的虚空中，无数缕弱小意识被一股宏大意志所裹挟，向着这个世界降临而来。 　　懵懂的天道意志超凶地伸出爪爪和jiojio，试图将降临而来的不速之客阻挡在外。只可惜下一秒祂就被那股更加宏大的意志直接镇压。 　　祂“啊呜”惊叫一声缩起了尾巴。随即发出更凶的喵叫。整个小世界不断挣扎，试图崩断那些缠绕而来的树枝，奋力反抗起来。 　　［空明界，武道灭。圣者现世，仙道诞生。裹挟天道人心，扭转一界大运。］［本该发展到武道尽头的空明小世界，被不世之人强行扭转命运线，即将升格。从此开启仙道盛世，天道气运垂青百年。］［值此世界升格之际，天下风云汇聚，龙蛇混杂。］［主线任务一：顺天应人。推动仙道盛世，帮助世界升格。顶替气运之子，窃取天道气运。］［主线任务二：逆天乱命。摧毁诞生不久的仙道萌芽，阻止世界升格。击杀气运之子，夺取天道本源。］［游戏者降临此界，可任选其一完成。视完成度给予奖励。游戏时间三年。］“哇，又是一个新副本！听起来很带感啊！” 　　另一个世界中，玩家们熟练登陆上虚拟网络游戏，兴奋地进入了被命名为《空明界》的崭新副本。 　　随着他们登录游戏，《无限游戏》系统主脑平淡的机械音在每一名游戏玩家耳边响起，煌煌如大道之音。 　　刚刚确定接受任务，游戏仓中的玩家们眼前便是一黑，他们不慌不忙，昏沉之间，每个人的一缕意识跟随系统主脑，跨越无尽遥远虚空，蓦然降临。 　　被那个未知世界命名为空明界的这个小世界中，仙道昌盛，天道即将升格。 　　浩渺高天之上，原是阳光普照，万里晴明。 　　倏忽之间，天际雷霆滚滚。日月同现，群星坠落如雨。 　　漠北雪山之巅。 　　“……天外之魔？” 　　原本在亭中对弈的黑白两道人影蓦然间齐齐抬头，幽深莫测的眸子凝望苍穹。 　　“这就是此界的天道之劫？” 　　楚肆唇边勾起一抹感兴趣的微笑。 第98章 众生为棋子［番外2］ 　　半个月后。 　　雪山脚下。两男一女一行三人组成的小队正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四周凛冽的风声呼哧呼哧刮着他们的脸颊,急速下降的温度让三人眉毛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呼……这鬼地方,真让人受不了！” 　　“没办法,我们毕竟刚刚进入副本不久，过一段时间你们修为提升上去,就不用在意这一类自然环境的影响了。” 　　三人之中，一直是小队核心的詹台明摇了摇头，周身灵气一震,为两人加了一层防护。 　　“不过现在机会不可放过，情报显示，当下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大气运者就在这片大雪山中。” 　　他一脸正色提醒道：“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管我们做任务一还是任务二,是要杀掉气运之子还是取代气运之子，肯定都要先解决了这些大气运者。这样才能够在这个副本中获得最大的收获。” 　　“大神您放心吧，这我们都知道。游戏论坛上的经验帖也不少,我们可都没少看,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话说《无限游戏》还真是真实得可怕，这拟真度绝对是100%。有时候我都差点忘了我们是在虚拟游戏里,还以为这是真实世界……” 　　听着旁边两人兴奋的声音，詹台明无奈摇摇头。一直以来他都是独行侠,这一次受人所托带了两个新人，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谱？ 　　……至于《无限游戏》,这真的只是一款虚拟网游吗？ 　　看着这两个兴高采烈的新人，詹台明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早有疑虑。 　　《无限游戏》是半年之前突然发布的一款特殊虚拟网游，游戏主线内容大意是：真神为抗击外敌重伤沉睡,沉睡期间万界叛离。如今真神苏醒，召集玩家们征战万界，夺回属于真神的一切。 　　按主线剧情来看，这是一款无限流的游戏，玩家们将会在系统主脑的引导下，进入一个又一个世界副本完成任务。 　　这款游戏发布不久，便在众多虚拟网游中脱颖而出，热度席卷联邦。 　　无他，与其他虚拟网游相比。《无限游戏》中丰富多变的副本、智慧与真人几乎一致的智能npc、不同力量体系的技能、永远也无法猜测的剧情，以及自由度近乎百分百的探索地图，都是其他虚拟网游所无法比拟的。 　　詹台明也算是早期便进入《无限游戏》的老玩家了。因为游戏和现实时间流速的不同，他已经连续经历过四个世界副本了，其中有都市异能世界、低等科技世界、特殊低魔世界，以及低等玄幻世界。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到仙侠侧的游戏副本。 　　一开始他也和这两个新人一样兴奋，进了世界副本就想着捞好处——对于玩家来说，在游戏世界中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过分。不管烧杀抢掠，还是坑蒙拐骗，就算把整个游戏时间都霍霍了，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已。要不怎么叫“第四天灾”呢？ 　　不过渐渐的，詹台明就感觉有些不对头了。这些世界副本也未免太真实了，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每一个细节都真实无缺。要想构建出这么多真实的世界副本，《无限游戏》的官方该投入多少资源？这甚至已经不是资源的问题，而是技术的限制。詹台明一度怀疑，这背后会不会是整个联邦在出力？ 　　他还记得在上一个玄幻副本，为了获得最高完成度的奖励，他悄悄潜伏进入其中最顶尖的一家圣宗，混成了核心弟子，然后在关键时刻背叛，配合其他玩家一锅端了那个宗门，当时那些npc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那个总是羞答答看着自己的npc小师妹……想到这里，詹台明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下意识按住心口，目光晦暗不明。 　　见状，旁边一男一女两个新人连忙问道：“大神，你没事吧？难道这里存在什么特殊的危险？” 　　“我没事，我们继续吧。” 　　詹台明甩甩头，将某些隐约的猜测直接甩走。就当做这真的只是一款虚拟网游吧，有时侯知道的太多或许并不是好事。 　　见他的确没什么事，两个新手玩家恢复了兴奋激动的情绪，一路走一路议论着关于《无限游戏》的事。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在这款游戏中呆久了可以锻炼精神力？不是像游戏副本里面那种精神力异能，怎么说呢……”议论之间，一身月白色广袖流仙裙的女玩家突然笑着说道，“虽然没有游戏里那种异能，但是据说时间久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精神焕发，逻辑思维比以前更清晰了……” 　　旁边的男玩家视线一直专注在她身上，这时便连忙接口：“这个小道消息我也听说过。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对游戏不感兴趣的人也加入呢？其他游戏是越玩越疲惫，无限游戏越玩越精神……也不对，好像在游戏里死亡的话，就会疲惫一整天……” 　　三人一边用系统面板上自带的特殊技能追踪那个大气运者的踪迹，一边闲聊。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弥漫的寒雾越来越浓。在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过几步跨出，三人已经来到了雪山之上。 　　几人顿时一阵发懵，发懵过后就是惊喜：“……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无意中跑进了特殊的秘境副本？” 　　这段时间他们对这个世界副本也有了基本的了解，这个世界副本之中存在着上古仙神留下来的秘境，其中有不少天材地宝极为珍贵。 　　不过，说到上古仙神和他们遗留的秘境，几人都有些奇怪。明明系统主脑告诉他们的剧情并非如此啊！ 　　他们还记得系统主脑的原话：［本该发展到武道尽头的空明小世界，被不世之人强行扭转命运线，即将升格。从此开启仙道盛世，天道气运垂青百年。］按照系统主脑所给出的剧情，什么上古仙神离去，留下传承和遗迹；什么隐世宗门，仙岛魔域；什么天地大变，灵气复苏……通通都是子虚乌有！百年之前，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道世界。 　　真相是有人扭转了整个世界的命运线，让此界力量体系从百年之前开始向仙道转变，帮助天道升格……这与npc们的说法完全不一致。 　　对于游戏玩家来说，他们当然是百分百相信系统主脑给出的剧情。既然主脑没有错，那么就是这一整个世界的npc都弄错了？他们都被一个弥天大谎蒙骗了百年？ 　　两个新手玩家还没有想太多，但詹台明这种善于发掘副本隐藏剧情的老手，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关键就在于那个扭转一切命运线的特殊存在。这才是这个世界副本中最重要的特殊npc。 　　这一刻，那位仙岛少主“白遇”的名字，以及相关联的其他几个名字都从他脑海中飘过。当然顺带飘过的还有关于他们和谢大小姐的二三事。 　　关于这些八卦逸闻，百年来都不曾被此界中人遗忘，甚至还有一些脑洞大的后人改编出了种种话本戏剧，在这个世界副本中流传。谁让八卦中心的几个人几乎便是此界仙道复苏的引导者呢？ 　　这一点詹台明完全能够理解。联邦中，那些关于上层人物的八卦，哪怕流传再久，他们普通老百姓不也同样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想到此界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他心中立刻摇头，否认了刚刚冒出来的猜测。 　　……因为爱上一个女人直接废掉了无情道，无论怎么看这种人都不像是幕后执棋者，说不定白遇几人不过是幕后之人的棋子，用来引导此界仙道发展。 　　念及此处，詹台明忍不住吐槽。 　　……这都是谁编写的游戏剧情？简直太老套太狗血了。放到联邦那些站上，绝对是扑街的货色！ 　　旁边的两个新人没有这么重的心思，而是在雪山上四处张望，议论仙宫遗迹的事，还在揣测着能拿到多少好处。 　　突然，几人中唯一的那个女玩家眼前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白狐！是白狐！” 　　“对了，这个游戏能够收宠物吗？”一边叫着，她已经三两步跑了出去，手中灵气流转，摄向雪地里的一处雪堆。 　　“唧唧！” 　　一个毛团子一下子从雪堆中跃起，惊叫一声跑得飞快，它雪白的毛发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哒哒哒”向着一边跑走。 　　“诶，别跑啊！” 　　见看中的宠物就要溜掉，那名女玩家也顾不得想要省力的想法了，立刻运转体内不多的灵力，脚尖轻点雪地，直接飞了出去。 　　另外两人无奈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唧唧唧唧……”两脚兽救命鸭！ 　　好歹也算是修行百年，小狐狸一身灵力运转，跑起来倒是飞快。 　　它三两下甩开身后的人，趁着周围空间又一次开始变幻，也就是某人在棋盘上更易阵法的时候，一头撞破隐秘的空间涟漪，天旋地转般栽进了凉亭。 　　“啪叽——”小狐狸晕晕乎乎站稳身体，看见了坐在凉亭中的人影，立刻放松下来。 　　不过就在下一刻，周围的阵法主动被楚肆放开，又是几道人影栽了进来。 　　三名游戏玩家刚刚落地，便条件反射抬起头，目光中露出震撼之色。 　　这片雪山之巅犹如千里冰封，脚下看不见丝毫泥土的痕迹。不远处瑰丽绝伦的仙宫每一寸都是由冰雪铸就，在阳光之下泛出难以言喻的奇异光华。近处的凉亭、湖泊，甚至是湖边那一朵朵仙珍奇葩，没有一处不是寒冰般晶莹剔透。仿佛是造物主特意开辟的冰雪秘境。 　　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坐在亭中的白衣人更加醒目。那人气息飘渺，仿佛身融天地，与无处不在的大道合一。 　　一股冥冥中的气势让三人震在当场。 　　“唔……这算什么？” 　　白衣人转过身来看向几人，脸上挂着一抹淡淡微笑，神情奇异。 　　……这天外之魔降临不久，他正想要去抓几个实验素材，天道就帮忙打包送上门来了吗？ 　　或许对于这些天外来客背后的存在，此界天道还无可奈何。但悄悄弄一些暗示，引导这些小角色不知不觉送上门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唧唧唧唧！” 　　在他思索间，小白狐已经得意洋洋跳进他怀中，趾高气扬地冲着几名玩家叫了起来，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架势。 　　小白狐的声音也让三名玩家从震惊中脱离，望着面前的白衣人，他们眼中涌上难以掩盖的狂喜。 　　……这是遇上了神秘npc？ 　　隐居深山，以白狐为宠，修为绝世，说不定还是受过什么情伤……一连串剧情瞬间便被他们脑补起来。 　　毕竟是号称“第四天灾”的游戏玩家，npc表现得再神秘再可怕，他们也不会产生恐惧之心。相反，他们只会更加兴奋，立刻开始暗搓搓计划着榨干对方身上的好处。 　　尤其是两名新手，完全没想过刚刚进入副本世界就会遇到奇遇。或许是还没有习惯《无限游戏》中npc与真人毫无区别的智慧，思维仍停留在其他虚拟网游中没有彻底转变，当着楚肆的面，他们眼中的垂涎已经不加掩饰。 　　此时这白衣人在他们眼中看来，俨然是特殊奇遇任务、仙法传承、特殊装备等一系列事物的象征。不管是上去忽悠套话拜师学艺，还是实力强大之后直接爆掉对方……似乎都是很不错的主意啊！ 　　有相关经验的詹台明倒是深深隐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两名新手玩家已经忍不住美滋滋笑了起来。 第99章 众生为棋子［番外3］ 　　【咦？宿主,这几个人身上好像有一种特殊的程序,很像是系统程序。】 　　几人刚刚出现,就被系统666直接扫了一遍。它声音都有些激动。 　　【宿主你等着瞧，轮到我666大显身手的时刻了！分分钟给它破解出来！】 　　精神力大手摸了摸小光球,楚肆的语调愈发温柔：“好，这次就靠你了哦，666。” 　　系统空间中的小光团一下子变成了粉团子,转了几个圈圈后，险些找不到北。 　　系统666像打鸡血一样兴奋起来，说话都差点结巴。它终于不是一只废材统了！它也是对宿主很有用的！ 　　【嗯嗯嗯,宿主放心！交给我吧！】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几名游戏玩家还在满眼放光地注视着面前微笑温柔的白衣人。 　　大神，这绝对是隐藏的神秘npc。咱们要不要抢他一波？ 　　目光牢牢盯着眼前的npc，两名新人难掩狂喜之色,好在还记得通过团队频道进行传音。 　　尤其是被白狐正面挑衅的女玩家,开口就要搞事。男玩家则化身舔狗，想也没想就附和起来。 　　没错,大神。我觉得完全可以！ 　　詹台明顿时无语。 　　可以什么啊可以！这两个新人也未免太相信自己的实力了吧？情况都没摸清楚就要抢他一波？ 　　《无限游戏》的副本比较特别，他可以将自己在前几个副本积累的实力转换成这个世界相应的力量,因此现在的他若是按照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来算，至少也是金丹后期。放在这个仙道刚刚发展了百年的世界,也算天下有数的高手。 　　但即便如此，面对眼前这个好像神融于天地，一身气息完全捉摸不透的神秘npc，詹台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他当即在团队频道传音：别急，至少先摸清楚情况，我先忽悠看看。 　　按照詹台明多个世界以来的游戏经验，面对这种前辈高人，首先就是要足够恭敬。只要搭上话，不着痕迹地恭维吹捧对方一番，同时又表现出自己天资人品出众的特质来，说不定就会被对方见猎心喜，一眼看中。之后什么神功秘籍、丹药法宝，还不是轻而易举便到手？ 　　他阻止了跃跃欲试的两名新手玩家，上前几步，躬身行礼，神态语气谦逊而恭敬：“晚辈詹台明，一介散修。不知前辈在此清修，与同伴误闯此间，还望前辈勿怪。” 　　“嗯，的确。”白衣人认同地点头，一点也没有詹台明想象中的高人风度，“惊扰了本座的狐狸，打乱了本座的阵法……确实该怪——”楚肆慢吞吞开口。 　　他怀中的小狐狸配合地昂起头来，绿宝石般的狐狸眼不屑地在三人身上扫过，嘴里发出得意的声音。 　　“……本座宽容大度。看你们也没什么值得抵罪之物，便暂时留下充当几天仆（实）役（验）使（素）唤（材）……就算是买命钱好了。” 　　詹台明呆了呆。 　　买命钱是什么鬼？！一个世外高人不但这么小心眼，居然还做强盗土匪的勾当？哪怕他语气再文雅，也无法掩盖话语内容中的蛮横……莫非自己遇到了一个假的世外高人，对方刚才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詹台明下意识向对方丢了一个系统自带探查术，结果显示出来的数据却是大片空白和问号。 　　哇，不能忍！区区一个npc，还敢这么嚣张。大神上吧，干脆直接爆了他！ 　　团队频道之中，本来就想要搞事的两名新人已然开始叫嚣。让他们为了任务主动攻略讨好npc他们还可以接受，但被npc强制当仆役，失去自由，可就触动了他们身为玩家的自尊心了。 　　这个世界仙道发展才百年而已，再厉害的npc也就金丹境界。我们可是听说上个世界大神你一个人就覆灭了整个圣宗……不如干脆直接爆了这个npc！事先说好的报酬我们加倍！ 　　两个新人还在团队频道中怂恿着，詹台明直接将探查到的数据截图发了过去，显然这位不是他随便可以爆掉的。 　　看起来这个npc很不一般啊！突然那名男玩家说道，对了，进游戏之前我高价买了一张不受世界限制的契约，干脆试试看吧？ 　　是吗？我也有一份道具…… 　　“唔，感觉你们似乎不怀好意啊。” 　　暗中观察了一阵的楚肆感觉自己大概摸清了这些人的来历，他突然开口。 　　随即，他抬起眼来，扫了一眼两名偷眼瞧向他的新手玩家。 　　他的目光只是一触即分。 　　刚要伸手掏出契约的男玩家僵立原地，同样一脸跃跃欲试的女玩家表情也被定格当场，漫天风雪之中，他们好像在刹那化作了两尊冰雪雕像。 　　而詹台明的思维还没来得及接收这一切讯息。一切发生得太快，已然超过了他思考的速度。 　　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面前的两尊冰雪雕像在突然刮来的寒风中片片粉碎，最终化作微不可察的粉末随风而逝。 　　明明是在游戏之中，詹台明的心脏却突然被不可遏制的恐惧所包围。 　　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中，他居然还有莫名的心思吐槽一句：……emmmm这两人算是被一眼瞪死了吗？【莫名滑稽.jpg】 　　就在两人死亡的瞬间，两道意识波动顺着冥冥中的通道向着包裹在此界之外的那些枝条上飞去。 　　楚肆尝试着捕捉了一下那两道意识破灭的波动，在心中分析起来。 　　……嗯，以这些普通人的灵魂本质，大概每死亡一次就要损耗1/10，倘若死亡10次以上，恐怕灵魂本质就会永久受损，失去更进一步的潜力。 　　他眼眸轻轻眯起，若有所思。 　　而终于清醒过来的詹台明却是僵立原地，一步也不敢动。现在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是遇到了难以想象的神秘人物。 　　他悄悄点开了系统自带探查术，不再使用最基础的免费探查，而是忍着满心肉痛，付出天价选择了最高一档的探查术，直接沟通系统主脑。 　　“……嗯？” 　　沉思的楚越目光倏然一凝，感应到世界之外那股未知的宏大意志悄悄向他探来了一缕。他眼中幽光一闪即逝。 　　同时，一道特殊的透明面板像水流一样在詹台明面前展开——［身份：？？？（谢云微／白遇／临越／一梦先生／前覆雨阁阁主／无名……） 　　境界：三阶／金丹（？？？） 　　阵营：绝对中立好感度：0……］“我去！什么鬼？！” 　　看到面板上这一串讯息，詹台明忘记了此刻的处境，下意识惊呼出声，感觉智商有点不够用。 　　被人窥视的楚肆却是没什么感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应到某种力量正顺着他存留在这片天地中的痕迹，探查他的一切因果讯息。 　　楚肆只是遮掩了一下自己外来者的身份和真正的灵魂本质，其他便任凭对方去看。反正都是假象。 　　他伸指一点，将最后一个实验素材禁锢起来。刚才不小心用力过猛，将那两个实验素材放跑了，现在只剩一个，可不能够大意了！ 　　这样想着，楚肆站起身来。 　　原地掀起一阵狂风，两人一狐的身影蓦然消失于风中。 　　然而楚肆所不在意的假象却是在詹台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我去我去我去！”心中震惊简直难以言表，詹台明默默盯着面前的白衣人，只感觉一阵惊悚，他内心恶龙咆哮，“修为就不提了，肯定不是金丹期！但是那一连串身份又是什么鬼？！” 　　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的他，忽略了自己被人一招抓住的事实，忽略了身体正在半空之中飞翔的感觉，忽略了被人塞进一间冰雪铸成的实验室的事实……他满脑袋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给大佬跪了orz。” 　　“……城会玩！” 　　等这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思绪刷屏而过之后，詹台明这才注意到自己被人甩到了冷冰冰的地面上，四周都是由冰雪筑成的墙壁，如同一间囚室。 　　他满脸茫然，望着面前微笑温柔友善的白衣人，某种危险直觉突然开始疯狂报警。詹台明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他立刻召唤系统面板，准备选择下线。 　　系统面板再次弹出，然而下线两个字却突然变成了灰扑扑的一片。 　　詹台明用意念点击。没有反应。 　　再次点击。依旧没有反应。 　　他疯狂点击。系统面板就是没有反应。 　　……系统主脑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不给力！ 　　“不用试了。我已经屏蔽掉了你身上的气息，切断了你和幕后存在之间的联系。” 　　白衣人微笑着开口，目光依旧无比温和注视着他。 　　詹台明再也不复冷静。他伸手指向对方，手指颤抖：“你你你……” 　　“我当然不是npc。”楚肆笑眯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其实你应该早就能猜到吧？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论起捕捉神态，揣磨人心，楚肆自认也算有些经验。这个游戏玩家在面对他时，和另外两人给他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 　　某个不愿意承认的猜想终于成真了。这一瞬间，此前经历过的几个游戏世界在心中一晃而过。在血海中覆没的圣宗，那一张张由温柔信任转变为怨恨的面孔……詹台明赶紧止住思绪。 　　此时的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但现在首要的却是自己的生命安危。 　　与系统主脑之间的联系被人隔绝，失去了无限生命的外挂后，如今詹台明整个人已然被浓浓的危机感包围。再也没有了此前在其他游戏世界里潇洒自如的风范。 　　……不能下线。意味着他若是死在这个世界，可能就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在游戏舱中苏醒的机会！ 　　像是猜出了他在想些什么，楚肆脸上微笑丝毫未改，更是温声安抚道：“……放心吧。我只是需要用你来做一些小小的实验，验证一下某些微不足道的猜想而已。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楚肆丝毫不在意地说出一些可能会引起詹台明怀疑自己身份的名词，唇边弧度深深。 　　他那无缺无瑕的容颜笑起来时当真有一种令无数人倾倒的魅力，只可惜此时的詹台明一点也不能领会，反而更加缩紧了脖子，冒出白毛汗。 　　“当然，若是实验素材不配合，导致其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失误，比如灵魂被切割、意识受到损伤……” 　　白衣人脸上的微笑愈发灿烂，他无辜地弯起眉眼。 　　“唔，那我可是概不负责的哦。” 第100章 众生为棋子［番外4］ 　　“《无限游戏》……以游戏的形式,忽悠一界玩家为其征服诸天吗？” 　　从澹台明口中得知了某些情况,楚肆微微沉吟,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探究。 　　“唔……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呢。” 　　只不过，他本以为,对方既然要忽悠这么多玩家征服诸天，至少也该多给些好处吧。比如，让他们可以将游戏中的技能具现到现实,从而突破超凡……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是本身能力不足，因此无法帮助这些玩家在现实中具现超凡能力；还是只想拥有一批免费劳力，因此不愿意让他们获得力量呢？ 　　如果是前者,说明幕后黑手的能力也不过如此，难怪要躲躲藏藏……如果是后者，那就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 　　楚肆暗暗揣测着幕后黑手的意图来。他唇角微微上扬。 　　“本以为是全民进化,吞并万界,壮大一界……现在看来，更像是掠夺万界以奉养己身啊！” 　　神游天外间,楚肆微微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掩盖下,那幽深莫测的眸光便静静停留在澹台明身上。 　　澹台明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位大佬又准备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百分百确定，自己遇到的这个神秘大佬，就是系统主脑所给出的剧情中那个“强行扭转此界命运线的不世之人”。 　　再加上这位大佬时不时便把他的意识体从身体中拽出来，像剥花生一样一层一层剥开看来看去,之后又一层一层把他贴好。过程中稍有不慎，他的意识体就会遭到永久性损伤……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简直让澹台明此生难忘。 　　念及此处，他无意识打了个颤。 　　“哦，差点忘了。” 　　楚肆回过神来，伸手一招，澹台明甚至没什么感应，一面透明的系统面板就自动从他意识之中被楚肆召唤了出来。 　　紧接着，楚肆模仿《无限游戏》的系统面板，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一些改造，让系统666将之远程移植到它的子程序中去，也就是如今的气运之子罗云所携带的金手指上，也算是给他的金手指升级换代吧。 　　这百年来，罗云一路顺风顺水，有着前期楚肆帮助打下的良好基础和深厚修为，又有着天道气运眷顾，再加上他本身不再像原本剧情想象中那样四处结交红颜知己，而是沉迷修行不可自拔，如今的他已然成为天下修仙者中的顶尖高手，在此界颇负名望。 　　如今整个空明界遭遇天外之魔入侵，身为此界天道所钟的气运之子，关键时刻用来甩锅的对象，他理所应当站出来，解决掉入侵世界的天外之魔。 　　远在不知何处的罗云识海中突然一震，被楚肆升级换代的此程序中突然刷新出了一条唯一的任务。 　　——引领众生解决天外之魔，拯救世界。 　　至于最终的任务奖励，当然只能是此界天道自掏腰包。楚肆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遥遥感知到这一切的楚肆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同时他趁机撸了一把某只小猫咪。这一次，小猫咪不再像以前那样反抗，而是非常配合地摊开肚皮，冲着楚肆软软地喵了一声。 　　“唔。卖萌犯规啊……” 　　嘴上喃喃念了一句，楚肆神色一正，半阖的眸子彻底睁开，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势在他幽深的目光中绽放。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雪白衣袂与周遭风雪仿佛融为一体，气息冥冥，似身融大道，意念一瞬间与无处不在的天道相合——这一瞬间，但凡是出生自空明界的所有存在，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人族亦或妖族，都在同一时间心生感应，仰头望向高远无尽的苍穹。 　　这一刻的他们心中自然而然明悟了什么，在天道的暗中引导之下，所有人自发对天外之魔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敌意。 　　“嗯，单单只是敌意还不够。最好能够有一个统一的目标让所有人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 　　下一刻，空明界所有土著意识之中同样多出了仿制品游戏面板，这也是此界天道在楚肆建议之下做出的第一步反抗。 　　既然幕后者派遣大量游戏玩家如蝗虫一般侵入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同样能够以天道为主脑，征召整个世界所有原住民对抗天外之魔，在此过程之中表现的越出色的人，越容易受到天道气运所眷顾。如此一来，便可化被动为主动。 　　想必玩家数目再多，也比不上一整个世界的原住民，而且还是被天道开挂的原住民。 　　不过如此一来，势必要大量消耗天道气运和本源，此界升格之事恐怕不得不推迟。或许只有彻底赶走所有不速之客，才能真正完成升格。 　　就在楚肆沉迷撸猫不可自拔的时候，一边的澹台明小心翼翼瞄向了自己的游戏面板…… 　　刚才楚肆借鉴游戏面板进行复制改造之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是失误，让澹台明游戏面板之上那个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下线按钮又重新亮了起来。而眼尖注意到这一点的澹台明下意识沉默下来，生恐让楚肆发现。 　　尽管并不知道楚肆正在沟通天道，但澹台明也注意到了对方一瞬间的失神…… 　　——不管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下定决心后，他强行忍住心中狂喜，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一瞬间意念点在那透明的面板上，戳在“下线”这两个闪闪发光的字体上。 　　——退出！！！ 　　意念点击面板的瞬间，澹台明心中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被拽入了一条熟悉的通道之中。 　　那具由系统主脑构建的身体随着意识的离去直挺挺倒地，他脸上还带着无与伦比的狂喜之色。 　　只可惜，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意识被抽离的瞬间，看上去神游天外的白衣人突然间向他投来了似笑非笑的一瞥，那双漆黑幽邃的眸子里，似有奇异的光辉泛起。 　　一抹意识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被包裹在澹台明的意识深处，以他的意识为外衣，随同他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遥远虚空之外，某个小世界中。 　　此时正是深夜，幽幽月光笼罩大地。 　　月光笼罩下的某栋建筑中——“呼！吓死我了！！！” 　　从游戏仓中爬出来，澹台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砰砰乱跳。 　　“太刺激了，这一次真是太刺激了！” 　　一想到自己险些就被永久留在游戏世界，甚至随时随地都有小命不保的危险，澹台明便暗自庆幸。 　　还好他当机立断，抓住时机趁机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那边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这才问道：“大神，你怎么现在才接通讯？昨天我们两个退出游戏之后，就一直想要联系你。结果游戏系统显示你一直没下线……怎么那个npc没有杀你吗？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奇遇任务…” 　　澹台明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已经噼里啪啦来了一通话。 　　他连忙说道：“好了，关于那个npc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也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嗯嗯，这我们当然明白。哪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去捡便宜！”那边的人答应的倒是爽快，“等我们精神疲惫期过去，就赶紧重新构建身体上线，麻烦大神你稍等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组队，再去做这个奇遇任务！” 　　澹台明顿时扶额。 　　……奇遇任务？呵呵。指不定谁是谁的奇遇呢！没准那边那位大佬现在就美滋滋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他本想提醒一二，又很快闭嘴。 　　说什么呢？告诉他们所谓的游戏世界其实是真实世界，还是说那个神秘npc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挑衅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心往下沉了沉。 　　……《无限游戏》水太深了！虚拟网游？真实世界？还有那个可以屏蔽系统主脑的神秘大佬…… 　　且不说这两人会不会相信，这一切背后不知牵扯到什么秘密，自己一个小角色，还是不要冒冒然掺和进去！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不过是充当一段时间的实验素材，想必对他们来说还是一种崭新的体验呢。 　　心中下了决定，澹台明便没有开口相劝，只是随意应付了对方几句，很快便挂断通讯。 　　他坐到桌前，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打开《无限游戏》的官网，看见无数玩家在官网下冒泡，彼此交流着游戏资讯。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在这个游戏中进行下去？ 　　澹台明盯着面前的游戏官网，陷入纠结之中。 　　在他身后，一道模糊的虚影于半空中浮现出来，充满探究的目光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咦？出乎意料！居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低等科技文明世界……” 　　突然响起的声音犹如月夜之下独奏的小提琴，慵懒而漫不经心。 　　……这个声音？！！！ 　　澹台明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窜起来，浑身寒毛直竖。 　　“……你你你！！！” 　　他转过身，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模糊到清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半空之中缓缓勾勒出一幅绝世画卷。这一幕几乎吓得他语无伦次。 　　“哟，又见面了！” 　　渐渐由虚化实的人影从半空中落地，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澹台明心中更加发毛。 　　……又见面了？这才过去一分钟不到吧？他不忘默默吐槽。 　　楚肆弯起眸子，对着他轻轻笑了笑。 　　窗外的月光悠悠涌动进来，他的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柔。 　　“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第101章 众生为棋子番外05┃天下入戏，一人独明 　　仙道纪元开启百年，天外之魔入侵空明界，天道警醒天下众生，空明界爆发殊死反击。 　　以气运之子罗云为首，空明界修仙宗门组成联盟，天下无数修仙者加入仙盟之中，针对天外之魔中的高手进行追杀，或者是被人反追杀。 　　而天下凡人则组成了另一张情报网，他们通过意识之中的特殊面板传递消息，一旦遇见天外之魔，立刻标明其所在地点，疑似实力，消息传递出去后，便会有距离最近的修仙者赶到，负责处理。 　　这张庞大的情报网在空明界的反击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像是一个笼罩整片天下的筛子，将九成九的天外之魔都筛选了出来。只剩下某些拥有特殊能力、可以暂时屏蔽掉天道的恶意标记，身份隐藏极深的天外之魔，混迹在这个世界。 　　在这场反击战争之中，空明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而天外之魔则是表现出了各种各样稀奇的能力，尤其是某种极为古怪的复生能力。若非他们的每一次复生似乎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而且有次数限制，只怕空明界众人早就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两界之间的战争，确切的说是空明界单方面的抗争，足足持续了三年，直到某一天，天外之魔一方不知何故突然退去，这场战争才宣告终结。时间虽短，其中故事却是波澜起伏，几多传奇。 　　三年时间里，为了尽可能提升实力，同时也是防止天外之魔提前窃取遗迹传承，空明界修仙者纷纷出动，四处寻觅上古仙神遗迹。直到天外之魔被击退，共计有一百零八处仙神遗迹出世。 　　这一百零八处仙神遗迹似乎能够辨认空明界中人的气息，只接纳原住民进入。同时，它们像是遵循着某种规律一一出世，其价值也是由低到高。 　　偏偏最后出世的仙神遗迹之中却是什么也没有，唯有一座石碑高高伫立。尽管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碑，并不是什么特殊材料所打造。但众多修仙者却一致认为，这其中必有秘密。 　　很快众人在石碑之上发现了数行小字。每一笔字迹都像是剑锋勾勒而成，锋芒毕露，如煌煌剑光悬于日月之中。 　　「机缘有尽。吾所造仙神遗迹共计一百又八处，此乃最后一处，无需再找，尔等应勉励自身，勤加修炼。」 　　某只猫咪立刻完美顺畅自然翻译： 　　——遗迹造假也是技术活，造个一百零八处就累得够呛。这是最后一处，大家也不用再找了。你们已经是成熟的修仙者了，就凭自己的本事去修炼吧。 　　众人当即被震在当场，甚至顾不得去探究此处遗迹中究竟是否还存在天材地宝。而是一个个紧紧盯着石碑上的字，神情惊骇。就连那些修仙者中的顶尖高手也不例外。 　　此前他们一直以为这些仙神遗迹是上古仙神离去后遗留下来的道场，但现在有人居然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手笔？什么上古道场，都是子虚乌有！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事实！ 　　和天外之魔打交道已久，此界中人渐渐也学会了不少天外之魔的手段。不知是谁链接意识中的特殊面板，直接扔了个鉴定。 　　「物品：特殊奇物／唯一真迹 　　来历：？？？（谢云微／白遇／临越／一梦先生／前覆雨阁阁主／无名……）利用时空之力亲笔所刻之界碑。 　　品阶：0阶～？？？ 　　描述：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以特殊方式留于此界的唯一真迹，其上残留气息或可作为与之相联系的唯一道标。 　　本身没有任何攻击力或防御力，属于0阶物品。但若是通过道标达成特定条件，向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借取力量，战斗力将无法计算。 　　若是扔出去攻击敌人，被敌方人为损坏，也有可能引来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的注视，达成敌方被灭，或是敌我俱亡的奇妙效果。 　　备注：笔迹主人甚为记仇（喵～划掉！），建议好好保存。如果被人为刻意损坏，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或有感应，将有不测之危降临。」 　　且不提这求生欲极强的各种描述和备注，单单是笔记来历中标明的那一串身份就让众人懵逼当场。 　　在场许多人都是这世间顶尖的修行者，无论眼界见识，还是毅力心智，都远超天下九成九的庸人。此时他们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整个天下都被某位不知名的存在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整整欺骗了百余年！若非对方不知出于什么恶趣味留下这块石碑，这个谎言恐怕更不知何时才能被揭破。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默契地决定将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隐瞒下去。 　　就让天下人都以为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是仙道重新复苏好了，总好过全天下都被一个人耍的团团转……这样的事实更加令人怀疑自己的智商。 　　不过这些顶尖修仙者恐怕并没有想到，那些天外之魔入侵这个世界的同时，也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极大的变化。 　　许多人从天外之魔的口中得知了诸多不可思议之事，这个世界也因此走上了一条另类修仙之路。 　　而他们想要一直隐瞒下去的秘密也在多年后终于曝光。 　　· 　　数百年后。 　　天地灵网铺遍整个空明界，除了特殊的空间秘境，但凡有灵气在的地方，天地灵网都能畅通无阻。而不拘凡人或是修仙者，只要燃烧灵石作为能量，拥有开启灵网的密钥，就能够以意识登录天地灵网，天涯海角互相交流。 　　某个由一群闲着无聊的修二代燃烧巨量灵石共同搭建的特殊八卦论坛中，一个帖子突然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冲到第一，紧接着迅速飘红。 　　话题：818某个以一己之力扭转一界命运的神秘存在——古往今来第一戏精，马甲遍布修真界，自编自导一场大戏，欺骗天下数百年！ 　　1楼：举个爪爪。 　　2楼：活捉一只楼主！居然是你——传说中的八卦小能手，号称扒遍修真界，每天都在作死边缘，直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传说级人物啊！ 　　楼主：咳咳咳，惭愧惭愧。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那些人就因为我几句真话就恼羞成怒追杀，实在是有失高手风范！太过心胸狭隘了！ 　　楼主：差点歪楼。话不多说，进入正题。这次楼主要扒的是一个早就不存于世的人物，所以绝对没风险。这一次大家不用再担心追楼追到一半楼主就被人追杀不得不跑路了Orz。 　　5楼：敲碗等吃瓜。 　　楼主：在开扒之前，楼主要先向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数百年前的爱情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那时仙道还未复苏，来自仙岛和魔域的隐世宗门探路人率先出世，为整个江湖带来了天地大变的消息…… 　　7楼：【失望．jpg】楼主要说的就是这个吗？我一猜就猜到了，又是#名剑山庄大小姐与仙岛少主和魔域尊主不得不说的故事#。流传几百年的老套故事，经历无数次版本改编，这栋楼里估计没人不知道吧？想当年年少无知的时候，本小姐不知多少次做过取代谢大小姐的美梦呢！ 　　8楼：楼上+1。 　　9楼：没错，这八卦都过时了。给我笔，随随便便就能写一堆—— 　　她，名剑山庄大小姐，生来风华绝代。仙岛少主对她一见倾心，强取豪夺，化无情为有情；魔域尊主为她血洗魔门，报仇雪恨，化冷酷为温柔；覆雨阁主为她甘冒奇险，刺王犯驾，威胁当朝君王……奈何天妒红颜，不与寸缕光阴。佳人早逝，徒留伤悲。既无法成双成对，不如归隐于深山……emmmm编不下去了，这可真是为难我寄几_(:3」∠)_ 　　楼主：莫急莫急。楼主要说的不是这个。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段故事，那么你们知不知道真正的真相？如果我告诉大家，你们口中这四位主人公，他他他她，都是同一个人呢？ 　　11楼：……喵喵喵？！！仙岛少主、魔域尊主、覆雨阁主，甚至是谢大小姐，都是一个人？你仿佛在逗我？这什么绝世冷笑话？！！！ 　　13楼：楼主你这次的八卦也太不靠谱了，不能为了抓人眼球就胡编乱造吧！看来楼主你已经堕落了……好歹也是传法天下、开启仙道盛世的关键人物，求求你放过历史名人，做个人吧！！！ 　　楼主：唉！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如果我说，不止这几个人，这位还有更多你们不知道的马甲呢？ 　　15楼：……楼主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不像是说假话的感觉。看在你以往的声誉暂且相信你……话说，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想想还蛮带感的亚子！突然有种自割腿肉的冲动Orz…… 　　16楼：有图上图，无图无真相。 　　楼主：嘿嘿嘿，楼主还真的有图。睁大某些人的空明石狗眼好好瞧瞧——pia～「石碑真迹鉴定图．jpg」 　　17楼：？！！ 　　18楼：我去！！！ 　　…… 　　楼主：这可是链接天道的鉴定结果，无修改无拼接，绝对真实可信！嘿嘿嘿，这下你们相信了吧？本八卦小能手什么时候胡乱造谣过？ 　　41楼：一、二、三、四、五、六……数一数居然有六个马甲！自己对自己强取豪夺，自己对自己高调示爱，自己和自己做情敌，自己假死成为自己的白月光……我都绕晕了，这位大佬为什么能这么戏精？简直浑身都是戏啊！生在几百年前实在屈才了，要是放在现在说不定都可以去拍留影玉壁了！绝对名动空明界！ 　　42楼：戏精本精，在下服了Orz…… 　　43楼：不就是要膝盖吗？给～ 　　…… 　　67楼：话说，这位“？？？”大佬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自导自演这样一场大戏啊？要不是他故意留下的石碑，估计大家还要继续被骗下去，为他一个人上演的“绝美神仙爱情故事”而感动……emmmm这该是何等的恶趣味啊！ 　　68楼：是啊。说不定大家被骗得团团转的时候，这位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还吃着瓜子看戏呢。 　　…… 　　93楼：我有一个猜测。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之前我们曾经抓过一些天外之魔……那些天外之魔一个比一个软骨头，不用拷问就直接说出了情报。 　　按他们的说法，我们空明界根本就不是仙道复苏，所谓上古仙神也是子虚乌有，真正的原因是有人强行扭转命运线，将整个世界升格为仙道世界……之前许多人还不信，现在……细思极恐！ 　　恐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毕竟上古仙神、天地大变……这些说法最开始都是那位神秘人流传出来的。然而，现在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对方撒下的弥天大谎，骗过了全天下。 　　楼主：楼上真是个小机灵鬼。楼主正要说呢。之前大家看到的是石碑笔迹鉴定图，这里还有一张笔迹内容图。「图片．jpg」当当当当—— 　　怎么样？震撼吧？所谓的仙神遗迹根本就是大佬一个人造出来的Orz。所以楼上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还有，我估计这位大佬之所以自编自导一场仙道复苏的戏，把我们都骗了进去，也不是完全出于恶趣味。按照那些天外之魔的说法，这应该就是「裹挟天道人心，扭转一界大运」了。 　　95楼：……就算仙道复苏的谎言是必须的。那么这人自己给自己加戏，弄出什么江湖白月光谢大小姐和其他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绝对是出于他自己的特殊恶趣味吧？！在此之前，本人还以为真正的绝世大能都应该是高冷淡漠、超凡脱俗的，现在这种印象已经完全破灭了！！！ 　　96楼：楼上估计是第一次上我们论坛吧，或者说第一次听楼主爆料吧。之前楼主已经连续扒过空明界十大宗派掌门和散修大能……事后被人追杀多次死里逃生emmm你也应该能想出来那都是些什么爆料了！23333所谓超凡脱俗的大能印象在我们这里早就没有了。 　　97楼：……我就想知道一梦先生还有无名又是什么鬼——等等，我猜出来无名是什么人了，反正当年那场大戏之中仙岛魔域出场的角色就那么几个，话说连名字都不起真是太敷衍了！所以一梦先生是个什么鬼？！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关注这一点？！ 　　98楼：？！！你好像发现了盲点！ 　　99楼：楼主快出来解释一下鸭！【好奇星星眼．jpg】…… 　　楼主：咳咳，我来了。【万众瞩目中高调登场．jpg】关于这个“一梦先生”的马甲，我只知道好像和仙盟盟主罗盟主有关，疑似罗盟主背后的神秘大佬【划掉】／神秘老师【求生欲极强的楼主发出不想被天下第一人追杀的呐喊】。 　　毕竟没有拜入任何仙宗，居然还拥有那么多仙法传承，修为短时间噌噌上涨成为天下第一人……很多人都猜过罗盟主背后有人——据某知情人透露，当年看见鉴定结果中的这个身份时，罗盟主的表现很不寻常，好像说了些什么……嗯，反正震撼不轻的亚子。 　　147楼：万万没想到…… 　　148楼：……说到罗盟主，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据说他和谢大小姐好像是指腹为婚，当然谢大小姐是男的这婚约就不作数了……我去！罗盟主实惨！背弃婚约的未婚妻、抢走未婚妻的情敌、暗中教导自己的神秘大能……所有马甲都是一个人，被人忽悠得晕头转向，不明东西南北，真·傻白甜实锤了！ 　　149楼：……按照那位神秘大佬的奇葩恶趣味，在下严重怀疑他对罗盟主的教导里掺杂了私货。说不定就是什么扭转人生观价值观的可怕内容…… 　　322楼：emmmmmmm…… 　　323楼：我发现咱们这栋楼里都是一群不作不死的家伙，头真铁！你们就没一个人在意石碑鉴定图上的内容吗？按照鉴定上的描述，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可是很记仇的。你们现在八卦调侃一时爽，小心事后被人清算火葬场！ 　　324楼：！！！ 　　325楼：！！！ 　　326楼：emmmm现在收回我的话还来得及吗？大佬勿怪！我我我给您跪了Otz【原地360度后空翻回旋踢．jpg】327楼：对了，按照描述来看。这位大佬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类一个层面，肯定还活得好好的。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窝着呢，说不定现在就在暗搓搓偷窥。 　　大家可都要小心了，尤其是楼主。不止扒了咱们空明界的天下第一人，还惹上了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说不定现在就在对方目光注视之下……嗯，楼主自求多福吧。这一次宗师级跑路高手的光环估计也罩不住你了，这恐怕是楼主最后一次现身了【狗头】。提前为你点蜡。 　　328楼：……细思极恐，你们有没有发现，楼主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颤颤巍巍．jpg】329楼：看来很快就轮到我们了……如果有侥幸逃脱一劫的道友，记得每年今日为我们上香【此处应有音乐／悲壮出征曲～】* 　　*此言一出，整栋楼都变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是全部吓跑了，还是被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抓走了…… 　　直到许久之后有人来挖坟—— 　　330楼：正在看帖的各位道友，嘘～大家心照不宣，千万不要四处宣扬和八卦，否则前车之鉴……小心了哦！ 　　* 　　*此贴已经被删除。 第102章 众生为棋生子［IF线］ 　　if线：另一个平行世界。 　　假设：由于天外之魔刚刚入侵便被解决,对此界影响不深,至少科学知识没有流传,此界依旧是传统修仙世界。而空明界之人尽管发现了第一百零八处仙神遗迹，但由于没有鉴定术,主角身份自始至终无人得知。马甲稳稳不掉。 　　又名：#如何掰正恋爱脑#、#大魔王的平行世界一（搞）日（事）游（录）# 　　“世事从来弄人，古今多少悲欢？叹世间，红颜多薄命,情深难圆满！” 　　说书人悠扬的声音在酒楼中回响。 　　“定场诗罢，正场开书。今日要说的故事源自一段流传数百年的传说。” 　　“话说三百年前有一名剑山庄，便是如今的天中禁地。名剑山庄庄主姓谢,膝下唯有一独女，生得雪肤花貌，朱颜玉容。只可惜先天不足,自幼养于闺中,久不见生人。” 　　“有客人于醉酒后惊鸿一瞥，顿时魂魄为之所夺。盛赞其殊色无双,千秋绝代。久而久之被传为江湖第一美人。” 　　“这位谢大小姐命途多舛，长至二九年华,父亲便被仇家坑杀，门人弟子四散,又有贼人暗中觊觎家传绝学。她孤身一人撑起门楣，真好比风中浮萍，没得安稳之时。” 　　“哪料有朝一日，天地大变,海外仙岛之上，那仙宗少主奉命行走天下，无意中来到名剑山庄，竟与谢大小姐偶遇。” 　　“他本世外修行之人，不识红尘之事，甫入俗世之中，便遇如此人间绝色，顿时一见倾心，再见失魂，终至沉沦不返，无情道心就此被破……” 　　伴随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冉月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一时憧憬羡慕，一时遗憾惋惜，一时微笑出神，一时咬牙切齿……表情变化之丰富，可谓引人瞩目。 　　“唉，真搞不明白那位谢大小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吗？居然还引得好几位修士为她倾心，甚至在她死后黯然隐居，放弃了大道仙途……” 　　怀着某种又酸又涩的微妙情绪，冉月心中默默吐槽。 　　“要是能穿越回到过去阻止这一切发生就好了。如果没有认识谢云微，我男神白遇说不定还是那位高冷无情的仙道主……” 　　胡思乱想间，说书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冉月眼前不知不觉黑了下去。 　　等她的意识又一次清醒，她好像被关押在了一间小黑屋里，外面传来一道清泠泠如天山雪泉般的声音。 　　“那是自然……我与他——心意相通，宛若一人。” 　　……嗯？！男神音！外面这是谁在宣誓表白？好甜好甜好甜！ 　　没闹清楚状况的冉月第一反应就是想嗑cp，第二反应才是查清楚自己的状况。 　　没过多久，她就搞明白了，她现在的意识似乎是被困在了一柄剑中，成为了类似于剑灵的存在。 　　而四周隐隐传来的对话也让她无比熟悉……这场景……好像刚刚在评书里听过呀——是第4回 《谪仙人入世动凡心，罗家堡一剑断婚约》。 　　……等等！这么说，她是真的穿越了？还穿成了仙岛少主白遇的剑灵？！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感觉小黑屋周围好像亮堂了一些，透过一层隐约朦胧的云雾，她看见了一张笔墨难描、似被霜雪覆盖的绝世容颜。 　　——啊啊啊啊！仙岛少主白遇！不会错了，就是他！ 　　心中发出土拨鼠尖叫。一时间，“近水楼台”四个大字从脑海中飘过。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直接冲淡了莫名穿越的苦闷，神经大条的冉月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嘿嘿嘿，太好了！这下就算不能把男神抢到手，也不能让他再一次被谢云微祸害了！2333剑灵和剑主不得不说的故事……” 　　畅想到美好之处，她忍不住露出痴汉般的微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摧毁了她的三观——看着某位仙道少主化身戏精，前脚还是高冷谪仙，霸气宣告所有权，一剑废掉“情敌”，后脚就跑去冒充金手指老爷爷，一堆瞎话忽悠得“情敌”晕头转向，将罪魁祸首当作自己复仇的倚仗……冉月惊愕地张大了嘴，一脸懵逼。 　　……这这这这好像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鸭！说好的无情剑仙呢，男神你人设崩了鸭otz…… 　　好不容易才借助男神的存在平复了突然穿越的茫然无措，结果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冉月险些怀疑自己穿越错了地方，认错了人。 　　……嗯，一定是因为男神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拿捏不了分寸，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这才会一反常态，故意戏耍报复情敌……被爱情迷惑了的男人嘛！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凌乱了好半天，才勉强找出理由完成了一波自我洗脑，冉月又恢复淡定了。 　　只不过，让她更加凌乱的事情还在后面——覆雨阁中，冰冷剑锋穿透了最后一人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当长剑重新归鞘，身为剑灵的冉月忍不住在黑漆漆的小黑屋里发出了干呕，四周弥漫的血腥味将她包围。 　　“……所以，覆雨阁主根本是早就被仙岛少主顶替了？！” 　　冉月表情呆滞，喃喃念出声。 　　半晌，她再度自我洗脑：“听男神的话，似乎是因为覆雨阁擅闯名剑山庄抢夺《名剑谱》……冲冠一怒为红颜嘛！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似乎是还嫌刺激不够大，很快，她又亲眼见证了某人为山川启灵，以天地灵胎炼化分身的场景。 　　冉月亲眼看着男神由一个变两个，传说中水火不容的仙岛少主和魔域尊主根本就是一个人，将整个天下忽悠得团团转，所谓的高冷剑仙、邪魅魔尊，通通都是假象……真实的对方就是一个戏精！还特别喜欢自己给自己加戏！ 　　冉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个鬼啊！哪怕自己给自己发洗脑包也洗不下去了啊…… 　　……冉月陷入了自闭。 　　至于曾经让她羡慕嫉妒恨的谢大小姐…… 　　眼睁睁看着某人开局一座名剑山庄，独自一人撑起一场大戏，以一己之力拨动了整个天下的走势……当全江湖都在为谢大小姐的病逝而惋惜之时——“假的，都是假的……” 　　冉月双目无神，感觉以往认知的一切都在迅速崩塌，整道魂体呈幽魂状飘忽不定。 　　“……谢大小姐是假的，仙道少主是假的，魔域尊主是假的，就连仙神遗迹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当然有。你自己的存在不就是真实不虚的吗？” 　　耳边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突兀响起，冉月只感觉魂体上传来一阵拉扯之力，紧接着她眼前一亮，整个魂体就被拽出了小黑屋，离开了那柄剑。 　　突兀涌现的光辉让她有些不适，灿灿光辉中，一张温柔含笑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神情专注凝望着她。 　　如果是刚刚穿越来到这里的时候，或许冉月因为这温柔的微笑和专注的眼神而脸红心跳，但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这其中代表的含义。 　　——某人真实不虚的温柔关注，可是有着专属对象的。 　　她的魂体抖了一抖。 　　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 　　不出所料，下一刻就听那人满含愉悦地说道：“唔，已经观察你好久了，来自未知时空的偷渡者……” 　　“啊！！！” 　　酒楼最顶层的包间之中，突兀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楼下正声情并茂讲述着评书的说书人声音都顿了一顿，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趴在桌子上的少女从噩梦中惊醒，脸色苍白而惊惶，一双乌黑的眸子茫然打量着四周，似乎还没能从噩梦中清醒。 　　她张了张唇：“这、这里是……” 　　旁边随身伺候的小丫鬟吃了一惊，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给少女倒了一杯茶，亲自喂到她唇边：“大小姐，您一定是梦魇了吧？喝口热茶压压惊。” 　　等少女神情稍微安定了一些，小丫鬟才接着说道：“您忘了吗？之前您特意出来听评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在小丫环的讲述之中，冉月迷迷糊糊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难道之前的经历其实都是一场梦？还是说，她刚才真的穿越回到了三百年前？ 　　一时间，冉月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并不仅仅只是一场梦。 　　无论如何…… 　　她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轻轻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已。 　　无论如何，幸好就在最紧要关头，这个梦终于苏醒了，或者说，她终于回到了这个世界。不然的话…… 　　楼下说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待那圣元果送至，却是迟了一步。佳人芳魂已逝，徒留无穷叹息……” 　　听到这里，冉月嘴角就是一抽。 　　她不可避免回想起之前亲身经历的某些画面。回想起某人兴致勃勃地给他自己设计了数十种退场方式，最后从其中挑出了“死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种…… 　　“果然，男神就是用来幻灭的，历史也都是骗人的……”冉月“咕咚”喝下一大口茶水，喃喃出声，“抢占先机攻略男神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的！只有一心修行才是王道！” 　　喃喃念了几遍，冉月神情越发坚定：“没错。攻略男神不如好好修仙！实力不够……在男神眼中还不如实验素材呢！” 　　一旁的小丫鬟悄悄看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小心翼翼唤道：“……小、小姐，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冉月苍白的神情已经回复，她活力满满笑起来。 　　“……真可谓——红颜总多薄命，世事难能圆满！深情易遭天妒，谁堪离合悲欢？” 　　此时，酒楼中的评书也进行到了尾声，说书人的声音中感情丰沛，极易让人产生代入感。哪怕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在他口中道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冉月听着周遭那些止不住的遗憾叹息声，突然间来了兴致，对旁边的小丫鬟说道：“……你说，要是我告诉他们，谢大小姐和仙岛少主根本就是一个人，还有——”“那怎么可能？！” 　　还沉浸在评书中的小丫鬟下意识打断了大小姐的话，回过神来又赶紧忙不迭地请罪。 　　冉月笑了笑，吞回了嘴里剩下的半句话。从小丫鬟的反应之中，她大概也能猜出其他人的想法。如果没有做之前那个怪梦，说不定她也会这样想…… 　　难怪那些天外之魔也说，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唉！” 　　一时间，她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惆怅，带着不知何处而来的优越感扫了酒楼中的众人一眼，她凭窗长叹。 　　“……真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啊！” 　　就在她长吁短叹之际，某个人却是顺着她身上的时空坐标来到了这里。 　　顺手将某只超凶的小猫咪一把摁住，楚肆好奇地撸了一把：“……居然是平行空间么？” 　　——冉月的穿越居然不是在同一个世界时间线上穿梭，而是既跨越了空间也跨越了时间，从这个传统修仙界直接穿越到了科技修仙界的几百年前。 　　“唔。这两处平行空间之间的空间壁垒似乎相当脆弱呢……”他沉吟一声，跃跃欲试，“要不要做点有趣的事……” 　　这一天开始，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突然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时不时就有人一觉睡醒跑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两条不同发展路线上的世界因为种种原因互相交流，又诞生了更加璀璨的仙道文明。 　　当然，楚肆的这一番举动，也让传统修仙界从另一个世界得知了真相。这个平行世界的他本该捂得严严实实的小马甲，pia一声掉了。 第103章 永恒之序曲1 　　岚星。 　　自从数十年前,整个岚星经过一番颇为复杂的和平演变,落入联邦政府掌控之中,这个世界就进入了安定平和的发展期。没有了各国之间的矛盾摩擦，经济文化科技各项领域开始不断突破,人类的精神娱乐也越发丰富。 　　十年前，虚拟网游诞生，替代传统键盘式网游,成为了联邦娱乐产业的支柱之一。不过由于发展时间尚短，即便是拟真度最高的一款虚拟网游，也只能达到60%的拟真度,而这已足够让许多玩家惊叹。 　　直到半年前，《无限游戏》横空出世，以征伐一个又一个世界副本为主线,一经出现便以100%的拟真度引发全民轰动,在最短的时间里爆红。 　　由于《无限游戏》中拥有着自由度超高的副本地图和智慧完全与真人无二的npc，不过短短半年时间,这款来历不明的游戏便独占了大部分市场份额。其他网游公司哪怕是想要在背后做些手脚，也会很快遭到反击。最终反而让《无限游戏》的发展愈发迅速。 　　而联邦政府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迟迟不曾发声表态,这也让很多人在暗中怀疑，这款游戏会不会与政府有关。 　　澹台明,一个从《无限游戏》发布之初便活跃在其中的老玩家，曾经以一己之力覆灭过一个世界副本的顶尖宗门，被无数玩家高山仰止的大神高玩，此时正捧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世界副本中的神秘npc顺着游戏舱爬出来了肿么破在线等急# 　　#救命鸭曾经无数次拿我当实验素材的神秘大佬出现在了现实世界还用一种不可描述的迷之目光盯着我我是不是该主动献身避免更加危险的下场# 　　#神秘游戏npc转眼间变得和我一模一样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qaq求不要杀人灭口鸭# 　　深夜。刚出游戏舱不久的澹台明战战兢兢望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白衣人，表示惊恐万分。 　　“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幽幽照耀的月光之下，白衣人只是微微一笑过后，身形一阵闪烁间，就变得和澹台明一模一样。 　　澹台明顿时更加惊恐了。 　　一瞬间，李代桃僵、杀人灭口，几个类似的词从心头飘过。 　　这也是以上那一连串标题之所以在澹台明脑海中疯狂刷屏的原因。 　　“……大、大佬，您这是要做什么？”强烈的危机感中，澹台明鼓足勇气开口，他求生欲极强地说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您特意改变模样亲身上阵呢？不管什么事我都很乐意为您代劳的！您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了自己的盛世美颜，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所以求不要杀人灭口鸭！想做什么让我来，我我我我很有用的…… 　　澹台明用无比真诚的目光注视着楚肆，眼睛里几乎都冒出了小星星。 　　“别担心，不过暂时借你生命印迹一用而已。”楚肆唇角轻弯，轻描淡写般解释道，“唔……最多有一些来自命运的小小惊喜。” 　　说话间，他抬手在澹台明身前轻轻一拂。 　　四周什么异象也没有发生，冥冥中的预感却告诉澹台明，就在那一瞬间，他身上似乎少掉了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好像隔上了一层薄纱，变得有些格格不入。 　　“什么生命印记……” 　　某种奇异的恐慌感让他下意识向前一步追问道。结果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不留神便啪一下摔在地上。 　　“嘶……痛痛痛！” 　　澹台明倒抽一口气，抱着脚嗷嗷叫起来。 　　见状，楚肆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万分无辜的微笑。 　　所谓生命印记，正是每一个世界的原住民出生起便烙印于原生世界的气息。相当于普通人的出生证明和身份证。 　　此次跟着澹台明来到这个世界的只不过是楚肆的一缕分神。不同于以往那样灵魂穿越，有原主的身体做外衣，楚肆可以直接使用原主的“身份证”。而是类似于黑户偷渡，他整个人直接暴露在天道之下，唯有借助原住民的生命印记作为遮掩，才能骗过天道。 　　而目前为止，唯有整个意识体被他里里外外剖析过无数遍的澹台明，他最为熟悉，也能轻而易举提取出对方的生命印记。 　　从此刻起，在此界天道看来，他这一缕分神便与澹台明一般无二。而暂时失去生命印记的澹台明反而会作为外来者受到天道排斥，今后厄运不断。若是楚肆未能及时归还生命印记，等到天道对他的恶意越来越浓，哪一天，澹台明喝口水直接呛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嗷嗷嗷嗷！” 　　好不容易疼痛缓解了一些，澹台明爬起来时，又因为没注意到高度，脑袋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椅子。 　　他抱着脑袋跳起来，一眼就看见楚肆脸上那看似无辜的笑容。 　　惊人的直觉让澹台明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什么情况？总觉得是大佬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在某人亲切而关怀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直接将最后几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都说了不必担心，我这缕分神并不会在这里呆多久，很快你的生命印记就会回来的。”楚肆摇摇头，那柔和包容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一个脑袋被撞出了问题的傻瓜，“嗯，来自命运的小小惊喜嘛……坚持住，或许这也是一种特别的锤炼？” 　　说着，他环顾一圈，自然而然转过身，好像这是自己家里一样，极其熟练地打开房门，走出了房间。 　　身后的澹台明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无语哽咽：“……所以果然是你做了些什么吧tat。” 　　楚肆就这样暂时在此住了下来。他所分出的这一缕分神本就并不长久，主要是为了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生命印记。让本尊得以悄无声息降临，而不引起天道和无限游戏幕后之人的警惕。 　　尽管此前澹台明也交代过一些大致的情报，但只有真正置身这个世界才能够对更多的细节有所了解。 　　现如今楚肆所在的是一颗名为岚星的星球，其上不存在任何超凡力量，而是走科技路线。尽管国家政体已经被统一，但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支撑整个联邦走出星球。 　　各国娱乐行业发展较为领先，全息技术趋于成熟，因此虚拟网游在娱乐行业中占据相当强势的地位，但pc端和app手游也并没有完全被放弃。 　　《无限游戏》就是以虚拟网游的名义发展起来，在pc端和app端则开辟有官方网站。每一名游戏玩家都必须实名制。 　　由于不同世界之间的流速不一样，短短半年时间里，《无限游戏》已经通关了四个世界副本，每个副本耗费的时间都不一样。空明界所在则是第五个，系统主脑给出的游戏时间三年，大概相当于此界半个多月。 　　“……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等科技世界，突然冒出力量体系和等级与之严重不符的《无限游戏》，多半来自外界虚空。” 　　心中有了大致评价之后，楚肆打开这两天重新订购的游戏舱——不用怀疑，一穷二白的他用的当然是澹台明主动上交的账号。 　　至于澹台明本人，他已经被这几天接连不断发生的意外事故弄得怀疑人生，现在是足不出户闷在房间里，陷入了自闭。 　　楚肆躺进了游戏舱，选择进入《无限游戏》，无垠夜幕瞬间将他笼罩。 　　大概过去三秒钟，一点光辉自夜幕中亮起，眼前的光线由暗转明，一缕又一缕光辉将意识中无垠的黑暗照亮。 　　楚肆目光灼灼，只见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所看不见的代码在四周的虚空中生成，转瞬间编织出一片浩瀚无垠的云海，连绵的宫殿群伫立于云海之中。楚肆所顶着的澹台明的虚拟形象，则出现在仙宫之前大片云海组成的广场上。 　　广场上靠近仙宫的地方竖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无限神殿。不断有玩家的身影在这片广场上出现，大部分人都是直接走进无限神殿之中，在那里传送进入世界副本。也有不少人正在周围摆摊，或是四处游走交流信息。 　　他默默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嗯，目前的确是处于虚拟网游之中，并非真实世界。或许这里就是专门集中玩家们的意识，前往异界的中转站……” 　　正当楚肆在广场上四处转悠的时候，旁边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些熟稔：“澹台，你终于现身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上线了呢！” 　　楚肆不动声色看过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身材高高瘦瘦、披着一件偏魔幻风格的灰色长斗篷，脸色白得不太正常，很有点亡灵法师感觉的青年。 　　……看起来似乎是澹台明的熟人。楚肆抬眼看了看他头顶的id——季白。 　　为了避免称呼破绽，他直接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 　　季白感觉今天的澹台明有点怪怪的，但他没多想，只是一脸惊讶说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今天没去看官网论坛？” 　　说着他就伸手一拉，嘴上默念一句公开，面前的半空之中顿时浮现出一道透明的屏幕，《无限游戏》的官网论坛顿时在两人面前浮现出来。 　　打开论坛的同时他嘴上也没闲着，你心里带着点调侃：“啧啧，以前我可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呐，居然故意隐瞒情报，直接对土豪下手，现在人家挂你的帖子都已经飘到论坛热门了！” 　　“什么帖子？” 　　嘴上问了一句，楚肆内心暗自摇头。对澹台明谴责不已。 　　……这家伙究竟做了些什么居然被人挂到了论坛上？自己只是想要借他的身份默默收集一些游戏资讯，并不打算如此引人瞩目啊！ 　　更何况，从来只有别人替自己背黑锅的份，现在居然要自己为澹台明背黑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他漫不经心顺着半空中展开的论坛看去，稍微浏览了一些最新的游戏资讯。大部分都是游戏玩家们“攻略”空明界的进度。 　　……一切情况似乎还在掌握之中，与他此前的预料一般无二，看来本尊暂时身合天道为所有人制定特殊面板的举动是正确的。 　　“666！不愧是高玩大神，就是淡定。”季白看他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也是佩服地伸出了两只大拇指，“话说，总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一边说着，他左看右看，最后摸了摸下巴得出结论：“嗯……好像多了点大佬的气质，搞得我莫名其妙总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半空之中，浏览完游戏资讯的楚肆已然点开了论坛热帖。 　　#818空明界副本中某个变态npc以及故意坑队友的某位大神玩家# 　　楼主：我艹艹艹！玩虚拟网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变态的npc，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收了钱还坑队友的所谓高玩大神！说的就是你——澹台明！你大爷的！明知道那个变态npc就是个坑，居然眼睁睁看着劳资往下跳！回想起之前遭的罪，不把你这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挂出来，悬赏杀个一百次以上，简直不足以泄恨！！！ 　　看到这里，楚肆脸上的表情极端微妙。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澹台明从游戏舱中出来后，楚肆似乎是全程听到了他和两个新人之间的通讯。这么说这次的锅好像也有他一半。 　　果然，帖子后面的话彻底验证了他的想法——大意就是，原本两位新人土豪通过朋友找到高玩大神澹台明，出手阔绰请他帮忙在游戏里带一段时间。没想到运气太差，三人进去没呆多久就遇到了一位神秘npc，两位新人直接被秒杀，而高玩大神则是呆了一段时间才主动下线。 　　两位新人自然以为高玩大神澹台明从神秘npc手中得到了好处，通讯器上沟通一番后，澹台明也没否认。甚至还默许了两人进入游戏中再去找那个npc获取奇遇。 　　两人熬过精神疲惫期之后，兴冲冲上线去找那个神秘npc，结果——帖子里没有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楼主无比愤恨的语气和帖子里一连串的脏话，许多人大概也能猜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就是了。 　　许多人甚至还起了好奇心，不断在帖子里追问：楼主快说呀，究竟发生了什么？嘿嘿嘿，越想越好奇…… 　　楼主说话真是勾人胃口，你不说出全部真相，咱们怎么能判断到底是不是你在污蔑大神呢？ 　　楼主则是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嫌弃丢人，还是某些事情实在是让他心态炸裂，抑或是还对那位神秘npc抱有什么期待，反正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透露奇遇的具体内容。 　　越是被追问，他越是暴躁，对着澹台明就是一顿国骂，若是澹台明本人在这里，恐怕都要被喷得怀疑人生。 　　帖子里的人越聚越多，话题越炒越热。毕竟澹台明本身便是《无限游戏》中数一数二的高玩，这里又牵扯到土豪玩家、神秘npc、奇遇任务、坑队友等一系列关键词，自然引起了一些吃瓜党的围观。 　　楼主的语气也越来越狂躁。 　　楚肆看着帖子微微摇头，尽管只是一缕分神，但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也能猜到。 　　——不就是一头撞进了雪山里，多半做了本尊一段时间的实验素材吗？以自己越来越丰富的实验经验，这两人绝对毫发无伤。看澹台明不就什么事都没有？难怪人家是大神高玩呢！果然新人玩家就是心理脆弱啊…… 　　一边的季白还在好奇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这位土豪好像被坑得不轻的样子，悬赏都发出来了！” 　　他啧啧感叹，双目放光：“看得我都动心了！不然干脆你配合我，多杀你几次去领悬赏，赏金咱们对半分……”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的季白兀自沉浸在幻想中。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面前的“澹台明”一脸面无表情，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盯着他。 　　尽管对方什么也没说，季白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莫名有些腿软。 　　他超小声：“哈哈，开玩笑的……” 　　“嗯……不错的主意。” 　　楚肆认真点点头，漆黑的眸子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自己这个假的“澹台明”虽然没时间配合季白，但是那边不还有一只真正的“澹台明”可以偶尔放出来遛遛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暂时性归还生命印记，让他配合赚点悬赏金，就算是自己上交的房租好了。 　　某只澹台明：……喵喵喵？！我自己主动配合被杀赚来悬赏金，怎么就变成你交的房租了？！ 　　楚肆自顾自点头，感觉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他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要是自己不归还生命印记，澹台明能有机会出来赚悬赏金吗？赚到的悬赏金分自己一份那不是应该的吗？分到自己手上，自己再交给澹台明作为房租，这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嗯，合情合理，这没毛病。 　　对面的季白不可思议看着他，似乎没想到“澹台明”居然真的答应了自己玩笑般的提议。 　　他轻咳一声：“不过，论坛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张帖子，要是有什么误会，你最好赶紧解释清楚，不然不光是被悬赏，也很败声誉的。好歹是高玩大神……” 　　“谢谢提醒。我明白了。”楚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人说话之间，广场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楚肆的存在，毕竟澹台明这张脸还是比较有知名度的。 　　再加上那张悬赏帖正在论坛里飘红，一时不少人都向着这边围了过来。 　　“澹台大神，论坛上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故意坑骗新人，拿了钱不负责任？” 　　“帖子里说的那个神秘npc究竟是谁啊？你们真的遇到了特殊奇遇任务？” 　　“对对对，真的是特殊奇遇吗？我几个世界副本以来一次都没遇到过呢。方便的话能不能说一下？” 　　“唔……”置身于一众好奇满满的游戏玩家包围圈中，楚肆稍稍沉吟，“怎么说呢？的确是特殊奇遇。” 　　这下，就连刚才还在劝他的季白，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特殊奇遇。？！” 　　众人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一连串神秘功法、秘密宝藏、特殊传承，或者是隐藏剧情。 　　望着玩家们兴奋莫名的眼神，顶着澹台明外表的楚肆，脸上微笑愈发真诚和善。 　　他肯定地点点头：“没错，的的确确是特殊奇遇。我敢肯定我们遇上的那个神秘npc绝对是空明界副本之中的顶尖人物，说不定就是系统主脑给出的剧情中，那个扭转命运线的神秘存在……” 　　在场玩家们的眼神变得更加炽热了。 　　……这个神秘npc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给力啊！空明界顶尖高手，疑似某位传说存在……不管是通过忽悠，还是组团推boss的方式将之解决，必然能够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甚至说不定还会获得系统主脑给予的特别奖励！ 　　一群人连忙吹起彩虹屁，顺便套话：“大神就是大神，连这种关键情报都愿意分享出来。就是不知道大神说的那个npc究竟在哪里？” 　　楚肆略略皱眉，看上去有些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不过……唉，连我自己都放弃了这个任务。那个npc脾气实在很古怪……” 　　他指了指飘浮在半空中的论坛，尤其是那张飘红的帖子：“……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愤恨！其实真不是我故意坑他们！大家看过帖子的人应该都知道了。我担心说出来后，大家也和他们一样——”“没关系，大神您放宽心。就算我们真的在npc那里吃了亏，那也是我们自愿的！” 　　“没错，澹台大神您尽管说吧。我们可不会像有些家伙一样，自己没用就推卸责任！” 　　“唉……那好吧。” 　　楚肆一脸无可奈何，“勉勉强强”答应下来，说出了某个神秘npc的详细情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说出的消息就被人发在论坛上。 　　除了附近这些玩家，更多看到帖子的玩家也赶忙上线来。 　　眼看着一群玩家兴冲冲离去，准备抢占先机攻略或是解决某个神秘npc，获得特殊奇遇和游戏奖励……楚肆站在原地微笑不语，只是一脸鼓励地目送他们离去，眼神比他们更加热切。 　　……之前只有澹台明一个实验素材，自己也没办法百分百仿造出不被此界天道识破的生命印记，只能利用一缕分魂偷渡，暂时借用澹台明的生命印记。 　　如今有了这么多的实验素材可供解析，通过这些人的生命印记，想必弄清楚此界天道规则不是什么难事。那时，本尊仿照出一个崭新的生命印记，彻底偷渡来到这个世界，应该不成问题。 　　——简单点说，现在的楚肆用的是澹台明的身份证，顶替澹台明这个人。一旦让他拿到了一大批其他玩家的身份证，摸清楚身份证的制造方法，就可以直接制造一张足以骗过天道的假证，而不用再顶替任何人。然后，本尊带着假证过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合法公民了。 　　至于这些被他忽悠去当实验素材的游戏玩家，重新回归之后会不会也变得像那两个新人一样，想要来报复他…… 　　emmmm刚才楚肆说的可全都是真话，没有半句谎言，这些人是自愿主动送上门做实验素材的，可怪不得他。 　　更何况，估计那时的他早便仿造出崭新的生命印记，摆脱了澹台明这个假身份。这些人要找也该去找忽悠人的澹台明——没错，实在不行，就丢一只澹台明出去顶锅:)。 　　——嗯，完美，计划通√ 第104章 永恒之序曲2 　　空明界,漠北雪山。 　　湖泊边,白衣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向着雪山之下望去。 　　“嗯，又有实验素材送上门了？”楚肆双眸中掠过一抹惊喜,“至少也是近百人吧……” 　　“这么多人的生命印记要是都剖析一遍……”哪怕身在此界无法与分神沟通，但毕竟灵魂同出一源，此时的本尊与分神想法出奇一致,“……应该足够我仿造出一枚全新的生命印记了吧？” 　　蠢蠢欲动间，感应到雪山之下越来越多的游戏玩家气息，楚肆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意外：“怎么又来了一波……不对,又是一波……” 　　……这群玩家是把自己这里当成了什么仙神遗迹吗？居然一波又一波地送上门？ 　　想了一想，楚肆随意抛出一枚棋子，四周阵法变换,整座雪山眨眼间变成了一座迷宫,将众人困在其中。然后，他随意挑选了一人。 　　…… 　　从这名游戏玩家处得知了一切的前因后果,楚肆唇边弯出一个愉悦微笑，在心中为自己重重点了个赞。他漆黑的眸子里光芒闪闪。 　　……嗯,自己可真是机智，居然能说服这么多实验素材主动送上门！ 　　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夜间从扣扣搜搜的穷鬼变成了暴发户。 　　这么多实验素材就摆在面前,单单只是研究生命印记似乎有些多余了。完全可以吃一个扔一个（划掉）——完全可以好好挑拣，从中挑选出灵魂意志更坚韧，或者身上具有特异之处的部分人，将之留下来。 　　至于剩余那些劣质品,还是算了叭…… 　　没错，楚肆自认为自己现在也算是阔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来者不拒了，而是精挑细选……想要做他的实验素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就这样，从“澹台明”那里得知神秘npc和奇遇任务相关讯息后，最先赶到的第一批游戏玩家中，大部分都在雪山中的空间阵法里打转时，只有极少数被选中的幸运儿脱颖而出，得以来到雪山之巅，见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神秘npc。 　　——然后，他们就全都变成了实验素材，游戏面板的下线功能一律死机。 　　楚肆对待自己的实验素材毫不吝啬，简直堪称温柔至极。隐居雪山等待天道之劫的这百年时间里，他闲来无事做的丹药，都是敞开了供应给这些实验素材，确保不会让其受到丝毫损伤。当然，心理创伤不计。 　　某间冰雪实验室中，几名玩家生无可恋般蹲坐在墙角处，头顶简直要出现具现化的乌云，像是一排垂头丧气的蘑菇。 　　刚刚被人像剥花生一样把意识体剥了一层又一层，紧接着又用高超手法将之毫发无伤地合拢，中途还被人取出了生命印记细细查探……全程意识都是清醒的几人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而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十多天。 　　“坑逼澹台明！这个神秘npc哪里只是性情有点古怪？根本就是变态！” 　　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骂出声。 　　“……要是有机会下线，绝壁要这个坑逼好看！” 　　“还下线呢！直到现在你们就不怀疑，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副本吗？” 　　旁边一个人稍稍冷静一些，出言提醒。 　　“我可从来没见过游戏副本中的npc居然能够对游戏面板动手脚，阻止玩家下线。更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拿玩家当实验品的npc！” 　　身边几人都是一阵沉默，这名游戏玩家接着说道：“他好像很清楚我们玩家的不死特性，每次只要还剩一丝意识没能泯灭，就能被他用融神丹救活……” 　　随着他的叙述，几人脸色越来越白。 　　但这群排排蹲在墙角的“蘑菇”犹自不甘心，有人更是暴躁地嚷嚷着：“特么小命都被别人攥在手里了，哪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说话间，几人脸色突然一变。有人在游戏论坛上直接了他们。 　　“……下线功能都被封了，居然还能连通游戏论坛？” 　　可能是因为灯下黑，几人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都是一脸惊喜，这才发现，好像除了下线功能，其他功能都没有被封。 　　“太好了，咱们上论坛求助——”“上论坛求助有什么用？那群沙雕玩家还能隔着一个世界把我们带回去不成？游戏面板都被破解了，我怀疑我们传递什么消息回去，估计都能被那个神秘npc知道。说不定直接小命不保！” 　　几人议论间，已经打开了游戏论坛。 　　还是之前那张飘红的帖子里，有人在疯狂他们。 　　兄弟们，吱个声啊！那个奇遇任务你们到底搞到手没？能不能分享一下？ 　　我运气不好，直接被困在了雪山的阵法里，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大神碰到了那个神秘npc？ 　　看着游戏论坛中这些人的询问，几人却是越看越来气。 　　特么人生真是好不公平！有人迟迟才上游戏看到神秘npc的事情，因此还没来得及进副本；有人和他们一样来到了大雪山，但却被困在了迷宫里；只有他们脱颖而出，变成了npc的实验素材…… 　　想到这里，排排蹲坐的“蘑菇”们全都变成了酸柠檬。 　　论坛上居然还有人正在不断调侃，对他们的真实处境一无所知。 　　“呵，想知道奇遇是什么是吧……” 　　其中一个“蘑菇”愤愤嘀咕两句，突然阴险一笑，手上出现了一枚实验素材专用融神丹，他丢了个鉴定术。 　　嘿嘿，奇遇任务当然遇到了！既然大家想知道，我也就不吝啬分享了。这个神秘npc虽然脾气有点小古怪，但对待真正投缘的人真是又温柔又大方……算了，给大伙开开眼界吧——物品：融神丹来历：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自制丹方并采集无数天材地宝亲手炼制。 　　品阶：七阶～九阶描述：治愈灵魂的奇药。据说最顶级的融神丹，即便只剩一丝残破的意识，也能将灵魂修复回来。 　　备注：这是特定人群与某位不可描述之存在之间至死不渝情谊的见证。获取渠道具有唯一性。 　　——这熟悉的用词，游戏玩家们或许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若是让空明界的原住民看到，他们立刻就会明白，这些人的游戏面板已经被空明界天道部分接管了，一切都在楚肆掌控之中。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游戏玩家们看着这张鉴定图，全都发出了恰柠檬的声音。 　　游戏论坛上瞬间热闹起来。 　　我去我去我去！居然是高阶丹药！而且还是跟灵魂相关的丹药！游戏商城里都没有这种好东西啊！我酸了_(:3∠)_这么多个世界副本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珍贵的丹药。啊啊啊啊放着我来！球球帅气层主分享一下那个npc的攻略过程啊。怎样才能投缘？ 　　楼上等等我，一起组队！层主说的真是对极了，这个神秘npc也太大方了叭【捧脸】。不就是要和他投缘吗？我可以，我可以！不要多，给我十颗融神丹就好了嘿嘿嘿…… 　　…… 　　本来还有一批玩家出于种种考虑正在观望或是单纯吃瓜，结果现在全都被炸了出来，纷纷前往空明界副本。 　　一时间，发出假消息误导了所有人的那名游戏玩家不由发出得意的嘿笑声。旁边几人也是一脸呆懵，似乎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操作。 　　很快，这些人眼珠子转了转，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赶紧把自己没用完的那些丹药同样鉴定之后发到了论坛上。 　　……玩游戏嘛，别说只是坑路人了，坑队友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能够被楚肆从一群玩家中挑选出来，这些人精神意志方面必然强于常人，在游戏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高手。要是直接说出现在的处境，那得多丢脸！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他们已经倒霉了，不如多拉一些小伙伴来作伴。大家一起丢脸，他们也就不显眼了。 　　况且，说不定人一多，集中智慧，还能想到自救的方法呢！ 　　就算不能，多坑一些实验素材来，他们被实验的概率不就大大降低了嘛！ 　　——越想越是自得，嘿嘿，咱们真是一群小机灵鬼儿！ 　　雪山之巅，从始至终目睹着一切发生的白衣人唇角微微上扬，摇头感叹：“啧，大家这么配合，这么信任我，弄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下手了……” 　　感叹一句，楚肆抬起头来，目光遥望向苍穹。在那里，又有一些意识体穿越了世界壁垒，被幕后存在投放进来。 　　“……又来了一批新的实验素材啊。”楚肆情不自禁托腮，幽黑的眸子里光辉点点，“嗯，生命印迹实验所需素材已经够了……不如用他们帮助自己推演能够适应不同世界的功法？” 　　说来这些游戏玩家比气运之子罗云还要好用，毕竟具备不死特性，只要意识有一丝残存，都能被楚肆用融神丹救回。这样便能够肆无忌惮地推演功法，而不用担心有什么损伤。 　　这样一想，楚肆望向苍穹目光更是期待。他睫毛眨了眨，那张难描难绘的脸上露出满满的憧憬。 　　简直像是在坐等天上掉馅饼。 　　只不过，掉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实验素材。 　　…… 　　空明界时间一个月之后。 　　游戏论坛上那张帖子再次飘红。第二批进入的游戏玩家中，似乎也有一部分人投了那个神秘npc的眼缘，在帖子中炫耀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游戏npc真是太大方了，出手阔绰，资源丰厚啊！ 　　没错，不仅丹药管够，连功法都是敞开了供应。咱们看一本扔一本！想学啥就学啥！【图片.jpg】 　　这一次的游戏体验简直太赞了！短时间内我都不想下线了！ 　　这个npc对投缘的人真是好得没话说！如果只是单人奇遇任务，我可舍不得说出来。不过现在看来，任务奖励丰厚，来多少人都不会挤占我们的奖励份额。人多力量大，兄弟们不如一起来做任务啊！ 　　论坛之外，其他玩家看得眼珠子都红了。从一阶到九阶，各种各样的功法图片都被贴了出来，看得他们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单单只是这些珍贵的丹药和功法，哪怕他们攻略一个世界副本获得的奖励，恐怕都比不上。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每天在线玩游戏，那些错过了这几天时间，没注意到奇遇任务的玩家简直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在这花式刺激下，除了有些现实中确实没空玩游戏的人，其余那些游戏玩家一个个分分钟上线，申请进入了空明界所处的世界副本之中。 第105章 永恒之序曲3 　　“搞什么鬼？！论坛上都是什么情况？” 　　澹台明缩在床上,无聊地刷着pc端《无限游戏》官网论坛,情绪一激动,他下意识伸手向旁边一拍，立刻嗷一声叫了起来。 　　他熟练地抬起手,将差点扎进肉里的别针从掌心拔了出来，又熟练地包扎好，整个人呈咸鱼状瘫在床上,语气生无可恋：“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床上……” 　　自从生命印记被楚肆的分神强行借走，他就开始处处不顺，频繁遭遇意外,既不敢随便出门，又没办法进入无限游戏，只能每天窝在房间里,玩一些pc端游戏打发时间。 　　咸鱼状躺尸了一会儿,穷极无聊的澹台明振作起来继续刷论坛，一条一条浏览着玩家们发的帖子。 　　“又是顶级丹药,又是珍贵功法……”他纳闷地嘀咕着，想了一想现在还在自己隔壁住着的某人,“这算啥情况？那位大佬什么时候转性了？” 　　看着论坛上简直跟过年一样的狂欢和炫耀，再对比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悲惨境遇,又是被切片，又是被顶替，不但精神上受到严重创伤，现在身体也是隔三差五遭受重创……澹台明心中莫名愤愤不平起来。 　　……同为实验素材,这前后差别待遇未免也太大了吧！难道实验素材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正在澹台明莫名郁闷的时候，论坛上的帖子又一次刷新，照旧是那些获得奇遇的玩家隔三差五发布的生活记录，或者说是被实验记录。当然，这在岚星上一些不明真相的玩家眼中看来，就是赤裸裸的炫耀贴。 　　