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情天   作者:尉迟兰心   【文案】:   那一年,飞扬的坠落了,深爱的缄默了,柔软的心依旧,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表达。   四个女孩,在纷飞的战火中,爱着她们所爱的人。   “我穿过街道,走到你身边,现在后悔吗?”“永不。”即使,这条路注定要走得如此坎坷与艰难,即使幸福是如此来之不易。   “我用一生的幸福做赌注,你却舍得让我输。”是不是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就几个人膨胀的野心,值得吗?”“为了德意志,值得。”对我来说,世界末日,就是在阵亡军人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太远。这一次,请你停下来等等我,让我跟上你的脚步。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我爱你,只因为你就是你。   生命是我的所有   我的生命属于你   我生命的爱   属于你,属于你,属于你   我会睡眠,亦会休息   即使死亡也只是一种短暂的安歇   我在长长绿草下的宁静岁月   也属于你,属于你,属于你   The life that I have is all that I have   And the life that I have is yours   And the love that I have of the life that I have   Is yours ,and yours,and yours   The sleep I shall have,the rest I shall have   Yet death will be but a pause   For the peace of my years in the long green grass   Will be yours,and yours,and yours   即使我们全体战死,德意志仍将存在。 虽然国会大厦已经陷落,帝国的荣光已经逝去,保卫帝国的勇士们也已惨遭红色野兽的残害,但是他们的精神却并未消失!他们英勇的行为和永不言败的精神将伴随帝国曾经的荣耀而永远留存下去!只要还有人记得曾经的那些勇士们,帝国的太阳就永远不会落下,帝国将在我们心中永存!伟大的第三帝国万岁!军人万岁!   本文为真实历史背景下的虚构小说,考据党慎入轻拍,对NZ过敏者慎入。   内容标签:异国奇缘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凯瑟琳斯皮尔曼,蒂洛,埃莉诺舍恩曼(梁紫苏) ┃ 配角:约阿希姆派普,马克思温舍,汉斯施特雷洛,郝斯特派普 ┃ 其它:二战   Chapter 1 郁闷的穿越   1938年。夏。   梁紫苏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充满哀怨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内心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想要尖叫的欲望。   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陌生年代、陌生国度的第二十三天了。   她,一个21世纪的进步女青年,每天怡然自得的过着招猫逗狗的小日子,有一份还算清闲的工作,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和三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疯狂血拼。简直不要太滋润。直到那一天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了1938年的德国。   老天保佑她不是身穿,也没有附体到犹太人身上。现在的她,是个褐发蓝眼的德国姑娘。但令她不爽的是,这具身体正主的身份是一家情趣用品商店的老板!   她直到现在还不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据说这个叫埃莉诺·舍恩曼的姑娘从小父母双亡,由姨妈抚养长大。而这家情趣用品店的原主人正是她的再生娘亲。几个月前,姨妈撒手人寰,于是年仅17岁,刚刚高中毕业的埃莉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新一任老板。   可怜她梁紫苏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还没来得及分析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就要开始面对不同的客人,回答他们各式各样的奇怪问题。偶尔碰上轻浮之徒还要被言语调戏一番。不幸中的万幸是梁紫苏高中时期曾经和父母在德国生活过三年,语言关算是过了。但这些情趣用品的功能都是神马啊!店面不开张就不能保证充足的生活来源,于是她每天都处在五雷轰顶的状态,甚至都忽略了德国已经开始对外扩张、战火即将燃遍欧洲大陆的社会背景。   “小姐,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梁紫苏焦虑的思绪。她循声望去,一位身着军装,个子高挑的男子正对她微笑。脸上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您想要什么?”梁紫苏问道   “嗯…”这位高个子军人开始吞吞吐吐,正准备组织语言的时候,他身后窜出来另一个穿军装的家伙,和梁紫苏一般高,鼻子两边长满了雀斑,脸上尽是戏谑的表情,笑得眼睛都弯了:“小姐,您这里有没有春*药?”   “……”   “克劳斯,你这样太失礼了!”高个子皱了皱眉头。   那个被称作克劳斯的倒是一脸不以为然:“算了吧威尔,像你这样吞吞吐吐,什么时候能买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好去作弄施特雷洛那家伙啊~”   “您是要害人?”梁紫苏忍不住插嘴了。   “当然不是,小姐!请您不要误会!我们是……”叫威尔的军人一脸严肃。   “我们是为了帮助一位青年充分享受自己的人生!”克劳斯接过话头。   “助性?”梁紫苏觉得自己头大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克劳斯点点头,“您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梁紫苏已经窘到极致,特别是当她看到两位军装青年以一副敏而好学的神情望着她的时候。她迅速拉开柜门,胡乱抓了一盒药扔给了克劳斯,想尽快结束这场荒诞的对话。谁知克劳斯和威尔充分发挥了德国人严肃认真的特性,仔细的阅读起药盒外面的说明。就在梁紫苏即将崩溃的时候,威尔付了钱,很客气的道谢,和克劳斯一起离开了。克劳斯边走边雀跃道:“我不信那狗东西这次还能把持得住!”   梁紫苏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为虎作伥了一把。她总觉得那位叫什么施特雷洛的少男今晚会有点惨绝人寰的遭遇。不过她现在最想干的是回家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人生。顺便委婉的提醒下凯瑟琳该交房租了。   Chapter 2 邂逅(插花男猪之一本尊)   晨光透过窗户撒满了房间。奥利维亚·齐默尔曼睡得正酣,沉睡中的她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厨房里,她的母亲丽娜·齐默尔曼正在为家人准备早餐。一家之主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正在客厅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这是一个异常和谐的中产家庭。和德国许许多多的中产家庭一样,男主人有着体面的工作,女主人操持家中事务,孩子们有着良好的教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看起来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当母亲即将做好早餐,催促奥利维亚该起床的时候,迷蒙中的奥利维亚才想起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课题报告完成了,否则那位“过不了”教授(德语姓氏“Schaffnicht”有“过不了”的意思)一定会用最严厉的语言把她从头到脚训斥个遍。想到这儿,奥利维亚加快了起床的速度。她望了望窗外,心中哀叹着如此大好天气却要浪费在令人厌恶的课题报告上,这着实令人气恼。   餐桌上,齐默尔曼先生再一次对德国吞并奥地利的行为表示了愤慨,虽然这已经是他自从三月份之后的第无数次愤慨了。他总说德国应该吸取上一次战争失败的教训,战后的经济萧条完全是肆意发动战争的恶果。希特勒是个头脑不清醒的战争狂人,德国早晚要步当年的后尘…奥利维亚和母亲静静的用餐,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其实奥利维亚总觉得父亲是怕战争开始后影响他的生意,倒不是真有多厌恶希特勒。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奥利维亚,亲爱的,一会儿去街上买些乳酪和面粉回来好么?家里已经没有存货了。”用过早餐后,母亲吩咐道。   “好的妈妈,我这就去。”虽然奥利维亚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赶作业,但还是无比珍惜能够出门享受夏日阳光的机会。她穿上了那条淡蓝色勾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满意的看了看镜子中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金发少女。拿着母亲给的马克,悠然走出了家门。   夏日的晴空是灿烂的,天是那样的蓝,日光是那样的强烈,整座城市处于一片耀眼的光明之中。路边椴树的叶子开始变得繁茂了,开出了许多白色的小绒花。奥利维亚欣赏着路边的景色,摸了摸兜里的马克,突然觉得应该犒劳自己一下。于是她走进了一家甜品店,买了她最爱的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   时间还早,她这样想着。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在亚历山大广场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睛,像猫那样,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这是完美的一天。整整五分钟里,没有未完成的课题报告,只是柏林一个美丽的夏日。当奥利维亚从她的冰淇淋上把目光抬起来的时候,她看到街对面有个士兵在盯着她看。   自从希特勒上台,在柏林看到个把士兵没什么好奇怪的,柏林到处都是士兵。在柏林看到士兵就好像看到老太太拿着购物袋一样稀松平常。要照往常,奥利维亚会瞥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顺着街道继续往前溜。但是这个士兵正隔着街道,用一种奥利维亚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盯着她看,她停了下来,不再吃冰淇淋。   夏日的阳光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金色的发丝显得更加耀眼。他的眼神有如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细腻温和。那一刻,似乎有无数矢车菊的花瓣飘落下来,洋洋洒洒,一点一点的落满她的心。她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然后波涛汹涌的弥漫至她全身的每一处脉络。奥利维亚无法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掺合着痛楚的幸福感搅动着。   这时,一辆公交车驶过。挡在了她和大兵中间。奥利维亚突然间急切起来,她看不到他了。她生平第一次讨厌公交车开得那样慢。公交车终于开走了,她看到大兵从街对面向她走来。她的心跳得那样快,快到就要从她的胸口迸出来了。她手足无措的低下了头。她感到面前有个阴影离她越来越近,她看到了他的军用皮靴,他只在她面前站了一瞬,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的冰淇淋化了。”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日耳曼男人特有的那种硬朗坚定的声音。   该死!奥利维亚在心里咒骂着,她发现已经变成液体状的冰淇淋把她的裙子染花了。她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急急的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吃完了。”说罢,跑到长椅旁的垃圾桶前,把冰淇淋扔了进去。她用手使劲摩擦她的裙子,可它花的越来越明显。   大兵跟着她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奥利维亚默默的接了过来,低低的说了句谢谢。头快要低到地底下了。   “你总是这样低着头和人说话吗?”大兵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奥利维亚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一个英俊的过分的男人,他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就像春天的湖,反射出晴空的清澈颜色,充满了盎然生机与活力。他的唇很薄,此时正用力抿紧了嘴角,却掩盖不住流淌在面庞上的笑意。黑色的军装表明他是一名党卫军,奥利维亚搞不清他的军衔,只是心生几分怯意。因为父亲总是说“党卫军是一群疯子领导下的暴徒”。她不是没见过英俊的大兵,上个月在学校见到的汉斯·特劳夫特中校就是个标准帅哥。还有蒂洛的男朋友马克思·温舍,那也是个英俊得足以令无数女人为之倾倒的男人。他还给她买了好吃的糖果呢,虽然是个党卫军,虽然他说话带着浓重的东部口音,但也应该是个好人。但他们都丝毫不能让奥利维亚有这样眩晕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打算一直这样站着吗?”他又笑了。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不过在昏倒前,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要去买一些东西,现在就去。”   “那我们走吧。”他轻松地说。   “我们”是什么意思?他要跟我一起去吗?奥利维亚心中有一点点期盼,又有一点点欢喜。她迈开了脚步,向着目的地进发。他和她并排走着,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肥皂味。这莫名的教她心安。   他掏出了烟:“你抽烟么?”   “不,我不抽。”奥利维亚使劲摇了摇头,他点上烟,抽了起来。   总要想点什么话题,奥利维亚心想,这样干巴巴的走着实在是太尴尬了。她作出一副非常正经的样子,以一种严肃的语气开了口:“听说,我们要开战了……”   大兵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紧接着他也学着她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听着姑娘,我不认为你应该掺合这件事。”   奥利维亚歪着头看了看他,他的鼻子很挺,眼睛里有些她说不清楚的东西。她以前没有从任何一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这些。“你是党卫队的?”她问道。   “是的。”他回答。   “你领子上的三颗星星是什么意思?”   “代表了我的军衔——少尉。”   “哦……”   “我叫约阿希姆·派普,你呢?”   “我叫奥利维亚·齐默尔曼。”   “你的名字和你一样美。”   那天后来的事情,奥利维亚有些都不记得了。她似乎一直处在眩晕中,只记得派普跟着她走到商店,买了乳酪和面粉,他还给她买了一大堆她喜欢吃的零食。又送她回家,然后非常认真的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见到她,奥利维亚忘了自己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听到她的回答后洋溢在脸上的略带孩子气的笑容。至于那个倒霉的课题报告,她怎么还有心情去完成?于是第二天,她不出意外的被“过不了”教授严厉的批评了。不过谁还在乎呢?   Chapter 3 小镇姑娘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下午四点刚过,凯瑟琳·斯皮尔曼就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门上班。她是一个来自偏远小镇的姑娘,在柏林生活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对于他们那里的很多人来说,能够到柏林来生活是一辈子的福分。她的堂姐米莎·斯皮尔曼是镇上所有女孩的偶像。15岁独自一人到柏林闯荡,身上只揣着50马克。几年后,据说她混出了名堂。具体混到了什么地步其实谁也说不清,只知道她每年都会寄很多钱回家。   除了米莎·斯皮尔斯,马克思·温舍是镇上所有男孩的偶像。他的父亲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农民,同样是在15岁去了柏林。现在已经是党卫队的成员,据说还进入了元首的私人保镖单位。镇上的男人提起他,脸上都是羡慕的神情,老人们提起他,也会用什么心怀大志、必成大器之类的词语赞美,让温舍的父亲乐得合不拢嘴。不过凯瑟琳知道,他去柏林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米莎堂姐,温舍从小就喜欢米莎,虽然他比米莎还小一岁。不过米莎似乎不怎么看得上温舍,她心中总是有很多很大的想法。那些说出去会让全镇的人都吓到的想法。凯瑟琳还知道,温舍虽然喜欢米莎,但这并没有妨碍他的野心和志向,她从小就发现,他和镇上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他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从凯瑟琳上了高中之后,她的母亲就开始筹划着让她去柏林。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到了米莎堂姐,对方很爽快的答应如果凯瑟琳来到柏林,会好好的安顿她,并帮她找到一份工作。凯瑟琳的妈妈从此憧憬上了女儿未来的幸福生活。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米莎那般明艳动人,但也还算清纯甜美,而且脑子也好使。凯瑟琳高中毕业以后,在母亲的督促下,收拾行李来到了柏林。米莎在火车站迎接了她,她并没有让凯瑟琳和自己住在一起,只是帮她找到了一份租金较低的寓所。然后安排凯瑟琳去声名远播的“生命之泉”做了服务生。   一开始,凯瑟琳并不知道“生命之泉”是做什么的,直到她上班的那一天。那天把凯瑟琳吓得不轻。柏林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和兴奋,除了“生命之泉”,那些军官令她害怕。虽然他们来到“生命之泉”的目的很简单明确,也不会对端茶小妹凯瑟琳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但凯瑟琳还是觉得自己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米莎是“生命之泉”明面上的负责人。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之很神秘就是了。凯瑟琳一直在找机会,想委婉的向米莎提出换一份工作的请求,直到她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在“生命之泉”遇见了马克思·温舍。   那天的温舍似乎是陪另外几个人同来的,身着一套笔挺的军装,显得格外帅气,金色的头发全部背在耳后,梳理的整整齐齐。他并没有去找那些姑娘,而是站在大厅里和米莎说着什么。凯瑟琳望着他的身影恍惚了一阵,他凝视米莎的眼神令她有一点点不愉快。而米莎看向温舍的眼神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她看温舍总是带有一点疏离和高傲。直到几分钟之后,温舍才注意到角落的凯瑟琳,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笑着招呼凯瑟琳过去。凯瑟琳非常厌恶自己现在的角色,虽然她一直都很清楚温舍从小就喜欢米莎,但她还是没由来的生气,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简单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告辞了,余光看到米莎附在温舍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他一阵大笑。凯瑟琳最喜欢看温舍笑了,他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天空落下的第一滴艳阳。她突然有些舍不得就这样走开,但又觉得不走太丢人。咬咬牙还是大步的走开了。   那天晚上,温舍临走时找到凯瑟琳,塞给她一把糖果,给她留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她有事情可以随时找他。他永远只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长得娃娃脸又不是我的错。凯瑟琳沮丧的想。为此她缩在被窝里伤心了整整一夜。不过伤心归伤心,换工作的念头算是暂时打消了。   钥匙开门的声音让凯瑟琳走远的思绪飘了回来,是房东埃莉诺·舍恩曼回来了。今天她回来的格外早,而且脸上带着十分奇异的表情。   “凯瑟琳,我跟你说。”梁紫苏连鞋子都没换就开始滔滔不绝,“我今天遇见两个大兵,他们要买春*药去害人!春*药,你懂么?就是那个什么的药……”   凯瑟琳连忙点头:“那玩意生命之泉里有不少。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害人?”   梁紫苏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气,继续说道:“虽然他们说话颠三倒四,但是我依稀仿佛觉得,他们是要结束一个少男的处男生涯。我卖药给他们,这算是帮凶吧?将来那个少男会不会哭着跑来要我对他负责啊……”   “……”凯瑟琳认为,虽然自己来自一个小地方,遇见过大城市的人不多,但她十分肯定说话颠三倒四的是埃莉诺。这个房东在她入住后的某一天突然性格大变,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她不甚明白的话。性格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可就是交流起来稍微有点费劲。而且连口音都变了。   “埃莉诺,我准备上班去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聊吧。”凯瑟琳走向门口,穿好了鞋子,对梁紫苏说道。   “去吧去吧,我要好好思索一下我的人生。为我下一个五年发展规划做准备。”梁紫苏躺倒在沙发上,面容愁苦的说道。   “我明天早上回来交房租。”凯瑟琳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梁紫苏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房租?她刚才说房租!嘿嘿嘿嘿…GOOD啊不用我催了,德国人就是守信用咩哈哈哈哈~~”梁紫苏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终于做回了自己。每天戴着面具生活太累了,她需要随时转换一下身份,不然早晚得精分。   Chapter 4 美丽与哀愁 (顺道插花男猪本尊)   夜幕下的“生命之泉”灯火辉煌,门口开始出现了不知算是寻欢还是完成政治任务的军人。不过刚刚七点钟,时间还早,“生命之泉”最热闹的时刻还未到。凯瑟琳在空旷的大厅里,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慢吞吞的擦着桌子。这时走进来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架着另外一个人,强行把他拉了进来。   “施特雷洛,你都18岁了,算是个男子汉了,你总不能还是滴酒不沾吧!喝酒比开飞机简单多了!”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小个子军人嬉皮笑脸的说。   “但是克劳斯,我不认为酒精对健康有好处,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说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身材修长,身上有一种和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微微聚拢的眉头表示他十分不喜欢这里。   凯瑟琳在一旁暗自点点头,算是表达了对这位青年的赞赏。   “少量饮酒对身体有好处。”另一边的高个子军人循循善诱。   施特雷洛挣扎了几下,无奈说道:“威尔,克劳斯,你们总不能强迫我。”   当凯瑟琳以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盯着三人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是梁紫苏!她看到凯瑟琳,如看到救星一般大喊:“凯瑟琳,凯瑟琳,快出来一下,我出门倒垃圾忘带钥匙了……”   她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凯瑟琳以及大厅里的另外三个人。雀斑小子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声说道:“哎?卖药的小姐!您在这里做兼职吗?”   “快住嘴克劳斯!你又对女士失礼!”威尔严厉的说道。   克劳斯似乎有些委屈,刚想说点什么,只见门外的姑娘像见鬼一样大惊失色,指着克劳斯和威尔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即用一种充满怜悯的表情看着中间的施特雷洛,轻声问道:“这么说,您已经吃了?”   施特雷洛一头雾水:“小姐,您说什么?吃什么?”   梁紫苏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什么没什么我祝您全家幸福——凯瑟琳,把钥匙给我。我回不了家了——”   凯瑟琳把钥匙掏出来,递给了梁紫苏。梁紫苏像风一样迅速消失不见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三只大兵。   “威尔、克劳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施特雷洛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突然想来今天还有些事情,施特雷洛你不喜欢喝酒就算了,不如我们就此分别吧,明天见!还有威尔,明天见!”克劳斯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像兔子一样跑走了。   “威尔海姆·明克!请你解释一下!”施特雷洛提高了声音。   “施特雷洛…汉斯…我们出去再说吧……”威尔推着施特雷洛走出了“生命之泉”。心中哀叹着计划失败了,这下他要好好想想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好朋友了。   凯瑟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开始继续她的工作。而回到家中的梁紫苏躺在床上时突然想起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仅说过一句话的施特雷洛,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又带点磁性,不似一般德国男人的声音,总是硬邦邦的。就像…小时候吃过的云片糕。这样想着,梁紫苏逐渐进入了梦乡。而她的房客凯瑟琳·斯皮尔曼小姐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   凯瑟琳充分发挥了德国人“守信用”的优良传统,一清早就把房租如数交给了梁紫苏。梁紫苏望着为数不多的马克,心中却燃起了自己是有钱人的希望小火焰。有了这笔钱,意味着未来几天她可以不去店里了。于是梁紫苏起床后兴高采烈的跑到店里,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又兴高采烈的回到家,在桌上摊开本子,认真分析时局。凭借自己记忆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列了个时间表。现在是1938年7月,梁紫苏记得1939年德国就闪击波兰了,然后欧洲就开打了。她总觉得今年德国貌似还有个什么大事,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不过既然她记不住,就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件。梁紫苏为自己定了个计划,要在德国闪击波兰之前跑路到瑞士,跑路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钱。所以那个诡异的情趣用品店还要继续经营下去,虽然她对此很苦恼,但为了顺利跑路,也只好忍了。如果实在攒不够钱就只能在苏军攻克柏林之前躲到神马匈牙利比利时之类国家的小村庄里。当然最完美的还是某天清早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21世纪。想到这里,梁紫苏觉得其实情况还没那么坏,天生乐天派的她又欢喜了起来。为了庆祝这一令她欢喜的事情,她决定去街上转转,买些生活用品,顺便好好逛逛柏林市。   为了不吵醒还在补眠的凯瑟琳,梁紫苏蹑手蹑脚的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的出了家门。今天的天气很好,是梁紫苏喜欢的那种多云天气,没有夏天特有的炙热阳光,虽然温度还是高,但在体感上还相对舒服一些。梁紫苏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当她走到波茨坦大街的时候,目光被路边一家咖啡馆中的女人吸引了。她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上学时语文学得不怎么好的她,脑海中也竟然浮现出了丰神绰约、明眸皓齿、婀娜多姿之类的成语。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呈现微微的波浪卷度,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身着一身淡紫色的纱裙,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颈项中挂了一串珍珠项链,发出淡淡的光晕,更衬得她肤色晶莹。嘴角边的一颗痣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妩媚。梁紫苏还很少看到这么俏丽的德国女人呢。