尽管真正的事实与他们的幻想之间存在着天与地般的差距。 　　哈哈哈哈哈今天又是愉快的一天:)，一大早便愉快地和神秘npc交流了一番感情，刷爆了神秘npc的好感度，照旧领到了一颗顶级融神丹，一本量身定制的功法，哈哈哈哈哈真是开心疯了！ 　　——来自某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意识体剖析实验，很快还要验证功法，被双倍的快乐刺激到发疯的玩家。 　　是啊是啊，简直太幸福了！不仅丹药管够，顶级融神丹每天吃一颗扔一颗，而且功法随便挑，还有顶级大佬根据每个人的进度量身推演功法……这样奢侈无度的日子就问还有谁？！ 　　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能欣赏到神秘npc盛世美颜。附图一张，作死偷拍。 　　而且还附带一只萌宠作伴，每天都能撸小狐狸毛毛简直不要太赞！附图。 　　而岚星上不明真相的玩家们却是看得双眼放光，一边猛恰柠檬，一边云狐狸和云攻略npc。 　　啊啊啊啊为什么现在才放出npc的照片？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我完全能理解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下线了！换我我也不愿意！和这样的盛世美颜小哥哥朝夕相处日日相对对影成双双宿双飞……呀呸！我在说什么？我已经醉了…… 　　还有小狐狸……哇我超可以的！ 　　好想好想去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奇遇啊！可惜现实时间它不允许qaq。 　　…… 　　澹台明越是看论坛越是觉得这画风诡异，这些人说的真的是那位大佬吗？的的确确没有弄错人？ 　　一群自我欺骗的戏精掉进了坑底的同时，还在坑害更多的玩家。而被坑害来的玩家又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继续去坑更多的玩家。这也导致如今论坛上一片狂欢气氛，看得澹台明整个人都懵了。 　　正当他一脸发懵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楚肆的一缕分神轻轻飘了进来，澹台明注意到对方的身体已经开始由实化虚，似乎存在不了多久了。 　　“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按照原先说好的，”楚肆语气轻描淡写，同时抬手冲着澹台明一点，无形的生命印记向他飘去，“……物归原主。” 　　“等等……”澹台明呆呆张大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面前的虚影已然一点一点模糊消失。 　　呆呆愣了几秒钟，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对自己好像不再排斥，原先那种总是被针对的强烈预感彻底消失，澹台明总算是回过神，立刻喜出望外，几乎热泪盈眶。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大魔王，重获新生啦啦啦！ 　　就在澹台明不知道的时候，分神刚刚消失不久，空明界中，楚肆手指在半空中勾勒出最后一笔，一抹崭新的生命印记便仿造完成，他将之融入自己体内。 　　“666，瞄准时空坐标，准备穿梭。”在意识中命令了系统666一次，楚肆的身体一步踏空，消失无踪。 　　独留那些站在雪峰之上面面相觑的玩家茫然不知所措，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惊疑不定。 　　“……这位大佬是走了？真离开了？！” 　　“别问！问就是真走了！有时间瞎想瞎问，不如看看自己的游戏面板，没发现下线功能已经恢复了吗？” 　　“所以我们终于可以下线了？太好了！” 　　两边同时因为某人的离开而激动不已。 　　尤其是这段时间被迫隔离在游戏之外的澹台明，本就被论坛上那些画风不对的帖子弄得心痒痒的，现在生命印记终于重新被归还，澹台明很快便躺进游戏舱中，登陆上了《无限游戏》。 　　就在他登录游戏的前后几分钟里，整个论坛再一次被刷爆。 　　由于楚肆的离开，终于能够下线的那些玩家们也不再继续隐瞒真相坑人，而是肆意发泄起来。当然，欺软怕硬的他们对付不了某人，就只能将愤怒都对准某个忽悠他们的罪魁祸首。 　　qaq大魔王终于不在了，大家终于能够下线了。继续骗人还有意思吗？求求你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让我们放过彼此吧_(:3∠)_是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就不要继续坑害玩家了，一切都是澹台明这个大坑逼的错！ 　　顿时，还呆在岚星上的那些玩家都惊呆了。 　　什么互相伤害，坑害玩家？ 　　这群人不是接到了奇遇任务，丹药功法不限量，既有盛世美颜npc每天交流感情，又有萌宠小狐狸随时能够撸撸毛，日子快活赛神仙吗？ 　　这、这、这……似乎别有内情啊…… 　　追问之中，那些人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别提了！什么丹药管够，功法不限量？这都是实验素材基本配置。毕竟，没有融神丹，被玩坏了肿么破？至于推演功法？呵呵，就是让我们一本一本以身试法orz。 　　什么温柔大方的盛世美颜npc？为了不让实验素材受损当然是温柔又大方了。表里不一、人美心黑，就是为某人专属定制的词汇，简直就是魔鬼！！！ 　　什么超级无敌可爱萌宠？就那只狐假虎威，成天仗着主人威势欺负人，吃个烤鱼都要八分熟刚刚好、三分糖三分醋，简直超级难伺候的小毛团子，谁爱撸谁撸去，放过我们叭！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澹台明那个大坑逼的锅！我有理由怀疑这都是他故意的！这个心机男，自己一个人被坑了还不甘心，故意把我们都拖下水！ 　　终于弄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的岚星玩家们，看着前后发生如此巨大反转的真相，懵逼过后，都忍不住哈哈哈哈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简直是一群沙雕！我算是明白人类历史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死于内斗了2333。 　　别提澹台明了，你们自己根本就是一群坑货，居然互相坑害，想要把所有人一起带进坑里。啧啧啧，人心真是太险恶了！幸好本人聪慧果断，机智过人，这才没有上当。 　　楼上，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还嗷嗷叫着要去看盛世美颜小哥哥呢，就是因为现实太忙不允许…… 　　…… 　　论坛里炸开锅的时候，澹台明正在为重获自由开心不已，因此没有关注。 　　他第一时间登陆《无限游戏》。意识昏昏沉沉数秒，澹台明的身影出现在了熟悉的云天之上。 　　澹台明兴奋地四下张望，还没等做些什么，广场之上突然闪烁起一道又一道身影，很快，密密麻麻的玩家身影在广场上出现，很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们这是……这么多人怎么都同一时间退出游戏副本了？”澹台明摸不着头脑。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认出了他：“是澹台明！大家快来！” 　　“什么？！那个坑逼在哪里？” 　　“澹台明居然还敢出现？” 　　下一刻，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高呼声，无数双目光齐刷刷向着澹台明所在方向看过来。这些人的表情简直是要将他生吞活剥，语气中更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恨。 　　澹台明：？？？！！！ 　　“等等！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转眼间就被一群狰狞的玩家围在中央，澹台明一脸无措。 　　猛然，他脑海中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坑了。 　　“你这个大坑货，还敢狡辩！我知道了，之前绝逼都是你故意的！”人群中有人大叫起来，语气激愤，“故意引我们去找什么奇遇，结果一头栽进坑里，爬都爬不起来……” 　　澹台明一脸问号，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别瞎说，不是我！” 　　说着，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意念打开论坛，一眼就看见了截然不同的反转，还有无数吃瓜群众在下面哈哈哈哈的留言。澹台明嘴角抽搐。 　　……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大魔王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发现自己和这些人作为实验素材的待遇其实是一样的，澹台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舒服多了，一瞬间心念通达。 　　不患寡而患不均。同为实验素材，就应该同等对待才对嘛。 　　意识到这些人其实同样很悲惨的澹台明舒了一口气，脸上带出一抹放松的笑意，似乎对楚肆的做法极为认同。 　　“果然，果然是你这个大坑逼故意的！” 　　周围那些怒目而视的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一样，盯着他脸上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纷纷伸手指向他——简直像是推理小说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揪出犯人的主角那样——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导演了一切的幕后黑手！” 　　“明知道那个npc的丧心病狂，还故意把大家全部拖下水！” 　　澹台明：……喵喵喵？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靠一个微笑脑补了前因后果？ 　　然而大家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只需要一个足以发泄怨气的罪魁祸首。不管是真是假。 　　很快，广场之上响起澹台明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广场角落里，一阵光芒闪烁。很快，一个带着崭新生命印记来到这个世界的偷渡者，便顶着一个萌新id出现在人群里。 　　这位似乎是第一次进入游戏的萌新，似乎有些无措地看着这一场堪称惨烈的单方面群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边有女玩家看到这个帅气小哥哥，忍不住温柔提醒道：“你是新人吧？别怕，咱们《无限游戏》的玩家其实都是非常友善的，一点都不暴力。” 　　一边说着，她远程放了一个大招轰在澹台明身上，咬牙切齿：“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这个家伙太可恨了，这就是个欺骗了所有人的骗子！” 　　“原来是这样！”某萌新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便义愤填膺谴责道，“那他真是太不应该了！我这人最讨厌随便忽悠别人的家伙，的确该揍一顿让他长长教训！” 第106章 永恒之序曲4 　　在游戏中被一群玩家围追堵截了半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澹台明灰头土脸地爬出游戏舱,感觉心态彻底崩了。 　　他推开房门向外走，一脸郁闷。 　　“mmp！一群沙雕！这件事明明不是我的锅,有本事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啊，要怪就该怪——”“——该怪谁呢？” 　　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响起来，顺势接过了他的话,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澹台明一个激灵顿住了脚，同时也顿住了口。 　　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客厅的那张浅咖色布艺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一张线条利落、透出淡淡距离感的脸，漆黑碎发蓬松柔软，五官精致而冷淡,一身纯白色休闲服包裹着颀长的身材……这少年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听见澹台明的声音便抬眼向他看来，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唇边弯出一点笑意。 　　这、这、这…… 　　虽然外表发生了变化，但是那种熟悉的一看就让他忍不住寒毛直竖的笑容,和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澹台明脸色一正，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咳,当然是怪我，怪我！” 　　他丝毫不在意脸面地反口，大包大揽将所有错误承接下来：“都怪我随意透露出大佬您的消息，让那群沙雕玩家去打扰您,害得大佬您不得不亲自出手……” 　　思路打开之后，澹台明越说越流利，他像个在皇帝面前故意拨弄是非的奸臣那样，一脸愤懑继续说道：“大佬您宽宏大量，一个人都没有杀，不过是用阵法把他们困起来而已，那些人却一点都不懂您的苦心……至于些许实验素材，您这种顶尖高手随随便便出手难道不要报酬的吗？都怪那群沙雕玩家实在太小气，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澹台明滔滔不绝又娴熟无比地完成了一套拨弄是非、祸水东引的操作，楚肆略感无语地抬起手，用一个简单的手势终止了他的话。 　　“之后一段时间，我恐怕要继续在这里借住。” 　　他用平静的语气宣告道。没有理会澹台明变青的脸色，只是微微笑着，看上去温柔而有礼。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在澹台明口是心非的热烈欢迎中，楚肆就在对方隔壁的房间里继续住了下来，连游戏舱都不用再订购。 　　他所使用的这具身体是天地灵胎重新捏成的，由于身上有着仿造出来的生命印记，从始至终并没有引起此界天道的注意。至于其他身份证明，对于系统666而言，黑进联邦网络中制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假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楚肆本人偷渡成功，但他所引起的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由于对实验素材优中选优，那些前往雪山尝试着寻找奇遇的玩家中，真正被楚肆挑选出来的大概也就200人。这200人是实打实经历了在游戏之中没办法下线，只能沦为实验素材的悲惨生活。 　　当然，两界时间流速不同，对于岚星而言，他们也不过是在游戏舱中呆了三四天而已，不足为奇。 　　重新回归之后，这群玩家便在《无限游戏》官网发出了抗议，近200人被困游戏中无法下线，这种意外事故很快在游戏圈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再加上其他竞争对手在背后推波助澜，很快便将《无限游戏》推到了风口浪尖。 　　楚肆默默关注着这一切，有些期待幕后存在将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不管是游戏系统有bug，智能npc出现了问题；还是所谓的游戏本身就只是一张皮，世界副本根本就是真实异界……这两种说法，恐怕哪一种都很难为大众所接受。 　　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给出答案，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将有越来越多的玩家流失。毕竟谁都不愿意哪一天出了意外，被困在游戏中无法下线。 　　而幕后存在的反映的确十分迅速。网上风波刚刚掀起没几天，官网上大面积的投诉就很快被撤了下去。 　　那近200位玩家更是口径一致地对之前的说法矢口否认——他们表示一切都是误会，虽然的确遇到了一个难缠的npc，但那都是游戏中的特殊剧情。现在已经和官方沟通确认，他们之所以无法下线，是因为进入了特殊副本，若是在里面挂掉一次，就能够顺利下线了。而所有人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个下线方法，当然是因为他们一次也没有挂掉。 　　这个说法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很快便打消了其他人的顾虑。 　　至于那近200位玩家为什么如此轻易便改口——“唔……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澹台明家中，感应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降临，原本熟睡的楚肆睁开眼睛，目光向着另一侧望去，似乎穿透墙壁看见了另一个房间中发生的一切。 　　在他强大的精神力笼罩之下，整间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此时，另一个房间中的澹台明身体突然睁开眼睛，双目无神。而一股奇异的力量悄悄潜入了他的灵魂，一点一点修改着他的记忆…… 　　“原来如此……” 　　——每一个通过无限游戏去过异世界的玩家，其灵魂意识之中都会与无限游戏幕后存在建立联系，就像是无声无息被人在灵魂中开了一个后门，等到需要的时候便能悄悄潜入进来…… 　　楚肆满怀好奇地注视着一切发生，嘴里喃喃自语着。 　　“……所以是通过修改记忆的方式让玩家们一致反口？这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他默默凝视着那股奇异的力量在澹台明灵魂意识中渗透，神情专注无比，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像是一个认真研究的学者。嘴上还时不时做出点评。 　　“啧，手段似乎过于粗暴了，看起来在玩弄灵魂方面恐怕只是个萌新。要不是这股能量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治愈因子，恐怕澹台明的灵魂早就遭受了不可恢复的创伤……” 　　“还有，修改记忆的手段也有些生硬，这蹩脚的手法……” 　　说到这里，楚肆忍不住暗暗摇头，某种奇怪的强迫症作祟，简直让他有种上前去帮助对方纠正一番的冲动。幸好他最终克制了下来。 　　直到那股突兀降临的力量即将消失，楚肆悄无声息截取了一点留下来，这才总结道：“嗯，能够修改灵魂记忆，用的不是科技侧的手段。手法生疏，看来也不擅长灵魂相关体系。能量中蕴含着一丝生命气息……嗯，更接近于世界源石这一类万金油的力量。” 　　他又想到自己在空明界弄出的动静。直到玩家们反映，幕后存在似乎才知晓游戏面板被楚肆屏蔽的事。 　　如果这真是一个类似于系统666这样的智能生命，应该早在第一时间便能察觉到与玩家之间被断开的联系，而不是后知后觉知道一切。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半点不懂得计算机技术的普通人，哪怕使用着世界上最先进的计算机，也只能进行一些基本操作。 　　加上今天亲眼目睹的一切，给楚肆的感觉便是——要么这只是某个幸运儿意外获得了从天而降的金手指，但依旧是普通人心态的他本质上存在不足，哪怕有着金手指，也没能利用彻底。 　　要么所谓的无限游戏系统主脑本身并不是科技侧智能生命，而是超凡生命伪装，因此思维方式与智能生命不同，不会对每个细节都面面俱到。游戏面板被楚肆屏蔽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就像是一个修真者冒充奥术师，固然可以利用法诀伪装出火球术，但涉及魔法原理，对方的思维必然与真正的奥术师截然不同。 　　自顾自陷入研究的楚肆，一边翻来覆去解析着被他悄悄截留下来的一丝能量，一边做出种种猜想，全然遗忘了隔壁还有一个刚刚被人修改了灵魂记忆、睡得生死不知的家伙。 　　反正有关楚肆本人的秘密，包括他两次偷渡来到这个世界的消息，他早就在澹台明意识深处进行过多重加密屏蔽，就凭《无限游戏》幕后存在那浅薄的灵魂造诣，根本不足以发现楚肆。对方所附加在澹台明灵魂上的虚假记忆，也会很快被楚肆加密屏蔽的深层记忆所覆盖。 　　…… 　　短短一夜时间过去，所有曾经有幸成为实验素材的幸运玩家，都被幕后存在用特殊力量修改了记忆。因此，第二天他们便一致反口，否认了有关《无限游戏》的种种不利说法。 　　唯有澹台明，稀里糊涂一觉睡醒，总觉得脑袋里懵懵的，像是多了一层模糊而朦胧的记忆。 　　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双目放空，像幽魂一样往洗手间走去。 　　走动过程中，脑海里朦胧的记忆渐渐清晰，澹台明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浑身打了个哆嗦。 　　“什么鬼？！我怎么可能梦到大魔王……而且他还从头到尾没有拿我当实验素材，只是稍稍刁难我一番，就送出一大堆珍贵无比的奖励？这是什么绝美白日梦？我咋想得这么美呢！” 　　惊呼之中，被附加在灵魂上的那一层虚假记忆，犹如一层浅薄的泡沫，轻而易举便被楚肆所加密的真实记忆所覆盖。澹台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只以为那股虚假记忆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他一脸无语地摇摇头，在洗手间里猛泼了自己一脸凉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告诫道：“这种美梦想都别想！大魔王怎么可能会转性？不存在的，不可能的，想想都可怕！” 　　尤其是梦境里对方那一脸温柔亲切的笑容，现在想想澹台明都不寒而栗。这位大佬笑得越温柔，他只感觉越吓人好吗！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怎么可能想要遇见温柔款大魔王？现在的梦境真是一点都不讲基本法，这绝壁不是他想要做的梦！ 　　对着镜子不断碎碎念的澹台明，好半天才平复受到惊吓的心情。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隔壁房间里，精神力无比强大的某人，正转过头望向墙壁这一边，默默露出一个微笑。 　　刚刚平复心情的澹台明，忽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他莫名又打了个寒颤。 　　由于玩家们突然改口，经过短暂的争议后，《无限游戏》又恢复了之前在整个虚拟网游市场独占鳌头的架势，甚至风头越来越强。 　　这一次的事件相当于一次大范围的曝光，许多原本不关注游戏的人在这一场风波之中了解到关于《无限游戏》的一切，不少人还真的燃起了兴趣。短时间里，这款游戏又迎来了许多萌新玩家。 　　云天浩瀚，茫茫云海无边无际，延绵不断的仙宫隐于云雾之中，漫天瑰丽霞光四下笼罩。 　　宫殿群前方熟悉的广场上，澹台明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刚刚上线，他第一时间隐藏起自己的游戏id，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上了一枚商城中才买的面具。 　　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四下张望了一番，他悄悄拍了拍心口。 　　“呼……好险！没人注意……” 　　前些天被一群玩家群殴的经历，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尽管自己是莫名其妙背了某人的黑锅，但有苦说不出的澹台明却无法把这黑锅甩出去，只能小心翼翼上线，希望那群玩家不再这么疯狂。 　　在他身边，同样是一阵光芒闪烁。隐藏了id，全身上下一身布衣打扮的萌新玩家缓缓出现。 　　楚肆目光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声线冰凉：“慌什么？这些人的记忆已经改变，还担心他们继续找你麻烦不成？” 　　那些玩家的记忆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特殊副本，只要挂一次就能够下线，而不是被npc彻底困在了游戏里。哪怕依旧记得是被澹台明坑了进去，想必对他的怨气也没有那么深了。 　　“哦哦，对哦，我慌什么？” 　　澹台明也很快想到这一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将脸上的面具拿掉，呼了一口气。 　　只不过，提及修改记忆之事，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要不是楚肆亲口所说，他还真不敢相信，《无限游戏》幕后的存在居然有这种能力。而他也险些就成为了那些被修改记忆的玩家中的一员。 　　刚刚听说这件事时侯，澹台明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天灵盖。 　　如果连自身的记忆都能够被人随意篡改操控，那么这世间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们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只是一个游戏副本？所谓的活人又与被人操纵和编写了记忆的游戏npc有什么区别？ 第107章 永恒之序曲5 　　岚星某个角落中,隐藏于暗中的人平静下达指令：“树灵,统计一下剩余能量点,大概还能锁定几个小世界？” 　　［修改197名玩家记忆耗费能量19700点，锁定空明小世界,困住天道意识，帮助玩家与空明界原住民对抗，耗费能量314815点……］一道稚嫩的声音慢慢响起,每一个音节都说得极慢，像是刚刚开始学习说话的人类孩童。 　　［……经过统计，最终剩余能量2134860点,除去必要储备能量，大概还能再捕捉一个低等小位面。］“这么少？掠夺了四个世界的天道本源，积攒了四个世界的能量点,基本都耗费在空明界了……” 　　暗中的人皱了皱眉,语气渐渐低沉。 　　“空明界的强大有些出乎预料，本以为只是低武小世界,想不到居然即将晋升，当然,就算世界升格，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那个促进世界升格的神秘人……” 　　稚嫩的声音慢慢地响起。 　　［抱歉，寄主。那个人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小世界限制，而且身上好像还封印着一股让我感到危险的力量。刚刚脱离萌芽阶段的我，还没有办法应对。］“这样啊！还真是棘手,真不明白一个低等小世界中怎么会诞生这样的人物。”这人的声音里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早对空明界下手，现在继续胶着下去，只会白白耗费能量点，想要捕捉空明小世界遥遥无期。因为……” 　　“我怀疑，之前困住那些游戏玩家的人应该就是帮助空明界晋升的神秘人。有那个人庇护，成败实在难料。” 　　［寄主的猜测很有道理。那么——］“能量有限，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放弃捕捉空明小世界。”暗中之人果断说道，“重新定位一个新的低等小世界。一步一步慢慢来，等到你进入成长期，我们再找回这个场子。” 　　［——放弃？］稚嫩的声音有些惊愕，也有些不舍。 　　“别担心，最开始一穷二白的时候都走过来了，现在就当是重新开始好了。” 　　暗中的人安慰了一句，语气坚定。 　　选择放弃空明界，相当于此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说话时，他也不免有一丝肉痛。但是想到那个长远的目标，他终究还是做出了更加明智的选择。 　　自从三年前意外获得一枚世界树种子，他便知道，自己多年来平凡而乏味的人生从那一刻起终结，他即将走上一条全新的路途。 　　“想要成长起来，找到自己的创造者？……好，我帮你。”他和世界树种子彼此沟通，立下誓约，“而你也要帮助我摆脱这平凡无趣的人生，超越凡人的生老病死，成就神明。” 　　誓约达成！ 　　他暗中蛰伏了两年多，一边收集整颗岚星上全人类的精神力量，帮助世界树种子发芽。一边默默观察这个世界是否存在超凡力量。 　　直到半年之前，世界树种子彻底发芽，他也在观察中得出结论，这是一个不存在任何超凡力量的绝魔世界，没有任何可能发现他的超凡者存在。 　　他这才开始行动，以游戏的名义召集玩家，从距离最近最弱小的世界开始，掠夺天道本源，帮助世界树成长。同时他本人也能学习那些世界中的超凡体系。 　　现在，积攒几个世界的能量点大半都在空明界消耗掉了，最终却没有多少收获，若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理智让他最快恢复了冷静，同时安慰树灵：“放心吧，你我的夙愿，终将会达成的。只是暂时放弃空明界而已。我已经有了打算……” 　　“之前查看那个名叫澹台明的玩家，他的记忆似乎没有破绽。但是我直觉依旧认为他有问题，那近200名玩家明显都是被他的话术诓骗进入空明界的。”这人继续说道，“说不定他就是空明界中那个神秘人所安插的棋子。我会亲自盯着他——”“至于你，尽快开始捕捉新的小世界。谨慎起见，这一次尽量选择刚刚发展起来的小世界，确保一定要成功。” 　　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那稚嫩的声音这才响起：［好的，寄主。我已经定位到尽虚空中最近的三个低等小世界。］［第一个世界，疑似低等科技世界，没有任何超凡能量。］［第二个世界，疑似低等魔幻世界，根据能量浓度来看，最强的超凡个体不超过三阶。］［第三个世界，超凡能量不明，无法探测到天道意识，疑似世界升格失败，遭受重创。］“能量有限，这一次不能允许出现任何失误。”暗中的人沉吟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就选第二个世界吧。毕竟曾经捕捉过一个低等魔幻世界，无论是我们本身还那些玩家，应该都比较有经验。” 　　［好的，寄主。］无限游戏中，玩家们刚刚上线不久，耳边便传来了系统主脑清晰的提示音：［即将开放新的世界副本，请玩家们做好准备，开始倒计时——］话音落下的同时，此界虚幻与现实交接之处，普通人所观察不到的维度中，一株庞大的世界树缓缓出现，无数根枝条在虚空中伸展开来。 　　它通体剔透，每一根枝条，每一枚叶片，都犹如翡翠雕琢而成。茂盛的枝叶仿佛遮蔽了一整片虚空。岚星在这株庞大的世界树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世界树猛然伸出了自己的枝条，转眼间这根枝条疯狂生长，缓缓向着附近虚空的一枚小世界卷去——与此同时，它宏大的意志探入无限神殿所在的中转站，将那些做好准备即将传送的玩家意识体一个个包裹起来，就要顺着枝条一起传送出去。那娴熟而轻描淡写的动作，犹如渔夫从水中捞鱼，这些玩家的意识体就是水中的游鱼，被世界上一条又一条捞起。 　　一条，一条，又一条……嗯，捞不动？ 　　突然间，世界树的动作一顿——轻轻巧巧捞出了无数条小鱼之后，它好像突然碰到了一条远超自己承载能力的小胖鱼，捞不动了。 　　同一时间，《无限游戏》仙宫中虚幻的传送平台上。 　　楚肆意识体放松，等待着那股宏大的意识，将自己包裹起来，缓缓传送出去。 　　突然，他表情一变，目光有些古怪。 　　emmmm自己的意识体似乎过于强大，那个幕后存在有些承载不起。 　　楚·小胖鱼·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弱……” 　　他赶紧给自己的意识体加载了层层封印，将灵魂气息削弱到极点。 　　原本停顿了一下的世界树突然发现意志中承载的重量变轻了，好像刚才的重量只是它的错觉。它没有多想，赶紧将所有的意识体顺着枝条一起传递出去。 　　然而它并未注意到，就在被那条小胖鱼拉扯了一下的瞬间，世界树的枝条已经不知不觉偏离了方向，阴差阳错间落到另一个小世界上。 　　——那个天道意识薄弱，超凡力量不明，疑似升格失败的小世界。 　　由于这个世界的天道意识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在世界树枝条与之接触的瞬间，数之不清的玩家意识体便突破世界壁垒，进入了这个世界中。 　　虚空之中，世界树的枝条呆呆停留在小世界之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注意到玩家意识体已经进入小世界，寄主的声音也同一时间在世界树意识中响起。 　　“算了，将错就错吧。” 　　懵逼的世界树枝条停顿了一会儿，终于缓缓伸出，无数翡翠般的枝叶将这个小世界包裹起来。 第108章 永恒之序曲6 　　宇宙虚空之中,一根不断延伸的世界树枝条缓缓向着某个小世界包裹而去。 　　以世界树枝条为通道,一个个沉眠的意识体如同一箩筐刚刚被捞出来的鱼,一条又一条被扔了下去。 　　在众多沉眠的“小鱼”中，其中一条不太听话的“小胖鱼”挣扎了一下,眼珠轻转，偷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浩渺无垠的虚空，如群星般漂浮于虚空中的小世界,以及那一株通体碧绿、难以名状的不知名树木，还有暴露于虚空中、难以计数的大道规则……这一刻的楚肆，感觉自己的确像是一条从海底深处跃出的鱼,第一次看见了苍茫无尽的天穹。 　　像是眼瞎耳聋之人，第一次感受到光与声的存在，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在他心灵中久久不散。 　　按照楚肆对《无限游戏》的了解,每当玩家们第一次进入新开辟的世界副本时,耗费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之所以耗时稍长，应该就是那株不知名树木缓缓侵入小世界,并读取小世界讯息形成游戏背景剧情的过程。 　　渐渐地，在楚肆的感应里,他的意识穿过了一层薄薄的世界壁垒，几乎没有感应到什么阻拦,便轻而易举进入了这个小世界中。系统666每次穿过世界壁垒的速度实在太快，楚肆还是第一次清醒地见证了这个过程。 　　这样想来，系统666似乎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废柴？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系统666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哇哇哇,刚才那个好像是世界树！没错，如果我的系统资料库没有出错的话。那就是世界树，而且还是一株超脱了品阶限制的世界树。】 　　楚肆疑惑：“……世界树？那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每一株世界树只要长成，便可以轻而易举开辟或承载一个世界。】 　　系统666的声音里难掩震撼，又带着深深的疑惑不解。 　　【不过这一棵不同，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好像本身品阶超脱了种族的限制，居然可以连续捕捉这么多小世界……】 　　“开辟世界……”楚肆心中灵光一闪。 　　就在一人一系统意识交流的这一会儿，他的意识体已然彻底进入了这个新世界，来自世界树的一股温和能量包裹在他意识体之外，渐渐形成了一具崭新的躯体。 　　若是楚肆能够看到，就会发现，这具崭新的躯体与他登陆《无限游戏》的虚拟形象一模一样。 　　不过，楚肆能够感觉得到，这具躯体并不是真实的人类肉体，或许是因为世界树能量塑造，更接近于草木生灵。 　　至少人类所必需的各项生理行为并不存在。不吃不喝，不眠不睡，没有痛感，受伤之后流出的也不是真实血液……如同一具假人。 　　这一点，在空明界时，楚肆便发现了。倒也难怪某些智商不够的游戏玩家分辨不出世界的真假，毕竟他们本身的躯体的确更像是数据化模板。 　　玩家们进入新世界，塑造出能量身躯的过程中，所谓系统主脑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 　　［百玄界，乱象生。天道沉寂，人道不彰。魑魅魍魉齐齐现世，搅乱人心。］［因特殊原因，此界法则混乱，超凡能量纠缠，玩家们可以施展任何体系技能，而不必担心天道规则封锁。］［本次任务为长期主线任务，根据不同阶段进展提交。］［阶段主线任务一：探索。隐藏玩家身份，融入世界副本。探索崭新的副本地图，根据百分比进度计算贡献及奖励。］“唔……探索任务？”楚肆轻轻呢喃了一声，揣测起来，“总感觉是世界树根本来不及查探清楚这个世界的详情，没办法给出详细的背景剧情，故意让我们先探路。”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很不一般啊……” 　　楚肆心中生出一点淡淡的疑虑。 　　世间有得必有舍，万物必循等价交换。幕后存在要想掠夺各个小世界的天道本源，本身必然也要有所付出。 　　对方在空冥界碰了一鼻子灰，没有捞到好处，损失应该也不轻才对。稳妥来讲，难道不是应该选择一个能够轻易拿下的小世界吗？ 　　然而，心生疑虑的他并不知晓，他这条超出了承载的“小胖鱼”，才是让世界树选错世界的罪魁祸首。 　　不知名小世界中，某条偏僻的小巷里，突有光辉亮起。 　　一道人影在淡淡光辉中出现，颀长纤瘦的身姿，线条精致而利落的脸部轮廓，肤色白皙，乌发柔软，五官恰到好处。他双目闭阖，犹如沉眠。 　　光辉消失，少年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深黑而纯粹的眸子好奇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接收了系统所给出的简陋剧情，他也对这个世界有了极其浅薄的了解。目光扫了扫远处现代化十足、又带着浓郁异世界风格的建筑，以及小巷之外路过的几道人影，他心念一动，这具能量构成的躯体缓缓发生变化。 　　身上的衣物自动变成了与这个世界风格相合的漆黑长风衣，腰侧还别着几枚形似手术刀的武器，看上去与原住民别无二致。 　　就在楚肆周围不远处，陆续又有几名游戏玩家出现，其中便包括暂时和他组队的澹台明。 　　澹台明刚刚落地，还没顾得上去看周围什么情况，便和一双幽深莫测的眼眸对上。 　　看见楚肆，他神色一喜，刚要开口打招呼，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惊呼：“我去！什么鬼？！” 　　惊呼的同时，他身体下意识向旁边一躲。 　　下一秒，一条阴影如长鞭，从他站着的地方直接穿过，击穿了身后的墙壁。 　　其他人纷纷警惕起来。 　　周围的空间突然一片黑沉，笼罩在小巷中的昏黄阳光彻底消失，庞大的阴影从上空投射下来。 　　嘻嘻嘻，嘻嘻嘻嘻…… 　　耳边突兀响起诡异的嬉笑声，一道道细长的阴影如触手一般凭空生出，飞快向着这边蔓延而来。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犹如一株怪异而扭曲的妖树，又像是一只从空间裂缝中扒拉出来的巨型章鱼，一条又一条触手将四周出路已然封锁。 　　空气中温度猛然下降，某种深沉而浓郁的恶意将众人浸泡在其中。 　　“糟糕，一进副本就遇到怪物了，简直开门杀！” 　　“这怪物画风太诡异了，就算知道是游戏还是san值狂降，#%&...”几个精神意志稍弱的玩家面色已然恍惚不定，木呆呆立在原地，失魂落魄一般。随即，他们的身体直接被数条阴影触手拖拽着，缓缓沉入了地面的阴影之中，犹如没入沼泽。 　　嘻嘻嘻，嘻嘻嘻嘻…… 　　楚肆听见不远处传来原住民惊慌失措的叫声：“是怪异！怪异出现了！这片区域被感染了！快逃！快逃……” 　　“怪异……” 　　楚肆目光灼灼盯着四周扭曲的阴影，周围玩家们的呼救声彻底被他隔离。 　　他双眸中嗖嗖亮起两簇小火苗，腰间挂着的那柄形似手术刀的漆黑小刀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夹在指间，刀身上闪过一抹锃亮的光。 　　不远处，澹台明终于拿出大神高玩该有的实力，周身一道道似虚似实的火焰将周围的阴影焚烧出一条通道，他飞快向着楚肆的方向奔来。 　　……这可是能够骗过系统主脑，随随便便穿越两界通道的大佬，有金大腿在前不去抱，难道还要自己拼死拼活厮杀？ 　　他准确无误向着楚肆的方向奔来，口中高呼一声，“大——”大佬救命鸭！ 　　“大神！快出手杀了这个怪物！” 　　楚肆的声音比他更快响起，自然而然盖过了澹台明即将出口的话。 　　相貌精致的少年急切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好似受到惊吓的苍白，急切的目光看了怪物一眼，他便自然而然看向奔来的澹台明，开口求助。 　　澹台明一脸迷惑，又认真看了看楚肆的脸，感受了一下团队频道中的联系。确定自己的确没认错人。 　　就在他迷惑之间，少年已经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直接站在了他身后，语气恳切：“谢谢澹台大神！这种时候居然还记得保护我这个萌新，我就知道大神不是论坛上说的那种人。” 　　一边说着，楚肆悄悄收回了本来要踢向一只怪物的jio，一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的萌新小白模样。 　　……虽然澹台明在他看来就是个弱鸡，但那些玩家似乎都将他奉作大神，想来对付这么一点小场面绝对没问题。 　　……既然有现成的苦力在，自己干嘛还要浪费力气出手？毕竟，他只是一个初入游戏的萌新，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工作者而已。 　　莫名其妙挡在了楚肆和扭曲怪物之间，直面笼罩而下的无数道阴影，澹台明有点怀疑人生。 　　但在背后那道看似恳切感激的目光注视之下，他浑身一个激灵：“呵，呵呵，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说着，他便慷慨激昂迎了上去。 　　一朵又一朵火焰在半空中绽放。 　　周围的惊叫声不断响起，像是任何一个刚刚进入游戏的新人一样，楚肆站在澹台明身后，时不时胡乱闪躲着，但每一次都巧之又巧地避过了周围的攻击，于是澹台明就变成了他的盾牌。 　　他忙中偷闲观察着玩家们和这个所谓怪异的战斗。 　　异能、魔法、玄幻武技，似乎还有无限游戏商城售卖的特殊道具……短短时间里，他就看见这些玩家们使用出了不同体系的力量。而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都不排斥。 　　看来正如系统主脑所说的那样，此界天道沉寂，法则混乱。 　　一边观察，楚肆还时而不小心向旁边歪一歪，手上的那柄“手术刀”同样一不小心便切在某些阴影触手上，刀锋像是洞穿了虚实，居然准确无误将之切了下来。 　　楚肆悄悄收回了抓着特殊样本的爪爪。 　　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些玩家们攻击上百次，只怕都及不上楚肆暗搓搓切割一次样本造成的痛感。上空中庞大的阴影被激怒，发出一阵鬼哭般的怪异叫声。 　　四处缠绕的触手更加疯狂，楚肆“仓皇”躲避，再次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到澹台明身后，时时刻刻让对方处于应对攻击的第一线。 　　少年脸色雪白，一边悄悄把玩着拿到手的特殊样本，一边喊道：“澹台大神救命！” 　　于是，澹台明笑着上前接下攻击。 　　不一会儿之后，再次搞到一种特殊样本，楚肆又是一声：“大神，靠你了！” 　　澹台明微笑渐渐僵硬。 　　同样的事情重复了几次，狂暴的阴影疯狂暴动，将四周墙壁尽数扫成了废墟，被楚肆时不时当盾牌顶在前面的澹台明首当其冲，简直遭受了暴击。 　　他心中有一万句mmp要说。 　　然而，对上旁边少年仿佛暗藏无数感激的目光，和那温软又无害的笑容，所有的腹诽都被埋在了心里，化作慷慨激昂的一句话：“让我来！” 　　半晌过去，周围诡异的阴影被火焰焚烧一空，幸存的几名玩家聚拢过来，纷纷感激地看向澹台明，不断表达感谢。 　　几乎要脱力瘫在地上躺尸成咸鱼的澹台明，努力维持自己高手的风范，随意摆手：“不用谢，应该的。” 　　说着，他目光瞟了一眼旁边同样面含微笑看着他的少年，心中吐槽刷屏而过，身体也紧绷起来，犹如即将遇到危险，马上就要应激反射的某种小动物。 　　……呸！大佬装萌新，太不要脸了！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我可坚决不能上当！这次再被坑我就是狗！ 第109章 永恒之序曲7 　　天际昏暗的夕阳投下脉脉余晖,火焰中扭曲的阴影发出凄厉可怖的惨叫,那叫声让一众玩家只觉精神无比眩晕,　san值哗哗狂降。没过几秒，最后一道阴影被火焰焚烧成空,如烟雾般消失。 　　楚肆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 　　——就在那只怪异被解决的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一丝逸散的天道本源，他下意识将之收集起来。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楚肆的小动作。此时四周墙壁已然变成废墟,砖瓦上是被火焰熏烤过的痕迹，一众游戏玩家慢慢走出废墟，向着原本的巷口方向走去。 　　几个实力不强却有惊无险活下来的游戏玩家一脸庆幸,声音里满怀感激。 　　“还好这一次和澹台大神你传送到一起，不然还真没这么轻松过关！” 　　“是啊，多亏澹台大神拉住了怪物的仇恨,承担了主要的攻击,不然我们估计已经挂回去了。” 　　澹台明表面上毫不在意地摆手，笑容满面。内心却是郁闷得无以言表。 　　……这些人以为他真会自愿充当什么个人英雄吗？真正稳稳拉住了怪物仇恨值的人,明明是某个披着萌新皮的大佬。 　　……要不是这家伙三五不时便抽冷子挑衅一下，完了又拿自己当盾牌,自己又怎么会被疯狂的怪物集火攻击，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已被掏空？ 　　还有,哼哼，别以为你们这些人现在嘴上感激不尽，企图用甜言蜜语麻痹我，让我放松警惕……我就会因此忘记之前在无限神殿前的广场上,被一群人痛殴的经历！ 　　不存在的，不可能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浑水摸鱼的人就有你们一份！ 　　心中满是警惕地想着，澹台明暗暗冷哼一声，悄悄瞪了其中几人一眼，暗搓搓计划着报复回去。 　　几名游戏玩家可不知道披着大神马甲的澹台明内心里还有这么多戏，只是一边狂吹彩虹屁一边向外走，基本上都忽略了一旁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 　　然而澹台明可不敢忽视这位大佬，他几乎是下意识亦步亦趋般跟在楚肆身后。看在别人眼中，倒像是他在专门保护这个新人似的。 　　几人忍不住看了楚肆一眼。一个普通的新人玩家而已，还不值得他们看重…… 　　——等，等等。那是什么？！ 　　正要收回视线的一众玩家惊愕地张大了嘴，呆呆看着完全没看路，反而低着头一脸专注的楚肆，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手心里不断扭曲挣扎的几条阴影触手。 　　楚肆似乎也不耐烦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类似于玻璃皿的透明容器，哐的一下将几截不同的样本全部装了进去。 　　他这才愉悦地抬起头。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张惊愕呆滞的脸孔，几乎齐刷刷写着qaq的表情。 　　少年歪了歪头：“唔，怎么不走了？大家干嘛这样看着我？” 　　说着，他唇边露出一抹好奇而羞赧的微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宛如童话中不谙世事的小王子，看上去无辜纯良到了极点。 　　如果不去看还在他手里捧着的器皿中，那不断扭曲挣扎，犹如活物一般的阴影触手或者说藤蔓。 　　一个年龄不大的女玩家吓得倒退一步，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你、你怎么还带着这玩意儿？” 　　顺着众人的表情低头看了看，少年这才一脸恍然：“……哦。” 　　“没什么，这是我刚才顺手捡的。因为有点好奇。”他一脸轻松愉悦，唇角弯弯，“大家别担心，有游戏商城出品的特殊容器，它跑不了的。” 　　众人无语。 　　……他们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吗？ 　　真不知这个新人是神经大条，还是深藏不露orz。 　　…… 　　小巷外面的街道上乱糟糟一片，另外几个方向似乎同样有怪异降临，人群惊慌逃蹿，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长长的鸣笛声在附近响起。紧接着，一辆造型略显古怪的汽车出现不远处。一个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从车上跳下来，直接分成几队向着不断街道深处不断发出惨叫的方向而去。 　　很快，街道深处便响起了弹火倾泻的声音，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轰鸣。 　　剩余的那些人则是拿着某种怪模怪样的仪器，直接将外面的道路封锁。 　　这些人将拥挤的人群阻拦在内，领头者高声宣布：“此处被划分为隔离感染区，要想离开的人先通过检验，确认没有携带感染源。否则不允许随意走动。违背命令者，按战时条例处置。” 　　说着，这人毫不留情抬手就是一枪。 　　半空中，一簇蓝色的火光“嗖”一下亮起，超能子弹洞穿了一个男人的胳膊，他惨叫一声。原本被恐惧所支配，正要不管不顾穿过防线的男人，似乎终于清醒过来，连忙重新缩回了人群里。 　　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众玩家互相对视，忍不住窃窃私语。 　　“怎么办？这些npc居然来了这一手。” 　　“不能过去。虽然我们玩家的身体是系统主脑塑造，肯定不可能有什么感染。但是我们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弄一份这个世界的身份证明。要是被查到，说不定就要当场被抓。” 　　“是啊。都怪这些世界副本太真实了。连身份证这种细节都不放过……” 　　一群人用系统面板开了个临时频道，在频道中商量起来。 　　“不如我们先摸清楚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再说，探索任务的进度条几乎还没动呢。”最后，这些人作出决定，“要不先隐藏在这片隔离区，之后再趁机出去？” 　　趁着人群中乱糟糟一片，一众玩家悄悄离开。就在刚才发生的混乱中，不少原住民出现了死伤，众人挑选了一间无主的房子，暂时转移进去。 　　找了一间宽阔的房间坐下暂歇一口气，玩家们继续商讨之后要怎么办。一位据说擅长精神魔法的玩家便自告奋勇举手，表示要去找一位原住民询问情报。 　　众人纷纷点头。 　　“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情报？”一直默不作声的楚肆突然开口，“很简单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就见少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手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语气淡淡：“这可是现代文明社会。万事不明，网络搜索。” 　　众人不由哽了一下。好有道理的亚子。 　　事实上，在游戏中拥有超凡能力，一般人都会想要炫技，很少有谁还能想起来这些基础工具。 　　经过楚肆提醒，一众玩家连忙跑到街道上摸尸一圈，便带回了一堆手机，一个个查询起这个世界的基本情报来。 　　楚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屏幕中一行行文字从他幽深的眸底倒映而过。 　　与其他人只是简单运用搜索不同，楚肆本身就精通计算机，又有666这个外挂，他直接找到了几大国家的内部情报网，包括许多不对外公开的隐蔽消息。 　　很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被楚肆查了出来。 　　事实上，这个被世界树命名为百玄界的小世界，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科技文明世界。整个世界由三块大陆组成，这三块大陆分别由紫荆花联邦、希亚帝国和目前楚肆所在的黎明帝国所占据。 　　至于超凡力量，或许各国的确存在着远古先人留下的超凡功法，却因为灵气稀薄，早已步入末法时代。 　　偏偏三十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天地突然发生异变。 　　异变过后，各种怪异便层出不穷，且随时随地会在任何地方出现。刚才楚肆他们所见到的其实只是最低等的一种，还有很多怪异无形无踪，近乎规则，根本无法消灭。 　　即便只是最低等的怪异被消灭，依旧会有某种类似于病毒的无形感染物散发出去，不知不觉间便寄生在那片区域的某些生物身上。 　　而这些被感染者，也将会在短时间内变成怪物，他们被原住民们称作“畸变者”。 　　起初人们还没有相关经验时，曾经出现过一整个镇子都被感染，所有镇民变成畸变者，最终国家不得不调动大规模武器将之全部剿灭的惨剧。因此，外面那些人才会表现的如此如临大患。 　　低头看了看在特殊器皿中不断挣扎，看上去似乎活性极强的实验样本，楚肆抬起头来，目光通过一边的窗户望向不远处的街道。 　　随着远处的轰鸣声渐渐停歇，一群身上沾满血迹、甚至缺胳膊缺腿的黑制服，正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看来已经解决了那边突然诞生的怪异。 　　“监测司……” 　　喃喃念了一遍这个黎明帝国内部，专门为怪异事件所组建的特殊部门的称谓，楚肆若有所思。 第110章 永恒之序曲8 　　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后,原本还担心身份问题的玩家们纷纷安下心来。 　　按照网上的说法,一般隔离区最多封禁半个月,确认没有感染体后，监测司的人便会离开。既然这样,那么他们只要在这里多隐藏一段时间，等隔离区解除封禁便可以走了。 　　放松下来后，便有人提议道：“不如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们第一批进入世界副本,能这么巧合地传送到一起也是缘分。现在就相当于内测和开荒，要是有什么开荒的方向，说不定还能够组队合作。”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只是普通，身上却有种自信沉着的气质。 　　他率先自我介绍：“我叫方席，是《无限游戏》开始便入驻的老玩家,还算有些经验。” 　　“居然又是一位大神？”玩家们有些惊讶起来,悄悄议论着，“还算有些经验？大神也未免太谦虚了。” 　　……这位可是所有高玩中最神秘的一位独行侠,他们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由于这位高玩率先带头,其他玩家也一个个开口：“我叫……” 　　有人说的是真实id，也有人直接用的代号,大家都不在意。 　　至于澹台明，他本来就是《无限游戏》中有数的高玩之一，之前或许还没有这么出名，但经过前段时间的闹剧,尤其是他被那么多玩家围殴的经历早已传遍全网，哪怕他不开口，想来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认出了他。 　　尽管澹台明或许并不想要这样的名气。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里入侵国家资料库的楚肆查完最后一点东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才慢吞吞抬起头。 　　“我？大家叫我小楚好了，现实中本职是科研人员。算是纯新人吧。” 　　听到“小楚”两个字，旁边的澹台明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他敢肯定，自己要真敢这么叫，下场绝对凉凉。 　　少年继续开口，表情一脸憧憬：“听说《无限游戏》世界副本百分百拟真，自成生态圈，实验素材更是数不胜数，我这才想要进来研究一下。” 　　说着，他冲在场所有人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呀。” 　　这清新脱俗的说法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学神吗？玩个游戏都是为了研究学术问题？ 　　一些人更是将目光投向了楚肆手中不知名材料制造的器皿，回想起他刚才提到的“特殊样本”。 　　……想来这个世界的种种怪异，应当就是对方想要研究的实验素材吧？看来这个世界副本倒是很适合他。 　　大多数玩家都露出善意的微笑，尤其是几位女玩家，眼神几乎要放光：“小楚你放心，之后要是还有什么特殊实验素材，我们都会帮你留心的。” 　　毕竟，长相精致俊秀的少年微笑着开口拜托，实在很难有人忍心拒绝。这终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澹台明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坐在一边，看着所有人被忽悠得团团转。自诩为唯一一个透过表象看到了大魔王本质的大智慧家，他在内心为这群人深深默哀。 　　……呵呵，恐怕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本身就是实验素材的一员吧。 　　内心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澹台明古怪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刚好与方席的目光正正对上。 　　澹台明下意识想要收敛起唇边那明显幸灾乐祸的笑容，可惜已经迟了。他已然很明显在对方投过来的眼神中，看出了淡淡警惕。 　　澹台明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等等。他该不会被误认为是什么背后捅刀的阴险小人或是变态杀手了叭？ 　　这简直是一口惊天黑锅！ 　　澹台明：……呵呵，自从遇到大魔王之后，每天都在背锅，看来很快自己就能解锁并熟练掌握108式背锅技能了。 　　那边，楚肆已经熟练和一群玩家完成了一轮互动，成功在所有人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等澹台明从内心戏中走出来，便听见这位大佬正在说着：“嗯，关于游戏我了解不多，之后的讨论就不参与了……” 　　说着，少年双手掂了掂手中的器皿，漆黑的阴影藤蔓在器皿中乱撞。他语气狂热：“……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研究它了。” 　　“等等！”有女玩家担忧地开口，“你现在还一个技能都没学，小心被反噬——”“没关系。我可是实践能力max的科研人员，有着相当丰富的针对各种实验素材的研究技巧和实践经验哦。” 　　楚肆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一句。 　　说话时，他已经起身走了出去，这时便回过头来。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身后，在他脸上投射出长长的阴影。 　　之后一段时间，玩家们继续隐藏，等待监测司结束隔离，一边互相交流接下来的计划，楚肆却是开始神出鬼没起来。 　　他随意挑选了一个房间作为实验室，之后整个人就扎根在里面不动了。 　　其他玩家们有时候从那个房间外路过，总是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凄厉鬼哭。 　　只是那声音不知什么缘故被局限在实验室中，偶尔才通过门缝传出一些。便足以让路过的人毛骨悚然，感觉整个人阵阵眩晕，似乎遭到了精神攻击。 　　随即实验室中便隐约响起少年苦恼的呢喃声：“啧，你太不乖了……” 　　…… 　　楚肆此刻是真的很是苦恼。 　　这个世界很是特殊，所谓的怪异也相当有趣。不仅死去之后还能感染一片区域内的生物，导致畸变体产生。就连被楚肆切割下来的那些特殊样本，也不像是死物，而是具备惊人的活性。 　　这惊人的活性带给楚肆的感觉便是——若是他愿意放任，过不了多久，之前那难以名状的庞大阴影怪异，便会重新自样本粉末中复苏。 　　“所以说，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躺尸呢？” 　　苦恼的呢喃声中，少年一把抓住想要从阴影中离开的古怪藤蔓触手，手中那柄漆黑手术刀似虚似实，毫不犹豫钉下去，将之钉在了台子上。 　　紧接着，在某种特殊力量笼罩下，拼命挣扎的阴影藤蔓一层一层被剥开，丝丝黑色幽雾散发出来。 　　“作为一个成熟的实验素材，你要学会主动自我分解了。” 　　路过实验室的人只听见少年苦恼的叹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咄”的一声响，这干脆利落的声音让那名游戏玩家的身体都不由打了个摆子。潜意识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大量漆黑幽雾自门缝中喷发出来，浓郁而粘稠的恶意几乎形成实质，很快将整间房子笼罩。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难道又有怪异出现了？” 　　一群游戏玩家从各个房间中冲了出来，身上装备全新，脸上也满是警惕，似乎随时随地就要出手。 　　直到他们看见那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和门缝中喷薄而出的雾气。 　　“这是……那个新人在搞什么？”也有本就看不惯楚肆的玩家抱怨起来，“这也太乱来了。万一让监测司注意到这边，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闭嘴！”不管内心如何着想，表面上始终自诩大魔王专属舔狗的澹台明，立刻开口，“仔细看！” 　　他伸手指了指，只见那些飘出来的黑雾始终只是在这间房子里凝聚不散，并没有飘飞出去，引起外面其他人的注意。 　　而一股让人无端受到精神震慑的气场，也随着雾气笼罩在所有人灵魂之上。 　　玩家们再也没有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心情，几乎全都聚在大厅里，满脸忌惮地盯着飘荡在四周的幽雾，只觉全身都在冒汗。周围诡异的气场带给他们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 　　这时，少年的身影渐渐在幽雾中出现。他慢慢走出来，弥漫在四周的漆黑雾气便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不断向两边散去，转瞬间便消散一空。 　　“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刚刚推门而出，楚肆便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口说道：“不过是个简单的小实验而已。不必这么警惕。” 　　说着，他亮出指间的试管。 　　那是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透明试管，漆黑的液体浓郁而纯粹，每一滴液体都像是一枚圆润的小珠子一般在试管中滚动，带着某种近乎于规则的气息。 　　那种纯粹而瑰丽的美丽，难以用言语形容，却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陷入一种怔然出神的状态中。 　　最先挣脱的方席定了定神，语气有些失态：“……这是什么？” 　　“从特殊样本001号身上提取出来的超凡因子，暂时命名为001号超凡因子——由于实验条件有限，可能纯度不够。” 　　见所有人的目光近乎痴迷地粘在试管上，楚·取名废·肆随意晃了晃试管，开口解释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一旦注射，将有83%的概率成功激发超凡因子，13%的概率产生未知变异，4％的概率被能量撑爆身体，也就是——死亡。”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像是一桶冰水将众人浇醒。让他们从那种不正常的痴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种超出常态的痴迷让人心惊。玩家们下意识后退几步，远离了那支诡异的试管，脸色凝重。 　　“大家别担心。进化和蜕变是每个生命体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向往。” 　　见状，楚肆随口解释道。 　　“正如高等生命体会自然吸引低等生命体向祂靠拢。超凡因子也会对生命层次更低的生物产生诱导，这是正常现象。除非本身生命层次够高，或是精神意志足够强大，才能抵抗这种吸引力。” 　　见众人一脸恍然，他又微微一笑，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出星星点点光辉。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某些人意识彻底受其摆布，不受控制地将之吞服下去……然后，唔，可能发生未知变异，也有可能……” 　　“砰——”少年脸上微笑未变，只是伸手比了个手势，“就这样一声，炸成了烟花！” 　　“咕咚！” 　　一众玩家狂咽口水，忍不住再次后退了几步。看他的眼神变得极端诡异，仿佛在看什么电影中的变态科学家。 　　“唉！现在的人，对于我们这些科研工作者的误解实在太深了。” 　　见状，少年却是沉沉叹了口气，看向众人的目光堪称痛心疾首。 　　他的语气中带着极强的感染力，几乎称得上精神诱导。许多人甚至下意识被说得心虚愧疚，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科学研究怎么可能没有牺牲？要是真有人发生意外，就当是为科研做贡献了。或许我们还能收获一具特殊的实验素材呢？” 　　“砰！” 　　几乎就在楚肆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炸响。 　　这一声巨响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都转头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深蓝色的火焰在众人视线中一闪即逝，洞穿了好几层墙壁，脚下的地面像是地震一样发出轻轻震动。 　　火焰之中，一个至少有三米高的诡异怪物正大步向这边奔来。沿途无数墙壁房屋被它撞穿，路上许多来不及闪躲的人更是一个照面间便筋骨断折，死伤惨重，不知有多少人直接被踩踏成血泥。 　　在怪物身后，无数超能子弹化作重重蓝色火焰扫在它身上，它发出一声怒吼，更加疯狂地逃蹿。 　　随着那怪物脚步落下，地面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纹，声声震动不停。炮火轰鸣之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哀号，以及极端惊恐的尖叫。 　　“是畸变者！他被感染了！” 　　“快杀了他！” 　　“不！救救我——啊！” 　　在无数或惊恐或怨恨的叫嚣声与临死前的哀嚎声中，楚肆强大的精神力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一道虚弱而痛苦的女声。 　　“别动手，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监测者大人！我家小宝还是个孩子啊，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 　　“……这就是所谓的畸变者？”楚肆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看过去。 　　此时其他游戏玩家几乎都和他一样目不转睛注视着那边的战斗，简直像是在现实中目睹科幻大片。 　　“……监测司那些人看起来好像不敌了。我们要不要提前撤离？” 　　看了一会儿，玩家中有人开口。 　　澹台明刚要点头，突然感觉自己手臂上一阵轻轻的刺痛，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口。 　　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少年正收回手中的注射器，一脸鼓励：“是时候该你出场了，我的实验素材t001！” 　　澹台明：……？？？ 第111章 永恒之序曲9 　　三小时前。 　　被特殊隔离带封锁的街区出入口,一身黑色制服的监测司成员神情严肃站在一边,目光炯炯盯着隔离区中略显喧嚣的人群。旁边摆放着一台古怪的仪器。 　　居民们一个个从仪器边上的通道走出。 　　其中一个年轻的黑制服轻轻松了口气,笑着对旁边的同伴说道：“已经是第十二天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被感染者,看来这一次倒是很走运。”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一般的感染源最多维持半个月就会失去活性了。 　　同伴还未开口，另一个明显是领头的青年直接走了过来,低声训斥道：“安静！工作期间，禁止喧哗！” 　　这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脸色紧绷,线条冷硬严肃。同样穿着黑制服，肩章上却带着不同的标志。 　　“司长您可真够严肃的……”在对方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年轻人悻悻闭嘴。 　　张近寒冷冷看了这位新成员一眼：“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松警惕——”说到这里,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躲藏在后面、神情有些奇怪的女人。 　　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面色苍白，眼圈红红的,眼皮甚至有些浮肿。此时正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眼神闪烁,似乎想要寻找缺口溜出去。 　　凭借丰富的经验与敏锐的直觉，张近寒当即喊住她：“等一等！没错，就是你。这位女士，麻烦过来一下。” 　　就在他发话的同时,女人便顿住了身体，周围那些人也向旁边让开一条道。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一下刷白，转身从地上抱起孩子便要跑。 　　大家这才注意到之前她还牵着一个小孩。此时从女人颈窝看去，那小孩脸色通红，似乎因为高烧病得不轻。 　　直觉不对的张近寒当机立断喊了一声：“拦住她！” 　　数名黑制服当即跑过去，直接把人拦了下来。 　　“不，不是，你们搞错了。”女人慌乱无措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家小宝只是发高烧了，我要带他去看病。” 　　“那么麻烦您先带他通过检测。” 　　其中一名黑制服刚刚说完，那个脸色通红、闭着眼睛昏睡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黑，没有眼白。 　　他不知哪来一股巨力将女人一把推开，嘴里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吼叫，无数恐怖的古怪气泡几个呼吸间密密麻麻从他皮肤表面冒出来。 　　“呲呲——”一阵刺鼻的气味中，漆黑的幽雾原地升腾，诡异的雾气中，小孩的身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难以名状的巨大怪物出现在原地。 　　地面似乎承受不住重量，向四周裂开。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头怪物只是随便一摆尾，就将周围的人直接甩飞了出去，人群一片哗然，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四散逃蹿。 　　“杀了他！” 　　怒吼之中，张近寒已经迅速追了上来，抬手就是一发超能子弹，其他队员同时齐齐开火，数不清的蓝色火焰倾泻在怪物身上，将它的表皮烤成一片焦黑，甚至洞穿了几处薄弱点。 　　发现薄弱点的众人攻击更加精准。 　　怪物发出一声怒吼，身上脓包般的气泡破裂，脓水一样的绿色汁液四处飞溅，路边的合金钢板都被腐蚀出一个大坑。 　　众人连忙闪避。 　　战斗过程中，在张近寒指挥下，监测者们将怪物向着人群稀少的方向引去。直到最后来到一片尚未建成的空旷厂区。 　　即便如此，以怪物庞大的体型和狂暴的攻击模式，沿途还是有不少闪避不及时的人被践踏成肉泥，或是被汁液腐蚀掉一部分身体。路边的建筑被轰成废墟，还有不少人直接被双方战斗的余波掀飞进了废墟里。 　　这一刻，这片街区一角几乎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家退开！”不断的火力压制中，怪物的反抗似乎越来越微弱，张近寒从制服口袋中掏出一个古旧音乐盒，“这件f级封印物三十米内敌我不分……” 　　古旧的音乐盒在半空中打开，一阵幽光散发出，虚无缥缈的歌声在周围响起，音乐盒中的人偶开始旋转。 　　四周的空间犹如被冻结，怪物的动作肉眼可见变得缓慢，似乎被看不见的锁链层层禁锢住。歌声中，人偶轻轻舞动，一道幽灵般的影子悄然浮现，直直向着怪物扑去。 　　“啊！”远处传来女人绝望凄厉的叫声，“我的小宝！！！” 　　原本好像被迷惑住了的怪物突然间再次发出怒吼，它身上的脓包一瞬间全部破灭，身体发生二次异变，再次变大了许多。吼声中，恐怖的音波以怪物为中心震荡出去，原本正在围攻它的众人几乎都不约而同被震飞，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它抬起巨大的前肢：“砰——”幽光消逝，扑向怪物的影子如流光般破碎，音乐盒的歌声戛然而止。无数绿色汁液带着无比强大的腐蚀性密密麻麻向四周射去。 　　几名闪避不及时的监测者惨叫出声，身上大片血肉向下脱落，而怪物巨大的前肢已经狠狠拍了下来，像是要拍死一群苍蝇。 　　张近寒抬起一只手臂，一层层高科技鳞甲从手臂上浮现，冰冷的浮光映照着他线条坚毅的脸，他唇线紧抿，就要动用秘密武器。 　　“咻——”半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浅浅的身影，就像是水墨画上轻轻荡开的一笔。淡淡的灰色如水中涟漪。 　　一道人影像是穿透了虚实，从怪物庞大的影子中钻出来。数不清的阴影藤蔓直接缠住了怪物庞大的前肢，随即重重一拽，怪物一头栽倒在地。 　　张近寒眼前一亮，趁此时机翻身跃起，一连串炮火攻击准确无误击中了怪物的眼睛，将他的头颅都粉碎了小半。 　　那道幽灵般的人影也同一时间发动攻击，漫天阴影藤蔓如触手般将怪物包围。 　　不知为何，这些阴影藤蔓似乎天生对怪物具有克制作用，它几乎毫无抵抗之力便被拖拽进入了自己庞大的影子中，像是一条鳄鱼咕噜噜沉入了沼泽里，再怎么哀嚎怒吼也是无用。 　　一众监测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震撼地注视着这幅场景，张近寒则是握紧手中的武器，神情中仍带警惕。 　　在他的注视中，那道幽魂般的人影终于彻底现身。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只不过对方的身体介于一种非虚非实的状态，尤其是右半边胳膊已经化作一条阴影状的巨大藤蔓，数不清的枝条犹如触手般从藤蔓上分裂出去，牢牢捆绑在怪物身上。 　　张近寒手上的武器不曾放下，第一时间开口：“你是什么人？” 　　澹台明看着自己诡异的右手，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刚才这些人落入下风时，楚肆莫名其妙给他打了一针，然后他就变成了这样。紧接着，那位大佬直接将他踹进了怪物的攻击范围内，他只能凭借变异后的身体本能进行战斗。 　　“那个，别误会，我不是怪物……” 　　被人瞄准的感觉就像是针尖刺在太阳穴附近，澹台明下意识就要举起手。 　　结果那些蔓延出去的藤蔓枝条完全不听他使唤，就像是没吃饱的小孩一样在四周撒泼。澹台明一脸无措。 　　“集中意念，像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这应该是一种本能。” 　　楚肆冰凉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澹台明憋了一股气，按照他的命令去做，很快，那无数条阴影藤蔓迅速被收回，而他的右边胳膊也重新恢复了正常。他赶紧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自己失而复得的右胳膊，狠狠吐出一口气。 　　“唔，实验素材t001战斗力表现符合预期90％，另外10%受限于智商并未发挥出来……”楚肆若有所思呢喃了一声，随即用力点头，“嗯，没错。我提取的超凡因子毫无问题。个体发挥失误应该是来源于智商差异。” 　　听力很好的澹台明脸色发黑。 　　等澹台明回过神来，便注意到不知何时来到这边的一众游戏玩家，几乎都用一种看逗比的眼神看着他。 　　他连忙放下还在右胳膊上摸索的左手，表情恢复淡定。 　　……完惹，大神形象彻底崩惹qaq。 　　张近寒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尤其是转眼间就从异类状态恢复人类正常形态的澹台明，眼中闪过深思。 　　据他所知，目前三大帝国似乎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可以自然在怪异和人类之间转换的超凡者。难道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导致出现了异变？ 　　思索间，他已然走到澹台明等人附近，语气郑重说道：“多谢您出手相助，我是帝国监测司d市分部司长张近寒。”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出什么力……” 　　正尴尬的澹台明立刻笑起来，感觉这个恰好帮他解围的家伙眼光不错，正要大言不惭，收下感谢，客气客气几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旁微笑的少年。 　　他的目光与少年幽深的眸子对上，一线灵光从脑海中一闪而逝，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这位大佬的意图。 　　澹台明到嘴边的话就是一顿，换了一句说词：“……真正出力最大的应该是小楚——咳，应该是我旁边这位天才研究员、楚神——才对！” 　　“没错，其实这根本不是我的功劳，完全是因为刚才楚神给我注射了一针超凡因子。”他变身小舔狗，开始疯狂吹楚肆彩虹屁，现场化身活体广告，为楚肆进行宣传，“楚神简直太天才了，居然能从怪异体内提取出超凡因子，变成帮助人类的力量。” 　　楚肆在暗中满意点头，决定收回之前对他智商不够的评价。这家伙揣测起自己的意图时，倒是经常一猜一个准嘛。 　　——楚肆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对他的意图一猜一个准，完全是因为澹台明强大的求生欲在挣扎。 　　不出所料，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他所提到的超凡因子身上。 　　早便知晓的游戏玩家们第一次直观领会到超凡因子带来的战斗力，眼神里染上热切。 　　而不明就里的监测司成员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楚肆。 　　少年神秘一笑，取出一根漆黑的试管，滚珠般的黑色水滴在试管中微微激荡，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越是实力强大的超凡者，越是能感受到那股近乎规则的力量。 　　“……这就是超凡因子？”张近寒神色微微一变，更加郑重了几分。他向楚肆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果阁下不介意，不如待会儿慢慢说。” 　　毕竟他们刚刚战斗一场，几乎人人带伤，现场那些群众也需要尽快安抚。 　　楚肆目光投向其余的游戏玩家，语气依旧是那样温柔平和：“大家怎么看？” 　　众人立刻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准备和黎明帝国官方合作。 　　在场有几人立刻摇了摇头，果断离开。还有一些人看了看他手中的试管，又看了看一副舔狗姿态的澹台明，感觉这条路线似乎有利可图，选择了暂时留下。 　　整支队伍不过片刻间泾渭分明。楚肆这个所谓的新人，不动声色间便拿下了整支队伍的领导权，让他们之前十多天交流构想的计划成了废纸一堆。 　　张近寒看了看这群人，似乎也察觉到他们内部选择出现了矛盾。不过他并未太过在意，而是立刻拨通电话，通知其他人来收拾残局。 　　很快，政府其他部门的人便赶到，接管了附近的治安和群众安抚工作。张近寒随意包扎了几下，便带着众人上车，直接来到监测司在d市的驻地。 　　“真的！是真的！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完美的杰作！” 　　驻地内部的研究所中，几名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围着实验台中央那一支试管，试管之中装着一滴漆黑的液态圆珠。这些人神情一派狂热，凝视着那枚液态小珠子的目光，宛如求知者看见世间无上真理。 　　“提取超凡因子……竟然能够人工提取怪异体内的超凡因子，而且超凡能力的转化率达到了惊人的90%以上。” 　　直到张近寒走进门，这些人还是一脸迷醉，那痴迷而狂热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群吸收了不可描述粉末，正欲仙欲死的瘾君子。他不由轻咳一声。 　　在场几人立刻回过神，却是一个个箭步冲上前，那矫健的身姿一点都不像是长期宅在研究所中的研究人员。 　　他们一拥而上，将张近寒团团包围。 　　“司长，这份样品您从哪里弄到的？” 　　“是啊，这是哪位大牛的成果？” 　　“究竟是谁，居然能拥有这样鬼斧神工般的手法？不可思议……”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听得张近寒一阵头大，不过他总算从这些人的话语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便反问道：“所以这份超凡因子与描述无误？” 　　“何止无误，之前鉴定的人恐怕还谦虚了一些，效果比他描述得还要好上三分！这简直超越了我们现有的科研水平至少一大截。” 　　“我明白了。”得到答案，张近寒眼睛一亮，顺手便拿起实验台上的血管，“样本我先带走了。” 　　……水平差距摆在这里，给他们研究也不可能弄清楚原理，还是不要浪费了。 　　说完，他整个人像风一样离开了这间实验室。徒留几名研究人员目瞪口呆，突然有种被人用过就丢的错觉。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从研究所得到答案之后，张近寒立刻便赶往某间办公室。 　　他推开门，坐在沙发上翻阅资料的少年不紧不慢看完最后一页，这才抬头。 　　“关于我的提议，想必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少年唇边弧度弯弯，眉眼同样含笑，精致俊秀的脸庞温柔得不可思议，就连语气都是温柔平和的。 　　却凭空予人一股静谧的压迫感。 　　“那么，是否选择合作……是，或者否？” 　　沉默中，张近寒点点头，向着面前的少年伸出了手。 　　楚肆微笑着，伸手迎上去。 　　——第一步计划通√不久前，他之所以会让澹台明出来救场，救人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展示出自己的科研能力，展示出超凡因子的价值，与黎明帝国搭上线。 　　作为这个世界最强的三大国家之一，黎明帝国底蕴深厚，势力深不可测。 　　要想获得尽可能多的实验素材，无论是像独行侠一样四处打怪，还是组织一支玩家小队，又哪里比得上背靠一整个庞大帝国，数不清的实验素材任他挑选？ 　　更何况，还有一样极为特殊的实验素材，只有背靠国家势力，才更方便获取。那就是可以无限复活的游戏玩家。他们才是最佳的实验素材。 　　很快，黎明帝国官网挂出一则公告，帝国研究所d市分部招募特殊（被）研究人员，唯一要求便是民间超凡者。 　　——真正的原住民超凡者自然不可能来，倘若他们想要为官方工作，早就加入了监测司。因此这则公告针对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许多刚刚降临这个世界不久的游戏玩家看见招募公告上优厚的待遇，不由动了心，论坛上一片火热。 　　第一次遇到这种由一个国家发布的大型招募任务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阵营任务？ 　　说不定黎明帝国就要有大动作了，是和其他国家开战，还是大规模剿灭怪异？这种时候加入阵营应该能够获得丰厚奖励吧？ 　　感觉没得毛病！主线任务阶段一的探索任务现在进度超慢，要是加入大势力，估计进度条就要嗖嗖涨起来了。 　　居然是高大上的研究人员诶？我可以我可以！这估计是本学渣一生难得一次的体验！ 　　这些玩家热情高涨赶往d市，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d市驻地内，某间单独批给楚肆的实验室中。 　　等待一大批实验素材自投罗网的同时，楚肆决定先忽悠一波备用实验素材。 　　他看着之前选择留下来的七名玩家，脸上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诸位，现在有一个飞速提升实力的机会摆在大家面前……” 　　几名玩家认真倾听。 　　倘若说之前他们还对楚肆的科研实力没有什么实感，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当他们看到这个世界副本中，整个黎明帝国对待楚肆的态度变化，同时注意到对方所提取出的超凡因子赋予普通人的战斗力，他们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对方的能力，姿态都不知不觉变得恭敬起来。 　　听着听着，方席感觉不对了，他忍不住总结道：“等等，楚神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们先主动狩猎不同种类的怪异，等你提取出超凡因子后，顺便再主动充当第一批志愿者吗？” 　　楚肆理所当然点头：“你们想想，不去杀怪，从哪里提取超凡因子？没有超凡因子，怎么帮你们变强？” 　　说的好有道理哦。几名玩家若有所思。 　　一边的澹台明无语至极，简直想要将被忽悠住的几人都用力摇一摇，看看能不能摇出这几人脑袋里的水：……你们清醒一点啊！明明是大魔王自己需要志愿者充当实验素材，怎么变成他主动无私帮助你们变强了？！ 　　……现在的实验素材已经自动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以前只需要主动躺平等着被实验，现在就连实验药剂的原料都需要我们自己去发掘了？ 　　澹台明突然感觉自己好惨_(:3∠)_。 第112章 永恒之序曲10 　　“这是最近刚研究出来的超凡因子混容剂,可以让几种超凡因子同时在体内兼容不发生碰撞……怎么样？要不要来一份1+2套餐？只需商城同款技能九成能量点,效果至少翻倍,绝对划算哦。” 　　某间实验室中，楚肆看着被所谓招募公告忽悠而来的一个个游戏玩家,脸上笑容尤为温柔亲切，那熟练的口吻宛如某些三流推销。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如果不考虑他口中所谓的1+2套餐完全是没有经过任何检验的三无产品，而这些游戏玩家就是用来检验效果的第一批实验素材。而他居然还要坑钱？！ 　　众人听得莫名悚然。其中一些人更是有种诡异的感觉——为什么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如此熟悉的样子？大概、可能、似乎、好像……就在空明小世界,他们也是不知不觉就踏入了某个npc的陷阱，变成了对方的实验素材？ 　　此刻，这群玩家全都懊悔不迭,恨自己未经调查，随随便便就上了某人的当，信了某人的邪,来到这里应聘所谓的研究人员……那分明就是被研究人员！所谓的协助科研人员研究,分明就是主动化身实验素材，协助那些人实验！ 　　看见这些人一个个蔫头耷脑、心如死灰的样子,楚肆感觉似乎不太妙。 　　实验素材心情太过低落，说不定便会影响自己的药剂发挥呢？只有让这些实验素材都积极主动配合实验,才能在短时间内得出最为理想的实验结果啊。 　　念及此处，他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语气循循善诱：“现在的游戏玩家可真是……有便宜不占还总是出现被迫害妄想！也不想一想，现在可是这个世界副本初次开启，开荒时期遍地都是奖励,这时间有多珍贵？要是死了一次，就得恢复精神才能再次上线，中间浪费的宝贵时间该有多可惜？” 　　见一众玩家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才继续说道：“所以说，要是没有我帮助大家提前强大起来，随便碰到什么怪异事件，你们这些人，都是挂回去的命。算一算这该是多大的损失？” 　　“而现在呢？我的实验水平大家还不相信吗？只需要冒上一点微不可查的风险，大家就能够提前拥有在这个世界自保的能力。要是能量点不够，只要之后多狩猎一些怪异来抵债就好了……这样的好事大家居然还犹豫？或许我应该去找那些原住民才对……” 　　他眼都不眨一下，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三两句话就把一群人坑进了自己的套路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亚子？ 　　当然，不管愿不愿意，既然已经被招募公告坑到了研究所来，他们的命运显然已经彻底掌握在楚肆手中。 　　楚肆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 　　就这样，他愉快地收割了一波免费实验素材，顺便还成为了这些玩家最大的债主，从此以后，这些人都是他可反复利用的实验素材兼打工仔。 　　要知道《无限游戏》中有着一套自己的货币体系，无论是任务奖励还是游戏商城，都统一使用能量点。 　　如果玩家们愿意，也可以花费能量点在游戏商城中购买不同体系的超凡能力，也就是游戏技能。然而楚肆帮助他们拥有特殊能力，所给出的价格却比游戏商城低一成，这也让不少人动心。 　　要是真能通过推销超凡因子和其他实验品，把所有玩家手中的能量点坑到手，说不定哪一天，楚肆便成为了《无限游戏》中最大的土豪，一句话就能废掉《无限游戏》金融体系的男人。 　　有了不怕死的游戏玩家们充当免费实验素材，楚肆的进展飞快。再加上黎明帝国不断为他提供各种各样最新的怪异样本，短短时间里，楚肆已然推出了数十种不同的超凡因子和特殊组合。 　　而这些东西很快便从监测司开始扩散。 　　监测司的成员能力加强后，所捕获的怪异品阶也更高了，又能让楚肆的研究结果更进一步。 　　就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年后，楚肆已经成为了黎明帝国中国宝级待遇的人物，明处暗处不知有多少人悄悄保护着他，他甚至还遇到过来自另外两个国家的间谍人员，企图对他进行游说。 　　重要性到了楚肆这一等，关于他以及澹台明几人的身份信息自然也被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批大批的游戏玩家降临早便引起了三大国家的注意。哪怕系统主脑不允许玩家暴露身份，但许多玩家本身就是普通人，根本没有太强的保密意识和技巧，所谓天外来客的身份在人类高层早已不是秘密。 　　楚肆固然可以伪造出天衣无缝的假身份，但他认为并没有必要。 　　在这个世界本身怪异频出的情况下，天外来客还真算不得什么。如今他所创造出的价值，早已远远抵消了本身身份让人产生的不认同感。 　　果然，对于他并非此界之人的身份，黎明帝国高层直接选择了无视，张近寒更是从未提起。想必高层中不少人甚至想要尽一切可能拉拢这位特殊人才，将对方永远留在黎明帝国。 　　有着一整个国家的帮助，源源不断的各种怪异被摆上了楚肆的解剖台，在处理这个世界层出不穷的怪异的同时，楚肆也收集到了越来越多的天道本源。 　　……这其中究竟有何联系？ 　　“不知名原因诞生的怪异……” 　　某间资料室中。楚肆翻看着手上的一叠纸质材料，这都是黎明帝国最核心的情报，以纸质文档的方式储存，没有任何电子档存在。哪怕此前楚肆黑遍了全网也没有发现。 　　“f～a级怪异，拥有特殊形体，可以被人类肉眼观测到，能够被物理消灭……” 　　“s～sss级怪异，无形无体，无法被人体所感知，但却的确真实存在，又被称作模因病毒。无法进行物理消灭，只能针对不同模因病毒的方式，阻断其传播，或是利用特殊封印物进行隔离。目前为止在黎明帝国境内出现过三例，每一次都导致了近乎整座城市的毁灭。” 　　“所谓封印物，是一类特殊怪异，品阶不等。摸清楚其规律后，可以被人类所掌控和利用，因此被称作封印物。” 　　楚肆的目光从资料上浏览而过。 　　所谓的封印物，第一次见到张近寒使用时，他便有所了解，而低等级的怪异，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唯有资料中提到的模因病毒，楚肆还是第一次听说。 　　模因这个词汇他不陌生，如果说基因是人类的血脉等有形之物的传递，那么模因就是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无形之物的传递。 　　可能是为了便于理解，资料中还附带了一个例子。那是其中一起模因病毒的记录，据说出现在十三年前某座大城市。 　　有一天异变突生，一个剥皮爱好者临死前用血写下的特殊图案，莫名变成了无形无质的模因病毒。 　　那段时间，整座城市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莫名的行为模式。不管是通过现场，还是通过新闻媒体，亦或者网络传播，但凡亲眼见过这个特殊图案的人，都被模因病毒感染，开始重复那个剥皮爱好者的行为模式，许多人活生生被剥皮致死……直到黎明政府拿出了一件特殊封印物。 　　那个异变成为模因病毒的特殊图案，被黎明帝国政府用一件特殊的ss级封印物抹去了存在——那是一种概念意义上的抹除。 　　例如，倘若使用这件封印物抹去了“直径三厘米的圆”这个图形的概念，整个世界所有人都会一夜之间失去对于“直径三厘米的圆”这个图形的认知。世界上所有直径三厘米的圆形图案也会顷刻间消失。对人类来说，圆可以是任何直径，但绝对不存在“直径三厘米的圆”。如同人无法长出翅膀，鱼不能离开水一样，在他们认知中，这就是一种常识。 　　帝国利用ss级封印物彻底抹去了那个特殊图案的概念，从此，就连记录这份档案资料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图案究竟是什么。因此，被命名为“剥皮模因”的病毒也不再继续传递。 　　“怪异、模因病毒、封印物……这简直是近乎规则的力量。” 　　看过这个例子，楚肆心中那抹灵光愈发闪烁起来。他漆黑的双眸中光辉点点，像是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者，透出无与伦比的愉悦与探究之色。 　　“仿佛天道沉寂，一切规则权柄流落于人间……而所谓怪异，就是这些规则权柄的具现化。” 　　“——真想要亲身体验一下。” 第113章 永恒之序曲11 　　两片大陆交接的西海,紫荆花联邦与黎明帝国边境,被命名为月亮岛的地方。 　　由于地处两国边境,又是贸易最发达的西海群岛之一，月亮岛深受两国文化影响,兼具东西方的风格。 　　岛屿边缘处，一座灰白色的教堂静静伫立。这是一座传承了两百多年的教堂，时常经受海边的风浪冲刷,外表已经变得不太起眼。 　　随着这些年来，各地怪异频发，超凡力量诞生,而这座教堂显然并没有所谓的神迹现世，教堂中也变得越来越冷清。 　　艾略特神甫是唯一一个还坚守在教堂中的神甫，他原本是个孤儿,自幼被一位神甫收养,从小便在教堂中长大，早已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没有人来祷告时,他依旧每天按时开门关门，按时祷告,时不时打扫卫生，每天的生活平凡而安稳。偶尔他也会接济一些暂时衣食无足或是无家可归的人。 　　这天深夜,暴风雨突至，狂风拍打着窗棂，海岛边缘的沙滩被缓缓上涌的潮水淹没。 　　艾略特神甫正要关上教堂大门，外面却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等一等！请暂时不要关门——”他停住了动作,向着门外看去。 　　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略显凄艳的月光下，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急急忙忙赶到。 　　他浑身上下似乎都被风浪打湿，棕色的卷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手上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看到还未关上的教堂大门，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哦，老天，这场风浪可真够急的！” 　　看见艾略特神甫，这位棕发褐眼、具有典型紫荆花联邦特征的年轻人，连忙行了一个礼节。 　　“打扰了，神甫先生。我是一位音乐家，今晚刚刚来到这座岛上旅行，因为暴风雨突至，暂时找不到落脚处，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暂时歇息一个晚上？” 　　“当然可以。”艾略特神父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他邀请这位远道而来的陌生人进入教堂，“欢迎你，孩子。” 　　“感谢您，神甫先生。” 　　“请问我可以烤烤火吗？”年轻人在教堂的红木椅上坐下来，他脱下湿漉漉的外衣，继续礼貌地询问，顺便抱怨着，“哦，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太冷了！” 　　“当然可以。” 　　艾略特神父连忙将壁炉点了起来。 　　接下来，这位年轻人又陆续向他提出请求，包括干净的房间，柔软的床铺，全新的衣物，一起共进晚餐……艾略特神父都一一满足了他的要求。 　　吃完晚餐，艾略特神父像以往每天一样，例行来到神像前祈祷。年轻人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旁边祷告。 　　窗外的月光越发妖异而凄艳，那血色的光辉映照在神像之上，竟让这神像也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整座教堂似乎都笼罩在一股奇异的气氛中。 　　“神甫先生……”年轻人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了他，脸上依旧是那样客气礼貌的微笑，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刚才的烤面包实在是太少了，我现在有些饿了……” 　　艾略特神甫立刻关切地看向他。 　　“冒昧一问，”年轻人看着他的胳膊咽了口口水，“我可以从您胳膊上切下一小块肉吗？只要一小块。” 　　艾略特神父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好吧，就一小块。” 　　年轻人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餐刀。 　　…… 　　“不好意思，这滋味真是太好了，我感觉自己更饿了。我想要再尝一小口，请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孩子，只要这能让你免于饥饿之苦。” 　　血色月光照耀下，神甫的脸上露出慈爱而悲悯的微笑。 　　…… 　　大理石雕塑的神像高高伫立着，冰冷而空洞的目光注视着教堂中发生的一切。教堂一角，唱片机缓缓转动，神圣的祷歌在四周悠悠回荡。 　　歌声之中，艾略特神父的身体不知不觉变成了骷髅架子，沉浸在歌声中的食人者在鲜血的芳香之中站起身，神情沉醉。 　　