以前她觉得演海伦的那个德国女演员戴安·克鲁格已经算是很美的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还比不上戴安·克鲁格,不过也自有一番秀丽风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却是满面愁容的望向窗外,眼神黯然无光,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不会是失恋了吧,梁紫苏心想,不由得多看了咖啡馆中的女人几眼。   走过了两条街道,在一家酒店的门口,梁紫苏又看到了一对依依惜别的男女。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身着黑色军装,梁紫苏认得那是党卫军的军服;女人应该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一身时下最常见的贵妇打扮,正腻在男人身边说着什么。梁紫苏经过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一句:“马克思,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她突然莫名激动起来,又偷偷回头看了那对男女一眼,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包养小白脸?这个发现让梁紫苏激动了一路。   待梁紫苏买好了生活用品,在回家的途中再次路过波茨坦大街的那家咖啡馆时,她的嘴巴吃惊的张成了一个O型。她发现刚刚那位令她赞叹的美女对面多了一位男士,他显然是刚刚到,坐下之前亲昵的吻了吻美女的嘴唇,而美女脸上的愁云在看到男人之后也消散了一些,但依然有强颜欢笑的痕迹。当然令梁紫苏的嘴巴变O型的不是因为美女有了男伴,而是那个男伴正是刚刚在酒店门口和贵妇依依惜别的叫什么马克思的家伙!   “渣男!贱男!脚踩两只船!我祝你得花柳,后半生不举!”梁紫苏感到一阵气愤,恶狠狠的瞪着窗户里面的男人,那男人仿佛感受到了梁紫苏杀人的眼光,疑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对视的一瞬间,梁紫苏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的气势过于逼人,让她有点瑟缩。   回到家时,凯瑟琳已经做好了午饭,梁紫苏义愤填膺的向她诉说了刚才在街上遇到的令人愤慨的渣男事件。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并没有表现出和她一样的愤慨,只是匆匆喝了几口汤就说饱了。留梁紫苏一个人在餐桌前继续愤慨。直到她吃完饭,才意识到凯瑟琳的情绪不对,难道她也失恋了?   Chapter 5 萌芽   一整天,奥利维亚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无法集中精力听讲,教授提问时叫了她三遍她才反应过来。看到教授不满意的神情,奥利维亚感觉简直糟透了。   中午吃饭时,好朋友海莲娜·穆勒凑到奥利维亚身边,三八兮兮的问:“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你没看到布朗教授的眉毛都快挤到一起去了嘛?”   “……”奥利维亚无言以对,她总不能告诉海莲娜自己一上午都在想念一个男人。   海莲娜看到这幅模样的奥利维亚,促狭的笑了笑:“你恋爱了?”   奥利维亚本能的想回嘴说“去你的”,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海莲娜笑得更开心了。   下午放学时,奥利维亚看到派普在校门口等着她。她一看到他,有些不能自已,她的脸上容光焕发,她把双手放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她微笑着,她的脸红了。海莲娜趴在她耳边说:“我的上帝,他可真帅!奥利维亚,真有你的!”   她向他走过去,她注意到,他把军官帽拿在手里,她懊悔自己刚才真应该好好整理下自己的头发。千言万语一下子涌上心头,搞得她一句家常话也说不出来,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零碎的家常寒暄。   “你来这儿干什么?”奥利维亚说完之后马上意识到这是一句非常愚蠢的寒暄。   “你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派普没有回答她,而是重新提问。   “和家人吃晚饭,然后喝点什么。”她回答道。   “你介意和我一起吃晚饭么?”他说。   “…但是我要和家人打个招呼…”她说。   “奥利维亚,这件事交给我了,我就说你要参加社团活动。”海莲娜从一旁窜了出来,当然最后一句话是趴在奥利维亚的耳边说的。奥利维亚的脸更红了。   “那么这件事解决了,谢谢这位小姐。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派普说道。   “好的,派普。”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约亨,叫我约亨。”他说。   她点点头,尽量放缓了脚步,以便使她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欢喜。   --------------------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母亲是一名全职主妇。我有两个哥哥,贝尔泽和郝斯特。贝尔泽的精神不太好…所以他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郝斯特和我一样,是名军人。”派普点燃了一支烟,“在希姆莱先生的建议下,我34年加入了党卫队。”   “希姆莱?是我想的那位先生吗?”奥利维亚小小声的问道。   派普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位。我现在是他的副官。”   “喔……”   “先生,您要的水果塔。”一位侍者端上了一盘甜点。奥利维亚立即露出了欢喜的神情。派普最喜欢看奥利维亚面对美食露出的馋猫一样的表情,在亚历山大广场对着冰淇淋如此,在商店里对着零食如此,现在对着水果塔还是如此。这让他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蛋。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后果就是奥利维亚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派普看着对面的姑娘,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是特地为你点的,快吃了它。”他这样说道。奥利维亚闻言,缓慢的开始消灭水果塔行动。   “奥利维亚,”他柔声问道,“奥利维亚,好吃吗?”   “是的,很不错。”她轻轻的清了下嗓子,“我是说,非常好,谢谢你。”   “想来点儿杜松子酒吗?…等等,你有十八岁了吗?”   “我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奥利维亚挺起了胸膛,骄傲的说。   派普又笑了:“好吧,我一月份就满二十三岁了。小姑娘。”他的腿无意中碰到了她的腿。   “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吗?”奥利维亚的脸又红了,她把腿挪开,装作很轻松的问道。   “怎么,你觉得很老吗?”   “是的,简直太老了!”奥利维亚哈哈大笑了起来。   派普跟着她笑了一阵,他的笑毫不造作,酣畅淋漓,男子气十足,富有感染力,发自他的胸腔,又传到她的胸腔才算完结。他继续谈起他的家庭和经历。奥利维亚盯着他,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她注意到他的胡子茬,她很想问问他的脸有没有刮得很干净过,但是又觉得这样问太过直接,于是就放弃了。她还想问问他侧面牙齿上的那个小缺口怎么来的,但是也没有问。她想求他收起他那湖水一般的蓝眼睛里那种温柔、带着笑意的目光。   ---------------------   派普看了看表:“和你一起的时候,时间都哪儿去了?”他嘟囔了一句,“我想你应该九点前到家,我改天再约你出来。”   奥利维亚一下子兴奋起来。他说改天。那就是说?   派普送她到家门口。他弯下腰,轻轻亲吻她的脸颊。他的唇很暖,脸上的胡子茬有点扎人。“再见,我的小姑娘。”她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转身走进了楼道。   奥利维亚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收拾衣服。她告诉奥利维亚,蒂洛来过电话。奥利维亚回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蒂洛听起来心情很不好:“奥利维亚,我想见你。明天放学后,好吗?”   “好的,蒂洛,明天见。”奥利维亚说道。   Chapter 6 茧(插花第三位男主本尊)   奥利维亚坐在波茨坦大街的咖啡馆里,担忧的看着对面的朋友蒂洛。   “我不敢问他每天都去了哪儿见了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他不喜欢女人过问男人的事情。可是不问我的心里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难受……我看到他衬衫上的腮红印,我听到了一些流言,我还知道他去过‘生命之泉’那种地方,虽然他跟我说他只是陪同事去……但我总觉得,一定还有些什么是他没有也不想告诉我的……”对面女子的发型有些凌乱,颈项间的珍珠项链和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但她还是非常小心的维持一个女子在公共场合应有的良好教养,只是在低声哭泣。   奥利维亚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朋友。她知道蒂洛出身于巴伐利亚的一个贵族家庭,她天生被赋予的姓氏声名显赫,有将近一千年的历史了。三年前,在她刚满18岁的时候,在慕尼黑认识了外出公干的马克思·温舍,据说是一见钟情,蒂洛的家族不允许她和一个平民交往,激烈的阻止她和温舍在一起,于是蒂洛跟着温舍私奔到了柏林。为此她断绝了和家族的关系。凭着从小接受过的良好教育,她在奥利维亚就读的大学中找到了一份行政方面的工作。在这里她没有几个朋友,贵族女子那种天生高傲的气质令她看起来不那么好接近,但奥利维亚和她还算聊得来。深入接触后发现蒂洛是一个很坚强、勇敢、善良的姑娘,奥利维亚从来不敢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女孩需要多大的勇气,多深的爱恋,才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弃家庭。她简直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奥利维亚注视着蒂洛握住咖啡杯的双手,在她的印象里,贵族女孩的双手都应该是细腻柔滑、柔弱无骨的,而蒂洛的手却已经浮现出了开始粗糙的痕迹。这都是为了一个男人!想到这儿,奥维利亚觉得自己的心情要和蒂洛一样沉痛了。   “我觉得自己好累,我开始怀疑,我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蒂洛嘴边的痣平日里妆点得她非常妩媚,而此时却多了几分苦情的味道。   “蒂洛,亲爱的……”奥利维亚迅速组织着语言,“你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谈谈呢?这种无根据的猜测会让你发疯的……”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谈…难道要我问他,你是不是又和哪个女人出去了?”蒂洛无助的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和他吵过,因为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过分亲密,然后我们冷战。可到最后,还是我先低头。”   “你不能这样没有原则!”奥利维亚低声叫了起来,“你容忍他一次,就会有好多次!”   “……和他分手么?奥利维亚,我离不开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了……”蒂洛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了。   奥利维亚沉默了。她也很清楚的明白,从蒂洛和家族断绝关系的那一刻开始,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她能坚持到这一天,已实属不易。   “但是,上次我看到温舍先生的时候,我觉得他对你很好的……真的。”奥利维亚拼命加重语气,以让自己的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他对我的确很好…的确很好…可是……奥利维亚,你不明的……”蒂洛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我只懂得,两个相爱的人,是应该相互忠诚的。”奥利维亚缓慢的说道。   “这正是我痛苦的根源!他心里有别人……”蒂洛说完这句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开始放声大哭。咖啡馆中的客人纷纷投来疑问的眼光。   “蒂洛,蒂洛,别哭了……你看,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自己也说了,他对你很好不是吗?也许你真的多心了……”话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男子打断了。   “我亲爱的小云雀,你这是怎么了?”对面男子的手拂过蒂洛的头发,搂过她的肩膀,温柔的问道。“小云雀”是温舍给蒂洛起的昵称,因为她的歌声非常动听。奥利维亚就很羡慕蒂洛有一副完美的歌喉,因为她自己唱歌总是不在调子上。   “啊……温舍先生,她只是……”奥利维亚突然开始结巴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学校里的流浪猫死了?”温舍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是的…是…是她和同事吵架了!心情不好。”奥利维亚编出了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理由。   “够了奥利维亚,不用再编理由了,我知道她为什么哭。”温舍的声音突然间冰冷了起来,在这炎炎夏日显得异常突兀。   蒂洛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脸瞪着温舍,一字一句的说:“她是谁?”   温舍面无表情的问:“什么谁?”他放开了落在蒂洛肩膀上的手。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蒂洛毫不示弱。   “无聊。”温舍缓慢的吐出了两个字。   “我受够了!”蒂洛突然间推开了温舍,抓起手包冲了出去。温舍看了一眼奥利维亚,跟着蒂洛走了出去。奥利维亚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她和母亲提起了这件事。母亲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被长辈祝福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父母总是为儿女好的,不会没理由的去否定一个人。我亲爱的女儿,以后若是你选择爱人,一定要得到我们的祝福。”   奥利维亚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派普的脸庞,这个反应让她自己吓了一跳。我只见过他两次,离“爱人”还差得远呢。可是,厌恶党卫军的父亲会祝福我们吗?这个想法让奥利维亚又一次失眠了。最近她总是失眠,也许她想那个人想得太多了。   Chapter 7 两个女孩   “你认识马克思·温舍吗?”奥利维亚和派普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和你一样是党卫队的。”   今天派普带她去看了《翠提春晓》(为了配合剧情,让它提前上映几个月∩_∩),影片是约翰·施特劳斯的音乐传记故事,电影中出现的经典曲目《蓝色多瑙河》、《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春之声》等等令奥利维亚异常兴奋,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音乐训练。除了唱歌五音不全之外,她对一些乐器的演奏还是颇有心得的。除此之外,她还非常喜欢戏剧,席勒、歌德、莎士比亚等等,在这一点上派普和她达成了惊人的一致。说起戏剧两个人就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过今天,除了好看的电影之外,奥利维亚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马克思·温舍?”派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奥利维亚说道。   “他有女朋友?”派普听到奥利维亚这样说,似乎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说道,“听着奥利维亚,我要你离他远一点。”   “他是坏人吗?”奥利维亚急急的问,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到伤害。   派普叹了口气,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闪烁:“他不是个坏人,不过,小姑娘,有时候好人和坏人不那么容易分清的。总之你不要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就是了。”   “他有很多女朋友吗?”奥利维亚忍不住又问。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和他并不熟。奥利维亚,我们能不能不说别人的事情了。现在是我和你在一起。”   “喔……可是……”   “记住我的话,不要让我担心。”派普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当他看到奥利维亚有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放缓了语气,“后天我要出差去维也纳,大概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哦……”   “想要什么礼物?”派普柔声说道。   “什么都好,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尽快回来……我会想念你的。”奥利维亚的声音很轻,轻到派普需要屏息静气才能听到。然后他咧开嘴笑了,他转过身,把她的脸捧在手中,温柔地吻上了她的脸颊。   -------------------------   蒂洛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脸色潮红的自己,又看了看旁边已经进入梦乡的男人,心中又涌上了一阵委屈。每次都是这样,她不论怎么和他吵,他都是冷冰冰的,似乎懒得和她多吵一个字,然后最终都被他用这种方式解决。等她从狂热中清醒过来,他就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他爱她吗?似乎是爱的,他温柔的时候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幸福的公主。可他冷漠起来,又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遗弃的孤儿,迷路在黑暗的街头,找不到光明的出口。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在她离家之前嘤嘤哭泣;她的哥哥,拼命拉住她,大声训斥着她,扬言要打死“那个臭小子”,只希望她能悬崖勒马,回心转意;她的父亲,已经不再和她说话,只是拼命的抽着烟,然后告诉家族中的每一个人,谁也不许再和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来往。她本来和她的父亲、哥哥一样,继承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倔强不屈的秉性。可在他面前,却学会了委曲求全。   蒂洛叹了口气,起身关掉了床头灯,躺在了他的身边。在黑暗中,她瞪着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听着身边的男人发出的沉稳的呼吸声。眼泪再一次无声的落了下来。她想念初春时恬静委婉的伊萨尔河,想念热闹奔放的啤酒节,想念圣母教堂里亲切慈祥的神父,想念她家乡的一切。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变成了要操持家务,独立工作的德国最普通的女性。而她用一生做赌注的男人,却并没有她想象般爱自己。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可只要当她想到要离开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心就会如同被撕裂碾碎一般,令她感到生不如死。家乡,只能成为遥远尘封的回忆了。   当蒂洛流干眼泪,逐渐进入梦乡的时候,马克思温舍睁开了双眼。他轻轻抚过蒂洛的额头、鼻尖、嘴唇、下颚、脖颈,直到她的胸前。她的心脏沉稳的跳动着,温舍清楚的知道,那里面装的满满的全是自己。黑暗中,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Chapter 8 一本正经地施特雷洛先生   梁紫苏醉生梦死了五天之后,突然在第六天的早上意识到自己该“重操旧业”了。一大早她便动身去了那个叫“着火的叶子”的情趣用品店,她一直想知道这么有才的名字到底是谁编出来的。十有七八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姨妈。   今天是凯瑟琳的休息日,她主动提出帮助梁紫苏搬运一批前天采购的装饰品到“着火的叶子”。两个姑娘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不一会儿就把店面重新装扮好了。正当梁紫苏和凯瑟琳笑眯眯的带着成就感欣赏自己的作品时,门口出现了一位客人。   “请问……”那个人一张嘴,梁紫苏的心里动了一下,这个声音好熟悉,像小时候吃过的云片糕。   梁紫苏和凯瑟琳同时看向门口,果然是那天在“生命之泉”被朋友捉弄的施特雷洛。今天的他看起来很清爽,心情似乎也不错,不过神态中带着一点拘谨。   “您有什么事儿吗?”梁紫苏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轻柔,这个变化倒是让凯瑟琳为之侧目。   “请问,”施特雷洛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这个东西是从您这儿买的吗?”   梁紫苏定睛一看施特雷洛手里的东西,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一边拼命摆手一边说:“先生我是被迫的是那个高个子的大兵和满脸雀斑的大兵非要买的我顶多算从犯我压根也没想害人我是个生意人你懂的我只是为了营生这件事真的不怨我而且您也没什么损失是不是……”   梁紫苏一口气说完这些,有些惊恐的看着施特雷洛,只见他露出了十分迷惑的神情,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缓说道:“小姐…您的肺活量真大。”   “噗——”梁紫苏一个没忍住,喷了。旁边的凯瑟琳已经背过身去,耸动的肩膀揭示出她正在拼命忍笑。   “这位小姐好像我也见过。”施特雷洛看了看凯瑟琳,又说道。   “我们是一条龙服务。”梁紫苏想都没想就接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她顿起抽死自己的心。   “……”显然施特雷洛没明白“一条龙服务”是什么意思。他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我的朋友有时候会开一些过分的玩笑,希望没有让您感到困扰。另外,我想请问,这个药…没有用过的话,能不能退掉。身为一名帝国军人,身上总带着这个东西,总是不好的。”   “退退退可以退,我这就填单子。”梁紫苏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前,开始为施特雷洛办理退货手续。施特雷洛认真的注视着梁紫苏写字的手,若有所思。凯瑟琳在一旁背着手,看看梁紫苏,又看看施特雷洛,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化学反应在悄悄萌生。从小妈妈就说她是“心灵嘴拙”,总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出的端倪,却不会表达。她为此也苦恼过一阵,心想何时才能像米莎堂姐那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呢。   梁紫苏想要把钱退给施特雷洛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接。他表示这是他的朋友给梁紫苏造成了麻烦(虽然梁紫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只是想把药还回来,并不是想要钱。梁紫苏费尽口舌,快要上升到世界观人生观了也没能令施特雷洛回心转意,只能就此作罢。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施特雷洛礼貌的告辞了。凯瑟琳凑过来说道:“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就是有点无趣。”   梁紫苏的眼睛放着光:“你不觉得他很呆萌么?”   “……”凯瑟琳表示又听不懂梁紫苏的话了。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埃莉诺,我去街上转转,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去吧。”梁紫苏笑眯眯的说。   告别了埃莉诺,凯瑟琳走上了街头。那天埃莉诺和她说的渣男事件,虽然她不知道“渣男”是什么意思,但后来埃莉诺改口说了“卡萨诺瓦”她还是明白的,那是一个著名的花花公子。听埃莉诺的形容,凯瑟琳觉得她遇到的一定是温舍,这件事让她郁闷了好几天。她以为温舍对堂姐是认真的,现在发现原来也不是。她这样想着,发现前面那条街封路了,一队实枪核弹的军人分两列一字排开拦住了众人,凯瑟琳好奇的走过去,挤到了人群前面。听人们的议论,是元首的车队要经过了。   没过两分钟,一辆梅赛德斯缓缓驶过,众人开始欢呼雀跃。高声叫着“元首万岁——”,狂热的神情仿佛德国占领了全世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坐在车里向群众挥手致意,凯瑟琳认得他,他就是人们口中复兴了德意志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凯瑟琳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被他身边的男人吸引了。那是温舍!他坐在希特勒身旁,微笑着看向众人,神色中透着倨傲,阳光下的他看起来就像阿波罗,是那样的光辉灿烂。他并没有看到凯瑟琳,随着希特勒的座驾渐渐远去。人们的热情并未随着元首的远去而消减。而凯瑟琳却第一次发觉,她和温舍相隔那么远。不是卡迪兹到柏林的距离,更不是米莎堂姐带来的距离。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人,就只有一颗糖果,或是一个微笑的缘分。   When he passes me by   当他经过我的身旁   He is a ray of light   他是一道光   Like the first drop of sun from the sky   如同天空落下的第一滴艳阳   And I know he is a king who deserves a queen   我知道他是一位足该拥有皇后的君主   But I’m not a queen   但我不是皇后   And he doesn’t see me   他没有看见我   He doesn’t see me   他没有看见我   …… ……   Chapter 9 爱情的阴影   当菩提树开始落叶,将菩提树下的大街装扮的满地金黄的时候,就知道柏林的秋天来了。施普瑞河缓缓的穿过蒂尔加藤,空中的寒鸦站在落叶的树上,给这个城市带来几分历史的沧桑。9月初至,党卫队的全国领袖海因里希·希姆莱在御林广场附近的酒店举办了一个党卫队内部的小型酒会。派普邀请了奥利维亚。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见面,不过派普还从未带她出席过公开场合呢,也许这一次的酒会正好是个将她介绍给大家的契机。   早上七点开始,奥利维亚开始打扮自己,几乎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个遍,对着镜子怎么看都不够满意。直到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15分钟了,奥利维亚才匆忙出门。   今天的派普穿了一身出席正式场合才穿的军服,更显得他俊朗不凡。当他看到奥利维亚的时候,足足有一分钟无法移开自己的眼光。奥利维亚被他盯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长开了,她拽了拽派普的袖子,低声问道:“不好看么?”   派普眼神里射出的光芒几乎要将奥利维亚熔化了,他亲了亲奥利维亚的额头,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不,你非常、非常、非常的美。”   奥利维亚听到这个评价,欣喜的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把手挽到了派普的臂弯里,两个人一起到了会场。   奥利维亚并不习惯这种场合,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她听到派普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而她只会跟在他身边,对着每一个人拼命的微笑。在她已经不记得对着第几个人微笑的时候,派普把她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派普面对他的神态比起其他人多了几分恭敬,奥利维亚意识到,这个人一定是希姆莱。派普把奥利维亚拉到身前,郑重的将她介绍给了希姆莱。奥利维亚看见希姆莱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从外貌上看起来毫不起眼,和元首一样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不喜欢她,甚至是有点厌恶她。他透过鼻梁上那副圆圆的镜片审视着她,眼神里透露出排斥与不屑,身上散发的戾气几乎要将自己吞没了。尽管希姆莱慈祥外表背后的眼神令奥利维亚非常不舒服,但她仍然很有礼貌的行礼并打了招呼。希姆莱略带敷衍的点了点头,执起奥利维亚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算是回礼。派普看到希姆莱的反应,脸上瞬间闪现出一丝失望的表情,这个表情稍纵即逝,但奥利维亚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之后的环节,奥利维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奥利维亚!”