这位年轻的音乐家聆听这神圣的歌，突发灵感。他神情痴迷，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神像边的墙壁上写下了一曲曲谱，还配上了歌词。 　　那是改编过后的祷歌。歌颂着为他奉上了血与肉的艾略特神甫——舍身侍奉世人，这位神甫才是真正的神明化身。 　　年轻人一脸狂热，毫不留情地砸倒原本的神像，将艾略特神甫空荡荡还带着血丝的骨架搬了上去，放在本该安置神像的地方。随即，他犹如一位虔诚的信徒一般，在崭新的“神像”前虔诚祈祷，高声颂唱自己改编的祷歌。 　　“世人皆为兄弟姊妹，主当舍身奉世人……” 　　满面沉醉的音乐家在教堂中唱了一夜，将崭新的神圣祷歌用唱片机录制下来。 　　天亮后，路过教堂的人听见里面传来的新版神圣祷歌，不知不觉走了进去。 　　然后，突然感到饥饿的他，情不自禁向着教堂中的年轻人提出了要求：“请问我可以尝一尝你的肉吗？” 　　“当然可以。” 　　嘴上还沾着鲜血的年轻人，露出同艾略特神甫一般悲悯的微笑，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嘴中吟唱着祷歌。 　　“世人皆为兄弟姊妹，主当舍身奉世人。尊奉主之意志，爱世人如爱己，怜世人如怜己……” 　　…… 　　很快，整座月亮岛都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中，食人者与被食者不断转换，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疯狂。 　　“……又诞生了一种新的模因病毒？” 　　d市，监测司驻地，楚肆一脸惊讶。 　　“是西海群岛上的一座小岛。”张近寒解释道，“那里突然发生异变，爆发了一种崭新的模因病毒。” 　　“病毒的承载物是一支改编的祷歌。一旦听过诡异祷歌，人们就会将自身代入祷歌之中舍身侍奉世人的神明，或是分食了神明的世人，主动成为食人者或被食者……现在那座岛上已经彻底被模因病毒传播开来了。” 　　说到这里，张近寒的声音越发低沉。 　　光是资料中这寥寥几句话，他就能想象到月亮岛上疯狂而惨烈的状况。 　　好在当时岛上有人察觉情况不对，及时向帝国汇报了情况。否则，若是一不小心让那些人将诡异祷歌传到网络上，这种模因病毒就会倾刻间传遍全世界。 　　紫金花联邦和黎明帝国已然联起手来，将西海群岛附近的网络切断，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现在两国要赶紧派人去将这种模因病毒封锁，销毁那首诡异祷歌。 　　其他的情报都只是在楚肆脑海中过了一遍，此时他目光紧紧盯着资料上这三个字：“……食人者？” 　　轻轻念了念这三个字，楚肆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掩盖住眸中莫测的光。 　　居然是食人者？！ 　　系统空间中，一直在划水躺赢的系统666突然着急地转起了圈圈。乱七八糟的思绪塞满了它本就不聪明的脑袋瓜。 　　阔怕qaq……宿、宿主他不会失控吧…… 　　虽然这么多世界相处下来，楚肆的表现一直挺无害，但系统666并没有忘记自己见到宿主时的第一印象，更加没有忘记自己在原生世界读取到的某些讯息。这也是它一直以来在宿主面前这么怂的重要原因。 　　白色光团在系统空间中苦恼地转起了圈圈，转到最后，什么好主意都没想到，反倒是把自己绕晕了。 　　它晕晕乎乎从半空中一头栽倒下去，“pia叽”一下摔掉了系统空间中央那枚小太阳般的世界源石上。 　　还没等系统666重新飘起来，它就被一股精神力嫌弃地弹飞出去，与此同时，自家宿主那游戏的精神波动在系统空间中传递开来。 　　“666，你在搞什么名堂？我看那么多系统流小说里，系统都是随着时间不断升级进化的，为什么只有你好像变得越来越蠢了？” 　　系统666：……要害攻击！双倍暴击！ 　　系统666一瞬间陷入了自闭。 　　一句话便将系统666的思维直接带偏，楚肆毫无成就感地收回精神力，转而看向手上的情报。 　　“唔，我对模因病毒可是很感兴趣的。”通读一遍后，他目光看向张近寒，唇角微弯，“待会儿出发时，记得带我一个。” 　　时间紧急，黎明帝国从各个监测司分布都抽调了部分人手，迅速赶往月亮岛。 　　至于楚肆，原本像他这样的科研人才，黎明帝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他去模因感染区那种危险的地方，奈何楚肆态度坚决，最终他还是如愿以偿，跟随张近寒所在的这一批人，乘上了前往月亮岛的战舰。 　　此时，整座岛上已经是混乱一片，几乎每家每户、每条街道上，都在播放着诡异的颂歌，人们互相交换血肉，在满地鲜血和骨头架子中庄严虔诚地歌唱。 　　极少数幸存者躲藏在隔音的地下室中，面色惊惶，等待着救援者的到来。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早已经被其他人抛弃，只能等到来自救援者的炮火洗礼。 　　“现在整座月亮岛都已经被模因病毒传染了，包括那些疯子，他们就是模因病毒的承载者。还好这只是一座海外岛屿，也幸好网络已经被封锁。” 　　战舰上，张近寒神色平静望向前方的岛屿，同时说出了早就接收到的命令。 　　“不然的话，哪怕是将录制下来的所有颂歌都销毁，将岛上那些疯子全部杀死。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早有人将这首曲子记录下来，藏在了月亮岛上的某个角落里，说不定哪一天便会再度流传出去，引发更大的混乱……” 　　尽管知道岛上一定还存在少数清醒的人，或许其中就有向他们报信的人。但模因病毒实在过于危险，如果这些人中有哪个反人类的疯子将曲谱偷偷记住，活下来之后再大肆传播到全世界……这样的后果，没有任何人敢于承担。 　　张近寒的声音平静中透出冷酷。 　　“……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将整座月亮岛彻底毁灭，才能防止这种模因病毒感染到整个人类世界。” 　　听到这里，楚肆算是明白，为什么黎明帝国那些人阻止自己的态度并不坚决。反正从头到尾不会进入感染区，而是远程炮火洗礼，危险度其实不高。 　　眼看越来越接近月亮岛，张近寒就要下令。 　　“等一等。”楚肆突然制止了他，“我想要上岛去看一看。” 　　他拿出早有准备的耳塞，双眸中透出淡淡的期待与好奇。 　　“只要不听到那首歌就不会有事吧？不如我们先去岛上看一看实际情况。”他微笑着建议道，“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第114章 永恒之序曲12 　　楚肆说话时用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精神诱导,张近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莫名其妙答应了他的提议。 　　月亮岛是一座不大的岛屿,放在西海群岛之中并不起眼，但风景别具一格,偶尔也会有不少游客来这里游玩。 　　某间废弃工厂的地下室中，一群幸存者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神情惊恐不安,却没人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时不时便有人抬头向着地下室入口的那扇门看去，也不知是害怕被外面的疯子发现，还是在期待救援者尽快到来。 　　他们是发现异常之后最先逃出来的一批人,几乎都用东西紧紧堵住了耳朵。 　　“咕咚！” 　　时间流逝，有人在黑暗中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向身边一个人扑去,堵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在剧烈的动作间掉落在地,一只随身听也被扯落出来。 　　祷歌响起。 　　片刻后，地下室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生锈的铁门被人打开，阳光顷刻间涌入,两道人影背着光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有血腥味！”按照报信人给出的地址找过来的两人脸色一变。 　　一具脑袋似乎已经被砸变形的尸体倒在地下室中央，其他人几乎人人带伤,有人胳膊上还有被啃噬的痕迹，这时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向他们看来。 　　“果然，预想中的事情的确发生了。”和这群幸存者汇合之后，张近寒脸色不太好看,“不管那个人是故意反人类，还是被人坑害，甚至只是意外在随身听中录入了模因病毒……” 　　“这些幸存者实在太危险了，简直是人体感染源。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不能带他们出去接触外界！” 　　来之前他收到的命令便是彻底毁灭月亮岛，因此没有其他准备。否则，若是携带有一两件特殊封印物，或许还能救下这些人。 　　张近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稍等一下。”旁边从始至终只是静静聆听的少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微笑着向那些幸存者询问道，“你们是说，这首曲子最开始是从教堂中流传出来的？” 　　幸存者们不约而同点头：“没错，就是教堂。” 　　“那么，我先去一趟教堂。” 　　留下这样一句话，少年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众人的视线都抓不住他的背影。 　　“……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此时月亮岛上早已是混乱一片，神圣庄严中透出一股诡异的祷歌在街道上此起彼伏响成一片，遍地鲜血、碎骨，以及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残尸。 　　有人沐浴鲜血，在歌声中起舞。 　　嗅闻着鼻尖浓浓的血腥气息，楚肆一路目不斜视，只是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里渐渐冻结起一层又一层薄霜。 　　…… 　　“世人皆是兄弟姊妹，血肉相融方为圣途……” 　　教堂前，一群狂热的感染者正在互相分食彼此的身体，神情庄重肃穆，俨然将这当作某种取悦神明的祭典仪式。 　　蓦然间，这些人的动作齐齐一顿，神色中浮现出一缕挣扎。似乎被某种极端危险的气息从沉醉中惊醒，甚至刺激到了他们的潜意识。 　　少年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他容貌精致俊秀，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几分温柔。 　　一群陷入疯狂的感染者惊恐地睁大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存在。早已伴随着理智一同失去的恐惧感，在这一刻突然回到了他们身上。 　　“果然是天道出现了问题，越是疯狂，反而越是接近规则？”楚肆目光中露出一抹了然，“这些家伙，似乎洞察了什么……” 　　受到惊吓的感染者们停下动作，紧接着便为自己竟然在邪恶面前退缩，中断了取悦神明的仪式而虔诚忏悔：“……主啊，原谅我！” 　　——在邪恶面前，他们不得不保存有生力量。 　　下一秒，这些人不约而同夺路而逃。 　　楚肆一脸错愕。 　　……这些人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表现得活像是一群遇见了暴徒的小姑娘！ 　　也不看看他们一个个血呼呼的，嘴角的血迹都没擦干净，和自己这温柔纯良美少年相比，究竟谁才更像邪恶反派？ 　　心中吐槽了一句，他径自走进教堂中，一眼便看见了高台之上，被人推倒的神像，以及那具鸠占鹊巢、被奉上神位的骷髅骨架。骨架之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和些许血丝。 　　它端坐神台上，眼眶空洞，如神明俯瞰信徒，看上去惊悚而诡异。 　　少年来到这尊诡异的“神像”面前。 　　这段时间收集的天道本源，早已让楚肆摸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至少时间法则对他形同虚设。 　　他神情平静，微笑着与骷髅空洞的眼眶对视：“唔，让我亲自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音落下，一条虚幻的时间之河在上空浮现。 　　少年只信手一拨，周围的时间哗啦哗啦倒流，一切场景眨眼间飞快倒退，就像是一部被人不断快退的录像带，一帧一帧向前回放。 　　铺满鲜血与灰尘的地面渐渐变得一尘不染，被窃居其位的神像重新出现在高台之上，晴明天光化作无垠夜幕，幽月高悬于夜空。 　　一段早已被时间之河所淹没的过去时空，被他轻而易举从时间之河中捞起，如同纪录片一般，重新呈现在楚肆面前，而楚肆则像是一道不存在于过去时空的幽灵，无声无息出现在这段时空里，旁观着过去发生的一切。 　　暴风雨中，好心的神甫打开门，一位陌生人走进了教堂…… 　　…… 　　“这就是怪异降临的关键时间点？所谓怪异的诞生果然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楚肆目光灼灼，看着教堂中发生的一幕幕，“刚刚降临，便改变了这两人的思维……” 　　于是，温文尔雅的音乐家变成了食人者，悲天悯人的神甫自我奉献近乎病态……直到音乐家思维彻底疯狂，用鲜血谱下那一曲乐章，无形无质的怪异也彻底发酵，形成了崭新的模因病毒。 　　而那首魔改版的神圣祷歌，便是模因病毒的载体。 　　咯吱咯吱…… 　　“好香！再给我一点吧，请您再让我尝一小口，就一口！” 　　流动的过去时空中，音乐家大口大口吞咽着血肉，神情痴迷而狂热。神甫身上越来越多的血肉被他切割下来。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似乎是楚肆的到来让那无形无质的怪异发生了变化。下一秒，异变降临——原本只是幽灵一般旁观着一切发生的楚肆，眨眼间和神甫交换了位置。似乎代替了神甫的角色，瞬间从故事的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 　　诡异的祷歌不知何时响起，神情疯狂的音乐家在少年面前伸出了餐刀。 　　他双目赤红，形同野兽，沾着血丝的嘴角流下了口水，几乎匍匐在少年身前：“你的肉闻起来好香啊，请问可以让我吃一口吗？” 　　诡异的音乐迷惑着楚肆的心神，某种无形无质的规则降临，似乎此刻的他若是说出一声拒绝便是一种罪过。 　　“……我的肉真的很香吗？”少年微笑着低下头，神态天真而好奇。 　　“吸溜——嗯嗯，真的好香啊！” 　　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理智的音乐家迫不及待点头，眼巴巴望着少年，再次流下口水。 　　下一秒，他就被一脚毫不留情踹翻在地，一双冰冷的眸子倒映在他眼中。 　　极端危险的恐怖风暴在少年眸中酝酿，即便已经退化成野兽状态的音乐家，也在本能的直觉中浑身颤栗。 　　嗡…… 　　难以形容的气息在少年身上升腾而起，过去时空在这一刻片片瓦解。天地色变，禁锢在四周的规则发出阵阵悲鸣。 　　倒带的影像不断快进，四周恢复空寂。刚才的一切仿佛幻象，教堂中央的少年目光与骷髅空洞的眼眶对视。 　　“不管背后是什么东西在捣鬼，是不知名原因被污染的天道，受天道本源影响的怪异，抑或只是此界混乱规则的具现化……” 　　少年眸底渐渐染上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哪怕这些东西不存在任何主观意识和挑衅的想法，只是一段冷冰冰的规则——“这一次，我真的生气了。” 　　他唇边微笑愈发温柔而飘渺，如月色徐临，映照幽幽夜幕。 　　“……这么没用的天道，不如换一个好了。”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系统666：！！！ 　　【qaq宿主你冷静一点啊！】小光球的尖叫声在系统空间中响起，碎碎念犹如催眠一般，【冷静冷静冷静！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个世界祂不是故意的！宿主你相信我，该有多想死才会主动挑衅你！天道祂多半有病，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怪异，相信祂肯定知道错了——等等，我都在说些什么？！】 　　慌乱之中，直接从联网资料库里搜出了一堆劝架用语，直接套上去，结果念着念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头的系统666，懵逼地住了嘴，有点怀疑统生。 　　……居然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更进一步认识到自己废材的系统666，陷入了自闭。 　　不过只自闭了一秒钟，它就重新恢复过来——毕竟现在的它可是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大使命。趁着大魔王还没下定决心，现在天下所有人的小命就在它一句话之间，它一定要让大魔王回心转意。 　　……唉，危机中方显英雄本色，这一次终于轮到它系统666力挽狂澜了！看它嘴炮攻击——【宿主你千万要克制啊，这个世界从小长到大也不容易……】 　　“停！你都在说些什么？”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风暴在系统空间中扫过，成功让刚刚还慷慨激昂的系统666下一秒怂哒哒闭嘴。 　　楚肆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反正此界天道已经陷入了混乱状态，直接将之寂灭，让这个世界慢慢诞生新的天道意识，有何不可？” 　　系统666：【……啊？】 　　他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刚才脑补了什么东西？” 　　系统666下意识答道：【天凉了，让这个世界——】 　　“pia叽！” 　　一句话还没说完，它已经被楚肆的精神力风暴毫不留情pia飞出去，晕晕乎乎砸在了系统空间的角落里，一行大写的颜文字在小光球表面出现：tat。 　　下一秒，晕晕乎乎的系统666又被一股精神力包住，楚肆直接将这只小光球逮起来抖了一抖。 　　哗啦啦！ 　　如有实质般的一本本虚幻书籍在半空中掉落，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说书名从眼前飘过，几乎各种类型都有，楚肆精神力一扫便发现了好几本带着霸道总裁风的书名。 　　楚肆：…… 　　楚肆只感觉每一次发现了系统666的智商下限，对方都会在下一次继续刷新。 　　系统666顿时懵了，就像是一个被家长揪出了日记本和情书的熊孩子，光球表面都泛起了羞耻的粉红色。 　　楚肆精神力一动，那些由数据流组成的虚幻书本便被粉碎。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关爱“特殊统群”的纵容：“算了，你还是重新改回原来的爱好吧。现在想想，三流网游也挺有意思的。” 　　“至于其他事情，你不用管。” 　　他的意识退出系统空间，抬头遥望晴空无垠的苍穹，目光却穿透眼前的表象，看见了遍布这个世界的本质。 　　世界之膜像是一张布满漏洞的网，一条条混乱无序的规则锁链通过漏洞连接虚空，被污染的天道本源散发出阵阵恶意，时时刻刻都有数不清的怪异诞生…… 　　“——是时候来一出改天换日了。” 第115章 永恒之序曲13 　　包括模因病毒在内,这个世界的种种怪异,其实都是不同规则的具现化。只不过因为此界天道出现了问题,所以这些规则也变得混乱诡异。 　　原本楚肆还想要一点一点慢慢梳理天道本源，理清楚这个世界混乱的规则,他甚至对特殊的模因病毒很感兴趣…… 　　但突然发生的异变让他失去了耐心，顺便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于是，他决定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岛屿周围的时空倏忽之间彻底冻结。 　　凝固的时空中,一条又一条无序的规则锁链纤毫毕现，其上缠绕着混乱而诡异的气息，他准确无误找到其中一条,将之抽出，彻底粉碎。 　　时空重新恢复流淌。 　　诡异祷歌相关模因病毒所代表的那条规则已然粉碎，这份模因病毒直接被楚肆抹去其存在。 　　月亮岛上,感染者们脸色发生了变化。 　　原本他们神情疯狂,眼神狂热，沉醉于互相分食的狂欢中,几乎只剩下野兽般的进食欲望。但现在，那份久违的属于人类的理智又重新回归到他们身上。 　　他们的眼神渐渐清明,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嗅闻着周围浓郁的血腥味,许多人立刻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至于这些人之后会不会需要进行心理疏导，那就是帝国官方的责任了。 　　街面上依旧回响着那首改编过的诡异祷歌，不过现在这就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失去了之前那种令人疯狂的能力。 　　张近寒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四周氛围的变化,本来想要处理掉那些幸存者的他不再继续，神情惊愕不已。 　　“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他担任监测者以来第一次遇见莫名其妙消失的模因病毒，不知不觉，少年飘然离去的背影在他脑海中浮现，莫名的直觉让张近寒愈发错愕。 　　“……难道是他？” 　　教堂中，将某条破坏了自己心情的规则碾碎之后，楚肆轻轻笑了笑，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三分。 　　他自然而然转过身，目光自教堂中一扫而过，就要离去。脚步却突然一顿。 　　“这是……” 　　没有了混乱而恶意的规则干扰，楚肆立刻察觉到不远处淡淡的超凡能量气息，他走过去，在破碎的神像底下，发现了一本书，随即将之抽了出来。 　　“……教会圣典？” 　　“教会圣典？” 　　d市，研究所的实验室中，澹台明发出一声不解的惊呼。 　　“大佬你什么时候居然开始看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了？” 　　静静翻阅着书页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这大概是古代神秘学传承物品，上面许多神秘学知识还是很有趣的。” 　　“比如说……” 　　他信手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符文。 　　“来自紫荆花联邦发源1300年前，古亚尔伦王朝的祭司神文，似乎直到如今还具有非同一般的神秘力量。” 　　符文闪动，淡淡的光辉一闪即逝，澹台明立刻被一股神秘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大、大佬……” 　　“再比如说……” 　　楚肆不理会他，又随手勾勒出几个符文，嘴上说着。 　　“来自紫荆花联邦发源3400年前，古代拜亚人最早发明，用以祭拜天地祖先的拜亚语，这上面也有一些用来攻击、驱赶或是猎捕猛兽的特殊符文。” 　　光辉闪烁着，一个个符文跃动。旁边的澹台明开始发出“啊呜”“哎哟”“嗷嗷嗷嗷”等各种诡异的惨叫声。 　　最后，楚肆翻过一页书，作出总结：“所以说，这个世界自古流传下来的神秘学知识还是相当有用的。只不过一般对神秘学了解不深的人，根本无法利用神文引起规则共鸣。难怪许多人将这圣典当作废纸……” 　　澹台明还在嗷呜乱叫，其他几名玩家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简直要给大佬跪了。 　　有人脸色古怪地看了看一尘不染的实验室，又看向正一本正经解析神秘学符文，表情十分专业的少年。 　　“那个，我没记错的话，您不是科研人员吗？什么时候又转修神秘学了？” 　　“当然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楚肆语气理所当然，“你们狩猎怪异时，我在认真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你们被实验——咳，你们为科学献身时，我也会抽空继续学习……” 　　“科研人员为什么就不能学习神秘学？”一边说着，少年慢条斯理合上书，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扫了这人一眼，随即摇摇头，“肤浅！所谓科学或神秘学，不过是真理的不同表达形式而已。” 　　“倘若将世间一切真理分成两类，已知的、能够被人理解的真理，往往被称作科学；而未知的、目前还不能理解的真理，就被归为神秘学。” 　　少年的声音极富节奏感，像是琴弦缓缓拨动。说话时唇角微微含笑，目光熠熠生辉，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事实上这两者有什么差别？无论研究哪一种，本质上都是在研究世界规则，不过都是通往真理的阶梯而已。” 　　况且…… 　　楚肆在心中默默补充。 　　所谓的神明，他也并非没有当过。无论是哪个世界，这些神秘学符文的原理基本都来源于规则的力量。对此界规则了如指掌的他，只是解析区区一些符文，自然不在话下。 　　在场之人听得一脸入神。 　　这时，一张古旧的羊皮卷突然被人递到楚肆面前：“那这上面的记载楚神你能看懂吗？” 　　“咦？看上面的时间信息不超过一百年……” 　　楚肆接过羊皮卷，便感觉到了上面传来的时光气息，他抬头看了一眼将之递过来的方席。 　　见他看过来，方席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是前不久出去做任务时意外发现的，我感觉应该有些价值，就是看不懂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黎明帝国古代，很少有人使用的一种秘文，据说当初灵气充足时，这种文字广泛流行于修道者之中，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懂。” 　　随口解释了几句，楚肆低头研读着上面的文字，他的脸色渐渐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唔，这似乎是一份来自三十多年前的记载，与这方天地之所以发生异变有关……”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这个世界本身便有着超凡体系传承，上古时期，灵气还算浓郁时，东西方的修道者、祭司、神使等等超凡者，都能通过吸收灵气提升自身的超凡力量，延年益寿。 　　大约千年前开始，灵气浓度不断降低，直到上个世纪，世界已然步入末法时代。拥有超凡法门，却不得入门者，比比皆是。以黎明帝国为例，许多修道者一生苦修，却不得寸进，只能空守法门，坐等老死。 　　后来，一位超凡者在古代传承中发现了通往天外的秘法，东方的说法是架设仙界之门，西方的说法则是沟通召唤高等位面。他兴奋地将之公布出去，召集来自各个国家的超凡者，共同架设阵法，打开异界之门，离开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在高等位面中获得长生。 　　“显然，这些人的谋划出现了问题……”楚肆翻译着羊皮卷上的内容，“结果导致三十年前天地异变。” 　　那个所谓的阵法，原理其实是一种献祭——将这个低等世界献祭给高等世界，将之吞并——以出卖世界为筹码，换取离开此界，前往高等世界的资格。 　　至于献祭是否成功？看如今此界的情况便知道，献祭多半出现了问题。甚至于，这个世界的天道说不定便是在抵抗高等世界吞并中严重受创，所以现在才会如此沉寂。 　　看完这份羊皮卷，楚肆总算是明白了，这些层出不穷的怪异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其中有着天道法则混乱的原因，但那完全被恶意污染的天道本源又是怎么回事？楚肆猜测，如今不断降临的怪异很可能就是来源于天道诅咒。 　　——人类献祭天道，天道诅咒众生。 　　就在楚肆将羊皮卷上的内容全部翻译完毕，甚至说完自己的猜测后，久违的系统主脑的声音突然响起。无论身处世界哪一个角落的玩家，都准确无误接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阶段主线任务一：探索。已完成！进度100%。］［末法时代，一群不甘心随时代一起老死的赌徒，为求长生超脱，以世界为祭，叩响超凡之门。从此，人类失去天命眷顾，天道诅咒降临。］［阶段主线任务二即将解锁。］ 第116章 永恒之序曲14 　　听到耳边的系统提示声,楚肆陷入了沉默。 　　幕后的某棵树会不会过于嚣张了？不仅偷偷窥屏,而且连他的说辞都没改几个字,就直接照搬成了自己的系统剧情。 　　身为一株成熟的世界树，应该要学会自己编剧情才对。 　　与此同时,得知整个世界异变的真相，游戏论坛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去！献祭世界？！这群超凡者真是666啊！敢想敢做，佩服佩服。 　　哪位大佬连这种隐秘都挖出来了？跪谢大佬,总算不用做这个没头没脑的探索任务了，目前为止进度才1%……这个任务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我明白了，我就从来不是智力担当的料_(:3∠)_不知道三十年前那批超凡者还在不在？看系统剧情提示,献祭大概没成功，反倒让全人类一起背锅，被天道诅咒。而且现在这些后人还不知道世界异变背后的真相,　emmmm这简直是惊天巨锅啊！ 　　是啊,少数人犯错，全人类背锅。单单这三十年来,这个世界副本中因为怪异死去的人绝对数不胜数！ 　　游戏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时，研究所中这些超凡者也在低声议论,方席脸上带出极度的惊喜。 　　“不愧是楚神，居然真的破解了上面的秘密。这次多谢你了,不然探索进度不可能这么快，我也不会获得一大笔任务奖励。” 　　他语气轻快：“之前我就猜测这份羊皮卷价值很高，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它的真实价值。” 　　“没什么，我不也同样拿到奖励了吗？”并没有认真细看游戏奖励究竟是什么的楚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话说，我有点好奇。当年那些超凡者究竟死没死？”旁边的澹台明神情纠结，“按照这个世界副本的剧情，要是真的能成功合并到高等世界，估计对全人类来说肯定是好处更多吧。” 　　与其他玩家相比，澹台明可是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游戏副本，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三十年时间中，仅凭借当年献祭失败时从高等世界中溢出的少许灵气，就让这个世界诞生了一批超凡者。要是当初这个小世界真的成功被高等世界所吞并，说不定所有普通人都会有修炼长生、成仙成神的可能。 　　本质站在人类这一方的澹台明对天道的代入感不深，反而为这个世界的人类错失一桩机缘而感到可惜。 　　“既然背负天道诅咒，想来当年那些超凡者即便还活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方席神情同样有些感慨，“抛却一切求取长生，终究功败垂成！” 　　与这些议论纷纷的玩家相比，楚肆的神情俨然称得上冷淡，甚至有一些兴趣寥寥：“原本还以为此界异变背后或许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楚肆本身并非感情丰富的人，谁对谁错，他并无兴趣。他只知道，此界天道已经彻底污染黑化，这些年来害死的人且不提，前不久混乱规则居然敢挑衅自己——管祂被污染黑化背后存在怎样的隐情与苦衷，天道出现问题都是事实。 　　他又不是小说里还会特意放过洗白反派的主角，更大的可能还是看见反派就直接砍死了事。因此，此时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解决此界天道，让这个世界复归正常。 　　玩家们议论纷纷之际，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身上微妙的气息变化——天穹之上响起隐隐的雷霆之音，混乱而扭曲的规则锁链一闪即逝，似乎有什么存在因此被激怒，疯狂挥舞起爪子。 　　下一秒，研究所中端坐的少年懒懒抬起眼皮，冰冷幽光一闪即逝。一道冰冷的意志便直接将之镇压。以已心镇天心。 　　喵呜——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惨叫，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原本隔三差五便不时降临于这个世界的怪异，此时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提前催化。同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怪异在世界各地突兀降临，而那些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普通人便被卷入了突发事件中……数不清的惨剧刹那发生。 　　从此，天道彻底陷入寂灭。崭新的天道意识悄然诞生。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感应到天道寂灭的世界树忍不住将独属于自身的力量送入这个世界，遥遥窥探人间。 　　［阶段主线任务二成功解锁。］［阶段主线任务二：天道寂灭，人道昭彰。天道因不知名原因彻底寂灭，怪异纷纷现世……嗞嗞嗞］“停！”楚肆突然中断系统提示，语气古怪，“……看来我这是走到哪一步，所谓的游戏进度就准备跟到哪一步了？” 　　他的意识一瞬间顺着系统面板的链接向上追溯，很快便将正在发布的阶段主线任务二彻底搅黄。 　　突然间被中断了任务的玩家们都是一怔，许多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方席下意识向着楚肆的方向看来。 　　楚肆唇边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乖乖听从所谓系统主脑的命令去行动，可不是他的风格。一直以来，真正的主动权从来都在他手中。 　　下一刻，方席骇然色变。 　　只见周围的空间蓦然发生变化，他整个人像是被人单独剥离，与其他游戏玩家分隔开来。彼此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被莫名的力量分隔在不同的平行空间中。而正在说话的游戏玩家们，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消失。 　　“救……”方席张了张嘴就要呼救，似乎想到什么，又强行恢复了镇定。 　　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眼神中几乎发生了一连串变化。从起初的惊骇，到隐约的了然，最后彻底冷静下来。 　　“不错，定力倒是非同一般。” 　　清泠泠的声音悠悠响起，楚肆的身影同样出现在这片被单独分割开的空间中，微笑着开口。 　　方席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大神，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是什么特殊超凡能力测试吗？” 　　“喂，这样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不过平白降低格调而已。” 　　少年歪了歪头，神态一本正经。 　　“不如我们都开诚布公一些吧。” 　　“——你，就是《无限游戏》的幕后操纵者吧？” 　　尽管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是相当笃定。 　　方席怔了怔，也不再装傻充愣，反而一脸平静地点头：“没错，是我。不过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破绽太多了。且不说从一开始，你的灵魂本质就和别人不一样……” 　　楚肆随口说道。 　　《无限游戏》中，玩家虽然可以一直复活，但代价却是灵魂本质下降，尤其是那些老玩家，灵魂本质一个比一个低。偏偏方席这个所谓开服起便加入游戏的大神，灵魂本质居然奇高无比，一次也没死过。 　　“还有那张羊皮卷，其实上面有一条讯息我没说。那就是，之前这东西一直保存在希亚帝国……” 　　据楚肆所知，方席从未离开过黎明帝国，那么对方得到这张羊皮卷的方式，显然并不是因为什么任务，而是世界树开了挂。 　　听他说到这里，方席也有些意外。 　　事实上，他可以通过世界树，分享每一位玩家的视角。那张羊皮卷，便是他远程分享一位希亚帝国玩家视角时所发现，那位玩家没有在意，方席却直觉很重要，于是利用世界树复制了一份，向楚肆请教。 　　“没想到，刚开始我本来是怀疑澹台明有问题……”说到这里，他微微苦笑。 　　就像是神明游戏人间一般，对他而言，跟在澹台明身边监视对方，不过是一次游戏红尘般的体验，却没想到，居然还真的引来了大人物。 　　心中种种复杂情绪一时难以言明，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昂然看向楚肆：“既然早就知道真相，那你突然揭穿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唔……没什么。”楚肆眨了眨眼睛，“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当然，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满足了。”不过短短几句话，楚肆已然看透了对方的性情。 　　少年漫不经心的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傲慢，宛若戏台上的看客观看着台上的表演。 　　这种傲慢似乎让方席有些受到刺激，他语气变得低沉：“呵呵，好奇？您这种天生超凡的存在，想必很难明白我这种小人物的体验。” 　　“如果给你两条路——”“一条是平庸无奇度过一生，百年不到便鸡皮鹤颜，默默无闻中不甘老死。另一条则是以万千尸骨铺就前路，点燃神火，高举神座。” 　　“你会选择哪一条？” 　　“相信这世上九成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我没有错。” 　　楚肆：“……哦。” 　　“世俗之中，为权、为名、为利、为色，为了这些低等欲望而父子相残、兄弟相争者，不知凡几。更何况是长生不老、成仙成神的诱惑？” 　　似乎是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这位一直隐藏于幕后的操纵者谈性大发。 　　“从获得这份奇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摒弃普通人的道德。”他语气轻慢，“从古至今，多少枭雄动辄屠城灭族、手上血债累累，后世依旧有人将他们奉上神坛崇拜。世人就是如此，只以成败论英雄。这一点我早便看透了。” 　　所以他开发《无限游戏》，掠夺诸界天道本源，以奉养己身。 　　——哪一天他真正成仙成神，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深谋远虑的象征。即便深怀怨恨者，也不敢表露分毫，反而会匍匐跪地，恭敬逢迎。 第117章 永恒之序曲15 　　“……作为一个生来普通的凡人,要想跨越仙凡界限,获得生命本质的蜕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 　　在楚肆面前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吐露出来，方席神色愈发坚定,双目中露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当真是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被方席一连串洗脑包砸下来,楚肆的表情自始至终不变，一双眸子更是一眨不眨，似乎听得很是专注。 　　“嗯嗯。没错,你说的很对。”直到对方终于说完，楚肆这才一脸认同地点头，“我完全赞同。” 　　“……我帮你总结一下——这世间弱肉强食,为了成仙成神不惜一切是天经地义之事,对吧？” 　　不等方席点头，楚肆便自顾自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没错,这一点我完全赞同。” 　　方席眼中绽放出惊喜之色，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打动了这位不知来路的神秘存在,看来自己这次多半是有惊无险！ 　　说实话，对方刚才只是小露一手便禁锢了周围的空间,让他也有些心惊。尽管还有世界树做底牌，但面对这种神秘人物，若是能不正面对上，彼此当作无事发生,那就最好不过。 　　他就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满脸笑容的少年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不惜一切’吗？” 　　少年唇边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冷淡，幽深的眸子里浮着莫测之光。 　　他语气郑重，一字一句说道：“那代表着——连你自己也被包括在这‘一切’之中，为了实现真正的目标，必要时刻，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说这话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他身上升起，让少年脸上轻而淡的微笑也变得深邃而神秘。 　　“……你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吗？为了成仙成神，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筹码？” 　　方席彻彻底底怔住，被少年不含多少情感的一眼惊得身体一僵，呆立原地。似乎眨眼间被人里里外外看透。 　　他一时哑口无言。 　　楚肆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幽深通透，仿佛对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至于弱肉强食……”说到这四个字，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只是玩味地在舌尖滚了滚，“恐怕你根本没见过字面意义上的‘弱肉强食’吧？而我见过。” 　　“所以我完全赞同你说的话。前提是——你先证明你自己。” 　　方席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等等，你想做些……”什么？！ 　　嗡…… 　　天地间发出一声轻轻的震动，刚刚诞生的天道意识被楚肆简单粗暴地夺取了权柄，随即，他动用暂时性天道权柄，毫不犹豫将这个小世界彻底封锁，隔绝了虚空中来自世界树的窥探。 　　——换句话说，他切断了世界树和此间所有游戏玩家的联系。 　　“你！你怎么敢？！” 　　方席脸上镇定平静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像是一张面具裂开了缝隙。 　　他几步冲上前，却在离楚肆半米远的地方被定格在原地，仿佛一只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 　　楚肆莫名看了他一眼，语气无辜：“当然是为了帮助你证明你自己。” 　　他唇边笑容依旧那样温柔无害，吐露出的话语却让方席胆寒：“弱肉强食，我很赞同。现在我强你弱，想要从我手中夺取一线生机，不妨向我证明一下你的价值和决心吧。” 　　“这世间有舍才有得。真想要超脱凡俗、成仙成神，需要付出大毅力、大决心。可不是单凭躲在幕后玩弄阴谋诡计便能做到。” 　　少年微笑着，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蕴含着难言的气魄。 　　“至少，先向我证明你真的拥有不惜一切的决心和魄力——证明你的确拥有活下来的价值，而不是仅仅只有‘不惜牺牲其他人的一切’这种地沟老鼠般上不得台面的心机。” 　　被定格在凝固的空间中，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虫子一般的方席，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 　　这一刻，少年笑容中那些温柔无害的表象似乎彻底脱落，显露出了骨子里冷酷无情的一面。 　　“那么，从现在起，游戏开始了。” 　　话音落下，四周凝固的空间重新恢复了流淌，而楚肆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方席面前。 　　通过系统666的强大联网功能，楚肆直接接管了百玄界中所有游戏玩家的游戏终端。 　　就在不久前，楚肆简单粗暴地屏蔽了这个小世界，切断了世界树与游戏玩家们之间的联系。 　　当时，身处三大帝国各个角落中的玩家们，都不约而同与系统主脑失联。别说下线功能无法使用，就连依托系统主脑所建立的官网论坛也无法登录。 　　只有三三两两的玩家团队在紧张不安中聚在一起。 　　一时间，无形的恐慌从每个人心中席卷而过，渐渐酝酿成种种令人心神不安的谣言——“系统主脑怎么突然失联了？难道是《无限游戏》官方出了问题？” 　　“呵呵，说不定上一次那些人举报《无限游戏》无法下线的故障是真的。当时官方还说什么挂掉一次就能下线，我特么就是个智障，居然还真的信了他的邪！现在想想，谁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哪个敢真的挂一次试试？” 　　“这下怎么办？难道就像科幻小说里说的那样，我们所有人的意思从此都要被困在虚拟网络世界里了？一瞬间脑补了无数种场景，生无可恋……” 　　“啊啊啊啊狗策划你给我死出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都是你们故意吓唬玩家的阴谋！” 　　只可惜，这群叫嚣着要找游戏策划麻烦的玩家恐怕也没想到，游戏策划早已随同他们一起来到了百玄界中。此时对方同样被楚肆简单粗暴地关在了小世界里，只能苦逼地在这个“真实游戏”中生存下去，向楚肆“证明”他拥有成仙成神的资格和活下去的价值。 　　就在玩家们越发恐慌之际，系统666彻底接管了所有人的游戏终端。 　　于是，一道崭新的系统提示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冷冰冰的声音与以往的系统主脑截然不同。 　　【真实、虚幻，由谁界定？】 　　【这是神明的恶作剧，也是魔王的游戏场。也或许，这只是某个不可描述之存在一时兴起的小玩笑。】 　　【倘若有人将真实的维度视作虚假的游戏任意驰骋，那么有一天他也将反过来，成为更高位格的存在消遣取乐的游戏npc。】 　　【记住，在这场真实游戏中，身为游戏npc的你们，只有唯一一条命。请尽可能存活下去，用你们所能展现出的一切，博得更高位格存在的偶然一乐。】 　　【或许，那就是你们脱离这场游戏的唯一一线生机所在。】 　　这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中蕴含的信息量之大，简直足以让所有人当场懵在原地，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要做什么？” 　　足足过了好半晌，许多人才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理清楚了系统提示中所包含的内容。当然，也不排除少数阅读理解能力为负的玩家还在茫然中，一脸无措地向同伴求助。 　　“这道系统提示究竟什么意思？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该死，《无限游戏》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听懂了的玩家却是面色凝重，有人沉沉吐出一口气。 　　“刚才这道声音绝对不是系统主脑的声音。按照它的说法，这个世界是真实维度，根本不是游戏副本，而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将真实世界当做游戏副本来攻略……” 　　短短几句话已然揭露出可怕的真相。 　　“现在，不知道是神明还是魔王，总而言之，某个看不惯的高位哥存在出手了，不仅直接接管了《无限游戏》的系统主脑，还切断了我们下线的能力。” 　　“所以，我们现在就和那些游戏npc，不对，应该改口叫原住民，现在我们就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一样只剩下一条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顿时，所有玩家都陷入了无头苍蝇般的慌乱之中，被这可怖的真相和绝望的处境刺激得不轻。 　　“该死该死该死！现在的神明都这么闲的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有人直接暴躁地骂出了声，“就算要管闲事，也应该去找《无限游戏》的幕后黑手，我们可是完全不知情的！哪怕上了法庭也是受人欺骗的受害者！” 　　聚在一起的游戏玩家中，传出一声冷笑：“真的是完全不知情吗？我看有些人恐怕不见得。” 　　或许大部分普通玩家真的没有想太多，但那些一向喜欢琢磨游戏，甚至对每个剧情、每个细节都有研究的高玩大神，肯定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不对劲。或许其中便有人早就猜到了真相。 　　此言一出，玩家中更是乱哄哄一团，彼此猜疑不断，怒目相向。 　　“没错，肯定有聪明人早就发现了真相，可是他们却不说……结果现在好了，大家一起背锅！”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分散在不同地方的许多支游戏小队都聚集在了一起。 　　人群中，澹台明一脸静默。他已然猜出了如今这一出戏背后编写剧本的人究竟是谁。 　　只不过楚肆的消失却没有在其他几名玩家心中留下半点涟漪，好像他们从头到尾都不认得这个人。 　　他心中发寒的同时，也紧紧闭上了嘴，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闹剧。 　　“够了，不要吵了！” 　　一直脸色阴沉铁青站在一边的方席站出来，神情复杂。 　　“系统提示说得清清楚楚，现在的我们在那个人眼中和游戏npc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他消遣取乐的对象。说不定他就在暗中看着我们互相内讧的闹剧，还津津有味呢。” 　　看着被他一番话说得愣住的一众玩家，方席心中满意点头。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只要有一个靠谱的人站出来，做出一点靠谱的分析，很容易让一群茫然的玩家找到目标。 　　之前楚肆的一番骚操作，简直让他心态崩溃，直到现在也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不过是凭借着心中那点不甘心，强行冷静而已。 　　他要一点一点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取得这些玩家的信任，进而获得整支队伍的掌控权。只有这样，在这个怪异横行的小世界中，自己安全存活的概率才会提升到最高。 　　至于那个人所说的证明自己？ 　　他会让那个人看到的！ 　　不仅如此，那人傲慢到了极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当做是一时兴起取乐的游戏npc。就让他继续这样小瞧自己好了，若是能毫不在意地将自己放了，那就最好不过。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这份生死不能自主的屈辱，奉还给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的祝福，非常感动，作者菌要抱住每个小可爱么啾一口～这一卷明天完结，新故事思考中。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与聊天群有关。小可爱们晚安，明天见～另：看评论区有些小可爱似乎一直对方席和游戏玩家们非常不爽。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洗白他们，但是我感觉小可爱好像有点误会，对他们的恶行可能理解夸大了。 　　事实上，方席所做的事情和无限游戏中的主神空间有点相似，就是通过游戏形式发布任务，让玩家进入小世界中，通过改变某些关键节点来获得天道本源，而不是毁灭小世界。 　　比如说空明界，大家应该还记得，当时发布了两个任务，一个是顺天应人，帮助世界晋升来获得天道本源。另一个则是逆天乱命，阻止世界晋升获得天道本源。至于玩家们选哪个任务？是看他们自己的心意。 　　所以说，无限游戏并不是完全以破坏世界为目标的，目标是获得天道本源，哪种方式能获得就用哪种方式。 　　玩家们也不可能一进去就在小世界中随便杀人，毕竟这又不能获得天道本源。顶多就是为了任务杀某些特定的人。或者加入了某个阵营去杀对面阵营的人。 　　举例说明，澹台明就是加入了小世界的魔道阵营，然后卧底正道坑害了正道宗门的人——这就跟某些网游中的阵营任务一样，应该很好理解。（顺便一说，之前有提到正道宗门有一个暗恋澹台明的小师妹，好像某些小可爱误以为澹台明做了欺骗感情的事。并不是这样。作为玩家来说，他是不会对npc产生兴趣的，只是对对方的好感有所察觉。这个是单方面暗恋。就是小师妹暗恋大师兄那种，然后大师兄是叛徒，形象破灭。） 　　毕竟无限游戏在现实中是以一款游戏的形式发行的。如果每次发布的任务是进去就开始杀人，毁灭世界，这种虚拟网游真的好玩吗？哪还会有这么火爆？这么多玩家愿意玩？除非天生暴力杀人狂，否则很多人恐怕没兴趣玩吧。所以它的模式其实是类似主神空间的任务模式，虽然抢了本源，但至今为止并没有毁灭过任何世界，也没有这个能力。 　　解释了一通废话，不是为了给玩家或是方席洗白，只是感觉有些小可爱对他们的罪恶值有所误解，将100点误解成了1000点。顺便把无限游戏的模式说清楚。 第118章 永恒之序曲16 　　百玄小世界之外,数之不清的枝条向着这个世界缠绕而来,却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阻隔在外。 　　顺着这些枝条来时的方向,更远处的虚空中，一棵庞大无比、难以名状的世界树,自虚幻现实交接之地探出，翡翠般的枝干沐浴在星光之中，近乎梦幻。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转瞬间断掉了和所有游戏玩家的联系,世界树的意识懵懵懂懂，散发出焦虑不安的波动，它尝试着进入百玄界,却始终被一层无形之物隔绝在外。 　　［……该怎么办？联系不上寄主了，出了什么意外吗？］它的枝条簌簌抖动起来，难言的恐慌和焦虑中,突然察觉到一股陌生意志的降临——冰冷、浩瀚,如无尽永夜自天际倾覆而下。与之相比，它的意识犹如黑夜中一朵微不足道闪烁的烛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覆灭。 　　世界树的意识海中。一株虚幻的小树颤颤巍巍从海面探出头，树苗上仅有的一枚叶片小心翼翼抖了抖。 　　一道虚幻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虚幻的漆黑长袍宛若流动的黑色水流交织而成,带着粘稠得化不开的夜色，他神秘的真容隐藏在垂落的兜帽阴影之下,唯有少许皎洁如月光般的银色发丝流泻而出。 　　“……找到你了。” 　　包裹在漆黑长袍中的少年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那枚宛若翡翠雕琢的碧绿叶片，他的手指修长、冰冷、苍白，宛若上好的白瓷。 　　叶片不由微微颤了颤,稚嫩的声音在这片虚幻意识海中响起，尾音发颤。 　　［哇！你、你是谁？想要做什么？］世界树的意识体散发出淡淡恐惧的波动，显然并未想到居然会被人直接侵入意识海。若是意识海中出现意外，说不定它的意识都会直接泯灭。 　　黑袍中的人轻笑了一声，手指在那枚颤颤巍巍的叶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兜帽的阴影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目光在这片意识海中好奇地逡巡。 　　灵魂意识是每个生命体最重要的组成，本身是不存在任何形体，可以千变万化的。因此，一般呈现出来的外形，其实是每个生灵潜意识中所印刻的自身形象，也就是每个人在心灵深处映照出的真实自我。比如世界树的意识体，便是现在这株小树苗。 　　看到对方这幼年期的意识体，楚肆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貌似、可能、大概，他一直在欺负小朋友？ 　　这样想着的楚肆，毫不心虚地又rua了一下手下的叶片，甚至嫌弃地吐出一句话：“手感一般。” 　　世界树：“……” 　　世界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委屈，它只是一棵刚刚长成的小树苗啊，又不是什么家养的猫。 　　意识海中真实映照出它的情绪，只见那株小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漆黑的火花在枝叶上闪烁，楚肆第一时间松开了手。 　　虚幻的小树又渐渐变回正常。 　　看着这个来到自己意识海中似乎还不打算离开的不速之客，它忍不住问道：［你是谁？寄主突然消失是你干的吗？］“寄主？”念了念这个陌生名词，楚肆语气玩味，“你是指方席那个家伙？” 　　虚幻的叶片轻轻抖了几抖，似乎是表达点头的意思。 　　“哦，是我干的。”楚肆坦然承认，冰凉的声线漫不经心，“谁让他一直试图给我发洗脑包呢？并且姿势还如此拙劣。” 　　一直以来只有他忽悠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要洗脑他的人呢。 　　［……哦。］世界树发出一声明悟的声音，得到了答案就不再纠缠，似乎一切已经揭过。 　　楚肆有些意外：“……你没别的要说了？” 　　这棵世界树似乎不按常理出牌啊。好歹也是对方的“寄主”，问了一句之后就不再提了？也没有半点想要救人的意思？ 　　世界似乎也被问懵了：［别的？该说些什么？］楚肆：“……” 　　这一刻，他居然莫名有些同情方席。 　　在百玄界那段时间，他可并未凭空虚耗，而是一直在寻找通过游戏面板反向前往世界树的通道。没想到终于成功，见到的这棵世界树居然是这样的画风。 　　似乎好半天，世界树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楚肆的意思。 　　那稚嫩的声音继续说道：［没关系的。要是这个寄主死了，就再换一个好了。］……可谓是相当冷酷无情了。不知道方席如果得知自己其实是随时可以替换掉的备胎，会是什么想法？ 　　世界树却是理直气壮得很。它本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情感，刚才之所以焦虑不安，原因在于对未知的恐惧。寄主莫名其妙失联，背后原因不知，这让它本能产生了危机感。但如今既然知道一切都是楚肆所为，世界树反而淡定下来。 　　［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互相帮助。寄主变强后，要帮助我去寻找创造者。可惜他现在失败了……］世界树三两句话就将失败的前任寄主抛之脑后，语调突然一转，［对了，你好像很强，说不定可以帮助我实现目标。你愿意做我的新寄主吗？］【不可以！】 　　楚肆还没说话，系统空间中的小光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这一刻它出离愤怒了。 　　……居然有人、不，有树想要抢他的宿主？！是可忍孰不可忍！ 　　系统666几乎要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宿主宿主！快说不愿意！有机灵可爱的本系统在前，宿主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傻fufu的家伙！】 　　眼看楚肆还没开口拒绝，看上去好像有考虑的意思，系统666更加急切了。一瞬间之前看过的那么多本小说起了作用，无数剧情在它脑海中脑补生成。。 　　它自我代入了一系列角色：皇帝面前得宠的红人，结果却被更加会拍彩虹屁的后起之秀所取代；独占帝宠近二十年的皇贵妃，却因年老珠黄被更加貌美有心机的年轻妃子夺权……这凄凄惨惨的未来让小光球在系统空间中悲伤地打了个滚，它小心眼地告起了黑状。 　　【宿主，你看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前任寄主那么冷酷无情，哪里有本系统温柔贴心？而且，说不定一切都是它表现出来的假象，它故意装作对前任寄主毫不在乎的样子，就是想要打入咱们内部，到时候暗搓搓使坏呢。宿主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世界树并不知道还有一个脑补过剩的家伙正在系统空间中告它黑状，它似乎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不由追问道：［你愿意吗？我也是很强的，只要你愿意答应，将来有一天帮我找到我的创造者……］“你的创造者？”楚肆唇边牵出一抹好奇的弧度。世界树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灵，居然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黑袍下，少年低笑了一声：“……我对你的来历越来越好奇了。” 　　话音未落，少年轻轻一挥袖。 　　深黑如夜的袍袖掀动起一阵微风，很快微风又变作狂风，少年漆黑的衣袍在狂风中舞动，一缕又一缕银色发丝在半空中划出道道流光。狂风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呼啸而去。 　　小树苗下方那片虚幻的意识海洋突然波涛汹涌，汹涌的狂风将海面上朦胧的雾气尽数吹散。 　　海面像是一面蒙上了水雾的镜子，表面的雾气拭去后，现出明净不染的镜面。镜面之中，世界树的记忆如同一幕幕倒带的电影，飞速呈现出来。 　　从最近捕捉百玄界开始，之后是入侵空明界等几个小世界，间或夹杂着一些无限游戏中发生的事……画面不断向前推进，很快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始，一枚散发着莹莹绿光种子，无声无息间划破虚空，落在了一位平凡青年的面前。 　　看到这里，楚肆突然一步踏出，整个人直接进入了意识海洋中，他一步步向前，漆黑的衣袍渐渐淹没在海洋里。而他本人也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降临在世界树的记忆中。 　　深邃无尽的漆黑虚空，楚肆沿着世界树出现的轨迹追溯而去，很快来到了一团不可名状的时空漩涡之前。扭曲的时空信息向着四周散发，他直接踏入其中，向着漩涡另一头而去。 　　一片从未见过的瑰丽宇宙海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世界树刚刚诞生之初的记忆。 　　虚空间隙之中，一片早已归墟的小世界里，枯萎的世界树已被时间风化。遥远虚空外，有人伸指一点，大道法则霎那逆转，世界树表面泛出点点绿色的光华，一枚崭新的世界树种子被凝聚出来，诞生了一缕初生的意识。 　　还没等它欣喜欢呼，向赋予它生命的创造者打一声招呼，它就被人随手一扔，向远处虚空漂泊而去，最终穿过扭曲的时空漩涡，降临到了另一片宇宙海中。 　　楚肆站在世界上最深层次的记忆里，如旁观者一般注视着这一幕，他好奇地向着遥远虚空外望去，只看见一道模糊朦胧，宛如大道之化身的背影。 　　这就是世界树对那个人最深刻的记忆。 　　他正要离开，那道记忆中的背影突然转过了身来，一道特殊的意念降临其上，像是死物突然被注入了灵魂，多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灵动。 　　突然活过来的记忆体依旧朦胧而飘渺，只是目光静静投向楚肆，声音平淡：“……是你？不、不完全是。” 　　这大变活人的戏码让楚肆悚然一惊，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对方话中的含义。 　　不过是一抹记忆中的残影而已，居然还能牵动对方的感应？对方该是达到了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一刻楚肆想到了许多小说中曾提及的，但凡“念诵祂名”、“描摹祂貌”、“思及祂之存在”，便会被其所感应的无上存在。 　　“你的灵魂天然殊异，极易受戾气影响。”那人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随手一点，一抹清光没入楚肆脑海，“不妨修持心灵，圆满己身。” 　　嗡…… 　　面前的画面寸寸破碎，最终如轻烟消散般了无痕迹。 　　世界树的意识海洋中，随着“哗”一声响，一道人影从海面之下钻出，身形转眼间悬浮于海面之上，黑袍之上不见半滴水珠，发色皎洁如月光。 　　［呜呜呜呜……］楚肆刚刚回过神，就听见世界树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抽泣，下方的意识海洋中卷起阵阵惊涛骇浪。 　　他心中了然。 　　刚才记忆突然活化的一幕，世界树显然也看到了。 　　既然只是记忆中的残影都能引起那人的感应，想来对方必然对世界树的现状一清二楚——却从未做出任何表示。那自然就代表着对其放任自流。 　　难怪此时这棵小树苗哭得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幼猫。弱小可怜又无助。 　　［创造者大人，明知道我……呜呜，为什么从不现身……第一次出现，居然是为你而来？］世界树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酸味，此时的它几乎变成了一棵柠檬树。 　　楚肆一脸无辜：“物种不同不能谈……咳，或许是因为，你太丑了？” 　　世界树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有道理哦。物种不同，审美不同。说不定自己在创造者大人眼中真的很丑。之所以对这个人类这么优待，也肯定是因为他们物种相同。哇，想到这里就好气哦。 　　然而，身为一棵世界树，要怎么才能变成人呢？ 　　眼看世界树已经陷入了头脑风暴，黑袍少年虚幻的身影一点一点在这片意识空间中消失。楚肆这个无良忽悠了幼崽的家伙，趁此时机溜之大吉。 　　不然，万一被缠上，之后的瞎话该怎么编，他还没有想好呢。 　　岚星。澹台明家中。 　　少年悠悠然睁开了眼睛。他幽深的眸子深处，一缕银光一闪即逝，如星辰划过夜空。 　　意识重新回归，活动了一下这具天地灵胎塑造的身体，楚肆下意识伸手按在额头处，一脸沉思。 　　之前那位神秘存在向他灵魂中弹入了一缕清光，因此，此时他的思维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灵魂前所未有的舒适，一切纷乱的负面情绪暂时远去。 　　就像是一个长期生活在噪音污染环境下的人，突然有一天获得了难得的宁静。 　　“……灵魂天然殊异，极易受戾气影响？”喃喃念了一遍这句话，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此刻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自然也察觉到了之前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按照他本心而言，其实并不在意《无限游戏》的所作所为。 　　作为一个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成长起来的人，楚肆本身的是非善恶观念注定与文明社会并不相同，只不过他一向懂得入乡随俗而已。 　　之所以突然对方席反应过激，或许还是因为上次月亮岛上的食人事件残留的影响，连楚肆自己都没发觉。 　　正如那位神秘人所说，楚肆本身来历特殊，灵魂异常，非常容易受到情绪影响，因此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深深压抑住了，只露出海面上的冰山一角。对比过往，楚肆自认为自己已经相当修身养性了。 　　这一次意外却被食人事件所引发，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内心负面情绪扩大，再加上方席所说的一番话让他颇为不喜，直接引动了他内心的戾气——什么弱肉强食、什么先天平凡普通于是只能不惜一切向上爬……对于见识过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弱肉强食——弱者只能是强者的食物，以及真正不惜一切活下去的人该有的姿态……的楚肆而言，方席的说法何其可笑！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卖惨。 　　想要成仙成神，楚肆完全能够理解，弱肉强食他也赞同，但卖惨嘛，那只能引动楚肆内心的恶劣因子。 　　一个生长在安定和平的世界中，从小衣食无着、生活幸福美满的人，在楚肆面前诉说平凡人的不易，这并不能让他感同身受。相反，他只能察觉到对方炽烈无比的野心与贪欲，以及无法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和心性。倒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野心，又何必包装上一层为了理想与目标不惜一切的外衣？ 　　被神秘人点醒之后，楚肆的心灵重归平静。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受到负面情绪的诱导，或许有些迁怒了，但他并不准备改正。 　　在他看来，所谓神明，并不是力量足够就可以，像某些小说中的仙神一流，其实也不过是力量更强的凡人而已。方席若想成神，至少先向自己表现出他是否真有承载神明桂冠的资质和决心吧。 　　至于那些游戏玩家……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悠悠向天外望去。似乎洞穿了这个世界的世界壁垒，看见了虚空中静静悬浮的百玄小世界。 第119章 永恒之序曲17 　　半年后。黎明帝国研究所中。 　　望着一群主动找上门的游戏玩家,全身上下一身雪白实验服的少年露出一抹微笑,语气十分满意。 　　“大家拥有如此高的觉悟,能够主动前来向我购买异能强化套餐，我很欣慰。相信大家将来一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 　　少年精致的眉眼愈发舒展,那温柔的笑容晃得许多人眼前一亮，但他们却是立刻低下头，在心中催眠自己这就是个魔鬼,千万不能被对方的外表所欺骗。 　　“这是一个真实世界，怪异层出不穷，随时随地就可能在我们身边降临,一味躲避是无用的，只有努力强大自己，才能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例行对游戏玩家们一通洗脑,楚肆慢条斯理戴上手套：“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的。这就让你们体验一下最新的研究成果。” 　　许多人内心自动翻译：……最新研究成果？不就是还未经检验、亟待临床实验的成果吗？所以他们依旧是自动送上门而且还要付费的实验素材？！ 　　下一秒，实验室中,刹那明亮。 　　一只无比庞大的巨型“水母”状生物，猛然在半空中浮现出来,犹如一只突然亮起的巨型灯泡，无数漂浮的透明触手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必担心,这是难得捕捉到的特殊怪异，经过数次改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最贴心的实验助手。” 　　巨型水母在半空中舒展身体，透明的躯体中似乎隐隐有血色光华流动,一条条同样透明的触手舒展开去，准确无误地链接在每一个实验素材的心脏处，看上去宛如惊悚电影中的场景。 　　数小时过去。 　　特殊打造的奇异冰棺内，一具游戏玩家的身体静静平躺在内部，他那由世界树所塑造出来的身体此时毫无温度，一根透明的长长触手插在他心口处，深红色的诡异液体通过触手不断传输。 　　他猛翻白眼，牙齿控制不住颤抖。尽管这具身体痛感近乎于无，但清醒的意识目睹这种近乎惊悚片的一幕，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和恐惧。 　　实验室中简直“哀鸿遍野”。 　　“大、大佬……”门口传来澹台明弱弱的呼声。楚肆转头看去，就见这家伙正探头探脑向内张望，看见实验室中的场景，牙齿都有些打颤，“是黎明帝国官方那些人……” 　　澹台明努力控制情绪，做好自己传声筒的本职工作。内心却忍不住默默吐槽：大佬这都是什么奇葩审美观？还是说，这是他故意吓唬那些玩家的？想一想对方的恶趣味，这种可能性似乎不低啊。 　　前段时间楚肆莫名消失，周围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不久后他再次出现，这些原住民和玩家同样接受得自然而然，似乎他的存在与否就像大自然的风雨雷电时有时无一样，在这些人心中已然成为了一种普通正常的规则。 　　可能唯二没有被楚肆屏蔽的只有方席和澹台明。毕竟后者对他来说也算是个相当好用的实验素材兼工具人，至少跑跑腿或者当个传声筒还是很简单的。 　　楚肆走出实验室，顺便听了听澹台明转达的消息，随即便摆摆手：“告诉他们，我能做的已然做到。至于其他要求——”不久之前，楚肆已然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主要是三大帝国的高层——尽管原本的天道已经被楚肆替换，新生的天道对众生并无恶意——也不敢有恶意，但天道寂灭之前的反击也让这个世界短短时间里凭空爆发出无数怪异。 　　只不过，原本的天道既已寂灭，这些怪异已然是无源之水，只要将全世界的怪异一扫而空，这个世界便能恢复到三十年前的样子。 　　同时，看在这段时间的友好合作基础上，楚肆还为这些人提供了自己研究怪异的笔记，并对外出售了一些有趣的实验成果，包括但不限于超凡因子。 　　倘若这些原住民有心，不管是学习笔记研究开发，还是利用楚肆出售的实验成果，培养出一批超凡者去对付怪异，绝非难事。可能会多花费一些时间，也有可能出现死伤，但这本就是他们的世界，要拯救的也是他们自己人，难道不该有所付出吗？ 　　念及此处，门边的少年转过身，眸底幽邃的光芒一闪即逝，他启唇吐出最后一句话。 　　“……没有谁有义务拯救他人，每个人最应该学会的便是自救。” 　　百玄界中半年时间过去，岚星上。 　　随着一间间游戏舱被打开，无数玩家一脸迷茫地从游戏舱中爬出来，两眼无神，犹如一条条没得感情的幽魂。 　　“我这是……我回来了？！” 　　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所有人脸上都涌出狂喜。 　　此时岚星上还没过去多少天，其他人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群玩家的意识体被困在百玄界的事。 　　而论坛上已经是群魔乱舞。 　　哈哈哈哈哈哈哈先让我笑一会儿！终于摆脱大魔王回到现实啦！ 　　还以为要一辈子被关在异世界回不来了！还好系统背后的存在主动放人了。看来咱们算是通过考验了！ 　　我们这些人是活着回来了，那么那些在异世界挂掉的玩家呢？大家可是只有一条命…… 　　论坛上顿时一阵沉默，还有人直接贴了一排蜡烛的图包。 　　要怪就怪该死的《无限游戏》！虽然说更应该怪的是背后捉弄人的不可描述存在，但是……为保小命，咱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所以一切果然还是该怪《无限游戏》的狗策划！ 　　是啊。要不是被狗策划坑害，咱们至于这么惨吗？在异世界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要诅咒狗策划十遍！ 　　那个，等等……我还能抢救一下。 　　缓缓打出一个？所以你就是《无限游戏》的狗策划？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之前在异世界中挂掉的玩家，我没死！ 　　对对对，还有我，我也是挂掉了没死，但是现在急需抢救啊！哪位兄弟帮忙叫个急救车！我家就在xxxx……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一群自称挂了却没死的玩家纷纷出来冒泡，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许多人总算是弄明白了原委。 　　原来，这群玩家在游戏中挂掉之后，被世界树所塑造的身体虽然死去，但灵魂却并没有泯灭，而是以阿飘的形式四处飘荡。不仅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对话，就连阿飘之间也不能交流，相当于孤零零地在百玄界中飘了半年之久。 　　直到楚肆单方面结束这场真实游戏，他们的意识体才重新回到岚星中。但灵魂进入身体之后，却有种极度虚弱的感觉，连游戏舱都爬不出去，只能在论坛上向人求助。 　　对了，咱们这种状态……我记得退出游戏之前。那个系统还给出了提示，好像是说，每次我们以为在游戏中挂掉，都是在异世界死亡，这是会损伤灵魂的。 　　对对对，我也听见了提示。据说以前是因为刚刚挂掉就下线了，所以只是精神虚弱几天。这一次我们大概是在异世界中漂太久了，损伤更重，所以才会这么虚弱，甚至没办法操控身体。话说求快拔急救电话啊兄弟们！ 　　啊啊啊以前我也在《无限游戏》中挂掉过！该不会灵魂也出问题了吧？第一万次鞭打狗策划！！！ 　　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要找出幕后黑手，这家伙只敢躲在幕后暗搓搓骗人，本身说不定就是个弱鸡！到时候我特么一定要让他尝一尝法律铁拳的制裁！ 　　历经千辛万苦才从百玄界中活下来的方席万万没有想到，原先他在内心里设想了一堆将来逆袭打脸的戏码，结果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金手指居然离家出走了。 　　至于他那莫名其妙失踪的金手指，只给他留下了一条更加莫名其妙的消息：［寄主，我走了。我要去寻找机缘。我不做树啦，我要做人！］这莫名其妙的留言看的方席完脸蒙逼，好不容易看见超脱凡俗，成仙成神的希望，结果却像肥皂泡一样pia一声破灭了。这一刻的他彻底崩溃了。 　　“mmp！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世界树！有些东西想想就好，要是真能成真，那我也想喊一句，我不做人了，我要做树！” 　　……世界树这种只要长长长就能自然而然开辟世界的奇物，他早就羡慕不已，对方不想做树想做人，他还想和对方交换身份呢！ 　　不过，现在的他恐怕没有想到。不仅金手指没有了，还有一群游戏玩家正在计划着把他扒拉出来，牢底坐穿呢。 第120章 星空跃迁者1 　　楚肆在一阵饥饿中醒来,胃部传出阵阵绞痛,眼前一片昏昏的黑暗,他感觉自己这具身体简直被饿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想要尝试一下读取记忆,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饥饿影响，现在他的大脑就像是加载过度的cpu，迟缓而卡顿,他赶紧停下动作。 　　这具身体似乎极端脆弱，楚肆感觉若是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说不定身体承受不住,立刻就会受损。 　　因此，他只是用本身的目力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家具,而他身下则是一张软软的床铺。 　　正当他想要坐起身时,身体四肢却是发软，使不出半点力道。这种感觉不完全是因为饥饿,更像是身体发育不完全，大脑还没办法准确操控四肢。 　　一种奇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楚肆立刻将一只手举到眼前。昏暗的光线中,看着那胖乎乎肉嘟嘟的五根手指头，还有手指头上可爱的小肉窝,他陷入了沉默。 　　虽然说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这一次的他不打算搞什么大事，就打算修身养性，轻轻松松度个假,顺便做一些小实验。但666也未免太会选了吧？ 　　…… 　　若是将视角拉到宇宙星河向下俯望，此时一颗不起眼的恒星正在星河中静静旋转。星球表面至少被各种各样的垃圾覆盖了1/3，剩余的2/3则被连绵的金属房屋所覆盖，一间又一间漆黑的房子像是摆放在一起的墓碑。 　　而天空之上，一轮人造太阳静静散发光辉，自东向西飘飞而过，于是整颗黑暗星球像是被一道光线缓缓照亮。 　　靠近垃圾区边缘，某间总计不超过二十平米逼仄小屋里。不知何时，金色的阳光从屋顶上的小窗中投射下来，渐渐将屋中照亮。 　　屋子一角放着一张小小的床，一个躺在床上的三头身小不点正试图翻身坐起，结果整个人却像是一只小乌龟一样在床铺中间晃了晃，四肢摇摇摆摆，始终没能坐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手。 　　小不点卷翘的睫毛眨了眨，那双漆黑纯粹的眼睛里，左眼写着懵，右眼写着逼。 　　胃部剧烈的绞痛提醒了楚肆，他回过神来，眼看暂时无法去找些东西来果腹，便直接使用了一滴能量。像是一阵暖流从身上洗涤而过，楚肆立刻浑身轻松下来，唇角也露出一抹放松的弧度。 　　床上的小不点苍白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红润，唇角弯弯，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星光闪闪，看上去可爱极了。 　　系统空间中，小光球表面的颜文字已经变成了：o(*////▽////*)q系统666痴汉脸：【哎嘿嘿嘿，变小的宿主好萌哦，我想……】rua一把～“不，你不想。” 　　没等系统666说完，楚肆已经先一步奶声奶气地打断了它，同时一股熟悉的精神力直接将它拍扁在地，在系统空间中弹了几弹。 　　系统666：(￣e(#￣)！！ 　　处理了系统666，楚肆这才有空一点一点去读取大脑中为数不多的记忆。 　　为了不对这具幼小的身体造成影响，楚肆的进度并不快。小孩子的记忆里面大部分都是空白，只有少许断断续续的画面让楚肆拼凑出了一定的情节。 　　这里似乎是星际时代。 　　原身名叫西律，没有姓，今年五岁，从有记忆起便是跟随妈妈萧雅一起生活，目前没有去过任何教育机构，也没有通过其他任何方式启蒙。 　　换而言之，现在的楚肆是个文盲。 　　在小西律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子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东躲西藏，不停地搬家。就在前不久，他们搭乘一艘疑似偷渡的飞船来到了这颗不知名的星球，之后小雅可能出外找到了什么工作，原身就每天待在屋子里等她回家。 　　至于原身呆在家里怎么会出意外？当然是被饿死的。 　　楚肆忍不住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肚子，神情复杂。 　　在他读取的讯息中，萧雅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本身更像是一个还没长大、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带着原身东躲西藏、四处搬家的过程中，几乎每一次萧雅都要大手笔地换一批崭新的日用品，平时花钱也不节俭——她身上有一种富贵窝中养出来的娇气，像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最开始几乎没有金钱的概念。 　　因为她这样大手笔的挥霍，没过多久，母子二人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拮据，哪怕萧雅出去找了工作，也是杯水车薪。 　　于是两个人住的地方也越来越差，从最开始安保等级极高的星际酒店，到后来普通的出租房，直到如今来到了这颗不知名的垃圾星球上。 　　原身平日里的生活质量自然也是直线下降，其中就包括日常吃食。 　　而萧雅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经常早出晚归。前天萧雅出了门，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呆在家里的原身就这样活活饿死了。 　　徐徐的阳光将整间屋子照亮，躺在床上的楚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漆黑的眼睛闪了闪，便软软地爬下床，又沿着地毯软软地爬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小手伸向了桌面上一枚银色的小圆球，那是可以连接星网的智能终端。 　　他要上星网去看一看，学会这个时代的语言，尽快找到治好自己的方法。 　　——这具身体似乎患有某种特殊疾病，不仅发育缓慢，身体内的骨骼更是十分脆弱，因此楚肆连走路都不敢，就担心把骨头折断。 　　萧雅似乎从来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对于原身这么大了走路磕磕绊绊的事情居然都没察觉到异常，还以为小孩子都是这样……这态度，养孩子简直比养宠物还要漫不经心！再加上对方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因此楚肆决定自力更生。 　　按照记忆中萧雅曾经的动作，他肉乎乎的手指头轻轻戳在银色圆球上，智能终端咕噜噜滚了几圈，没有反应。 　　楚肆懵了懵：“……难道还需要其他的开启条件？” 　　想了想，他试探性将一缕精神力探出，想要解析一下智能终端的结构。没想到刚刚接触到银色小圆球，精神力就像是没入了大海之中，被小圆球吸收。 　　那枚高冷的智能终端终于给出了反应，整个银色的圆球像是水银一样融化，顺着楚肆的小手向上延伸，最后绕着他纤细的手腕形成了一枚银色手环，表面并无花纹。手环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一片璀璨星光突然降临。 　　逼仄的小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垠的宇宙星河，一颗颗虚幻星辰遥悬于上空，显得朦胧而迷幻。 　　星光下，一道小小的身影不过几秒钟便成型，乌黑的发丝柔软蓬松，发尾带着微微的卷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样漆黑纯粹，脸上带着淡淡的好奇。 　　这个看上去不超过五岁大的小豆丁站在虚幻的街道中央，目光向着周围扫过时，透出淡淡的若有所思。那一本正经的神情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 　　楚肆见状，身形一阵淡淡闪烁，很快虚拟形象便发生了变化。一身黑袍的少年重新出现在原地。 　　就在这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个世界虚拟星网的几种基础用法，成功避免了可能引来的麻烦。 　　通过刚刚语音听读的使用守则，他已然知晓，星网不允许十岁以下的孩子独立登录。因此若是他继续顶着原身的形象，少不得会引起许多关注，甚至被某些人当作是故意使用幼童形象的变态。 　　现在的他大字不识，若非星网系统拥有语音指引功能，还真无法顺利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星际人类通用语基础教学课，免费对所有人普及。楚肆连忙将之下载下来。 　　当天晚上，神情疲惫的萧雅回到家中。 　　漆黑金属门检测到她的瞳孔后自动打开，而正认认真真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膝盖发呆的小不点似乎听到声音，抬头向她看来。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萧雅的身影。 　　萧雅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银色手环，愣了一秒后皱起眉。 　　“西律，你怎么能趁妈妈不在偷偷玩智能终端？要是弄坏了怎么办？” 　　说话时，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被独自留在家中几天会发生什么。 　　看似发呆，实则在认真学习通识语言的楚肆退出专注状态，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女人，张了张嘴，直接喊人对他来说还有点心理障碍。 　　他眸子一眨不眨，平静地说：“……我饿了。” 　　“嗯？家里的营养液喝完了？算了，幸好我又带回来不少。” 　　萧雅飞快被带跑话题，立刻从随身的空间收纳装置中取出一管淡粉色的透明营养液。 　　她步伐轻而慢地走到床边，身姿轻盈，优美的姿势如同舞蹈。这让楚肆对原先关于她的猜测又确信三分。 　　楚肆接过营养液，喝了下去。味道酸酸甜甜，不难喝也不好喝。 　　——在这个星际时代，各种口味的营养液就相当于快餐，主要是为了节省时间。往往是军团作战中大批量使用。普通人其实并不会用营养液来当做一日三餐。 　　奈何萧雅并不会做饭。 　　当初两人手头宽裕时，住在星际酒店里，原身倒也品尝过各种美食，很多原料都是来自星空之中的奇异生物，光是回忆就让楚肆忍不住垂涎。然而搬出酒店之后，除了起初还去过餐厅，后面的时间里，两人的伙食基本都是营养液。 　　口腹之欲也是人类重要的欲望之一，楚肆相信，无论什么时代，吃货们总有办法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像某些臆测的小说中，人类都已经进入了星际时代，主宰了一片星系，结果每天的食物还是难吃的营养液，没有任何人想过改善饮食，穿越主角只靠着几手厨艺就能征服全星际……这在楚肆看来是不现实的，十分考验他的智商。 　　星际聪明人一大把，各种黑科技都能制造出来，结果就因为丢失了母星的传统文化，却连简单的厨艺都发明不出来？那最开始母星上的第一道菜莫非不是古人发明的，而是神明赐予的？ 　　然而，在这个非常符合他逻辑，有着种种让人垂涎的美食的星际时代，此时的楚肆却是苦逼地喝着营养液。这似乎比全星际都喝营养液更加让人悲伤orz。 　　小床上，三头身小不点郁闷地鼓起了脸。他忍不住握起了肉肉的拳头，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树立下第一个伟大目标。 　　……总有一天，他要吃遍全宇宙的美食。 第121章 星空跃迁者2 　　眼看着楚肆喝完营养液,萧雅例行问了几句话,紧接着便随便挥了挥手,嘱咐一句：“西律乖，妈妈很累了,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不要贪玩。” 　　说完这话，她伸手掩口打了个呵欠,脸上疲惫不加掩饰。 　　不过二十平米的房屋中，一道不知名材料形成的门扉在另一面墙上打开，萧雅摇摇晃晃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诸如帮儿子洗澡等楚肆绝不可接受的操作的意图。 　　毕竟这已经是星际时代了，哪怕两人身处的这颗星球再落后，科技发展也远远比千年前要强。至少让一个五岁的小孩自理是绝无问题的。 　　不过她这一番放养的态度倒是正合楚肆心意,否则他反而要面临尴尬处境。 　　享受了一番全自动化的洗浴模式后,楚肆整个人裹在蓝色的浴袍里，软软爬过地毯,又软软爬上床，慢吞吞的动作像是一条不断蠕动的蚕宝宝。 　　……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的骨头啊。 　　爬进被窝里,他歪头听了听，感知到隔壁传来渐渐沉眠的呼吸声,胖乎乎的手指便戳上了另一边手腕上的银环。 　　楚肆一边重新连上星网中的教学视频，学习这个时代的通用语，顺便浏览其他常识，一边在心中默默思索：看刚才萧雅的样子,的确是很疲惫。这颗星球落后偏僻，萧雅本身似乎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小姐，莫非她在外面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抑或是多打了几份工？ 　　若是其中另有内情，以至于对方之前几天回不来，这才害得原身出意外……那么自己倒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萧雅并不清楚楚肆的脑补，第二天一早，她依旧是早早便出门。至于五岁的儿子？早餐自然是没有的，顶多只有营养液一管。原身性格早熟，家中科技产物也大多都是智能化自动化产品，所以她在这个儿子身上花的心思很少。 　　她并不知道，楚肆已经悄悄让系统666分出了一道子程序放在她身上。 　　等看完了萧雅一天的经历，楚肆不由无语，感叹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还真的以为对方是为了养家到处打工，太过疲劳了。 　　萧雅的工作地点是一间宠物店，当然，这些宠物不是寻常的猫猫狗狗，而是来自不同星球的异兽，其中一些甚至拥有着不小的战斗力，只是被人用药物压制了下去。 　　宠物店老板是一个温柔挂青年，似乎对萧雅很有那么几分意思，虽然没有直白说出来，但光看一天的时间里他在对方身边晃悠的次数，还有时不时不着痕迹减轻萧雅工作量的举动，恐怕除了萧雅之外（此处存疑），宠物店里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萧雅的工作量恐怕是整间宠物店中最轻松的。 　　但正如她不会照顾孩子一般，她也同样不会照顾宠物，堪称笨手笨脚。别人费一分力做好的事情她恐怕要费十分，有时还因为出错需要老板帮忙纠正。难怪她每天表现的那么疲惫！ 　　就连前两天之所以消失不见，按照那些店员的谈话，似乎也是因为她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急于补救，于是一时忘记了儿子。 　　看到这里，楚肆摇摇头，对这位不合格的母亲彻底不抱希望了。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儿子已经死了。 　　真要指望她的话，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落得跟原身一个死法。就当这位只是一个普通的室友好了，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啊！ 　　楚五岁一本正经脸摩拳擦掌。 　　依靠强大的精神力，短短几天时间，楚肆已经学会了这个时代的人类通用语，顺便还记下了不少常识。 　　摸清楚星网中的规则后，楚五岁决定要依靠自己赚钱了。 　　……为了油炸赤焰鸡、碳烤青羽鸭、红烧星斑鱼、油焖巨尾虾！吸溜！ 　　而不是继续受营养液的荼毒，失去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欢乐:)。 　　以他目前的身份——本身年龄小，对这个世界的高端知识还没有完全掌握，暂时还没办法复刻从前的教学老套路。至于利用黑客手段违法盗取金钱，那也是不可能。况且他目前身体过于幼小，如果长时间精神力进入星网，也会对身体造成压迫。 　　思来想去，最方便赚钱的事情应该就是星网的竞技场。每一场竞技都会有赌注和奖励，只要自己动作够快，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而楚肆本人也对这个时代的机甲很感兴趣。正好一边赚钱，一边摸索机甲构造相关经验，也算一举两得。 　　这样想着，看了几本机甲基本操作的楚肆进入竞技场，直接选了一款系统默认的免费机甲，默默进入了低级区域的一间房。 　　他根据原主的名字随意起了个id。 　　没过多久，有人进入了这间竞技场。楚肆一边在脑海中回忆不久前现学的机甲操作指南，一边用精神力指挥着这具机甲，现场活学活用起来。 　　…… 　　虚拟星网，娱乐区，竞技场。 　　最低级区域的一间竞技场中。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半空中碰撞，没过几招，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声，白色的机甲的各个关节处突然喷出几股黑烟，转眼间被能量刃巧妙肢解，各个部件哗啦哗啦掉落一地。另一边那个始终使用着默认模板的黑色机甲则轻巧退后几步，停了下来。 　　【……律动——胜！】 　　竞技场上方，一行烟云状的字体闪光又消失，同一时间，黑色机甲的身影光速消失，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更没有什么胜利宣言。 　　一些经常在低级区域混的观众情不自禁窃窃私语：“厉害，这就达成十八连胜了。看来这个神秘的律动还真有点高手的潜质。” 　　“是啊，这十多天我差不多一场不落看下来。他刚开始的表现还十分生涩，很多动作都很死板，结果战斗中越来越熟练，现在居然都衍生出属于自己的‘拆迁流’来了。真是惊人的天赋！” 　　“咳，‘拆迁流’？这是谁取的名字，这么有才华？” 　　不知何时，人群中出现一位少年，黑发黑眸，容貌清朗俊秀，他唇边噙着一抹古怪微笑，开口问道。 　　“可不就是有才吗？简直太生动形象了！要不是律动下的赌注够大，我看都没人敢和他比了。毕竟这虚拟星网是百分百拟真，机甲破损，哪怕只是数据，也是要维修费的！” 　　“至于这说法是谁提出来的，哈，这些天过去了，咱也不清楚是谁想到的。” 　　少年眼神中划过一抹遗憾，微笑弧度愈发柔和：“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和那人好好‘交流交流’呢。” 　　这人拍了拍脑门，哈哈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道：“不管谁传出来的，这个律动的的确确是个天才，就是有些太傲气了！毕竟只是虚拟竞技而已，每次都用系统配备的默认机甲对敌，而且经常几招就打败了敌人，打完了也不说点缓和场面的话，一声不吭就消失，还真有点伤自尊！” 　　周围立刻有不少人点头赞同。 　　被吐槽的对象默默站在人群中，默默附和着点头，他默默记下了这个人的id，又将之默默加入了自己那一连串挑战备选名单里。 　　旋即，少年一脸感叹地摇摇头，大有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味道。不明真相的人见他这副表情，还以为他蒙受了天大的误会和冤屈呢。 　　……唉！谁让星网系统死抠死抠，只有默认机甲是免费的呢？谁让这些低级区域的玩家太过弱鸡，就算他想放水也不知该从何处放起呢？ 　　这哪里是他想要装高冷装神秘？是干瘪的钱包不允许他低调，是绝强的实力不允许他谦虚啊！ 　　看了一眼周围这些“不知他者”，少年展开自己的虚拟面板，看着入账的奖励和赌注，愉悦地离开了虚拟星网。 　　——嗯，今天的油炸赤焰鸡到账了！甚至还有明天的油焖巨尾虾，后天的红烧星斑鱼…… 　　一连串菜名伴随着星网中色香味俱全的虚拟影像从楚肆面前飘过，像是无数只猫爪爪在他心间挠过，让人忍不住想要rua一rua。 　　…… 　　不多时。漆黑的金属小屋外，随着外卖机器人的到来，一股浓浓的香味从门上的小窗中飘出。 　　躺在床上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小不点“唰”一下睁开眼睛，那张白嫩的脸上，乌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吸溜！” 第122章 星空跃迁者3 　　“嘟嘟……” 　　几声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一个怪模怪样的机器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上去只有半米多高,整体形状像是一颗椭圆形的蛋,只是长出了细长的双手双脚，两只纽扣般的机械眼一闪一闪,本该是嘴巴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x”。 　　蹲坐在床上的楚肆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这些天随手制造出来的产物，感到十分满意。 　　既能帮忙取外卖，又能当做代步工具,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战斗力。对目前的他来说，已是绰绰有余了。 　　眼珠转了转，楚·取名废·肆轻轻一拍自己的小手：“有了,以后你就叫999吧。” 　　接着他就直接下令：“999，向前走一步。” 　　999的机械眼中闪过一道黄色光芒：“嘟嘟，指令已接收。” 　　它左右摇晃了一下细长的手,向前走了一步,随后左脚绊右脚就是一歪，好在智能模式自动启动,下一刻它那鸡蛋一样躯体突然悬浮离地几寸，两只脚在空中飞快调整好,又落地站稳。 　　楚肆双眸中露出思索之色，他习惯性伸出一只小手托腮,却顺手摸到了这些日子吃出来的肉肉的双下巴。他懵然眨了下眼睛，嘴里“唔”了一声：“毕竟是低级材料临时拼凑，这样就不错了。” 　　【999？】另一边，系统666听见这个明显仿冒伪劣的称呼,再看向这个显而易见的仿冒伪劣品，尤其是这只蛋居然还比它多出了双手双脚，当即整只系统都不好了。 　　这些天它可是亲眼见证，自家宿主用旁边垃圾区的一些废弃机械零件，以及网上订购的一个最低等级白板核心智能，亲自将这个仿冒伪劣品做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大蠢蛋是自家宿主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件造物，想到这里，它看向这个仿冒伪劣品的眼神都不对了——嗯，如果它有眼神的话。 　　楚肆却没理会疯狂恰柠檬的系统666，他继续对999发出各种或正常或奇葩的指令，并不断调试。 　　“原地旋转180度。” 　　“空中三连跳。” 　　…… 　　不一会儿，楚肆手腕上的银色手环突然亮起，智能终端传来讯息，原本还在百无聊赖调试999的楚肆眼睛一下子亮起：“我的午餐到了！” 　　不必楚肆下达指令，早已被植入了核心程序的999两只机械眼同时亮起，准确无误向着小屋大门处哒哒哒跑过去，两条细长的腿套着金属鞋子跑得飞快。 　　隔着大门上的特殊窗口，它稳稳端起了一份由新型t395型隔热材料制作的保温盒，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稳稳放在楚肆面前。 　　一道透明玻璃般的餐桌不知何时已经升起，饭菜、刀叉饭勺、碗筷、甚至是自动清理爪爪的微型洗手池，擦嘴用的环保纸巾，都在分分钟内被999摆放在楚肆周围，伸手就能够到。 　　系统666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突然为自己的废柴感到深深的不安。同时，望着安安静静端坐在餐桌前，小脸白里透红，还带着婴儿肥，眼睛乌黑明亮，还搓着小胖手，一副无比期待开饭的自家宿主，系统666莫名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姿态，自家宿主莫不是真的入了戏，把自己当成了五岁的宝宝？ 　　楚肆打开保温盒。顿时，一股浓郁的鲜香弥漫出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盘蛋炒饭，却又不是普通的蛋炒饭。一颗颗米粒呈现出金黄色泽，每一粒米都被金黄色蛋液包裹了起来，却又粒粒透明，宛如通透水晶。米饭另一边被火焰般的赤色酱料覆盖，无与伦比的美味香气散发而出。 　　楚肆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吸溜！” 　　…… 　　“……吸溜！” 　　金属门外响起两声神同步的吸溜口水声。两道人影鬼鬼祟祟躲在门外，透过未曾关闭的小窗缝隙，拼命耸动鼻尖，嗅闻着那无比美味的香气。 　　……我吸我吸我吸！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好香啊！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迟一会儿那个小鬼就要把东西吃光了！”左边的瘦子咕咚咕咚咽了几口口水，一边探头探脑看向关闭的大门，一边低声催促道。 　　话音刚落，一只蒲扇般的巴掌“啪”一声盖在了他脑门上。 　　“哎哟，老大你干嘛打我？”瘦子捂着脑门叫了一声，迎来的又是啪的一下。 　　“你个笨蛋！馋鬼！一点吃的就把你诱惑到了？”鼻尖猛嗅了几口，被称作老大的魁梧青年念念不舍吞了吞口水，一巴掌盖在小弟脑门上，“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只劫财不劫食，注意时机，时机！”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每说一句话就是一巴掌盖下去：“盯了这些天，咱也摸清楚了规律。现在只有那个小鬼一个人在家，等他吃完饭就会开门去垃圾区找材料……嘿嘿，到时候我们就趁机进去，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出神，似乎畅想着美好前景，拍打小弟脑门的动作也变得越发有节奏感。 　　“啪！啪啪！啪啪啪啪……” 　　“他大爷的，每天中午从这里经过都能闻到各种美味的香气，有些还是星级酒店的货色，搞得老子都没心思吃饭，几天下来瘦了十斤。这种肥羊绝对要狠狠宰他一把！” 　　那瘦子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却不敢吭声。只是眼睛也亮了起来，一边流着口水说道：“是啊是啊！三天前是油炸赤焰鸡，那鲜而不腻又夹杂着微微辣气的香味，一定是最好最鲜嫩的鸡肉；两天前是红焖星斑鱼，那细腻绵长又带着微微湿润的香气，一定是来自顶级养殖基地的星斑鱼……” 　　旁边的魁梧青年也被他说得直咽口水，连拍脑门的手都不知不觉变慢起来。 　　“还有还有，今天的蛋炒饭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绝对是来自一流农业星球的一流水晶米，还有特殊异兽黑羽鹰的蛋，最顶级的酱料……吸溜！我受不了了！在这里多闻一秒都是一种折磨。只能闻不能吃这也太惨了呜呜呜呜……” 　　说到这里，瘦子已是悲痛欲绝，两只眼睛如望穿秋水般盯着那扇金属门，简直想要立刻破门而入。 　　魁梧青年已是彻底停了手，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同样怔怔盯着不远处的金属门：“骗人的吧？你小子哪能尝过这么多好东西？其实那就是一份普通的蛋炒饭，没错，闻着香不代表好吃，这就是一份普通的不好吃的蛋炒饭。” 　　他如同自我催眠一般念了好几遍，好像这样就能将勾起的馋虫压下去。 　　瘦子却是反驳道：“老大你这就搞错了。虽然我没在现实中吃过，但是网上的虚拟产物我可是尝过不少。我鼻子可灵了，一闻就能闻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陷入了只能闻不能吃的悲伤中。想到两人在外面的瑟瑟冷风中蹲守，里面的小鬼却在嘛香嘛香地品尝美食，不知有多快活惬意。他不由垂头丧气，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被外面的盗匪二人组在心中默默诅咒的小鬼本人，也就是我们的楚五岁，此时的确是十分快活惬意。他舀起一勺饭，啊呜一口吃下去，两只眼睛幸福的眯成月牙，那张瓷白的小脸上也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顺便还能利用精神力远远观望门外的大戏，欣赏两个沙雕毛贼变来变去的表情，楚肆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嗯嗯，有美食吃，有好戏看，这才是人生啊！以前的我错过了多少啊！”一边啊呜啊呜继续吃饭，楚肆一边感叹，“这个世界就别再搞事了，我要修身养性，佛系做事，低调做人……唔，按照那个神秘人的说法，这也算是修持心灵，免得戾气爆发……” 　　说着，他端起旁边鲜香的热汤喝了一口，洗干净小手，随即仰面向后面的大床上倒了下去，像一条摊平的咸鱼。 　　“嗯，没错。修身养性……” 　　刚刚说着，楚肆的目光微微一变，强大的精神力捕捉到了金属屋外不远处一道恶意的气息。 　　他那白嫩而红润的脸上，慵懒的神情未变，扩散出去的一缕精神力却如琴弦一般拨动了一下，好似只是做了一件轻描淡写、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远处的路边，随着一声“扑通”倒地声，一道生命气息无声无息消失了。 　　正在看好戏的系统666也是一脸懵逼，看向正瘫在床上揉肚子的楚五岁：……说好的修身养性呢？我信了你的鬼话！ 第123章 星空跃迁者4 　　由于宠物店店主今天有事,因此店里提前关门,萧雅他们这些员工自然也就提前下班了。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开怀笑容，嘴里甚至轻轻哼起了小曲。 　　在他身后,一道黑影不知不觉跟了上来，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那道身姿曼妙的背影。 　　“嘿嘿嘿嘿……” 　　这片垃圾区很多人都是熟识，早在萧雅母子搬来的时候,他就盯上了这个一身高贵气质的落魄小姐，只是没想到对方刚来不久，便进了这里唯一的一家宠物店工作,让他一下子不敢轻举妄动。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哪怕只是垃圾区里欺男霸女的混混角色，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可是很清楚,那宠物店老板背景不太一般,也就暂时按捺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观察了这些天。眼看这女人似乎没和宠物店老板勾搭上,他心里那点想法又活络起来了…… 　　萧雅一身轻快地走在路上。哪怕这段时间经历不少，由于或多或少总有贵人保护,她神情里依旧带着富贵窝中养出的娇气天真。浑然不知危险将至。 　　此时身后的黑影已然越靠越近，男人目光愈发炽热,淫笑着向前狠狠一扑。 　　砰！ 　　然而他并没有扑倒预想中的温香软玉，反而重重撞在了一面无形的空气墙壁上，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影响到走在前面的萧雅。 　　来自某人的一缕精神力如丝弦般在半空中波动，这人直接被无形的气墙反弹出去,砰地一声落到地上，随即咕噜噜滚动了两圈，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一切转瞬间发生，他的意识彻底被楚肆的精神力抹去，生命气息也如风中烛火般熄灭。 　　走在前面的萧雅听见身后传来的响声，吃了一惊，下意识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得不解地转过身。而一具尸体，其实正静静躺在她脚边不远处的草丛里。 　　就在这位不知名的龙套光荣殉身，为楚肆奉献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杀时，楚肆家门外，正借助某种高科技力量隐藏在草丛中的两个毛贼，几乎同一时间身上一凉，有种不寒而栗的危险之感。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不寒而栗。 　　金属屋内，躺在床上像条咸鱼的楚肆满脸享受，一边揉着自己滚圆的小肚子，一边指挥着999在最快时间内将家中一切还原，对保温盒等外来物品也完成了“毁尸灭迹”。 　　感知到门外两人这短短时间内的情绪变化，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缕惊讶：“咦，直觉倒是很灵敏嘛。” 　　这样说着，他便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鼓了鼓脸：“可惜，要不是萧雅快回来了，我倒是完全不介意继续观赏你们的表演……” 　　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门外正不寒而栗中的两人，突然感觉耳边被人像是轻轻吹了一口凉气，一道虚幻的影子若隐若现在他们面前飘过。 　　“啊？！鬼啊！！！” 　　两人木呆呆愣了一秒，紧接着，两个大男人几乎不约而同发出尖叫，彼此紧紧抱在了一起。 　　而楚肆的那一缕精神力虚影悄悄消散。 　　……即便已经是星际时代，居然还是有怕鬼的家伙存在。 　　尖叫之中，抱成一团的两人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飞了起来。 　　不，这不是错觉。此时的他们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松抓在手心，毫无挣扎反抗之力。周围风声呼啸，眼前的视线飞速变换，他们抱在一起的身体不知不觉被一股力道扯开，转瞬间就被毫不犹豫地甩向了两边的屋顶。 　　这颗星球环境特殊，四周没有与太阳功能类似自然发光的星辰，只有一颗硕大的人造太阳。整颗星球上大部分科技产品都是使用来自人造太阳的能量。这些特殊金属打造的房屋顶端，便有一根类似电线杆一样的特殊装置，既可以吸收来自人造太阳的能量，又是连接虚拟星网的信号塔。 　　两道人影在半空中发出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便被无形的精神力量用力甩出，直直倒挂在一左一右两间房屋的信号塔上。脚尖朝上，脑袋朝下，直接被两道无形绳索倒吊在了两边的房顶。 　　“啊——！！！” 　　惨叫声在半空中回荡，好半晌才平息下来，似乎终于接受了现实。 　　人造太阳已经不知不觉从这边的天空划过，四周渐渐变得暗淡，冰冷的寒风迎面刮过，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隔着楚肆所在的金属小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两人凄凄惨惨互相对望，似乎想要执手相看泪眼，宛如被银河分开的牛郎和织女，怎一个悲伤了得。 　　萧雅一路走到家门前，隐约好像听见了两声惨叫，忙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依旧和之前一样，什么也没看到。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微微的茫然，便不再多想打开门。首先出现在她视线之中的，便是躺在床上表情乖巧的楚五岁，以及床边那个有些滑稽的大鸡蛋。 　　这两天她也经常看见楚肆在拼凑淘来的机械零件，只不过她并不认为一个小孩子能拼出什么东西来，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她正要例行表扬乖乖待在家中的儿子几句，脸色突然微微一动，隐隐约约像是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 　　“家里有什么吃的吗？”萧雅下意识问了一句，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她可不是在原先的家中了，哪里有什么东西吃？ 　　瘫在床上装咸鱼的楚肆身体突然一顿，随即抬起头来。 　　他唇边露出一个又软又甜的微笑，双眼晶晶亮：“当然没有了。你肯定是工作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嗯？”萧雅脸上顿时露出狐疑之色，整个人陷入了思索，“……幻觉？”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 　　之前在路上便是，无缘无故听见了东西落地的声音，结果回过头去空荡荡一片。刚刚在门口也是，明明听见了惨叫声，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发现。现在也是如此，家里一穷二白她最清楚不过，自己居然无端闻到了大餐的气息……难道真的是幻觉？ 　　越想越觉得不对的萧雅脸色都白了。刚才还只是声音，现在连味道都有了，自己这幻觉似乎发展得越来越严重了啊！ 　　眼看萧雅陷入思索中，楚肆索性不理会她，悄悄向屋外探出一缕精神力。 　　于是，正在两边屋顶上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两人，身边又出现了那道模糊而诡异的虚影，伴随着阴森的凉风，让他们忍不住又是哆嗦起来。 　　“鬼，鬼大人饶命啊！咱们兄弟俩从来都是只劫财不害命，手上一条人命都没犯过啊……” 　　看着身边飘渺的鬼影，两人简直要被吓破了胆。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精神力，但所有人顶多利用精神力操控机甲之类的高科技产物，要想像楚肆这样离体而出，对现实产生影响，甚至形成虚影，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两人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只是一个劲打哆嗦。 　　“别废话，我问，你们回答。”阴侧侧的声音嘶哑飘渺，在两人耳边响起。 　　两人顿时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 　　没过多久，楚肆就从这两人口中套出了这颗星球的情报。毕竟这里太落后，此前他在星网上都只查到了几句大概的叙述，自然没有本地人知道的详细。 　　这颗星球编号g7，没有名字。 　　如今的这片星系由庞大的星云帝国和共和联邦共同统治，他们将不同的星球根据资源和珍稀程度划分了等级，还有不同的分类。有专门种植各种农作物和蓄养异兽的农业星球，风景别具一格的旅游星球等等。 　　g开头的都是资源贫瘠、风景一般，甚至可能存在有害物质的废星，也被称作垃圾星，是整片星系的垃圾场。只有那些本身出自废星的平民，或是无处可去的流浪者和通缉犯，才会居住在这里。 　　至于这两个沙雕盗匪怎么会注意到楚肆二人，据他们交代，似乎是在萧雅来到这里之后，就有人收买了他们，让他们不时到这边来转悠，盯着母子二人。一旦母子二人离开，便传递消息给对方。 　　结果两人盯着盯着，前段时间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每天饭点的时候都有机器人送货上门，那美食的香味诱惑着他们铤而走险、咳，是美食的香味折磨得他们不堪忍受，想着干脆先抢一笔再说……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变成了挂在信号塔上的人型标志物，相看泪千行。 　　掏空了两人肚子里那点存货，楚肆也没理会他们的求饶，更没有任何放人的意思，施施然收回精神力。 　　回过神来，楚肆这才注意到萧雅的神态似乎不对。 　　她此时沉浸在对未知幻觉和未知病症的恐慌中，越想越是害怕。 　　楚肆莫名其妙看着身体发颤、脸色不断变化、最后表现得就像是得了绝症即将当场去世一般的萧雅，情不自禁伸出胖胖的小手托住了自己胖胖的下巴。 　　“唔……她这是脑补了什么？” 　　楚肆还没猜出个一二来，就见刚才还脸色发白、双目无神的萧雅已经恢复了常态，她神情凝重，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不行了，宠物店里不能再呆下去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每天都要照顾那些宠物，才会搞得我精神疲惫，出现幻觉……”她低声喃喃着，神情沉重，“还有其他的工作暂时也不找了，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楚肆：喵喵喵？？？我怕不是听了个冷笑话？！ 　　就他之前从子程序中监视看来，萧雅每天的工作简直不能更轻松，就算遇见问题，只要惊慌失措喊两声，便有宠物店老板专门帮她减轻工作量，哪里累人了？而且这家伙现在连工作都不想找了，莫非真指望现年五岁的他来赚钱养家？他还是个宝宝鸭。 　　楚肆自认为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依靠自己养活自己，并不欠对方什么。甚至刚刚还帮助萧雅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他可不想发展成某些辣鸡霸总小说里，又是赚钱养家、又是解决麻烦，还要为傻白甜妈遮风挡雨，小小年纪就耗尽心思，说不定哪天便早衰秃头（？）的天才宝宝。 　　看着萧雅如释重负的表情，越想越觉得这女人就是个大麻烦的楚肆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施展终极甩锅大法，将这口锅甩出去。至于被这口锅稳稳扣到脑门上的其他人会过上怎样鸡飞狗跳的生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宝宝鸭，就不要对他寄予太多期望了。 　　——咦，说到走路的问题，楚肆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系统666冒泡提醒：【宿主你变了啊！你还记得你当初学习通用语进入星网的初衷吗？】 　　它的语气简直痛心疾首。 　　“唔……”楚肆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一面扑闪的小扇子，他一边蠕动了一下蚕宝宝一样的身体，无辜地鼓鼓脸，“好像是……找到治好自己的方法？” 　　系统666语气更加沉重：【是啊！然而之后宿主你就沉迷赚钱吃美食……】 　　“咳咳！那是为了保持心情愉快，这样我的大脑就有动力思考治疗方法嘛。” 　　一秒钟后，楚肆一脸正色，丝毫不见心虚之色，居然还反过来教育系统666：“其实我多花点能量也能治好，但为什么不呢？因为每个世界的精彩就在于此，只要遇到困难便靠开挂解决，甚至依靠能量强推全世界，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系统666：【……好叭，宿主你开心就好_(:3∠)_】 第124章 星空跃迁者5 　　楚肆简简单单施了个幻术屏蔽住萧雅的感应,随即对999招了招手。 　　999立刻哒哒哒跑过来,白色的蛋身从1/3处向上揭开,露出存放在其中的一份又一份特殊药草材料，被分门别类摆放得很整齐,还有恒定温度效果。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楚肆在星网中瞎逛时顺手购买的。 　　很快，一份份药草被楚肆取出,在他的精神力操控下悬浮于半空。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火焰被点燃，所有药草无声无息融化，最终凝聚成了一滴又一滴五颜六色的浓郁水滴。 　　楚肆伸出小手,凭空画了个圈。 　　微风起，色彩斑斓的药汁在半空中形成奇异的漩涡，一枚枚泛着淡淡光芒的符文自楚肆指尖出现,排列成完美的阵列向漩涡中印去……不多时,一管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冰蓝幽光的液体在楚肆手中诞生。 　　全程看下来的系统666黑人问号脸：【宿主，这就是能够治好这具身体的药剂？】 　　“没错。”楚肆小手摇晃着试管,露出满意微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入的第一个世界？” 　　当时他在那个世界研究了一辈子科学,并陆续推出过基因优化液1型到v型。如今这便是在最初的基因优化液基础上，又被他加入了魔法和仙道体系的手段魔改,诞生的最终成品。 　　至于最终形成的是药剂或是药丸，倒是没什么区别。一法通百法通，放在科学侧是基因改造药剂，仙武侧便是易经伐髓丹,若是哪天去魔法侧世界，或许还能忽悠成神赐圣水、生命精华？ 　　楚肆伸出手指在试管上轻轻一弹，只听轻轻一声响，试管内的冰蓝色液体微微一震，便有一滴剔透圆润的液体从中弹出，恰好落入楚肆口中。 　　“嗝～”一滴液体入肚，他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紧接着，他身体内部迅速开始变化。在强大精神力内视之下，他清晰感觉到，那脆弱如瓷的骨骼表面突然涌现出一股特殊的力量，缓缓将之包裹，自外而内不断渗透。渐渐的，他的骨骼变得一片纯白，宛如上好玉石，却又多了一层坚不可摧的质感。放在仙武侧世界中，只怕便是一副顶级根骨。 　　原本软乎乎坐在床上的小不点体内传出一阵轻轻的声响，随后他轻而易举跳下了床，动作灵巧敏捷，不过身高只增长了一丁点——这是楚肆刻意压制放缓了药剂发挥的速度，否则的话，一夜之间长高那么多，哪怕萧雅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不寻常来。 　　然而萧雅虽然不瞎，却也的确是不太聪明的亚子。看着楚肆突然间手脚灵活地走路，她完全没多想，还以为是小孩子长到了一定阶段，终于学会走路了。这常识匮乏度就连楚肆这个从没养过小孩的人都啧啧称奇。 　　或许这与星际文明社会的环境有关。发展到如今的文明，除了条件有限的贫民，但凡家庭富足的孩子，基本从出生开始就会配备专门的保姆机器人照料，父母并不需要在这些生活琐事上操心。而萧雅一副大小姐做派，显然对这些也是不懂的。 　　如此也更加坚定了楚肆甩锅的决心。 　　遥远的s1星球，星云帝国军方总部。 　　数之不清的建筑在星球表面林立，一枚枚小型星舰如星河漩涡般拱卫在四方，无数或显性或隐形的特殊波动在四周扫射，将这处最重要的军方基地层层防卫起来。 　　以最中央那栋建筑为原点，东南方的天空上，一支舰队如漆黑长龙破云而出，飞速向着星球表面而来，一层又一层防卫系统放开权限，沿途遇见的数不清的星舰都自动退到一边，如同敬礼。 　　最前面的那艘飞舰漆黑冰冷，犹如生存于宇宙间的庞大异兽。离地数十米的高空上，舰门打开，一道道人影陆续从其中走出，身上特殊装备启动，随即毫不犹豫跳了下来。 　　最前方的是一个军装笔挺、身姿笔直如利剑、一身气势冰冷而锋利的男人。他容貌俊美，却不苟言笑，眼神只是一扫，四周的士官便纷纷不由自主低下头。他没有借助任何特殊装备，直接凭借强大的体能跳下飞舰，随即头也不回走进了其中一间建筑物中。 　　原本迎上来的士官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感叹：“秦上将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强了，说不定实力又进步了许多。” 　　“是啊是啊。也不知秦上将这一次又镇压了哪一支异族？这气势震得我都有点发软。不愧是咱们星云帝国最年轻也最具天赋的上将。” 　　“不过秦上将也真是厉害，除了出去执行军部任务，几乎从来不出门，没有任何娱乐休闲生活，说不定就是在虚拟训练场苦修，如今的实力完全是他该得的。” 　　听着这些士官们佩服不已的感叹，刚刚从飞舰上下来的副官阁下望了望上司迅速消失的背影，只是神秘地笑了一笑，任由那些人猜测，却没有接话。 　　自己还是善良一些吧。就让这些人继续保留对某位上将的美好幻想，否则一朝偶像幻灭的滋味恐怕并不好受。 　　心中默默吐槽的同时，副官手中的军用智能终端上出现了一条来自上司的命令。他额头几乎要划出黑线。哪怕完全没看内容，他也知道，对方多半是又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政务直接甩给了自己。 　　在众人猜测之中一心苦修提升实力的某位军部上将，回归军部后，便板着一张俊脸，迈着冷静沉稳的步伐走进自己办公室。刚关上门，他就毫不犹豫进入休息室中，一下子扑到了床上，还满足地叹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军部任务，放松一下……” 　　自言自语中，秦霂连上了智能终端，进入虚拟星网。虚幻的星光层层绽放。 　　身为帝国高层人物，平日里出门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在虚拟星网中，这却不是问题。毕竟套上一个虚拟形象，谁又认得谁呢？秦霂平日里便最爱在星网中闲逛，尤其是前段时间，在虚拟竞技区低级区域，他还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苗子。那个id名叫【律动】的新人。 　　无意中看过对方一场比赛之后，秦霂便盯上了这个人，只要有时间，将对方的比赛一场不落都看了下来。相较于那些只是感叹对方进步之快的观众，本身就是专业人士的秦霂更加能察觉到这个人恐怖无比的天赋。他立刻懂了爱才之心，想要将之拉到军部来。 　　只可惜星网对个人隐私保护很严，【律动】又不接受任何私信，每次比完赛便直接消失，秦霂几次都没堵到人。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由露出郁闷之色。 　　不过现在好了，这次任务执行完，他有很长一段休息时间，一定能把那个家伙拐到手！说不定还能多一个和副官一样的好拐骗的苦力呢。 　　秦霂脸上的郁闷之色顿时化作振奋。正要去找人，面前的漫天星光突然一闪。他那经过军部层层保密的私人空间直接被人打开，紧接着，一封特殊信笺形成的虚幻影像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一行行字体在半空中凝聚出来。 　　“……黑客入侵？” 　　几乎是第一时间，原本姿态放松的秦沛站直了身体，整个人挺直如同一杆标枪，双眸中放射出锐光。 　　同时，他的目光直接扫过了半空中凝聚出来的字体，原本警惕的神情突然一怔，惊疑、诧异、狂喜……种种奇怪的神色变化一层一层叠加，最后化作一句话：“……我当爸爸了？！” 　　幕后之人似乎对他的情况实时监控，此时虚拟星网中的字体便再度发生了变化。 　　［阁下不必担心。这份资料绝对严谨。我入侵了帝国人口资料库，经过面部对比，遗传性状分析，又通过种种手段排除了其他人选，再结合当年秦家的婚宴，最终才锁定到阁下身上。是真是假，一去便知。附：萧雅居住地。］秦霂：“……” 　　……随随便便就把入侵帝国人口资料库这种事情说出来真的好吗？你这是不把我这么大一号军部上将放在眼里啊？这还叫我怎么不必担心？ 　　这一刻的他，就连突然天降儿子的惊吓或惊喜都暂时抛到了一边，而是率先想起自己的职责。 　　他迅速退出星网，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便将情况上报，一方面是希望军部尽快揪出那个黑客，或是补下漏洞。另一方面，他也能名正言顺申请外出，去接回萧雅母子二人。 　　说实话，有着对方给出的那份详细资料，秦霂已经相信了九成。只是想到萧雅，他的情绪就有点复杂。 　　五年前萧雅还不姓萧，而是姓秦。秦家世代从军，萧雅是秦父一位忠实老部下的女儿，幼年父母双亡，便被秦家收养，千娇万宠般长大，萧雅本人倒也没有被养出什么千金大小姐的刁蛮脾气，顶多就是天真娇惯了些，秦霂也对这个贴心可爱的妹妹，颇为宠爱。 　　直到五年前，因为一起突然发生的意外，两人之间发生了亲密接触。尽管事出突然，但秦霂自认是个负责的人，征得萧雅和父母的同意后，便尽快给她恢复本名，并决定结婚。 　　然而就在结婚前夕，准新娘却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封简短的告别信。 　　想起那封告别信的内容，直到现在秦霂还万脸懵逼——大意就是，原本她从小就喜欢秦霂，能够嫁给心上人也十分欢喜。但没想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却只是秉着负责任的态度，依旧把她当妹妹。于是她不甘心了，不乐意了，她要一个人离开，让两人都冷静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秦霂想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或者她自己放弃这段无望的感情，她才愿意回去。 　　秦霂：？？？ 　　他对自己的心意一项再清楚明白不过，当初征求萧雅意见结婚时，也说过是出于负责，当时她明明同意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委屈得离家出走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萧雅的脑回路，眼看着对方一开始带走了大额银行卡，就算在外面花销个十年也绰绰有余，加上萧雅在告别信最后也让他不要找人，秦霂便完完全全遵照了她的话，想着等萧雅说的“冷静一段时间”后，对方应该就会回家了。 　　再加上他身为军部的上将，平日里其实是非常繁忙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接到命令奔赴前线，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渐渐也就淡忘了萧雅的事。 　　毕竟他并不像星网上许多以他为原型的小说那样整天不务正业，时不时还能带着女主进入防卫严密的军部来约会——在这里，我们的秦上将不由对那些不靠谱的小说吐槽了一番，要是他真有这么多空闲时间，是虚拟竞技场不好玩，还是星际美食不好吃，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玩什么办公室壁咚？ 　　内心吐槽的同时，表面严肃而高冷的秦上将一脸郑重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神情匆匆重新上了飞舰，决定按照神秘人给出的地址去找人——当然他也不傻，说不定这是敌国和异族设下的陷阱，因此他已经提前和军部其他人进行了沟通，确保充足的情报和武力支持。 　　沿途无数士官看着他这一副严肃郑重的神情，纷纷猜测哪里又爆发了战争需要上将出动。他们脸上都露出无与伦比的敬佩神情。 　　……刚刚结束任务回来，还没休息上多久便紧急出发。秦上将真不愧是星云帝国无数人心中的战神啊！ 第125章 星空迁跃者6 　　楚肆综合三个体系配制出来的药剂自然不是那么简单。自从服下了那滴基因改造药剂,药效就一直在楚肆的身体中发挥着作用,持续帮助他的基因进化,并不断强化身体。 　　几乎每天他的身体都会比前一天好上一分，原本受限于这具脆弱的身体而不敢尽情发挥的精神力也渐渐解放出来。 　　他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更加精致,看上去玉雪可爱。乌黑双眸纯粹如宝石，眸子里闪动着点点灵光。偶尔看向萧雅时，竟让萧雅下意识想要听从,整个人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气势所慑，不知不觉便被楚肆忽悠了过去。 　　另外，可能是手头钱不多,又喝不惯营养液，再加上宠物店老板温柔挽留，萧雅最终还是没有辞职,好歹在宠物店里工作还能蹭一顿丰盛的午饭呢。 　　楚肆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收集资料,黑进虚拟星网，通过大数据检索,查到了原身的亲生父亲——星云帝国军部最年轻的上将秦霂，帝国将门秦家独子。且这些年帝国官方一直不遗余力宣传秦霈,几乎将他塑造成了年轻人的新一代标杆，帝国战神般的存在。 　　而这份成功的舆论宣传也成功吸引了无数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主动参军,为星云帝国开疆拓土。 　　至于萧雅和秦霂的关系，楚肆自然也查得清清楚楚，包括五年多以前那场准新娘突然失踪的婚宴，尽管视频照片已经被删,但至今还在星网上有着不少小道消息流传。因为这件事，网络上秦霂的许多迷弟迷妹，简直把萧雅黑出了翔。 　　查清楚来龙去脉，楚肆不由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原本他想着萧雅背后若是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内情，比如家族破产、遇人不淑之类的狗血情节，自己就得另想他法。结果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既然当初是萧雅自己主动离家出走，她怎么还带着原身四处东躲西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搞得像是有仇家在后面追杀一样？ 　　莫非……她以为自己离开后，秦霂就会幡然醒悟自己的感情，陷入追妻火葬场的套路，于是堂堂军部上将不忙于工作反而天天四处找人？ 　　上次入侵查到了秦霂所有行程的楚肆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她——你想多了！emmmm这完全是和空气斗智斗勇啊，内心戏也未免太多了。 　　对萧雅的脑回路表示不解的楚肆直接把两人的情况全都发给了秦霂，等待对方赶紧来把这个大麻烦转移。 　　通过虚拟星网，楚肆全程欣赏了秦霂被天降老婆和儿子砸了个晕头转向的表情变化，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察觉到秦霂的私人空间中多了一封私信的标志，淡淡的时空波动在其上传播开来。 　　楚肆一时好奇，将这时空波动完完整整复制了下来。等他离开虚拟星网，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莫测的轨迹，那一模一样的时空波动便被他还原出来。 　　［叮——］一道只有楚肆能够听见的提示音在精神世界中响起，仿佛来自无穷遥远时空。 　　［你已被邀请加入超时空聊天群。］［是否同意？］“……超时空聊天群？”楚肆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虚拟面板，还有四周若有若无的时空涟漪，大感新奇。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看出这应该是某种异时空道标，原本应该是随机将邀请发给了秦霂，只是被楚肆复制了一份邀请过来。对秦霂而言，这应该称得上是天降金手指了吧？难道对方是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 　　思索间，他试探性唤醒系统666：“666，你能看见面前这个聊天群吗？” 　　小光球在系统空间中晕晕乎乎飘起来，表面光芒大作。好半天，它才迷迷糊糊说道：【咦？这个聊天群等级很高，要不是和宿主之间有契约联系，恐怕我还发现不了……】 　　楚肆顿时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制造超时空聊天群和系统666的两位幕后存在之间的实力强弱。他当即选择同意。 　　正好想要解析时空法则，就有免费模板送上门，何乐而不为呢？ 　　虚幻的界面在楚肆眼前展开。 　　几乎就在楚肆进入的一瞬间，他眼前数道文字不断闪动，圣君鬼神谋者……不同的字样闪烁间，楚肆甚至敏锐察觉到聊天群本身的纠结，很快这字样不再闪动，最终定格在灾厄之主四个字上。 　　［新成员灾厄之主加入群聊。］看着自己的id名不断变换，最后被聊天群直接定了下来，完全不允许个人修改。楚肆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发出了在群中的第一句话。 　　灾厄之主：居然能够自动检测群员的传说印迹吗？这个超时空聊天群似乎相当不一般呢。 　　圣者：欢迎新人。新人看起来似乎更加不一般呢［笑］，刚刚进来就连聊天群的起名规则都摸清楚了。厉害厉害！ 　　剑尊：欢迎新人+1。新人倒是很有眼光，这个聊天群会以每个人在各自世界的传说度为大家命名。比如圣者，因为拯救了末日世界，重新制定文明秩序，被奉为救世主／圣者；比如我——以剑称尊，天下无敌。 　　走运的某诸侯之子：欢迎新人+2。几位大佬说的是，大佬们说的都好有道理！所以大佬们的id看上去都很牛。而我这种在本世界没有任何传说度的弱鸡，就只是走运的某诸侯之子。话说，就算我加入聊天群的确是走了大运，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tat！生活不易，连聊天群都知道该对谁吹彩虹屁，该对谁翻白眼了。 　　风暴雷霆：终于来新人了？看你的名字就不一般，难道是类似瘟疫之神这种法则神明的存在？新人发红包！ 　　聊天群里立刻刷出来好几条消息，楚肆看了看所谓群成员，算他在内一共有七人，还有两个人似乎没有上线。 　　他盯着自己的id名看了看，对这个似乎拥有特殊灵性的聊天群更感兴趣了。正如剑尊说的那样，这个聊天群能够查阅到他在不同世界留下的传说度。 　　——所谓传说度，差不多是信仰光辉与天道气运的融合版。 　　一旦在某个世界做下影响整个世界命运的大事件，无论此事是善是恶，并且收获了当世甚至是影响后世无数人的信仰，得到该世界天道气运，无论是天道主动馈赠还是掠夺获得，都会产生传说度。只要影响力够大，救世之神与灭世之魔亦是不同的传说。 　　只不过…… 　　“……灾厄之主？”想到这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名号，楚肆眼中倒是闪出了几许怀念。聊天群最终选定这个名号，是认为灾厄之主的传说度更高，还是因为这才是最初的他呢？ 　　风暴雷霆：新人冒泡就跑了吗？求发个红包呀！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疑似同样存在法则神明的高等级世界，我想借鉴借鉴你那个世界的法则经验，方便去屠神呀！不白要的。 　　［风暴雷霆发了一个红包。］楚肆随手点开。半空之中，一道虚空缝隙无声无息出现，紧接着一个东西便落在了他手心，似乎是某件稀有的魔法道具。楚肆随手将之塞进了系统空间，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虚空缝隙消散的方向，感悟着残留的时空波动。 　　“借鉴法则经验吗？”楚肆唇边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微笑。 　　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出现了两潭幽深的漩涡，带着难言的魔异之力。通透的目光似乎刹那洞穿了这个世界的表象，目光只是轻轻一动，便勾连起这个世界最深处的灾厄之气。 　　随机，他好奇地在这个虚拟屏幕上选择了发布红包的选项，虚空缝隙再次无声无息出现。楚肆屈指弹出灾厄之气，顺便又对着那时空波动偷师了一回。 　　［灾厄之主发了一个红包。］几乎刚刚发出去，红包中的灾厄之气就被抢光了。 　　圣者：灾厄之气居然还能具现化？真是神奇的能力！灾厄之主，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这个世界的末日是不是也与灾厄之气有关？ 　　看到这个问题，楚肆目光闪了闪。 　　灾厄之主：理论上，如果有谁能够吸收走所有的灾厄之气，的确能够挽救末日。但这已经超出了人类灵魂的承载能力。这世上，有谁能够独自承担全人类的噩运？ 　　风暴雷霆：啊啊啊我的法师塔！！！大家等等，我的魔法实验突然出现问题，本来是一个小问题，越是解决问题越多，现在法师塔核心被毁……啊我死了！！！ 　　剑尊：啧啧啧，我早说过，修法不如修剑。你们的魔法其实就跟我们这个世界的法术一样，花里胡哨，不切实际。不如万千法术，一剑破之。 　　风暴雷霆：屮艸芔茻！想决斗吗？ 　　风暴雷霆：……突然发现好像是意外引动了灾厄之气_(:3∠)_某走运的诸侯之子：……这、这么阔怕！［拿红包的手，微微颤抖.jpg］灾厄之主：用在自己身上当然可怕，但如果用在敌人身上嘛……你懂的:)。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 　　灾厄之主：你要的特殊法术经验风暴雷霆。这下你算是如愿以偿，亲身体会到了灾厄法则的特质，应该能借鉴个够吧？不用谢我哦:)风暴雷霆：……我谢谢你orz。 　　楚肆没再理会聊天群中的鸡飞狗跳，因为现在现实中似乎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萧雅今天很开心，她脸上笑容简直灿烂到不可思议。因为时隔五年多，她总算接到了秦霂发来的通讯。不过，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久才找到自己，她唇边的弧度又微微向下压了些，觉得秦霂对她的感情不过如此。 　　当然，她选择性遗忘了是她自己主动换掉了通讯号，并留言让对方不要找她这件事。反而开始在心中埋怨秦霂感情不够深，情商实在太低。 　　埋怨归埋怨，好歹是一直挂念的心上人，萧雅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她给自己画了一个美美的妆，这才接通了通讯。 　　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虚拟投影上出现，过往的回忆在心头涌现，萧雅的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甜美的笑容。 　　“霂哥！” 　　她眼睛里泪光点点，神色复杂。喜悦中透出七分思念，思念中透出三分酸楚，酸楚中又透出一分埋怨。 　　当然，这么复杂的情绪变化，秦霂是看不出来的。除了觉得她眼睛有点奇怪，就是感觉…… 　　“小雅，你好像长胖了。”他看了看娇美依旧的萧雅，无比耿直地点点头，语气似乎很是欣慰，“看来这几年你过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萧雅：“……” 　　……脸上微笑渐渐僵硬。 第126章 星空跃迁者7 　　两人的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因为秦霂接通通讯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暴击伤害,第二句话就更加直接了：“……听说我做爸爸了,能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吗？” 　　他那惊喜雀跃、如梦似幻的表情,让萧雅此前脑补的一系列幻想像肥皂泡一样被轻而易举戳破，冰冷残酷的现实带着凉风,毫不留情糊了她一脸。 　　萧雅脸上最后一丝僵硬的微笑都消失不见了：“所以，这就是霂哥你突然主动找我的原因？为了儿子？” 　　“呃……”听着萧雅那不可置信的声音，秦霂不明所以。 　　突然,他似乎想起萧雅好像不愿意让自己来找她，而且还特意在留言上强调过。 　　想到这里，秦霂连忙解释：“小雅你误会了,我没有主动打听你的行踪，是有人告诉我的……” 　　“什么？！”萧雅的声音几乎飙高了一个八度，她简直要彻底失态了。 　　接下来,伴随着萧雅一连串“我才不要跟你回去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霂你根本不是真心诚意完全是为了儿子而来如果没有儿子你肯定不会主动来找我如果不是其他人指点你根本不记得找我……”等等嘴炮攻击,不知所措的秦霂被喷的晕头转向，满脸茫然,怀疑人生。 　　最终，他还是从萧雅的大量无用话语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那就是,萧雅并不想和他回家。 　　秦霂顿时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萧雅如此暴躁的原因,他认真说道：“小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就想看看儿子，我不会……”强迫你回家的。 　　啪——话还没说完,面前的虚拟投影像泡沫一样消散。两人的通讯已然被被萧雅强行挂断。 　　这样明显的抗拒态度更加让秦霂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虽然对萧雅并无男女之情，但这么多年一起长大，一直乖巧的妹妹突然叛逆起来，明知道父母想念她也不愿意回家，连儿子都不愿意让他们看，着实有些伤人心了。 　　脑回路没有对上的两人各自陷入了沉郁的情绪中，只不过应对方式完全不同。 　　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了家门，去宠物店里找人，想要寻求自己在这里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的安慰。 　　另一个则是早已坐上了前往废星的飞舰，此时唯有打开智能终端，登上虚拟星网，准备去竞技场里发泄一番，顺便看看能不能恰好捕捉到之前看中的那个好苗子。 　　但就在秦霂刚刚进入虚拟星网不久，一封神秘的私信便出现在他眼前，他好奇地将之点开。 　　不多时，他就被拉入了一个神奇的聊天群——这份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奇遇让他再次将萧雅抛之脑后，半信半疑地观察起来。 　　楚肆也注意到了这个id名为人造战神的新人的加入，他立刻便猜到了秦霂身上。 　　不过，加入后这人一直处于潜水状态，即便明知对方与自己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楚肆也没有对其多出哪怕一分特殊关注。 　　他闲着没事便打开聊天群，不出意外看见已经有人在水群。 　　这个聊天群的构造很是特殊，仿佛是不同世界之间的一条特殊纽带，又像是一个绝对独立于万界之外的空间。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是不同的。当众人一起处于聊天群中时，所有世界仿佛都被这条纽带连接，群员们的时间流速暂时同步。一旦有人下线，那个世界就相当于断开了连接，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又恢复正常。这种随意更改万界时空的能力已然超出了楚肆的认知。 　　估计群员中那些触及世界法则者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因此这些人有事没事就爱水群。每一次有人在聊天群里发消息，事实上都会掀动起隐秘的时空涟漪，这正是他们近距离感悟法则的最佳时机。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灾厄之主大佬在吗？求指点。我准备把您给的那缕灾厄之气用在我那几个成天没事找事挑拨是非的庶弟身上，请问具体该怎么使用效果最好？ 　　楚肆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这些天下来，他也知道了这人的资料。 　　这位真名叫做方钰，只不过比楚肆早几天加入聊天群而已。他所在世界是一个天下纷乱、诸侯并起的古代位面。虽然是诸侯嫡子，却并不受宠。父亲黎侯昏庸好色，耳根子极软，经常有人吹几句耳旁风便把他哄得团团转。 　　而方钰因为身份的原因经常是其他兄弟联手攻击的目标，再加上生母早逝，后宫无人帮衬，黎侯的妃子还有他那些庶弟简直是一群自带续航能力的水军，只要找准机会就在黎侯面前抹黑方钰。他一张嘴又怎么敌得过人家几十张嘴？因此常常受到黎侯猜忌，过得并不算好。 　　看到他的发言，楚肆立刻来了兴趣。谁让现在的自己年龄实在太小，就算独自出门，恐怕都会被好心人当做是走失儿童上报到执法部门呢？这无聊而平静的生活中总要学会给自己找些乐趣啊。 　　灾厄之主：某走运的诸侯之子使用灾厄之气的方式很简单，你可以…… 　　灾厄之主：只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那些无兵无权的庶弟放在整个天下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灾厄之气用在他们身上也是浪费。欲手握黎国权柄，一统八荒四海，最重要的还是加强自身的实力。因此我建议你将之用在对自己更有利的时机和更值得出手的人身上。譬如…… 　　紧接着，楚肆列举出了一堆所谓“更有利的时机”和“更值得出手的人”。顺便还灌输了一堆战略计划。 　　灾厄之主：……由于信息掌握不完整，对你所在世界的了解有限。所以我能提出的建议也有限，你最好因地制宜，再做决定。 　　——楚肆感觉自己简直太贴心了，不仅免费发了红包，连售后服务都包办了。 　　隔着一个世界，方钰目瞪口呆看着这一条条堪称又狠又准的战略计划，几乎当场懵掉。 　　……这个、此前他可从没想过要手握权柄，一统八荒四海啊。他原本的理想不过是在黎国安稳立足，不必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哪里有那么宏大的志向？ 　　只不过，看着聊天群中那一条条看上去有理有据，充满诱惑力的计划，方钰的眼睛不知不觉亮了起来。野心的火种在他心中点燃。 　　……这个、现在改变理想还来得及吗？ 　　【宿主，你这样不好吧？我看他好像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小光球在系统空间中挨挨蹭蹭，跟着宿主这么久，现在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宿主的一句话中包藏的“险恶用心”，【不是说好这个世界要修身养性，不再搞事的吗？】 　　楚肆语气理所当然：“……然而那是异世界啊。” 　　系统666：……还能这么算？它竟无言以对。 　　“何况，诸侯之子这个身份，即便他不争不抢，哪怕我不鼓动他，他也迟早会被天下大势裹挟进去，那时才是真的身不由己。” 　　说着，聊天群中便多了一条信息。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灾厄之主跪谢大佬指点迷津！想来低等世界的东西大佬您也看不上眼，一点小小心意聊表谢意。 　　［某运的诸侯之子发了一个指定红包。］楚肆就这样无声无息带偏了一位大好青年的三观，亲手塑造了一位野心家。 　　他兴致勃勃为对方规划了争夺天下计划一二三，那字里行间几乎都在叫嚣着“搞事搞事嗨起来！”，等看见发给自己的红包，他几乎是下意识点开。 　　虚空缝隙再次出现，伴随着一圈又一圈奇异的时空涟漪，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眨眼间出现在楚肆面前。古色古香的红檀木桌上，那一叠叠精美的瓷盘中，五颜六色的各式菜肴摆放得整齐有序，一眼看去就让人充满了食欲。 　　鲜香浓郁、凝如翡翠的玉笋汤，色如胭脂、肉嫩而丰的鹅脯，精致小巧、宛若红玉的桂花糖糕，剔透晶莹、细腻如雪的特殊蜜饯，黄白相间、以鲜香肥美的蟹肉蟹黄蟹膏做成的金银夹花平截……色香味俱全，缤纷的色泽与诱人的香味冲击着楚肆的感官。 　　原本懒洋洋蹲坐在椅子上的小不点一下子抬起了头，那微微发卷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上翘，从尚带婴儿肥的小脸脸侧略过，他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吸溜！这份礼物不错，我很满意！” 　　为了鼓励某人再接再厉，他毫不犹豫在群里又表扬了一遍。 　　灾厄之主：某走运的诸侯之子这份礼物我很满意，果然不同世界的文明发展不同，哪怕只是从美食入手也能研究出许多。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大佬您喜欢就好。现在这只是我们黎国京都的美食，别说是黎国本身就有各地风味，还有天下其他国家，各个国家的美食文化都不同呢。只要我有机会，一定把那些美食都给大佬您献上来。 　　看到楚肆的回应，方钰几乎心花怒放。 　　他本身的月例银子不多，这回在黎国京都最有名的酒楼点下了一桌最贵的宴席，也算是大出血了。 　　不过物超所值，若是能够得到这位大佬的帮助，这点小小的花销简直不值一提。他甚至觉得自己给出的报酬还不够呢，只能等以后再报答对方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也激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圣者：美食么？真是怀念啊。自从世界末日之后，大家能够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资格挑剔？不过如今我已经开始建设新世界，相信很快这个世界就能变回之前的样子。 　　剑尊：我辈修行之人，哪里在意区区口腹之欲？凡间浊物杂质太多，本尊自幼上山修道，吃的是天地灵果，饮的是清泉甘露。何况，似我们这等境界，餐风饮露，吸收天地灵气才是正理，竟然还有人沉迷于凡间浊物？看来灾厄之主圣者你们的境界还不够啊！ 　　看着这自恋又装13的说话方式，楚肆黑宝石般的眼珠轻轻转了转，露出一分奇异的趣味。 　　［灾厄之主发了一个红包。］剑尊：好香！这是什么东西？ 　　灾厄之主：这就是你嫌弃的凡间浊物啊。怎么样？ 　　剑尊：一口就没了，我还没尝出味道呢，再来一份还差不多！ 　　灾厄之主：抱歉，这都是我的酬劳呢。况且，你不怕被凡间俗物污染了吗？ 　　剑尊：咳，你想多了。似我们这等境界，哪里会被一两口凡间浊物污染？我也是担心大家误入歧途小道，这才决定以身相试。嗯，现在看来，偶尔尝一尝这凡间浊物倒也不错…… 　　圣者：……人类的本质果然是真香［笑］。话说确实美味，不愧是古代大厨精心烹制，原汁原味的美食。 　　圣者：全体成员突然有一个想法，我不需要顶级美食，只需要大量普通的粮食或是其他生活资源，大家可以办到吗？我可以用特殊资源包括异能药剂之类，与大家交易。 　　这段话刚刚发出，立刻砸出了某个正在潜水的上将。身为军方一员，对于这类可能对整个国家有好处的事情，他一向嗅觉敏锐。 　　人造战神：没问题，多少我都可以！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高等级的科技图纸和发明，帮助你所在世界文明建设加快。不过这一切可能需要更进一步沟通。 　　…… 　　眼看两人直接在群里聊起了未来发展规划，一个提供未来科技支持，一个提供末世特产丧尸晶核以及异能开发药剂等特殊发明，越聊越是满意。楚肆神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看秦霂这越聊越投入、越聊越热乎的劲儿，俨然已经开始计划着长期交易，帮助星云帝国发展，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达成交易。恐怕都忘记了他还在前往废星的飞舰上，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目的地吧。 　　楚肆也不管他，毕竟自己不缺父爱。他转而开始发表自己的美食感言。 　　灾厄之主：［附图］这鹅脯又鲜又嫩，还带着淡淡杏花香味，当真是一绝。［附图］还有这桂花糖糕，甜而不腻…… 　　［灾厄之主发了一个红包。］（注：红包中没有美食，只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香味。） 　　聊天群中突然一片沉默，几秒钟后，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下线。 　　至于这些人究竟是去做什么？会不会是去找吃的？那就见仁见智，见仁见智。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666，看着自家宿主那一脸无辜的表情，简直想要拽着他的衣领子狂摇：……你是魔鬼吗？！ 第127章 星空跃跃者8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灾厄之主大佬666！按照您的计划层层布置,我已经彻底收拢了飞狐军,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兴奋.jpg］圣者：灾厄之主非常感谢！自从将你整理归纳的那份《变异植物图鉴》公布出去后,短短一个月时间，被清理掉的变异植物已经达到了以往半年的总和。还有许多人想要找到写下图鉴的人表达感谢。［笑］不光标明了植物弱点,就连口味和最佳做法都有标注，这哪里是图鉴？分明是菜谱！ 　　……这样说着的他并不知道，类似的事情某人早已干过不止一回,就连高等生命体异神都差点被吃灭绝。 　　灾厄之主：不必客气。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嘛:)。只要以后大家有什么美食、不，不仅限于美食，包括变异植物这种,不管是发现什么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特殊之物，都记得给我发一份样本呀。说不定又会发掘出一种新的美食。 　　聊天群里一条条消息不断闪烁，楚肆偶尔会冒个泡。 　　由于身体年龄的限制,他每天的生活规律而平静：不时水水群,研究一下时空涟漪，抽出时间进入虚拟星网学习这个时代的课程,偶尔去竞技场遛一圈赚点外快。 　　最重要的是，三餐都被不重样的美食包围。有星际世界特殊美食,古代位面传统美食，修真位面的各种灵植和妖兽,甚至是来自末日位面的变异植物都被楚肆研究出了新奇有趣的花式食谱——这一点圣者的确很应该谢谢他，毕竟楚肆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末日位面全人类的幸福指数。 　　而整个聊天群的画风也被他带歪，简直快变成了美食交流群和日常打卡群。 　　剑尊：［今日午餐.jpg］（图片上，某不知名的妖兽肉香喷喷冒着热气,表面金黄，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风暴雷霆：［今日甜点.jpg］我也来凑个热闹！可惜法师塔重修太费钱，不然不至于吃得这么简陋。 　　（图片上，七彩冰激凌放射着淡淡光华，一缕缕各色元素精华在其表面凝聚成漩涡，一眼看去清新无比。） 　　圣者：［午餐图片.jpg］…… 　　人造战神：……即将去见儿子［激动.jpg］大家有什么相关经验可以指点一下的吗？ 　　风暴雷霆：……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破坏了队形|w｀)……相关经验？想都不用想！剑尊万年单身狗，圣者忙着拯救世界，本人沉迷研究魔法……就问这里有谁养过幼崽吗？！ 　　楚·虽然没养过幼崽但现在是幼崽本崽·肆，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中流露出好奇之意。秦霂这是要做什么？ 　　灾厄之主：人造战神虽然没养过幼崽，但因为某些原因，的确可以指点你一二。 　　废星之外，一艘越来越近的飞舰上。原本满心焦灼不安的秦霂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萧雅的态度让他有些担忧。不过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灾厄之主是如何指点方钰的，自认为在把握人心这一点上，这位灾厄之主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如今有这位大佬帮忙出谋划策，他总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人造战神：灾厄之主那太好了！您知道第一次去见五岁的儿子，最好做些什么才能尽快让他接受我吗？注：他母亲很抗拒我，可能会影响孩子的态度。 　　楚肆忍不住伸出小手托住了下巴，他唇边的弧度微微上扬，似乎有些好笑。 　　不过，这似乎正是一个为自己争取正当权利的好机会啊！他可不想像一般的五岁小孩那样被人亲亲抱抱，或是行动处处受到约束。 　　灾厄之主：很简单。首先，我们不得不承认，美食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利器，记得多和他分享美食，拉近距离。 　　想了想这些天来，某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把整个群改了画风，连一向高傲的剑尊都陷入了美食陷阱出不来……秦霂觉得他说的很对。 　　人造战神：嗯嗯，您说的对。我一定照办，要让他体会到我的一腔慈父之心。 　　什么鬼慈父之心？楚肆暗暗翻了个白眼，继续忽悠……不对，是光明正大提要求。 　　灾厄之主：其次，你都说了他母亲对你很是抗拒。我们要考虑到恨屋及乌，说不定小孩遭到了母亲的虐待；还有另一种可能，母亲本身自理能力不行，更别提照顾好小孩。那么这种孩子一定非常聪慧早熟，他们更喜欢被当作大人一样尊重。不管哪种可能，你都要克制自己，要学会尊重，循序渐进，不要像对待一般小孩那样亲密过头。 　　看到这里，秦霂脸色都变了，却又越想越觉得很对，忍不住喃喃道：“小雅没有那么恶毒，就算生我气，应该也不会迁怒在孩子身上。但她恐怕还真不会照顾孩子……” 　　至于后面的那些建议，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看上去好有道理的亚子…… 　　就这样，楚肆一路忽悠，秦霂不知不觉便被他洗脑，成为了楚肆心目中暂时合格的长期饭票。 　　看着聊天群中两人的一连串对话，楚肆也不由大感有趣。 　　……这算什么？我攻略我自己吗？ 　　随着两人的交谈接近尾声，宇宙星空中，那艘庞大的飞舰越驶越近，渐渐向着废星俯冲而下。 　　金属小屋中，隐约听见动静的楚肆忍不住抬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过房顶的小窗向上望去。 　　只见无垠天穹之上，层层云海如同滚滚浪涛被无形的巨手拨开，飘渺云雾中，一艘漆黑舰船一跃而出，在天际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气浪。 　　远离垃圾区的另一片区域，一间看上去便显得十分有格调的宠物店静静伫立，在一片冰冷的金属屋中，这间色泽明亮、色调温暖的宠物店显得尤为不同。 　　宠物店的店主也不一般，他姓温名然，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俊秀，性格正如名字一般温柔，平日举止温文尔雅，再加上坐拥这样一份家业，在废星上俨然是无数少女心中最佳的择偶对象。 　　然而，温然对女孩子们的示好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偏偏对萧雅这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有几分不同。尽管这几分不同并未超越男女该有的亲密界限，但看在许多人眼中已是相当不一般。 　　毫无疑问，萧雅遭到了宠物店中许多女职员明里暗里的孤立。 　　此时，萧雅正在给一只浑身雪白、瞳孔碧蓝的猫咪刷毛，这是某颗星球上特有的物种，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远远高于普通的猫咪。 　　自从和秦霂通讯过后便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她，在宠物店里又没有什么朋友，尽管干着温然特意安排的轻省工作，却忍不住频频走神。 　　一不小心，她手下力道一重。 　　“喵呜！” 　　猫咪突然叫了一声，紧接着萧雅的手背上就多了一枚血糊糊的牙印。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与猫咪形成了二重奏。 　　…… 　　片刻后，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经过喷雾治疗不再流血的手，萧雅心头的委屈终于一并爆发出来。 　　休息室门外，穿着一件简单白衬衣，气质彬彬有礼的男人捧着一杯热奶茶走过来。他的每一步都有种特别的节奏，优雅而干脆利落。 　　听着休息室里隐约传出的啜泣声，他眉心微不可察皱了皱，闪过一丝不耐烦。很快又重新被温和优雅的微笑覆盖。 　　“萧小姐，我进来了。”在门口礼貌地说了一声，温然这才抬步走进去。 　　听见他的声音，萧雅泪眼朦胧抬起头，只感觉自己更加委屈了。 　　接过热奶茶，在对方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她忍不住倾诉起来。 第128章 星空跃迁者9 　　“嘟嘟……” 　　废星上所谓的垃圾区,更像是废弃机械零件堆积处。无数金属材料堆积如山。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星球不可回收再利用的废弃零件。这些东西堆积在一起,犹如一片杂乱的金属海洋。 　　两道身影在其中随意穿梭。看上去白净可爱的小不点正一本正经指挥着旁边的丑萌机器人将某种特殊金属材料收集起来：“999,扫描记录数据，归档编号217号,接下来继续收集同类材料。”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 　　一人一机器人从凌乱的金属海洋中走出。666长手长脚，双手抱着一个大箱子，细长双腿下的金属鞋子在地上碰撞发出声响。楚肆则是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哒哒跟在旁边,脚步轻快。 　　看着999抱着的一箱子各类材料，他那尚带婴儿肥的脸上露出愉悦微笑，双眸中光芒闪闪。 　　有着系统666,整个虚拟星网对楚肆完全是透明的，因此他得以在其中疯狂汲取知识化作自己的养分。 　　这个星际文明的许多知识对他来说都很有用，他不仅对自己的大脑资料库进行了更新,还在这段时间所汲取的知识基础上,结合自己多个世界以来的积累，去芜存菁,更上一层。 　　尤其是，通过竞技场无数次拆机甲,楚肆自认为如今对机甲制造方面的知识掌握应该是最深。而现在正是实践的时机。反正不过是练手而已，在网上订购全新材料反而不合算,还不如用来多吃几顿美食。这片垃圾区对他来说简直是现成的资源库，废物利用再好不过。 　　不远处，刚下飞舰不久，按照地址找过来的秦霂傻愣愣呆在原地,遥遥看着这一幕——看上去最多不过五岁大的小孩身边跟着一个简陋拼装的机器人，摇摇晃晃从堆满废弃金属的垃圾区中走出来，精致的脸上挂着一抹甜甜微笑。看着机器人怀中一箱子残破的金属零件，小孩眼神放光，透出满满的喜爱，仿佛那是什么无比珍贵的宝贝。 　　刹那间，自认铁骨铮铮的秦霂眼圈都差点红了，几乎猛男落泪。 　　……唉，自己儿子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一堆垃圾居然都当做宝贝一样！ 　　他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孩，越看越是心疼：身上穿的一看就是最便宜的衣服，身高也比同龄人矮一截，瘦瘦小小好不可怜——至于某人因为被各种美食投喂而长出了肉肉的小脸，就被秦霂选择性忽略了。 　　先入为主的他已经给楚肆身上套了一层滤镜，越看越是觉得儿子受了天大委屈。连带着心底深处对萧雅残留的纵容都不知不觉消散，反而涌现出许多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满。当然，更深的自责与愧疚也一并涌了出来。 　　尽管很想立刻上前，但某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却让秦霂踌躇着站在原地。他的目光简直像扫描激光一样在楚肆身上从头到尾扫过。这满满的存在感，让人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正迈着他的小短腿向前走的楚肆感应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立刻转过头，一双黑宝石般剔透纯粹的眼睛定定凝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他心中瞬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秦霂慌了一下，被盯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强行冷静下来后，他立刻回想起了灾厄之主制定的《攻略儿子计划一二三》，于是大步走上前去。 　　…… 　　片刻后，金属小屋中，看着面前堆积满满的各种零食，以及某个还在从空间枢纽中不断取出种种美食，随即一脸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男人，楚肆忍不住捂脸。 　　据他了解，空间枢纽在整个星云帝国都是极其珍贵的战略资源，可谓用一枚少一枚。只有为星云帝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极少数人才拥有，能够存放特制机甲，随时随地保持最强战斗力。 　　以如今星云帝国的技术，本是无法开发出空间装置的，这些空间枢纽的诞生完全是出自天然，似乎是金属材料本身发生了未知异变。由此可见其稀有和珍贵。 　　而如今，秦霂却是用这稀有的空间枢纽装了满满一机甲的零食，来自整片星系无数星球的美食堆积在楚肆面前，看得他眼花缭乱。 　　……嗯嗯！这一波美食攻击他很满意，不如多给某人一些鼓励，以后再接再厉。 　　楚肆抬起脸，毫不吝啬地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这还是秦霂自报身份之后收获的第一抹微笑。 　　看着面前的小孩那晶晶亮的眼神，秦霂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与他那高冷严肃的脸完全不符的，略显傻乎乎的笑容，他的目光越发温和。 　　同时，秦霂不由得在心中为灾厄之主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楚肆忽悠秦霂一通，自己攻略自己，当然不是因为一点美食就放弃了节操。 　　他之所以在这段时间化身吃货，品尝美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具身体原先发育过于迟缓，想要尽快恢复到正常水平，哪怕有基因药剂缓缓调节，身体成长需要的各种营养也不可能凭空诞生，只能从大量食物中获取。 　　当萧雅从宠物店回家，看到的就是父子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分享美食一边互相交谈的场景，气氛看上去和谐极了。 　　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自己十月怀胎又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的孩子，秦霂又为他做了什么？平时里他对自己都不见得有这么亲密，结果见了秦霂一面就倒戈了吗？难道血缘基因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 　　再看秦霂这时也是一脸让人不忍直视的傻fufu笑容，似乎心里眼里都只有儿子的存在。 　　直到萧雅进门发出动静，他才抬起头，简单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一点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小雅，你回来了？” 　　说着，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楚肆与面前的一堆美食身上，半点，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 　　萧雅感觉心凉了一把，原本被温然规劝半天已经动容的她，再次被秦霂的态度打击到了。 　　秦霂压根没想那么多，主要是刚才和楚肆拉近关系的过程中，楚肆顶着一张幼崽皮爆料了萧雅不少事—当然都是真人真事。其中就包括某个对萧雅另眼相看的宠物店店主。 　　听说萧雅在家中当着儿子的面夸赞过对方数次，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巴拉巴拉，还经常拉情商低下的秦霂出来做反面教材，两人几乎形成惨烈对比。 　　于是秦霂自以为明白了萧雅的心意，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暴躁和抗拒离开，该不会是看上了那位宠物店店主吧？既然如此，反正两人并未在星网登记，自己不如成全她，好歹也有曾经兄妹一场的情分。 　　因此，见面之后，秦霂对接她离开的话只字不提，反而一心和儿子培养感情。最后更是主动提出只带儿子走。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萧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霂自认自己非常贴心，处处为她考虑周全了。看她这激动的反应，他不明所以地说道：“小雅，我不逼你，你愿意在外面呆多久就呆多久，要是遇到另外合心意的人也不用顾忌我。但是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孩子成长……” 　　天知道听楚肆一脸无辜地说出他一直都是自学启蒙时，秦霂的脸色有多难看。 　　不过未等他话说完，就被重重一推。 　　萧雅简直气得发抖，声音里也带出哭音，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你、你太过分了！” 　　没等秦霂整理出个头绪来，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他已经被几连推推了出去，萧雅直接发脾气把他关在了门外。 　　秦霂：……黑人问号脸.jpg脾气上来把秦霂关在了门外，萧雅这才看向还在没心没肺吃着零食的小不点。 　　萧雅一把坐在他对面，也就是刚才秦霂的位置。见他满脸愉悦享受的神情，她忍不住没好气数落起来：“你个小白眼狼，一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刚才都不知道帮妈妈说话吗？” 　　楚肆啊呜一口吃掉手上那块糕点，这才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无辜又茫然：“……唔。” 　　“没办法，谁让我已经被你饿死过一回了呢……”他擦了擦唇边沾着的粉末，慢吞吞开口。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萧雅，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不见丝毫生气，像是酝酿着一片幽深的漩涡。 　　“我不想又一次被饿死啊……” 　　他语气幽幽，仿佛自带一股凉风。 　　某种诡异的气场散发开来。萧雅整个人都惊了一下，身体一瞬间颤栗。 　　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气弱三分，显得色厉内荏：“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小孩子不要随便撒谎！” 　　“我可没有胡说啊。”楚肆唇角微勾，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尽管在身高上是仰视的视角，偏偏他的眼神却像是自高处俯瞰而下，萧雅只感觉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平铺直叙，口吻毫无感情：“你的儿子早在半年前就死了。你知道的，不是吗？” 　　随着楚肆的话音落下，四周场景也在飞速发生变化，仿佛时光倒流一般，一幕幕虚幻的影像在金属小屋中重现。 　　“妈妈，妈妈你在哪？”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夜幕降临，乖乖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妈妈回来的小男孩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看着本该存放营养液的地方空空荡荡，他缩在被子里发抖。哭着哭着，他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乖乖起床，乖乖等人，依旧没有等到。 　　第三天…… 　　萧雅呆呆望着这一幕。 　　直到最后，望着那具气息全无的幼小身体，她再也控制不住扑了过去，却是扑了个空。周围的场景迅速消散，萧雅跌坐在床边发抖，语无伦次。 　　“不、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楚肆打断她的话：“不，你就是故意的。前一天已经喝完了营养液，你都不清楚吗？哪怕再缺乏生活常识，也该明白这一点吧。” 　　“不、我不确定……” 　　那天她工作出了意外，弄丢了一条很重要的异兽，她找啊找，找了两天……后来又累又饿，离家又远，就想着在外面多休息一晚再回来……至于家里还有没有营养液，她也不确定。 　　在那个又累又饿又疲惫的夜晚，她心神恍惚，一时竟有些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否则自己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想着连夜回家还要照顾孩子，出于自己也不明白的逃避心理，她在外面多休息了一晚……但等到第二天回到家，看见儿子乖乖坐在床上向她看过来，之前的后悔又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自己也不知道的庆幸。 　　……是啊。西律一向那么乖，就算她不在，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不过如今看来，不该发生的早已发生。这份庆幸也不过是虚假的自我安慰。 　　“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累了，想休息一天……”萧雅呆呆望着虚影消散的方向，不知不觉缩成一团。 　　楚肆没再理会一脸木然的萧雅，只是用他那带着肉窝的小胖手慢条斯理擦干净嘴。随即跳下椅子，向门外走去。 　　一身军装的秦霂此时正像一根柱子一样杵在外面，脸上表情不知所措，看见楚肆走出来，他身体一顿，下一刻便扬起一抹笑容大步迎上去：“……小律，你妈妈呢？” 　　楚肆扬起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茫然摇头。奶声奶气，十足无辜：“她说她不走了，这里还有人需要她陪着……一辈子。” 第129章 星空跃迁者10 　　十二年后。 　　瑰丽的宇宙星空无边无涯,犹如一幅找不到边际的画卷。漫天星辰点缀其中。有暗有明,有大有小,有的黑暗死寂，有的赤红如火,有的上一秒刚刚诞生，有的下一秒便步入死亡……这无穷无尽的星辰为无垠的宇宙星空增添了更多神秘深邃的色泽。 　　星空一角处，一场战争即将接近尾声。 　　无声无息的爆炸犹如一朵朵星空中绽放的烟火,每一朵烟花的破灭都象征着一条战舰的覆灭。刺目白光辉耀星空，数之不清的星空陨石和渺小星辰在恐怖的能量对冲中化作宇宙间的尘埃。支离破碎的战舰碎片四处飞溅。 　　舷首上标有星云帝国第一军标志的庞大战舰在周围大批异族舰队围攻中，渐渐耗尽了能量,发射出去的能量光柱越来越弱。拱卫在四周的小型战舰渐渐被炮火覆灭，包围圈越缩越小。 　　就在这时，一族舰队的后方突然出现了异动,一道深邃冰冷的幽蓝光焰在星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度,自后方将异族舰队直接分成两半，犹如滚烫的刀锋切开凝固的黄油,沿途战舰几乎在触碰到光焰的一瞬间，表层金属就被烤化了九成,一股股黑烟在战舰四周冒起，舰队智能中枢开始示警。 　　［警告！舰身遭到破坏,控制系统已损坏10%，11%，12%……］危险的机械提示音中，但凡被幽蓝色光晕所炙烤过的飞舰全都失去了战斗力,控制系统严重受损的它们摇摇摆摆从星空中向下坠落，最终尸骨无存。 　　密密麻麻如蚁潮的异族舰队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幽蓝光焰笔直劈开一道长长的星空大道。两侧数不清的战舰在光焰灼烧中飞速下坠，宛如一场别开生面的迎接礼，迎接着这位突如其来的存在。 　　光焰中央，一具漆黑的特殊机甲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它优美的线条冰冷而狰狞，沐浴在宇宙星辉之下，幽蓝光焰之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随着机甲上冰冷的相位炮向着四周缓缓瞄准，狰狞的炮口发出咆哮，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光焰在宇宙星空中炸开，一艘艘异族飞舰如流星雨陨落。 　　不过半天时间，这具攻击力堪称恐怖的机甲便犹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尖刀，与原本已被合围的星云帝国战舰互相配合，默契无间，竟然沿着不久前刚刚冲进来的那条道路生生杀了出去，化解了一场必败无疑的危局。 　　而它们身后，无数朵烟花炸开，黑暗的宇宙星空被无边光焰照亮。 　　…… 　　眼前虚幻的景象缓缓散去，被能量对冲湮灭的一颗星辰重新恢复。 　　虚幻的宇宙星空中，观看着这一场经典战役留影的众多学生脸上都还保持着无比惊叹的表情，惊叹中又透出难以掩盖的狂热。 　　“好强！我律神所发明的轻型机甲殖装攻击力真的太强了！” 　　“是啊，不仅攻击力在传统机甲五倍以上，据说还使用了特殊材料，敏捷度、防御力同样大大上升，我还听说军方的特殊定制款拥有隐形功能，可以成功避开光学、热学、能量波动仪器等等十多种方式检验……” 　　“可惜时间太短，这类轻型机甲殖装还没办法普及，目前只有最顶尖的几支军队能够配备，嘿嘿，我的目标就是毕业后进入那几支军队。” 　　眼前的虚幻星空缓缓消失，学生们断开智能终端链接，退出虚拟星网，仍然忍不住啧啧赞叹，艳羡不已。 　　其中有几人开口说起这套装备那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退出虚拟星网后，出现在众多学生面前的便是一间如透明水晶球一般悬浮于高空，科幻感十足的教室。 　　教室前方的虚拟投影上仍然在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数不清的战觇彼此交锋，星辰尽皆粉碎成尘。 　　“安静。”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师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有压迫力，“刚才大家看到的就是半年前，发生在帝国与m23星域异族开战前线，那场经典的反攻战役第一幕。” 　　“大家都是凭借实力考入帝国军校的学生，想必对此应该都有所了解。”一边说着，他随手点了一个人，“这位同学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少年一脸兴奋地站起来，用一种狂热粉的神情说道：“这件事起因是帝国军方出现叛徒，故意引诱第一军团进入了异族埋伏圈。尽管秦上将战略指挥水平极高，第一时间识破陷阱，但因为敌我双方实力对比差距太大，加上叛徒破坏了储备能源，我军一度陷入困境……” 　　他手舞足蹈，侃侃而谈：“关键时刻，我律神一骑绝尘，千里救父……哦，抱歉，网络段子说窜了！” 　　“关键时刻，现任帝国研究所名誉教授的秦西律秦教授力挽狂澜！” 　　看着老师满头问号的表情，少年果断改口，他语调激昂，仿佛身临其境。 　　“当时还默默无闻的他，驾驶着自己研发的轻型机甲殖装幽焰从后方突袭。幽焰所使用的是一种崭新合成材料，并且配备了强度远超当前普遍能源的新能量以及超大功率的改装版相位炮，其攻击烈度至今仍然排在全帝国榜首。依靠幽焰强大的机动性和攻击性，又有秦上将这样的战略大家指挥配合，身陷绝地的第一军团因此成功突围，甚至反杀……” 　　随着少年滔滔不绝的叙述，教室前方的虚拟投影恰好同步进行。 　　画面中，第一军团终于冲出重重包围，甚至在幽焰的配合下数度反杀，对冲的能量光辉几乎将一切湮灭。如同一场华丽史诗在众人眼前上演。 　　明知道都是已经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所有人却看得热血沸腾，目光一眨不眨跟随着第一军团战舰的留影记录，眼看着这支军团脱离战圈，进入安全基地所在范围。 　　幽蓝的光焰在半空中悠悠熄灭，漆黑机甲以一种优美如舞蹈般的姿势缓缓落在基地所在星球表面。 　　随即，整具机甲表面如同黑色水流又像是滚动的岩浆一般悄无声息融化，那奇异的液态般的金属材料尽数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最终淌入了一枚黑色十字架般的空间枢纽之中。 　　漆黑的十字架轻轻晃荡了两下，最终沿着突然出现在原地的少年那精致的锁骨滑落而下，乖乖贴合在他心口处。少年收回机甲殖装，微微一笑，融化了他身上未散的杀气与煞气。 　　漆黑的作战服包裹着他优美的身体线条，他柔软微卷的发丝被寒风吹得略显凌乱，挡住了那双过于冰冷的眼睛，让他唇边的弧度显得尤为温柔。 　　教室中不少学生都忍不住轻声低呼：“666！我律神终于出场了！这盛世美颜不管看多少遍都看不腻！” 　　一艘又一艘历经战火洗礼的战舰自天际而来，缓缓在他身后降落，整齐有序，还带着难掩的肃杀气息。少年独自站在众多战舰之前，浩大的星幕与一艘艘整齐下落的战舰铺就了他身后史诗般恢弘而瑰丽的图卷。 　　哪怕是星云帝国最出色的第一军团和帝国宣扬多年的战神秦霂出场，也通通被他的光辉所掩盖。此刻的少年俨然是在场唯一的主角。 　　老师一边回播画面，一边细细指点：“身为军校学生，帝国的军人预备役，我们要学会从经典战役中汲取对自己有利的经验，尤其是许多前辈的战术……” 　　“emmm这场突围战的核心根本不在于战术，完全是黑科技碾压一切嘛！”直到这堂经典战役分析课结束，学生们终于忍不住小声吐槽起来，“我律神的搞法那叫一个简单粗暴！就是凭借黑科技碾压不服！” 　　“是啊，我都能想到当时异族战舰里那些人的懵逼表情！不是还有人做了表情包放在星网上吗？” 　　一边说着还真有人把表情包给翻了出来——［教练，我要举报开挂.jpg］。 　　教室里顿时一片哈哈哈的声音。 　　欢乐的笑声中，有人突然说道：“唉！可惜律神既没有来上过军校，也没有参军，就连帝国研究所都只是因为帝国搬下荣誉不得不挂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见他！” 　　“好歹是帝国第一上将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活得这么佛系呢，简直是一条没人翻身就不动弹的咸鱼！至少在星网上发点照片，就当是咱们的粉丝福利嘛！”有人气哼哼的，语气似乎即将粉转黑，“等着吧，等我黑客技术大成，一定要把这条咸鱼的行踪揪出来！” 　　“话说当年那些在网上带节奏瞧不起律神的人估计也没想到现在这一天吧，一定是那些胡乱揣测的家伙影响了律神对所有人的观感，结果现在坑了我们！”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义愤填膺。 　　“就是！看秦上将突然抱了一个儿子回来，这个儿子还一直不声不响没什么出色表现，连军校都不考，一群柠檬精就开始说什么虎父犬子，乱带节奏。对！一定是这群家伙的锅！不然律神怎么可能对我们这群可爱的粉丝这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这群只会在星网上瞎bb的家伙就是整个帝国的蛀虫，搞他们搞他们！” 　　星网上的造谣党并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场来自“欲求不满”的粉丝的毒打，而且这些人还都是能够考进帝国军校的天才，绝不是他们招惹得起。 　　而真正引起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又在哪里呢？ 第130章 星空跃迁者11 　　远在星云帝国边境,一颗黑沉无光的星球静静悬浮,四周朦胧神秘的星云组成环带,时不时会有动荡的风暴将周围星空中的陨石搅成碎片。 　　星球表面几乎九成都被荒漠覆盖，看上去荒芜得可怕,炽烈的高温炙烤着其上所有的一切，真正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生存下去的异兽极其稀少，且往往凶悍绝伦,很难对付。 　　这一整颗星球都是星云帝国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监狱，所关押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放在千年前的母星上基本都是死刑犯的级别。帝国许多人也将这里称作星空监狱或者流放地。 　　就在这颗星球外围,一片陨星带中，一间类似空间站的特殊建筑不知已然在星空中悬浮了多久。 　　不少人在其中来来去去，还有一些一身纯白实验服的研究人员正通过各种手段观察着星球表面那些被流放的犯人。如同生物学家正观察着玻璃皿中的细菌群落,社会学家研究着角落里的蚂蚁窝,神色专注，认真,冷漠。 　　突然间，四周漂浮的陨石带齐齐发出震动,仿佛一股强烈风暴骤然降临，凝聚在一起的星云漩涡都被撕碎。原本在各做各事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抬起头,神色好奇中透出期待。 　　“这都是第三次了吧？没猜错的话又是一头异兽自动打包上门了，不知道这次会是哪一种……” 　　低低的窃窃私语声中，星云漩涡被撕成碎片。一只巨大的爪子从撕碎的星云漩涡中探出，之后是完整的前肢,最后是一整只通体血红形似狮子的庞大异兽出现在研究所门口。 　　这看上去狰狞而恐怖的庞大异兽此时却是乖巧低下了头颅，血红色的大眼珠子瞪着众人，嗡声嗡气开口：“我是秦教授介绍来的特殊志愿者，参与温先生的血脉研究实验……” 　　一边说着，它还伸出爪子，出示了铐在他爪子上看上去十分小巧的金色镣铐。普普通通的镣铐中隐约有一道恐怖的气息流转，若是没有对应的解锁方式，一旦爆发出来足以将之炸成血浆。 　　这庞大异兽继续说道：“……这是秦教授的信物。” 　　众多工作人员面色古怪：“果然是这样……” 　　“好的，请随我来。” 　　当即便有人从人群中走出，十分自然地招待起这位不请自来的志愿者，一套流程熟练至极，显然早就有相关经验。 　　…… 　　此时，研究所深处，一间实验室里，两道人影正在面对面交谈。若是仔细看去则会发现，其中一道身影悬浮在半空，只是虚幻的投影。 　　投影中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身姿修长挺拔，外面随意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敞开的风衣下是同色的作战服。少年只在投影中献出了上半身，投影下方边缘处隐约露出某种冷兵器和能量枪械的轮廓，让他身上多出了某种锋利的气息。 　　虚幻的星光在四周变幻，星光下，少年乌黑的碎发发尾微微卷翘，同色的眼睛纯粹剔透，肤色如瓷。那精致得恰到好处的五官透出三分冷淡气息，只是唇边若隐若现的微笑又将这份冷淡冲散，显出奇异的温柔。 　　投影对面，正与他对话的男人看上去同样温文尔雅，甚至还带着几分绅士般的优雅气度，他相貌看上去年轻，但周身成熟的气质却显示出他的真实年龄并非如此。 　　“怎么样？你的血脉研究进展如何？”楚肆率先开口发问，“对了，我说服的志愿者兼实验素材有乖乖按时来报到吗？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今天才对。” 　　……说服？恐怕是物理说服吧。 　　内心默默吐槽一句，温然点点头：“已经到了。” 　　“这已经是你送来的第三头星空异兽了，按目前的实验进展，暂时不需要更多了。”他望着投影中的少年，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语带无奈，“再多来几只大胃王，研究所恐怕供养不起，连研究资金都快用光了。” 　　楚肆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没关系，这些星空异兽哪怕饿上个三五月都不会饿死，而且还更容易被说服呢。这一点我有丰富经验。” 　　至于究竟是什么经验，暂且不表。 　　“如果担心饿着影响实验结果，你也不用给他们什么大鱼大肉，就普通的五谷杂粮好了，吃点素更健康嘛。”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要是五谷杂粮都供应不起，你就放它们自己出去狩猎，只要不对人类下手……” 　　“毕竟都已经是成熟的异兽了，也该自己捕猎才对。被关在笼子里不会自己捕猎的老鹰，迟早是要饿死的。” 　　温然听得目瞪口呆。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黑了，没想到这一位比他还心黑百倍，简直是全方位压榨实验素材的价值啊。 　　……话说为什么你这手段如此熟练，经验如此丰富，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微微走神。回忆起三个月前第一头主动来到研究所报到的星空异兽。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操作还不够熟练，楚肆并没有提前向研究所说明情况。突然间一头庞大异兽越过了外层防卫警戒，跑到研究所门口来，真是让众人受惊不小，同时也十分警惕。 　　结果那头异兽却是哭着喊着死活要加入研究所，主动当志愿者兼实验素材。在他们点头同意收下它之后，更是感动得流下了热泪，无比迫不及待。仿佛在研究所当志愿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而研究所之外的世界又是多么的让人恐惧……这份无私奉献的精神简直让众人都惊呆了。 　　也是从那时起，楚肆在温然这里的印象又一次被刷新，他头一回见识到对方的“说服”功力有多强。 　　这种可以在星空中自由穿梭，战斗力堪比战争堡垒，而且生性野蛮残忍，随随便便就能屠光一个土著星球的星空异兽，居然在他的“劝说”之下洗心革面，抛弃了自己的自由和无数星球上唾手可得的血食，来到研究所里为追逐真理作出贡献……想到这里，温然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心情复杂。 　　他该庆幸当年对方对自己使用的技能是真正的“口头说服”，而不是针对这些异兽的“物理说服”吗？ 　　至于他和楚肆为什么会发生交集？这一切还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犹记得当初楚肆装神弄鬼捉弄过两个小毛贼，还将之倒挂在两边的信号塔上泪眼相看，好不凄凉。 　　那时他就从这两人口中得知，有人在注意萧雅和原身的消息，并且让他们作为眼线，一旦两人有离开的打算便汇报。 　　这让楚肆心中有了一定猜测。 　　通过基因药剂治好身体后，趁着萧雅不注意，他就迈着自己的小短腿“拜访”遍了附近垃圾区每一家住户。因此也发现了更多的眼线。然后，他就顺藤摸瓜查到了废星上唯一一家宠物店店主，也就是萧雅口中唯一的好朋友温然的头上。 　　他又随便那么一查，刚好查到这人似乎是星云帝国顶级学府毕业，也是一名医学天才，本来有机会进入帝国研究所，但因为私下进行人体实验被人发现，不得不隐姓埋名来到废星，继续利用废星上那些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进行实验…… 　　温然至今还记得那天突然被一个小豆丁找上门时的惊愕——任谁好端端在家里休息，半夜突然被人推醒，家里就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小豆丁，而且对方一脸淡定，迈着他那双小短腿，居然还走出了一股大佬的步伐……恐怕都会当场懵逼。 　　懵了一会儿后，温然隐约认出了他的相貌，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三连：“你来找萧雅吗？她不在。我和她没有超友谊的关系。我从来没喜欢过她。” 　　谁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还带着婴儿肥的小不点却认真点头：“嗯嗯，我都知道。你接近她就是为了悄悄搭上军方那条线吧？” 　　温然继续懵逼。 　　“如果不是因为认出了她曾经秦大小姐的身份，确定了她身上的价值，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一个天才研究员虚与委蛇，浪费实验的时间与她周旋。” 　　小孩语气平铺直叙，似乎毫不在意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然后他说的话却让温然忍不住想要点头，大起知己之感。 　　“我黑进星网资料库，看到了你曾经的研究，想要研究异兽血脉中的力量能否为人类所用……不得不说，其中一些想法很有趣。”小孩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伸出自己带着肉窝窝的小手，语气笃定，“不如我们来合作吧。我确信，我将会是比星云帝国军方更合适的合作者。” 　　当时的温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他不由庆幸，现在的某人就这么心黑，小时候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自己要是没有答应，说不定就成为了被物理说服的前车之鉴。 　　…… 　　“你的研究进度需要加快一些了。”投影钟，少年声音温和，有种莫名的蛊惑力，“虽然这些年你也做出了一些成果，因此身份才能洗白，但我想目前的一切还不足以让你心满意足吧？” 　　温然回过神来，微微苦笑：“要加快进度，实验素材恐怕不够——我是说，人体实验素材。” 　　说到这里，他唇角微勾，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竟带出几分讥讽：“没办法，人类文明越是发达，就越是重视所谓的人权。哪怕是穷凶极恶、在过去恐怕要被宣判死刑的恶党，以及被杀千百次也不值得同情的凶徒，如今也不过是关押在星空监狱而已。说是关押，其实是流放。” 　　“可笑！有些渣滓配称人吗？还有什么人权可言？”他目光中透出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狂热，“不如让他们为科学献身，成为我们通往真理的台阶。好歹也算是为帝国作出了贡献，实现他们出生至今唯一的价值。” 　　投影中的少年弯起了唇角，似乎是向着下方那颗黑漆漆的星球指了一指：“这才是我把研究所建在这里的目的啊。嗯，实验素材任你取用，一切风险由我承担。” 　　听到少年信誓旦旦的承诺，温然顿觉感动无比，似乎感受到了无比的信任。他不由为自己刚才在心中暗暗诋毁对方心黑的行为自责内疚不已。 　　正当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突然微微一变，看向少年身后。 　　“等等，你现在在哪里？” 　　“没什么。”少年微笑着回答，“一个超大型的实验素材库而已。” 　　话音未落，他抬手抽出腰间悬挂的一柄特级金属长剑，动作漫不经心，随手斩向了旁边突然冒出来的袭击者。 　　“锵！” 　　剑鸣声响，一团血雾在投影中迸发出来，为少年温柔的微笑染上了几分妖异。 第131章 星空跃迁者12 　　温然对楚肆的信任无比感激,殊不知他只是一个甩锅对象而已。 　　