蒂洛意外的在酒会现场发现了好朋友,她迅速走过来打招呼,“奥利维亚,你也来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你是和温舍先生一起来的吗?”奥利维亚没有正面回答蒂洛的问题,派普去应酬一些党内高官了,现在她是一个人。   “是的。你呢?”   “派普……”   “你是说约阿希姆·派普先生吗?”蒂洛低声惊呼道。奥利维亚点了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蒂洛笑着拍了下奥利维亚的肩膀,“你知道有多少姑娘疯狂的迷恋他么?真有你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看着蒂洛笑意盈盈的脸,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和派普算是开始么?奥利维亚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无知的小女孩,她一直都有留意,派普对外人介绍她的时候,在她的名字前没有加任何前缀。只说“这是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小姐”。奥利维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   蒂洛以为奥利维亚是害羞,她笑着挽过好朋友的胳膊,轻声说道:“下次有机会好好跟我说说你们的事。”   奥利维亚没有做声,蒂洛便当做她默认了。两个人聊了一些家常,直到温舍走过来。   “好久不见,奥利维亚。”温舍说道。   “您好,温舍先生。”奥利维亚淡淡的说。   蒂洛抬头看了看温舍,靠在他身上低声说道:“奥利维亚是和派普先生一起来的。”   温舍闻言,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哦?派普?想必你已经见过希姆莱先生了吧。”   奥利维亚低下了头,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温舍很快被其他人叫走了,奥利维亚轻轻地问蒂洛:“蒂洛,他是怎么向别人介绍你的?”   蒂洛虽然对奥利维亚问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但还是回答道:“他说,‘这是我的女朋友,蒂洛。’”   奥利维亚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也许自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   那次酒会过后,奥利维亚就不常见到派普了。他突然间忙碌了起来。两个人一个礼拜只能见一次面,每次派普都是行色匆匆。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九月的最后一天,希特勒、墨索里尼、达拉第和张伯伦在慕尼黑签订了举世瞩目的《慕尼黑协定》,将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地区割让给了德国。五天之后,希特勒的军队强行进入了苏台德地区。希特勒本人亲自到了现场,受到英雄式的欢迎。巨大的人群挥舞着纳粹旗帜,往街上投掷鲜花,向元首致意。德国的这一行为震惊了全世界。奥利维亚的父亲严重的谴责了德国的侵略行为。但对于心情陷入低谷的奥利维亚来说,这样的军事行动和所谓帝国的荣耀对她毫无意义。   温舍跟随希特勒去了苏台德地区,蒂洛又闲了下来。她缠着奥利维亚讲和派普的故事。奥利维亚告诉蒂洛自己只是和派普见过几次面,并没有确定关系。蒂洛劝说奥利维亚要抓住机会,据她所知,希姆莱曾经试图把自己的上一任女秘书介绍给派普,但没有成功。而他本人似乎很喜欢这种秘书+副官的搭配,也许不死心还会继续介绍女秘书给派普。她告诫奥利维亚不要大意,想和派普继续发展,让希姆莱喜欢自己是很重要的一关。谁知蒂洛的好意却恰好戳到了奥利维亚的痛处,她难过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面对善良的蒂洛,她满腹心事却又无从说起。她知道希姆莱是对派普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派普会把她介绍给他,但显而易见的,希姆莱不喜欢她。这对派普的选择会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奥利维亚对自己和派普的未来忧心忡忡,她连像蒂洛那样主动争取爱情的机会都没有。   反正我爸爸也不会喜欢党卫军,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这个念头的闪现让奥利维亚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伤心的想,为什么美好的开始总是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呢。   派普在十月中旬回到了柏林,直到月底他才约奥利维亚见面,他送了她一些小礼物。并带她去一家法式餐馆吃了东西。奥利维亚情绪受到了影响,但也努力作出很开心的样子。临分别的时候,派普看着奥利维亚欲言又止,奥利维亚真的怕他会说出不再见面一类的话,没有告别就匆匆跑回了家。当她坐在床头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白痴,其实只要他不再约她了,大家就都明白了,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所谓的交代。一阵秋风吹进了窗户,让奥利维亚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那个拥有明媚阳光的夏天,是真的过去了。   Chapter 10 新目标,新挑战   就在奥利维亚为自己可能随时会结束的初恋伤感的同时。梁紫苏也在为自己的生意发愁。十月初的时候,她盘点了一下账目。发现这两个月她一直没有赚到什么钱。只能勉强维持营生。照这个态势,关张是早晚的事。凯瑟琳看到梁紫苏苦着脸在房间里打转,忍不住说道:“埃莉诺,我觉得你那个店实在没必要再经营下去了。我看,你不如把它转让给别人做。而且…我觉得还是应该换一种经营品类,这个东西好像没什么市场。”   梁紫苏挠了挠头发,一脸悲愤的说:“我也这样考虑过。可是店里那些货怎么办?”   凯瑟琳思考了一下,突然间眼前一亮:“找我堂姐啊!她那里需要这些!就算现在不需要,我想,她也是能提供个方便,帮咱们把这些货倒腾出去的吧?”   “对呀!”梁紫苏高兴的跳了起来,“凯瑟琳你简直太聪明了!人才啊!!你不去华尔街可惜了!!”   “……”凯瑟琳表示又和梁紫苏沟通无能了,她继续自己的思路,“我今天就去请米莎帮忙。我觉得,你把货卖出之后,能够拿到一笔货款,然后再把店面租出去让别人经营,又可以拿到租金。你有高中文凭,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完全不困难呀!”   梁紫苏听罢此言,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她绕着凯瑟琳转了两圈,竖起大拇指道:“凯瑟琳,将来谁娶了你,那简直幸福死了。”   凯瑟琳腼腆的笑了。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比米莎笨。   “找工作……你说,我适合干什么呢?”梁紫苏问道。   “你有什么特长?”   “我腿特长……”梁紫苏特别认真的抬起了腿,对着凯瑟琳展示了一下。   “……”   “好吧,我会精通英文,和中文!”梁紫苏自豪的宣布。   “你会中文?!”凯瑟琳惊讶极了。梁紫苏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一点,她马上改口道:“会几句而已,跟一个开中餐馆的大爷学的。”   凯瑟琳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吗?不过英语好的话,也许可以当个翻译什么的。”   梁紫苏想说自己在21世纪的大学里学的是无线电技术。但她实在想不出来21世纪的无线电技术专业人才,在70年前的现在能干什么。她略带迟疑的告诉了凯瑟琳自己的专业,凯瑟琳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没有再言语。   梁紫苏心想这下连聪明的凯瑟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个21世纪的人才到了30年代看起来没什么用武之地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找工作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把店盘出去再说。   米莎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凯瑟琳的请求,三天后就把梁紫苏店里的货品全部买空了,不过凯瑟琳也没有在“生命之泉”看到它们,不知道米莎把货品弄到哪儿去了。然后,米莎还帮助梁紫苏找到了一个想要租赁店铺的人,以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将店铺租了下来。梁紫苏就快对凯瑟琳和米莎感激涕零了,她心中连连感慨德国人都是活雷锋。为了感谢姐妹俩,她特地请她们在一家很高级的餐馆吃了顿晚饭。   回家之后梁紫苏对凯瑟琳说,米莎真是个天生的尤物,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充满了魅惑,她要是男人绝对爱死她了。凯瑟琳非常赞同梁紫苏的看法,而且鼓起勇气告诉她自己从小喜欢的男人一直都喜欢米莎。梁紫苏邪恶了一下,特想跟凯瑟琳说,问问那个男人介意不介意姐妹双飞,但考虑到凯瑟琳的年纪和心理承受能力,她只能暗自邪恶了。   十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温舍又出现在了“生命之泉”,他照例留在大厅,不过今天米莎没有出现,他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的抽着烟。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凯瑟琳鼓足了勇气,向他悄悄的靠过去,温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凯瑟琳,冲她笑了笑:“凯特,好久不见了。”   凯瑟琳走到他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温舍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了凯特?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凯瑟琳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勇敢”的开口了,“如果精通无线电技术,能在军队里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温舍脸上的笑容迅速隐去了:“精通无线电技术?凯特,你认识这样的人?他是谁?”   “她不是坏人,你不要多想!”凯瑟琳急急的说,“她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凯特,你总是这样轻易相信别人吗?”温舍掐灭了烟头,抬手刮了一下凯瑟琳的鼻子,她的脸立刻红了。   “她真的不是坏人。”凯瑟琳拼命忽视掉狂跳的心脏,继续坚持道。   “好吧,你的这个朋友,想干什么?”温舍盯着凯瑟琳问道。   “她想找工作,我问她有什么特长,她说她学过无线电技术。我想无线电技术应该能在军队里找到一份工作,所以就来问问你,就这样。她并没有透露任何想进军队的意思,是我自己想问的。我是在想,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帮她安排一个工作。”凯瑟琳一口气说了很多。   温舍点了点头,算是听懂了凯瑟琳的意思。他站了起来,将手插在裤兜里,俯下身体直视着凯瑟琳说:“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吗,凯特?”   凯瑟琳看着温舍湛蓝的眸子,里面映射着自己的影子,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小到大,温舍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看过自己,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对着温舍缓缓的摇了摇头。   温舍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轻笑了一下,说道:“你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时不时的来缠着我。有时候,我会觉得你过于安静了。想不到,你第一次开口求我,却是为了别人的事。凯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开口对我说,你想换个工作,我一定会帮你的。”   凯瑟琳觉得自己的大脑停滞了,她开始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从来没有动过求温舍或是在身边缠着他的念头。一是因为她习惯了很多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二是因为她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撒娇,三是因为她不敢,她觉得被温舍拒绝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但这一次,为了埃莉诺,她第一次想试一试,即使温舍拒绝了,那也是为了“别人”的事,她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   温舍摸了摸凯瑟琳的脸,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这让凯瑟琳觉得他是在哄小猫或是小娃娃,他直起上身,认真的说:“你朋友的事情,我会想想办法的,不过我能做到的,只是给她一个应聘的机会,能不能被录取,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凯瑟琳听到这些,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她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谢谢你,温舍!”   温舍看着凯瑟琳脸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看着这个因朋友的事情而欣喜雀跃的女孩,头一次发觉,她和记忆中的那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了。   Chapter 11 顺利再就业   梁紫苏最近夜观天象,总觉得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刚刚进入11月,她收到了一封面试的邀请函。当梁紫苏看完信的内容时,腿脚有点发软。凯瑟琳看见梁紫苏这幅摸样,忍不住拿过信来看了看。发现居然是柏林空军司令部的通信部向梁紫苏发出的面试邀请。这下,不仅梁紫苏,连凯瑟琳都有点傻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了半响,还是梁紫苏先清醒了过来。她摇了摇手中的信,对凯瑟琳说:“这是传说中的灵异事件么……”   凯瑟琳没理梁紫苏,暗暗将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了一遍。