作为一个立志吃遍全宇宙的人,星空监狱之外的研究所对楚肆而言无疑是一个束缚。尽管这其中投入了他这么多年来贩卖定制机甲、虚拟竞技场比斗,以及与温然合作开发异兽血脉实验副产品所获得的无数金钱，但他仍是毫不留恋将之甩锅丢给了温然,随即一个人跑路。 　　随后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在宇宙星海中行走，一路走过了星云帝国疆域,越过了共和联邦领土，一直来到人类国度之外异族所统治的混乱星域，在这过程中也见识到了种种不同的星空异兽。 　　与星云帝国内部那些可以当做宠物的小型异兽不同,这些星空异兽体积庞大无比，可以自由穿梭宇宙星空，而且都有着种种超凡的能力。它们虽拥有智慧,却没有建立文明,生活习性依旧残酷野蛮，时不时便劫掠各个星球,以星球为狩猎场，其上生灵为猎物,无论是异族还是人类。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一个多月前。 　　“嗷呜呜呜呜呜……” 　　星空中,随着一连串悲伤无比的叫声形成声波攻击，陨石震荡，星云消散，风暴骤起。路过的飞舰被恐怖的声浪掀飞出去,歪歪扭扭更改了行进轨迹。这声音中蕴含的郁闷悲愁之意简直足以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闭嘴，再吵就直接吃了你！”少年平静的声音悠悠响起，伴随着“啪”的一声拍脑门的声音，那呜咽悲鸣戛然而止。 　　一颗又一颗陨石形成的陨石带中，一只庞大无比的异兽低低呜咽着，它浑身鬃毛红似火，眼珠子像是血灯笼，外形与狮子有几分相似，体积却不知庞大了多少倍。只是此时这头异兽在楚肆面前却比狗狗还要可怜三分。 　　在异兽身边一块陨石上，少年一脸惬意坐在那里，周身无形的精神力将宇宙间对身体不利的辐射直接隔绝。 　　少年身前摆着一面由陨石削成的平底锅，锅底火焰幽幽炙烤，几块肉片被烤成金黄，他掏出随身带的调料洒了洒，浓浓的肉香顿时散发出来。 　　少年那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肉片闪闪发亮，一边翻了个面，他一边对着旁边的异兽说道：“接下来就是见证你究竟是什么品种，以及最终能不能活下来的关键时刻了。” 　　尽管两者之间语言不通，但楚肆说话时却是散发出了淡淡精神波动，这些拥有智慧的异兽很容易就能明白。 　　“嗷呜呜呜～”庞大的异兽摆了摆尾巴，血红色眼珠子里竟然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别卖萌，辣眼睛。兽丑没萌权！”楚肆嫌弃地摆了摆手，这才端正脸色，一本正经说道，“听好了。按照这段时间的经验，我给所有异兽分了三大品种。” 　　“第一种，肉质鲜美，是最佳的储备粮，也是我最喜欢的大可爱，可以养起来慢慢吃。”少年认认真真竖起一根修长纤细的手指，唇边带着一抹回味微笑，神情温柔动人。 　　“嗷呜！”旁边的异兽吓得身体一抖，庞大的身体简直想要缩成一团。 　　“第二种，虽然肉质不美，但血脉特殊，能力独特，拥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是最佳的实验素材。勉强算是小可爱。同样可以长期圈养。”少年再次竖起一根手指，神色遗憾叹了口气。 　　异兽浑身竖起的毛稍稍放松，嘴里呜咽一声。 　　“至于最后一种，”他嫌弃地撇了撇嘴，似乎记起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既不能吃也不能研究，长的还丑，白白长这么大有什么价值？嗯，这种就是纯粹的废物，物理消灭，让他们亲身体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宇宙规则。” 　　“嗷呜……”异兽的叫声越发悲伤。 　　楚肆安抚性看了它一眼，语气温柔：“别怕别怕，经过刚才的战斗，我已经判断出你的血脉很不错，至少不会沦落到第三种。乖，别怕啊～”他的声音越温柔，异兽抖得越剧烈。被一通恐吓过后，此时这只星空异兽已经缩成了一团，在心中无比后悔刚才招惹了这个人类。 　　……要不是它什么都没掂量清楚就冲上去想要拿这个人类当甜点，自己又怎么会落到变成自助烧烤的地步？ 　　它悲悲惨惨凄凄凉凉看着石锅上属于自己的肉片，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命运。 　　四周散发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楚肆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明亮，仿佛在发光。 　　楚肆：o((*^▽^*))o诱人的鲜香中，楚肆夹起肉片，趁热“啊呜”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肆：(￣.　￣)3如同漫画场景一般。少年几乎要发光的眸子一瞬间寂灭，原本无比期待满足的神情也黯淡了下去。这一刻的他感觉自己被这诱人的香味欺骗了。 　　他无精打采地抬起了眼皮，分分钟丧得如同一条咸鱼：“果然是兽不可貌香，看来你只是一只勉勉强强的小可爱。从今以后就是研究所的志愿者一员了，你愿意吗？” 　　说到最后，他还象征性走了个程序，礼貌问了一句。毕竟“志愿者”最重要的就是自愿嘛。 　　“嗷呜嗷呜！”在大魔王目光注视下，异兽疯狂点头。它敢不愿意吗？ 　　眼看又一次成功“说服”一只异兽，为自己强烈的人格魅力点赞的同时，楚肆心中的郁闷也稍稍淡去一些。 　　不过，考虑到并非所有人都有自己这样强的精神力能够与之交流，为了研究所的工作方便。还有最后一项上岗培训需要做——教会这只异兽人族通用语。 　　于是，半个月后，经历了无数次悲惨的考试折磨，人族通用语终于及格。某只苦逼异兽总算得到解脱。它嗷呜一声，几乎是迫不及待按照大魔王给出的路线图向着研究所的方向而去，脚步着实欢快。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它这不是去做志愿者兼实验素材，而是又发现了一处新的狩猎场呢！ 　　而楚肆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整个人依旧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这段时间他好像走了背运，碰到的都是既不好吃也没有研究价值的异兽，如果不是还能从聊天群中得到群友们的美食支援，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况且，并非所有人都会天天在聊天群中发美食红包的。这些家伙经过某人一番影响——当然某人绝不承认这是他的影响，反而认为是这些人开发出了自己恶劣的本性——现在都变得一个比一个阴险，经常只放图片和香味，简直比深夜放毒还要可恶！！！ 　　聊天群中，消息已经在短短时间飞速刷了99＋条。 　　剑尊：［今日晚饭.jpg］（某只烤得金黄灿烂，表面涂着一层奇异酱料，露出来的肉质鲜嫩到不可思议的不知名飞禽妖兽。旁边还点缀着几枚樱桃大小的灵果，表面犹带水珠。） 　　剑尊：灾厄之主哈哈哈哈某人今天又要饿肚子了吗？实名幸灾乐祸。 　　——某位曾经的高冷剑尊似乎并没意识到他的画风已经被带歪成了什么样子，还在聊天群里肆无忌惮哈哈哈哈。 　　［灾厄之主发了一个指定红包。］（指定对象为剑尊） 　　剑尊：我不拆不拆就是不拆！某人以为本尊会像风暴雷霆那样傻fufu中招吗？不存在的，不可能的，别痴心妄想了。 　　看着聊天群中的信息，楚肆唇角缓缓向上弯起，笑容深深：“刚好这段时间破解聊天群有了进展，既然有实验素材主动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远在另一个世界，某片奇高无比的险峻灵山上，一身如雪白袍，看上去高冷又严肃的俊美男子看了看面前香喷喷的烤肉，又盯着面前虚空中的无形屏幕，发出魔性笑声。 　　下一秒，他脸色一僵。山巅之上，突然传出一声恐怖的爆炸。 　　剑尊：灾厄之主！！！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红包自动和我绑定，然后自动打开，灾厄之气自动附体了？！！ 　　灾厄之主：……你猜:)就在两人即将在聊天群中展开无数表情包斗图之际，方钰姗姗来迟，终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灾厄之主大佬，多谢您一路指点，就在刚刚我已经成功打下齐侯的地盘，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对了，今天的红包。顺便一说，齐地的美食真是相当丰富。 　　［某走运的诸侯之子发了一个指定红包。］看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固定饭票上线，楚肆自认胸怀大度，也懒得继续和某人计较了——绝不是因为他已经报复过了。 　　他美滋滋点开了红包。 　　就这样，依靠方钰这张固定饭票，感觉这段时间背运到家的楚肆终于走出了这片没有任何大可爱的贪瘠星域，只不过，连续半个多月，他也对古代美食有些腻味，想要换换口味了。 　　正在这时，一支舰队从远处星空中缓缓驶来，掀动的风暴将四周的陨石粉碎。为首的飞舰上印着一枚楚肆不认得的血色标志。 　　……有飞舰！飞舰上一定有食物！ 　　“太好了！” 　　楚肆几乎是一下子从原本休憩的荒芜星球上站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打开了智能终端中的求救讯号，顿时一连串波动向着宇宙星空发射出去。 　　行驶在星空中的那支舰队很快接收到了求救的讯号，为首的飞舰中，一脸凶神恶煞的星盗头子当场懵住，不敢置信。 　　“这、这真是发给我们的求救讯号？” 　　旁边的手下同样一脸纳闷点头：“是啊，老大。这就是发给我们的求救讯号。” 　　再三确认无误后，海盗头子顿时更加懵了，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名声是不是不够凶残。 　　……什么情况？！这片星域还有人不认得他们“血色星盗团”的标志？居然向他们求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一群星盗似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肥羊主动送上门的经历，面面相觑之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新奇之余，这些人感觉像是在乏味的星际航行中遇到了意外的惊喜，纷纷撺掇着：“不如咱们去看看吧！” 　　当即便有人自告奋勇：“老大，让我去看看！是哪个傻瓜自投罗网。” 　　身后有人提醒道：“当心会不会是其他势力设下的陷阱。” 　　“是啊。看见我们星盗团的标志，居然还敢发射信号。难道是想要把我们引进陷阱。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其他人顿时也警醒起来，疑神疑鬼商量了半天。最终，一只小型飞舰从庞大的星盗团中单独脱离，缓缓向着讯号发射而来的那颗荒星驶去。 　　很快，一个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看上去温柔而无害的少年便出现在飞舰的屏幕投影上。一身气质看上去像是大家族中流落的贵族少爷，说不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在这里被迫降停等待救援。 　　之前还疑神疑鬼担心了半天的星盗顿时放下心来，还为刚才的疑虑感到好笑。 　　……虽然看这小子也压榨不出什么东西的样子，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好歹找个乐子嘛！ 　　真有些期待这位疑似流落的贵族子弟发现自己求救之后却进入了星盗团后，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怀着这种隐隐的恶趣味，指挥着这艘小型飞舰的星盗将飞舰缓缓下降到星球表面，看着满脸惊喜迎上来的少年，他忍不住露出戏谑微笑。 　　少年也同样冲他露出一个灿烂微笑，口中不住道谢，似乎对这位好心人无比感激。 第132章 星空跃迁者13 　　小型飞舰在星球上缓缓坠落。那操控舰的星盗还在考虑着要怎么说话才能不露破绽将对方拐上船。毕竟以前都是拿出武器直接威胁,第一回 遇到需要动用口才的活,技术还有点不熟练。 　　没想到,他还没编好说辞，这少年却是出乎意料的好骗,态度甚至十分主动，不必他开口忽悠，就主动跟了上去。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谢谢各位的援手！” 　　小型飞舰重新飞回来,随着这个一脸无害的少年进入主舰舰舱。不少星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在一群星盗隐含戏谑的目光中，少年目光在舰舱内一一扫过，目光所及,尽是凶神恶煞的大汉，舰舱中甚至充斥着无论星盗们怎么伪装也难以掩盖的煞气和血腥味。 　　所有人都等着他立刻出丑，偏偏这少年像是眼瞎了一样没感觉到丝毫违和,反而还冲一众星盗露出一个无比感激的微笑,他优雅的语调感叹不已。 　　“……果然这世上始终是有好心人的！嗯，要是每个人都能像大家这样,愿意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又何愁这世界不向好的方向发展呢？” 　　一众星盗：“？？？” 　　……神特么好心人！先前没看出他们的星盗团标志也就算了,现在他们这群满身煞气的大活人站在眼前居然还是认不出来。眼瘸成这样，简直无药可救！这家伙究竟是真蠢还是假装的？ 　　好在接下来众人套话时,这少年也是毫不犹豫便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与众人猜想的一般无二，因为飞船失事不得不被迫流落荒星的贵族少爷。 　　嗯，实锤了。看来是真·眼瘸·傻白甜。 　　交代完自己的身份来历，楚·傻白甜·肆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肚子,他那张精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打扰了，请问飞船上还有食物吗？实在是这几天我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他的神情渐渐怅惘。 　　一众星盗：“？？？” 　　……这似乎是星盗船不是星际餐厅吧？总感觉哪里不对的亚子？ 　　星盗头子暗暗摇头使了个眼色。众人顿时会意。 　　……算了，就当是给对方最后一点安慰吧，据说古时候死刑犯临死前还要吃断头饭呢。这种主动自投罗网的傻白甜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也算是珍稀生物了。要是他知道这艘飞舰的目的地是海盗大本营，到时候恐怕都会吓傻了吧！ 　　长时间在星空中航行也是一件无趣的事，此时这些人俨然将这个自投罗网的少年当成了看戏取乐的对象。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再度让星盗们陷入迷惑，日常怀疑自己是否不够凶残。 　　自认为难得发了一次善心的星盗们吩咐厨房送上标准午餐，这位贵族少爷居然还不领情，简直像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吃了两口就开始大加挑剔。 　　一会儿嫌弃肉煎得太老火候过头，一会儿点评某种配菜加入的时机不对，再过一会儿又开始有理有据细数哪些调料搭配不合理……总之一番操作迷之优秀。 　　一众星盗目瞪口呆。 　　……难得他们头一回好心优待俘虏，居然还有人挑三拣四，如此嚣张不领情。真是花式作死，你这怕不是在为难你寄几！ 　　深感贵族大少爷真难伺候的众人，在某人挑三拣四的声音中逐渐屮艸芔茻，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本来想要一点一点戏弄对方，最后再揭穿真相给予其致命一击的打算。本就耐心不好的星盗们火气上来后，直接露出了本来的狰狞面目。 　　“砰！” 　　随着一名星盗重重一拳砸在餐桌上，正在点评菜色的少年顿时中止，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看向他。 　　“嘿，小子！直接跟你说吧，这里是血色星盗团，不是什么慈善旅游团。”他狞笑着挥了挥拳头，咧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从现在起，你最好安分一点，老老实实闭上嘴。不然我的拳头可是很缺耐心的！” 　　说着，他手指活动，一串骨节爆鸣声响起，配合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简直足以吓哭小孩子。 　　而周围一众人也同时配合地向少年看过来，眼神狰狞而凶残。 　　“哦。”少年似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原来是星盗团，难怪……明明是上好的原材料，最终做出的饭菜却这么难吃。唉，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似乎带着淡淡的同情与怜悯。 　　……毕竟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星盗，成天刀口舔血，居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真是太惨了！这些人该有多想不开才会投身这样没有前途的职业！ 　　他话音刚落下，四周那些星盗一个个面带狞笑，直接包围了过来。身后简直自带凝成实质的怒火特效。 　　……他们算是发现了，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戳中他们肺管子，与其语言恐吓，不如直接让对方闭嘴。 　　这一刻，这群工具人星盗居然从楚肆身上领悟到了“能动手绝不瞎bb”这一无数反派炮灰至死都未能领悟的神技——如此成就已然足以让他们无比自豪，含笑九泉了——并且立刻身体力行。 　　少年歪着头露出一抹无辜微笑，隐隐约约的杀气很快覆盖了所有人。 　　不多时，这间舰仓中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伴随着“哎哟”不断的惨叫。 　　惨叫声中，还夹杂着少年遗憾的叹息声：“连我这样纯良无害、每天饭都吃不饱的美少年都欺骗，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对付这样冥顽不灵的人，似乎需要一点特殊的感化手段啊。” 　　片刻时间过去，舰舱中，一张张烙饼一样摊开贴在四周墙壁上的人缓缓从墙壁上滑落下来，鼻青脸肿的脸上都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 　　……［猛男落泪.jpg］捂着脑门上红肿的大包，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剧痛，回忆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死亡威胁，这一刻所有人都选择了从心。 　　他们满含热泪看向淡定坐在舰舱中央的少年，语调饱含深情：“大佬，我们错了！从今以后您就是这里的老大了！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那好，先给我再上一份饭菜。味道必须要我满意，否则……” 　　少年轻轻敲了敲桌子，笑眯眯开口，给每个人灌了一口心灵鸡汤：“当然，实在不行就去学嘛。这世上没有笨蛋白痴，只有咸鱼懒鬼。我充分相信大家的天赋和能动性。” 　　事实证明楚肆说的没错，在死亡的压迫之下，哪怕是咸鱼也能学会自动翻面，每个人都能迸发出远超极限的天赋和能动性。短短时间里，血色星盗团中便涌现出了不少自学成才的厨艺天才，终于让楚肆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望着一众幡然悔悟，成功转职再就业的星盗，楚肆心中不由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他情不自禁再一次为自己连凶残的星盗都能“感化”的超强人格魅力默默点了个赞。 　　庞大的舰队在星空之中缓缓前行，瑰丽绝伦的星光透过舷窗幽幽照耀而入，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色泽。 　　楚肆本身游历星空便没有固定的目标，自然也不在意路线和目的地，因此舰队依旧是沿着原本的路线在走。他就这样顺理成章霸占了血色星盗团的飞舰，每天还有一群“洗心革面”的星盗主动上贡美食，时不时水一水聊天群，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同时，在楚肆并未关注的私下里，一群星盗看着星图之上越来越近的标明“亚尔斯特星”的目的地，几乎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就要自由了！ 　　“亚尔斯特”在星际人类通用语中有自由之意，其命名之意不言自明。亚尔斯特星是一颗远超普通行星数十倍大小的星球，也是这片混乱星系中无数星盗团共同保护的自由之地。也被其他人称为海盗窝或是自由贸易领。 　　这里是混乱星域商业最发达的星球，也是星盗们销赃的地方。许多星盗团都在此设有基地，以及各种挂在他们名下充当白手套的商会。他们能够通过这些商会将劫掠而来的财物洗白，并且与其他势力进行交易，从而维持星盗团继续扩张和发展。 　　如今他们虽然栽了，被某个阴险卑鄙无耻（此处省略100字）还善于欺诈伪装的小子直接埋进了坑里，但一旦进入亚尔斯特星这个大本营……嘿嘿，谁玩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星盗本就没有节操，只要能保住小命，所谓能屈能伸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常规操作，当然，同样也别指望他们拥有忠诚度这种东西。 　　观察着星途上越来越接近的小点，这些人一边日常跪舔大佬，一边开始在心里幻想着到时候一朝翻身，要将某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当血色星盗团的舰队在独属于他们的基地缓缓降落下来，楚肆刚好在和温然通讯。按照他的预估，那只“兽不可貌香”的异兽小可爱只要没有刻意拖延路程，大概也就在这时候赶到研究所了。 　　而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血色舰门缓缓打开，一只漆黑战靴轻轻踏在地面，紧接着是第二只。一身漆黑作战服、外罩长风衣的少年悠悠然走下飞舰，手腕上银色的通讯环微微闪烁着，投影出一道淡淡虚影。 　　他一边微笑着和面前的虚拟投影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向前走。恰在此时，一道迅如惊雷的影子刹那间朝他怀中撞来。 　　少年看也没看，信手拔出腰间特级金属长剑，姿态漫不经心。 　　剑鸣铿锵，冰冷光辉如电闪而过，几滴喷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他脸上，让他温柔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妖异。 　　下一刻，在一众星盗期待的目光中。基地里一枚又一枚相位炮缓缓向着这个方向瞄准过来，强烈的能量光柱如同万道洪流，汹涌而出。 　　白色光辉将眼前所及的一切尽数淹没。 　　众多星盗本就没有急于下飞舰，此时距都不怀好意望着这一切。然而，即便他们望眼欲穿，当一切光辉消散，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具完好无损的漆黑机甲。 　　“不可能！哪怕是机甲殖装也不可能抵御这么高烈度的能量光柱！”星盗首领如遭雷击，不可置信。 　　事实上，倘若有人将刚才短短半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录制下来，并一帧一帧回放，就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就在那半分钟时间里，楚肆驾驭“幽焰”，利用每一道能量光柱发射的先后时间和位置的不同，完成了至少上百次极限闪躲，犹如一抹虚无的幽灵，成功避开了每一道攻击。 　　而他这毫发无伤的结果，在众人看来就显得格外惊悚了。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看见那漆黑的机甲殖装再度褪去，露出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形，一众星盗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之前还满脸不可思议的星盗首领最先反应过来，完成了一番教科书式的变脸，他一脸震撼地高声道：“大佬66666！刚才可真是太惊险了！基地的智能系统肯定是中了病毒，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丧心病狂！多亏大佬挺身而出，以身试险，救了我们所有人！” 　　此时，这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大汉看向楚肆的目光已然是满怀感激与仰慕，几乎堪称热泪盈眶，又是一连串滔滔不绝的敬佩仰慕之词脱口而出。似乎恨不得当场五体投地，从此当牛做马。 　　反应迟了一步的其他人呆呆望着自家老大，简直像是第一次认得他。 　　半晌，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彩虹屁高手，恐怖如斯！ 第133章 星空跃迁者14 　　血色星盗团基地中,恐怖的能量波动已然消散,一群星盗惴惴不安。 　　刚才这一波基地安全防御系统自动启动,针对外来入侵者发动的攻击，事实上与他们有很大关联。因为这些人偷偷耍了个心眼,在飞舰上时，没有将楚肆这张陌生面孔的信息通过联网录入星盗团的系统中。 　　本以为先派人偷袭，吸引楚肆的注意力,再利用防御系统将之消灭，这个计划可谓万无一失，然而…… 　　望着站在面前毫发无损的少年,和滔滔不绝吹起彩虹屁的老大，这群星盗惊疑过后，也连忙争先恐后围拢上去,顺便偷觑少年的脸色。想要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楚肆脸上微笑如旧,看不出什么愤怒情绪。众星捧月中，他继续向基地内部走去,姿态从容，脚下的步伐都没有错乱一丝一毫,仿佛刚刚只是被蚊子飞上来叮了一口，而且还没叮着。 　　一群星盗偷偷舒了一口气。 　　殊不知此时的楚肆却在心中暗暗琢磨：嗯,现在看来，对这群从根子上就长歪了的穷凶极恶之徒，单纯的“物理说服”效果似乎不是那么显著，或许还要加上全新的“化学感化”和“精神劝导”？ 　　他不由得将思索的目光投向了跟在自己身边狂吹彩虹屁的星盗头领,那看待小白鼠般跃跃欲试的目光看得对方全身发寒，生生让一个凶残魁梧的盗匪头子有种想要躲起来缩成一团的冲动。 　　……当然，光是一个实验素材肯定不够，更多更普遍的数据来支撑他的理理论。 　　没过多久，楚肆新鲜出炉的三重说（洗）服（脑）模式就在血色星盗团的志愿者们的无私奉献中渐渐完善。 　　针对心理承受能力和意志坚定程度不等的说服对象，楚肆开发出了三重套餐。 　　第一重，物理说服。大部分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都会在“拳头就是真理”的物理说服教育下，深刻明白自己过去的过错，并迅速改正过来。当然，少部分人还会像血色星盗团一样阳奉阴违，暗中反抗。 　　第二重，化学感化。这一点与楚肆越来越深入的药剂学造诣有关。他可以通过特殊迷幻药剂让每个人经历一场最深层次的噩梦，直面自己最恐惧的事物。多来几次后，九成九的人都会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大彻大悟。 　　第三重，精神劝导。精神劝导施展起来最是简单，只需要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这一点楚肆参考了西幻世界中教会对教众的洗脑大法。主要只针对极个别能够熬过前两重体验的狠人。 　　当然留下的后遗症就是，经历过这一重劝导的人都会百分百听从楚肆的话，哪怕他说太阳是个方形的这些人也会眼都不眨就点头，简直比狂信徒还狂信徒。 　　半个月时间不到，整个血色星盗团都脱胎换骨，亚尔斯特星上的其他星盗团也渐渐意识到了血色的变化——这群人的画风似乎变得和他们不一样了。 　　亚尔斯特星球是混乱星域的贸易之地，很多贸易放在星云帝国和共和联邦，都是见不得光的。 　　其中排在第一的交易便是土著贩卖，来源则是混乱星域中那些文明还未发展起来的土著星球，其中大部分都是刚刚开化的原住民，各个种族都有。虽然他们智慧不高，但在一些危险的工作或者是有违星际法律的私人实验室中，这些就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举个例子，在星云帝国，人体实验是违法的，哪怕实验对象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的恶党。当年的温然要不是跑得够快，估计早就被丢进了星空监狱。 　　但若是实验对象换成其他星球的土著或是异族，尽管公布出去或许会引起大众争议，但私下里偷偷实验，许多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他们的想法，说不定研究出异族的弱点还能对前线战争起到帮助呢！哪怕是号称更加民主的共和联邦也同样如此。 　　对于人族而言，人类中的渣滓也比异族中的英雄高贵一万倍。反过来说，对于异族那边而言，也是同样如此。 　　因此，亚尔斯特星的贸易基本只针对落后未开化的土著星球原住民。如果他们敢于贩卖真正顶级种族文明的成员，比如人类，估计这些星盗早就被这片宇宙星空的大势力消灭了。 　　这就是这片宇宙星空的残酷。看似发达的文明背后其实是另一种更加血淋淋的残忍。每一个种族文明发展过程中都要通过掠夺其他弱小者来变强。而落后的种族，连追上其他种族的机会都稀少得可怜，只会成为被压榨的对象失去自由，或是一次性消耗品失去生命。 　　而亚尔斯特星球排行第二的交易则是洗钱。在星空中劫掠时，大部分星盗团都是以劫财为主，不会刻意追求将所有人杀死。毕竟做事做太绝，只会引来星云帝国和共和联邦这种顶级势力的军方围剿。然而劫掠而来的财物也需要有一个变现的渠道，因此这些星盗便会扶持不同的商会充当白手套，将财物交易出去，洗白变现。 　　以往血色星盗团作为星盗中的一流势力，在亚尔斯特星上的贸易参与额度可是非常之高的。但如今这群人却是完完全全变了个画风，似乎都安安静静变成了懒得动弹的咸鱼。这让其他不少星盗网惊疑不定，甚至忍不住派人去打探消息。 　　不过没多久他们就不必打听了。因为血色星盗团终于动弹了，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了另一处星盗团的老巢，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将之拿下。之后一段时间，血色星盗团更是四处出击，不断攻打其他星盗团。 　　这一番操作真真是将“静如咸鱼，动如疯狗”演绎得淋漓尽致！ 　　按理来说这样高频率的战争必然会带来极大折损，加上其他人有了防备，后续作战应该会越来越吃力。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们是越打越轻松，堪称屡战屡胜。原因在于，那些被血色星盗团击败俘虏的星盗，一个个都跟中了邪似的加入了他们，还表现得特别卖力。因此，他们人手非但没有折损，反而越打越多。 　　短短三个多月过去，剩余的星盗团已然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壮大起来的血色星盗团，或者说，更名后的“群星”组织。 　　亚尔斯特星不远处的宇宙星空中，团团星云流散，四处飞溅的陨石碎片如同一场无与伦比的流星雨。 　　被“群星”强大无比的火力压制得几乎节节败退几名星盗团首领此刻暴跳如雷，为了方便指挥战争，他们聚集在一艘战舰中，此时却是一个个面沉如水。 　　面前的虚拟投影屏幕上，现出“群星”众人的影子。一个个曾经熟悉无比的星盗头领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上去却是格外陌生。 　　尤其是血色星盗团的老大，这个曾经凶神恶煞的大汉，此时却是一脸认真地对他们劝降：“大家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要学会反思自己的过错，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不错。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伟大的群星之主宽容大度，允许你们这些败家之犬加入他麾下。”又有人开口说道，神色无比虔诚，似乎忘了他自己也是曾经的败家之犬中的一员。 　　其他星盗头领站在他身边疯狂点头，有的表情和他一样虔诚，还有的却是僵硬着一张脸，硬生生扯着微笑，不得不表现出万分的虔诚。 　　“啪！”虚拟投影被人关上。 　　“血色星盗团那些人是发了什么疯？”其中一个身材火辣、容貌妩媚动人，看上去极富魅力的女首领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特殊烟草，吐出道道烟圈，“还有幽灵、焚空、帕尔斯……那些人也都疯了吗？居然会愿意加入血色，和他们组成什么群星联盟？” 　　“是啊。说好的一个比一个铁骨铮铮，绝不屈居人下呢？”旁边的一名首领也忍不住跟着吐槽，“当年幽灵差点被人团灭，也死活不愿意屈服，反而忍辱负重撬了敌人的墙角；还有帕尔斯，他不是号称说一不二，宁死不降吗？真是见了鬼了！” 　　想到刚刚这两个人那副比狂信徒还要可怕的舔狗之态，他们就忍不住发毛。 　　然而，他们却想不出丝毫办法。已经彻底被困住的他们，即便继续拖延时间，迟早也是落败的下场。 　　就在这时，另一个星盗头领看了看通讯手环，突然说道：“焚、焚空给我发了私信，也是劝降的。他说，再不主动投降就没机会了。否则我们就会变得跟帕斯他们一模一样。” 　　一边说着，他牙齿咯吱咯吱打颤，语气更是凝重，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因为三重洗脑……” 　　第一重还只是身体上的打击，第二重则是心理上的重创，第三重就是彻彻底底的人格改造，精神洗脑。 　　之前那些桀骜不驯的星盗头子，哪怕有人撑过了两重，自诩铁骨铮铮绝不低头，但当他们见识到其他人当场被“精神劝导”成功的一幕，也一个个都被吓懵了，立刻表示自己已经被成功说服，心中大彻大悟，思想境界远非原先可比，终于逃得一劫。焚空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而看着对方发来的那什么三重洗脑大法以及相应视频片段。这些星盗头子左看右看，都忍不住想要发抖。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终于，有人开口：“不如……我们还是早点投降吧？”否则，就要被强行“说服”了。 　　其他人立刻小鸡啄米式点头。 　　就这样，不到半年时间，亚尔斯特星球上的所有星盗团通通洗心革面，被楚肆用他的无上魅力（自诩的）感化了。 第134章 星空跃迁者15 　　混乱星域,某颗不知名的偏僻星球。 　　整个星球表面看上去一片绿意,似乎彻底被绿色植被所覆盖。星球某处角落中,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里，一具漆黑机甲从天而落,就在即将落地之时，机甲的速度骤然间减慢，最终如羽毛般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 　　机甲表面的金属材料如黑色潮水向着空间枢纽汇聚而去,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少年脚踏战靴轻轻落地。 　　少年睫毛微微颤动一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向着四周望去，还没等他决定好向哪个方向走,葱葱郁郁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尖叫，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惊恐“……！” 　　楚肆怔了怔，分分钟通过精神波动进行翻译啊！有怪物！从来没见过的两脚兽！怪物来了！ 　　这稚嫩的声音几乎是刚刚响起,楚肆身边一棵小树苗突然从土壤中拔出了自己的“脚”,“撒腿”向外狂奔。那满头颤颤巍巍的叶片随着它的动作摇摇摆摆，宛如某种踢踏舞。 　　这棵小树苗的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眨眼间周围混乱一片，楚肆周围其他树木也都拔出了自己的脚,一边高呼救命，一边拼命向外狂奔。 　　转瞬间,整片葱郁的树林跑了个精光，四周变成一片空旷的空地。楚肆茫然站在原地，陷入思索——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地,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喃喃着“……刚才那些树叶子，好香啊！” 　　他以自己满级的美食鉴赏技能发誓，那些树叶绝对都是顶级的调味料，只要不是遇上太差的食材，绝对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而且就刚刚短短片刻间闻到的香味，酸甜苦辣……几乎囊括了楚肆所知道的种种口味，其中甚至有一些他闻所未闻过的奇特味道。最重要的是，这些树叶明显是可反复再生的。 　　念及此处，他那双茫然的黑色眼睛又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他脚尖轻轻一点地面，四周精神力风暴爆发，整个人立刻化作一道肉眼难见的残影，向前飞去。 　　“等一等，我的可再生百味调料！” 　　…… 　　同一时间，这颗星球之外。茫茫宇宙星空中，一支又一支整齐有序的舰队正在附近星域中，沿着一颗颗星球扫荡过去。将每颗星球上的情况都记录了下来，并对其进行分门别类。 　　随着亚尔斯特星附近所有星盗团都被楚肆说服，并更名为“群星”，过去的各项业务也发生了改变。 　　在楚肆命令之下，这群成功转职再就业的前星盗以亚尔斯特星为核心领地，开始不断向周边扩散，开垦荒星，收揽人手。而那些怀着对星辰大海的无限向往进入混乱星域并成功就职星盗的新手菜鸟，便一头栽入了“群星”手中，成为了第一批苦力。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不乏会与一些土著星球或是异族文明产生冲突，经过楚肆的说服，最终这些异族都深明大义，与“群星”达成了友好条约，自愿成为群星联盟的一员。 　　因此，群星的扩张越发顺利。 　　此时，这颗不知名星球外，一支小型舰队中，小队首领手上的智能终端突然亮起。 　　他立刻站起身，通过通讯频道向其他人传达命令，语气恭敬“这颗星球已经由群星之主亲自鉴定，确认潜力等级为a级，代表着拥有可再生珍稀资源，不得进行破坏性开发……” 　　就这样，群星联盟的势力以亚尔斯特星为中心向外辐射，逐渐向着整片混乱星域扩张，有楚肆不断更新换代升级的各类武器装备，配合一群已经被他精神劝导的群星联盟核心成员，周边所有星球的原住民，可以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最终都被群星联盟所吞并。至于那些文明还未诞生的星球，则被他们根据资源划分了等级。 　　自从群星联盟壮大以来，混乱星域的异兽都倒了血霉。 　　楚肆在群星联盟发布了一份异兽图谱（又被称为异兽食谱），将他所知道的异兽根据美味度和血脉珍惜度划分了等级。美味度和血脉珍惜度越强，等级越高。等级高的异兽是群星联盟的保护动物，但凡遇上都要生擒活捉，安置到环境适宜的星球圈养起来。等级低的异兽则是随他们去，任意捕杀不限。 　　甚至于，考虑到宇宙星空中的异兽种类多不胜数，为了避免某些本身很美味或是血脉很珍惜而自己却没见过的异兽被遗漏，楚肆还开发出了专门的测试仪器。这有才任性的姿态，让不少知道内情的人都默默无语。 　　而那些稍有智慧的高等级异兽，几乎是看见群星联盟标志的舰船，就下意识狼奔豕突，落荒而逃。 　　安排好了群星联盟的一切，楚肆继续东游西荡。 　　这一天，某颗美食资源丰富的土著星球上，为了美食抛弃节操，顶着一双高科技仿真喵耳朵，混在一群真正的喵星人中试图萌混过关的某人，刚准备品尝一下本地美食，超时空聊天群中突然刷出了一段话。 　　正坐在某家正宗品牌餐厅里，才叼起一条喵星人特制绝味小鱼干的少年忍不住歪了歪头，表示疑惑“喵？咳！” 　　……伪装喵星人几天差点说顺嘴了orz。 　　少年下意识望了望四周，见其他喵星人都在自顾自地吃东西，没有人注意自己，不由松了口气，复又弯起了眼睛。 　　……嗯，反正这里也没谁认识他，现在的他伪装身份也不是人类，这只喵星人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自觉黑历史无人得知的楚肆愉悦地吃掉小鱼干，这才抬眼望向面前的虚拟屏幕。 　　人造战神全体成员大家在吗？有一件事想要求助大家。就在三天前，本世界以虫族为首的异族突然联合起来，联手进攻星云帝国疆域并偷袭了边境星球。因为太过仓促，尽管击退了敌人，帝国损失也不小。边境出现了大量伤亡。附近星域的治疗药物远远不足，要是从帝都星那边运过来又太耗费时间。现在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在此请求诸位帮助，有没有哪位能够尽快一批疗伤药？事后星云帝国必定归还双倍甚至三倍的资源。 　　风暴雷霆不同世界之间的交易似乎是有限制的吧？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和圣者的交易好像就出现了问题？ 　　圣者法师阁下说的不错，之前的交易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失败了。当我向红包中放丧尸晶核时，聊天群系统提示，不得超过500枚。其他东西也有限额，似乎是不允许我们利用红包进行大笔资源交易。 　　剑尊咦？此事本尊倒是不曾关注。如此看来，人造战神你所需求的大批量疗伤药却是行不通了。 　　人造战神这一点我也清楚。只是我想着若是诸位都愿意交易最大份额，能多救一些人也好！而且，或许其他世界的仙丹灵药对于凡人来说效果更好，一份疗伤药可以分给好几个人……希望诸位帮帮忙，非常感谢！ 　　看到这里，楚肆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灾厄之主我想有一件事有必要告知各位。据我研究，这个超时空聊天群的用处似乎正如其名，仅限于不同世界的人互相聊天交流，学习借鉴。不鼓励大家利用红包互相交易资源，所以才会有额度限制。 　　灾厄之主并且，大家发红包其实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以前我还没发现，经过这么多年观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每一次发放红包损耗的都是大家的气运——无论是发红包者还是接红包者，都会被聊天群收取微量气运作为报酬，或许这些气运就是被聊天群转化为能量，这样它才能够随意跨越不同世界发放红包。 　　灾厄之主平时的小额红包损耗气运极少，用不了几天大家就补充起来了。但这种大规模交易对气运的削减极为严重。而气运低迷到了一定程度将会有不测之危，希望大家慎重！ 　　聊天群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条条留言说出来。 　　剑尊！！！ 　　圣者！！！ 　　风暴雷霆气运？是命运之神的眷顾的意思吗？原来如此，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人造战神灾厄之主您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这一次让大家帮忙，事后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灾厄之主恐怕没有。除非能彻底破解聊天群。并且，建议你注意星云帝国的情况，当初交易的对象准确的说是星云帝国，或许国运也被抽取了不少。说不定就与现在这件事有关联？ 　　发完最后一句提醒，自觉仁至义尽的楚肆关闭聊天群，又叼起了一条小鱼干“……唔，虫族等异族联合入侵？” 　　他打开智能终端，凭借高超的技术成功翻墙连通了遥远的星云帝国虚拟星网，果然很快就看到了热门新闻。 　　一群网友在相关帖子下面讨论激烈，甚至还有不少相当靠谱的分析，被最高赞点在最上面的一条便是我艹！这群异族居然聪明了一回，还学会联合了！我看多半是嫉妒咱们人类文明发展太快，而且包括本人在内，个个聪明绝顶，智慧远高于异族，短短千年就离开母星统治了一片星域。就算咱个体战斗力打不过它们，也能通过各种科技武器弄死它丫的！哪怕这些年异族学会了抄袭咱们的科技武器，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越想越觉得这群家伙就是嫉妒了，多半是担心咱们继续发展下去哪天就把它们变成了盘中餐。嘿，还敢主动挑衅？我特么明天就去参军！ 　　算我一个，我也去！ 　　楼上加一。 　　楚肆关闭虚拟星网，顶着自己的喵星人形象，从那家餐厅中走出。 　　刚刚出门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惊慌的喵喵声，原本街道上热闹的人群眨眼间不见了，原地只剩下无数四处奔逃的猫咪。楚肆这样一个人形生物站在一大群五颜六色的毛团子中显得尤为显眼。 　　然而，猫耳朵可以伪装，变喵这种天赋技能他不会鸭:3∠……这怕不是在为难他自己？ 　　抬眼四下扫了扫，楚肆总算知道这群毛团子怎么会这么惊慌失措四下逃跑，只见不远处的街道尽头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犹如一片红色浪潮席卷过来。 　　足足数百上千只狰狞可怕的虫族形成的小队来到了这颗土著星球上，狰狞的利爪毫不留毫不留情高高抬起。 　　楚肆呆呆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下意识脱口而出“……小龙虾！” 第135章 星空跃迁者16 　　望着这支气势汹汹而来的虫族军队,楚肆的面色一点一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那像是蕴着两汪水墨的眸子里,划过几许轻而淡的涟漪。 　　……唔,无论怎么看都感觉这就是一群小龙虾和大闸蟹的组合啊。 　　不过若是认真想一想，身为异族文明中的大势力之一,虫族能在这片宇宙星空生存至今，且繁衍得越来越多，而不是早在崛起过程中便被其他种族发现其美味,吃到灭族。可见这外表看上去像是小龙虾和大闸蟹的虫族，恐怕又是一个“兽不可貌香”，或者说“虫不可貌相”的存在。 　　想到这里,刚刚还垂涎不已的楚肆立刻没有了兴趣。 　　他那双黑曜石般亮闪闪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额前几缕发丝仿佛也因失望而软软搭垂在眉毛上，看着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虫族大军,少年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唉,空有一副美味外表，结果却是如此表里不一,中看不中吃，真有些浪费他感情呢。 　　表里不一、中看不中吃的虫族“……” 　　正当楚肆暗暗感叹之际,那来势汹汹的虫族大军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没办法，一堆毛绒绒中,他这个唯一的人形生物实在太显眼了。 　　虫族在这片宇宙星空中都算是侵略性最强的种族之一。每一只虫族都是天生的战士，它们没有人类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以女皇的命令为至高无上的准则。 　　凭借着强大的繁衍能力，这个独特文明源源不断向着周边星域派出军队四处征战,不断掠夺一颗又一颗星球上的资源，所过之处堪称掘地三尺，再加上不同的虫族还有着各种难缠的种族天赋。因此，任何一支虫族军团在附近星域许多种族看来堪称移动天灾。 　　现在这支虫族军团同样如此。面对这颗土著星球上战斗力连五都不到的喵星人，这些虫族几乎毫无压力。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发生的意外打乱了这支军团的节奏。 　　在一群惊慌奔逃的小毛团子里，悠悠然站在原地的少年显得尤为瞩目，尤其是当他闲停信步般从军团中穿梭而过，轻而易举便将军团首领俘虏于掌下时，此时的少年无疑是万众瞩目之焦点。 　　“这是……唔。”看了看被自己拎起来的这只酷似帝王蟹，偏偏每一根钳子又带着黄金花纹的虫族，楚肆怔了怔，语气好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至尊帝王蟹？” 　　“至尊帝王蟹”疯狂挣扎着，向着其他虫族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精神波动。 　　原本整齐划一向前行进的虫族大军在这一刻突然齐齐停住了脚步，一只又一只虫族齐刷刷向着楚肆的方向看来，确切地说，是向着被他用精神力拎在半空中的那只“至尊帝王蟹”看过来。 　　“果然是等阶分明、血脉基因操控一切的虫族啊……” 　　密密麻麻的虫潮包围中，少年唇边的弧度愉悦上扬，那只无形的精神力大手突然间轻轻一捏。 　　“砰！” 　　“砰砰砰砰——”随着军团首领死亡前爆发出的特殊精神波动，一只又一只虫族毫不犹豫冲了上来，悍不畏死地发动了自爆。 　　血肉飞溅，掀动而起的层层气浪将少年笼罩。密密麻麻的爆炸声中，少年唇边弧度依旧，他身形只是随意闪烁几下，便轻而易举从爆炸中脱离，神态愉悦、悠然、轻快，还带着一分说不出的优雅，仿佛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而不是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无形的精神力屏障将四周飞溅的血沫尽数隔开，他的步伐如往常般不疾不徐，从容优雅，漆黑战靴踩踏过一地血泥，默默来到某处角落里。 　　“有意思，居然还有一只能够违抗高等虫族命令、与自身血脉基因作抗争的变异体存在……” 　　唇边露出一抹感兴趣的微笑，少年轻轻俯身，目光静静落在那无数血肉残肢中，一只漆黑狰狞、半死不活的“小龙虾”身上。 　　看着这只身体不断颤抖痉挛、还在与宁可在血脉中的基因本能对抗的虫族，楚肆眉头微微一挑“可惜，看起来似乎是要失败了……继续坚持对抗下去多半是基因链崩溃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手指微微一晃，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管冰蓝色液体。 　　这是这十多年来，经过楚肆不断改进、陆续升级了数个版本之后的基因调和药剂。尽管主要是针对人类，但大部分成分对异族应该也能起效。 　　他屈指在试管上轻轻一弹。顿时，一滴冰蓝色液体飞出试管，向着不断抽搐的“小龙虾”落去…… 　　血肉泥潭中，原本在不断抽搐的“小龙虾”身体表面突然浮现出一层淡淡幽光，渐渐的，那剧烈的痉挛抖动幅度越来越小，整只“小龙虾”表面的线条变得越来越流畅优美——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小龙虾”摇摇晃晃爬了出来，无形的精神力波动传递开来，楚肆也从精神力波动中得知了这只虫族的名字，“乌”。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只仿佛彻底脱胎换骨的“小龙虾”，突然莫名想到了废材逆袭流中通过奇遇获得特殊根骨或血脉的废材主角，大感有趣。 　　“话说，这要是一部以虫族底层小龙虾乌为主角的小说，那么我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老爷爷？那么接下来的剧情，莫非便是经历了一番艰难蜕变的主角回归虫族大展身手，突破血脉桎梏，镇压一切不服，推翻女皇宝座了？” 　　一瞬间脑补了一系列恶俗剧情，少年乌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浓浓的意动之色，刹那间无数灵光在他脑海中点亮“感觉类似的想法很有搞头啊，不过若是再换一种思路——”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主意，少年不由弯了眼睛，很是期待。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双眸闪闪发亮，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竟显露出一丝恶作剧即将得逞般的顽皮。 　　宇宙星空中，一艘小型飞舰飞速驶过，那无与伦比的速度让它看上去彷佛一道贯穿宇宙星河的闪光。 　　舰舱内部空间很大，一人一虾、咳，一人一虫族置身其中，少年隐隐约约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按照这段时间以来的惯例，这是今日份的思（安）想（利）哲（洗）学（脑）课。 　　“说到不同种族的文明，相较于人族，包括虫族在内的大部分异族所建立的文明都是以血脉为纽带，通过先天基因上的压制，强者支配弱者，而弱者无条件服从……” 　　比如虫族，虫族女皇能够无条件支配任何一只虫族。反过来说，没有任何一只普通虫族能够违抗女皇的命令，甚至是单单生起这样的思想都很难，它们从基因中就刻下了服从更高等阶虫族的特性。只要女皇下达命令，所有虫族都能毫不犹豫自爆。在战场上它们就是最佳的炮灰和最悍不畏死的战士。这也是大部分异族即便科技落后一些，依旧能在前线与星云帝国和共和联邦开战并不落下风的重要原因之一。 　　“按照人族法律，每个人生而自由。与人类相比，低等阶异族却从来没有任何自由选择的权利，生死都受更高位者操控……” 　　少年不疾不徐的声音里，似乎蕴含着说不出的蛊惑。如今三重洗礼已然彻底大成的他，对于什么时候该用物理说服，什么时候适合化学感化，什么时候就应该精神劝导，对这一套流程他可谓一清二楚，自然熟练至极。 　　“您说的对！” 　　果然，一直一脸严肃（姑且当做一只虫族也能做出这种表情吧）、神情专注的“乌”也忍不住开口，之前差一点点在命令之下自爆而死的它，对于楚肆所说的一切十分感同身受。 　　它振奋地举起了自己的一只大钳子，激动挥舞着，语气愤慨。 　　“没错，我们低阶虫族从来没有任何自由选择的权利，甚至连自身想法都不被允许。从出生到死亡，唯一要做的便是听从女皇的命令，不断作战！作战！作战！随时随地为女皇而死！” 　　如果说之前的它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如今的它却不这么想了。 　　在经历过濒死重生，部分基因发生变异后，又被楚肆接连不断洗脑，甚至还为它开放了不少来自666的特殊收藏——看着那些小说中一个个敢于逆天改命、战天斗地的主角，第一次接触这些的某只土鳖虫族痴痴沉迷其中，差点步上666后尘。 　　它深深意识到了，过去那个连小小的血脉桎梏都无法打破的自己，见识是何等之浅薄。 　　再加上楚肆翻墙从星网上下载了不少来自星云帝国和共和联邦的思想政治课，将一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思想经过一定程度的删减拼接和修改之后，都灌输给了某只土鳖虫族，此时的“乌”，思想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认为自己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大彻大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与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俨然重获新生一般。 　　这样想着，它认真看向楚肆，语气中透出无与伦比的感激“您说的对！没有哪一只虫族天生就应该为了女皇而活！我要唤醒我的每一名同胞！我要让每一只虫族都能自由选择自己的虫生！” 　　……这一刻的它，俨然不再是一只浑浑噩噩的普通虫族，而是一只有理想、有目标，为了虫族之自由而奋斗的革命家虫族。倘若将来的虫族能够像人类那样著传立书，说不定它还会被后世虫族冠以“圣贤”“先知”之名呢。 　　此时，这位未来的先知正诚恳匍匐于少年面前，语气诚挚“每一只虫族天生便刻有服从的基因，从来不会生起违逆女皇的想法。唯有我的觉醒源自于您的恩赐。我请求您——”“请求您慷慨给予更多的恩赐，让我的同胞得以摆托血脉基因的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从楚肆利用基因调和剂将之救活，并顺利引导它体内的未知异变大获成功从而觉醒自我意识，又“不求回报”教会它大量知识，顺便灌了一堆私货……这只虫族似乎就将楚肆当做了无私奉献的大好人，济世救民的救世主，童话中勇者的化身。 　　它满眼濡慕望着眼前的少年，简直将对方当作了自己的虫生导师、精神灯塔。 　　在这濡慕崇拜的目光下，写作勇者读作魔王的某人弯起唇角，看着一步一步掉进坑里顺便还给自己填上了土的猎物，他不由露出一个灿烂到不可思议的笑容，让虫目眩神迷。 　　“——如你所愿。” 　　在“乌”惊喜的目光中，少年的声音越发轻柔“只不过，要想研究出解开血脉基因桎梏的方法……你做好准备了吗？” 　　“——作为唯一一个变异体，也是唯一的珍惜实验素材。” 　　…… 　　一个月时间过去，一种崭新的被命名为“自由之钥”的特殊药物诞生了。唯一的作用便是打破血脉中的枷锁桎梏。这是楚肆结合了自己之前同温然一起研究异兽血脉的成果，利用“乌”这一珍稀实验素材带来的启发，顺便还参考了许多特殊病毒，从而制造出来的药物。与其说是药物，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以空气为传播介质的病毒。 　　遥远星域的塞拉星，这里是虫族核心之地所地。 　　自从不久前异族联盟偷袭了星云帝国之后，双方便开始激烈交战，如今战争形势愈演越烈，塞拉星上气氛却与往日没有多大差别，毕竟这些虫族总是无条件服从女王命令，不会因为战争产生什么多余的情绪。 　　某一天，一名人类少年在一只虫族的带领下，悄悄来到了这里。而某种特殊传染病毒便无声无息释放出去。 　　就在感染病毒的十二个小时之内，所有虫族的某个特殊基因都开始被病毒无声无息改写。原本印刻于它们天性中的血脉桎梏不知不觉便消失了。 　　一时间，这颗星球上的气氛都变得有些诡异。尽管所有虫族依旧在按照女皇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为战争出力，无论是准备后勤补给，还是奔赴前线兵团，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私下里却已然涌动起激烈的暗潮。 　　“虫族的文明是畸形的！我们每只虫族都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在一处特意避开了女皇监视的偏僻区域。密密麻麻的虫族围拢在一起。最上方的简陋高台上，虫族“乌”正在慷慨陈词。 　　在下方其他虫族越来越专注的目光中，它的语气渐渐变得激昂，可能是和某个大魔王相处久了，说话的调调里居然带上了不少特别的感染力和蛊惑力。 　　它努力挥舞着自己巨大的钳子。 　　“不自由，毋宁死！” 第136章 星空跃迁者17 　　最重要的大本营暗潮涌动之际,本该对每一只虫族的动向都了如指掌的虫族女皇却是一无所知。此时的它正通过特殊心灵链接指挥着遥远星域之外的虫族军团,和其他异族军团一起,对星云帝国全面开战。 　　经过接连不断的战争，本就在突袭中占据了先机的异族联盟越发趁势不饶人。或许是因为冥冥中的国运被削弱,也或许是因为这些异族联合起来后硬实力本就胜过了星云帝国，一时间星云帝国竟然落入了下风。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异族联盟倾斜。 　　就在此时，虫族大本营塞拉星上,一场由下而上的革命已然拉开序幕。 　　经过自由之钥破除了血脉中的桎梏后，低等级虫族对高等级虫族以及所有虫族对女皇的态度已然渐渐发生了改变。原本铭刻在他们基因中的敬畏和服从彻底消失了。 　　然而，哪怕不用再受女皇和高等阶虫族的支配,一时间许多虫族居然不知道以后自己该做些什么。 　　关键时刻，“乌”跳了出来。经历楚肆再教育的它，不说身上本就有一番见过大世面的气质,单论文化水平,如果说其他虫族都是文盲，那么它至少已经达到了高中生的水准。因此,它一开口就镇住了在场所有的土鳖虫族。 　　那状态简直像是穷山沟沟里的文盲第一次见到了从自家村子里走出去的大学生，总觉得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应该这样？好好好。应该那样？是是是。 　　总而言之,在乌的四处奔走下，原本十分茫然没有目标的低等阶虫族也渐渐被他说动,成为了他的同伴。 　　——尽管低等虫族个体实力不强，轻而易举便会被高等虫族镇压，但只要数量够多，联合起来也是一股相当庞大的力量。而它们发出的声音,便不会再被轻易忽视。 　　而高等虫族则是十分矛盾，被自由之钥感染后，尽管他们不再受到女皇的支配，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支配低等虫族的能力。因此大部分高等虫族自然不愿意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己军团一员的低等虫族都获得自由。还有小部分则是本性不喜欢战争，摆脱女皇的支配后，它们更想过咸鱼生活。 　　前线战争还在如火如荼进行着，从前线退下来的军团押解着星云帝国的俘虏回到塞拉星。然而，就在刚刚踏上塞拉星不久，四周各种喧嚣嘈杂的声音便不断响起。那些虫族兵团都有些愣神。毕竟以往的虫族基地从来不会出现这样混乱的场景。 　　就在这时，所有人清清楚楚看见一群低等虫族从不远处上呼啸而过，各色各样的“小龙虾”高举着自己的钳子，发出呼喊：“我们要自由，我们要民主，我们要革命！” 　　当然，虫族说话其实是用精神力发出波动。这所谓的呼喊便是所有虫族的精神力统一凝聚在一起之后放大出来的精神力波动。由于这波动实在太过强烈，哪怕是那些精神力一般般的人族俘虏都能感知到其中的内容。 　　原本还萎靡不振的一众人族俘虏目瞪口呆，险些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望着四周几乎无穷无尽的虫族浪潮，看着那一只只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红彤彤、热腾腾，身上几乎冒白气，还在挥舞钳子、手舞足蹈、力求为自己争取合法权利的“小龙虾”，“大闸蟹”，他们莫名咽了一口口水。 　　……吸溜！ 　　直到被严严实实关押了起来，这些人还处于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的状态中，暂时连自己阶下囚的身份甚至于很可能变成虫族口粮或实验品的可怕后果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一群“小龙虾”和“大闸蟹”浩浩荡荡游行，争取要自由，要民主，这场面也太滑稽了。对他们来说，简直毕生难忘。 　　而就在这些人刚刚被关押起来不久，本应该守卫严密的虫族监狱中，一个黑发黑眸的人族少年来到了这里，他刚刚到来，四周这些虫族便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恭恭敬敬候在两边。少年自然而然走了进去。 　　而所有人族俘虏也看见了这位在万千虫族供应中走进来的同族。 　　他外罩一身漆黑长风衣，腰间悬着几柄形似手术刀的金属短刃，其中一柄在手指间轻飘飘打着旋。 　　少年外貌精致到极点，肤色瓷白，发色深黑，唇色浅淡，黑眸幽深，一身冰冷气场宛如漫画中走出的反派人物。 　　“……秦教授！” 　　不少人立刻认出了这位曾经以一己之力帮助第一军团突围的大佬，年纪轻轻便在帝国研究所挂名的人物。却不知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头雾水的他们下一刻便听见少年优雅低沉的声音一点一点响起，带着某种感染人心的奇异力量。 　　“听说已经全面开战了。你们来自哪支军团？前线战况如何？另外……”少年目光四下扫过，眸子里似乎映着奇异微笑，却让人遍体发寒，“谁能告诉我……其他异族的大本营在哪里？” 　　遥远的星云帝国，已然被卷入了战争泥潭中。从起初只是小规模投入兵力到现在越陷越深，越来越多的大批军团奔赴战场。 　　某间指挥室中，刚刚结束一场混战的秦霂眉心紧锁，一身气势又冰冷了三分，吓得许多人不敢靠近过来。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大大小小战斗不断，他已经习惯了。但是…… 　　看着眼前的虚拟地图，秦霂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地图之上那大片大片代表着敌军的红点上。 　　眼看着战线逐渐向星云帝国内部逼近，他双目中寒光大盛，声音也冷得像是结了冰碴子：“帝国这么多年发展，也是有着秘密底牌的。希望那些异族见好就收，别逼大家走到最后一步，否则大家都要玩完……” 　　话虽这样说，秦霂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安，异族与人族毕竟不同，他也无法确定那些异族究竟是什么想法，说不定人家宁愿崩掉满口牙也要向星云帝国狠狠咬一口呢？ 　　更何况，人类个体比异族更加脆弱，繁衍能力也远远不及，主要依靠科技武器作战，而这些都是需要消耗资源的。一旦战争持续下去，资源日渐消耗，当前的劣势只会越来越大。 　　“对了，混乱星域……”在心中搜刮着每一丝胜算的秦霂眼前突然一亮，想到了不久之前接收到的讯息，“小律……” 　　遥远星空的另一端。 　　一片巨大的树叶包裹着某个东西，青翠欲滴的表面散发出劲道十足的辣香，淡淡的金色液体从树叶中渗透了出来，明亮清透，在空气中飘散出奇异的香味。 　　楚肆撕开树叶，露出一只巨大的不明生物的翅膀，表皮金黄，部分露出的肉质鲜嫩雪白。他捧起这只“鸡翅膀”，一脸满足地啃了一口。 　　这时，手腕上银色的智能终端突然亮起，闪现出秦霂的通讯请求。 　　楚肆疑惑地“唔”了一声。秦霂怎么会突然找他？ 　　当年楚肆和萧雅谈话之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对方——从本心上来说，无论是出于自己的骄傲，还是出于微不可察的怜悯，他并不想要冒充原身活下来，以至于抹去那个夭折的孩子全部的存在痕迹。至少原身的父母应该知道原身的存在，知道他的夭折。尤其是罪魁祸首，理应承担这份罪过，而不是当作无事发生。 　　据楚肆所知，两人对话之时，站在门口的秦霂理应听得一清二楚。但人类或许就是这样感性的生物，宁愿掩耳盗铃、装聋作哑，相信自己的孩子其实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只是不同人格而已，也不愿意直面残酷的真相。 　　这些年来，秦霂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件事，而是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和楚肆相处了下来，关系十分微妙。想不到如今对方居然会主动找他？难道是因为这场战争？ 　　果然，楚肆的猜想一点也没错。刚刚接通通讯不久，秦霂就直入正题。毕竟如今的情势也由不得他耽误时间。 　　“你的意思是，想要将一批孩子和科研人才暂时转移到混乱星域来？”听完秦霂的话，楚肆不动声色反问道，“……这是要保留火种的意思吗？星云帝国已然到了如此不利的局面？” 　　“倒还不至于。”秦霂解释道，“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除了混乱星域，还有其他星域也有帝国这些年来安排的后手。如果战事真的不利，至少还有重来的机会。” 　　虽然他说得轻巧，但情势如果不是真的十分不利，想来星云帝国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甚至连楚肆这边都安排上了。 　　“其实没关系的……”楚斯捧起手中巨大的鸡翅膀，又是“啊呜”一口，“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秦霂苦笑：“有备无患，怎么可能是多余——等等，你吃的这是什么？” 　　凭借他这么多年来征战宇宙星空的经验，这绝对是一只高等级异兽的身体部分，放在整个星空中都是顶级存在的那种。 　　“哦！鸡翅膀啊。” 　　楚肆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翅膀给他看，同时面前的虚拟投影也拉大了一些，将他所在的地方整个罩了进去。 　　以前辉煌华丽的宫殿出现在秦霂面前，一身漆黑作战服，身披同色长风衣的少年随意坐在宫殿最高处的黄金王座上，一只手中举着金黄色的巨大鸡翅膀，另一只手随意把玩着一枚权杖。 　　黄金王座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巨大的异族生物被捆缚在地，那是一只与人类传说中的天使极其相似的生物，只是整体身形并非人形，那是像马像狮像驼。 　　这只异族匍匐在地，一边翅膀耷拉在地上，雪白羽毛上满是鲜血，另一边的翅膀却像是被人粗暴地生生扯断，断口处沾满了血迹和灰尘。它蜷缩在地，望下往座上少年的目光里满是恐惧。如同面对传说中的恶魔。 　　这一幕画面若是放在异族史诗中记载下来，恐怕便是神明遭劫，魔王莅临。 　　秦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不由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影像，再三确认：“这、这不是翼族之王吗？” 　　如今正在入侵星云帝国的异族联盟中，翼族也算是一大势力。怎么后方大本营之中，统领整个族群的王者却落到如此凄惨境地？ 　　投影中的少年又是啊呜一口，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微笑中满带幸福：“美味！比虫族女皇好吃一万倍！” 　　秦霂：“……等等，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楚肆随意挥了挥手：“总而言之，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现在不要打扰我用餐了。” 　　一脸懵逼的秦霂就这样被人挂断了通讯，正当他思绪错乱、怀疑人生之际，帝国内部的加密频道突然传来一封重要等级最高的讯息。 　　“什么？异族联盟发来议和盟约了？” 　　望着那同步传递过来的议和盟约，秦霂面色古怪，越是仔细看内容，他越是觉得奇怪。 　　这封盟约表面上看只是议和盟约，约定彼此之间不再开战，但他细细读下去后，却发现这根本就是投降信，字里行间都写着两个字，从心。或者说一个字，怂。 　　占据大好优势之时却突然要求议和，这样的行为不得不说十分诡异，星云帝国高层也惊疑不定，担心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还能有什么阴谋？ 　　秦霂莫名想起了投影之中，那个霸占一族之王座，以一族之王为食的少年。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在盟约之中看到了对方的附加条件。异族联盟愿意立刻撤军，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帝国收回派出的秘密武器——某个他们地盘无恶不作的大魔王。 　　看到“秘密武器”这四个字，秦霂哭笑不得，又看到这封投降信中隐隐约约对帝国卑鄙无耻的指责，他更是无语，明白异族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现在的星云帝国上上下下恐怕都很乐意背下这个锅。 　　只不过，现在明摆着更着急的是异族联盟，星云帝国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议和。反而立刻动员最大力量搜索异族联盟那边发生的事。 　　没过多久，一切前因后果便摆在了星云帝国高层的案头上。 　　原来，就在两边开战这段时间。楚肆不声不响潜入了各大异族的大本营，有的在虫族成功过一次的经验，他的行动愈发娴熟。 　　——先是解放了异族下层的血脉桎梏，再是一波熟练的精神洗脑，很快一处又一处异族后方发生了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趁着战争期间，大量精英前往前线作战，底层异族很快掌握了自己的力量开始反抗。 　　而楚肆暗搓搓搞了一波大事后，就优哉游哉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临走前还顺便品尝了一下不同异族的口感，丰富了他的鉴赏食谱。 　　弄清楚一切真相，秦霂总算明白这些异族急于求和的原因了。最重要的老窝都乱成了一锅粥，首领还被人一锅端做成了食物，这要是还有心思继续打仗，该是有多么粗大的神经和无畏的胆量？ 　　看着这封写作议和盟约读作投降信的文件上，那字里行间满满的无奈——似乎只要能够把某个到处搞事的家伙弄走，它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秦霂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压力都不翼而飞。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自豪。 　　有些真相何必揭开，无论对方究竟是谁，这一刻他只知道，那是拯救了整个星云帝国的英雄，是帝国荣光所在。尽管对方或许并不会承认这份荣誉——对某人而言，他不过就是兴之所至，想要打打牙祭而已。 第137章 星空跃迁者18 　　星云历1031年,异族联军偷袭边境,合攻星云帝国,共和联邦的援军被阻拦于边界线之外。战争就此爆发，星云帝国节节败退,形势渐趋危急。 　　随着战争形势越来越不利，帝国高层一直隐瞒的虚假情报再也无法遮掩下去，星网之上无数帝国子民议论纷纷。惶恐、忧虑、不安……种种情绪不断发酵,但也有更多年轻人被激起了骨子里的血性，纷纷奔赴各大军团决意参军。 　　当然，星际时代不同于过往,真正合格的士兵至少也得精通战舰驾驶、机甲战斗等等技能，因此其中大部分人自然不可能如愿，他们最终只能选择和其他帝国子民一起,通过虚拟星网关注前线的一切变化。 　　恢弘瑰丽的宇宙星空,浩浩荡荡撞击在一起的战舰、机甲以及异兽洪流，爆炸、轰鸣、白光、火焰,以及从星空之上大片大片坠落的双方兵团……种族之间的战争像是一幕瑰丽恢弘、又冰冷无声的默片，直观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而帝国子民除了默默祈祷祝愿之外,便只有不断互相打气，时不时化身嘴炮战略家,在幕后挥斥方遒。 　　可惜时间还太短，秦教授所研发的轻型机甲殖装产量不足，直到现在也没办法普及各大军团，要不然,咱们全部装备上轻型机甲殖装，一轮恐怖的能量轰炸下去，那些异族迟早药丸！ 　　各种各样的议论中，不知有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话就像是油星子溅到锅里，一下子激起了更多人的热议。 　　是啊！上次面对的是同样走科技文明路线模仿我们星云帝国制造战舰的高等异族文明，秦教授驾驭幽焰都能把他们锤爆！更何况这一次大部分异族都是虫族这种纯粹爆兵流路线的土鳖，这些异族的躯体防御力肯定没有战舰强。要是多来一些轻型机甲殖装，肯定能够把它们按在地上摩擦！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该不会这群异族就是趁着轻型机甲殖装刚刚开始生产没多久，想要毁灭帝国吧？毕竟等轻型机甲殖装大批量生产出来，它们绝没有半点胜算。那么一定是有人将情报泄露了出去。e细思恐极。 　　很有可能！毕竟轻型机甲殖装一开始就没能隐瞒住消息，帝国几乎人尽皆知，说不定异族早就知道了。我艹！难怪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我知道是谁将情报告诉了异族，我特么要把他大卸八块！ 　　义愤填膺的指责声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啊啊啊啊刚才又一次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突围战视频，每次都看得我热血沸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是我律神在的话，一定能够再一次扭转败局！ 　　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以本人的专业知识担保，我敢说幽焰的性能绝壁远胜于帝国任何一具轻型机甲殖装！攻击力简直强到没朋友！要是律神能够在短时间里制造出几十具和幽焰性能差不多的机甲，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左右这场战争的局势变化！ 　　……你们都说的很对，所以，律神人呢？ 　　众筹召唤律神！您机智又可爱的粉丝们需要您鸭！ 　　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能够耍宝卖乖，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有一颗大心脏。 　　当然，这或许也与帝国踏入星空以来不断征战异族扩展版图，并持续千年进行宣传和引导舆论的结果有关。 　　——在许多帝国子民看来，为了争夺更多的资源，为了让人类文明抵达这片宇宙星空的顶点，与异族之间的战争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正义邪恶，只有胜利或失败。 　　只不过，耍宝归耍宝，这些人也没想过他们召唤的正主会真的出现，他们所谓的众筹召唤不过相当于一种互相鼓励、放松心情的手段而已。 　　因此，发现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开始埋怨“秦西律”对帝国毫无感情，如此危机关头也不现身时，自诩为他忠实粉丝的人甚至还在下面辩解起来。 　　哎，别想了！咱们律神一直以来就是一条佛系咸鱼，没人翻身就懒得动弹的那种。听说前段时间似乎是离开帝国去进行星际旅行了，说不定现在就在哪颗土著星球上晒太阳呢！捧脸此时，这群迷弟迷妹们心中甚至已经勾勒出了一幅画面——某个风景独秀的土著星球上，少年懒洋洋欣赏着风景，而四周是一群千奇百怪的未开化异族众星捧月般围着他，气氛和谐又美好。 　　没过多久，每天都在关注前线战争的帝国子民们突然发现，一条置顶新闻从眼前闪过——异族联盟主动要求议和，如今双方已经正式进入休战期。 　　没等所有人从惊愕欢喜中回过神，星网上的画面突然一变，似乎从前线星域转移到了另一处不知名的星空。 　　而当画面中的星空徐徐向下降落，所有人惊愕地看见一颗从未见过的星球。 　　星球之上，一只又一只长着雪白羽翼的翼族汇成纷乱海潮，他们神情狂热，手持最锋利的兵刃，向着自己的同族挥去。 　　最终，他们甚至破开了星球中央本该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那间恢宏宫殿。 　　在狂热的欢呼声中，铺遍鲜血与残肢的路上，因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族少年在万众簇拥中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他微笑从容，神态傲慢，仿佛神话传说之中的恶魔，轻而易举便让一个强大的族群分崩离析。翼族子民挥刀指向本该受它们崇敬的王上，反而在他面前谦卑俯首，恭敬匍匐，如同最狂热的狂信徒。并将君王奉献于前。 　　看着这一幕幕宛如电影般的画面，原本还在星网上议论战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个熟悉的少年……那不正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佛系咸鱼吗？ 　　此时，少年正懒洋洋坐在那象征着翼族至高无上王权的黄金王座，自然的神态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他品尝着手中的巨大“鸡翅”，微微眯起了眼睛，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神态中透出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一幕似乎像极了他们此前畅想的画面——气氛和谐又美好，被众多异族簇拥、神情慵懒的少年——然而似乎又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看着王座不远处惨兮兮的翼族之王，一脸恍恍惚惚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系统提示一切都是真实影像……我不是在做梦吧？！ 　　原来这就是佛系咸鱼……2333总感觉我们好像对律神的人设有什么微妙的误会？ 　　刚刚宣布了异族求和的消息，帝国就放出这样的影像……e我感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同感觉似乎明白了什么…… 　　律神66666啊！话说就没人觉得，那个“烤鸡翅膀”看上去真的特别想吃吗？看得我都饿了！ 　　同想吃。没想到异族还有可食用的类型，突然好想参军去前线啊！说不定有一堆鸡翅膀等着我去吃……吸溜！ 　　楼上忘了吗？已经停战了。 　　翼族大本营中，一脸回味地啃完最后一口鸡翅膀，楚肆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翼族之王，确切地说是看向他的另一只翅膀。 　　那垂涎的眼神看得对方瑟瑟发抖，宛如风吹雨打中一朵凄凉的小白花。 　　“唔，可惜……” 　　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楚肆遗憾地呢喃一声，还是放弃了某些想法。 　　暂时逃过一劫的翼族之王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而楚肆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虚拟星网上。 　　这段时间的战争对整个星云帝国上下都形成了极深的影响，尽管异族突然求和，但之前正面战场上异族联盟的强势早已深深印刻在了帝国子民心中，为了祛除这份印象，提振士气，秦霂转达了星云帝国的建议后，他随意发了一些留影传递到星网上，想不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只不过…… 　　看着此时虚拟星网上一群被烤鸡翅膀馋哭了的沙雕观众，还有不少议论着“哪种异族肉质美味可食用”的评论，楚肆只觉无语。 　　……前不久差点遭遇灭顶危机被异族直接覆灭，转眼间缓过来都开始关注哪种异族更好吃了？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自称是他粉丝的人……这都是一群怎样的沙雕啊？ 　　丝毫没有带歪了整个帝国这一觉悟的楚肆在内心默默吐槽。下一刻他就开始在心中暗暗琢磨起来——有了这段时间娴熟的实验记录，自由之钥似乎可以升级开发出更新的版本了。 　　不久之后，被逼签下了种种不平等条约换得某个人离开的异族，怀着种种悲愤心情退出人族疆域，回归大本营之后，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内乱。 　　各个族群的内乱差不多都持续了好些年，而这段时间也被后世的异族文明记为“黑暗纪元”。 　　内乱之中，原本强盛的一族文明几乎都发生了分裂。一部分异族远走混乱星域，投奔向它们心中可靠的朋友和导师——混乱星域的众星之主。另外一部分异族则是留在祖星上，并且深深记恨上了某个一手导演了一切的大魔王。 　　之前的求和不过是暂时的，内部重新稳定下来，它们立刻潜入混乱星域搞破坏，下毒、自爆、炮火轰炸……种种手段都使出来，想要暗中除去楚肆这个不稳定因素。 　　而被这些家伙再三挑衅的楚肆也终于放出了自己的“自由之钥”改进升级版——“美味因子”。 　　这款可怕的病毒在异族文明的历史上留下了无与伦比的恐怖传说，让每一只异族听到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基于搞事的那段时间对不同异族血脉基因的了解，在“自由之钥”基础上，楚肆又进行了某些调配，这才形成了“美味因子”。 　　而这款“美味因子”正如其名，感染者一旦产生愤怒、杀意、战意、敌意等等情绪，就会导致体内激素发生改变，从而影响其肉质，好战的情绪越强，就会越来越美味，美味到极致甚至会自动散发令人垂涎的鲜香。这样的它们只会是其他种族捕猎的猎物——若是一群香喷喷的小龙虾气势汹汹向你冲过来，想必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垂涎三尺。 　　就这样，原本还想挑衅的异族都变得越来越佛系，因为不佛系的下场就是变成宇宙星空中无数种族垂涎的美食。 　　而以一己之力促进了这片宇宙星空久违的和平，为宇宙万族和谐相处做出莫大贡献的楚肆，也因此在这个世界留下了让无数人难以忘怀的神秘传说。 第138章 星空跃迁者［番外1］ 　　【美食家是这片宇宙星空中最恐怖的职业,尤其是名字叫做“秦西律”的美食家,他是凌驾于恐怖之上的恐怖,魔鬼中的魔鬼，一切灾厄之化身。 　　每一名美食家都知识渊博,他们可以驾驭机甲长时间在星空中漂流，一旦发现合落单的猎物，就会使用一种可怕的说服技巧将落单的猎物诱捕。他们精通解剖和基因实验,一旦猎物的血脉基因被他们研究出对应的美味因子，那么整只族群都将落入他们网中，成为他们精心烹制的食物。 　　记住,遇到美食家，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作出选择：第一时间干掉他们，或是立刻转身逃跑。前者需要绝对的实力。实力不足的话,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耽误一丝一毫时间,否则就会被“说服”，就此落入他们手中。 　　至于名叫做“秦西律”的美食家,遇到他的话，就直接躺平吧,也许他会下手轻一点？当然，自杀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片段节选自异族的《基础常识大全·美食家篇》星云历1433年。 　　宇宙星空铺展无垠,浩浩荡荡的星月光辉四下洒落，一颗又一颗瑰丽绝伦的星辰沿着特定的轨道缓缓运转。 　　没过多久，这片虚幻星空之中，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浮现出来。越来越多的人登陆星网,满怀憧憬地望向四周的宇宙奇景。 　　“哇，太期待了！虽然美食鉴赏大赛年年都有，但这一次的规模简直前所未有，奖励更是惊人，竟然直接奖励一颗生命星辰为领土！可惜我没通过美食家考核，不然一定要去试一试！” 　　“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什么美食家考核？简直变态到了极点！能通过这种考核的绝对都不是正常人！”立刻有人接起话来，大倒苦水。 　　“唉，当年我本来也想要做美食家，结果看见美食系那一长串课程列表简直崩溃了。变态，太变态了！美食家真不愧是全宇宙学识最渊博的职业，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又有人接着说道。 　　“呵呵！当初鬼迷心窍选了美食系，现在我已经不指望能毕业了。星空异兽鉴赏通识、1234种常见异族及365种珍惜异族鉴赏通识——又被称为家常食谱大全与珍奇食谱大全……这两门鉴赏通识课还只是最基本的美食系课程。” 　　说话的人语气堪称生无可恋。 　　“还有什么万物解剖学、基因药剂学（含美味因子制造原理）、调料搭配与美食因子诱导、三重劝导法、荒星生存常识、格斗搏杀、机甲制造与维修……等等，一共十二门必修课。唯一一门选修课只有各个异族的特殊语言——要是有本事压服它们，让它们反过来学习人族通用语，自然也就不用学习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爆了粗口，语气堪称悲愤到了极点。 　　“我艹艹艹！这简直比机甲战斗系的课程还要变态一万倍！难怪大家都说，要是能从美食系毕业，不管是去参军，还是从事科研，或是其它种种职业，基本都能胜任。不愧是全宇宙最渊博的职业！但要是根本通不过毕业考核呢？真想直接摊平做一条咸鱼算了_(:3∠)_”这人说着说着，就听见旁边传来扑通一声响，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双目茫然的少年已是双腿一软跪在了虚幻的街道上，双眼茫然，脸上一片空白，好半晌都恢复不过来。 　　少年脸上那怀疑人生的表情，在这人看来是如此熟悉。他忍不住试探性问道：“……今年美食系的新生？” 　　少年眼含热泪，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问：“之前完全没了解过美食系？” 　　少年一脸木然，再次沉重地点点头。 　　“哈！”刚刚还悲愤莫名的这人不由乐了，一股奇异的幸灾乐祸之感从心中生中，甚至冲淡了他原本生无可恋的情绪，“看来又是一个什么都没搞清楚，还以为美食家就是吃吃吃就直接选了美食系的家伙！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表情木然的少年，就在刚刚这段时间里迅速搜了一下美食系的资料，发现果然如对方所说……最后一丝侥幸也落空，他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旁边这位陌生人的虚影，声音凄凉：“大哥不说二哥，唉，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互相捅刀啊！” 　　说完这话，他又垂下了头，原本让他无比好奇的比赛都没心情再去看了，整个人都散发出败犬的气息。 　　“说好的星际未来只注重军事发展，不注重美食厨艺呢？说好的只要做一碗蛋炒饭都能惊为天人，引得无数人追捧呢？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这年头，想做个美食家都这么难，还要学好理化生和政史地？莫非是我穿越的姿势不对？！” 　　大段大段悲愤的吐槽在心中刷屏而过，想想刚才在网上查到的那些课程，又是解剖又是基因，又是说服洗脑，又是星球地理……某只刚刚穿越过来三天的穿越者，忍不住留下了独属于学渣的泪水。 　　……o(╥﹏╥)o穿越过来时间太短，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不多，完全是凭借着看过无数星际美食小说的经验选择了美食系，然而…… 　　“苍天误我！哪位大佬开发出了美食系这么牛的能力？这完全是不给穿越者活路啊！这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就在这位倒霉的穿越者无语凝噎之际，虚幻星空骤然发生变化。团团星云漩涡流转、宇宙星河瑰丽无伦，无数光辉尽数向着其中一颗星辰映照而去。 　　此次比赛的主持者在万众瞩目之中登场，宣布了开场白。 　　“……众所周知，美食家这一职业始三百年前，其开创者秦西律秦教授更是我星云帝国前所未见的人物。” 　　“……秦教授学识渊博，一生荣誉数不胜数。不仅研发出了种种有利于军事民生的科技产品，在三百年前的种族战争中力挽狂澜，更是突发奇想，创造出了美食家这一对异族针对性极强的特殊职业。从此星云帝国在与异族争锋之中占尽上风，而诸多异族只能任宰任割……” 　　“美食家这一职业，按照秦教授的说法，并不只是简单的品鉴美食，还需要掌握狩猎美食、改造美食、圈养美食、烹饪美食这四大技能，对应的便是格斗搏杀之法、基因改造之术、说服劝导之道以及最后的煎炒烹炸种种技法。因此，能够成为美食家的，绝对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帝国最珍贵的天才。” 　　“帝国之所以年年举办美食家鉴赏大赛，正是为了鼓励帝国子民继承先辈之精神，奋勇进取，不断征服异族，开拓帝国疆域……” 　　如同以往每一次一般例行说明了关于美食家的历史渊源，这位主持人这才在无数人期盼的目光中宣布比赛就此开始。 　　而那聚拢到一起的星光也适时开始分散，洒落到虚幻星空中的每一颗星辰之上，一颗颗星辰便在星光之中不断变换起来。 　　这些虚幻的星辰其实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是这次比赛的比赛场地。虚拟星网中的每一颗星辰幻象就是一个直播间，对应着被投放到那颗星球上的参赛选手。观众只要意念一动，就能化作虚影落入自己选中的那颗虚幻星辰中，近距离观看每一位选手的表现。 　　随着星光大亮，观众们的目光也变得火热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颗又一颗星球之上，参加比赛的美食家们开始大展身手。而各个直播间中以及虚拟论坛上，一群闲着没事的嘴炮王者也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等了半天，比赛终于开始了！听说最顶尖的美食家能够独自驾驭机甲横渡茫茫星空，在荒星中生存，搏杀星空异兽，还能根据不同异族的特点调制出种种美味因子和基因药剂，让他们向着不同的口味进化……吸溜！不行了，光是想一想我就忍不住了。 　　淡定！虚拟星网可是开启了百分百的味觉同步，我们普通人很快就有机会品尝到美食家亲手烹制的顶级美食了！这些美食的原料都是他们自己亲手调制培养，又亲自烹饪，一切都精细到了极点，味道绝对比那些星级酒店的大厨还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当初开创这个职业的律神真是个鬼才啊。听说他已经被编入了异族文明的传记中，当然，是以生吃异族不眨眼的大反派大魔王的形象。还有哦，不少异族吓唬幼崽的时候只要提到他，那些害怕被大魔王吃掉的幼崽立刻就乖乖就范了，特别特别怂。 　　这我完全可以理解！将基因药剂学、万物解剖学之类的这么多知识融会贯通，推陈出新，创造出美食家这个职业，直接改变了整个宇宙的格局，就是为了吃到更加美味的食物……这、这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啊！当初我第一次听说他的事迹真的是完全吓懵了！ 　　23333这就是吃货的力量啊！哪怕改变整个世界，与无数异族为敌——为了追求极致的美味，我，无所畏惧。【睥睨的目光.jpg】。 　　没错，我律神简直高山仰止，帅到没朋友！忍不住科普一下，除了那些不明觉厉的美食系课程是他一手开创，其实还有很多流传至今的传统都与他有关，恐怕大家都不清楚。 　　比如说，从混乱星域那边流传过来的，针对星空异兽的做法——血脉珍惜的星空异兽以及本身足够美味或者说可以通过改造变得美味的星空异兽，被列入圈养名单。而血脉一般又味道不好的星空异兽被认定为劣等基因，往往是帝国捕杀的对象。 　　这个我知道，是为了尽可能将劣等基因的星空异兽淘汰，让血脉低级又难吃的异兽变得越来越少。而血脉珍惜和味道鲜美的异兽自然就越来越多。 　　楼上说的没错，这就是秦教授所提出的另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理论：在他看来，肉质美味、血脉研究价值高的异兽就是可以生存下去的那一挂。既不好吃，又没有研究价值的，就属于应该被物理消灭的部分。也就是如今美食家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代天择兽”。 　　哈哈哈哈哈居然还有这么一种说法？“代天择兽”？老天爷他知道自己被代表了吗？哈哈哈哈xswl！ 　　还有更加丧心病狂，直接让无数异族分崩离析、自行瓦解的三重洗脑大法和自由之钥呢！ 　　对对对，还有越生气越美味，敌人越是和他作对就会变得越好吃的神奇美味因子……emmmm直接把敌对异族都变成移动的美食，阔怕！难怪如今美食家被无数异族视作全宇宙最可怕的职业呢！ 　　嘿嘿嘿嘿，丧［干］心［得］病［漂］狂［亮］！这男人真是个魔鬼啊！我超级可以！ 　　我也可我也可！我要吹爆我律神！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片宇宙的格局，他赋予了无数种族全新的定义，他带领着整个帝国奔向美食大海，他用另类的方式在这个世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传说。（啪啪啪啪，此处应有掌声。） 　　……所以，改变整个宇宙的格局，就是直接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画风，热血少年漫变成了美食沙雕漫？赋予无数种族全新的定义，就是将异族都变成了美食？至于永不磨灭的传说……估计是够深刻的了。 　　话说，有谁还记得今天这是美食鉴赏大赛的直播吗？ 第139章 星空跃迁者［番外2］ 　　原本歪了楼的讨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正了回来,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正在进行的美食鉴赏大赛上。 　　随着这些人的心神投入到各个直播间,论坛上的风向很快便发生了变化。 　　哇啊啊啊啊！阿伟死了！快看k19号星球直播间,出现了一个盛世美颜小哥哥！简直暴击！我要呼吸不过来了，阿伟又双叒叕死了！ 　　下一刻,不知是谁冒出来的发言立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尤其是不少颜控党，更是纷纷顺着对方的指引涌入了那个直播间。 　　编号为k19的星球直播间中。 　　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在这颗星球上浮现出来,刚一出现便争先恐后地向着某个方向冲过去，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影甚至不少重叠在了一起，甚至有不少人的身体部位互相串在了一起,看上去简直如同群魔乱舞。 　　“哎哟，别挤呀！虽然没实体，感觉还是怪怪的。” 　　“快把你的手从我肚子里拿开……” 　　“你大爷的,别再从我身上穿过去了！” 　　“砰砰砰砰！”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中,一连串碰撞声响起，只见这些冲出去的人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透明空气墙,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更是直接ia在了透明墙壁上，整张脸都变形了。 　　这就是星网直播间的基础功能之一——空气墙。有这堵透明的空气墙,任何观众都不能靠近比赛选手五米之内。即便这只不过是对方在直播间中的投影，并不会对现实中的他造成丝毫影响。 　　于是,一群心急火燎的观众就这样被一圈空气墙直接拦在了外围，而且彼此的虚拟投影还重重叠叠，你穿过我我穿过你……若是从空中俯瞰的话，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甜甜圈。 　　但此时此刻的他们却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而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着甜甜圈划掉、向着空气墙最中央望去，目光齐刷刷落在那休憩于林间的少年身上，颜狗本质暴露无遗。 　　看清眼前之景时，之前还喧嚣不已的论坛不知何时早已平静下来，足足沉默了三十秒后，终于彻底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哐哐哐哐哐！ 　　我要严正抗议！虚拟星网直播间为什么不允许观众靠近选手五米之内？！反正只是虚拟影像而已啊，对方看不见我们，我们更不会干扰到比赛！ 　　难道主办方是担心我们这群成长在帝国新时代，只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文明人会做出什么有碍观瞻的举动？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贴上去舔屏的！也绝对不会想要和小哥哥合照的！更加不会想要……嘿嘿嘿嘿［狗头］唉，人心怎能如此互相猜忌？主办方这是不相信我们的人品啊！这是赤裸裸的偏见与歧视！ 　　万人血书请求撤掉空气墙！！！ 　　…… 　　此时，虚拟星网外，真实的宇宙星空中，颗颗星辰熠熠生辉。 　　真实不虚的k29星球表面被斑点状的黄沙与碧绿分割，远处漫天黄沙，裸露的岩石上裂痕遍布，近处参天古树连绵不断，宛如一片荒莽的原始森林。 　　森林深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巍峨绝峰耸然而立，山脚之下怪石嶙峋，冷泉幽幽，大大小小的石块如星罗密布于地。陡峭山壁间，飞湍流瀑滚滚而落，如银河自云端而坠，惊涛拍岸。 　　阳光笼罩着整片原始森林，那熠熠光辉之下，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反射出五颜六色的七彩光华，雾气朦胧中，若天上星辉倒映人间。 　　瀑布边缘的怪石堆中，弥漫的水雾模糊了一道人影。少年身姿慵懒，正随意躺在一块一人高的岩石上，似乎漫不经心地晒着太阳。 　　