她知道温舍事事认真,但没想到他能给她这样一个“巨大的”结果。而且,党卫军和国防军不是一向不合么?他是怎么把埃莉诺安排过去的?凯瑟琳决定下次遇见温舍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梁紫苏抓耳挠腮了好半天,捅了捅凯瑟琳,问道:“这不会是个陷阱吧,我一进去,一堆人给我推销东西,然后我落入了传销陷阱……”   “你又胡说什么!”凯瑟琳没由来的有点生气,她瞪着梁紫苏,“这是我托人帮你安排的工作机会,你不是说自己懂无线电技术嘛。”   “我滴个天啊,你居然认识这么有背景的人!”梁紫苏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重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凯瑟琳,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你不会是来体验平民生活的白富美吧?”   “……”凯瑟琳表示,她再次交流无能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梁紫苏没有在意凯瑟琳的表情,她有点踌躇的说:“凯瑟琳,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当然要去!”凯瑟琳急得快要跺脚了,“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空军司令部耶!想想都觉得激动!”   “……可是我这么不着调的人,到了那儿会不会被人打出来……”梁紫苏开始愁眉苦脸。   虽然凯瑟琳觉得梁紫苏这个假设非常有可能实现,但她还是为好朋友鼓劲儿:“你怎么不着调了?我看你挺好。面试的时候装得正经一点,运用你的专业知识,征服面试官!!”   “好!就这么决定了!”梁紫苏使劲拍了下沙发,把凯瑟琳吓了一跳。   “你今天好好准备准备,我看面试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凯瑟琳觉得非常有必要提醒一下梁紫苏,她绝对是那种因为睡过头而导致错过面试的家伙。   “放心吧,歌德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所谓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脑袋下来碗大的疤,我堂堂一个现代靠谱女青年,还怕了那些打飞机的家伙不成?”梁紫苏无比豪迈的表决心。凯瑟琳决定无视她的胡言乱语,她压根听不懂梁紫苏在说什么。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梁紫苏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心情去了柏林空军司令部面试。面试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面试官当场就决定录用她,并且通知她一个礼拜以后来通信部上班。梁紫苏欢天喜地了一番之后又开始发愁,她怕自己那半吊子水平不足以胜任这份工作。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面试官自己的具体工作是什么,面试官答复她主要是资料的收集和整理,梁紫苏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一堆好吃的,准备好好犒劳一下大功臣凯瑟琳。   回到家中,已经补眠完毕的凯瑟琳照例做好了午饭,梁紫苏感激的拥抱了她,宣布自己已经是个有工作的人了,为了表示感谢,她决定免掉凯瑟琳的房租。凯瑟琳没有过多的推辞,她想着应该把省下来的钱攒起来为温舍买一份礼物。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梁紫苏抓紧时间购置了几套正装,她希望能通过靠谱的装扮掩饰自己不靠谱的本质。她不止一次的追问凯瑟琳到底是哪位神通广大的仙人帮她打入到空军内部,凯瑟琳却只是一带而过的说是自己朋友的朋友。梁紫苏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但看到凯瑟琳不愿多说,也不好意思再细问。但是她很好奇,既然凯瑟琳的这个朋友能轻易帮自己找到工作,为什么不帮凯瑟琳换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她总觉得“生命之泉”是应该被取缔的非法组织。凯瑟琳这么一个大好的姑娘耗在那里太可惜了。   在梁紫苏准备迎接新工作的短短一个礼拜中,德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驻巴黎大使馆秘书冯·拉特被一名犹太人枪击,生命垂危。虽然这件事在德国各界引起了极大的愤怒情绪,但梁紫苏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可俗话说得好: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就在她上班的第一天,著名的“水晶之夜”事件发生了。   Chapter 12 水晶之夜(一)新增小施玉照~   在那个倒霉的冯·拉特被犹太人枪击的前一天,齐默尔曼家里迎来了三位贵客。是来自斯图加特的施瑙费尔一家。施瑙费尔先生和齐默尔曼先生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同时也是生意伙伴。奥利维亚和施瑙费尔先生的大儿子海因茨·施瑙费尔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施瑙费尔一家几年前搬到了斯图加特,但这并不影响两家人的情谊,平时的联系还是相当频繁。   齐默尔曼太太拿出精致美味的茶点招呼老朋友,老一辈的人在客厅聊天,而海因茨则提议和奥利维亚去街上转转。他和奥利维亚一样还在上学,两个人的关系是那种难得的男女之间很单纯的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双方的父母可并不这样想。两个年轻人刚刚离开,施瑙费尔先生就积极的提出撮合两个孩子的想法,这个想法得到了齐默尔曼夫妇的一致认同。海因茨是典型的优秀青年,品学兼优,举止得体,性格非常温和,不似一些德国男人非常严厉,或者有大男子主义倾向。这样的男孩子自然是很多父母眼中的佳婿人选,齐默尔曼夫妇也不例外。   漫步在柏林街头的海因茨和奥利维亚自然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被父母栓成了一对儿,两个许久未见的好朋友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11月,柏林已进入了深秋时节,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干净的街道,风一吹,旋转着飞扬起来,又均匀的铺散下去。空气凉爽而清新,婉转的鸟鸣带着清脆的尾声袅袅地从空气中飘来,令人心旷神怡。海因茨上一次回到柏林还是两年前,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柏林深秋的美景,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对着奥利维亚滔滔不绝的说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奥利维亚自从十月底之后就再没有见过派普,虽然听蒂洛说这段时间党卫队内部都很忙碌,可她还是非常不安,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即使和老朋友见面,也没能充分调动起她的心情。   海因茨说了一阵,发现奥利维亚的兴致不高。细心的问道:“丽薇,你怎么了?有心事?”   奥利维亚挽起海因茨的胳膊,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施瑙弗,我想问你一件事。”   海因茨闻言,马上摆出了一副非常郑重的表情说道:“问吧,丽薇,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男人之前每天都约你见面,后来因为某些事情的发生,突然间很少再约你了,那代表了什么?”奥利维亚艰难地说完了这段话,然后低下了头。   海因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说:“丽薇,我不是很明白,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他为什么不再约你了?”   “我不知道…他似乎总是很忙……”奥利维亚说道,她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海因茨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继续说道:“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我认为,如果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你,不管他有多忙,总是会找机会和你见面的。”说到这里,他想调节一下气氛,换了一种玩笑的口吻:“再说,如果是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不抓紧追求,很快就会被别的男人抢走了,是不是?”   海因茨的玩笑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奥利维亚看起来更伤心了。她沉默了半晌,突然间又笑了起来。对海因茨说道:“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海因茨,你两年没回来,想念不想念‘最后的时刻’的小牛肉香肠啊?我们快去吧!”   海因茨看得出奥利维亚并不开心,但是他也不愿意点破,只是顺着她笑道:“你太善解人意了,如果你再不提议,恐怕我就要先拉着你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盘算如何把她的心里话问出来。他非常喜欢奥利维亚,并且非常珍惜两个人之间的友谊,他不愿意看到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   施瑙费尔一家本来想在柏林小住两天就回斯图加特,没想到发生了冯拉特被袭事件,整个德国骤然呈现出一股混乱的态势。齐默尔曼先生凭借多年的经验觉得这个事件会引起更大的动乱,力劝老朋友多留几天,观望下事态发展再回去也不迟。施瑙费尔先生也觉得事情似乎不妙,好在海因茨的小妹妹一直住校,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施瑙费尔一家便继续留在了柏林。   这一天,奥利维亚和海莲娜要去柏林南部的郊区完成社会实践作业,海因茨觉得两个女孩子去郊区不安全,自告奋勇的提出充当司机兼陪同。这一提议得到了姑娘们的一致赞同。三个人非常顺利的完成了任务。在日落之前就动身返回市区。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晚,他们发觉柏林城的气氛不太对。今天的柏林,比平常多了几倍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有些人身上似乎还藏着棍子一类的凶器。这令两个姑娘紧张起来。海因茨感觉事态有些不妙,想加快行驶速度,奈何街上行人太多,根本无法加速。街上的人随着夜幕逐渐降临继续增多,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巨大的玻璃碎裂声撕裂了柏林的夜晚。然后,更大的骚乱开始了。街上的人仿佛有组织一般,冲进路边的住宅和商店,挥舞着棍棒,疯狂的抢掠、放火。火光冲天,将黑夜照亮,住宅和商店里面的人陆续跑了出来,男人被人群揪住殴打,女人们尖叫着,孩子们哭喊着,车内的三个人看着这样的情形,震惊不已。   “啊!是阿克曼先生!”海莲娜突然尖叫了起来。奥利维亚循声望去,看到学校的一位教工被几个年轻人推倒在地上,被他们手中的木棍狠命抽打,旁边一个女人哭叫着要拉开行凶的人,却被另一个年轻人踹到一边。   “施瑙弗,快想想办法!”奥利维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克曼先生被打死。   海因茨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迅速分析着情势。他意识到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群体事件,目标就是柏林市的犹太人,他直觉这场骚乱跟几天前的枪击事件有莫大的关联。他更加明白,凭借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帮到任何一个犹太人。想到这里,他看向车里的两位女士,一字一句的说道:“听着,丽薇,海莲娜,我敢说,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的事件。他们行凶的目标是犹太人,我们帮不了他们。”他看到正要开口的海莲娜,抬起手阻止了她。他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困在这里,谁都走不了。而且群众已经被煽动起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我们会被无辜波及。与其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不如我们现在马上下车,先混到人群里,然后想办法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躲一躲,等这阵骚乱过去,再回家。”   两个姑娘迅速思考着海因茨的话,她们都是聪明人,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不一般。三个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弃车混入了人群。   海因茨拉着两个女孩在人群中寻找出路,但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快,他们被人流冲散,看着身边几乎崩溃的海莲娜,他不得不接受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把奥利维亚弄丢了。   Chapter 13 水晶之夜(二)   梁紫苏感到自己简直就是被衰星撞到头了。上班第一天就遇见了这么火爆激烈令人发指的场面。她发誓,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为了多熟悉一下工作内容而留下来加班。此时此刻的她,站在黑夜笼罩下的柏林街道中,看着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人们成群结队的行凶作乱,从心底感到一阵阵的恐慌。即使在她曾经生活过的21世纪,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她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平时秩序井然的柏林城怎么突然间变成了里约热内卢。   这种慌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梁紫苏迅速整理了思路,平时积累的自我保护知识指引她远离人群,迅速向路边靠拢,寻找僻静之处躲藏起来。正当她以抱头鼠窜之势向街边进发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梁紫苏定睛一看,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德国姑娘,岁数和她一般大。那位姑娘撞到她之后,非常有礼貌的道歉。梁紫苏刚想摆摆手说没关系,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碎玻璃把那个女孩的脸划伤了。