漆黑深沉的外袍随着他舒展的身姿铺展开来，映照在灿灿暖阳光辉中，宛如缓缓流动的黑色水流，又像是凝聚了无边无尽的夜色。漆黑的兜帽下，一缕又一缕银色发丝倾泻而出，在光滑的岩石表面肆意散落，犹如一泓缓缓流淌的清冷月光。 　　少年半阖着眸子，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悠然笑意。他整个人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之下，脸部弧度完美得无可挑剔，不似人间手笔。即便只静静躺在那里，便让人想到清风明月、淡云高天……让每个人心中都不知不觉升起一切美好的意象。 　　而当这幅画面被虚拟星网准确捕捉到直播间中，原本吵吵嚷嚷的观众们都不知不觉放轻了呼吸，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并非真人而是投影，他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仿佛打扰少年的安眠都是一种绝不饶恕的罪过。 　　而在这静默的注视之中，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琥珀色在他眸中荡漾着，如月光，如清酒。 　　这一切自然也在虚拟直播间中同步出来，落入了无数人眼中。 　　就在他们都情不自禁在心中啊啊啊尖叫之时，少年眉梢略微一蹙“唔？” 　　转眼间就以精神力侵入了星网的信号通路中，楚肆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眸子里不由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笑意。 　　……美食家鉴赏大赛？看来这些人还真会玩啊。 　　他突然转过头，视线精准无误地向着虚拟星网的直播间信号捕捉器这边看过来，那好奇的目光似乎越过了茫茫遥远的星空，真真切切看向了虚拟星网中的每一个人。 　　少年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带出淡淡的探究。 　　他的动作同步在星网直播间中，被里三圈外三圈围在甜甜圈中心的少年虚影自然也就用同样的动作向着空气墙外的观众看来。 　　一时间，所有遭到美色暴击的观众都不由头晕目眩，心口扑通乱跳，不约而同捂着心脏怔然无声。 　　下一刻，他们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好像被人轻轻推了出去。等他们回过神来，虚拟的k19星球直播间早已消失不见，所有人重新出现在了虚拟星网的街道上，抬头是万千璀璨星辰，却独独不见他们惦记的那一颗。 　　系统提示音姗姗来迟［因未知原因，直播间信号受到干扰，暂时关闭。］什么鬼？！虚拟星网的信号不是号称跨越星域都毫无问题吗？怎么莫名其妙就掉线了？ 　　啊啊啊啊还我盛世美颜小哥哥！是不是星网主脑也被迷住了，故意藏起来不给我们看［滑稽jg］？啊啊啊啊撒泼打滚求赶紧接上信号啊！！！ 　　幸好刚刚我记得拍了几张截图，嘿嘿嘿嘿，以后这就是我的传家宝了。 　　传家宝又是什么鬼？嘿嘿，我有个朋友表示她想鉴定鉴定。 　　我已经订了最快的船票飞往k19星球。截图算什么？我要看真人版。 　　…… 　　短短时间里，群情汹涌，虚拟论坛被轰炸得几乎卡顿。 　　k19星球上，信号切断的瞬间。 　　呼…… 　　随着少年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垂下眼眸，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天地间散发开来，四周的草木生灵如有意识一般发出颤栗，参天古树簌簌作响。 　　仿佛狂风过境，枝叶摇摆，草木折腰，万鸟惊飞，游鱼沉水。原本生机勃勃、色彩缤纷的画面，似乎在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黑白水墨画。 　　转瞬之间，黑夜降临。 　　高天之上徐徐绽放的晴明天光，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取代。一股令人战栗的危险气息自深沉的夜色之中缓缓渲染开来，莫测难描。 　　夜色中传出袍袖鼓荡的声音，原本懒洋洋躺在岩石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一震衣袖，轻轻落在地面上。 　　四周的黑暗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刹那间如潮水向四周退去，如同拱卫君王。 　　黑袍、银发、如霜如雪的苍白脸庞，以及唇边那一抹足以将霜雪融化的淡淡微笑，分明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的面容，此时的他却难以让人联想出任何美好意象，反而会让每一个直面他的人自内心深处诞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那是来自生命本质与潜意识中的恐惧，如同普通人面对喷发的火山、汹涌的洪水、断裂的天堑……面对一切难以反抗的大恐怖。 　　少年半阖的眸子缓缓睁开，像是晕染着一抹模瑚珀色的月光。很快，那清冷迷离的琥珀色缓缓沉淀下去，化作幽深平静的夜色。 　　“别再反抗了。”悠悠然的声音之中，楚肆伸出手指向着半空中轻轻一点，幽深的眸子里一片笃定，“我可是……势在必得呢。” 　　半空中，一面虚幻的屏幕缓缓展开，化作聊天群的界面。 　　就在他手指点上去的瞬间，聊天群的界面像虚幻的倒影一样破灭，化作一个又一个奇异的文字。既像是科技文明的代码，又像是魔法纹路，更像是修真符文……众多文字不断变幻，最终凝聚合一，被楚肆一指戳中后，便悄然融入他指尖。 　　楚肆唇边弧度不知不觉加深，漆黑眸子里显露出淡淡的愉悦。 　　自从加入这个神奇的超时空聊天群之后，楚肆无时无刻不在对其进行解析，他那颗总是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心不断催促着他弄清楚聊天群真正的本质。 　　而他也不负己望，就在作为“秦西律”的人生即将终结时，他终于触及到聊天群的核心深处。 　　然而，即将彻底解析聊天群的最后关头，来自聊天群的反击也发动了。 　　意外之下，周围时空发生混乱，突然诞生的时间虫洞将原本属于秦西律的身体吞噬，等楚肆重新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这颗星球上，而时间已是两百多年后。 　　幸而他还有天地灵胎，趁着天道规则未曾察觉的那一刻，参照本来的模样，重新为自己塑造了身体。 　　稍稍令他意外的是，这颗星球居然是美食鉴赏大赛的参赛场地之一，楚肆误打误撞被作为参赛选手录入了直播间中。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感叹了一句“可惜，要不是没时间了，我对这个鉴赏大赛还挺感兴趣的呢。” 　　之前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哪怕有天地灵胎遮掩，恐怕也不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呆下去了。不过…… 　　感受了一下彻底被自己收服的聊天群核心——那是一道类似于系统的程序，只不过还没有诞生自我意识——楚肆大感心满意足，不由在心中与之交流起来。 　　很快，许许多多以往并不清楚的知识便滔滔不绝涌入了楚肆脑海中，令他产生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消化了一下脑海之中的那些知识，楚肆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目露惊奇之色，“话说，能够知道这么多隐秘的消息，我还真有些好奇这个聊天群的来历和目的呢。” 　　［聊天群并非此方维度时空的造物，而是来自另一个维度时空，创造者已踏出时间之河，被自行从资料库中抹除，无法用任何手段记录。］半空中，聊天群的核心程序缓缓现身，那是一枚薄薄的透明水晶体。水晶体四周散发出淡淡波动，一行行字迹便凭空显现出来。 　　［聊天群被创造的初始目的是为了通过交流学习其他维度时空的大道，收集更多规则真理，帮助创造者完善大道法则，从而超脱永恒。因此，聊天群本身就相当于大道规则的承载之物，记载着诸多被收录的大道规则。］至于维度时空，也可以称之为宇宙海。 　　按照聊天群的说法，每一片宇宙海都是一片不同的维度时空，其中容纳诸天万界，此前楚肆穿越的这么多世界其实都在同一维度时空中。 　　不同的维度时空大道规则不同，犹如平行线般永不相交。唯有超脱这片宇宙海，登临永恒之境的存在才有前往其他维度时空的可能。 　　由于不同维度时空的大道规则不同，这片维度时空的大道对于其他维度时空中那些矢志超脱的顶尖存在来说，极具参考价值，偏偏他们却无法离开本身的维度时空，或者说，有些人可能连其他维度时空的存在都不知晓。 　　聊天群的创造者也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将超时空聊天群投放到楚肆所在的这片维度时空，通过聊天群来观察学习这片维度时空的种种大道规则，从而提升和完善自我大道，永恒超脱。 　　何谓永恒超脱？人有生老病死，宇宙亦有成坏住空，即便在某个世界长生不死，当整个世界面临毁灭之际，所谓不老不死的神也只能一同寂灭。若想获得真正的永恒，唯有超脱这片维度时空。 　　而每一片维度时空中，若是出现过超脱者，就相当于至少已经有一条大道规则被人登临绝顶，后来者想要超脱，难度将会更高。 　　楚肆所在的这片宇宙海却是刚刚诞生不久，既没有超脱者，大道规则也还没有彻底隐匿，观察其中大道更加简单。这也是聊天群的创造者选择这片宇宙海的重要原因之一。 　　“原来是这样……” 　　从聊天群的核心程序中接收了不少真理知识，楚肆感觉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当即不再追问。 　　“不同的维度时空么？”他喃喃念了一下这个刚刚接收的概念，突然间回想起曾经在世界树的记忆中看见的一幕幕，心头灵光顿时一闪。 　　……莫非当时他所见到的便是另一片维度时空？至于那个至今想起来仍觉深不可测的存在，或许便是那片维度时空的超脱者？ 　　“永恒超脱……”他又轻轻念了念这四个字，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兴奋或期待，而是平平淡淡。 　　就在这时，一直装死的系统666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冒了出来等等，永恒超脱？我的资料库里好像有记载，宿主等我翻翻看！ 　　一边说着，小光球一边隔着系统空间向透明水晶体发射了死亡射线。尽管没有自主意识的聊天群程序对此毫无感觉。 　　虽然平时好像只是一只废柴咸鱼系统，但每当涉及到宿主身边第一舔狗的位置争夺时，系统666总是能够在一瞬间点满宫斗宅斗的技能点。 　　“不用了，顺其自然就好。”尽管这是无数维度时空中不知多少存在一生追求的目标，楚肆的表现却并不在意，“按照聊天群的说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超脱之道。而我的道，已经在脚下。” 　　他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漫不经心，似乎成也可，败也可。 　　事实上，楚肆也的确并不在意所谓的永恒超脱，那并不是他真正的追求。 　　系统666怔了一下，随即星星眼看向自家宿主，一口气连吹了好几个彩虹屁。 　　嗯嗯！宿主棒棒哒！宿主你可是这片维度时空钦定的监天使，灾厄规则之化身…… 　　说到这里，原本悬浮在系统空间中的小光球声音渐渐变得郑重，语气发生了改变。如同狂热的信徒吟诵着神圣诗歌，又像是先知作出笃定预言。 　　这片维度时空中，众生皆可超脱，唯有你不能。 　　楚肆脸上漫不经心的微笑渐渐消失，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周围涌动的黑暗越来越浓郁，一株又一株参天古树战栗发抖。 　　而系统666却丝毫没有感觉，语调郑重而奇异你生来承载…… 　　下一秒，一只无形的精神力大手狠狠抓下来，直接将小光球拍飞出去。 　　没多久，系统666又晕晕乎乎飞了回来，身体摇摇晃晃了两下，语气茫然咦？刚才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我好像说了什么…… 　　“没什么。”少年的声音依旧温柔，微笑不知何时重新浮现，“你刚刚答应我，之后会让我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研究一下:。” 　　什、什么？！真的吗？！系统空间中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声音，小光球在空间中蹦哒两下，几乎扭曲到变形，qaq刚才我一定是在梦游！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它“ia叽”一声往下一倒，身上光芒黯淡下去，直接倒地装死了。 　　“呵……” 　　黑暗中，少年无声无息笑了一下，那漆黑的眸底又有淡淡的琥珀色漫开来。 　　天色依旧暗淡，无边无际的夜色里，一棵棵参天古树匍匐着腰，枝叶颤栗摇摆，恍若鬼影。游鱼沉匿水底，虫鸟无影无踪，万物生灵尽皆敛息。 　　少年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中。 第140章 时间旅行者1 　　“滴滴滴——”一片黑暗不见半点阳光的地下基地中,刺耳的机械音急促响起,一重又一重。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急速奔跑时带起的喘息声。 　　“呼……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中,一群将自己包裹得密密麻麻宛如木乃伊一般的灰衣人，径直冲向了基地最深处那天保密等级最高的实验室里,每个人的声音里似乎都染上了扭曲的狂喜。 　　当他们推开实验室的大门，一片汹涌的白光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立刻淹没了眼前的整个世界,难以形容的神圣气息散发开来，仿佛凡人推开了天堂之门，沐浴在永恒圣光之中。 　　氤氲神圣的光辉中,一枚奇异的晶石悬浮于半空，通体透明，有种不可思议的奇异气息。看上去仿佛远古神话生物的卵,又像是一层一层光芒形成的巨茧。 　　在这透明的巨茧中央,是一个静静沉睡的婴儿。他以一种沉睡在母体子宫中的姿态恬然安眠，裸露以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如雪如玉,不似凡俗。 　　纯白色光辉中，沉睡的婴儿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光辉在他眸底悠悠荡漾，如两泓纯净月光。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咧开嘴露出小米牙，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甚至伸出小手敲了敲包围在外面的水晶外壳，像是隔着一扇透明玻璃同众人打招呼。 　　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光辉中缓过来的众人目光狂热地盯着这个婴儿,如同看着一件不可思议的神之造物。他们想要开口，嘴唇却因狂喜而发颤“真的成功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水晶巨茧中的婴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并非好意的打量，他鼓了鼓脸，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将自己抱作一团，显示出防备的姿态。 　　“不愧是来自远古遗迹的神圣之血，居然真的造就了这样独一无二的生物。”全身都包裹在灰色袍子里的众人一脸迷醉，完全控制不住外放的情绪，“太好了！终于……终于……这个世界有救了！我们都不用死了！” 　　狂喜的情绪中，他们不由将崇敬的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灰袍人，这位耗费心血筹谋一切的首领。 　　“来自命运的启示果然是可行的，看来你我命不该绝。”灰袍人一向冷静的声音中也难得透露出一抹狂热，“以众生愿力为诅咒，天道权柄为锁链，神圣之躯为容器，封印一切灾厄……这就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 　　说着，他翻开了手中的一页帛书。 　　无形无质的规则突然降临，以这间实验室为中心，虚空中似乎传来一道又一道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尽数向着这里飘来。 　　“呜呜呜，我不要死……” 　　“神呐，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请救救我们吧……” 　　…… 　　数之不清的呢喃声叠加在一起，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规则被人牵动，丝丝缕缕的漆黑丝线仿佛遥跨虚空自四面八方而来，不断向着那枚晶莹剔透的水晶之卵中钻去，黑色丝线不断蔓延，原本剔透无瑕的水晶开始变色。 　　水晶之卵中，婴儿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琥珀色的眸底满是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月光般的瞳色渐渐被一点一点漫出的夜色所取代。 　　四周至神至圣的光辉缓缓变暗，像是清澈的水流被浓墨污染，随即喷发而出。 　　帛书在半空中片片碎裂，化作飞烟。 　　“不！怎么可能？！”短短时间里，狂喜的气氛便被难掩的惊慌所取代，仿佛是亲眼见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首领的声音中透出极度惊骇，“这不是真的！！！” 　　……本以为得到命运启示，苦心孤诣半生，只为将这个世界从毁灭的边缘拉回。想不到却成为了命运中的一环，亲手将整个世界向着毁灭推进。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惨然的笑声在四周回荡“终究是逃不脱么……” 　　黑暗于刹那间降临。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又一缕让人屏息的恐怖气息，难以想象的恶意在黑暗中升腾而起，似乎有什么超出人类想象的恐怖存在于黑暗中发出了低语。 　　所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都在几秒钟后平静了下去，只剩下无波无澜的死寂。 　　黑，漆黑，无边无际的漆黑。 　　以这间实验室为中心，突然迸发的无穷黑暗转眼间覆灭了四周的一切。 　　从高空向下俯瞰，只见一点黑光突然迸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向外蔓延，很快就将方圆近千里尽数笼罩。整个世界都在升腾而起的灾厄法则下颤抖。 　　大地崩裂，道道沟壑四处蔓延。江河倒灌，滔滔洪水延绵无尽。更远的地方，火山喷发，滚滚熔岩焚毁一切。风暴雷霆在天地间呼啸……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世界再一次面目全非。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时间缓缓流逝，当年的地下基地渐渐化作废墟，过往的一切被风沙所掩埋。曾经的文明痕迹变成了下一纪元的遗迹，过去发生的事迹成为了新时代肆意涂抹的传说。 　　据说，这片世界曾经大到不可思议，远古时期曾有仙妖神魔的存在。仙神遨游于天，妖魔行走于地，人族不过是最不起眼的物种。 　　直到某一天，仙妖神魔突然失踪，人族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他们不通道法、不明神通，只得在磕磕绊绊中摸索前行，发展出独特的科技文明。那就是上古时期人类文明最后的辉煌。 　　直到近千年前，末日降临，天灾绵延。天道权柄散落于人间，铸就了一批特殊的权柄者。人类文明在末日危机中摇摇欲坠，有人寻觅到远古仙神遗迹，企图利用遗迹中的方法挽救一切。 　　具体发生了什么，后世之人并不知晓，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末日危机非但没能解除，反而导致大灾变爆发。人类文明在大灾变中彻底断层，所有生存资源几乎毁于一旦，少部分幸存者茹毛饮血，甚至人人相食，度过了最初最困难的阶段，人类族群这才得以繁衍下来。 　　干涸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沟壑纵横。一株株奇异的红色树木肆意向着天空生长，每一根枝桠的姿态都显得张扬而狂放，仿佛正在享受着天际倾泻而下的阳光与恐怖得几乎能将人点燃的高温。 　　树林深处，一片片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堆叠成废墟，那腐朽的痕迹似乎还蕴含着来自遥远时间之前的气息。 　　呼哧呼哧…… 　　沉重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响起，一道人影穿过重重树木，踉跄着跑了进来，鲜血从他裤管上滴落。 　　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乌黑的发色中带着几许深灰，眼睛同样是深灰色，眼眸深处泛出冷静而警惕的光。他一身衣着打扮极其简便干练，一只手中牢牢握着一柄匕首。 　　没跑多久，这青年身体突然一晃，整个人就踉跄跌倒在地，落在了金属废墟前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呼……” 　　尽量放轻了呼吸，楚临眼前头晕目眩，却还是小心翼翼在灌木丛中摸索，以免引来什么强大的野兽。否则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只能是凶多吉少。 　　然而，即便他主动刺激伤口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眼前却还是出现了重重残影，四周的一切都在他视线中模糊，他的意志越来越微弱。 　　……糟糕！不能睡！ 　　若是真的睡过去了，只怕就真的只能沦为野兽的腹中餐，从此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就在楚临不断和自己的意志做斗争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他脸色一变。这是……人类的脚步声？ 　　得出这个结论，并没能让他产生丝毫庆幸之感，反而更加警惕。 　　在这个危险的时代，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除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凶残可怕的野兽，还有人类本身。弱肉强食法则在这个时代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对于真正快要饿死的人而言，他们可不在乎摆在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同类的尸体。 　　哒哒哒哒…… 　　脚步声渐近。 　　楚临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小心翼翼握紧手中匕首，勉强忍着晕眩感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警惕。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视线中，随着对方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瘦小的身体罩在一件宽大的灰色袍子里。他有着一头绸缎般的长发，就那样随意披落在身后。发色深黑如墨，唯有尾端泛出淡淡银白，如同垂落的星河。 　　男孩一步一步走过来，楚临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五官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一双眼睛同样是漆黑的墨色，只是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看上去便显得有些奇怪。 　　他的走路姿势同样有些奇怪，那种呆板的像是初学者般的姿态，让楚临联想到某种笨拙的小动物，可笑又可爱。 　　楚临眼神中的警惕不知不觉消失，甚至莫名其妙放松下来。 　　一直走到近前，男孩终于停步。他好奇低下头，望着灌木丛中狼狈不已的青年，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定定地打量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原本幽深一片的眼底，似乎有着淡淡的琥珀色光芒一闪即逝。 　　楚临下意识冲着露出一抹微笑。 　　似乎感觉有趣，也或许是察觉到他释放的善意，男孩也忍不住弯起了眉眼，露出一抹一模一样的微笑，就连唇边的弧度都是刚刚好。 第141章 时间旅行者2 　　看着小男孩弯起眉眼,唇边露出一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微笑,楚临心头种种纷乱情绪居然一扫而空,他目光中不由露出淡淡笑意。 　　原本外出荒野狩猎，却因特殊原因导致整支小队几乎全军覆没,所有同伴尽数死绝。楚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险死还生的机会。而救下他的人，更是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尽管在如今这个时代,小孩也同样需要防备，但面前这个孩子看上去实在是太过温软可爱了，气质更是十分无害,即便楚临自诩早已千锤百炼，也不由为他软了心肠。 　　这样一个看上去便天真纯稚、不谙世事的孩子，实在让人难以生出丝毫恶意。更何况,这个小家伙看上去似乎也对自己很有好感。 　　然而,残酷的事实很快打脸，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想太多——感受到双脚处传来的拉扯力,楚临沉沉叹了口气，其中饱含着无奈、心酸、好笑……种种复杂情绪。 　　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冰冷的风声呼啸，林中一路响起草木断折的声音,还有哒哒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全身包裹在灰袍中的小男孩，正用他那笨拙而生疏的姿态在林中行走，节奏感极强。他双眼目不斜视，凝视着前方,神态极其认真。 　　男孩纤细的双手中拽着一条粗大的黑色藤蔓，藤蔓的另一端在身后青年的双脚脚腕上缠得死紧，他一路向前，就这样生生在茂盛的草丛中拖出了一条小道。 　　他神态轻松，不见丝毫吃力之色，尽管小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双眸之中却是光泽点点，让人一眼便能得知他的愉悦。那得意的姿态俨然如同带着战利品胜利归来的狩猎者。 　　“话说，其实我可以自己走——不不不，等一等，小心树桩！” 　　“——砰！” 　　丛林中百草摧折，被人当做战利品一般倒拽前行的楚临，伸出一只手捂着脑门上的大包，仰面望天，一脸麻木。 　　男孩脚步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向后方看了看，目露迷茫之色。 　　——前不久他才从地下废墟中苏醒，刚刚来到外界不久，就遇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家伙，有些四脚兽还想要吃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两脚兽，在他脑海里稀薄的概念中，或许这应该是自己的同族？ 　　现在看来，这个同族好像傻fufu的亚子？ 　　尽管心中有些嫌弃，但毕竟物以稀为贵，男孩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又继续拖着对方向前走。 　　绕过地上凌乱的金属碎片，两人一路来到了森林深处的一片废墟中。亲眼见证少年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门，并带着自己一起进入其中，楚临再也难以掩饰心中惊骇。 　　“难道……这里是一处上古遗迹？！” 　　真正进入地下后，楚临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眼前所见四处都是坍塌的废墟，只有几个房间还勉强保持着完好，废墟之下偶尔显露出森白的骸骨，处处都是腐朽的痕迹，曾经的这里恐怕是一处庞大的地下基地。 　　被带进一间半坍塌的地下室中，楚临一路都在试图搭话“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一直都在这里住吗？” 　　身披灰袍的男孩一路无话，也没有理会楚临抛出的任何问题，这让他不禁怀疑起来莫非，这个孩子存在着什么先天缺陷，以至于无法交流？ 　　某种古怪的感觉在心头一掠而过，直觉告诉楚临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下一秒，一根柔软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楚临回过神来，脸上又被戳了一记。 　　他茫然抬起眼，就见小男孩正像是看待什么新奇的玩具、或是从未见过的事物一般，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时不时伸手戳两下，那漆黑纯粹的眸子里泛起好奇而愉悦的神采，仿佛对这个和自己外形相似的两脚兽无比好奇。 　　楚临唇角不由上扬，心中无奈的同时，又有种诡异的轻松感。 　　一本正经收回手指，男孩歪头思索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苹果大小、红彤彤的果子，一脸期待地递到了青年面前……楚临不由无语。 　　结合相遇以来的种种奇怪之处，他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敢情自己这是被当做宠物养了？！ 　　再联想到小男孩那初学者一般的笨拙走路姿势，与外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气质……看来这个孩子多半是自幼便在荒野中长大，对人类世界一无所知，说不定自己还是他所遇见的第一个人呢。 　　因此楚临就被他当做猴子一样参观了。 　　……能够独自一人在荒野中生存到现在，而不是被野兽吞吃干净，看来这个孩子多半是天赋异禀的权能者，即便如此，想来他这些年也是十分不易。 　　心中默默进行了一系列合情合理的脑补，楚临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又柔和了三分。 　　……算了，这就是一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恐怕连“人”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会将他这样一个有手有脚的人错认成需要投喂的宠物也是情有可原！ 　　自我攻略完毕。咬了一口小家伙投喂的果子，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楚临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真甜！” 　　三个月后。 　　“小家伙，你怎么又一声不吭跑到了安全区域外？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特别危险，有些食人者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子。” 　　地下室中，楚临焦急等待了半天，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数落起来，甚至故意压低了嗓门，出言恐吓。 　　这段时间，他探索了地下基地附近的这片原始森林，差不多了解了周围的野兽和植物分布，并划定了一个暂时的安全区域。在这片区域内活动，所谓的危险他都能够应付。 　　然而，面前的小家伙却尤为热衷于深入一些大型猛兽的地盘，偷走它们的宝贝果子，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要戏耍玩弄人家一番……天知道，当他第一次看着一头庞大如山丘般的变异虎一路追到地下室之外，呼啸声震动整片废墟，那心惊肉跳的滋味该是何等刺激！ 　　在这个残酷的时代中，失去早已成为人类的主旋律，一路成长到现在，曾经的家人、朋友，他都一一失去了。就在不久之前，整支小队的伙伴也全都遇难……按理说，这样的他应当看淡生死，最好不要再在任何人身上寄托感情。但楚临却做不到。 　　看着被小男孩抱在怀中的那颗奇形怪状的果子，他滔滔不绝碎碎念起来。 　　“哪怕你体质特殊，不认识的东西也不能随便乱吃。自从大灾变过后，世界环境越来越恶劣，荒野上那些植物大部分都被污染了，谁也不知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别看你现在没事，哪天吃到什么高污染的东西，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不会的。”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清亮的音色像是叮咚流淌的山泉。两只小手抱着一枚西瓜大小的古怪果子，小男孩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他一字一句反驳道，“我不会有事的，没有东西能够污染我。” 　　“？？？”楚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能听得懂？不是，你能说人话？不对，我是说，你会说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有些乱了方寸，脸上疑惑与喜悦混杂在一起，差点说串了。下一秒，他准确无误接收到了，来自某人的目光←←。 　　收回视线后，男孩直接无视了楚临，昂起下巴便绕过他，向着另一间地下室而去，怀中还抱着那个胖墩墩的果子。神态堪称目中无人，步伐简直六亲不认。傲慢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某种小动物了。 　　……既然一直以为他听不懂，还天天碎碎念的这个家伙，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啊？还有，会说人话又是什么鬼？ 　　……哪怕刚开始自己的确什么都不懂，但以他那恐怖的天赋，只是和这只疑似同族的两脚兽呆了一段时间，对方所谓的语言，他就轻而易举学会了￣▽￣~。毕竟，他的智商和对方不可同日而语。 　　正在碎碎念的楚临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智商上居高临下的鄙视。他摇摇头，挥散掉这种奇怪的错觉。 　　确定小家伙并没有什么先天上的缺陷，之前完全是因为与世隔绝这才不会说人话，楚临心中大喜，便抽时间将更多的常识告知于他。 　　这是一个混乱而残酷的时代。 　　原本千年前这个世界就已然步入末日，大灾变的爆发更是加快了这个进度。当时整个世界都被灾劫之气所污染，九成九的资源都不可食用。几乎七成的人口都在四处降临的天灾中死去，剩下的人也因为资源匮乏彼此相食，最终的幸存者只剩下一半。 　　被污染的动植物发生了变异，人类中也陆续出现了一些幸运儿。他们可以操控风雨雷霆、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有人说这是来自于神灵的权柄，本不属于人间。因此这些幸运儿又被称作权能者。有权能者的庇护，人类幸存者这才得以在变异动植物的攻击中生存下来一路繁衍至今。 　　但这个世界的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善，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环境越发恶劣、资源日渐稀少、荒野之上更是有着各种野兽出没，地表温度越来越高…… 　　千年以来，人类重新在废土之上建立了三座钢铁之城，它们是这片废土世界中最安全的庇护所。但只有权能者才有资格入住其中，其他普通人要么搭上权能者的关系，要么就必须付出无与伦比的代价，才能获得庇护。 　　若是不能进入庇护所，在荒野之上流浪，不但时刻担心猛兽袭击，需要面对资源匮乏的困境，还有可能引来同类不怀好意的觊觎——若说庇护所中还算有着一定规则，人类文明不曾完全丧失。那么荒野之上，无论是人是兽，都遵循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法则”。弱者为肉，强者吞食。 　　别说饥饿之时，穷途末路之中，同类相食之事并非罕见。就算是食物充足，也不乏有人将食用同类之肉、饮用同类之血，当做一件无与伦比之事，仿佛如此一来他们就超越了人类这一物种，变成了某种更加高等的生物。 　　前者或许还只是出于无可奈何的悲哀，后者就是荒野之中最需要提防的存在，他们也被称作“食人者”或者“吃人鬼”。 　　说到这里，楚临的脸色有些阴沉，语气头一回变得无比冷酷。 　　“为了生存下去，暂时摒弃某些道德底线，并不算是违背了废土规则。但如果单单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癖好……”他像是回想起什么，唇边露出冷笑，“这样的家伙也的确不配再称之为人，只能叫做‘吃人鬼’了。” 　　看着一脸认真聆听、漆黑瞳眸纯粹清澈的男孩，楚临突然感觉责任重大，他认真吐出一句话，神情郑重“生在这个残酷时代，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又必须有所克制。” 　　“对了，小家伙。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哦。不如我来帮你取个名字吧？”下一刻，刚刚还画风帅气的他，一秒恢复沙雕，他认认真真摸了摸下巴，看着似乎在专注思索的男孩，用一种诱拐棒棒糖的语气笑眯眯说道，“在这个文明断层的年代，像我这样识字的文化人可不多了呢。”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金属片，在墙壁上一笔一画刻下两个字。 　　——楚肆。 　　墙壁上发出淡淡声响，雪白的划痕一笔一画，丑得惨不忍睹。楚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露出一个满意微笑。 　　资源有限，两人终究不可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一旦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去到真正残酷的荒野之上，只希望小家伙还能活得如此肆意吧。 　　虽然还是一条单身狗，却突然间冒出了满满父爱的楚临，用一种爸爸看儿子的眼神望向身边的小男孩。 　　迎着楚临期待无比的目光，小男孩缓缓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他的眸子如同沉淀着无边夜空。 　　他蓦然吐出两个字“……真丑！” 　　楚临“……” 　　楚临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只感觉心口中了一刀。 　　下一刻，他伸出自己的爪子，rua上了小家伙肉乎乎的脸，在小家伙愤怒的小眼神中，发出得意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一章有小可爱留言没看懂，作者菌简单解释一下远古有仙神传说，后来仙神失踪，进入科技文明时代。 　　科技文明发展中，因为某种意外导致世界末日，灾祸不断。 　　灰袍首领自以为获得命运启示，从远古仙神遗迹中得到神圣之血，培养出神圣之躯为容躯，想要封印一界之灾厄，从而拯救世界。然而他失败了，非但没能救世，反而让世界更近一步迈入毁灭。并且就在失败之时，他意识到，毁灭是这个世界必然的命运，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为了命运的一环，推动了世界的毁灭。因为失败的实验，大灾变爆发。 　　千年后，人类文明断层，世界彻底成为废土。当年的容器，被彻底污染成为灾厄法则化身的某人，从实验室废墟中走出。这时的他相当于刚刚诞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懂。刚好遇上了启蒙者。 　　e其实很多东西作者菌不想要说的太过直白，总感觉那样就有点失去味道了吧…… 　　由于这个世界算是主线剧情发生地，作者菌写的有点慢，想要表现出主角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他看上去很复杂，实际上很纯粹。 第142章 时间旅行者3 　　事实证明,哪怕大魔王还小,　rua大魔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楚临捂着满头大包哀怨地蹲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丧丧der气息。 　　……嘶！好痛哦！ 　　也不知道面前这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够独自在荒野中呆到现在，必然是权能者无疑。但这些天来,楚临也没看他表现出什么特殊能力。 　　唯一知道的就是，当他的精神意志突破限制或者说某种情绪极端强大时，似乎总能够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 　　楚临这满头又肿又痛又难消除的大包,就是最佳的证明。 　　他一脸恍惚。再一次认知到了自己在某人心中就是个人形宠物的可悲事实。 　　“呼……” 　　结束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楚肆收回自己白嫩嫩的拳头，轻轻吹了口气。 　　摸了摸被rua过的脸,楚肆感觉犹不解气，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向着抱头蹲在地上的某人轻轻一点。隐秘的精神力自然而然席卷而出。 　　刷！ 　　一枚碧绿的叶片突然颤颤巍巍从楚临乱糟糟的头发中钻了出来,在他捂着脑袋的指缝间摇摇摆摆,紧接着便冲楚肆的方向九十度弯下“腰”，看上去又乖巧又软萌。 　　楚肆弯起眉眼,这才慢条斯理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一副大佬气派。他漆黑而纯粹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某个正捂着满头大包倒吸凉气的家伙,唇角弯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不过是被自己捡回来解闷的两脚兽，居然还敢用那种慈爱的语气对他说话。现在知道谁才是爸爸了吧？ 　　楚临“……” 　　楚临心中暗自摇头。尽管这小家伙似乎天赋异禀、智慧绝伦，但终究是没有接触过人心险恶，所思所想实在是简单纯粹,以至于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目光里所传达的含义，不由无语。 　　他手指头往旁边挪了挪，那根被强大精神力幻化成叶片，实际上不过是一缕翘起的呆毛，立刻就被他重新抚平。 　　对于这个小小的恶作剧，楚临简直满头黑线。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是可耻地选择了从心，默认了自己就是个弟弟的事实。 　　楚肆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嗯，又是愉悦的一天呢！ 　　他保持住自己的大佬气派，哒哒哒转身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身后的楚临一脸牙疼地看着某个小家伙离去的背影，瞳孔突然一缩。这是…… 　　通往地表的金属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淡淡的阳光照耀进来，将少年的背影笼罩其中。 　　他那随意披散在身后的漆黑长发沐浴在淡淡光辉中，发尾浅浅的银色不知何时已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不断向着上方蔓延而去。很快，那漆黑如夜的发丝寸寸染上银白，宛如一抹迷离梦幻的月光渐渐遍染整片夜空。 　　楚临还想再看清楚一些，少年的背影已然消失在光辉中，金属门关闭，黑暗重新降临。 　　他满脸愕然，呢喃出声“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这个啊……”等楚肆完成了每日例行戏弄一次周边猛兽的打卡，重新回到地下室，就看见了楚临好奇盯在他发丝上的目光，他的神情同样茫然，“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我感觉现在愉快多了……” 　　少年轻声呢喃着，原本漆黑的眸底，有着淡淡的琥珀色光芒漫出，四周飘散的银发如月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迷离梦幻之感。 　　……从废墟中苏醒以来，他总觉得身上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锁链，又像是被巨石沉于漆黑无光的湖底，内心深处有种奇怪的压抑，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负面力量无时无刻向着他侵染而来，只要一念之间，便可操纵天地间某种法则。 　　在这种负面力量的侵染下，楚肆有种想要将看不顺眼的一切通通毁掉的冲动。这也是他每天定时定点去猛兽窝中打卡的原因之一。至于打卡发泄的目标究竟愿不愿意，那就不重要了。 　　如今，那份无形的压抑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驱散了许多，他仿佛从湖底浮出了水面，哪怕掌握的力量因此散去大半，但整个人却轻松多了。 　　楚肆唇边不由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生动而自然，不复楚临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副少有表情的样子，唇边的弧度也不再是最开始那样一模一样模仿楚临，而是更加生气勃勃，就像是从人偶进化成了真人。 　　楚临不知不觉放下了捂着脑门的手，顶着满头大包，咧嘴露出一个滑稽的笑。 　　至于楚肆身上的诡异变化，后续探索这片地下基地废墟时，楚临也有了一些发现。 　　看着手中这几张因为年代久远几乎糊掉的照片——照片中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之卵，小小的婴儿沉睡其中，宛如被琥珀封印——还有一枚能量几乎耗尽、储存着所谓命运启示与封印阵法的远古晶石，楚临下意识读取了一下讯息。 　　“……灾厄之力？神圣之躯？”这每一个名词的出现都会让他脸上的神色发生一分变化，“大灾变与救世计划……” 　　念到这里，楚临脸上骇然变色，大惊之下不小心松开了手。 　　咕噜咕噜…… 　　晶石滚落在地，一只苍白的手将之捡了起来。楚临还来不及掩饰脸上的神情变化，就直直对上了少年那双满怀好奇的眼眸。 　　少年的声音随后响起“这是什么？” 　　不等楚临回答，他已经自行探出了一缕精神力。地下废墟中突然一片寂静。 　　近千年前婴儿时期的某些记忆呈片段是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少年周身气息不断变幻。神圣、光明、冰冷、死寂、灾厄、不详……最终沉淀为深沉的黑暗。 　　周身气息涌动间，微风卷起他皎洁如月光般的长发，几缕纷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眸。 　　楚临静静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他。 　　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少年多半便是千年前“救世计划”的产物。尽管最后却导致灾厄爆发，演变成大灾变。 　　看着面前这个很可能与大灾变有关的少年，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他复杂纠结的神情渐渐恢复，变得同往日一般无二。 　　他微笑调侃道“厉害厉害！想不到阿肆你还有这样的来历，看来以后我都可以抱大腿了。” 　　至此，之前的异变也有了解释。如果楚临没猜错的话，少年这具身体的原本属性应该是偏向于神圣的，只可惜却被封印的灾厄之力所污染，因此如今的他应该具备双重属性。负面情绪过多会诱导出体内的灾厄之力，而过多的灾厄之力又反过来让他的情绪越发偏向负面。 　　以楚临的见识，目前可行的办法便是不断产生正面情绪进行压制，或者是利用强大的意志力稳定心灵。否则的话，若是他体内封印的灾厄之力全部爆发，说不定便是又一场大灾变的诞生。 　　想明白这些，楚临看向少年的目光一变再变，简直想给大佬跪了。 　　……呵呵，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要报一报之前满头大包的仇，再狠狠rua他一把。现在看来，上一次还不是他真正的愤怒状态。要是真的惹急了这位大佬，来一个“究极体变身”，恐怕自己早就灰灰了事，说不定还能拉全世界一起陪葬。 　　——这简直是行走的超能核弹，惹不起，惹不起啊！ 　　抱着不作不死、再rua最后一把的心态，他伸手在兀自出神的少年头上rua了一把，成功将那整整齐齐的发丝揉的凌乱无比，几缕呆毛高高翘了起来。 　　戏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怎么？还没回过神，是被自己这么厉害的身份惊呆了吗？” 　　这个动作成功让神游天外的楚肆重新收回心神。 　　从记忆中回转，感觉到脸上的触感，他幽深的眸子里第一时间倒映出楚临那张一如既往傻fufu微笑的脸。听到这语调自然的调侃，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楚肆毫不犹豫拍掉了对方伸出的爪子，又揍了他个满头大包。 　　地下基地的废墟中，顿时响起一阵“哎哟”乱叫的声音。 　　既然知道了楚肆的真实身份，楚临的计划也发生了改变。 　　原本他还想着过段时间便带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起离开，去见识外面真正的天地。但现在看来，以对方这种随时随地可能爆发出灾厄之力的状况，还是不要去接触那些人心险恶之事，以免感染更多负面情绪才对。 　　看着少年那精致如画的侧脸，那颤动的长长的睫毛，以及纯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楚临不由失笑这简直就是一位应该住在水晶城堡中的小王子啊orz。 　　莫非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垂下眸子，沉沉叹了口气。 　　……或许这样也好。荒野之上本就处处危机，自己这一次出去更是伴随着腥风血雨，要为之前全军覆没的队友复仇。 　　想到在暗算之下凄惨死去的小伙伴们，楚临心中强压已久的怒火忍不住燃烧起来。只不过，当初对他们下手的正是荒原之上最厉害的一只吃人鬼，即便他计划周全，也只有五成把握成功，还是不要连累其他人为妙。 　　半个月后，在心中彻底捋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楚临便选择了离开。 　　他要去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 　　至于这个和他相处了大半年的孩子……或许一直待在这片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安排。 　　只不过，此时的楚临并没有想到，就在不久之后，两人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第143章 时间旅行者4 　　夜色渐渐深沉,一望无际的荒原上。 　　干涸的大地延绵无尽,裸露在地表的岩石都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白。荒野上四处飘荡着污秽的气息——自从大灾变后,这个世界就已然变了模样，所有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人早已习惯了这重度污染的环境。与之相比,更重要的是找到能够果腹、污染度也不重的食物。 　　一支近百人的队伍经过一天跋涉，终于停下行进的脚步，准备扎营休息。 　　在这群人后方不远处,一缕缕幽绿的鬼火在半空中浮动，仔细看去才会发现，这其实是在无数双在夜色中泛光的幽绿眼眸。不知何时,团团黑影已然悄无声息缀在这支队伍身后，虎视眈眈。 　　那是荒野之上的风狼群，它们常常群体出动,来去如风,速度惊人，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被盯上,一个照面间就会被咬断喉咙，绝没有生还的可能。哪怕是独行的低等权能者,也要小心警惕。 　　队伍在荒原上停下，篝火刚刚点燃,空气中诡异的气息便愈发浓郁，那数不清的幽绿色眼眸中光芒更亮，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所有人撕成碎片。隐藏于荒原中的无数野兽发出低吼,一条条藤蔓从地表之下破土而出，腾飞而起，如灵蛇似长鞭一般向着众人笼罩过来，表面无数尖刺闪烁寒光。 　　下一秒，这些变异藤蔓又像是受惊了一样飞速向来时的方向退开去，那此起彼伏的野兽低吼声也戛然而止。 　　只见一团明亮的光辉在刚刚点燃的篝火上方升起，又一圈圈扩散开去。所有扑过来的藤蔓如同遇到火焰，眨眼间被点燃，化作飞灰。一些躲闪不及的野兽也转眼间灰飞烟灭。 　　紧接着，四周升起一面面土墙，各种奇异的植物破土而出，化作一间又一间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开来。 　　最后，那扩散开去的光辉像是一面透明的无形的屏障包裹在营地四周五百米，将跟随在身后窥视的风狼群隔绝在外，只有那鬼火般的幽绿色眼睛还在周围闪烁不停，不肯轻易放弃这些猎物。 　　顿时营地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肖哥实力又进步了，厉害！不愧是最稀有的权能者之一……” 　　“畜生就是畜生！半点不会审时度势！要是队长他们没有提前离开，杀了这些畜生也不用第二招！” 　　明亮的篝火在夜色中跃动，赤红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一张张表情欢愉的脸。 　　——肤色苍白诡异，双眼赤红，密布着大量血丝，咧嘴笑起来时，露出带着淡淡尖锐特征的牙齿。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一群包裹在人类衣服下的野兽。 　　在这些人周围则是一群面色枯槁、看上去几乎皮包骨头的“难民”，男女老少都有。足足数十人畏畏缩缩躲在一边，神情麻木而怯懦，他们几乎都下意识离中间那些人远了些，甚至手脚并用不断往后爬，逐渐靠近那透明屏障的边缘。 　　这些人不屑地看向四周还不死心的狼群，神情傲慢。 　　有人抬手向着外面那群瘫软在地的“难民”轻轻一招，几根无形的丝线便牢牢缠在了其中几人身上，向着篝火这边拽来。周围的“难民”都在第一时间变了脸色，连滚带爬退出老远。 　　被丝线绑住的几人挣扎乱叫，几乎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饶命啊，别吃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篝火边这群人熟视无睹，反而一脸平静地欣赏着他们挣扎的表演，那漠然至极的目光仿佛在菜市场里称量着猪肉的肥瘦。还不忘挑挑拣拣、评头论足。 　　“这只我不要，肉太老太柴了，骨头还咯牙。”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瘦？全身上下能有几两肉吗？” 　　“没办法，毕竟都是这几天才抓到的野人，比不过城里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肉猪。将就吃吧，过两天就能回城了……” 　　“滋滋滋滋……” 　　火焰熊熊燃烧，某种榨油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不断响起，让人想到油锅中翻滚的肥肉。“难民”们再难掩饰脸上的恐惧，就要向营地外跑去，却直接被周围的光幕牢牢压在原地。 　　一群吃人鬼毫不在意他们的举动，反而吞咽着口水，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 　　“听说首领他们离开，是为了处理那个姓楚的废物？” 　　“没错。那家伙烂好人一个，空有权能，一无是处。当年要不是他揭发首领吃人，把咱们赶出朱雀城，我们至于流落荒野，死去那么多兄弟吗？” 　　有人呲着牙，笑意森然。 　　“呵，没有咱们这些权能者，朱雀城那些‘肉猪’能安安稳稳活下来吗？让他们稍微奉献一点又怎么了？姓楚的不识好歹，总该给他点教训瞧瞧！” 　　被逐出朱雀城后，他们流浪荒野这几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尽管首领神通广大，不久前带着他们投靠了重光城，但想起之前受的苦，这人就恨得牙痒痒。 　　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立刻引起所有人的共鸣，想起前几年的经历，所有人几乎咬碎了牙。 　　“上次是他走运逃过一劫，这家伙不躲起来苟且偷生，还敢来调衅——幸亏首领神机妙算，早料到姓楚的还会来报仇，果然给他逮个正着！”又有人冷笑道，“我隐约听说，首领他们要拿姓楚的当什么诱饵，估计现在已经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夜幕低垂。荒原上，群狼眼眸幽幽如鬼火。但这群正对着同类猛流口水的吃人鬼，看起来却比群狼更像是野兽。 　　重光城。 　　城中的偏僻一角，原本常常聚集在此地的乞儿们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不见。最深处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吃人鬼们口中所说的首领，外号“饕餮”的男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体态魁梧，长相更是凶恶非常，此时做出这么一副轻手轻脚、低眉顺目的姿态，居然半点也不违和，反而更加显得恭顺。 　　房间里一片黑暗，一道人影背对着他静静站在角落里，四周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正在酝酿，让那人身下的影子也显得诡异非常。 　　“老师。”饕餮一走进门，便毕恭毕敬低下了头，“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办妥了。” 　　“我说过，叫我大祭司。” 　　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嘶哑、古怪，诡异的音节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器官能够发出来的声音，反而像是无数只怪物重叠发出的尖啸。他语气狂热。 　　“人世间的身份纠葛与我无关。我只是伟大神明脚下微不足道的信徒，唯一的使命便是让神之化身彻底归位。” 　　“是，大祭司。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饕餮身上寒毛炸起，连忙低下头。在这个神秘人面前，他就像是从凶残的恶龙突然变成了乖顺的小白兔。 　　若是让他那群手下看到，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像他这种自诩人上之神，将普通人视作肉猪随意宰杀的极恶之徒，居然还有对一个人如此毕恭毕敬的一面？ 　　对方的诡异莫测让人敬畏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便是再凶恶的暴徒，内心中也总有稍微柔软之处。而面前这个神秘人，正是为数不多让饕餮付出真感情的人。 　　——正是对方将他从荒野中捡起，从野兽口中救出，一步一步培养至今。哪怕神秘人否认师徒名分，饕餮却始终将对方视作老师。 　　见大祭司态度缓和，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大祭司，那个楚临莫非有什么特别？为什么你让我费尽心思将他特意追赶到那片荒林去，现在又重新抓回来当祭品？” 　　“这是命运给予我的启示——”“他是命运眷顾者……”或许是心情不错，当然更可能是为了让饕餮不要领会错误以致误了任务，神秘人开口解释道，“命运告诉我，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与那位结下羁绊的人。” 　　说到“那位”，他的语气又不知不觉变得狂热而恭敬，周身气息越来越诡异。 　　……原来是为了借助楚临引出另一个人吗？ 　　见这位大祭司又陷入了狂信徒般的气氛中，早有多年相处经验的饕餮也不敢再打扰，自以为明白了真相的他又恭恭敬敬倒退着走了出去。 　　说实话，尽管这个时代有着权能者这样可以操纵天地自然的超凡生命，远古也有所谓的仙神传说，但饕餮并不相信所谓神明的存在。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如此破败？ 　　神神叨叨的大祭司，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兴趣爱好与常人不同的存在而已，即便他并不理解也应该保持尊重。 　　就像他本人，不过就是喜欢吃些肉猪而已，却有许多人不但不理解，反而要为了他这点小爱好对他喊打喊杀，半点不懂得尊重人！连求同存异的道理都不懂！ 　　他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无礼。因此他对大祭司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从不否认，一向表现得非常赞同，或许这也是大祭司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 　　房门被重新关上，一直背对着饕餮站在角落中的大祭司终于回转过身。 　　门缝里最后一丝阳光从他身上悄然划过，映造出一身深灰色的袍子，和一张苍白而恐怖的脸——冰冷、死寂、邪异，生气全无，看上去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一具死尸。 　　如果楚肆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尽管气质上天差地别，但这张死尸般的脸孔，竟与他婴儿时代的片段记忆中，那个主导“救世计划”的灰袍人一模一样。 　　天空之上，一道惊雷骤然响起。 　　“徒劳无功的挣扎而已，这个世界注定毁灭……”灰袍人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看向天空，他死尸般的脸孔上露出僵硬的微笑，“还要感谢您制造出命运眷顾者……” 　　“……无情无欲之人，世界生灭与他何干？”他喉咙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怪异到了极点，“有了羁绊，有了在意，有了得失……才有破灭一切的可能。”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灰袍人脚下的阴影中突然冒起了奇怪的气泡，一方奇异的祭坛缓缓升起，他“嗬嗬嗬嗬”笑起来，身体也像是木偶一样随着古怪的笑声而发抖。 　　他的神态偏执而狂热，以一种虔诚而可怕的姿态缓缓颂唱着，越来越恐怖的不祥气息从祭坛上升起，将他笼罩其中，仿佛打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 　　“…… 　　您是统御不详起源的灾厄化身。 　　你是天命所定的永寂之君。 　　您是承载诸界破灭的湮灭之主。 　　您是万物归墟的终焉之劫……” 　　“…… 　　命运到来之日，您将归于神位。” 第144章 时间旅行者5 　　千年前,救世计划失败的刹那,突然迸发的黑暗将整间地下基地彻底淹没。 　　“不！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原本意气风发、自诩为命中注定救世主的灰袍首领,于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似乎终于洞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真相,发出惨然惊呼。 　　自幼便有着超出常人的灵感，总能感受到一般人察觉不到的特殊力量的他，在生命终结之时,灵感也强大到了极限。灾厄之力爆发之际，他敏锐感知到，似乎有一道与其他位面联通的缝隙一闪而逝。 　　那一刻,他看见一片沉淀于宇宙最深处的庞大位面，不知什么原因与这个世界诞生了一丝联系。那是一片毫无生机的位面，冰冷浩瀚,死寂衰败……许许多多寂灭的小世界残骸坠入其中,组成了这庞大位面的一角，仿佛诸界之坟。 　　那是永寂之城,湮灭之地，终焉之所。 　　而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正在缓缓步入毁灭，迟早有一天,将会坠入终焉之所，成为那无数世界残骸中的一员。 　　“砰！” 　　从灰袍人洞察到终焉之地的虚影，到读取了某些外溢的规则信息，然后发出惊呼,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下一秒，尸体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 　　——尽管意外得知了这片宇宙海最深的秘密，灰袍首领却不得不带着无尽的不甘永远闭上了眼睛。 　　灰袍人不知道的是，被他无意中观测到的位面远远没有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只是与来自那里的一缕规则投影稍稍接触，他那弱小的灵魂便已然被其所同化，将之视作自己灵魂的归所。就像是普通的凡人暴露在特殊能量辐射中，几乎是接触的第一时间便会被污染。 　　倒在地上的尸体上，渐渐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不知哪一天，一道僵硬的人影缓缓从废墟中爬起，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曾经的地下基地。 　　他脸色僵硬苍白，如同行走的活尸。浑浑噩噩从废墟里钻出去，不知四处游荡了多久，茫然的眼神这才重新泛起神采。他像个被彻底洗脑的狂信徒般偏执，早有一个念头像种子一样在他灵魂意识深处牢牢扎根，那就是重新打开通往永寂之城的缝隙，从此永归于其中。 　　为此，他甚至等不及让这个世界自然而然毁灭，自然而然坠入永寂之城，反而按照自己所窥探到的“命运启示”，开始不断推动另一个人的命运，想要让这位天命所定的永寂之君尽快觉醒，提前将整个世界带入毁灭之中。 　　而他本人，便可随着毁灭的世界一同进入那让他发自灵魂渴望着的永宁之乡。 　　重光城外。 　　一道人影穿过荒野一步一步走来，抬头看向面前这座冰冷的钢铁之城。 　　少年修长的身形包裹在灰色长袍中，流泻而出的发丝月光般皎洁。他苍白的脸上冰冷一片，幽幽的眸子深处，一线寒光一闪即逝。 　　空中似乎有一道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气息化作烟雾指引着他向着城中而去，那是独属于楚临的权能本源气息。 　　众所周知，所谓的权能是天道散落于人间的权柄，每一个权能者所拥有的权能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他人根本仿冒不来。而就在数天前，早已离开的楚临的权能本源气息却突兀出现在地下基地附近，这其中明显不对劲。 　　楚肆一丝一毫犹豫也无，直接顺着这道气息追踪而来。 　　冰冷的钢铁之城在阳光下反射光辉，微风自他身侧轻轻拂动而过，掀起深灰色的袍角，少年的身影仿佛乘着微风悄无声息融入了人流之中。 　　好歹也是他捡回去的两脚兽，怎么能…… 　　少年的脚步突然停住，思维也在一瞬间断片。他漆黑纯粹的眼眸瞬间瞪得滚圆，怔怔望着眼前这一幕。 　　城市一角，属于饕餮的驻地中，一群吃人鬼红光满面大开宴席，醉得东倒西歪。最上方的坐席上，坐着一个相貌凶恶的男人。就在楚肆到来的前一刻，他狞笑着，毫不犹豫向着旁边的青年挥出了手中的菜刀。 　　楚临所说过的那些常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楚肆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顶级权能者之一的“饕餮”，有着生食人肉的爱好，比其他吃人鬼还要凶残数倍。他曾因楚临的原因被逐出朱雀城，后来又在荒野上发动偷袭，让楚临所在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所有人都成为了他的口粮。 　　而现在，楚临这个漏网之鱼也主动送上了门，成为了对方的砧上肉，盘中餐。 　　眼看着锋利的菜刀即将砍上旁边青年的手臂，楚肆眸光一闪，就要上前。 　　不远处，一道灰色人影一闪即逝。一滴不知何处而来的血液突兀出现，准确无比地向着楚肆心口处射来，就在接触的瞬间便无声无息融入了他心脏中。 　　他的身形被某种力量直接定在原地。 　　砰砰砰砰！ 　　心脏发出强而有力的跳动，血液在身体中汩汩流淌，那一滴神秘的血液中似乎有某种至神至圣的气息散发出来，融入他四肢百骸之中。然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心思去注意了，他拼命想要挪动身体，整个人却像是被冰封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闪烁的刀光与喷溅而出的鲜血。 　　“咔吧咔吧……” 　　咀嚼声连绵不断响起，饕餮那张狰狞凶恶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而楚肆只能够死死凝视着这一幕，身体动弹不得。 　　难以形容的愤怒和戾气在他心中升腾而起。如同点燃的火焰刹那化作火海。少年幽深的瞳孔之中仿佛翻涌起无边黑雾。封印在他体内的灾厄气息像是火山底下的熔浆，汩汩沸腾起来。 　　偏偏这份戾气之下，又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在他心头翻腾。 　　……眼前的这一幕，为什么如此熟悉？仿佛他记忆里曾经无比真实地经历过。 　　他头痛欲裂。 　　“咔吧咔吧……” 　　时间仿佛漫长无比，就连其他那些吃人鬼看见饕餮恐怖的吃相，也感到脊背生寒，下意识便放轻了声音，安静下来。 　　楚肆感觉到那滴神圣血液渐渐化作一股力量融入了他四肢百骸中，原本禁锢在他周身的力道渐渐变弱。 　　他漆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不远处的男人，涌动着凶戾的光。 　　饕餮啃干净最后一块肉，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大步起身走过来。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出现，一看就知道和楚临有关。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楚肆身上上下打量。 　　“好的很！想不到楚临这废物还真有点用，居然还有附赠品……” 　　之前大祭司将楚临带走，不久前又送还给他，显然是大祭司的目的彻底达成，楚临已经没用，他可以随便吃。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鬼似乎更有嚼头…… 　　“不错，不错……”越看越觉满意，饕餮发动权能，周身顿时笼罩起一层蒙蒙黑光，他的身形眨眼间变得无比高大，巨大的手掌直接向楚肆抓来，“给我过来吧！” 　　嗡…… 　　少年瞳孔中的凶戾之意越来越浓郁，似有深渊漩涡在其中涌动。 　　下一秒，凝固在他身边的无形力量彻底被粉碎。一缕又一缕灾厄气息如火山喷发，四溢而出。 　　似乎有什么恐怖无比的存在苏醒过来，席卷而出的强大气场将周围覆盖，连同饕餮在内，所有的吃人鬼都忍不住发出颤栗，其中一些甚至直接被压得趴伏在了地上。 　　这股恐怖的气息转瞬间便将整座重光城淹没，无论身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是普通人还是权能者，此时都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了突然爆发的这个角落。 　　无数双目光注视中，少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悬浮于半空，一缕又一缕漆黑雾气自他身上散发出去，越来越庞大的阴影笼罩地面。 　　冰冷，死寂，不详……缭绕的灾厄之气将少年深灰色的衣袍彻底染成漆黑，四周愈发浓郁的黑暗将他拱卫。他漆黑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皎洁如月光的银发随着冰冷寒风肆意飞舞。 　　少年突然张开双臂，无穷无尽的灾厄之气散发出去，茫茫黑暗骤然降临。 　　他双臂合拢，如抱日月。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爆炸声响起，像是一颗颗西瓜被人碾碎。 　　“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饕餮体表一瞬间蒙上一层更加浓郁的黑光，短促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下一瞬，他巨大的身影便被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怖力场碾成了血泥，其他吃人鬼也接二连三步上了他的后尘。 　　到底是顶级权能者，彻底化作血泥的瞬间，饕餮费尽全身力气向着身后某个方向望了一眼，眼神中闪过惊骇、恍然，最后是浓浓的怨恨。 　　“嗬……你、骗我……” 　　他不相信，以大祭司的神通广大，事先不清楚，动了楚临会牵扯出这样一个变态。但大祭司却对他只字未提。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祭司早已预料到现在这一切。甚至于，这本就是他在背后推动？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死亡的时候，思维总会格外清晰。冷眼看着那深沉的黑暗将眼前的一切都淹没，听见四周那些吃人鬼临死前的惨叫，再联想起大祭司平日里神神叨叨的话语……饕餮终于恍然大悟。 　　用这满城的吃人鬼作踏脚石，只为了彻底激起某人内心中的全部戾气，让所谓的神明获得觉醒……这可真是……好狠呐！ 　　满怀着怨恨，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重光城中乱成一团，黑暗之中，无形的灾厄之气四下飘荡。 　　但凡曾经与饕餮有紧密关系的存在，无论是庇护他的权能者，还是其他的吃人鬼，都被灾厄之气缠身，体内能量突然运转故障，他们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短短时间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城中响起。 　　驻地深处，萦绕着诡异气息的祭坛之前。灰袍人静静站立着，脸上的神情却并不平静，那是一种狂喜到近乎癫狂的神态。 　　按照设想，他在此等待着某位存在的到来，并向他开口询问这一切的原因。 　　哒哒…… 　　脚步声渐近，他兴奋地抬起头，那喜悦与狂热交织的双眸里，映照出少年的身影。 　　漆黑衣袍深如暗夜，银白发丝皎如月光，苍白的脸如映霜雪，每一分轮廓都无暇无缺。他漆黑的眸子里，淡淡的琥珀色如清酒一样漫上来，视线定定投在灰袍人身上。四周无形的灾厄之气化作无边无际的庞大阴影，将整片天地笼罩。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天地间一片死寂。 　　“冕下，您来了……” 　　灰袍人恭敬俯下身，僵硬的身躯因狂喜而发抖，脸上却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他知道，接下来，楚肆定然会向他询问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现在的冕下还不理解他的苦心，相信等自己解释清楚…… 　　“砰！” 　　还未等他继续往下想，眼前便是黑暗一片，天旋地转间，他的身体重重倒在了祭坛上，一只脚直接踩上他的脖颈。 　　“咔！” 　　骨骼断裂声清脆响起，被踩断脖子的灰袍人头一歪倒在地上，那僵硬如死尸的脸上，原本自信十足的神情彻底定格。 　　少年没有收回脚，反而低下头，伸手一捞，便从那具尸身中抓出了一道染满诡异气息的灵魂体。 　　此时这道灵魂体还因为楚肆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而满脸茫然不解。 　　“一切……是你在幕后操控吧？” 　　少年冰凉的声音缓缓响起，诡异的雾气四处飘荡，模糊了他的表情。 　　“告诉我真相。” 　　他弯起了唇角，缓缓地，缓缓地笑起来，温柔的语调仿佛情人耳边的窃窃私语，只是话中的内容却不那么友好了。 　　“否则，吃了你哦。” 　　魂体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少年突然间收拢了手指，直接将手上的灵魂体搓成了一颗球。随即“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差点忘了，吃了你，一样能够知晓一切。”他脸上笑容更灿烂了，“而且这样还更简单些呢。” 　　灰袍人的灵魂被吞下去之后，大段大段疯狂混乱的记忆从楚肆脑海中飘过，只有零星的重要的碎片悄然浮现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他的语调轻而柔，双眸之中幽深一片，“命中注定这个词，还真是让人不愉快呢。” 　　他轻轻拂了拂衣袖，眼前的祭坛寸寸化作飞灰，随即慢慢转过身。 　　重光城中涌动的黑暗一点一点收回，向着少年周身汇聚而来，同时聚拢而来的还有越来越多的城中居民。 　　他们望着驻地深处走出的少年，都不由恭敬低下了头。 　　“这一幕场景，何其熟悉啊……” 　　楚肆眼神一阵恍惚，最终归为平静。 　　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慵懒微笑。 　　“……唔，这场梦，也该醒来了吧。” 第145章 时间旅行者6 　　荒原茫茫无际。从天空向下俯视,这整片大陆似乎被一条自东而西的线条划分成为泾渭分明的两半。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其实是一道横亘于大地之上的庞大山脉,宛如一条沉眠的长龙。 　　这便是举世皆知的眠龙山脉。 　　山脉以北的世界笼罩在一片幽雾之中，隐约能够看见雾气中高耸的塔楼和巨城；山脉以南的大陆却是茫茫荒原,四处是游荡的野兽和变异植物，零零散散的人类庇护地散落在荒原上。 　　一支长长的队伍自南向北而来，试图穿越眠龙山脉。 　　深夜扎营休息时,营帐中响起孩子稚嫩的声音“妈妈，今天晚上继续跟我讲灾厄之主的故事吧。” 　　“好啊。”女人的声音温柔平和，“昨天说到哪里了,嗯，让我想想……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 　　“据说，灾厄之主生来便能掌控灾厄法则,他是预言之中终结这个世界的魔王。不过呢,刚刚诞生不久的他，就和你一样,还非常非常的弱小……” 　　“他从诞生的地方走出，来到荒原之上,认识了不同的人。这些人有好有坏，有人帮过他,也有人欺骗他伤害他。渐渐的，他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觉醒了自己的力量……” 　　“他拥有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也结识了许多小伙伴。只不过,这个世界对每个人都那么残酷，我们总要不断体会失去的痛苦……” 　　女人的声音低落了一分。 　　“在荒原上行走，会遇到变异动植物的袭击，有时会缺少食物和水源，甚至还会被那些坏人偷袭……他不断失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后来，他们遇到了可怕的吃人鬼。” 　　女人的声音刚刚落下，营帐里响起孩子的一声惊呼“吃人鬼！我知道，他们会吃小孩！” 　　紧接着是女人安抚的声音“别怕，别怕！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吃人鬼了。就算有，有灾厄之主的诅咒，他们也不敢的。” 　　“嗯嗯。妈妈我不怕，我要继续听。听灾厄之主是怎么打倒那些坏蛋的！” 　　“所有的小伙伴都被吃人鬼吃掉了，灾厄之主因为觉醒了力量暂时逃脱。”女人低声讲述道，“但他不甘心，为了给小伙伴报仇，他踏入了吃人鬼的大本营——重光城。结果……吃人鬼设下歹毒的陷阱，抓住了他，也吃掉了他。” 　　“啊！”小孩声音都吓得发抖，他一本正经指责道，“妈妈你骗小孩！他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被吃掉了？” 　　“你忘了吗？他可是预言者们口中掌握灾厄法则的魔王呀！魔王怎么会死呢？” 　　女人不慌不忙解释道。提起“魔王”这个词汇时，分明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骄傲和崇敬。 　　“他的身体是封印灾厄法则的容器，被吃掉之后，灾厄之主的灵魂终于觉醒，在死亡中重获新生。他操控强大的灾厄法则，杀掉了所有的吃人鬼，还有那些偷偷庇护吃人鬼的权能者。” 　　“重光城里被偷偷豢养的普通人都获得了自由，还有那些有良知的权能者也都知道了真相。他们感激不已，自愿追随在他身后，成为了他的第一批追随者。” 　　“哇！”孩子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像是在听着什么英雄传记，“后来呢？” 　　“后来啊，灾厄之主带领着他的追随者一起离开。他掌控灾厄之法则，能够熄灭喷涌的火山，合拢裂开的地缝，令洪水倒流、风暴止息。” 　　女人回忆着记忆里曾经听过的故事，一字一句复述道，如同念诵传记。 　　“他残忍又仁慈，睚眦必报又宽宏大量。但凡与他为敌者，都会在灾厄与诅咒中凄惨无比地死去，而真心拥戴他的子民，无论强大还是弱小，都会获得他不遗余力的庇护。” 　　营帐里的呼吸声不知不觉放轻，寂静深夜中，唯有女人满是憧憬的声音缓缓响起。 　　“越来越多的人追随着他。他们扫平北地的野兽，在天空之上建立诚池。权能者和普通人各司其职，他们培养出低度污染的粮食、开发出人类可饮用的水源，将变异动植物驱赶出人类的领域，让普通人不用再担惊受怕……” 　　“那些不愿意服从他的权能者们曾经试图杀掉他，最后却都被他杀掉。只有一部分人灰溜溜逃到了南域，重新在南域建立庇护地。其中还有一些吃人鬼，想要像以前一样豢养人类……结果，只要吃过人类的肉，他们就一个个失去了理智，身体长出毛发，渐渐变成了没有智慧的野兽，反而会被不清楚他们原本身份的人类所猎捕。” 　　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也不复平静，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赞叹“据说，那是灾厄之主对他们施加了灾厄诅咒。” 　　——以同类为食者，堕为禽兽。 　　“呼噜呼噜……” 　　营帐里传来一阵节奏感分明的呼噜声，眼看着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女人也不再继续。 　　她摸了摸孩子干瘪的肚子，轻声地，带着些期盼地喃喃道“很快了，等我们翻过这座山脉，就能够抵达北地……” 　　……尽管在南域这边，灾厄之主的名声已经被妖魔化。在南域权能者不遗余力的宣扬下，出生在这百年间的许多人都将他当做是吃人的魔王、恐惧的化身、一切灾厄之源头。但她一直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父亲就是游历而来的北地人，很小的时候，她也曾像现在这样，躺在父亲怀中听他讲述灾厄之主的故事，父亲还曾经答应过要带她去往北地。只可惜，没过多久父亲便出了意外，不得不失约。但她却始终记得童年时的约定，并将之延续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终于在多年之后穿过茫茫荒野，抵达这里。 　　女人的目光满含期盼地越过营帐，望向夜色中沉眠的山脉，仿佛望见了更远处北地中，那悬浮于天穹的永宁之城。 　　北地，永宁之城。 　　漆黑的城池静静悬浮于天际，一轮圆月自城池后方升起，千万缕皎洁光辉为整座城池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的薄纱。 　　城池最中心的高楼上，一道人影静静站在楼顶。他漆黑的衣袍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流泻而出的发丝沐浴在月色光辉中，仿佛被月光所融化。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灾厄之气在他身周漂浮不定，让他漆黑的长袍颜色又深了几分。 　　少年长长的睫毛低垂，双眸静静注视着脚下这座城市，溢出一丝似怀念又似无奈的叹息。 　　“唔，这场梦，也该醒来了吧……” 　　伴随着轻轻的呢喃声，一切幻象尽皆破灭，楚肆从那无限接近真实的幻梦中脱离出来，目光俯瞰着这个真实世界。 　　宿主宿主！我们成功了！系统666兴奋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我当初将你带出这个世界的时间节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也就是说，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宿主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小光球在系统空间中雀跃地转圈圈宿主真是太厉害了！ 　　“基本操作，淡定淡定。”楚肆勾起唇角，语气有些嫌弃，“好歹你也算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系统，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表现得一派云淡风轻，就好像之前根本没有经历过那样一场凶险的幻境。 　　也对哦，我可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系统。感觉自家宿主说的很有道理，小光球停止了转圈圈，试图表现出高冷矜持的姿态来。 　　正说着，小光球的身形突然一顿，它有些心虚地偷眼看了下自家宿主那个，宿主，当时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从这个世界带走了，你不会怪我吧？ 　　重新回到这个时间点，系统666有点担心自家宽（睚）宏（眦）大（必）量（报）的宿主想起当年被强行绑走的不愉快，然后突然起了解剖系统的冲动。 　　“唔？”听到666的问题，楚肆愣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看向它，“你说呢？” 　　少年眉梢轻挑，那完美无瑕的容颜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半沐浴在月光之中，另一半笼罩于阴影之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幽深瞳眸里泛着琥珀色光辉，有种摄人心魄的邪意。 　　系统666不由抖了一抖。 　　它小心翼翼试探道嗯，要我说，当然是不怪了。宿主的心胸如宇宙海一样宽广，像我这么机智可爱的小系统，宿主怎么忍心责怪呢？尤其是剖析系统这种残忍的事情，温柔善良、宽宏大度的宿主大人就更不可能干了。 　　楚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感觉郁闷的心情都被这只蠢萌的系统变得愉悦了三分。 　　他怎么可能会责怪系统666？因为当初本就不是系统666主动选择了他，而是他主动选择了系统666。 　　——当时的他，并不想要遵循那所谓的命运安排毁灭世界，突然察觉到一股来自外界的力量出现在这个世界，便毫不犹豫搭了上去。可怜系统666直到现在还以为是它自己不小心手误选错了宿主，甚至还因此与某个大魔王签下了不平等的霸王条款，一直心虚到现在。 　　不过事实证明，一味的逃避并没有用处。即便他选择脱离这个世界，前往其他的世界，该来的依旧会来。 　　上个世界中，系统666诡异的变化和它突然吐出的那句话让楚肆知道，即便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只要身在这片维度时空，所谓的命运便不曾放过他。永寂之君、终焉之主？执掌诸界之寂灭？何等高贵的身份！然而他不愿意。于是他选择重新归来，了断一切。 　　按理来说，从他离开到归来，原生世界至少过去了几百年。然而他却踏入时间之河，强行违背时间规则，直接进入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违背时间规则自然也要付出代价。进入这个时间节点的瞬间，他的灵魂意识遭到时间之河蒙蔽，不仅失去了原本的记忆，还落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幻象之中，重新经历了一遍“似是而非的过往”。而这一切在现实中不过千万分一瞬息而已，就连系统666都没有察觉。 　　——没错，之前楚肆所经历的一切并非他真实的过去，而是时间之河开辟出的幻影，就像是一场梦境。而梦中出现的一切则与他的潜意识有关。 　　在真实的过去中，他一个人在废墟中苏醒，独自游荡徘徊于荒原上，从来没有什么突然闯入的启蒙者和引导者。“楚临”这个人物不过是虚构。“楚肆”的名字也是他自己所取。 　　确切地说，“楚临”是他潜意识的一部分，代表着他曾经弱小的过去。“楚临”这个角色的一切经历，其实就取自楚肆的真实人生——懵懂无知闯荡荒野，看遍善恶，失去伙伴，最后沦为食物的并不是“楚临”，而是曾经弱小的楚肆自己。 　　将幻境中楚临和楚肆两个角色的经历合二为一，才是楚肆所经历过的真实人生。若是将之视作两个人格，前者被吃人鬼吃掉后，后者才得以诞生，成为如今的他。至于楚临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蠢？楚肆坚持认为，这一定是他无意中融入了666这个笨蛋的性格。 　　“还真是一场有意思的梦……”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后，楚肆轻轻呢喃着。 　　……倘若最后他没有意识到一切虚假，真的沉溺于时间之河的幻象中，收下一批又一批追随者，走上统治或是毁灭整个世界的道路，或许这场梦就会继续下去，永无清醒之时。他也会被困在这条时间之河开辟的支流中，将来河流干涸之时，便随之一同死去。 　　…… 　　幽雾弥漫，夜色在浓雾中愈显迷离。 　　这座由无数权能者费心打造的永宁之城悄然悬浮于天穹上，少年独自站在城池最高处，灾厄之气四处弥漫，四周汹涌的黑暗仿佛变成了有意识的生灵，颤栗匍匐，如拱卫君王。 　　系统666不由呆呆悬浮在系统空间中，呆呆注视着自家宿主，总觉得这一刻的少年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深沉气息，冰冷而恐怖，似乎连接着深不可测的深渊，让一切生灵从灵魂深处惊惧。 　　这种感觉让它有些陌生。 　　它情不自禁轻声喊了一声宿主！ 　　“怎么了？” 　　原本好像神游天外的少年向它投来一督，神态依旧是往常那样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仿佛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从骨子里透出天然的傲慢。 　　没、没什么。系统666莫名其妙放松下来，紧急找了个话题，我就是想问一下，宿主你之后准备怎么做？ 　　“……后面的计划吗？” 　　楚肆想起刚才意识从时间支流中跳出后不小心窥探到的信息，不由沉吟。 　　倘若说此前他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完全清晰的认知，那么经历过这么多世界的历练，了解到维度时空的概念，又从时间之河中走过一遭，他算是终于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 　　不得不提一个特殊位面——它是整片宇宙海的暗面，有着诸多称谓。譬如，永寂之城，终焉之地，万物归墟之所。 　　这片宇宙海诞生不久。倘若说那一个又一个小世界是悬浮于宇宙海中的星辰，那么终焉之地就是存在于无数星辰下方的黑暗漩涡，它像是一个无穷大的可怕黑洞，对每一颗星辰都有着可怕的吸力，时时刻刻吸引着小世界坠入其中。它代表着这片维度时空的毁灭法则。 　　正如人有寿尽，每个小世界同样有着寿终之时。终焉之地正是用来埋葬寿尽归墟的小世界。当小世界生机勃勃时，它们自身强大的力量能够抵抗住来自终焉之地的吸力，一旦小世界步入衰败，就会被终焉之地一步一步拉扯过去，直到彻底毁灭，坠入其中。 　　并且，当小世界有升格的可能时，归墟之地的毁灭法则便会降临，化作天道之劫予以其考验。 　　——这就是这片维度时空独有的运行机制。 　　只不过，由于这是一方新生的维度时空，许多法则还不完善，没有任何天道意识存在的终焉之地就像是一个死板的系统，无法尽善尽美地执行命令，经常出现漏洞。 　　楚肆是命运选定用来弥补漏洞的存在。按照时间之河中映照出的命运轨迹，千百年后，当原生世界寿命走到尽头，他也将随着毁灭的原生世界一起坠入终焉之地，成为这个死板系统的“主脑”，从此操纵诸界之破灭。 　　甚至于，一旦他进入终焉之地，还会成为操控天道之劫的监天使。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永远呆在终焉之地。这样的待遇堪称无与伦比。 　　偏偏他不愿意。 　　倒不是担心被限制在终焉之地无法超脱，他只是纯粹地讨厌一眼便可望见尽头的乏味人生。 　　想到这里，沉吟中的少年目光幽深。 　　……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喜欢热闹、追求趣味的俗人。他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探索一切未知，永远期待着意外的到来。他不怕死，不在意能否永恒超脱，却很怕、很怕波澜不惊、死水般的人生。 　　而命中注定这个词，对这样的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楚肆轻轻抬起眼，看向系统空间中悬浮着的小光球，唇边露出淡淡微笑。 　　说起来还要感谢系统666。来自其他维度时空的它，并不受这片维度时空的命运规则束缚。 　　是它的到来打破了楚肆的命运轨迹，让他得以脱离这个原生世界，不必在千百年后随之一同坠入终焉之地。 　　理论上来说，只要楚肆依靠系统666不断游走于宇宙海的诸多小世界中，一旦某一个世界寿命将近，即将坠入终焉之地，便尽快脱离，那么他永远不用担心命运的降临。 　　然而，就在上个世界，系统666居然莫名其妙说出了一段堪称诡异的话，根本不是出自它的本意。楚肆立刻意识到，它正在被这片维度时空的规则缓缓同化，自第一个世界之后，它越来越沉默，绝不仅仅只是偷懒的原因。 　　若是某一天，它的同化进度达到100，楚肆必然会面临极其糟糕的处境。说不定，他和系统666都会被困在某个小世界之中无法脱离，最终随着那个小世界一起步入终焉。 　　“呼……” 　　在脑海之中完成了一番合情合理的推测，楚肆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依旧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的系统666，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柔和。 　　“……逃避和取巧都是无用的，想要获得完全的自由，终究需要漫长的抗争啊。”少年低声呢喃一句。 　　“我已经有了想法。”无形的精神力大手温柔地在小光球上抚了抚，少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听着，666，你将会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啊？系统666蚊香眼，下一秒立刻激动起来。废材如它居然也能帮上宿主大忙？它连声道，嗯嗯嗯！宿主放心，一切交给我！我666一向靠谱！ 　　楚肆诡异地陷入沉默。 　　……越听越觉得不靠谱肿么破？！ 　　他的沉默似乎让系统666饱受打击，原本闪闪发光的小光球都好像黯淡下来。 　　“好叭，我相信你。”少年声线温柔，带着淡淡纵容。无形的精神力大手再次在小光球上rua了rua。 　　那么，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就从这个世界开始——夜风悠悠，少年漆黑的衣袍随着风声摆动，无形的力量在他身上升腾而起。天穹之上，一道虚幻的时间之河投影缓缓显现出来。 　　“我要回到这个世界的远古之时，仙神同在之日，逆转因果，篡改过去未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整个人像是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那虚幻的时间之河中，被汹涌而起的河水所淹没。 　　“至于系统666，不受此界命运影响的你，就是我唯一的时空锚点。” 第146章 时间旅行者7 　　哗啦啦…… 　　虚无的时间之河在小世界上空浮现,湍急的河水将楚肆的身形彻底吞没。他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游鱼,在一股又一股湍流冲击之下,不断向着时间之河的上游而去。 　　尽管身体在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中寸寸粉碎，意识被时间之河一点一点磨灭,他依旧并未停歇，只凭着心中一点执念继续向前，一直来到这个小世界的时间尽头——那是一片混沌无边的黑暗。 　　属于自身的记忆像是漫天星辰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他的意识渐渐昏朦。意识彻底沉眠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一点突兀亮起的光。 　　太古之前。 　　茫茫无际的黑暗中，一枚光点突兀亮起,紧接着不断扩大，化作一道无与伦比的光辉，转瞬间刺破重重黑暗。混沌的黑暗像是被一把利剑劈开,从此有了天与地的概念。 　　最初的世界雏形诞生了。 　　混沌之气划分清浊,徐徐分成两半。清气上升于天，浊气下降为地。清浊二气中有生灵诞生,一者为神，一者为魔。 　　前者居于天,清灵之气绕体，腾云驾雾而行,气息至清至正；后者居于地，污浊之气缠身，推山踏岳而走，气虚至暗至邪。 　　这两尊巨人刚刚诞生,望着四周空茫茫的一切，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他们好像才意识到彼此的存在，便向着另一个生灵气息所在之地投来一瞥。 　　只是互相对望一眼，祂们就对对方产生了一种发自本能的厌恶。此时尚还懵懂的祂们继续呆呆对望着，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眼前的讨厌鬼消失。 　　于是，一个从天上向下探出头，一个仰着脑袋向上看，他们持续懵逼地对视。 　　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一抹意识自虚幻的时间之河中游出，悄无声息落在这方天地间。时间之河的力量完美隐匿了他的气息，他悄悄落入一处小湖泊中，外形化作一尾虚幻无定的银白色小鱼。 　　银色小鱼在水中悄悄吐出一个气泡，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很多。 　　