梁紫苏想都没想,拉着女孩东窜西窜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你没事吧?”梁紫苏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担心的看着女孩流血的脸颊问道。   “我没事。谢谢你。”女孩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她的伤口不深,擦干了溢出的血,受伤的痕迹并不太明显。   “我们不如在这里躲一下,等人们散了再说。”梁紫苏提议。   女孩点了点头,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我叫埃莉诺·舍恩曼,你呢?”梁紫苏问道,她顺势也坐在了女孩的身边。   “我叫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女孩冲她笑了一下,随即又担忧的望向不远处的街面。   “你别担心,他们不会跑到这儿来的。”梁紫苏看奥利维亚一副担忧的表情,出声安慰道。   奥利维亚叹了口气说道:“舍恩曼小姐,我觉得事态真的很严重。”   梁紫苏听奥利维亚这样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本着八卦的态度追问道:“你知道来龙去脉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奥利维亚皱着眉头,显得很愁苦:“这次骚乱一定和前几天冯拉特被犹太人袭击有关,这群人行凶的目标是犹太人。”   梁紫苏一拍大腿:“水晶之夜!!!这么重要的日子尼玛我居然给忘了!!!!”   奥利维亚有点迷茫的看着梁紫苏:“您说什么?”   梁紫苏赶忙摇头:“没什么,你继续说。还有,叫我埃莉诺就好。”   奥利维亚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和朋友走散了,找不到他们,我想自己先回家等他们的消息。可是我一路走来,发现…除了有组织的针对犹太人的袭击行为,还有一小部分人,是趁火打劫的。这些人甚至比那些袭击犹太人的人更凶残。我看见有几家德国人开的商店被抢空了,店主被打得头破血流。”   梁紫苏心想原来这种事古今中外都一样啊,总是有浑水摸鱼的人,这样的人最可恶。   “如果只是针对犹太人,那我们并不会太危险。毕竟我们是德国人,他们也不会对我们怎样。但现在看来……”奥利维亚的话没有说完,便瞪大了眼睛盯着梁紫苏的身后,眼里露出惊恐的表情。梁紫苏回头一看,两个手持铁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冲她们走了过来。   “彼得,快看看,两个漂亮姑娘!”醉汉之一指着梁紫苏和奥利维亚叫道。   “是犹太人吗?”另一个叫彼得的问道,神智看起来比前一个清醒些。   “我们不是犹太人,我们是日耳曼人!”奥利维亚赶忙大声说道。   “管她是不是犹太人,今天被咱们撞见了,哪儿有轻易放走的理由?是不是,彼得?”醉汉之一眼中露出了淫邪的光。奥利维亚和梁紫苏迅速站了起来,往巷子深处跑去。身后传来醉汉之一“站住”的叫喊声。不过这喊叫声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但姑娘们被吓坏了,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条巷子很深,两个姑娘七拐八拐躲到了巷子的尽头,靠在墙边。她们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知道那两个醉汉有没有追来。小巷里面非常安静,静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在她们身前的黑暗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是靴子沉重的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她们恐惧到快要尖叫起来了。   “听我说埃莉诺,”奥利维亚的声音如若细丝,“一会儿等他们来了,我会拼命踢其中一个的裆部。然后你趁机逃跑——不要回头,拼命往前跑,知道吗?”   “那你怎么办?”梁紫苏用口型问道。   “我总有办法的。”奥利维亚说道。   “我绝不,一个人逃跑。”梁紫苏无比坚定的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踏在了两个姑娘的心上。她们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奥利维亚在心中不断的祷告,这时候她又想起了派普,她多希望此时此刻他能在身边保护她啊!梁紫苏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用最稳准狠的手法击中对方要害,给她和奥利维亚赢得逃跑的时间。   当来人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奥利维亚对着黑暗中迎面而来的身影,居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吓傻了,不然怎么会对匪徒感到熟悉。当梁紫苏正准备出手抢得先机的时候,对面的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奥利维亚?是你吗?”   奥利维亚带着哭腔应了一声,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抱。他拥抱的力量使她两脚都离了地,他抱得不能再紧了,尽情的呼吸她的气息。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到他带着胡渣的面颊上。抽噎使她全身都痛苦得颤抖。他在她的辫子上蹭自己的脸,喃喃的吐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字句。“嘘——,嘘……好了,好了,奥利维亚,我的小姑娘……”   “约亨,”奥利维亚在他颈窝里哽咽的说,“你怎么才来……”   派普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胳膊搂住她的身体,他的手从她的脖颈一直向下抚摩到她的腰背部,最后他终于将她的脚放回了地面。奥利维亚仰头望着他,他的手环绕着她的纤腰。他不放她走。   他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他无法将眼睛从她那灿烂、生动的嘴唇上移开,他俯下身——   她的嘴唇正如他想象的那样,柔软、年轻而饱满。她那么轻柔,那么热情,那么充满渴望地回吻他,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双手把她的头捧向自己,不肯松开——   “嗯哼!”梁紫苏终于找回了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免费看了好久淫贼变情郎情人喜相逢的戏码,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下,以示自己的存在。   奥利维亚迅速从派普的怀里挣脱出来,满脸通红的瞄着梁紫苏。不过夜色沉重,梁紫苏看不太清她的脸色就是了。   派普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姑娘,他礼貌的问候了她。听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又抱住了奥利维亚,仿佛生怕失去了她一般。   奥利维亚靠在派普怀里,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派普说道:“我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找你,给你的家里打电话。内部早就有了消息,今天会有一场有组织的行动,我怕你受伤,想提醒你不要外出,可你家人告诉我,你去了郊区。我简直要急疯了。”   奥利维亚伸手摸了摸派普的脸颊,后者侧头亲了亲她的手心,继续说道:“晚上我又给你家里打了个电话,他们说你还是没有回来。我只好跑到街上来找你,几乎跑遍了半个柏林——也许是上帝的眷顾,我在巷子外面看到了这个——”他拿出了一方手帕,是奥利维无意中亚丢掉的那只,也是她和派普第一次相遇时,派普送给她的那一只——上面还带着血迹。   “你哪里受伤了?”派普紧盯着奥利维亚问道。   “只是脸被玻璃划破了一点点……”   派普长舒了一口气,他吻了吻她的眉毛,又吻了吻她受伤的脸颊。搂着她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又转过头对梁紫苏说。“舍恩曼小姐,您和我们一起走,我送您离开。”   梁紫苏就差冲派普摇尾巴了。   Chapter 14 水晶之夜(三)   蒂洛和凯瑟琳已经相对无言了好几个小时了。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连在门口站岗的下士都感到冷汗涔涔。   今天下午四点刚过,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上班的凯瑟琳意外的在门口发现了正要敲门的温舍。凯瑟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拖到车上,带到了一处住所。房门外站着一位士官,房间内有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那位女士看到凯瑟琳进来,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上上下下将凯瑟琳打量了个遍,开口问道:“马克思,这位小姐是?”   “我家乡的一个妹妹,凯瑟琳,她父母托我在柏林照顾她。”温舍淡淡的说。他转过身对凯瑟琳说道:“这位是蒂洛,我的女朋友。”   凯瑟琳不得不承认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她的内心有一瞬间的沮丧和伤感。眼前的这位女士让她不由得细细观察了一遍。她的穿着并不很华贵,但十分得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端庄的气质,即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敌意,但仍然保持了必要的礼貌。   “您好,凯瑟琳。”蒂洛冲她点点头。   “您好,蒂洛。”凯瑟琳笑了笑,努力将心头那股伤感压下去。   马克思看了看两个人,对她们说道:“听着,今天晚上不会很太平,你们两个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蒂洛疑惑的问道:“可是,马克思,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不要出门,有事找费舍尔下士。听懂了吗?”温舍打断了蒂洛的话,提高了声音。   “懂了。”蒂洛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不再看向温舍。   “凯瑟琳,你呢?”温舍转向凯瑟琳。   “懂了,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凯瑟琳像是做什么保证似的说道。   “很好。费舍尔下士,这里交给你了。”温舍说道。   “是!长官。”费舍尔下士答道。   温舍走到沙发边,俯下身子亲了亲蒂洛,低声说:“我走了,你乖乖在家。帮我照顾凯瑟琳,好么?”   蒂洛点了点头,注视着温舍的眼睛说道:“你要小心,早些回来。”   温舍戴上军官帽,深深的看了一眼凯瑟琳,随即走出了家门。   蒂洛抬起头,看向凯瑟琳:“您想喝点什么?”   “不了,谢谢。”凯瑟琳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知怎的想起了米莎。蒂洛知道米莎的存在吗?   “您快坐下吧,别总是站着。”蒂洛站起身,将凯瑟琳拉到沙发边坐下,“时间还早,我还是去煮些茶吧。家里还有一些点心。”说罢,便去厨房了。凯瑟琳过意不去,跟着蒂洛跑到厨房,主动提出帮忙,蒂洛并没有拒绝。   两个人将茶点摆上餐桌,招呼费舍尔下士一起吃了一些。在这之后,房间内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大家各就各位,蒂洛和凯瑟琳面对面的坐着,费舍尔下士继续在门口站岗。一时间房间内安静的似乎不太正常。   凯瑟琳总想找点话题,摆脱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可看着对面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瞟向自己的蒂洛,又觉得就算开口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蒂洛看着坐在对面的凯瑟琳,心中早已百转千回。她认为凯瑟琳和温舍的关系绝非温舍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她自认为十分了解温舍,总体而言他是一个薄凉的人,很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对人对事都留三分距离。而这个女孩能让温舍抽空从总理府跑出来,亲自将她接到家中,又在临走前专门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她。这不得不令她多想。   情人?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蒂洛自己掐灭了。温舍就算再混,也绝不会把自己在外面的女人带到她面前。而且凯瑟琳根本也不是温舍喜欢的那一型。   朋友?这个假设也被否决了。蒂洛还没见过让温舍这么上心的朋友呢。   青梅竹马?蒂洛心中再次暗自摇头,这青梅竹马的年纪差的太多了点。温舍从卡迪兹出来的时候,这姑娘应该比小娃娃大不了多少。   那是……蒂洛想不通了。不过,她可以肯定一点,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对自己几乎没有威胁。   想到这里,蒂洛心中苦笑了一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个直率,爽朗,毫无心机的女孩,自从和温舍在一起,便开始患得患失。她十分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但又无法控制。   凯瑟琳直觉到蒂洛在猜测她的身份,和温舍的关系。即使蒂洛隐藏得很好,但凯瑟琳还是察觉到了她神态和眼神的变化。这让她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到最后,她感到蒂洛似乎是放松了情绪,将身体整个靠在了沙发上。凯瑟琳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刚刚看到了温舍和蒂洛的互动,总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夜幕渐深,外面逐渐响起了打砸声,中间夹杂着咒骂声和惨叫声,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凯瑟琳忍不住抱紧了肩膀。蒂洛猛得站起来走向窗边,掀开窗帘望向街面。看到窗外的情景,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迅速回头看向费舍尔下士,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情况。   费舍尔下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继续站在门口。但他将手靠向腰间配枪的举动揭示了他此刻同样紧张的心情。   凯瑟琳突然想起了埃莉诺和米莎,这种状况她们的人身安全非常堪忧。想到这里,她跳起来冲向门口,想要出去寻找她们。费舍尔下士拦住了她,对她说:“抱歉,小姐。您不能出去。”   