呜呜…… 　　就在这道意识到来之际，空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刮起了一缕微风，这一缕微小的风像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转来转去，拨弄着天上的云雾、地上的山石，微风越卷越大，渐渐形成了龙卷般的风暴。从两尊巨人身上刮过。 　　云层被风暴刮开，雷霆自天穹上诞生，滚滚降落于地，山石崩溅起火花，崩裂的伤口中喷涌着岩浆；暴雨突如其来，在风暴中汇成洪流，裹胁江河湖海，淹没山川大地。 　　各种各样的灾厄化作实质降临。 　　银白的小鱼在水中再次吐出一个气泡，某种奇异的直觉欢脱地在他空荡荡的大脑中转着圈跳着舞——他感觉眼前这一幕似乎与他有关，不由心虚地向水底深处沉去。 　　原本呆呆对望的神魔，被天地间突然四起的灾劫弄得更加懵逼。 　　尤其是浑身缭绕着污浊之气的“魔”，先是被岩浆喷了一身，之后又遭遇暴雨洗礼、山崩地裂，灰头土脸的祂终于生气了，恐怖的气息从祂身上升起。 　　……作为这初生的天地间唯二两个生灵，这件事不是上面那个讨厌鬼干的还能是谁？！ 　　一番合情合理的推断下，祂怒吼着冲了上去，向着天穹挥出一拳。 　　天穹在这一拳之下仿佛要被撕裂。 　　突然受到挑衅，闻着“魔”身上那种让祂不舒服的气息，高居天穹上的“神”也不甘示弱，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一股无形风暴席卷大地。 　　轰轰轰轰轰！ 　　一神一魔两尊巨人在这空茫茫的天地间激烈战斗起来，不知疲倦。直到暴雨停歇，汹涌的洪水缓缓退去；直到风暴止息，雷霆不见，喷涌的火山恢复沉寂……他们的战斗仍未停止。 　　洪水退去之后，光秃秃的大地上，一条银白色的小鱼以咸鱼瘫的姿态懵懵地躺在地上，每一片鱼鳞都如梦似幻。 　　他吐出一个泡泡，呆呆仰望着就在自己不远处激烈交锋的两尊巨人，身体随着不断震动的地面啪嗒啪嗒弹动着。 　　……总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搞了个大事？偏偏记忆全无的他对此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更加心虚了肿么破？ 　　啪嗒啪嗒…… 　　趁着两尊巨人不注意，借助四周涌动的气流和不断抖动的地面，银白的小鱼有意识地向着某个方向不断弹动，最后“扑通”一声落入了一处小湖泊中，他轻快地吐出一串泡泡。 　　神魔之战越来越激烈，本就彼此厌恶的二者渐渐发展到不死不休的架势。祂们举手投足间便掀起滔天风暴，大地在恐怖的震动中再次开裂，汪洋大海重新翻涌起来，似乎下一瞬便会化作滔滔洪水，再一次洗涤天地。 　　而在两尊神魔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一条虚幻的小银鱼大模大样在半空中四处游荡，虚幻的身形沐浴在洒落的神魔之血中，金色的光芒愈发灿烂。 　　他尾巴轻轻一划，便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随即暗搓搓将收集到的神魔之血尽数装了进去，有种想要好好研究一番的冲动，而这一连串动作完全出于他的本能。 　　——望着这两尊举手投足间便可撕裂天地的巨人，他内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满满的好奇。有一种想要好好探究一番祂们的身体构造和力量来源的。 　　好在他虽然跃跃欲试想要作死，终究还是在对比了双方实力之后按捺下来。最终只是在暗中观察了一番，顺便采集了一些神魔之血。 　　就在这尾银白的小鱼重新潜回水中不久，上方的战斗终于停歇。 　　天地色变，惊雷阵阵，暴雨冲刷天地。 　　天空中响起两声不甘的怒吼，两尊庞大的身躯缓缓倒地。 　　神魔同归于尽，身躯尽散的同时，两尊巨人额上的独眼同时升上天穹，成为遥悬天际的日月，三千穴窍化作群星。 　　“神”殒之地，天地间生气蓬发，“神”体内的血液汩汩流出，渗入大地。一株株草木在光秃秃的地面上飞速疯长，眨眼间葱葱郁郁一片。 　　“魔”灭之地，遍地死寂，漆黑魔血缓缓渗入地脉，刚刚在生气刺激下长出的草木大片大片枯死，只有极少数顽强生存下来，却也变得极为诡异。 　　“神”体内的清气上升于天，化作某种先天禀异的生灵。他们天生掌控着天地间种种自然法则，能够召唤雷霆，驭使狂风，控制天地间何时晴、何时雨，在天穹之上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宫殿，自诩为凌驾一切生灵之上的神族。 　　“魔”体内的浊气逸散于地，诞生出另一种强大的生灵，他们身躯强大无比，抬手间便可断岳劈山，不惧雷霆火焰，有着毁灭一切的，自诩为魔族。 　　这两个种族似乎延续了血脉之中的仇恨，彼此相看两厌，甚至恨不得消灭掉对方。只不过刚刚诞生不久的他们暂时以成长和发展为主，分居于天地两极，彼此互不相干。 　　时间缓缓流逝，自神魔陨落起，漫长光阴过去，但凡是沾染神魔之血的草木土石，都不知不觉沾染了灵性，诞生了意识。而那些血脉之力退化的神族和魔族后代，则变成了种种飞禽走兽。 　　——万物生灵渐渐诞生。 　　这一天，平静无垠的海面上渐渐泛起漩涡，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自漩涡中跳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度。 　　从神魔之血中汲取而来的力量早已被他彻底转化，飞溅的水花中，刚刚跃出水面的虚幻小鱼在半空中一阵变幻，化作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清隽少年，悄无声息落在岸边。 　　难描难画的眉眼如朗月清风般动人，长长的睫毛垂落间，两泓琥珀色的清光在眸底荡漾，似云似雾，似霜似雪。他脸色冷白，垂落而下的银发如同被月光渲染，披在身上的外袍也泛着淡淡的白，整个人都像是一抹幽幽照耀的月光。 　　——尽管天地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两脚兽，但不知为何，少年潜意识中的自己就该是这副样子。 　　刚刚落到地面上，他好奇的目光便忍不住四下打量，第一时间伸手向着不远处几株灵性十足的灵植探去。 　　“似乎有神魔之血的力量？是当年被神魔之血所浸染的草木……” 　　少年琥珀色双眸中泛出奇异的光，唇边弧度上扬，那跃跃欲试的神采破坏了他身上原本看上去至神至圣的气质，反而有种让人心头发寒的诡异感觉。 　　四周那些灵性十足的草木此时仿佛有意识一般向后缩去，在少年炽热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只可惜，它们的逃避毫无意义，面对如今大地上修为最高的存在，最终不得不乖乖落入了某人的魔爪之中。 　　“总感觉一觉睡醒，这片天地又热闹了好多啊。”采集了一些材料后，少年心满意足地抬起眼来，目光四下张望，看向了附近聚集的那些飞禽走兽。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嗯，这些又是什么？是这段时间里诞生的生灵吗？” 　　他好奇的目光像是要将这些生灵里里外外都剖析一遍，顿时万兽奔腾，群鸟惊飞，方圆百里眨眼间一片空荡，只剩下那些无法挪动的草木灵植还留在原地，颤颤巍巍发抖。 　　“……神族、魔族？”感应到原地那些草木之灵传递给自己的信息，抱歉，小可爱们，稍等一下，还有一小段待添加。先发这部分，很快加上来。 第147章 时间旅行者8 　　北荒边缘,北海之滨。 　　少年如履平地般站在海面上,如同一抹静静照耀的月光。他伸手向着下方一招,原本平静的海面刹那间水浪滔天，万丈波澜凭空而起,每一滴水珠都在阳光之下璀璨生辉。 　　哗…… 　　少年轻轻一挥袖。数之不清的小水滴化作漫天朦胧水雾，以他为中心，迅速向着四周弥漫而去。转眼间,便淹没了附近的海域，吞噬了近处错落的海岛，远处荒凉的大陆与山川。 　　浓雾不断向外扩散,许多还没反应过来的飞禽走兽，眨眼间便被浓雾所吞噬。那些离得较远的生灵，看着浓雾向着自己这边逼近,连忙惊慌逃窜。短短时间里,方圆近千里内的海域和大陆，连同原本生活在这片区域中的无数生灵,便尽数隐没于白雾之中。只有极少数生灵在白雾到来之前跑出了这个范围。 　　浓雾最中心的海面上，少年收回了手,双足踏水而过，神态轻描淡写。他脸上带着淡淡满足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自从诞生以来，他脑海中总是会冒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这其中便有许多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常识。包括他的名字，还有实验素材、研究、切片、取样……等等,这一类听起来就十分有趣，让他蠢蠢欲动、想要实际操作一番的词汇。 　　“很好。从此以后，这片区域就是我的专属实验室了。” 　　有模有样地学着记忆中的片段吐出这样一句话，楚肆四下环顾，强大的神识一一扫过被笼罩在迷雾中惊慌失措的众多生灵。 　　他不由鼓了鼓脸，神色中显出淡淡的苦恼。 　　“唔……这么多的实验素材，先从哪一个下手呢？” 　　离他不远处，被某人单方面圈进了迷雾区中，又单方面认定为实验素材的几只飞禽，瞬间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忍不住扑棱了一下翅膀，“pia”一声栽落在地面上，选择装死。 　　而原本在附近海域中欢快游走的众多游鱼同样一个激灵，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紧跟着默默沉入了海底。 　　楚肆目光一顿，唇角的微笑渐渐消失。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莫名的，一个词汇突然从他那些不连贯的记忆中跳了出来，在他脑海中欢快打着旋。 　　——沉鱼落雁。 　　楚肆：？？？ 　　……总感觉哪里不对的亚子？ 　　北荒一角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持续数月不散的浓雾终于引来了附近各族生灵的关注，前所未有的直觉疯狂向它们示警，它们不敢以身试险，靠近浓雾半步，只得在外围警惕观望。 　　随着时间推移，浓雾依旧不散，但也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渐渐的，生活在北荒之地的各族生灵开始对这片区域熟视无睹，也不再那么警惕。 　　就在这时，在它们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被浓雾所笼罩的北荒一角中，一些古怪的生灵惊慌失措跑了出来。 　　它们的外形前所未见，似乎是大陆上新诞生的种族。但仔细辨认和交流过后，所有生灵这才发现，这些从浓雾中跑出的森林并非新种族，而是曾经熟悉的物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异变。 　　而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越来越多古怪的生灵从浓雾中跑了出来，身上的异变更是千奇百怪。 　　譬如说，头顶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只角的走兽、长出了第二双翅膀的飞禽、曾经以肉食为食的某种生灵突然喜欢上了吃素、被迷雾笼罩前还是天敌的两个物种从此变得相亲相爱和谐无比……诸如此类诡异变化层出不穷。 　　更重要的是，这些生灵的精神上似乎遭到了严重摧残，变得疑神疑鬼、恍恍惚惚，遇见阴天有雾的天气便躲在山洞中不敢出去，一看见两只脚直立走路的生物就惊慌乱蹿、嗷呜乱叫……总而言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见了这些生灵的诡异变化，原本生活在这片迷雾区外围的所有生灵生生打了好几个寒战，紧接着迅速退散，直接给这片迷雾区之外留出了一圈荒凉无比的空白地带。 　　就连那些生长在这片地带上的灵植都不由匍匐在地，叶片也从原本的浓绿鲜亮变得灰扑扑毫不起眼。若是它们也能够长出脚来，只怕早就拔脚跑路了。 　　就这样，关于这片浓雾区的恐怖传说以北荒为中心，由逃离此地的各族生灵口口相传，渐渐向着整片大陆扩散。不久之后，这里甚至与北荒的另外两处险地一起被并列为太古三大绝地。 　　——传说北荒边缘有一处恐怖绝地，被称作迷雾海。迷雾海中住着一位神秘存在。四处飘荡的雾气是祂的本体，其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任何生灵但凡是沾染上一点，就会导致身体发生异化，魂魄受到污染，从此身体和灵魂都会落入神秘存在的手中，任祂摆布。 　　时间飞速流逝，每隔一段时间，迷雾海附近总有生灵莫名失踪，重新出现后就变得千奇百怪。有关迷雾海的传言也越来越荒诞，离奇，恐怖。 　　有传言说那些雾气沾之即死，也有传言说进入迷雾海的生灵都会被勾走魂魄，被雾中的幽灵夺舍……这里渐渐变成了无数生灵心中的禁忌。 　　…… 　　百年后。 　　大日高悬于天际，明光照耀四方。 　　淡金色的光辉柔柔洒在迷雾海上，让那四处飘荡的雾气也染上了一层金色光泽，这边是北荒大地上众多生灵望之却步的三大绝地之一——迷雾海。 　　迷雾海之外那一圈没有任何生灵居住的禁区中，愤怒的吼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大片大片奔跑声，那声音如同万兽奔腾，直震得山石滚落，大地震动。 　　一道小小的身影风驰电掣一般向着这边奔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一只猫咪大小、外形也像极了猫咪的幼崽，浑身上下黑黝黝的，奔跑间一双小耳朵机警地竖起，不时抖动两下。小脸上三只呈品字形排布的眼睛泛出幽绿的光。 　　几名额生三眼、背生双翼的魔族追在他身后，他们有着修长的身躯和四肢，外形与楚肆相似，只是额头多出一只眼睛，背上多出一对漆黑双翼。 　　这些魔族有的奔行于地面，有的振翅飞在半空，两路并行围追堵截。 　　飞在最前面的那名魔族用独属于魔族的语言喊道：“站住，你这魔族的耻辱、血脉不纯的半魔！我们不过是要带你回去抽出血脉而已，难道这比冲进迷雾海还要危险？” 　　跑在前面形似黑猫的幼崽三只小眼睛里闪过愤怒火苗，脚步上却突然顿了一顿，似乎有所迟疑。 　　追在后面的魔族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只幼崽周身突然涌起一阵狂风，他的身形一瞬间加速，很快就化作一道风冲进了浓雾之中。 　　“什么？”追在后面的几名魔族瞪大了眼睛，“居然真的冲进去了？！” 　　想到有关这里的种种诡异传说，他们急速前进的身体立刻停了下来，徘徊在迷雾海外，不敢前进半步。 　　在外面守了一会儿之后，估计对方早就在浓雾里凉透了，他们便沿着来时的路转身离去。 　　…… 　　“呜……” 　　耗尽全部力量一口气冲进浓雾中，形似黑猫的幼崽在地上绊了一跤，咕噜噜滚了几圈，嘴里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四爪着地，晕晕乎乎站起。目光迷茫地望向四周茫茫白雾。 　　这片大陆上，魔族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自诩血脉尊贵，一向将其他种族视作猎物和奴隶。 　　身为魔族与其他种族意外结合诞生而出的半魔，他不像其他魔族那样掌握着种种神奇的力量，唯一继承的便是来自另一种低等血脉的风系法则亲和，诞生以来，一向被其他魔族视作耻辱。 　　这一次其他魔族终于忍不住，要将他体内的魔族血脉彻底抽出，他不得不奋力反抗。毕竟抽出血脉并非毫无风险，即便他侥幸不死，实力也会因此越来越弱。而在这片处处危机的大陆上，弱者只能沦为强大种族的口粮。 　　因此，他宁愿进入据说危险无比的迷雾海中。不过现在看来，传言似乎有误？ 　　就在这只形似黑猫的幼崽探头探脑四处张望之际，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悠悠然响起：“咦？似乎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这神出鬼没的存在让“黑猫”幼崽在第一时间炸了毛，尾巴高高竖起，化作长鞭“唰”一声向身后抽去。 　　但却抽了一个空。 　　下一刻，一只手准确无误抓在他尾巴上，将他倒拎了起来。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如天地自然造化而出的清隽面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饶有兴趣地凝望着他。少年眸底像是星光点点亮起，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探究和好奇。 　　“呜！” 　　超凶地叫了一声，“黑猫”幼崽挥舞爪爪，却无法对眼前之人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一指头弹在脑门上，晕头转向。他那三只幽绿色的眼睛里同时转起了小星星。 　　“原来是一只半魔。”趁着这时间，楚肆强大的神识已经将对方里里外外扫了个通透，“真是……太弱了。” 　　“对了，刚好血脉实验还差一个实验素材……”他目光闪了闪，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诱惑味道，“小家伙，现在有一个变强的机会摆在你的眼前，你是选择接受呢？还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幼崽：“……” 　　一瞬间，什么误闯险恶山谷、不小心服食灵果，结果实力突飞猛进，或是一直以来平平凡凡，突然某天血脉返祖成为高等种族……诸如此类曾经听过的或真或假的故事都从他脑海中飘过。 　　“呜！” 　　他兴奋抬起头，就要答应。却刚好与少年那炽热无比的目光对上，顿时再一次炸毛，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似乎若是答应下来，将会面临极为可怕的事情。他顿时犹豫了。 　　“好的，我明白了。你已经接受了。”就在这只幼崽沉默的当口，少年已是笑眯眯开口，“面对这样从天而降的机会，你是如此欣喜若狂，不能自己，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黑猫”幼崽歪了歪头，脑门上直接冒出了三个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这个家伙这么迫不及待，难道自己真的像那些故事中的主角一样，拥有着被埋没的特殊天赋？ 　　……哎嘿，突然有些小激动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少年再次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哦。你就是一只废到不能再废的废柴。” 　　说着，他歪了歪头：“唔，唯一入我眼的原因大概是……长得好看？” 第148章 时间旅行者9 　　望着被他三言两语外加明晃晃的物理说服便忽悠到手的半魔幼崽,楚肆唇边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衬得那张如梦似幻的脸愈发灼灼生辉。 　　“那么,我们走吧。” 　　他随手提起手中的小家伙，向着来时方向而去。浓浓的白雾自然而然从他身体两边分开。少年的身影悄然隐没于雾中。 　　事实证明,相信什么都不能相信大魔王的鬼话。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他不敢下手的实验素材。哪怕是再可爱的幼崽出现在他面前，也无法动摇他的铁石心肠，反而是变相丰富了他的素材库。 　　没过多久,这片终年笼罩着浓浓白雾的迷雾海中，便响起了幼兽“呜呜呜”的叫声。那慌乱无助、又软又糯的声音简直足以让任何一个听见的人都不由心头发软，只想要将一切都奉上。 　　当然,某位大魔王除外，他甚至添油加醋地鼓励道：“淡定，淡定。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的嘛,想要从废材蜕变成王者,怎么能不付出一些代价呢？” 　　一边说着，他屈指弹动间,一滴古怪的漆黑血液便飞入了半魔幼崽的体内——这可是天地初开，神魔相争时,他偷偷收集的魔血。当然，是经过无数倍稀释和特殊改造的产物。 　　少年的声音愈发温柔：“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顿时，白雾之中的叫声变得愈发惨烈起来。其中还伴随着诸如‘不想变强了只想当一条躺平的咸鱼’、‘做不到不可以我要死了’等等类似含义的咸鱼呼唤。到后来甚至演变成为了对某位大魔王的“亲切问候”和恶龙咆哮。 　　“不对，这不是我要的变异方向。” 　　幼崽的凄惨叫声中，间或传出少年冷静到极致的声音。 　　“等等,血脉融合浓度过高，有爆体的几率……” 　　在他一次又一次地调整和改进过程中，原本时不时便恶龙咆哮的半魔幼崽声音渐渐变得萎靡，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似乎是某只实验素材终于适应了楚肆的风格，领悟了‘笑着活下去’、‘含泪享受’等种种实验素材的终极至理。 　　……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于短暂，一切结束后，楚肆从沉迷研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舍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不住打量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眼神里现出满满的笑意。 　　血脉彻底纯化后，原本那只小小的幼崽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如同山岳的巨人。外形上与楚肆曾经见过的初始之魔有几分相似，不过体型却是袖珍版。漆黑的麟甲包裹住他全身，他幽绿色的眼睛里锋芒毕露，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巨人慢慢站起身，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四周的雾气被他吹散。他身体笔直，昂然傲立，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不可一世的气息。咆哮声中，他认认真真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我幽玄！” 　　声波远远传开，四周风声激荡，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的少年。 　　血脉的变化也激起了他骨子里属于魔族的傲气。回想起被蒙骗、被戏弄、被当作实验素材对待的这段经历，他目光冰冷，咧嘴露出森森牙齿。 　　血管中奔涌的血液汩汩流淌，此时的幽玄能够清晰感应到，自身无与伦比的强大。而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带来的。所以，他决定“回报”一二。 　　楚肆确实不以为然，目光仔仔细细从巨人身上看过，越看越是满意。 　　——不愧是他遇见过的精神韧性最高的实验素材，经过了一轮又一轮改造之后，非但血脉燃烧，成功返祖，而且还不像其它那些被他改造成功的实验素材一般，见到他就恍恍惚惚，瑟瑟发抖，萎靡不振，简直是白瞎了楚肆赋予它们的强大实力！ 　　面前这个实验素材显然完全不同。瞧这喷火的小眼神，寒光凛凛的锋利牙齿，活力十足的高声咆哮……怎么看怎么生动活泼！ 　　这样想着，少年随意地伸出手，轻飘飘拍向了正狞笑着向他一脚踏来的巨人。 　　啪！ 　　分明是轻柔如羽毛般的一掌，原本小山般高大的巨人却立刻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被拍回了幼崽形态，还落到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呜！”黑色团子抖了抖耳朵，在地上爬起，血脉已经彻底返祖的他重新抖动着一双漆黑羽翼飞起来，继续用喷火的眼神愤恨注视着楚肆，语气里却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与忌惮“……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 　　……刚刚还感觉强大无比的他，不知为何，就在接触到楚肆的瞬间，莫名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唔……”少年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眸子月光般动人，看在幽玄眼中却带着说不出的恶劣，“你猜猜看？” 　　楚肆心中暗暗摇头。 　　……果然，无论再怎么优化，实验素材终究不可能毫无缺陷。比如这一只，哪怕实力提升了这么多，但依旧不怎么聪明的亚子啊。 　　事实上，他对于这只魔族幼崽的培养可谓不遗余力，甚至直接将其血脉纯化到了无限接近于天地开辟之初，初始之魔的程度。这份实力至少远远超过了现在的楚肆。 　　这家伙表现得这么弱鸡，固然有着本身血脉潜力没能完全发掘出来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面对的人是楚肆。 　　作为亲手将之缔造出来的人，对方血脉中的一切弊端和破绽楚肆都一清二楚。只要楚肆愿意，他有一百种方法将其血脉中的力量通通废除。 　　他笑眯眯望着气鼓鼓蹲在地上的小家伙，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呜！” 　　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黑猫幼崽般的幽玄傲然仰头注视着楚肆，幽绿色眼睛里显露出绝不妥协的坚决意志。 　　而等待他的则是一只向他盖下来的大手。少年狠狠在他身上rua了一把，表情一本满足。 　　“呜……” 　　在少年笑眯眯的眼神中，原本彻底炸毛的团子不知不觉收回了爪子。那凶狠愤怒的叫声也渐渐变得软绵绵起来。 　　一边摊开肚皮被rua得发出呼噜呼噜声，幽玄一边在心中狠狠发誓。 　　……等着吧！他——尊贵的魔族——找到机会，一定要将这份屈辱一模一样回报到对方身上。没错，他一定要报仇！ 　　“呼噜呼噜……” 　　正想着，一股力道在身上传来，他忍不住又哼唧了两声。 　　…… 　　装乖扮巧了一段时间，幽玄终于抓住了他等待已久的时机——大魔王似乎离开了这片迷雾海，出去采集其他材料去了。 　　他小心翼翼四下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三只幽绿色眼睛一瞬间亮起，随即整个人像是一团风一样蹿了出去，转眼间消失于茫茫白雾中。 　　他不知道的是，从始至终，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楚肆的注视之中。 　　曾经血脉低微、让人看不起的废柴，本以为早已深陷绝地尸骨无存。某一天却突然归来，而且血脉觉醒，一跃成为整个族群最巅峰的存在，展露出强大的实力收服所有魔族，并自封为魔尊…… 　　“嗯……这个套路……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默默关注着一切的发生，楚肆目光中露出淡淡困惑。似乎又有奇怪的记忆在他脑海之中复苏过来。 　　努力忽略掉那份熟悉而诡异的感觉，他神情中显露出淡淡期待。这也算是无聊的生活中难得的乐趣了：“已经收服了魔族，那么接下来会是……” 　　“接下来……”遥远的北荒中域，数之不清的魔族聚集在这里。万众簇拥中，重新化身为巨人的幽玄傲然俯视众魔，手持巨剑指向苍穹，“我要击败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统治天上地下。” 　　……他要不断变强，越来越强大。终有一日，亲自向着那个可恶的家伙复仇。只有先扫灭神族这一宿敌，魔族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发展变强。 　　“吼！” 　　众魔欢呼，万兽奔腾。战争的号角呜呜吹响，山川大地滚滚震动。 　　神魔两族本就天生对立，血脉中的仇恨代代相传。这些年来也陆陆续续爆发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战争。一直以来，神族都是占尽上风。直到幽玄一统魔族，颁下战争令。一场席卷天上地下的全面战争终于彻底爆发。 　　天上地下，风雷激荡。 　　在这场战争中，幽玄表现出了他血脉返祖的恐怖实力，杀戮无数神族，率领着魔族一步一步逼近苍穹之上。甚至数次出手扭转了战争的局势，宛如一位不死不败的战神。 　　这位魔尊的表现引来了许多生灵的暗中关注。其中既有神魔两族，也有其他开启了智慧的飞禽走兽。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进入迷雾海之前的幽玄还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半魔，从迷雾海中出来后就发生了血脉蜕变和觉醒……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此前北荒大地上一直流传着迷雾海的恐怖传说，所有生灵都知道那是一处危险无比的绝地，因此从来没有生灵敢于主动进入迷雾海之中……但如今，他们不这么想了。 　　能够让一个半魔蜕变为血脉纯粹，成功返祖的真正魔族。什么绝地？这分明是圣地啊！ 　　众所周知，神魔二族分别统治天地两极。魔族就是大地之上唯一的霸主。说不定那些所谓的传言都是魔族在暗中宣扬出来的，就是为了防止大家发现迷雾海的好处，从而将之垄断。 　　——越想越对，咱可真是群小精灵鬼！ 　　各族生灵依靠着自己聪明的头脑，自认为做出了一番合情合理的推测。 　　顿时，无数道目光落到了北荒大地边缘的迷雾海上。就连一向高居于天穹，自诩凌驾于其他生命之上的神族也不例外。毕竟血脉蜕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什么也没做的楚肆，安安静静待在迷雾海中，突然就有了一大堆实验素材主动送上门来。他表示非常满意，并来之不拒地将之分门别类养在了自己的实验室中。 　　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甚至是统治这个世界的霸主神魔二族……短短数月间，太古大陆上的万族生灵，都被楚肆收集齐全了。 　　仿佛是又一次轮回重现，当初主动跑进迷雾海时有多么欢欣雀跃，没过多久，等这些生灵从迷雾海中逃出去，那份欢欣雀跃只会是当初的百倍以上。 　　迷雾海中确实拥有着让他们发生血脉蜕变的契机，但其中过程是何等的恐怖实在难以言说…… 　　其中那些精神韧性不够的家伙几乎被重塑了神魂，变得恍恍惚惚，看见两脚兽就瑟瑟发抖。这样的他们，即便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也算是废了。 　　而如愿以偿研究了一番神族血脉的楚肆，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那只同样被他改造了一番的神族放了出去。 　　怀揣着对楚肆的满腔怨恨，以及对魔族的迁怒，这只神族直接复刻了幽玄的经历，以强大的实力压服了其他同族，并疯狂向着魔族发起进攻。 　　得知了对方经历的幽玄同样愤怒了——这卑鄙无耻的神族偷偷进入魔族的地盘，溜进迷雾海不说，现在居然还要和他抢夺打倒大魔王的机会？ 　　神魔两族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双方都想要先消灭宿敌，获得这个世界的统治权，再兵围迷雾海，向某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复仇。 　　——至于这其中究竟有没有打着复仇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想要将血脉蜕变的方法掌控在手中的小心思，那就不得而知。 　　轰轰轰轰！ 　　山川倾塌，大地崩裂，天穹破碎，万物破灭。这场浩浩荡荡的大战席卷了天上地下，将万族生灵都牵扯了进去。 　　此时，引起神魔大战的导火索，被神魔两族争抢的男人（？）却是丝毫不在意外界的局势，而是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被他创造而出的生灵。 　　这无数年光阴中，从初始神魔到普通的飞禽走兽，这片大陆上的万族生灵几乎都被他研究了一个遍，所有族群的血脉精华他都了如指掌。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踏入了创造生命的领域，领悟了创生之法则。 　　面前这个生灵，就是创生法则的结晶。 　　——那是一个外形与他相似，有着修长的四肢和双手双脚，安安静静蜷缩在半空中的婴儿。 　　“呜哇哇哇……” 　　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从婴儿口中传出，他睁开自己的眼睛，乌溜溜的眸子好奇打量着楚肆，流露出淡淡的眷恋。 　　“人族……”一个名词从楚肆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在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刹那，天地间传来阵阵波动，代表着创生的大道法则显化而出，整片天地都好像陷入了欢喜之中。 　　楚肆整个人突然间悬空而起，雪白衣袍随着风声飘舞，他那绸缎般的发丝同样在风中舞动，身体像是刹那间变成了一抹透明的月光。 　　在创生法则的吸引之下，他清晰感应到一点淡淡的法则气息从他体内弥漫出来，那是不祥、灾厄，与毁灭。 　　如潮如海的记忆随之苏醒。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楚肆一瞬间明了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本是灾厄法则之化身，承载着毁灭终结之大道。偏偏如今却是天地初开之时，创生法则力量最为强大，毁灭终结之大道被压抑到极致。 　　因此，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身上的法则力量大半都被天道封印。直至他本身领悟了创生之法则，生灭之间互为平衡，那份毁灭气息这才被唤醒。他的记忆也因此复苏。 　　“呜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不断，他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脚，试图重新引起楚肆的注意。 　　楚肆回过神来，目光静静落在那玉雪可爱的婴儿身上。 　　“想不到此界第一个人类居然是这样的来历……” 　　他轻声感叹，语气中并无半分沮丧，反倒充斥着浓浓的探究欲望。 　　“命运之玄奇莫测，真是令人着迷啊。” 第149章 时间旅行者10 　　“呜哇哇哇……” 　　婴儿嘹亮的哭声在天地间回荡,楚肆敏锐察觉到，某种来自冥冥中的特殊力量无声无息降临。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天穹之上突然睁开了一只无形的眼睛,遥遥将目光投射于此。 　　那是天意垂青，气运加身。 　　在这种状态下,楚肆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思维也变得无比活泼,往日里尚未解开的一些难题都有了隐约的思路……但这样的感觉不过只持续了十几息，一股更加强大的排斥力量便将之驱散。 　　楚肆能够清晰感应到,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受到了整片天地的排斥。尤其是他身上的灾厄法则,更是被压制到了极点。 　　“果然……”他低低沉吟一声。 　　先不提楚肆身上那来自于末法时代、世界即将归墟之际的灾厄气息——用修仙的术语来说便是“劫气”——对于这片刚刚诞生不久,生机勃勃的天地而言影响有多可怕。 　　事实上,那简直堪比最可怕的癌细胞或者是病毒，天然就会遭到天道所斥。 　　单单只说他本就是来自时间下游的偷渡者，无时无刻都会受到这片时空的排斥。 　　之前他一身力量被封时还不明显，如今创生法则大道将他身体中的灾厄法则、毁灭大道以及时间之河气息都引了出来,简直醒目到了极点。 　　天地间冥冥的力量突兀降临。短短片刻时间,楚肆周身气息便不断下跌,身形也变得虚幻了几分,似乎就要被这片时空挤出去。 　　“比预想中还要快一些……” 　　默默感知着那股作用在身上的特殊法则力量,楚肆也不惊慌，反而将目光投注在面前的婴儿身上。 　　确切地说，他“注视”的是对方身上那浓郁至极的气运光辉。 　　作为这天地间诞生的第一个人类,无论是这婴儿本身，还是其创造者楚肆，都因此获得了冥冥中的天意垂青，气运眷顾。至少一段时间内将会气运加身，行事无往而不利。 　　而这种天道垂青、气运眷顾的状态，早在这个世界上，楚肆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天地开辟之初，那两尊承载着此界初始之神魔，身上就曾经荡漾着浓郁的气运光辉，那灿灿金光简直闪瞎人眼。 　　另外，如今的神魔二族，每一名神族和魔族身上，同样有着或浓或淡的气运光辉笼罩。其中以幽玄为最。 　　起初还只是个半魔时，他身上的光辉极为暗淡，接近于无。在楚肆的改造过程中，他亲眼看到对方身上那份光辉越来越亮，等到幽玄彻底一统魔族时，一身气运之强几乎达到顶峰。 　　记忆未曾复苏之前，尽管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无形光辉，楚肆也并不明白其真正实质。但如今的他自然一清二楚。 　　——天地初开之时，初始之神魔受到天意垂青；神魔时代，神魔二族受气运所钟；而如今，这份眷顾似乎开始向着楚肆面前这个刚刚诞生的人族婴儿身上转移。 　　作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变化的旁观者和参与者，楚肆心中蓦然涌出一个猜想，不由大感有趣。 　　“或许……可以将这些存在看作是不同时代的气运之子，主角人物？”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亲手造就了一个时代主角、不对，应该说是三个？ 　　魔尊幽玄，面前这个小婴儿，还有那个至今不知道名字的神族？ 　　“这可真是……”一抹淡淡的奇异光辉在少年琥珀色的瞳眸中绽放，他眸底荡漾起愈来愈深的兴趣。 　　现在想来，这一切简直巧合到了极点。倘若没有他的到来，原本的命运线会是怎样呢？是与之截然不同，还是说，种种巧合之下，依旧会形成如今的局面，促成相同的命运线？ 　　楚肆闭上眼睛，集中心神。 　　在他黑暗深邃的意识海洋里，一缕虚幻的意识体飞快形成。漆黑长袍深如暗夜，流泻而出的发丝比月光还要皎洁，漆黑斗篷下隐隐显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颚……似乎有一只无形画笔在半空中恣意挥洒，将少年虚幻的意识体勾勒出来。 　　“666。”他轻声呼唤道。 　　冥冥中的契约之力突然降临，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遥遥与另一个意识相联。转瞬间，一枚散发着白光的小光球便出现在这片意识海中，看上去略显虚幻。 　　那是系统666的意识体投影。 　　【宿主你找我？这么快就成功了？不愧是你！】系统666惊喜地叫了一声，习惯性吹了个彩虹屁，又很快反应过来，语气疑惑，【诶？不对鸭？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并没有改变，顶多就是时间之河上游掀起了几朵小水花而已……】 　　此时，这个世界的时间之河上方，系统666的本体，一枚闪闪发光的小光球，正不偏不倚悬浮在那里，以观测者的姿态，时时刻刻关注着时间线的变化。 　　身为外来者的它，本身不受此界限制，偏偏又与楚肆有着灵魂契约，正是对他而言最佳的时空锚点。 　　“小势虽改，大势未变？”听到系统666的话，楚肆表示理解，“……这么说来，是第二种猜测应验了？” 　　……天地初开，初始神魔解体，神魔二族大战，乃至于人族的诞生……这一切本就是原本的命运线中必然发生的事，或者说，这就是太古之前的历史。楚肆的到来不过是替换了导致一切发生的此世之因而已。 　　“这样啊？666你继续观测吧。” 　　吩咐了系统666一句，楚肆断开意识连接，心神回归现实。 　　“嗯？”意识刚刚回归，他就忍不住轻轻闷哼了一声。 　　原本双目紧闭的少年“唰”一下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现出一双幽深莫测的眸子：“……排斥力道又加大了？” 　　……不行！继续呆下去这片时空只会对他越来越抵触，就像是身体中已经被发现的病原体，将会遭到免疫系统的全面清除和抵制。在这种状态下，他想要完成计划绝无可能。要想解决时空排斥，唯有两个办法。 　　一是，尽可能多的做出对此界发展有利之事，获得天道气运垂青，延缓并减轻这片时空的排斥；二是，将身上一切与这个时代不符的东西都封印起来——无论是力量还是记忆，抹去偷渡者的气息重新转生，成为这方时空的原住民。 　　迅速理清思路后，楚肆微微沉吟几息，目露思索之色：“唔，如此说来，一切恐怕要着落在……” 　　他沉思的目光落在哇哇大哭的婴儿身上。看着对方身上浓郁至极的气运光辉，少年唇边缓缓露出一个温柔而绚烂的微笑，使人不由联想到一切美好意象的化身。 　　原本哇哇大哭的婴儿不知不觉停止了哭泣，那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温柔微笑的少年，他下意识咬住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头嘬了一口，随即望着少年傻乎乎笑起来。 　　此时笑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他，并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何等艰巨的未来。 　　“太初之时，宇宙混沌。天地开辟，清浊乃分。初始神魔自清浊二气中脱胎，随天地开辟而诞生。此谓之太初纪。 　　又八万年，神魔俱死，演化日月星辰，草木山川。灵性蕴养万族。继承其本源之血者，神族居于天，魔族居于地，共治万族。此谓之神魔纪。 　　…… 　　神魔纪末，北方绝地迷雾海中，有一小族诞生，额生双目，直立行走，无翼，自名曰人。” 　　——摘自《太古神话简史·总纲》· 　　轰轰烈烈的神魔两族之战持续了数百年之久，整片太古大陆上的生灵几乎都被裹挟进这场战争中。天地之间震荡不休，血雨连绵。 　　就在战争开始不久，所有生灵的目光都集中于战场之上时，北荒绝地迷雾海中，一个又一个人族不知不觉诞生了。 　　这个新诞生的种族既没有魔族强悍无比的肉身，也没有神族天生掌控自然法则的天赋，更没有其他飞行走兽与生俱来的种族能力。他们身体孱弱，既不能飞上天空，也不能生存于海底。放在这片太古大陆上，几乎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创造者唯一赋予他们的便是其他种族都及不上的潜力和智慧。 　　这群总数不过百的人族自北荒绝地迷雾海中走出，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在迷雾海外围的空白地带居住下来。在首领“启”的带领下，短短时间中，他们利用自己的智慧学会了使用工具，捕猎野兽等等最基础的生存技能，并很快繁衍下来。 　　数百年时间过去，当神魔两族交战接近尾声，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迷雾海附近已然诞生了一个新的族群。 　　尽管他们的个体实力是如此孱弱，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来是如此艰巨。繁衍数百年至今，族人数量依旧少得可怜。若非背靠迷雾海，恐怕早就被某些强大的种族吞吃得一干二净。 　　但是，看到这些名为人族的生灵的外形，神魔两族居然罕见地停止了战争。 　　“……人族？”此时的魔尊幽玄，以及某位不知名的神族之主，都不约而同回忆起了曾经被某个大魔王支配的恐惧，一时心情复杂，“这些弱小的存在，究竟和那个家伙有什么关联？” 　　迷雾海，人族祖地。 　　并不知道族群已经被这片天地间最顶尖的存在盯上，此时的人族众多族人正聚于此地，举行祭祀。 　　他们挑选出最厉害的猎物，供奉于祭坛之上，以虔诚的舞蹈，祭祀着祖先之灵与创造人族的伟大存在。 　　突然间，天地色变，大日光辉一瞬间照耀整片大地。 　　一声婴儿啼哭自祭坛上响起。 第150章 时间旅行者11 　　深沉夜色中,群山万壑尽皆陷入沉睡。 　　轰隆隆的声音在地面上由远及近传来，隐约可见一尊山岳般的生灵从山林中走过，所过之处大地震动,万兽匍匐。 　　更深处的黑暗中，高低起伏的兽吼响彻不休。沐浴在黑暗中的群山犹如无底深渊般恐怖。 　　这就是神魔统治、万族横行的太古大陆。 　　北荒大地边缘，被浓浓白雾笼罩的迷雾海外围，以迷雾海为中心，零零散散分布着近百个小型人族部落,呈漩涡状向外扩散出去。 　　诞生以来,依靠着迷雾海对其他种族的震慑,加上某些强大种族的庇护,孱弱的人族才得以磕磕绊绊生存下来,并开始不断向外探索,繁衍和播撒种子。 　　即便如此，随便一场天灾,或是某只神魔级生命不经意间的动作,就会让他们有着覆灭之险。 　　…… 　　夜色渐渐淡去,天际泛起一线鱼肚白。 　　微弱的曦光中,一片巨大的乌云从天穹上掠过，庞大的阴影将地面上的万壑群山尽皆笼罩。 　　“唳——”“乌云”于天际发出一声长啸,顿时无数云雾被吹散，它双翅振动间卷起狂风，山川河流在风暴中颤栗。 　　被风刃切碎的一块块岩石从山峰上滚落下去，下方山谷处一处小小的人族聚居地顿时被从天而降的石雨覆盖。村庄中响起无数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求救声,以及愤怒的吼叫声。 　　“是金翅大鹏！”绝望的叫声中，有人抬头望天，立刻看见了一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巨鸟。对方金色的羽翼灿灿生辉，犹如垂天之云将众人视线中的整片天穹遮蔽，其长不知几千里。 　　而这样的存在只是不经意地振动翅膀，便足以让一处人族的村庄陷入毁灭。 　　轰隆隆！ 　　山巅被罡风削断，一块块巨石雨点般向地面砸落，人群纷纷向四周逃窜，就在这时，四周的空间好像被无形的力量凝滞，一圈又一圈水波般的空间涟漪中，巨石砸落而下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下来。 　　“咻——”一柄由不知什么生物的兽骨所制作而成的长矛突兀飞来，裹挟着仿佛洞穿一切的凌厉之势。 　　巨石纷飞间，火花四溅。骨白的长矛所过之处，似乎卷动着无形的狂风，半空中大大小小的巨石都像是被无尽狂风所碾压，在这一矛之下化作齑粉。 　　“铮”的一声，长矛自石雨中穿过，牢牢钉在了后方的山壁上。 　　四周几乎凝滞的空间重新恢复了流动，簌簌而落的雪白石粉铺天盖地，加上半空中未散的狂风，犹如一场暴风雪席卷大地，村庄中的所有人都被雪白石粉吹得满头满脸，好不滑稽。 　　但此时的他们，脸上却只有险死还生的庆幸与无与伦比感激。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向着长矛投掷而来的方向看去。 　　山谷入口处，几道身影缓缓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颀长而高挑，身上穿着不知名禽类羽毛织就的黑衣，衣袍上偶尔闪过丝丝流光让人想到群星璀璨的夜空，衣袖下探出的双手修长有力。 　　他发色眸色同样深沉如夜，年轻清隽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柔亲切的微笑。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少年轻声开口，话音落下的同时收回了做出投掷动作的手。 　　他披着天际的第一缕晨曦踏入山谷，脚步不疾不徐。灿灿曦光将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辉。 　　在他身后，几道身影无声跟随。 　　·“渠山部落，感谢您的帮助。” 　　将之前被石块砸伤的族人救起，已经死去的人则按照规矩进行掩埋……如此一番后，山谷中所有人都在部落老首领的带领下，来到了谷外的平原上。 　　他们向着面前的几人致以人族表达敬意的最崇高的礼节。 　　旁边几人都第一时间闪避开去，将中间的少年凸显出来，似乎下意识不愿分走对方的任何荣光。 　　少年怔了怔，随即坦然接受，他露出微笑：“都是同族，不必如此。事实上，我们来此亦有目的……” 　　…… 　　三天后。 　　一支长长的队伍穿山越岭，行走于荒凉的平原上。最外围是拿着各种武器的青壮年，被他们保护在中间的则是老人和小孩。俨然是一支正在迁徙的部落。 　　其中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队伍后方拖拽着不少小型野兽的尸体。 　　“首领，我们渠山部落真的要举族迁徙，合并到祖地去吗？”队伍之中，一个身形高大、颇有几分气势的青年不甘心地凑到前方，闷声问道。 　　“当然。” 　　看上去已有了几分苍老姿态的首领重重点头，目光在队伍里扫过，就看见还有不少年轻人，脸上同样是茫然与不甘交织的神情。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部落，如今却要突然解散。哪怕目的地是传说中的人族祖地，他们心头还是一阵迷惘和伤感。 　　他们更不能接受，首领主动请求解散渠山部落，加入其他部落中。 　　老首领重重挥舞了一下拳头，神情有些激动：“部落融合势在必行！少族长传下了如此珍贵的法门，我们怎么能不回报一二？” 　　“爷爷，刚才少族长不是说了，这法门是无条件传授给整个人族的吗？以后我们自己就能够保护渠山部落，没必要一定得去祖地啊！”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刚刚开口说了一句，下一刻就被老首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懂什么！” 　　“刚才少族长可是说了，这门炼体的简单法门是他观摩太古万族创造出来的……”老首领的语气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崇敬之意，“你们这些年轻人或许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很清楚！” 　　……以天地自然为师、仿万族生灵之形体，创造出一门适合人类的法门……能够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在老首领浅薄的认知中，恐怕已称得上圣贤。 　　“……有这样的法门在，我们人族必然能够壮大起来，将来说不定能够成为这片大地上的顶尖种族之一。” 　　最重要的是，少族长还如此年轻，却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法门，那么未来呢？只要紧紧跟随在对方身后，这些族人们何愁不能变得更强？或许，曾经因为人族的弱小而发生的种种悲剧，再也不会重演。 　　自诩眼光长远的老首领并没有将所有想法都说出来，只是满怀期待地笑了笑。 　　“不愧是传说中天人降世、生来便有大智慧的少族长……” 　　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他深深感叹了一句。 　　一时间，老首领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十六年前那场特殊的祭典，以及那个在无数人族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突兀降临的婴儿。 　　老首领的一番话让一众年轻人心神震动，渐渐从原本部落即将被解散的迷惘和不甘中清醒过来。 　　——太古大陆上种族无数，其中许多都有着特殊的天赋能力，唯有人族先天孱弱，没有任何天赋。自他们出生以来，所接受的概念便是，种族血脉和天赋神通决定一切，弱小的种族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超越强大的种族。 　　在少族长到来之前，他们可从未想过，这些种族的天赋能力居然能够被人模仿和学习。这片大陆上也从未出现过任何类似的法门。 　　尽管如今他们还只能够简单模仿一些最弱的飞禽走兽，但将来呢？若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神魔两族，其天赋能力都能够被人类学会……想到这里，原本的不甘和迷惘通通被驱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兴奋起来，眼睛深处放出炽热的光。 　　身为人族一员，生来便孱弱不堪，只能够依靠迷雾海和某些相对好说话的强大种族庇护，生存下来。居住在荒原之上，时时刻刻遇到猛兽觊觎；躲藏于山谷之中，却是连金翅大鹏这种顶级生灵无意识间造成的灾祸都避不过……这样的日子，他们无时无刻不想要改变。而如今，这就是机会！ 　　一时间，所有人望向前方的目光中，都不由露出了深深渴望。 　　·队伍后方，一座隐蔽的沙丘上。几道人影缓缓伫立。 　　看见这支队伍离开，他们这才转身，向着下一个人族部落所在地而去。 　　“果然，又是一个部落主动臣服了……”跟在少年身后的一名青年突然开口，他轻声感叹道，“想来渠山部落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他身上穿着不同兽皮缝制而成的外衣，浓黑的发卷曲虬结在一起，样貌虽普通，却有一种格外锋利的气势，犹如一柄寒光烁烁的巨斧。 　　只是当目光触及前方少年的背影，他的神情却一瞬间变得谦卑柔和下来。 　　其他几人接口道：“这只能说明渠山首领眼光很好。少族长可从不会强迫任何人。” 　　“是啊，在这等不可思议的法门面前，无论于公于私，任谁都会明白如何抉择才是最好吧？” 　　“能够创造出《万象诀》这等法门，模仿太古万族淬炼己身，这可真是……只能说，不愧是少族长啊！”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领头的少年极尽吹捧，偏偏神态语气却是极为真挚，似乎每个字都是发自真心，毫无掺假。 　　走在前方的少年脚步顿了一顿，心中哭笑不得。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里流露出淡淡古怪的神色，旋即无奈摇摇头。 　　……唉，真不知该说这些人什么好！难道他们以为压低了声音自己就听不到？！真想在背后悄悄夸人就注意好隐蔽嘛！否则让人多不好意思！唔，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确很优秀就是了。 　　这样想着，少年微微翘起了唇角。那张年轻而俊美的脸上一抹笑意倏忽而逝。 　　几个脑残粉自以为在背后偷偷吹捧了男神一波，吹完了今日份的彩虹屁，大感心满意足。便将注意力又转移到其他话题上。 　　众人越过山丘继续向前，隐约可见极远处起伏的森林，还能感觉到暗中潜伏的无数道凶戾气息。天空之上，更是不时有庞大的黑影呼啸而过，四周飓风阵阵，似乎到处都有危机潜伏，没有一处安稳平和之地。 　　感受着迎面刮过的飓风，一名青年略显郁闷地抱怨着：“说来，太古大陆上其他种族的天赋如此之强，那传说中的神魔两族甚至有着捉星拿月之能，我们人族却是生来弱小，谨小慎微才能生存至今，随时随地都会变成凶兽的口粮……无论何时想起，我总有些不甘，真不知这造物主该是何等偏心！” 　　他的话似乎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一时几人皆是沉默。 　　“或许吧。”走在前面的少年却是轻笑一声。他并未回头，语调轻松自然，“不过事实上，我们人族并非没有天赋……” 　　说着，在几人好奇而期待的目光里，他微微转过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某种意义上而言，智慧，就是我们最大的天赋啊。” 　　少年唇角含笑，轮廓清隽的侧脸在朝阳光辉下愈发温柔动人。他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间，隐约显露出眸底幽深莫测的光，有种让人颤栗的奇异力量。 　　“我们的确没有其他种族的天赋能力，但我们可以观察他们，模仿他们，超越他们——用我们的智慧。”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显出无匹的自信，轻而易举便感染了几人，让他们刚刚还有些颓丧的心情一瞬间振奋起来，甚至燃起了熊熊斗志。 　　“嗯，少族长说的对！智慧才是我们人族最大的天赋！”此时的几人，身后几乎都要冒出熊熊火焰背景色来，声音昂扬无比，“《万象诀》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哪怕是智慧这种天赋，人和人之间也是存在着差距的。或者说，智慧上的差距才是世界上最难跨越的。 　　“嗷！” 　　正在几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去宰一头太古凶兽来向少族长证明自己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突然响起，古怪的腥臭味传入了每个人呼吸中，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在几人面前张开，遮蔽了他们的全部视线。血盆大口中现出一个漆黑幽邃的漩涡，其中传出可怕的吸扯力道，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几人一口吞下。 　　“少族长小心！”少年表情淡然，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身后几人第一时间大喝一声，紧接着彼此看了看，又不约而同道，“让我来！”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冲了出去，身形腾空而起，势大力沉的拳头重重挥出，空气中发出一连串爆破之音，一时间竟有种虎啸山林之威。 　　只可惜，他们的拳头却是挥了一个空。 　　因为，就在他们出手之时，另一个人的攻击已经后发先至，甚至只是在他们视线中留下了一点浅浅的残影。那头不知品种的工具兽还没来得及彻底出场，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只来得及留下一声短促的哀鸣。 　　“不错，似乎又是一头从未见过的凶兽。”少年收回手，抬步向着凶兽倒飞的方向而去，语气愉悦，“……看来我的《万象诀》又能多出一门天赋模拟了。” 　　攻击落空的几人懵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后，他们忍不住讪讪一笑，尴尬不已。 　　……哈、哈、哈、哈！差点忘了，少族长哪里需要他们的保护？真正需要保护的应该是那头凶兽才对。 　　这样想着，不远处很快传来一阵凄惨的哀嚎声。即便是已经对少族长崇拜值满点的几人，也忍不住抖了抖身体，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第151章 时间旅行者12 　　“太古万族中,人族乃后天造化而成，天资禀赋不足。不修体魄，不懂神通，忝居万族之末，为求生存，战战兢兢,终日惶惶。” 　　“……神魔纪末，人族祭祖日,有天人降世。当是时，天现七彩华光,五色祥瑞。人族祖地震动。众人皆惊，曰：当有圣贤出。其名为‘临’。” 　　“……人皇‘临’，天人降世,生具灵慧，曾曰：‘人族固有不足，可以万族为师。’及至长成,果遂其愿。以天地自然为师,仿太古万族之禀赋，为人族创神通、开大道。乃至万众簇拥,举族相随。人族众多部落主动臣服,举其为一族之主。后世之人尊其为人皇。” 　　“……以太古万族、先天生灵为师,人族练体魄，修神通，狩猎北荒凶兽,将之炼为强健筋骨、蕴养神魂之大药，又开山伐木，修城建邦，领域日渐扩大，引得万族生灵暗中窥伺，蠢蠢欲动……” 　　——摘自《太古神话简史·人族纪要》· 　　太古大陆，北荒大地。 　　莽莽群山间，隐约的兽吼声起伏不绝，天际时不时便有一片片巨大乌云飞掠而过，天高云淡，放眼望去一片苍凉。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数百道身影奔腾来去，身下不同种类的异兽嘶吼咆哮，引动风雷水火种种异象。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特殊材料制作的刀枪剑戟、斧钺戈矛，正在进行激烈搏斗。 　　大地崩裂，山岳震动，漫天云霞被冲天而起的气势绞成碎片。 　　这是人族一直以来选拔勇士的比斗传统，与祭祖、狩猎……等仪式规格相同。场中每一个人几乎都是族中最年轻的精英。 　　围观的人群里，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青年神色始终淡淡，看不出明显的喜怒。 　　倾泻而下的阳光中，他身姿挺拔颀长，容貌俊美得近乎不真实。苍白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极淡极淡的光晕，长长的睫毛颤动间，在眼睑处投下深深的暗影。目光专注看向场中时，淡淡的笑意在他眸底晕染开，唇角上扬的弧度亦显出几分温柔。 　　即便如此，周围的众人对他依旧是毕恭毕敬，不敢随意亲近，更没有任何人敢于冒犯分毫。他们看向青年的目光深处，带着难以言喻的狂热与崇敬。似乎眼前的人便象征着绝对的正确与真理。 　　这便是如今的人族共主，临。 　　倘若说原本的少族长之称只不过在祖地的小部落中流传。那么，自从他无私传授给每一个族人众多修行法门，获得所有部落的效忠，众人便对“临”的人族共主身份信服无疑。 　　他们满怀无上敬意，将之视作天人降世、圣贤临凡。期待着这位族主能够带领人族在北荒大地上崛起，占有一席之地，不必再像以往那样时时刻刻战战兢兢，担心天灾降临，或是沦为其他种族的口粮。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期待是值得的。“临”所做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份期待。 　　在他的诸多举措之下，人族得以以弱胜强，在北荒大地上立足，其中的强者甚至足以搏杀诸多太古凶兽，与那些先天生灵比肩，不过短短十余年间，人族部落非但人口增长了一倍，还走出了迷雾海所庇护的“安全区”，向着北荒大地不断扩张。 　　曾经人族个个体质孱弱，随便一场天灾就会要了许多人的性命，而如今的他们，搏杀狮虎，翻山下海，不过等闲。 　　曾经人族部落只能躲避在迷雾海附近的山谷中生存，就怕哪天被路过的凶手吞吃。如今，数之不清的飞禽走兽和太古遗种都沦为他们的猎物。最终要么变成大家的口粮，要么被炼成有助修行的大药和法宝，要么便沦为坐骑宠物之流。某些实力不强的种族甚至不敢轻易靠近人族疆域。 　　这些堪称翻天覆地的改变足以让整个人族将“临”捧上神坛，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奉如圭臬。 　　“族主！”天空之上传来一声长长的鸟鸣，一只巨大的飞鸟浮空而过，有人从鸟背上跳下，三两步来到青年面前，“徐山一带有消息了，一切不出所料。北荒大半种族都出动了，想要突袭我们的地盘……” 　　说到这里，他略显讥讽地轻哼一声，语气丝毫不担心：“果真是一群不动脑子的蠢货！不过是看我们人族起来了，便生了贪婪畏惧之心。却不知您早有谋划将它们一网打尽！” 　　“万类争竞，弱肉强食，只不过是这片大陆上再正常不过的法则。无论是它们想要吞吃或奴役人族，还是我族对付它们，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不值得大惊小怪。”迎着这人钦佩的目光，“临”只轻轻弯了弯嘴角，语气轻描淡写，“告知所有人，做好准备吧。” 　　说着，他转身走出人群。表面上一如既往，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生来就具有极强的直觉，所料之事无有不准。 　　这份直觉也帮助他良多。 　　譬如，用在开创《万象诀》上，几乎不存在任何碍难之处，仿佛对那些种族的研究早已做过千万遍，因此他轻而易举便能发掘出模拟其天赋的最佳途径。 　　年幼之时，他亦是依靠敏锐直觉帮助部落避过数次危机。而自诞生以来，一直扎根于他潜意识中最深的一份直觉便与人族有关。 　　直觉告诉他，人族的壮大对他而言非常重要，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殊使命——偏偏极其厌恶束缚的他却对此并不抗拒，反而从内心深处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一切。 　　想到这种种古怪，青年眸底似有幽光一闪即逝，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碰撞。 　　三天后。 　　一直在暗中窥视的各族生灵趁着人族这场仪式结束之际，毫无防备之心时，突然侵入人族疆域，偷袭人族腹地，企图将这个蒸蒸日上的种族打回原形，成为它们的口粮和奴隶。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人族疆域不远处的一处火山突然喷发，而恰好路过在此休憩的金翅大鹏鸟一下子被熔浆烫到尾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唳鸣，发狂般从天上飞过，恰好向着这边飞过来。 　　一连串“巧合”造就了一切。 　　一时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庞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哗啦啦的振翅声中，飓风在天地间席卷，夹杂着不时落下的流星火雨。 　　顿时，刚刚还意气风发侵入人族疆域的万族生灵乱作一团，无论飞禽或走兽，都在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中颤栗。 　　而这一幕，也被史书忠实记载下来——“……万族侵犯疆土，人族风雨飘摇之际，又有金翅大鹏逞凶。其通身金羽，双翼若云垂天，振翅间掀动狂风千里，江河倒卷，洪水漫天，山岳倾颓，碎石如雨。一时万族莫能挡，身陷险境。” 　　铺天盖地的风暴中，一线金光自地面而起，直射九天之上，所过之处，风暴停滞，陨石破碎，天地都好像静了一瞬。 　　下一刻，一声长长的哀鸣声响起，一片庞大的“乌云”从天穹上向地面坠落。 　　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的青年收回了缠绕着淡淡金光的手，望向那些还在岩浆与洪涝水火二重天中痛苦挣扎的其他种族生灵，露出一个温柔亲切的微笑。 　　天摇地动般的场景中，青年的声音飘渺而诱人：“看来，各位似乎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因为早有准备而淡定无比的其他人族此时都包裹在神通法门形成的保护罩中，坐观其他种族在天灾人祸中艰难求存。 　　他们还学着自家族主的样子，冲着附近那些前一刻钟还在对他们喊打喊杀的异族生灵，露出同样温柔亲切的笑容：“是啊，需要帮助吗？我们人族一向宽容大度，乐于帮助每一个‘朋友’。” 　　不知为何，他们这友好无比的笑容却是让每一个目睹的生灵都不由心中发寒，直觉疯狂预警。似乎若是给出肯定回答，就将会背叛自己的灵魂。 　　然而生死之前，又有谁能夷然不惧？ 　　于是，史书又忠实记载下来这一切——“人皇举箭射之，箭身没入其眼，贯脑而过。狂风平、暴雨歇。” 　　“人皇斩其双翼，削其血肉。炼其骨为舟，以其肉为食，编其羽为衣。于是洪水肆虐三月，而人族未死一人。” 　　“见万族挣扎求存，几乎死伤殆尽。人皇怜悯，大感生之不易。遂救济之。” 　　“万族生灵有感人皇之宽宏，人族之友善，纷纷指天立誓，从此为奴为仆，报此恩德，血脉不绝，此誓不休。人皇三拒之，奈何万族意甚坚，乃受。” 　　“洪水退去，北荒万族其乐融融，人族就此崛起，主宰北荒。其他种族则并为一体，称为妖族。” 　　这一段堪称欢乐圆满，充分体现了万族和谐友爱的史书记载，甚至在后世被改编成不少评书戏剧。赢得人族满堂喝彩的同时，却被妖族崛起的不少妖王批为狗屁不通，许许多多有着先祖传承记忆的妖族甚至含泪指控：“我呸！什么人皇宽宏大度救济万族，万族感其恩德为奴为仆？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强买强卖！” 　　他们几乎字字泣血，悲愤交加。 　　“什么人皇三拒之，奈何万族意甚坚？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还要受害者主动表示送上门！简直是黑了心肝！这么黑心的家伙居然能做人皇，果然人族都是一群奸诈黑心之徒！QAQ可怕！” 　　说到这里，他们忍不住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感觉人族真是太危险了Orz。 第152章 时间旅行者13 　　北荒大地上的一番大动静引得太古大陆之上无数生灵侧目。 　　当他们发现人族这样一个后天诞生而出的小族，居然在短短时间里就成长为北荒之地的主宰者,都是惊讶无比,震撼非常。 　　就连正处于激烈鏖战中的神魔二族,也将不少注意力投向了北荒之地。 　　事实上，在人族刚刚诞生不久之时，这个族群特殊的外形便让神魔二族联想到了某个迷雾海的可怕存在,第一时间忌惮不已。他们甚至因此短暂休战,暗中观察人族,担心这个新诞生的种族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而结果当然是出乎意料——统治太古大陆这么多年,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废材这么弱鸡的生灵。幼年体吹一阵风便有夭折的风险,成年体砍一棵树都费劲。 　　面对如此弱小、随便一只魔族就能将之覆灭的种族，暗中前来观察的神魔二族成员都情不自禁为自己曾经的担惊受怕而羞耻不已。从那之后，神魔两族便忽略了人族的存在，继续投入战争之中。 　　直到如今，惊闻北荒大地被人族统治,他们才恍然惊醒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弱小的生灵都能够统治北荒之地，北荒其他种族莫非都死绝了吗？！ 　　此时神魔两族因鏖战千年，元气大损,损伤众多。飞速崛起的人族带给他们的威胁如芒在背，再不是当初轻易便能碾灭的小族部落。他们自然不能继续坐视人族的壮大。 　　呼…… 　　这一天，北荒大地，忽有一阵清风起。天穹之上云彩变幻，有那身披霞衣的神女乘风踏云而来,向人族传达神族之主的喻令。令人族奉上信仰，从此服从于神族的统治，并暗中配合神族，于大地上出击，偷袭魔族后方…… 　　人族部落中安静了一瞬。许多人只是抬起头来惊诧非常地看了一眼这位神女，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各做各的事。全然没有将她的到来当作一回事。 　　最多不过是人群中发出一两声嘀咕：“……原来神族长这个样子啊！长见识了。果然和魔族一样都是三只眼呢。” 　　神女神情僵硬一瞬，似乎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如此冷遇。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声：边鄙小族，恐怕从未见过神族之威势，恐怕还需要自己展示一二。 　　刹那间，天象变幻，一股庞然气势席卷而下，神女的声音欲发傲然。 　　“……功成之日，尔等便可取魔族而代之，永享这茫茫大地。”神女清冷动听的声音在人族部落上空回荡，一字一句带着理所应当的傲慢，“切忌不可学那魔族不明大势，不敬天神。” 　　说完，她居高临下向下方看去，轻灵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下一秒就会看到下面那些人诚惶诚恐、惊喜交加的样子。 　　……无论太古大陆有多么广袤无边，对于高居天穹之上的他们而言，都不过是穷乡僻壤，倒不如丢出来当作是吸引人族的香饵，既能给魔族找些麻烦，又能削弱蒸蒸日上的人族。在神族威势和地盘诱惑双重手段之下，由不得这些人不动心！ 　　迎接她的依旧是一片安静。 　　几息过去，部落最中心的一间营帐处，有人掀帘而出，俊美的脸上显着一抹轻而淡的微笑。 　　原本各自忙碌的人群都下意识顿了一顿，不少人的目光向着突然出现的青年看去，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一时间，就连那隐约的嘀咕声和议论声都消失了。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这人身上。 　　青年一手掀开营帐，乌黑墨发被随之而来的风掀起擦过眼帘，他漫不经心抬眼望向上方高高在上的神女，启唇吐出一个字：“滚！” 　　虚幻的字仿佛瞬间化作实质。这一字吐出，似有疾风扑面，惊雷乍响，半空中都发出一阵爆破之音。 　　神女被惊得险些从云层中掉下来，恼羞成怒：“什么？！区区小族，竟敢如此——”话音还未落下，一线金光在天地间绽放，在她视线中扩散，一瞬间将她的瞳孔映成金灿灿一片。下一瞬，神血喷溅而出。视线中的夕阳也仿佛被血染红。 　　青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淡淡收回手，一缕又一缕缠绕在指尖的金光如青烟一般飘散，渐渐消失于无。 　　众多人族见怪不怪，只是摇头感叹两声，淡定非常：“……这算什么？主动送上门来的新材料？” 　　……要知道他们族主对于搜集不同种族生灵的事可是相当积极呢。或许，有了这位神女的“无私奉献”，他们修行的《万象诀》又能更进一步，说不定便能够拟化神族了？ 　　想到这里，众人兴奋起来，非但毫无大祸临头的惶恐，反倒争先恐后向着鲜血喷溅之地而去，极其熟练地将之收集起来，最后又颠颠地跑回来，簇拥在青年身边，献宝似地将之奉上。一连串动作熟练至极，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就在他们刚刚处理好新获得的特殊材料时，部落之外又是一连串震动声响起。大地“轰隆隆”响彻不休，像是一座巨型山峰长出了脚，在地面上走动，所过之处地动山摇。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前脚来了一只神族，后脚又是一只魔族送上门来？”不少人呆呆瞪大了眼睛，向着部落之外看去，目光落在那高耸如山峰般的巨大人形生物上，突然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充斥心间。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将来有一天学会神魔的天赋能力，一念之间化身神魔……而如今，这幻想似乎要真正实现了？嗯，到时候该选择专修哪一种化身呢？ 　　轰隆隆…… 　　巨人每走一步，四周地面便发出震动，地上的石块都被震得咚咚咚咚跳起来，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众多人族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过族主能否将之解决，更没有在意过得罪神魔两族将意味着什么。 　　直到那巨人瓮声瓮气开口，说话时振动的气流将天上层云吹散。 　　“好霸道的魔族！” 　　听到对方说出的话，本来都沉浸于幻想中的众多人族也忍不住怒了。 　　……神族还只是要求他们奉上信仰，从后方偷袭魔族。这些魔族居然想要强制征召他们作为附属族群上战场，成为对付神族的消耗品？还不如做梦比较快！ 　　只愤怒了一瞬，目光触及不远处的青年，尤其是看到他脸上那愈发温柔愉悦的微笑，所有人心中的愤怒立时转为虚假的怜悯，已然开始揣测起对方将会落得何种凄惨处境。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连神女都栽了，可想而知，这只比她还要嚣张十倍的魔族会有什么下场。 　　…… 　　没过多久，人族拒不接令并干脆利落杀了使者的事情就传回了神魔两族，并立刻将之激怒。仇恨值甚至超越了一直以来敌对的两族在彼此心中的印象。 　　对他们而言，即便互相敌对无数年，神魔二族终究都是初始神魔之血脉，高贵至极，天生就该是统治这片天地的主人。而后天造化而出的人族即便如今势头再盛，在他们眼中也不算什么，却敢如此挑衅？ 　　对此，“临”丝毫不担心。这些年来，他探索万族生灵的天赋能力，曾经无意识中发现，看似平庸的人族，血脉却偏偏比万族生灵都要精纯。尤其是前不久得到两尊神魔样本，更是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密——人族血脉似乎天然克制神魔。也就是说，尽管人族本身并无任何天赋能力，但神魔二族引以为傲的种种天赋能力，一旦对人族施展，就会遭到克制。或是被削弱，或是完全无效。 　　——这简直是一个说出去足以惊动整个太古大陆的秘密！一方是这片天地间最古老的先天生灵，另一方却是后天造化而成，天资禀赋最弱。偏偏后者却能克制前者。生命之造化该是何等神奇！ 　　一时之间，“临”心中竟涌现出一个足以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这一切莫非是那位创造人族的存在刻意为之？如果是真的，那么对方在血脉创生之道上恐怕早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那么，那位存在是否早就料想到今日人族与神魔两族对立之势？ 　　越想越觉得其中颇有玄机，他非但没有为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感到恐慌，反而双眼越来越亮，充斥着跃跃欲试的神采？似乎想要将幕后存在找出来，与之探讨一番。 　　陷入了某种兴奋情绪的他一时间灵感爆发，又有了许多关于《万象诀》的想法，正要去抓几头太古凶兽来试试，脚步突然一顿，忍不住呢喃一句：“……总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 　　被遗忘的神魔两族：“……” 　　许久不见人族道歉或解释，这种杀了人家使者还若无其事的淡定姿态，彻底激怒了神魔两族。 　　战争的阴云顿时笼罩了整片北荒大地。 　　天际层层云霞渲染，漫天阴影将日月遮蔽。大地上震动声响彻不休，似有无数山岳狂奔而来。一时天惊地动，山川震荡，江流澎湃，万兽奔逃。 　　放眼望去，天昏地暗，烟尘滚滚，一副大劫临头的景象。 　　《太古神话简史·人族纪要》中这样记载：“……人皇斩神魔来使，不信神，不惧魔。神魔大怒，兵临北荒，欲覆灭人族。人皇持戈而上，凝聚神魔法相。又有妖族相助……鏖战近七月，人族祭祖灵，聚众愿，祖地复苏，迷雾扩散。神魔二族没入其中，再不得出。神魔纪由此而终。” 　　北荒。浓郁的白雾不断向四周扩散，天地间一切都好像变得模糊。半空之中，不断缠斗的几道身影突然间交错而过，一触即分。 　　青年的身影自另外两道人影身边掠过，转瞬间由极动到极静，带出道道残影，随即他静静在半空中停下来，漆黑的衣袍和发丝于狂风中舞动，眼神幽邃如深渊。灿烂到刺眼的金光在身后二者心口处轰然绽放。 　　“嗤——”刺目金光消失，鲜血喷涌而出。两尊神魔同时从天穹上坠落，身形被扩散的浓雾所吞没。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两尊神魔的身形被吞没的瞬间，雾气中传来一声隐约的声音，蕴含着惊讶、恍然、不甘以及深深的质问。 　　意识陷入沉寂前，一道久远的身影在记忆中浮现出来。漆黑的衣袍，月光般的发丝，还有那总是漫不经心的微笑…… 　　“……为什么？！” 　　·天穹之上，“临”轻轻咳了一声，身形如青烟般向着地面坠落，听见那隐约的声音，目光中显露出几分疑虑之色。 　　他当然不会认为对方口中的“你”指的就是自己，想必应当是另一位古老的存在——与这神魔二族的领袖都熟识的存在。 　　那不甘的质问声，似乎表明，如今发生的一切包括这两尊神魔的陨落都是某人早就布置好的谋划。 　　他思绪飞快运转，联想到人族的特殊，对神魔两族先天性的克制，在众多人族祭祀之下突然爆发的祖地迷雾海，以及这一场顺利到极点的战斗……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总感觉似乎早在久远之前就有人布置了这一幕大戏，而自己居然也不知不觉沦为了戏剧中的一角，为对方贡献了一出精彩表演。 　　一念及此，他不由轻轻地、轻轻地微笑起来，幽深的眸子里似有星辉一点点漫出，唇边上扬的弧度依旧温柔，却又带出满满的危险味道。 第153章 时间旅行者14 　　神魔两族对人族宣战，本该是一场以强凌弱、结果早已注定的战争,然而战局的变化却是出乎无数生灵意料。 　　战争中,神魔两族最强大的主宰者当众陨落，尸体被迷雾海吞噬得一干二净,堪称尸骨无存。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场景大大打压了两族的士气。 　　有着臣服的北荒妖族为助力,再加上人族血脉中对神魔天赋的天然克制,很快，这场战争就陷入了一边倒的局势——当然,是绝对利于人族的方向。 　　战争在突兀中开始,也在突兀中结束。 　　后世史书根据当年的只言片语记载：“……此战过后,神魔二族或死或伤，遁世隐匿,将太古大陆的统治权拱手让于人族。……从此,人族自北荒起,一代代不断开拓,最终席卷天下九州。此谓之人道纪。” 　　“……又十日，人皇殒，天地悲。” 　　后世之中,关于历史上第一位人皇的神话传说数不胜数。纵观他之一生，俨然有如天命眷顾一般,顺利得不可思议。 　　天人降世，生具灵慧，以天地自然为师，仿太古万族之禀赋,为人族开辟大道，带领孱弱的人族一路崛起，降服北荒妖族，杀败太古神魔，短短时间里结束神魔纪，开启人道盛世。 　　这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如同天道垂青，强运加身，又像是幕后存在着一只无形之手，拨弄着命运之线，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让那早已安排好的剧本一幕幕上演，左右着天下大势、人间格局。 　　然而，关于那不知究竟是否存在的幕后之人……还没等到“临”想方设法将之找出来，他自己的身体就先出现了意外。 　　亲手杀掉神魔二族领袖之后，他也受了不轻的伤。紧接着，就在短短十天之内，他的身体机能开始大幅度下降，内部脏器严重衰败，似乎每一天都走过了常人的十年不止。 　　根据“临”在生灵身体结构上的造诣，其中原因并不难发现——他的体质和血脉似乎非常特殊，沐浴过神魔二族领袖之血后，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某种微妙的异变，仿佛被打开了某个早已设定好的机关，迅速衰败下去。看起来，那两“人”的血液对他而言，似乎相当于一种慢性毒药。 　　仿佛当初创造出这具身体的幕后存在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也安排好了一切——当他与神魔二族领袖激烈搏杀过后，后者死去不久，他也会紧随其后，离开人世。 　　这个猜测让“临”心情愈发古怪。 　　…… 　　迷雾海深处，浓郁的白雾一点一点向四周弥漫，梦幻而朦胧。 　　一身黑袍的青年自其中走过，所过之处，朦胧的雾气如有意识一般向四周散去，为他让出一条通途，如同谦卑的臣子拱卫君王。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青年俊美的脸苍白如薄纸，他一只手从唇边放下，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迷雾深处走去。一身气势凝如实质。 　　生命即将消逝之际，他选择离开族人，重新回到当年降临的祖地。 　　随着那熟悉的祭坛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渐渐变得踉跄，最后一步直接栽倒在祭坛上，身体中的生机飞快流逝。他仰躺在祭坛上，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看上去犹如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曾经封印起来的记忆也在生死边缘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如我所料，分毫不差……”原本渐渐闭阖的双眸重新睁开，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现出别样的神采。 　　身为这个时代的主角，生命走到尽头，他身上的气运也全部燃烧起来。 　　这一瞬间，天地似乎突然停止了运转，某种冥冥之中的无上力量蓦然降临。 　　——在这片维度时空中，小世界所谓的天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遵循固定规则的系统。但凡做出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大事，产生一定传说度，就会在天道本源意识海中留下一丝气息。通俗来说，也就是被这片天地所铭记。 　　而这一刻，正是他与天道本源最接近的时刻。 　　此时，时空仿佛定格，楚肆轻而易举便找到天道本源所在，然后毫不犹豫按了个爪——在天道本源中留下了自己的一抹烙印，夺取了极少一部分天道权柄。 　　“喵！！！”此界天道像是一只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rua了一把，顺便还拔了两根胡子的猫咪，出离愤怒了。 　　轰隆隆！ 　　天空中迅速聚集起大量乌云，滚滚雷霆在云海中翻滚，眨眼间无数银色游龙狂舞，漫天暴雨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天地间种种异象不断。 　　而rua了一把就跑的楚肆则是躺在祭坛上，静静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断绝。他苍白的脸上，笑容愉悦而满足。 　　随后赶到的众多人族望着青年静静沉睡的脸，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他们按照人族规格最高的仪式为这位族主举办了葬礼，奉上最贵重的祭品。 　　庄严的祭祀舞蹈中，风雨大作。天幕低垂，雷鸣电闪。滚滚闷雷仿佛天穹发出咆哮。 　　此时发生的一幕幕都被人刻画下来，传至后世，化作史书上的一段文字：“……人皇陨落，天地恸哭，万物同悲。盖圣贤已逝，天道哀鸣。” 　　天·一点儿也不悲痛反而只想生气气·道：“……？” 　　·呼…… 　　狂风骤雨之中，庄重古老的祭祀音乐里，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见的另一重维度中，一道淡淡的魂体从青年身上飘了出来，在祭坛附近游荡。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少年，相貌看上去与祭坛上的躯壳并不一致。他虚幻的魂体朦胧一片，银色发丝如霜如雪，整个人犹如一缕幽幽照耀的月光。 　　刚刚离体不久的魂体看起来似乎浑浑噩噩，双眼茫然一片。只是遵循本能向着祭坛外走去，很快就走出了迷雾海。 　　眼前所见是一片战场。数之不清的人类游魂如他一般在四周浑浑噩噩飘荡着，不知来处，亦无归处。 　　望见少年的魂体，这些茫然麻木的游魂突然停止了游荡，都下意识向他靠拢过来，自灵魂深处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亲近。这幅场面看起来颇像是一群迷路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亲近的长辈。 　　只不过他们的外形可就不像小孩子那样可爱了。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用手拎着脑袋，有的肚子上被斩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场面一看就血淋淋的，若是让某些胆小的人撞见，只怕当场就会被吓死，魂体成为其中一员。 　　很快，浩浩荡荡的游魂大军便在少年面前整整齐齐排开，一只又一只懵懵懂懂的游魂乖乖站好，黑洞洞的瞳孔专注凝视着他。 　　记忆空白一片的少年呆呆望着这一幕，歪了歪头，似有不解。随即，他凭借本能向着某个吸引他的方向飘去，浩浩荡荡的游魂大军则跟随在他身后。 　　在生者看不见的维度中，死者大军如同一片庞大的黑云从大地上飘过，带着无尽的阴煞之气，向着阴暗气息更加浓郁的西北方向而去。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尽管记忆一片空白，少年也凭借着本能寻找到好几处阴地，汲取其中的阴气壮大灵魂，他麾下那些游魂也有样学样汲取阴气存活下来，因此没有魂飞魄散。 　　而随着魂体的凝实，死去时丢失的记忆又重新找回。想了想这些年四处飘荡时干过的蠢事，楚肆不由捂脸。 　　……真是妥妥黑历史！还好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他重新恢复淡定。无尽阴煞之气笼罩中，少年的目光俯瞰跟随着眼前的茫茫阴魂，开始在心中思索着自己的新一轮布局。 　　他费尽心思逆溯时间长河来到这片时空，就是为了从时间的源头开始将这个世界彻底纳入掌控。而这就需要他一次又一次将自身印记烙印在天道本源中，也就是一次又一次建立不世功绩，成为时代主角，直到将此界天道彻底掌控。 　　——楚肆的计划极其简单粗暴，先成为时代主角，骗开通往天道本源的通道，然后向其中烙下自己的印记。 　　一念及此，少年幽深的眸子轻轻闪了闪，目光在四周扫过，露出一抹深深笑意。 　　……趁着这片天地诞生至今还未彻底完善，以他如今的阴魂之身，还有什么功绩比得上开地府，建轮回呢？ 　　况且，只有建立轮回，才能够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反正早就有过在小世界中开辟阴世冥土的经验，尽管不同的世界规则不尽相同，但楚肆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他不断感悟着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一边摸索着构建轮回，渐渐竟有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有一天，随着天地间传出一道无声无息的波动，眼前的世界像是层层水幕荡起涟漪，又像是镜面被人劈成了两半。日月同辉，恐怖的地狱之景在天穹上一闪即逝。有别于人间界的冥界位面诞生了。 　　那是灵魂之归处，轮回之所在。 　　阴世冥土开辟的瞬间，漫天虚幻的天花缓缓绽放，洋洋洒洒充斥天地。灿灿金光如梦似幻。 　　少年虚幻的魂体在冥土上空悠悠浮现，源源不断的天道功德和气运光辉落在他身上。 　　作为再次创造了崭新传说度的存在，天道这个死板的系统不得不开放天道本源，将他的一缕气息纳入其中。 　　就在此时，楚肆如法炮制，又一次向着天道本源探出了自己的爪子，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灵魂烙印。 　　“喵！！！”再一次被人rua了一把的天道彻底炸毛。原本万里晴云的天空立刻被层层雷云笼罩，天地一瞬变色。 　　就在雷霆即将落下，将楚肆的灵魂劈散之际，他严格恪守“rua一把就跑”的原则，溜得飞快。魂体刹那间投入了轮回通道之中。 　　天空之上的雷霆海洋更加暴躁了，无数条银龙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对于天道而言，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存在。从太初纪，到神魔纪，再到人道纪，沧海桑田，万族生灵兴灭无常，而天道亘古不变。 　　不知何时，人族走出北荒，开始探索和征服太古大陆的其他疆域。这其中，又涌现出了不知多少使得后世铭记的史诗传记。 　　某处祭台上，一身祭祀打扮的青年在无数族人热切的目光之中祭祀上苍。 　　他曾遍踏大陆，教化万民，被无数生灵奉作先知。天道有感，降下功德气运。 　　下一刻，记忆觉醒，一只熟悉的爪子探进了天道本源中，一抹熟悉的灵魂烙印落了下来。 　　天道：“……喵！！！” 　　惊雷滚滚，天道发出恶龙咆哮～…… 　　不知多少年后。 　　人族鼎盛，神通法术层出不穷，妖魔鬼怪兴风作浪。 　　汹涌澎湃的海面上，风暴呼啸间，一条庞大的蛟龙若隐若现，兴风作浪，掀起恐怖的海啸。有人一剑斩蛟龙，御剑乘风去。生平拯救生灵无数。天道有感，降下功德气运。 　　下一刻，记忆再次觉醒，又是一只熟悉的爪子探进天道本源中…… 　　天道：“……喵！” 　　几朵电花在云层中闪过，天道发出一声无力喵叫～…… 　　又是不知多少年后，同样的事件再次上演，某个丧心病狂的大魔王再一次欺骗了天道，将爪子伸向了天道本源。 　　天道：“……_(:3」∠)_”……算了，躺平任rua叭。 　　“唔……”等了半天，却一道雷霆也没等来的楚肆一脸无辜地仰头望了望天，语带遗憾，“……这就没了？” 　　这么多次轮回转世，一次又一次攀至人世巅峰，在天道本源中留下印记。那熟悉的灵魂烙印经过一次又一次叠加，此时已然将天道本源几乎控制大半。 　　少年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抹幽邃之光，并未因为如今的成就而放松警惕。 　　别看他好像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实际上其中过程并不容易。不但要一次次在完全失忆的情况下成为时代主角，还要发展壮大人族，借助人道之力压制天道，这才能让他找到机会。 　　……越是接近成功，迎接他的反扑就会越重。也许下一次轮回，就是这一场旅途的终点了。 　　无边旷野之中，少年高高眺望远处繁华富丽的宫城，目露沉吟。 　　距离上古已然过去近万年之久，此时的人族早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文明，建立了大大小小的邦国，国主为诸侯。各种思想和学说蓬勃兴起。 　　这一世，楚肆遍游天下各国，著书立说，广收门人，并以一国为实践，使天下敬服，最终身登圣贤之位，这才获得天道垂青，从而苏醒前尘，并又一次将灵魂烙印刻入天道本源之中。 　　“哪怕天道只是一个死板的系统，被人破解到这种程度，应该也会启动反制程序了。那么，天道反噬，最有可能从哪一方面开始呢……” 　　这时，楚肆突然想到前些年开始在天下间流传的种种仙诀道法，还有那奇奇怪怪的神仙之说，甚至引得各国诸侯不思壮大国家，反而开始向往长生不老，许许多多人族英杰遍访名山大川，欲求仙问道……记忆未曾苏醒之前，楚肆对此并无多大感想。此时却是敏锐察觉到，这其中或与天道引导有关。 　　“……莫非是要以仙道神道压制人道？” 　　只不过，根据以往经验，这一世要不了多久便要结束了。无论内情究竟如何，现在的楚肆也没有时间去探知了。 　　“……所以最终节点，就是下一世吗？”少年轻轻呢喃着，“真是期待啊。” 第154章 时间旅行者15 　　天幕黑沉一片,压抑的乌云大片大片堆积在一起。闪电自云层中穿梭而过,耀目电光照亮天地,也映照出了旷野上激烈交锋的两支军队。 　　战场上血腥气息弥漫,两方军队如同两道滚滚洪流凶猛地撞击在一起，冲天而起的煞气激荡着天上乌云，暴雨随同雷鸣一起倾洒人间。 　　两支军队中,有道人呼风唤雨，挥手间设下奇门八卦,招雷霆，引天火。八百里平川化作沼泽，将数万军士覆没。 　　日暮时分，这场战争进入尾声,最后一支忠于皇帝的军队全军覆没。统一了三百年的皇朝就此终结，反王联盟也在同一时间土崩瓦解。 　　九州陷入战火。 　　·半个月后。 　　原本的皇朝都城之外，城郊。 　　暴雨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时断时续。一颗颗豆大的雨滴像是天穹上有人掀翻棋盘,于是漫天棋子哗啦啦砸落下来。 　　一座破败神庙安静伫立于暴雨之中,屋檐上、庙门外，尽被雨水覆盖。庙宇大门打开，正正能看见一尊破旧神像端坐神台之上。神像表面布满灰尘,本该盛放祭品处亦是空空如也，下方是几张稻草垫代替的蒲团。看起来实在寒酸。 　　暴风雨吹动神庙大门，发出“哐当”声响。淅淅沥沥的雨帘中，先后有赶路的行人狼狈地冲进庙中,在此躲雨。 　　当先进来的是一名穿着破旧青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青年书生，一进门便躲到了神庙最里面的角落，在一蓬干草堆上坐下。 　　后面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名僧道打扮的人，身上衣着都是寻常，看上去全然不像是有法力修为在身的高人，更像是江湖骗子之流。 　　紧接着则是一位抱着二胡的说书人。 　　说书人刚进来不久，破庙门口便响起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很快又是一行十多人来到破庙中。这些人大都是江湖武者打扮，身上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保护在中间。甫一进入神庙中，这样的阵势引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那被围在中间的两人看上去都不过十七八岁，容貌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一对兄妹。身上衣着打扮极其朴素，却有种难以掩饰的贵气。少女清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一边行走，一边稳稳扶着身边的少年。那少年低垂着头，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发了烧一样晕晕乎乎的。 　　这伙人从头到尾沉默着，直接占据了神庙中的另一处角落，没有与其他人打交道的意思。 　　一时间，这间不大的庙宇竟是变得有几分拥挤。 　　寒风刺骨，身上被水浸透的衣服也是又潮又湿。其他人一时也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一行人，而是合力升起了一捧篝火，顿时整间神庙中都亮堂起来，众人只觉身体多了一份暖意。 　　但这份暖意却难以驱散笼罩在每个人眉间的愁绪与心头的茫然。 　　……皇朝覆灭，末代帝王身死。三十六路反王反目成仇，互相攻伐不断。当今天下，还有何安稳之处？ 　　暖融融的篝火“哔剥”燃烧着，眼看天色将晚，雨势半点不见消停，一群同样的失意人很快聊在了一起。 　　只道是乱世已至，世事艰难。 　　那书生打扮的青年掉了几句书袋之后，便摇头晃脑感叹，语调极为颓丧：“如今这世道，实在是难难难！不如效仿先贤，寻仙问道去也！” 　　话题转到仙神之说、妖魔鬼怪之流，倒是引得众人谈性大起。一时纷纷说起曾经听说过的种种神仙逸闻，畅想着那飞天遁地、御剑乘云的景象，不由大感羡慕憧憬。 　　“话说天地分三界，人间共九州……”怀抱二胡与笏板的说书人也兴致勃勃参与进来，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三界神人鬼，九州尽诸侯……” 　　他轻捻胡须，语调节奏分明，伴随着那雨点的旋律，亦别有一番感觉，引得诸多目光投射过去。 　　“自那上古神魔纪元过去，人间灵气日渐稀薄，上古神话已经成为传说。人族精研文字、广传诗书礼仪，建国立邦。千年前，九州曾有三百诸侯国，其中超逸之才不知何几……仙神之说便是自那时起开始流传。” 　　门外暴雨越来越大，说书人的声音被雨声覆盖，变得不太清晰。 　　“彼辈先贤中，有人感悟天地大道，著百家之学说，襄助诸国崛起。亦有人听闻那仙神故事，便拋却红尘，一心求仙问道，访遍名山大川……” 　　“神仙者，修行圆满，便可飞升成仙。于天地有功，死后自会封神。享人间香火祭祀。” 　　说到这里，说书人忍不住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端坐于神台之上的神像，这泥塑木雕的神像面容慈悲又冷漠，似乎包容一切，又像是对世间之事都不在意。 　　“当然，还有一类神祇则是生前有大功德，死后被人间天子册封为神。此可谓一朝天子一朝神。” 　　这间庙宇所供奉的神祇多半便是此类。 　　“无趣！这等事天下人有谁不知？”坐在旁边偏僻一角的老道士不以为然地一扫拂尘，也起了兴致，“不如让老道来说几桩天下少有流传的仙门隐秘。” 　　他神神秘秘朝天指了指，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不知你们是否听闻过‘紫微帝君一剑分三界’的传说？” 　　紫微帝君，上应群星之首，乃天界之主。在人间神话传说中，据说这世间原本只有人间界，是祂一剑劈出，划分天界、人间界与冥界三重界面。 　　“事实自然并非如此，冥界乃生死轮回之地，自古有之。至于天界，嘿，说来诸位恐怕不信，天界诞生至今不过千年之久……”说到这里，老道士又习惯性扬了扬拂尘，看着庙中其他人惊讶的眼神，大感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便长长感叹一声，“正所谓：帝君一剑开天界，从此仙凡两相隔！” 　　“这位紫微帝君的真实身份，正是千年前百家学说兴盛之时，一位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他曾师承古之圣贤，本被寄予厚望，将会成为第二位圣贤人物，后来却主动离开师门，一心痴迷仙神之术，最终竟然真的功成，不仅修得仙法，更是辟开天人两界，领袖群仙……” 　　“竟然是他？！”旁边聚精会神聆听的书生惊骇不已，不由脱口而出，“史书上所载的圣贤弃徒……” 　　“嘘！”没等他说完，老道士直接打断，神情严肃，“不可说，不可说！神祇之名不可妄念。” 　　身为修道人，他对什么弃徒之说不以为然，对于百家先贤也不像普通人那样毕恭毕敬。 　　若真能飞升成仙，便是给他个皇帝宝座也不换！如今紫微帝君高居天界，逍遥千年。而祂那位授业恩师呢？纵使学说流芳百世，被后人视作圣贤，不也照样英年早逝，如今都不知走了几遍轮回！ 　　随着老道士随口抛出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神仙逸闻，破庙之内气氛愈发热烈。 　　在这些人谈性大发之际，破庙一角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h……兄、兄长，你还好吗？” 　　容颜清丽绝伦的少女此时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之色，她扶着身边的少年坐在地上，一边伸出一只手探了探少年滚烫的额头，一边从袖中取出装有常备药的小瓷瓶，声音极轻极轻。 　　少年半靠在墙壁上，身上是一袭没有半点花纹的玄色外袍，此时衣袍发丝都有些凌乱。他脸色雪白如瓷，因为淋雨发烧浮起了一层红晕，听见少女的声音，那纤长的睫毛抖了一抖，现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瞳孔。 　　他定定看了看面前的少女，沉默了好几息，这才慢吞吞伸出了一只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药瓶，然后取出药丸，吞下。每一个动作都比常人慢了八拍。 　　做完这一切，他又闭上眼睛，往墙上一靠，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见此，名叫容音的少女只微微叹了口气，对此习以为常。毕竟她这位兄长自出生以来就是如此状况，做什么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最喜欢做的就是发呆。没人打扰的话可以在独自某个角落里呆上一天。曾经天下最负盛名的九黎道长进口论断，他这是失魂之症。 　　想到这里，容音顿时对未来更感绝望。以兄妹两人的身份，一旦落到那些反王手中，下场可想而知，偏偏兄长又是这副情况……继续逃亡下去，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身边这些护卫会不会在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选择背叛。 　　积郁在心头的种种忧愁困惑无人能说，少女清丽的脸上愁容满面。 　　思绪飘飞的她并未注意到，懒洋洋靠在旁边的少年突然间颤动了一下睫毛，似乎有某种莫名的变化在他身上生出。 　　恰在此时，神庙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这整齐划一的声响听上去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刀剑碰撞声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响起，转眼间大片身着玄色铁甲的军士便将整间庙宇包围。 　　一股凝而不发的气势在空气中聚集起来。原本正在舌灿莲花的老道士紧紧闭上了嘴，其他人也同时打了个激灵，破庙中为之一静。 　　在他们茫然又紧张的目光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重重踹翻在地。一名全身包裹在盔甲中的将军自高头大马上翻身跃下，随即阔步走了进来。 　　“锵！” 　　角落中的十多名护卫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同一时间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锃亮的刀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二位殿下，别来无恙。”玄甲将军站在门口处，并未继续往前，也没有看那些警惕的护卫一眼，只是轻轻行了一个礼，语气看似恭敬，“我家主公魏侯有请二位前往做客。” 　　顿了一顿，他适时亮出身后杀气腾腾的大军：“希望两位殿下不要让我为难。” 　　“……殿下？！” 　　这称呼让原本还不明就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唰”一下转过头，看向那边的角落。确切的说是那对兄妹。 　　如果说少女的身份还难以分辨，那么少年的身份却是一清二楚。因为当今皇帝、或者说已经去世的先帝总共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皇后所出的太子容遇。只是传闻他天生失魂，与常人有异——这一点也被后来发动叛变的许多反王拿来作为攻击皇帝失德的一个重要借口。若非帝王无德，独子怎么会有此残缺？ 　　这么明显的借口居然还有不少愚民相信。因此这位太子的事迹也在民间广为流传。让他们第一时间联想了起来。 　　顿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为古怪。 　　……哪怕政治敏感度再低的人也知道，牵扯进这样的事件中，简直是要命！ 　　令人难捱的寂静中，容音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努力保持自己公主的风范。她仰起头，神情一片冰冷：“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玄甲将军冷冷重复了一遍。 　　一股庞大的杀气夹杂着血腥煞气突兀降临，容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身体哆嗦着晃了晃，眸光却坚定了三分。 　　她只是个公主，或许还有存活的机会。但是皇兄就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还靠坐在墙边的少年。 　　……哪怕她再天真也知道，若是让他落入诸侯们手中，绝不会有好下场。即便一时侥幸存活成为傀儡，日后也多半没命。与其如此，倒不如兄妹俩死在一起，至少还能保全尊严。 　　“那么……恕末将无礼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玄甲将军立时沉下脸，直接向这边探出了手。 　　分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抓，他的手却仿佛一瞬间遮天蔽日，一下子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仿佛白日突然变为黑夜。 　　“砰砰砰……” 　　只是一击，就废掉了近乎大半的护卫。这些人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软软倒下，鲜血流淌一地。 　　容音惊叫一声，一下瘫软在地。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希望殿下识趣一些。”他冰冷的声音直接撕破原先的伪装，充斥着满满的讥讽，“如今天下大势究竟如何，殿下心知肚明。大厦已倾，非人力可挽。” 　　玄甲将军刀锋一样的目光从破庙中掠过，看到那落满灰尘的神像，他冷冷一笑，带着点猫戏老鼠的味道：“倘若殿下以为躲在这种地方，求神拜佛就能有用，倒不妨一试。” 　　一边说着，他再度向着两人所在逼近。 　　“不必了。” 　　不知何时，靠坐在墙壁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幽深莫测的眸子。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这位素来以失魂闻名的皇子居然莫名其妙开了口，如此惊变让在场几方人都是一怔。未等他们回过神来，视线已然被无穷白光充斥。 　　似乎茫茫天地都变成了无尽的光，他们的身体也淹没在了这光辉里。视觉，听觉，嗅觉……一切感知能力都丧失了，就像是化作了一抹幽灵。 　　不知过去多久，这光辉才一点一点消失，众人身上消失的感知又重新回归。而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倒塌的大门不远处，原先还不可一世的玄甲将军，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脸上带着无穷的茫然与惊骇。 　　大门外，冰冷的暴雨依旧冲刷不断，原本兵围神庙的大批军士同样齐刷刷倒在地上，远远看去还能看见他们脸上恬静满足的微笑，犹如陷入了一场美梦。 　　少年正负手站在神庙正中央，背对着玄甲将军冰冷的尸体。 　　“果然……仙道神道已然开始大行其道了么……” 　　他低声吐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好奇地打量着神台之上的神像。那奇异的目光像是要一寸一寸将神像剖开。 　　“……求神拜佛？”他轻笑，似乎觉得有趣。 　　神台上的神像突然发出剧烈的摇晃，那厚厚的灰尘被抖落下来，露出了尘灰覆盖之下泥胎木雕的冰冷神像。 　　在所有人惊骇不解的注视中，神情悲悯又淡漠的神像缓缓向着前方的少年弯下了腰。 　　“咔嚓咔嚓……” 　　随着弯曲弧度变大，神像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痕。随即彻底崩裂开来。 　　“这是……”老道士一挥拂尘，惊得变了脸色，“神像有灵！” 　　神庙之外，暴雨滚滚而下，将天地淹没。 　　神庙之内，少年依旧稳稳站在原地，理所当然接受了神像的大礼。他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淡微笑，非但不让人觉得狂妄，反而有种天经地义的味道。 　　这一幕场景，让在场之人久久难以忘怀。 　　直到许多年后，随着某人光辉照耀天下，说书人将这一段初遇之时的传奇经历改编成为了脍炙人口的评书和戏曲，引来无数人追捧。 　　万千期盼目光中，说书人轻敲笏板，用最后一句话作为收尾：“……正可谓：我不拜神神拜我，群仙见我须低眉！” 第155章 时间旅行者16 　　当楚肆从破庙中走出,风停雨歇,连绵半月的暴雨不知何时散去,漆黑深沉的夜空幽邃如洗。 　　明月高悬，颗颗星辰在其上闪烁，如同镶嵌于黑色绸缎上的各色宝石。 　　他神情平静,抬头仰望着不知多高远的天穹,幽幽光辉自眸中闪过。 　　见他这副姿态,不知为何，紧跟在其身后走出来的一行人竟是莫名不敢吭声，一个个垂首低眉，屏气敛息。 　　最终还是容音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皇、皇兄,你这是……” 　　“测算星相。”楚肆并未回头,只轻轻吐出几个字。 　　容音：“……啊？” 　　……虽然似懂非懂，但听起来就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哦。 　　楚肆还保持着望天的姿态，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凝望着漫天星辰，只漫不经心道：“以你的智慧,说了也不懂。” 　　“……”容音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这样哦:　l。”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皇兄的失魂症治好了，而且还变得这么厉害，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合在一起，应当是一件让人无比欢喜的事。为什么她却暴躁得想要打人呢？ 　　正当容音在内心中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时，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刀剑和盔甲碰撞摩擦的声音。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样瞬间紧绷起身体，警惕地回过头。 　　就见原本躺在破庙外地面上的那支数百人的骑兵中，陆陆续续有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些人只是茫然了几息，很快便回过神来，周身灵气震荡将身上狼狈的泥水尽皆抖落。紧接着，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向着兄妹二人所在方向望来。 　　确切的说，是用一种敬畏交织、恭敬非常的目光望向楚肆。 　　伴随着清脆的盔甲碰撞声，这些人整整齐齐跪了一地。一种无声的肃穆气氛弥漫开来。 　　“……诈、诈尸了？” 　　本还紧张不已的容音呆呆张大了嘴，傻愣愣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才僵硬扭回头，继续傻呆呆看着楚肆。看她那迷茫的小眼神，显然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他们……不是死了吗？”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垂下眼的少年便向她投来了轻而淡的一瞥。那纯粹而幽深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疑惑。好像在质疑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无辜而困惑的眼神让容音只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踩在了地上摩擦。 　　熟悉的暴躁感再次出现，让她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都不由微微扭曲。 　　“当然没死。” 　　原本双手负立在一侧的少年收回了看向天际星辰的目光，转身扫过恭恭敬敬跪倒一地的玄甲骑士，随即视线落在一脸茫然的少女身上，摇头轻叹一声。 　　“怎么，在你看来，我是这样冷酷凶残的人么？” 　　他的语调里带着一抹极淡极淡的怅然，听上去仿佛痛心疾首一般。 　　夜色浓浓，幽幽月光照耀着少年俊美逼人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的眼神。看上去忧郁莫名，似乎是因为亲生妹妹的误解而心情低落。 　　容音莫名其妙变得愧疚心虚起来。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前刚刚被某人毫不留情打击了智商的暴躁感。也忘记了能够独自解决一支骑兵，让神像之灵都不由顶礼膜拜的存在，又怎么会如此脆弱？ 　　没等她反应过来，楚肆接着解释道：“事实上，任何人我都乐于给他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所以，我只不过是和他们在梦里好好地沟通交流了一番。” 　　他语调温和，眼角眉梢犹带笑意，乌黑墨发随着同色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看上去犹如风流写意的世家公子。 　　“……顺便说服了他们弃暗投明，改邪归正而已。” 　　容音继续呆呆张大了嘴，脑袋运转不灵的她像是变成了一只学舌的鹦鹉：“……说服他们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是啊。”楚肆认真点点头，“在这方面，我还算略有心得。” 　　……至于那些在他娓娓劝说下依旧不动摇的魏侯的死忠，自然就只能永远长眠了。 　　念及此处，他心头掠过一抹遗憾。 　　……毕竟灵魂才刚刚苏醒，又要小心应对此界天道压制，难免准备不全。暂时只能利用精神力制造幻境，在其中进行最简单的物理说服。否则的话，把整支骑兵团连同那位首领一起打包带走，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少年遗憾怅惘的神情，容音默默闭上了嘴。直觉告诉她，再问下去绝非好事。 　　尽管对楚肆还有诸多疑问，她也不曾继续追问。此界从来没有夺舍重生之事，相反倒是有不少修行者觉醒前尘，重活一世的传说，因此楚肆身上的变化虽大，容音倒也能接受。只当自己这位兄长终于补全魂魄，记忆复苏，说不定前世还是一位大人物呢。 　　看了看在楚肆一言之下重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数百骑兵，又看了看身边剩下的最后两名护卫，容音将期待的目光望向楚肆：“皇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接下来么……”楚肆再次抬头望了望天空，微微一笑，“向南去。”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踏上马车，将寒凉的晚风、深浓的夜色，与夜幕中的星月光辉，尽皆抛至身后。 　　在他身后，如丝如绸的夜幕上，群星光芒大作。其中被楚肆凝望许久、也是最耀眼的那颗紫微帝星，一时大放光芒。 　　·暴雨虽然已经停歇，地面却还是泥泞一片。马车轱辘缓缓自泥地中驶过，哪怕有特殊的阵法加持，也快不起来。 　　行驶的马车中，楚肆表面上闭目小憩，实际上却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这个世界发展至今，经历了太初纪，神魔纪，以及人族最鼎盛的人道纪。天地间灵气日渐衰弱，人族也渐渐不再迷信个人武力，越来越崇尚集体势力。于是有了城邦、诸侯国和大统一王朝。 　　而就在距今千年前，楚肆的上一世——那个遍游诸国，兴学立说，治国固邦，至今仍被奉为圣贤的存在——所在时代，数百邦国并存之时，原本蓬勃发展的人族开始发生变化。仙神传说不知不觉传扬开来，有人飞升成仙，有人证道为神。人道气运受到压制。 　　“圣贤”去世不久，曾经的圣贤弃徒，后来的紫微帝君，有天道垂青，短短时日便飞升得道，甚至一剑划分天人两界。从此仙神高居于天，独享浓郁灵气，而凡人只能生活在灵气贫瘠的人间。这个世界的格局就此发生了剧烈变化。 　　从前世到今生两次轮回间隔中，近千年楚肆不曾参与的空白里，天界由初开辟到繁荣鼎盛，人间界却是几经战火洗礼。 　　——原先的数百邦国被合并为大统一皇朝，皇朝又经历数度分分合合，每隔数百年，这九州大地便要重新被洗牌，诸侯纷争不断。 　　那时，天界诸多仙神也会投下目光，甚至直接或间接帮助某些诸侯上位，这也就是所谓的“天眷”之明君。 　　乱世之中，求神拜佛者众多。再加上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人间帝王也开始祭祀神祇，似乎因此便可证明他帝王宝座的正统性。凡间修仙者更是不可计数。 　　宫观庙宇遍布九州，越来越多的凡人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仙神，奉上香火信仰，求得庇佑。全然遗忘了天界中那群高高在上的仙神，曾经也不过是凡人。 　　“人道气运，被压制得很厉害啊……” 　　寒风飒飒，漆黑的马车穿过同样漆黑的夜风，如同幽灵在旷野上驶过。马车中的少年掀开车帘一角，望向无边夜空。 　　他平静的瞳眸中，似乎倒映出一条横亘于星河之间，身形虚幻，正在张牙舞爪、发出不甘咆哮的气运之龙。 　　以紫微星为首，天上群星光芒大放，如同一幅周天星辰图。滔滔紫气如瀑布垂落而下，将虚幻的人道气运镇压在下。 　　“可惜！倘若我能早一段时间苏醒，不知该有多省事……” 　　这是他的最后一世，原本在轮回时特意做了手脚，将会尽早觉醒记忆。 　　只可惜，楚肆低估了一只被同一个人狂rua无数次的猫咪的反击，以至于灵魂被排斥了十七年之久。醒过来的时候这个大一统皇朝“周”已经破灭。 　　破灭的原因也很简单，并非君不明臣不贤，而是频繁四起的天灾生生拖垮了这个国家。这些年来，地震、洪涝、干旱……种种天灾不断，即便有修仙者入世救苍生，也是杯水车薪。 　　求神拜佛都无法得到回应之后，在有心人煽动下，天下百姓的怒火便齐齐烧向皇室，烧向了“失德”的天子。在他们看来，是天子无德，天厌之。 　　于是，就有了三十六路诸侯联盟。可笑的是，天子自杀后，这些诸侯或者说反王组成的联盟立刻不攻自散，反而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若是大周皇朝还在，很多事情都要简单得多。只可惜楚肆苏醒稍迟了一些，已经沦为了前朝皇子，天下反王追杀和抓捕的目标——不是想拿他当傀儡，就是想要将皇室血脉彻底解决，铲除后患。 　　如今，要想完成自己的计划，还得重新将这个乱糟糟的天下扒拉到碗里，再塑江山，鼎定乾坤。 　　“麻烦啊……” 　　马车里，少年轻轻嘟囔了一句，随即懒懒靠在身后软垫上，一副不想动弹的样子。 　　黑暗中，他目光闪了闪，唇角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唔……幸好我也不是毫无准备，早早便找好了一堆甩锅的。” 第156章 时间旅行者17 　　洛平县位于南方赣州边境,自古以来便是穷山恶水之地,不但灵气稀薄鲜有得天独厚之才，更是连续十年都不曾有人入朝为官。荒郊野外，从来都是盗匪横行。一窝窝匪盗盘踞深山老林之中,专劫大道上来往的商旅行人。 　　如此一来,本还有几分样子的商业贸易也被中断。 　　即便如今天下战乱,暂时也没有哪路诸侯对这个小地方产生兴趣,倒是让这里的百姓因祸得福，至少多享了几天太平日子。 　　然而近日以来，洛平县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起一则传言。 　　据说，原本盘踞在各大山头的土匪窝一夜之间被人挑了个精光。山上血流成河，横尸遍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伙人将其中地势最好的一处山头占据，成为了自己的地盘。 　　“听说那是一群全身都穿着黑甲的幽灵,是从地府复生的鬼魂,是从前那些山贼害死的冤魂来索命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说好像是起义军的人马？不知是哪一路诸侯麾下？” 　　“分明就是厉鬼复仇。听闻他们的首领青面獠牙、凶恶非常,几座山头都被杀得血红一片……” 　　各种似真似假的传言在洛平县附近流传,倒是让这里的百姓都担惊受怕了一场。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口中青面獠牙、凶恶非常的首领已经抛下了城外大军，悄悄出现在县城中。 　　·清晨时分，天际泛出淡淡白光。 　　空寂的街道上，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节奏分明。一辆看上去低调朴素的黑色马车缓缓从街道上驶过。 　　厚厚的车帘被人掀开，现出一副笔墨难描的清隽容颜。肤色苍白近乎病态,双瞳如墨点染，眉峰略显冷淡，看上去如黑白水墨画一般分明。 　　少年目光从车内向外望去，缓缓扫过长街，很快看向不远处城中心的一处宅邸，似乎感应到什么，他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满溢而出。 　　这一笑，犹如清风自来，微云挂月，实在赏心悦目至极。一眼看去便让人忍不住揣测，这钟灵毓秀般的少年莫非是突然间福至心灵，思得什么绝世诗篇？ 　　“嗯，终于找到了……”望着洛平县中心那间不起眼的宅邸，楚肆双眼放光，带着满满的期待，“不枉我如此辛辛苦苦，历经千难万险，自北向南横穿九州，不仅要躲避反王的追杀，还险些被一群盗匪绑走……” 　　……虽则如此，他心心念念的头号背锅仔，终究还是找到了。其中千难万险，稍微想一想，他都忍不住要被自己感动了呢:)。 　　——所以说，若是之后对方不认认真真背锅，兢兢业业工作，都对不起自己这份无与伦比的看重啊:)。 　　听到这一番破廉耻的话，坐在他对面的青衣少女目瞪口呆，脑门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此时此刻的容·学渣·音有点怀疑人生。难道是因为过去她在宫学逃课太多次了吗，怎么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每个字单独拆开她都明白，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何谓躲避反王的追杀？这一路下来，但凡遇到反王军的斥候，不是被自家皇兄说服成为了自己人，就是被他们手下的骑兵直接冲上去包围，容音还真没体验到被追杀的滋味，反倒是手下越打越多，不知不觉都凑齐了近万人马；何谓差点被盗匪绑走？分明是一群盗匪被正规军团主动找上门，打得他们差点怀疑人生。 　　而某人甚至从头到尾都鲜少露面，一路上游山玩水，还有闲心遛一遛发现他们的反王军，甚至时不时烤点野味打牙祭，露出一手精湛厨艺。日子简直不要太悠闲。 　　……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难万险？ 　　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望着少年一脸认真的表情，容音不由受教地点点头，忍不住发出了羡慕嫉妒恨的声音，只想大声表示她也可以。 　　说话时，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透过掀开的车帘，正好能看见一间不大的府邸。门匾上赫然是“陆府”两个大大的字。 　　朱红色大门不知何时早已被敞开，隐约能看见敞开的大门里焦急来回的仆从和丫鬟，哭声和叫声混杂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慌乱。很快，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一盏盏纸糊的白灯笼挂在了门口。 　　楚肆下了马车，随便拉了个路人问情况。那人指着门口的白灯笼摇了摇头：“公子是来拜访县尊大人？如今看来却是不巧。” 　　说着，这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重重叹了口气：“……依我看，恐怕是县尊长子陆公子出了事。这位陆公子自幼体弱，听说前段时间又得了重疾，如今看来多半是不好了。唉！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他口吻中的遗憾和惋惜情绪极为浓烈，似乎对那位年纪轻轻便早逝的陆公子极为敬服。 　　楚肆一懵：“……？”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恰好来迟一步，选好的头号背锅仔就这么没了？ 　　这一刻的他，感觉到了天道对自己的深深恶意。 　　·陆府，一处特殊的庭院中。 　　此时，丫鬟小厮、医者仆役，甚至还有游方道士都在这里进进出出，乱糟糟一片。苦药渣滓的味道十分刺鼻。 　　陆家上下，无论内心如何着想，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悲痛低沉之色。 　　要知道，如今躺在屋内的陆公宜可是家主唯一的嫡子，也是一位难得的少年天才。他生来早慧，熟读百家书籍，甚至曾经被一位赫赫有名的当世大贤看重，几乎被陆家人视作未来崛起的希望。 　　偏偏这位陆氏幼麟还未大放光彩，就莫名其妙因为一场风寒病倒，而且病症越来越重。无论是延请名医治病，还是找道士驱邪，种种方法陆家人都尝试了一个遍，非但都做了无用功，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公宜的病越来越重。 　　就在一刻钟前，他彻底断绝了呼吸。 　　庭院中的气氛极为压抑，屋子里隐约传来陆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声，身为县令的陆家主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脸色，眼眶也是微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还有丫鬟的惊呼声。本就不愉的陆夫人再顾不得端庄形象，满面怒火地转过头：“谁这么没眼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由愤怒变作惊愕。 　　只见前一秒还空荡荡的庭院中，下一秒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年。 　　一身玄色不带丝毫装饰的素衣，垂在身后的乌发墨一般浓，但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蕴着微微的笑意，冲散了他身上那份冷淡。 　　这少年的出现方式堪称神乎其神，像是有人拿着一支毛笔在半空中挥毫泼墨，瞬息间便将他“画”了出来。 　　就在出现的下一息，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张薄纸一样轻飘飘路过庭院，衣袂飘飞间便来到了房中。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恐怖气息突然降临，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一团灰影向着另一侧的窗外蹿去。 　　楚肆不慌不忙招了招手。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数倍，无论是庭院中飘飞的落叶，惊慌失措间就要跌倒在地的丫鬟，房间里被微风拂动的帷幔，还是半空中飘浮的细小灰尘……一幕幕画面看在众人眼中，都变得像是徐徐流淌的溪水一样慢了下来。 　　那一团向着窗外飞出的影子也在一股莫名的吸力作用下飞速向着楚肆这边撞过来，紧接着被他毫不客气地搓成一个球，塞进了衣袖里。 　　“诶？似乎还不算晚……” 　　楚肆定定盯着那抹浑浑噩噩在床边转圈圈的游魂，长松一口气。随即，他毫不犹豫伸出了手，“pia叽”一下将那抹魂体甩到了床上的那具身体上。 　　许是离开身体不久的原因，这抹游魂就像是一个迷路半天又找到家门的熊孩子，开开心心和身体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床上青年青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在陆氏夫妻俩惊喜交加的目光中，他眼皮动了动，很快睁开了眼睛。片刻迷惘后，青年的眼神彻底恢复清明。 　　“前世今生，梦耶真耶……” 　　复杂地望了一眼沉浸在狂喜中久久不能回神的父母，陆公宜动了动嘴唇，极轻极轻地念了一声，随即目光投向楚肆。 　　背光的少年对着他从容点了点头，隐藏在阴影中的神色显出高深莫测的味道。眼神相对的一瞬间，两人似乎已经完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流。 　　下一瞬，少年微微一笑，身影徐徐散去，像是水墨画在水中淡淡溶开。 　　只剩房间里终于回过神来的陆氏夫妻又惊又喜的呼声。 　　且不提陆公宜死而复生这件事闹得陆家是怎样的鸡飞狗跳，此时的陆府大门外，静静伫立的黑色马车中，随着元神回归，双目紧闭的少年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幽邃色泽。 　　“……好了。”他轻声开口，“我们走吧。” 　　容音脑门上再次冒出三个问号。 　　……就这眼睛一闭一睁的片刻时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还没等她问出自己的疑问，就见楚肆不知从哪里凭空掏出了一个灰色的团子，“pia”一下糊在桌面上，直接将之摊成了一张大饼，哼哼唧唧的，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呀！”容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伸出一只手戳上去，“这是什么？” 　　“一只不入流的小妖而已……” 　　楚肆漫不经心说道。目光落在灰团子身上，犹如一柄无形利刃，下一刻便能将其骨肉皮尽数剥离开来。 　　原本还在奋力爬起的灰团子浑身无形的毛发都在同一时间炸起，立刻重新直挺挺躺下，无形的四肢摊平，僵立不动，假装是一只死妖。 　　见此，容音目光更热切了，忍不住再一次伸出了手指头。 　　…… 　　自幼长在深宫，家国破灭后又一路逃亡，容音的性格其实很好满足，直到回到两人包下的客栈小院，她还在单方面和某只小妖玩得不亦乐乎。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夜色不知不觉降临。明月自天际洒下柔柔光辉，将夜晚的一切景象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泽。 　　虫鸣不再，叶落无声，四周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整间院落都好像被笼罩在无形的结界里。 　　楚肆懒懒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随手捕捉着天际紫微星投下的星光，低垂的眸子里神色看不分明。 　　院落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身广袖长袍、作文人士子打扮的陆公宜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楚肆面前，突然深施一礼：“弟子见过先生。” 　　在陆公宜激动的目光中，月光下的少年似乎同样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激动里，满含欣慰地点点头，脸上的微笑在月光映照之下愈发灿烂。 　　……嗯，太好了，背锅的苦力终于到了！ 第157章 时间旅行者18 　　如果要问,死而复生，觉醒前世记忆,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大佬,而且还有一位更加大佬的老师,并且,甫一重逢老师就对你深信不疑、委以重任，与你推心置腹，共商大事……这该是何等滋味——陆公宜表示：一个字,惨。两个字,实惨。三个字,相当惨。 　　洛平县城外，黑风山上。 　　在这个命名风格一听就是强盗老窝，事实上就在半个月前也的的确确是强盗老窝的地方,一身文士服,相貌看上去谦和儒雅的陆公宜,就像是一盏黑夜里发光的灯笼,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醒目的存在。 　　陆公宜平心静气，将整座黑风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其中便包括驻扎在这里的近万骑兵,他对他们的精神面貌很是满意——尽管这都是楚肆陆陆续续从各路反王的追兵中策反过来的，但经过某人的说（洗）服（脑）之后,相信这些人的忠诚度如果能够以数据显示，绝对已经满值爆表。 　　“怎么样？”两人一同站在山顶处，楚肆目光俯瞰下方,笑眯眯伸手画了一个圈，将附近的连绵山脉和洛平县城圈入其中，“这就是我们目前的江山。” 　　他脸上如沐春风，似乎半点也不尴尬心虚，语气自然到无以复加，好像自己随手圈下的就是整片天下。 　　陆公宜：“？？？” 　　“上一世时机未至，数百邦国尚未出现一统之势，因此，尔等纵使学贯百家，也终究没有太多施展才华的余地。” 　　临崖当风，少年玄色袍角随风轻轻摆动，几缕发丝掠过他苍白的脸侧，他轻轻一叹，语气意味深长。 　　“……当今世道却是不同，如此乱世，正适合你发挥所长！倒也不枉费我特意唤醒你一场。” 　　随着话音落下，少年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微风拂动的发丝下，他漆黑幽邃的眸子定定凝视着面前的青年，那认真诚挚的目光足以让这世上九成的人被打动，并为这份用心良苦感动不已。 　　陆公宜：“……” 　　……如果不是习惯了维持形象，此时的他简直要道一声信了你的邪！ 　　想一想就在不久前，被自家先生一通忽悠便热血沸腾，信誓旦旦要辅佐对方收复江山，再造乾坤的自己；再看看眼下这偏僻寒酸的一亩三分地；最后看看跟随在两人身后不远处那一个个神态专注，俨然被洗脑不轻的军士……陆公宜诡异地沉默了。 　　……开局一座黑风山，人手全靠挖墙脚，带领一帮二五仔，打下天下九州为江山？刚刚复活就要面对这样一个大目标，这可真是亲·徒弟的待遇！ 　　此时此刻的陆公宜终于从久别重逢的激动中清醒，不由合理怀疑：或许，自家先生首先选择唤醒他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并非出自他原先脑补的浓浓师徒情，纯粹是因为他的脾气性格比其他人都要好，忽悠和使唤起来更简单？ 　　这样想着，陆公宜便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楚肆一脸惊奇地点头，半点没有坑弟子的惭愧：“不曾想你竟能有此觉悟？” 　　陆·实锤苦力·公宜：“……” 　　面对着这疑似攻击他智商的话，饶是一向被称为温文君子的老实人陆，也忍不住无言以对，腹诽万千。 　　……唉，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他那桀骜不驯、自叛师门，随后投身仙道，上应星辰，化身紫微帝君的大师兄，只怕迎接这位无良先生的多半是被欺师灭祖的待遇。 　　“唔……”见陆公宜脸色古怪，直觉他定然没想什么好事的楚肆眨了眨眼睛，一双幽黑的眸子闪了闪，生怕好不容易忽悠来的苦力半途跑路，“有些事何必较真，人生就是难得糊涂啊……” 　　下一瞬，少年又意味深长地安慰道：“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待我遍游天下，将你其他师兄弟也一一叫来，那时自然是诸事顺遂，大事可期！” 　　陆公宜下意识跟着点头。 　　……此言有理！想来陆续还会有其他人一起来被压榨（划掉）想来自己那些师兄弟一个个都是谋国之才，当年游走诸多邦国之间，兴国灭国也不过等闲。若是真能聚到一起，这天下还真没有能难倒他们的事！ 　　嗯，仔细想想，到那时，该怎么迅速发展洛平县呢？发展起来之后先向哪个方向用兵？要想吞并整个赣州，目前最大的敌人是…… 　　沉浸在对未来规划之中的陆公宜并未意识到，他就这样不知不觉被忽悠进了坑里，接下了本该属于楚·前朝太子·肆的复国大锅。而正主却有借口优哉游哉游遍天下，美其名曰求才访贤。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夜长梦多，某人几乎是当天便跑路。留给陆公宜的只有一句话：“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 　　——这所谓的一切，包括几座山，一座小县城，近万名骑兵，经过惨痛的物理说服教导后被收编的部分土匪，以及同样茫然无措、与陆公宜彼此大眼瞪小眼的公主容音。 　　…… 　　千年前，三百诸侯国并立之时，百家学说层出不穷。曾有一位被尊称为“云师”的人物遍游诸国，体察大道，著书立说，甚至帮助一个小国变法图强，接连吞并大国，成为了当时的霸主之一。他用实践证明了自己学说的正确性，也因此被奉上圣贤之位。 　　“云师”曾收下不少弟子，但大部分都只是记名，唯有七人得授真传。就在他身登圣贤之位，并恢复身为楚肆的全部记忆，又rua了一把天道后，心知再过不久便要重新转世的楚肆，便同几位弟子达成了约定。 　　将来若有机会，他会唤醒他们的前世记忆，让他们得以真正意义上“重活一世”，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到时候帮楚肆完成一件事。 　　如今正是践行约定的时机。 　　因此，哪怕不提师徒之间的情分，单单只说当年的约定，陆公宜便也只能腹诽一番之后，任劳任怨卖苦力，将势力的雏形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建立起来。 　　而楚肆则根据当年从几名弟子灵魂上截取下来的气息开始四处找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偌大九州各地总有离奇之事发生。有同楚肆一般天生失魂却一朝醒转的幸运儿，也有自出生以来便霉运不断犹如天煞孤星的人突然鸿运加身，灾劫尽去。有人苦读诗书二十载，一日悟大道；有人危机临头之际突然觉醒，引星辰之力灌体…… 　　这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掺杂在一起，教人愈发无从分辨。或许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这些人的故事中，总有那么一辆突然出现的神秘马车，以及一个教人惊鸿一瞥便再难忘怀的神秘少年。 　　有人曾看见他凭空出现在那些人家中，不久之后，那些人便连同家人一起离奇消失了。 　　·建平十九年二月初，大周国祚亡。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第一个大统一皇朝出现到现在，每隔数百年，天下九州似乎便会进入一次治乱循环，关于这天下的归属权亦会被一群野心家争来夺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周皇朝延绵至今数百年，一朝倾塌。就像是一尊高大臃肿的巨人突然倒地，只能任人宰割。于是，曾经的义军、反贼，甚至是原本忠心耿耿的臣子，都开始参与这场狂欢，将这臃肿的巨人肢解分食，并尽可能掠夺其他人的成果。 　　所有人本以为这场乱世也会像以往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至少绵延十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而在三十六路诸侯中，也确实有那么几位无论出身、势力，抑或自身能力都略高一筹的存在。不少人因此提前将宝压在了看中的人选身上，只为博得一个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 　　然而，不过数月之间，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建平十九年十月，在九州南部赣州境内，一伙幕后首领不明的人马突然崛起，以偏远小县城洛平县为据点起家，向着四周攻伐。 　　其他诸侯的军队都是越打越少，偏偏他们却是越打越多，而且每一个成员都像是被洗脑的邪教徒一般，忠心耿耿又英勇无匹。次年元月初，这批兵马便席卷了整个赣州。 　　在这过程中层出不穷又变幻莫测的手段，也让其他人意识到，这支顶着“黑风军”这种土匪名号横空出世的军队，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起义军，其中必有高人坐镇，甚至还不止一位。 　　他们的猜测并没有错，接下去发生的一切也验证了这个猜想。 　　建平二十年三月，里应外合之下，黑风军夺取渝州。六月，青州覆灭。八月，瀚州落入黑风军之手…… 　　…… 　　一年时间过去，天下九州中，六州之地已然落入黑风军口袋里。而这支原本掩耳盗铃般打着土匪名号的军队，也终于亮出了真实身份与幕后靠山——前朝大周太子容遇。 　　有大周太子这样一面明亮的旗帜，手握正统和大义名分，很快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被吸引而来，如此又增强了黑风军的实力，攻城略地的步伐也因此加快。 　　楚肆所收复的大周地域，崭新的法律法规第一时间颁布下去，并有条不紊地施行起来。一时间，本来因为战乱而乱糟糟一片的各个地方又重新恢复安定。随着一系列措施接二连三施行，这些地域发展得越来越繁荣。楚肆也因此在民间获得了巨大的威望。 　　然而没过多久，又是一条引人争议的命令被颁布——太子殿下宣布禁绝所有未经允许的祭祀，不承认一切并非朝廷敕命的神灵。只有获得圣旨敕封的那些山神河伯、土地城隍，才有继续立庙的资格。否则都需要先到朝廷登记。 　　简而言之，神灵要想在人间界赚取香火信仰，都必须先找他登记。他点头承认的神灵才是正神，不承认的都是伪神，没有享受人间香火供奉的资格。 　　此事一出，不光人间界沸沸扬扬，就连遥远的天界都被惊动。 　　“嗯？是谁？”天界九重天中，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某间宫殿里突然响起一道疑惑而愤怒的声音，“是谁灭了我在人间界的道统？！” 　　话音还未落，一团星光自宫殿中电射而出，腾云驾雾般向九重天上而去。 　　四周云雾深深，越是向上，罡风越强，种种诡异幻象不断，让人心神动荡，神魂混乱。 　　这位神灵凭借着胸中一腔怒火一口气冲上了九重天，看见九重天尽头遥遥悬浮的华丽宫殿，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靠近宫殿门口，他的神情中突然多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敬畏，脚步不知不觉越来越慢，若非一腔怒意支撑，只怕他根本就没有勇气来到这里。 　　——此处正是斗数之主紫微帝君的仙宫所在。 第158章 时间旅行者19 　　天高九重,茫茫无际。每两重天之间都充斥着罡风、雷霆、火焰等随时随地变化的奇异能量，这些能量无序且狂暴,没有任何办法吸收。刚刚飞升不久、实力弱小的仙神若是闯入其中,稍不留意就会遭到永久性损伤,甚至身陨当场。 　　或许千年以来唯一一个例外便是紫微帝君。他甫一飞升，便接连破开九重天壁，随即一剑划分天人两界,使神人分隔，两不相见。从此被尊为斗数之主紫微帝君，统御群仙。 　　他也是唯一居住于九重天的仙神。 　　九重天上,紫微帝君仙宫之外,一道身影跨越九重天来到这里。 　　那是一位星冠羽衣打扮的神灵，肌体如玉生辉,周身星光绕体，双眸湛然有神，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似乎生命本质已经彻彻底底与普通凡人不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与升华。 　　四周云雾缭绕,紫微星光幽幽照耀。虚幻的雾海在星光中变幻莫测,时而化作蛟龙飞腾于天，时而变幻出仙鹤乘云起舞，种种异象拱卫着云海中央的宫殿，让那沐浴在星光中的巍峨仙宫愈发瑰丽缥缈。 　　众所周知，紫微仙君一心痴迷修行,时不时便在宫殿里闭关上百年，因此平日里也鲜少有谁敢到九重天来叨扰于他。 　　上黎仙君原本也是如此。自他飞升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位天界之主。 　　奈何今日之事实在诡异，他好端端在自己宫中欣赏神女表演，突兀的，来自人间界的香火信仰便断了个彻底。仔细一感应，就连他留在人间界的道统传承，居然也像是一株正在燃烧的小火苗，“呲”一声破灭了。 　　——这分明便是有人捣鬼。 　　人间界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不仅封了他的庙宇，还断了他的传承！这又怎能不让上黎仙君大动肝火？ 　　冲动之下，他直接来到了紫微帝君仙宫前。只不过，刚刚踏上九重天的云海，来到仙宫附近，便有一种庞然压力降临，似乎四周的空间被人为分割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他只是一步踏入，便像是整片天地压在了身上，一身神力运转险些停滞，像是眨眼间由仙化凡，重新体会到了当初身为凡人时弱小无力的感觉。 　　幸而就在坚持不住之前，他终于来到仙宫紧闭的大门前，整个人已是几乎脱力，犹如一条刚从水中打捞上岸的鱼，再也没有了原先那仙气飘飘的风范。 　　“咔——”宫殿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空荡寂静，没有想象中的华丽恢弘，只有冰冷、空旷，和黑暗。与其说是仙宫，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常年不见阳光的坟墓，猛然间被人打开了墓门。 　　大殿最高处的神座上，隐隐约约现出一道人影，那股平静近乎虚无的气息让祂看上去犹如一尊冰冷苍白的“神像”。祂双目闭阖，身形被笼罩在殿内黑暗的阴影中，看不分明。 　　门缝打开的下一瞬，沉寂的“神像”突然颤动了一下睫毛，随即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已为仙人的上黎仙君竟然情不自禁一阵紧张，就像是回到了凡人时期，身为一介草民之时，偶然遇见天子出巡的大阵仗。不、甚至比那还要让他惶恐、不安、忐忑、紧张。 　　这份来的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甚至冲淡了他的怒火，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以至于险些没有听到对方接下来说的话：“……你之来意，吾已知晓。” 　　静静端坐于神座上的青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用那张看上去十足冷淡的脸缓缓一颔首。 　　话音落下，之前上黎仙君用尽神力也只推开一丝缝隙的宫殿大门轰然打开。遥悬于仙宫一侧的紫微星光芒大作，将整间宫殿映照得瑰丽辉煌。 　　上黎仙君发怔时，一道又一道星光蓦然间穿透茫茫云海，同他一样自下方八重天界而来，落在仙宫门口。宛如一场突然降临的流星雨。一位位气质各异的仙神不约而同聚集到一起。 　　仙宫中，原本神情百无聊赖的青年终于抬起眼，将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唇边扬起一点弧度：“……倒是齐齐整整。” 　　…… 　　一刻钟后。 　　“人间界那些凡人实在是太过猖狂了！竟敢封禁本尊的庙宇，还敢公然宣扬本尊乃是伪神一流！”聚集了天界大部分仙神的宫殿中，不时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莫非是本尊太久不曾人前显圣，以至于区区凡人也能如此轻视于吾？” 　　天界仙神也有不同，有因天地功德而敕封的神祇，也有自行修炼飞升上界的仙人。其中有些只一心修行，不理会红尘之事，还有大部分仙神却是在人间布道，通过人间的香火信仰之力变强。 　　在场这些人中，多半都是后者。和上黎仙君一样，他们之所以不约而同来到九重天，就是因为楚肆在人间界搞出的骚操作直接断绝了他们的香火来源。此毫不吝于阻道之仇。 　　另一道声音听起来虽平平淡淡，但其中愤怒的情绪却显得更加饱满：“听说这一切的主导者是人间界的前朝太子。此人的确嚣张傲慢至极。倘若他只一心复国倒也罢了，偏偏还敢对我等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嘿，好一个「任何神祇信仰传播都必须先向官府登记在案」！这是将我等仙神视作那妖魔鬼怪等邪物之流了吗？” 　　提及这一法令，便是那些并不在意香火信仰，仅仅只是来看看热闹的仙人也不禁皱眉，产生了一种被人冒犯的不悦感。 　　不过，在并非利益相关的情况下，他们倒是理智一些。其中一位身着华丽宫装，容颜绝丽的少女一针见血般指出：“据我所知，也并非所有神庙都被封禁。至少，那些曾在过往天灾人祸中为大周出过力的神祇，依旧香火不断。” 　　……言下之意即是，这些被封了神庙的仙神都是只收割香火信仰，却从未真正为人间界出过力的存在。 　　这话出口，可谓大面积嘲讽。倘若不是身在紫微帝君的仙宫，险些挑起一场天界内斗。饶是如此，许多仙神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于他们而言，所谓神灵本就是高出凡人的存在，凡人奉上信仰岂不是理所应当？倘若为了香火信仰便有求必应，那么他们岂非变成了凡人的走狗？ 　　低声议论了一阵后，这些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上首的紫微帝君。 　　“……此事还望帝君出手相助！” 　　自从当年紫微帝君一剑划分天人两界，导致仙神们再也无法轻易下凡，像是千年前的野史传说中“某某仙人化作某某老头考验了某个善良的少年并且传下仙法”这类小故事，那是绝不可能发生。 　　更何况，天界同样有着律令法规，一般情况下，不允许随意干扰人间。 　　因此，哪怕被气得不轻，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人间界动手，除非能够得到紫微帝君的允许。 　　高居上首的紫微帝君始终保持着静默旁观的姿态。他一身绘有周天星辰的法衣，乌黑发丝被帝冕束起，脸色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从始至终姿态未变，只静静垂眸注视着面前这闹剧般的场景，颇有几分置身局外看戏的味道。 　　直到听这些人齐齐开口，请求他打开天人两界通道，他那静默如神像的脸上这才出现了表情变化。 　　眉梢轻挑，他奇异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一一扫过：“……尔等确定要如此做？” 　　“也罢。”得到肯定答复后，紫微帝君秉持着一直以来冷淡的性格，只微微点头。 　　望着欣喜雀跃、甚至开始摩拳擦掌的一众仙神。他双眸之中奇异的光彩更甚。 　　……唔，只希望他们不会后悔吧。 　　·不久后，原本平静的人间界再生波澜。 　　此前，楚肆的势力飞快扩张之下，早已将九州大半纳入麾下。最后剩下的几名诸侯即便是组成了联军，地盘却直接被楚肆包围。他们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担心着，哪天一觉醒来，自己的地盘就被大周军队攻下，连项上人头都不保。 　　实力悬殊，又看不到任何胜算的前提下，以齐侯为首组成的诸侯联盟，已然开始谋划着如何投降才能保全性命以及荣华富贵。对于真正的聪明人而言，这份意图实在昭然若揭，从他们平日里颁布的种种命令之中便能看出。 　　这天，联军营帐中气氛严肃。 　　守在外面的侍卫透过偶尔被风掀起的缝隙看到，几名诸侯正襟危坐，表情郑重，一副商讨军国大事的样子，不由对他们暗生钦佩——落到这等不利处境，仍然能够百折不挠，屡败屡战，不失从容气度，真乃英雄人物！ 　　殊不知，营帐中真正的对话内容是这样的：“齐侯，此事便交托于你了。身为盟主，这投降、咳，议和书由你递交周军，再合宜不过。” 　　“不错，越快越好。若是迟上几日，周军攻了进来，你我就只能以阶下囚的身份祈求周太子饶得一命了……” 　　长得白白胖胖、一副老好人形象的齐侯，一边收起桌上的书信，一边连连保证：“诸位且安心，本侯一向靠得住。” 　　三天后。 　　预想之中的大周使者迟迟未至，诸侯们纷纷心生焦虑，恰逢齐侯相邀，于是这些人再次在联军大营中聚集起来。 　　“齐侯？出了何事？大周信使怎么迟迟未至？”有人面带惶恐，坐立不安，“莫非大周不愿意接受我等的议和？真要如此，改成投降也并无不可啊！” 　　“是啊是啊，如今只要能保住我等身家性命，其他的本侯已不做奢求……” 　　然而，今日的齐侯却是一反常态，腰杆挺直，白白胖胖的脸上一本正经。他摇头长叹一声：“苟且求和，将生死存亡系于他人之手，智者不为！” 　　一边说着，他突然掏出议和书，在诸侯们惊骇的目光中直接撕了个粉碎。紧接着，他目光环顾一圈，颇有几分睥睨之色。 　　只是迎接他的并不是惊叹的目光，而是茫然、惊骇、欲哭无泪……以及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诸侯们看着一向胆小如鼠的齐侯竟做出此等惊人之举，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莫非这位齐侯已然被沉重的压力吓昏了脑袋，神志不清了？ 　　他们的想法简直写在了脸上，齐侯顿时恼羞成怒，负手再次叹了口气，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 　　“诸位且安心，本侯一向靠得住。”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本侯得获仙神庇佑，此役绝不会输……” 　　他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其他人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都变得满是惊喜。不由问道：“不知那位上黎仙君可曾告知具体将会如何做？” 　　“那是自然。”想到正准备递交议和书的那天晚上，那位入梦来指点他的仙人，齐侯顿时信心满满。 　　他昂首阔步走到最前方，扯开一张地图，随即伸手向着地图上某个地方一指，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 　　“先乱其人心。”齐侯信誓旦旦，语气兴奋，“周太子残暴不仁，开山破庙，百姓苦其久矣。如今神灵显圣，一经煽动，其后方必然不攻自乱。” 　　……到那时，他们安插进去的人手便可里应外合，煽动暴乱，烧毁粮草，甚至引发兵变，桩桩件件，都大有可为。一旦后方生乱，周军的包围便可化解。 第159章 时间旅行者20 　　业城,大周军队粮仓所在。 　　此地自古富庶，乃是天下皆知的钱袋子,商贸极其发达。因此宫观庙宇林立，最有名的几间神庙中更是日日香火鼎盛，人烟不绝。 　　不过,自从楚肆到来,颁下一系列政令,尤其是宗教管理条例后,业城气氛为之一变。宗教管理条例中规定,但凡立庙塑像的神祇，其庙祝都必须到官府报备。否则便视作妖魔精怪、邪神伪神,封其庙宇,禁绝香火。而即便是报备的神庙,也要遵守某些世俗规定，壁如,所收的香火钱以及名下土地都会有上限,不得蛊惑百姓乱政等等。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业城九成的宫观庙宇都被查封，至于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开山破庙不过等闲。原本香火鼎盛的神庙渐渐变得人烟稀少。还有许多虔诚信徒因此与官府爆发了不少冲突。 　　了解这些情况后，天界诸多仙神更是气怒难平。其中,自诩飞升不久，对人间界还算有几分了解的上黎仙君，便自告奋勇要让这位始作俑者长长教训。 　　于是,他一边暗中支持诸侯联军，一边说服其他仙神，让众多神庙被驱逐的庙祝将楚肆地盘上那些虔诚信徒都串联起来，在后方搞事。 　　此事倒也不难。 　　任何爱好或是信仰坚持多年，突然有一天说放弃就放弃那也不容易，包括求神拜佛也是如此。 　　猛然间神庙被封禁，那些习惯了隔三差五就要去上柱香的人都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在有心人串联之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松散团体。再加上幕后之人偶尔给出一些小恩小惠，不断吸引着他们留下，再不着痕迹引导着这些人交流交流“求神拜佛那些年”，顺便抱怨几句太子殿下封庙的举动……不知不觉，同好便越来越多。 　　眼看大部分虔诚信徒都被聚了起来，每日里遗憾神庙被封，感觉事情发酵得差不多了，对于重塑神庙的渴望和某位太子的怨念等感情也酝酿得足够了，早有准备的庙祝便出场了。还带着一尊崭新的神像。 　　看着这些眼熟的百姓，其中许多都曾是虔诚信徒，有些人多年来捐献的香火钱几乎可比全部身家——也让庙祝因此长出了一身好膘——这位庙祝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如同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他真情实感描述了一番神庙被封以来的艰辛不易，严肃认真谴责了一番某位太子残暴不仁的行径，最后义愤填膺地煽动着众人：“……太子无仁无德，不敬仙神，不遵祖训。当受天谴，怎堪为君？！” 　　话音落下，天空上就是一个霹雳炸响，那早已被封禁的神庙中有光辉煌煌升起，泥胎木塑的神像似乎眨眼间活了过来，一道神圣意志降临。 　　然而，那些自称是神祇虔诚信徒，就在一刻钟前还在遗憾庙宇被封，抱怨太子不太近人情的百姓们，却是大惊失色，脸上非但没有神灵显圣的惊喜，反而都充满了恐慌。 　　紧接着，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四散而逃。 　　有人口中直呼：“有精怪作乱啦！” 　　庙祝：“……？” 　　神灵意志：“？？？” 　　……这怕不是一群假信徒？！ 　　“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优雅，舒缓，又漫不经心。 　　不远处的街道对面，一道人影似慢实快走过来，玄衣、乌发，瞳仁深黑，少年神情淡淡，唇边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意。 　　“……毕竟，一个从未给过信徒任何回应的神灵，神庙被封，被打入伪神之流后，又突然显圣，看起来是神明临世，还是精怪作祟更合理呢？” 　　说话时，他目光静静注视着那尊神像，竟有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威仪。 　　神像上的神灵意志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是你，是你欺骗了这些愚民？！” 　　……否则他堂堂天界神灵，又怎么会被误认为是精怪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怎么能叫骗呢？我不过是提出一种合情合理的猜测而已。”楚肆语气玩味，啧啧摇头，“说实话，倘若「如何巧妙地说（洗）服（脑）别人」也是一门学问的话，你们顶多是童生级别，我却至少是六首状元，甚至可称此道宗师，足以名留史册了。” 　　……所以说，想在他眼皮底下玩邪教那一套，是不可能的。他分分钟就能把邪教头子都洗脑。 　　某不知名神灵：“……” 　　……这语气，居然还莫名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无独有偶，除了这里，还有其他神灵也显示出了各种各样的神迹，试图以种种方式煽动百姓。然而得到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许多百姓刚听庙祝宣扬了一番“虔心求神拜佛自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的鬼话，听完转头就跟没事人一样离开，好像刚刚就是听了个故事一样——嗯，据说太子殿下连同一众修行者开发出了什么科学加修真的种田方法和养殖技术，还有改良粮种和农具之类……他们也不懂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桩桩件件都是对他们大有好处的政策，不早些去兴许好东西都被抢没了呢。 　　至于这些庙祝说的话，听听就是了。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虔心礼佛，神庙被封时也曾经奋力反抗，但那又如何呢？太子殿下到来前后的日子，只要一经对比，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佃农，也知道究竟该怎么选择。 　　他们表现得好像对神庙念念不忘甚至还有点埋怨某位太子殿下的样子，其实就像是吃糖吃久了蛀牙被家长没收了所有糖果的小孩一样，这份埋怨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亲近，并没有任何恶意掺杂在其中。 　　倘若有人想要利用他们这份埋怨，去对付楚肆，那只能说是白日做梦。 　　暗中观察进展的天界仙神，再一次满脸懵。 　　他们本还以为，神庙被封禁，神像被推倒，这些凡人失去寄托，多半是水深火热，对于强行开山破庙的周太子更是视如仇雠，只待神灵显圣救济世人便会感激涕零激动不已。 　　然后，他们再顺理成章赋予信徒一些小法术，诸侯们安排的细作如此这般一煽动，这群早就对现实不满的愚民突然获得力量，自然会掀起动乱。 　　万万没想到，计划开始第一步就进行不下去了。听这些愚民话里话外对于太子殿下的吹捧，就知道想靠他们扰乱大周后方实在是想多了！ 　　……所以，说好的虔诚信徒呢？说好的当初开山破庙时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差点没和人拼命呢？说好的早就暗怀不满企图推翻残暴太子的统治呢？假的！都是假的！！一群骗子！！！ 　　被紫微帝君放开限制后，利用水镜术暗中偷窥人间的众多仙神，此时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百姓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活像是被渣男哄骗之后用过就丢的小可怜，整个人都不好了_(:3」∠)_。 　　只能说，仙神们的情报过时了。天界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差距太大，凭他们在天界商议计划的时间，起初不满楚肆政令的百姓，早就在这段时间对这位太子殿下彻底归心。 　　——比起人格魅力和洗脑功夫，这些神灵和楚肆简直不是一个量级。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信徒早便被楚肆攻略并彻底爬墙了。即便此后不再封禁神庙，恐怕他们也收不到多少香火信仰了。 　　·联军营帐，一片寂静。 　　诸侯们目光都凝在齐侯身上，表情古怪。 　　就在不久前，他们都收到了细作送来的情报，显然之前齐侯信誓旦旦说的计划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还让许多人看出了大周太子是何等的民心所向。 　　齐侯尴尬地干咳一声，没有为这一次失利懊恼，仍然满是自信：“诸位不必担忧，上神早有安排。” 　　且不说，天界仙神自诩凌驾于人间界之上，哪怕恼恨楚肆伐山破庙的行为，也不可能亲自降临，赤胳膊上阵，就为了对付一个凡间皇子。这对他们来说太过掉价；即便真的有被楚肆气到爆炸、完全不在意形象的仙神，想要从天界降临人间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天界灵气浓郁，人间界灵气稀薄，从天界来到人间界无异于从水中爬上岸，那感觉绝不好受。 　　因此，若是在人间界有所谋划，天界仙神往往会选择自己留在人间的道统传人来完成。这便是那些人所谓的仙缘。 　　如今楚肆的行为惹了众怒，大量仙神都联系上了人间界的道统传人，让那些窝在山里修行的家伙尽快出世，辅佐诸侯联军推平天下。 　　几天后，诸侯联军所在的城池上空，万里云天浩瀚无垠，没过多久，天际便出现了一个小点，随后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小点。 　　一道道光芒破云而来，像是群星现世，呼啸风声中，道道虹光自天际遥落下来，一位又一位造型各异的修仙者落在了早有准备的空白校场中，目光睥睨着四周的人群。 　　“诸位仙长……” 　　诸侯们都是大喜，满带欣喜地迎上去，彻彻底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可都是真正的仙神门人，将来说不定都是会得道成仙的存在。凡人又如何能与之匹敌？纵使那位周太子再怎么民心所向，在仙神的伟力面前，又能如何？ 　　他们与其担忧这场必胜的战争，倒不如想一想胜利之后又该如何分配战果？这偌大九州，终究需要一位天下之主。 　　自认为已经锁定了胜利的他们，心中难免多出了许多小心思，看向彼此的目光闪烁起来，尤其是齐侯，其他人对他这个得到仙人垂青的幸运儿最为忌惮，彼此眼神交流间，已经暗暗定下了将来针对他的大目标。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残酷的事实就像是冷冰冰的一巴掌“pia”地呼在了他们脸上，简直把他们脸都打肿了。 　　大周军队直接摆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特殊军阵，数十万大军气运相连，恐怖的军势犹如汹涌沸腾的火焰，血气冲霄而起。 　　无形无质的大周国运被编织成细密的丝网，笼罩在大军上方。那些修仙者不过刚刚靠近，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选择从心退去的人还好说，非要不知死活冲击军阵的那些修仙者，就像是一头撞上了蜘蛛网的飞蛾，又像是遇火的蜡人一般，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惨叫。 　　借助楚肆创作的军阵之法、搏杀之术，同时又有滚滚升腾的大周国运庇佑，一群只修武道的凡人，居然杀退了在整个天下都堪称顶尖的修仙者。 　　…… 　　直到军队彻底被击溃，原本的联军营帐也沦为了俘虏营，诸侯们都还是一脸回不过神的表情。原先的各种幻想分分钟破灭，反倒是性命都有不保的危险，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齐侯脸上。 　　……要不是对方撕毁议和书，还信誓旦旦能够夺得胜利，如今的他们也不会这么悲惨。 　　看着同样跌坐在地上、一脸怀疑人生的齐侯，众人皆是自嘲冷笑。 　　……明知道齐侯最是靠不住，他们怎么会相信对方的鬼话？这次真是信了他的邪！ 　　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齐侯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自顾自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望天发出了一声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惨笑：“……仙神误我！” 　　·不久，感应到凡间的诸多道统尽数被人覆灭，一条漏网之鱼也不剩下，天界一片沉默。 　　沐浴着诸多仙神质疑的目光，上黎仙君面色发沉。 　　……之前他主动出头，还在众神面前言语凿凿保证轻而易举便会解决此事，让人间界那些凡人恭恭敬敬重新开庙塑像。然而如今，非但被封的神庙没能重新开庙，就连诸多仙神在凡间的道统都被彻底覆灭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深深的挑衅。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黎仙君冷下脸，周身星光荡漾间，一面又一面奇异的水幕在半空中荡漾开来，扭曲的漩涡缓缓展开。 　　“不急，我还有最后……” 　　他的话说到一半，已经怔在原地。 　　只见那透明的水幕中呈现出人间界的景象。就在天界短短片刻工夫，人间界居然已经统一？！ 　　水幕一圈一圈荡漾着，将一座高高的祭坛显现出来。 　　那座历任天子登基继位、祭拜天地的祭坛之上，青年身体挺得笔直，只着一身庄重的玄色冕服，俊美的脸上永远那般从容笃定，目光里有种仿佛天地尽在掌中的绝对自信。 　　遥隔两界时空，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水幕，望向遥观此幕的天界群仙。 　　群仙发出冷笑。 　　——按照天子继位的传统，接下来便应该是祭拜天地神灵，以这种形式来确认天子之位的合法性。即所谓的“皇权天授”。他们只要随意弄出一点异象…… 　　轰隆隆！ 　　原本万里晴明的天空倾刻间聚满乌云，刺目的闪电在云海中闪烁，雷霆咆哮着，正对着祭坛的方向劈下来。将青年单薄的身影笼罩其中。 　　“啊！！！”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发出尖叫。 　　下一刻，却见祭坛上的青年不慌不忙抬起头，望向那滚滚雷霆。 　　四周的时间仿佛在瞬间变得慢下来，慢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清晰，就连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都令人印象深刻。 　　从容自如的微笑里，他抬手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斩灭漫天雷霆。 　　“锵——”悠长的剑鸣声还在天地间回荡，这令人寒芒在背的剑意竟引得仙宫中的众多仙神下意识想要后退。似乎那道剑光已穿透了眼前的层层水幕，迎面而来。 　　“好了，祭典继续。”青年淡定的声音透过水幕隐隐约约传来。 　　“朕不做天子，只为人皇。”他从容不迫的声音向着三界宣告，“自今日起，恢复上古之制。人族只祭先祖，不拜神衹。只尊天地，不敬仙神。” 第160章 时间旅行者21 　　史书有载：兴佑元年,周太子兴兵复国，灭诸侯，一天下。废天子之称，自立为人皇。废除仙神祭祀,只尊人道圣贤。 　　当夜,风雨如晦,不见星月。雷海沸腾，电光如瀑。皇城上方有七十二缕星光降临,有人曾见云霞升腾,神兽腾空。星光变幻朱雀白虎之形、仙人神女之姿，有不可见不可测之势，如天威浩荡。满城凡人尽皆匍匐。 　　最终剑光长吟，神剑横空,星光幻影尽皆散去，夜色重归寂静。 　　后来，有人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将这天夜里看到的景象加以脑补和改编,写成了一部著名的神话志异。“人皇一剑退仙神”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也就这样流传了下去。 　　天下归一后，崭新的大周皇朝如同一架巨大的战车，随着楚肆心意缓缓开动起来，裹挟着天下臣民,向着他心中早已定下的目的地驶去。 　　有着六个“尊师重道”、兢兢业业工作的弟（苦）子（力），一切琐事都不用他费心，楚肆完全可以做一个什么也不管的甩手掌柜。凭这些人放在千年之前也能从无数人杰中脱颖而出的天资才情,大周各地的乱象在短短时间里就被抚平，整个天下九州都重新焕发生机。 　　因人间界灵气匮乏，楚肆重新创造出适合当今时代的功法，并传法于天下。同时，除了那些真正矢志修行，远离俗世的修行者，其他一切入世宗门，尽数以类似客卿的模式被大周皇朝收编。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在这群奇人异士的辅助下，各种科学结合修真的产物源源不断出现，整个天下都发生了大变。这种种变化让许多身在局中的人甚至有种如坠云雾之感，实在难以想象未来将会是什么光景。 　　赣州，洛平县。 　　十年弹指一挥间，这座昔日的边塞小城早已经大变模样。 　　城墙高耸，无声伫立，光滑平整的墙面似乎铭刻着若隐若现的阵纹。 　　一条干净平整的大道自城门口向着远处延伸而去，远远能听见道路一头越来越近的奇异声响，哒哒哒，似乎每一步都不快不慢，精准计算到了极点。 　　很快的，一辆由特殊机关傀儡组成的马车在道路尽头出现，当先一匹机关木马双瞳如有灵性一般转动了几圈，似乎能够识别周围的环境，紧接着便昂着头向敞开的城门冲来。 　　地面上闪烁起微弱的阵法波动，在看似畅通无阻的城门处形成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透明墙体，不知道通过了什么辨识术法，但见马车上光芒一闪，便轻而易举穿过那透明墙体形成的阻碍，径自入城而去，没有受到一丝一毫阻拦。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窜出几道人影，趁着马车入内的同一时间，飞快向城内冲去，显然是想要浑水摸鱼。 　　随即，只听接连不断“砰砰砰”的响声带着极其强烈的节奏感，这些人便被无形墙壁毫不犹豫地弹飞出去，重重地砸在特殊黑石板组成的地面上，磕了个鼻青脸肿，发出一连串“哎哟”的惨叫。 　　“哪里跑出来的乡下小贼，连我们洛平县的阵法效果都不清楚，还想要偷偷混进来？” 　　几名巡逻的军士很快出现，看着这些人的惨状，脸上都是好笑之色。随即三两下将这些人全身上下所有穴位锁死，直接抓了起来，在沿途不知多少百姓指指点点的视线中通过了城门。这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带着这些人进入了心心念念的县城。 　　机关马车飞快从平整的大道上驶过，车帘一侧微微掀起一条缝隙，有淡淡阳光顺着缝隙溜进去，照亮了漫不经心斜靠在车厢内的青年清隽如画的侧脸。 　　听见身后传来的隐约的声响，他睫毛颤了颤，似乎这才回过神，目光从原本摊在膝上的书本上移开，若有所思：“刚才似乎是有几个想搭顺风车的小鬼……” 　　隐隐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事情，他转而想到城门处那些若隐若现的阵纹。 　　“话说，此地阵法构建倒是不错，似乎另有什么独门技艺在其中……看来又是一个难得的阵法天才呢。”一念生出，楚肆心中莫名激动，跃跃欲试起来，“要不要抓来做苦……咳，要不要推荐这人去帝都任职呢？” 　　想到帝都，青年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心虚，又很快变为理直气壮。 　　……唔，也不知那些直接被他将所有锅都甩到了身上的苦力们，现在还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远在帝都的陆公宜等人可以很笃定地做出回答：一、点、都、不、好。 　　——像某人这种将关于皇朝的九成任务都一一分配到朝臣手中，趁着他们忙得晕天黑地之际，只留下一道命令便偷偷溜出帝都巡游天下的国君。简直不靠谱到了极点！ 　　若非他武力值实在太高，又是出了名的大（记）度（仇），同时精通三重“劝导”之术，只怕早就不知被朝臣们拖到小巷子里，套上麻袋暴打多少次了？！ 　　如果怨念能够化作实质，估计某人身上已经插满了刀，被捅成了筛子。 　　马车中，楚肆突然感觉身上泛起一阵淡淡的凉意，似乎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凉风吹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被吹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帘，一脸恍然。于是伸出手去，将其拉了个严严实实。 　　尽管洛平县算是他统一九州的第一个据点，其意义在某种程度上堪比一些皇朝所谓的龙兴之地。但楚肆也并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仅仅三天时间不到，完成了计划中的一环后，他便离开了这座县城，按照脑海中的路线图，向着下一个城池出发。 　　结合修真符文与机械动力的马车飞速疾驰而过，沿途可见城外大道宽敞平整，道路两侧，一片片开辟的农田整整齐齐，在阳光之下犹如波澜起伏的海洋。 　　赶路途中，时不时能看见一朵朵棉花糖似的“云朵”出现在某些农田上方，这也是那些修行者设计出来的，铭刻有“小正法术”“漂浮术”等等基础法诀。可以根据需求自动降雨。而等田地丰收之后，还会有专业的傀儡机关兽进行收割，那些够奢侈的权贵甚至可以直接请修行者在自家庄子里布置铭刻有“凋零术”等小法诀的阵法，定时收获果实……尽管这其中许多东西楚肆早就听说过，但真正见到又是一回事。这一路走来，楚肆可谓大开眼界。 　　不得不说，修行者们在被楚肆回炉重造一番，学习了不少魔改科学知识和特殊道法后，不论是眼界还是脑洞都大大开拓了。其中甚至有许多有趣的创意让楚肆也颇有启发。 　　更不用提，各大州府的府城之间，他还丧心病狂联通了一条条铁路——没错，就是铁路。以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生产力，科学炼铁当然不可能，因此这当然是修真版的。 　　所谓炼钢炼铁，在修行者们看来，就是一个提取并熔炼金属元素的过程，不过是对于五行元素的简单运用。楚肆据此设计出了一种凝聚相应金属元素的阵法，哪怕普通人，只要死板地为阵法补充能量也能做到熔炼钢铁。 　　直到如今这铁路也不过堪堪联通了九州府城，渐渐向着其他小城辐射。类似于后世火车的修真版机关轨道车已经开始正式运营，连通九州。 　　漆黑的马车默默前行，驶过一座座热闹的城池，宽敞的大道，一望无际的荒野，驶过天下九州。一枚又一枚灵石能量耗尽，机关傀儡制作成的木马双瞳中燃烧着幽幽火焰。 　　时而狂风陡起，路途险阻，整辆马车一瞬间腾飞于天，一枚枚零件重新组合，化作一只双翼垂天的漆黑大鸟，自天际翱翔而过。 　　坐在上方的青年静静垂眸，俯瞰着这片由他重铸而成的天下九州。 　　在他幽深一片的眼眸里，倒映出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的金色雾气。那是属于大周皇朝的国运。弥漫的金色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凝聚成液态，万千缕气运光辉在九州大地上弥漫。 　　沿着楚肆走过的轨迹，一座又一座特殊的城池之中，普通人所看不见的无形光柱升腾而起——那是皇朝阵法枢纽所在。漫天气运光辉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吸引，顺着那些光柱而去，最终形成了一张涵盖天地的气运之网。整片九州便犹如人体经脉一般被疏通。 　　楚肆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灼灼气运之火同样在他身上燃烧起来，丝丝缕缕光辉烟雾般升腾而起，在他头顶氤氲弥漫，神圣光明之气大放，璀璨无边的光辉交织成金色华盖，如神如圣。此时的他，一身气运强盛到极点。 　　楚肆抬头望向天空。 　　犹记得十余年前刚刚在这个时代苏醒时，他曾见到的那一幕——天穹之上，浩瀚瑰丽的星河中，以紫微星为首，天上群星光芒大放，形成一幅周天星辰图。滔滔紫气如瀑布垂落而下，将虚幻的人道气运镇压在下。 　　虚幻的人道气运犹如一条被困缚网中的蛟龙，不断咆哮与挣扎。 　　而此时此刻，那曾经被困缚网中的蛟龙早已经不断壮大，飞速成长起来。就在九州大地上气运之网形成的瞬间，虚幻的蛟龙猛然发出一声咆哮，头顶长出了一对金灿灿的龙角，化作一条横亘星河的真龙，狠狠向着上方撞击而去。 　　漫天紫气被龙尾一扫而空，天上星光摇曳，群星震颤，数不清的星辰幻影破碎如雨，整片天地都被惊动。 第161章 时间旅行者22 　　云海茫茫，万千瑞彩霞光在云雾中隐现,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天界所有仙神却是在同一时间齐齐震动,随即不约而同来到了九重天上,紫微仙君的宫殿之前。 　　看着那紧紧关闭的宫殿大门,他们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情不自禁思索起今日的反常之举。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许多仙神心头一阵悸动,某种隐隐不妙的预感如同芒刺在背,让他们心中生出了难言的恐慌。这还是他们成仙成神以来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而到达他们这种境界，很多预感往往都是十分灵验的,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天界一向太平无事，仔细想了一想,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便是……一个念头当即浮现出来：“……莫非是人间界？” 　　几乎是心中疑虑升起的同时,他们敏锐的直觉便给予了自己肯定的答案，一众仙神脸色黑沉：“人间界又出事了？！” 　　——这个脱口而出的“又”字用在此处可谓极其微妙。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人影再次不约而同在众人脑海中一笔一画勾勒出来。苍白俊美的脸，幽深莫测中充斥着绝对自信的双眸,以及唇角那抹永远从容不迫又隐含戏谑的微笑……此人身上那份十年如一日的恶劣、不,应该说是，一日更胜一日的恶劣，实在令人一旦想起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十年前那场登基大典之后的夜里，天地晦暗一片，曾有七十二缕星光降临皇城，种种异象不断。而亲眼见证了那一幕的人中,便有人根据想象写下了《人皇一剑退仙神》的片段。 　　倘若世人知晓，这并非只是家的臆想，而是无限接近于真正事实的真相，却又不知该做何想？只怕这漫天仙神近千年来所塑造的威严形象，转眼间便会在世人心中破灭。 　　虽说这只是凡人无知脑补的想象，但也算极为接近事实了——由于被楚肆封禁庙宇，断绝香火信仰，天界群仙便与之结下仇怨。 　　原本一众仙神自诩高傲，不屑于直接对付凡人，只想着在人间另外扶持其他诸侯，或者煽动一批自己的信徒，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凡人统一天下的梦想彻底破灭，被封禁的庙宇也能重新解封。 　　哪知道他们的谋划非但没能成功，楚肆还顺顺利利统一了天下，自立为人皇。这简直就像是打完左脸又打右脸。 　　以上黎仙君为首，当夜便有七十二位仙神意志降临，企图将楚肆这个不敬仙神的凡人从皇帝宝座上推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他们本身反而变成了楚肆的阶下囚。那七十二道仙神意志所化出的星光，更是直接被楚肆放入了七十二盏特殊的宫灯之中。 　　以仙神意志为灯火，瑰丽华美的宫灯将整间皇宫照亮。来自群仙的不同大道法则在半空中交相辉映出来，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呈现给楚肆，他心满意足地沉醉在法则解析中，感觉这些仙神真是一群送经验的大好人。 　　将这些仙神所掌握的各种法则解析了一遍之后，楚肆还无师自通掌握了勒索技能，利用手中的仙神意志狠狠敲了众多仙神一大笔竹杠，这才心满意足将之释放。 　　此后的十年中，上黎仙君等诸多仙神所设计的种种陷阱层出不穷，却都被楚肆一一化解，甚至反过来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若非紫微帝君再次闭宫修行，天人两界通道不得打开，只怕他们早就真身去往了人间界，教那人间界天翻地覆。 　　…… 　　不知是否众多仙神的到来终于惊动了此地的主人，九重天上，沉寂的恢宏仙宫蓦然间大放光芒，两扇厚重殿门缓缓打开，现出了紫微帝君端坐于殿中的身影。 　　他雪白的法衣上星光荡漾，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之中，唯有一双幽深剔透的眸子静静向众人望过来。在他身后，一道壮丽星河如长河倒卷汹涌而起，通天彻地，犹如贯穿三界，上应紫微帝星，下接九幽阴世。 　　高居御座上的帝君俯首望向人间，视线穿过云海，洞彻一切。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划。 　　天人界限，顷刻破碎。 　　·兴佑十年。由于人皇大肆禁绝仙神信仰，收编天下道统，肆意打压仙神两道，终于触怒天界仙神。众神相请之下，紫微帝君破碎天人两界界限，颁下谕令，讨平人间。 　　是时，人皇以大周国运化作气运之网笼罩九州，先一步誓师出征，欲以人伐天，扫落群仙。 　　压制多年的战争终于彻底爆发。一方顶阶战力强大，许多仙神早已站在了人间界的顶峰。另一方则是依靠人多势众，利用人道气运和大周国运双重加持，使用层出不穷的军阵与之对抗。 　　天穹被一望无际的军队铺满，密密麻麻的玄甲士兵犹如上古神话传说中的神族天兵，又像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铺展天际，时不时有璀璨无边的仙光在黑色海洋中一闪即逝。 　　天地间风雷交加，似有无形的鼓乐伴随着厮杀声响起。鲜血遍洒人间。 　　…… 　　这场战争持续了不知多久，不断有仙神陨落，大周军阵同样伤亡不小。渐渐的，天界仙神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他们自认成就仙神并不容易，经历了不知多少灾劫，如今寿数绵延，逍遥无忧。又怎么愿意与那些寿不过百的凡人互相拼杀，凭白丢了大好性命？ 　　“哦？如此说来，你们这是想要休战了？”紫微帝君一如既往端坐仙宫之中，一身气息飘渺淡泊至极，似乎对如今天人两界的战争不在意，他看向一众仙神，“莫不是欲与人间界议和？” 　　“议和”两个字一出口，一众仙神便不由皱了眉。似乎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帝君说笑了。”上黎仙君当先道，“且不说区区凡人怎配与我等议和，便是我等愿意纡尊降贵，天道大势也绝不允许！”他苦笑一声，颇有种一脚踩进了泥地里却收不回来的滋味。 　　“不错，我等修行至今，得以成仙做神，求的是天道，修的是顺天而为。”又有另一位神灵轻叹一句。此时，这些仙神就好像突然从迷怔中清醒，神色清明，侃侃而谈，“以帝君之境界，当明知天道大势究竟如何。我等又岂敢逆势而为？” 　　倘若说此前他们还稀里糊涂看不分明，那么如今就像是遮在眼前的迷雾彻底散去，对这天道大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错。天意之下，人道当衰。”紫微帝君环顾一众仙神，神情平静地替他们补充道，“此世应为仙道纪。至少万年之后，才是人道兴起之时。” 　　殿内一众仙神尽皆默然。 　　他们也是直到如今才清晰察觉到这天道大势。显然这个时代的主角并非人族，而是天界仙神。 　　按照天道大势，如今这应该是一个仙道神道无比昌盛，众生供奉神佛，而神佛牧养众生的时代。偏偏那位人皇却横空出世，欲以人道压仙道，此何异于逆天而行？ 　　想到开战以来那一位位在自己眼前陨落的道友，饶是一众仙神心性淡薄也不由唏嘘不已，深恐自己也落到那一地步。 　　“帝君明鉴，天命已定，我等承大运在身，顺应天势而为，自无不胜之理。” 　　但取胜之后，哪些人能好好活下来，哪些人中道身陨却不一定。他们如今也是有些怕了人间界那位人皇的疯狂，谁也不知对方落入绝境将会做出什么事来。以他们的惜命程度，又有谁甘心拼死了人皇，取得了胜利，却将最终的战果拱手让与他人？ 　　明知必胜，甚至能够预料到未来仙道恒昌、万仙来朝的美好局面，他们反而更加不愿意在半道上丢了性命。 　　所以，鼓动紫微帝君出手自然很有必要。这位帝君一心痴迷于道，几乎不曾踏出仙宫半步，谁也不知他实力如何。但对方若是愿意出手，想来他们的安全定然更有保障。 　　巍峨仙宫中，紫微帝君神情淡淡，注视着一众请求他出手的仙神——按他们的说法，这自然不会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了顺应天道大势，让紫薇帝君得以获得天眷加身。 　　“既如此……”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紫薇帝君站起身来，“我便一会当代人皇。” 　　他唇角向上弯起，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缕微笑，不知为何，竟予众人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这一天，大周军营里，人皇行辕所在之处，楚肆交代好了一切作战计划，自中军营帐走出。 　　天穹之上，明亮的紫微星突然绽放出无穷光辉，一道璀璨星河形成光柱贯穿天人两界，直直投射下来，恰好将楚肆的身影笼罩其中。犹如天际延伸而下的仙阶，向他发出邀请。 　　四周的军士尽皆骇然失色，就要上前救驾，却见青年摆了摆手，随即整理了一下衣摆，施施然踏上仙阶。 　　原地光辉大作，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面前。 　　“你来了。” 　　九重天的仙宫中，高居御座上的紫微帝君轻轻颌首，语气如见老友。 　　“是啊，我来了。”一片星光漩涡中，楚肆缓缓走出，他唇角微微弯起，“唔……似乎比预计的还要早啊。” 　　他自然而然环顾四周景象，在一众仙神惊讶莫名的目光中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姿态从容犹如在自家寝宫。 　　“你、你、你……”众多仙神神情茫然，上黎仙君更是当场失态，骇然望向这位人皇，“你怎么会——”他们预想中的场景，本该是这样：紫微帝君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伸手轻轻一捞。顿时，遥远的人间界，一只无形巨手在天地间凝聚而起，一把将人皇摄入掌中，如拎鸡子一般将之抓上天界，当场碾死。 　　然而，现实却是：紫微帝君挥手凝聚仙阶，而当代人皇也是胆大包天，居然真的顺着天阶上来，自投罗网了。 　　——这剧本不对啊！！！ 　　尤其是两人这副老朋友一样的姿态，更是让一众仙神满脸发懵，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砰！”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其中因由，身后的宫殿大门突然重重关上，仙宫中骤然黑暗下来。 　　紧接着，漫天星光亮起。不过短短一瞬间，所有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挪移出仙宫，出现在一片璀璨星河之中，身体动弹不得。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着不知何时来到星空最中央的两道身影，一众仙神表情更加难看。总感觉好像不知不觉落入了什么陷阱。 第162章 时间旅行者23 　　“哦，差点忘了你们……”本在凝望那无尽星河的楚肆闻声转过头,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这明摆着就是我和紫微帝君早就设下的阴谋啊。”在一众仙神又惊又惧又恨又恼的目光中,他突然一时兴起,眼都不眨地说道，“就是为了把你们诓骗到这里一网打尽。” 　　他语气煞有介事，负手笑道：“到那时,我们共同统治天人两界,岂不比和你们这群蠢货在一起共事要愉快得多！” 　　说到最后，楚肆的语气愈发不可一世,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颇有种大反派阴谋得逞后的嚣张气焰。直吓得一众动弹不得的仙神愈加惊慌。 　　“紫微帝君，你说是不是？”楚肆又道,“我看你也忍耐这群蠢货很久了吧！” 　　“……”紫微帝君无语片刻,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无奈而纵容,“你说是就是吧。” 　　“帝君！你疯了吗？！莫不是中了这人的妖法邪术？”一众仙神再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实在理不顺这个逻辑。 　　……他们对紫微帝君一向恭恭敬敬，也算是天界的重要力量。杀了他们岂不是在变相削弱紫微帝君自身的势力？ 　　“妖法邪术？”紫微帝君还未开口，楚肆便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当然没有。” 　　“——毕竟,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 　　他笑吟吟地说出了一个让人惊骇的事实，那自然而然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议论天气如何一般。 　　说完，楚肆随意挥了挥手,突然间意兴阑珊。 　　下一刻，一众仙神都不由露出惊恐的表情，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膨胀，就像是一块“发福”的糕点。 　　“砰砰砰砰砰……” 　　无垠星空中，骤然炸开一串烟火。星云震荡，光辉如水波荡漾开去。 　　“唉，当初我本意不过是分出一缕元神作为策应。”望着这漫天璀璨烟火，楚肆幽幽一叹，“没想到不知不觉这卧底都混成老大了。” 　　“这么说，怪我太优秀咯？”面无表情的紫薇帝君突然歪了歪头，冒出一句话。 　　“唔，虽然是大实话……”楚肆笑眯眯回望他，眉眼弯弯，语气愉悦，“不过，自己夸自己，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起。 　　四周星辉剧烈动荡，两道身影也在瞬间化作了两团星光，最终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团星辉漩涡。 　　不多时，星辉消散，漩涡阵阵荡漾。一道人影从中走出。 　　漆黑的长袍比夜色还要深浓，像是粘稠的水墨在其上流动。斗篷下倾泻而出的发丝皎洁如月光。双目紧闭的少年轻轻伸出手，恐怖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肆虐开去。漫天星辰化作粉碎。 　　云海悠悠，星空不再，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垠苍穹。 　　楚肆收敛气息，睁开眼睛。一抹醉人的琥珀色在眼底深处悠悠流淌。 　　“我-赢-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 　　轰隆隆！ 　　天穹上有雷霆咆哮，银色闪电游走。似乎某只被rua到无力的小猫咪正发出色厉内荏的喵喵叫。 　　楚肆脸上微笑依旧，随即一把将之抓到怀里，狠狠rua了下去。 　　小猫咪无奈地摊开肚皮，躺平任rua。 　　“这才乖嘛～”楚肆唇角弧度越来越大，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愉悦，像是琥珀色的清酒荡漾开来。 　　从始至终，天界仙神便不是他的目标。他真正瞄准的自始至终只有天道本源。 　　之前一世又一世借助人道气运逮住一只猫咪可劲rua，早就引动了天道的防御机制。 　　上一世，发现人间突然开始流传仙神传说时，楚肆就隐隐察觉不对。或许天道这是要推动仙道神道发展，以此来压制人道，防止楚肆再一次夺取天道权柄。 　　隐隐有了猜测的楚肆便推出了紫薇帝君这一枚暗棋。 　　当初从末日废土逆溯时间之河来到太初纪之时，楚肆就暗中切割出一缕分神入驻天地灵胎。 　　他所用的并非简单的分神之法。而是将二者之间的一切因果都抹除，彻底变成了两个人。但也因此，这抹分神与他的本尊相比不够灵动，就像是拥有智能的机器人一样，只能够执行自己事先输入的计划，缺乏随机应变之能。 　　之后，楚肆一次次转世，都有天地灵胎这一缕分神按照他事先设定好的安排默默在暗中查漏补缺，确保一切按照他的计划去走。 　　譬如，当年的第一任人皇“启”那宛如开挂一般的人生，天地灵胎就在暗中保驾护航；还有上一世，楚肆转生到诸国时代，成为圣贤人物“云师”。天地灵胎也按照事先的计划接近本尊，最后拜入本尊门下，成为大弟子。 　　所以，当“云师”记忆复苏，发现仙道神道似乎有崛起之迹象，他便立刻在转世之前的最后时间里，安排天地灵胎叛出师门，改修仙道。 　　——阴差阳错间，或许是因为天地灵胎没有那么多杂乱心思，宛如赤子之心，最终居然成为了紫微帝君，统御群仙。 　　回顾着这一世又一世的经历，楚肆终于放松下来，又愉悦地“rua”了一把小猫咪，顺便为自己前世的明见点个赞。 　　要知道，当年只不过刚刚有仙神诞生，楚肆完全可以提早将其萌芽掐断。但他却选择了顺应天时，甚至助推一把。 　　只因这是他与天道之间的博弈，即便从一开始就断绝仙神诞生，天道也会设计出其他阻碍来压制人道，对付自己。譬如，若是没有仙神，或许如今受到天道眷顾发展壮大的便是妖魔。 　　与其遇上不知根底的变化，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变数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他顺应天道大势，推动仙神诞生。甚至不惜以分神入局，成为群仙之首。 　　天道气运眷顾仙神，身为群仙之首的紫微帝君本已顺理成章分得了大半气运，更何况是其他仙神都被杀掉之后？ 　　楚肆与分神融合，相当于将紫薇帝君身上的气运合一，再加上本就鼎盛的人道气运集于一身。他轻而易举便再一次将自己的爪子伸入了天道本源中。 　　“喵～”在大魔王的魔爪中，某只猫咪发出无奈的喵喵叫。 　　顺利夺取了此界全部天道权柄的某人心情大好，他心念一动，身形如幻影般消散。 　　虚幻的时间之河在此界上空呈现出来，河水哗啦啦流淌，不知不觉已然首尾相连形成了一道圆环。末日废土毁灭之后，便是崭新的太初纪元。天地开辟，初始之神魔诞生……一个又一个轮回不断循环。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河水中走出，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整个世界：“时间之环么……” 　　楚肆能够感觉到，如今整个太古世界都在自己的操控之下。他一念之间，时间倒转，日月破灭，四季颠倒，甚至规则更易，都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他已然成为这个世界永恒的主角。 　　他心念一动，整个世界彻底重启。 　　·此时，若是将视角扩展到整片宇宙海，赫然便会发现，宇宙海正中央，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小世界。 　　它不像是其他小世界那样，随着世界逐渐步入毁灭而缓慢地向着终焉之地坠落，最终彻底坠入其中，成为组成终焉之地的世界残骸之一。而是一直在宇宙海中上下不断振动，就像是一枚弹簧。 　　当小世界内部不断走向末日，它呈现在外的轨迹便是一路向终焉之地坠落，但就在即将坠入其中的前一刻，小世界中突然由毁灭变为新生，天地重新开辟。于是那庞大无比的生机之力又支撑着小世界一路向着远离终焉之地的上方升去。如此循环往复。 　　将自己的一点灵魂根源寄托于此界的楚肆，于世界之外的虚空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如此一来，即便将来他身陷其他世界无法脱离，不得不与毁灭的世界一起步入终焉，也可以选择直接自杀，在这个世界重新复活，而不用担心永生永世困在终焉之地了。 　　——尽管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也足够了。至少短时间内的他，不必再担心自己落入终焉之地，失去自由了。 　　寂静的宇宙虚空中，少年展颜一笑。他漆黑的衣袍在星光中飘荡，每一缕发丝都像是最温柔的月光织就而成。四周深沉的黑暗与死寂拱卫着他，整片宇宙海的大道法则对他眷恋不舍。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小世界在宇宙海中漂浮，璀璨光辉茫茫无垠。 　　在他下方，漆黑深邃的终焉之地宛如深不可测的深渊张开了大口，不断吞吸着一个又一个毁灭的小世界。 　　来自终焉之力的毁灭法则躁动着，欢呼着，想要迎接它们的君王到来。却被人毫不留情扒到一边。 　　“666。”楚肆轻轻呼唤了一声。 　　【宿主你回来了？！太好了！】 　　星海泛起漩涡，一枚虚幻的小光球欢快地向着他飘过来，开心地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怎么样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嗯，我回来了。”楚肆难得摸了摸小光球，笑意温柔，“我们继续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