凯瑟琳急急的说:“可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也许还在外面!她们也许会有危险!”说着,便想用手推开费舍尔下士。但费舍尔下士人高马大,凯瑟琳使劲浑身力气也推不开。   蒂洛走过来拉住了凯瑟琳,开口说了夜晚来临后的第一句话:“凯瑟琳,现在这个状况您不论如何也不能出去。马克思要我照顾您,我必须对您的安全负责。”   “可是……”   “您认为即使您现在出去了,就能找到您的家人和朋友,并且救她回来么?”蒂洛的话让凯瑟琳沉默了。如今这种情况,她跑到街上去也无济于事。反而给自己增加了危险。   “您知道吗?这个家从来没有其他人来过,马克思一向是个高傲冷漠的人,他把您带到这儿,一是他认为,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二是,他非常关心您。您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蒂洛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这段话却让凯瑟琳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放开了费舍尔下士,重新踱回到房内坐了下来。   外面的暴乱一直持续着,直到凌晨三点以后,声音才逐渐散去。这期间蒂洛为大家做了宵夜。虽然闻起来很香,但凯瑟琳根本没有心思吃。她一直都在担心埃莉诺和米莎的安全。直到扛不住困意的侵袭,沉沉睡去。   当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凯瑟琳一下子被惊醒,她看到是温舍走了进来。她像小鹿般跳了起来,冲到温舍身边,拽着他的衣服低声问道:“你知道米莎去哪儿了吗?你知道埃莉诺去哪儿了吗?”   温舍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蒂洛,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气说道:“你不需要担心你的姐姐,她自有人保护……至于埃莉诺,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凯瑟琳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地毯上,久久不能回神。温舍将蒂洛抱回到卧室,出来看到凯瑟琳这幅模样,轻轻把她抱到沙发上,放缓了声音对她说:“她们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凯瑟琳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真的。”温舍温柔而坚定的说。   Chapter 15 水晶之夜(四)   派普当晚并没有把奥利维亚和梁紫苏送回家,而是将她们送到了一家旅店。奇怪的是,当身着军装的派普领着两个姑娘走在混乱的大街上时,并没有什么人影响他们的行进。甚至一些人还要下意识的行礼。这让奥利维亚更加感到奇怪。梁紫苏倒是一脸不以为然,她记得历史上记载,参加骚乱的人有很多都是军人乔装的,看到派普自然会有行礼的冲动。   这家旅店似乎是专为军方开设的,与混乱的其他街区相比,这里显得太过安静了。派普很快为两个姑娘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梁紫苏放松之后才感到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躺倒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之前她担心过一阵凯瑟琳,后来想想她如果是在“生命之泉”那种地方,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房间门口的派普和奥利维亚则低声说了好一阵话,派普让奥利维亚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奥利维亚已经从最初和他相逢的狂热情绪中清醒过来。很想问他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找她,但看着他眼底的青黑,终于还是忍住了。   派普却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吻着她耳后的皮肤,他很满意这让她浑身战栗了起来。他收紧了手臂,对她说:“奥利维亚,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不能时常和你见面,你不要怪我。好么?”   奥利维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闻着他专属的男性气息,轻轻点了点头。   派普温柔的抚摩着她的后背,亲昵的保证他早晨回来接她。奥利维亚恋恋不舍的送走了派普。走进房间看了看微微打鼾的梁紫苏,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来,心中记挂着海因茨和海莲娜,怎么也睡不着。   当黎明来临,派普敲响了房门,姑娘们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自己。和派普一起出发。他驱车先将梁紫苏送回了家,又把奥利维亚送到了家门口。一路上,奥利维亚看着凌乱破碎的街道,和因受伤而哀嚎的犹太人,不由得抓紧了派普的衣服。派普伸出右手将奥利维亚的手紧紧包裹起来,他温热的手心让奥利维亚心安了一些。   奥利维亚回到家中,发现父母和施瑙费尔夫妇几乎一夜没睡,他们看到平安归来的奥利维亚,激动的老泪纵横。奥利维亚的母亲说海因茨和海莲娜凌晨的时候回了家。他发现她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懊悔的几乎要杀了自己,不顾长辈的劝阻出门找她去了。海莲娜开始非要一起跟着去,被大家阻拦后强行送到卧室休息了。现在应该还没有醒。正说着海因茨也回来了,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奥利维亚,高兴得几乎要落泪了,他紧紧拥抱奥利维亚,不停的道歉,奥利维亚又哭又笑的说着没关系,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双方父母看着一双小儿女这样的情形,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盘算着过些日子就能够把订婚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梁紫苏回到家中不久,费舍尔下士就把凯瑟琳送回来了。两个好朋友看到彼此都安全归来,从心底里高兴了一阵。虽然梁紫苏认为如果今天还要求她去上班是非常禽兽的行为,但一股奇怪的责任感驱使她还是准时到达了空军司令部。但令她失望的是,司令部里面的人井然有序的工作着。她心中默念“万恶的资本主义”一百遍啊一百遍,以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极不情愿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蒂洛在凯瑟琳走后不久便开始追问温舍两个人的关系,温舍依旧是那句“家乡的一个妹妹。”让蒂洛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悻悻然不再说什么。难得的是今天的温舍兴致很高,搂着蒂洛说了很多甜蜜的情话,令她有些招架不住,两个人燃烧了一回,温舍才离开。蒂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着今天学校恐怕是开不了课了,上午应该去奥利维亚家探望一下,希望她不会有什么事。昨晚的紧张情绪和清晨的缠绵令她很是疲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奥利维亚对长辈们说自己和另一个姑娘躲在一个小巷子里直到清晨才出来。但却对海因茨却红着脸说了自己和派普的事。海因茨恍然间明白前几天让奥利维亚愁眉不展的男人原来就是他。他问了问奥利维亚两人相处的一些细节,他认为派普应该是爱着奥利维亚的。他看着奥利维亚略带羞涩和甜蜜的神色想着原来这就是爱情。他忍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会遇到这样一个让自己疯狂爱恋的姑娘呢。   “水晶之夜”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三天,施瑙费尔一家告别了齐默尔曼家,回到了斯图加特。就在同一天,德国的多名部长在戈林的召集之下,制定出剥夺犹太人尊严和权利的措施。比如强制每个犹太人佩戴有“J”字母的侮辱性标记,强迫受害的犹太人向德国赔偿10亿马克等等。这些措施使得犹太人的生活陷入了绝境。   很快,1939年来临了。   Chapter 16 职场风波   1939年的新年假期刚过去,梁紫苏便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虽然工作强度和难度都不高,但这里的人文环境非常好,每个人对她都很和气,部里的气氛非常融洽。这对于在现代每天都要面对办公室“金枝欲孽”大戏的梁紫苏来说简直太幸福了。今天,部长交代有十五名飞行员要来部里培训通讯技术,梁紫苏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到来之前把培训室布置好,并且把培训资料准备好。   正当梁紫苏在培训室码放资料的时候,有几位飞行员已经提前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卖药的小姐!”克劳斯还是冒冒失失的老样子,他一个箭步窜到梁紫苏面前,高兴的说道:“您怎么在这里?您……”   “我不是兼职的,我是全职的!现在这这儿工作!”梁紫苏抢过了克劳斯的话,虽然她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但总比那家伙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强。   克劳斯尴尬的笑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在“生命之泉”发生的事:“您不要介意。我只是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了您。”   梁紫苏冲他笑了一下,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威尔和施特雷洛也走了过来,礼貌的向梁紫苏打了招呼。威尔好奇的询问了梁紫苏是如何到司令部工作的,之前经营的店还有没有继续营业。梁紫苏只是一带而过的说那家店盘给别人换做别的生意了,她自己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施特雷洛在一旁看起来很认真的听着。   这时候,接受培训的飞行员陆续到齐了。其中一个留着小平头的飞行员拿起桌上的培训资料大声问道:“这是什么?”   梁紫苏好脾气的走过去解释道:“这是我为大家准备的培训资料。”   “培训资料?”那个飞行员轻蔑的哼了一声,“这上面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是我认为的重点部分。而且,那也不是花花绿绿,只是加粗了字体而已。”梁紫苏也有些不高兴了,她不明白这个小平头飞行员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和傲气。   “你认为的?”小平头飞行员不屑的神情更重了,“你懂这些么?”   “迪特尔,不要再说了!”威尔大声的喝止道。   “我为什么不能说?”迪特尔有些不耐烦,“我看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刚才听你们说原来她是干嘛的来着?反正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   “我怎么不懂了!你简直太过分了!”梁紫苏快要气炸了,她拿起培训资料展示给众人,“这些资料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我每一个句子都认真的研究过,并且和培训老师商讨过。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我的工作和我的专业度!”   “就是,迪特尔,你确实过分了,快向小姐道歉。”威尔拍了拍迪特尔的肩膀。谁知迪特尔一下拍开他的手,毫不客气的对梁紫苏说:“我倒想看看,你的专业知识有多丰富。”   梁紫苏闻言,本着“自古华山一条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她对通讯技术的理解和认知,里面加入了很多在大学时期学过的专业知识,她的论据和论点让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佩服的神情。迪特尔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我很抱歉,小姐。”   “感谢舍恩曼小姐为我们做出的精彩演讲。不过先生们,我想我们该开始上课了。”教室外的老师突然发声,把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在门外听了多久。   梁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干了什么,她的气势立马矮了半截,低着头准备撤出大家的视线,在经过施特雷洛身边的时候,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你真棒。”她的嘴角弯了弯,算是回应。   这件事情发生后,梁紫苏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违反纪律。不过这种担心没持续太久,下午,她的顶头上司找到她,表示虽然并不认同她这种当众顶撞军人的做法,但还是对她丰富的专业知识表示了赞赏。并又交给了她一些更加重要的工作。梁紫苏明白这是上司对她真正信任的开始,心中不禁有些窃喜。   那天培训结束后,施特雷洛、威尔和克劳斯找到了梁紫苏,为迪特尔的失礼行为向她道歉,并诚挚的邀请梁紫苏下班之后和他们一起吃饭。梁紫苏欣然同意。   晚餐的时候,威尔告诉梁紫苏,迪特尔的父亲是一名空军上校,母亲是贵族后裔,一直都有些自傲。这次吃了苦头,以后做人会收敛一些了。梁紫苏刚想撇撇嘴。施特雷洛就强调说其实迪特尔人并不坏,只是从小被宠坏了,让梁紫苏不要放在心上。后来他认真的请教了梁紫苏几个通讯技术方面的问题,其实有很多梁紫苏都忘记了,而且21世纪的课程和现在的现实状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她有点赧然的说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精通,只是有所涉猎而已。早上被迪特尔气坏了,情急之下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大家笑了一阵,施特雷洛便说了说自己的一些看法。   梁紫苏发现自己很喜欢听施特雷洛说话,他的语速很稳,声音很平缓,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有自制力,很有耐心的人。这和他的年纪并不太相符。梁紫苏看着年纪和他一般大却毛毛躁躁的克劳斯,心中窃笑不已。克劳斯难得今天晚上没有说太多话,不过一向粗枝大叶的他竟然发现,施特雷洛那双焦糖色的眼睛总是在舍恩曼小姐的脸上流连,而舍恩曼小姐在施特雷洛说话的时候,也会特别仔细的聆听。这个发现着实令他激动不已。   Chapter 17 爱情的隐患   自从“水晶之夜”之后,奥利维亚和派普的关系似乎又有所升温。虽然派普依旧很忙碌,不过至少每礼拜他们能见两三次面,每次见面的时候派普会对奥利维亚有一些更亲密的举动,但奥利维亚一点也不反感这些。一月三十号那天,派普晋升了中尉,那一天也是他的二十四岁生日。他带奥利维亚见了自己的家人,一起庆祝他的两件喜事。   派普的父亲有着典型的普鲁士军人风范,派普的母亲非常和蔼可亲,他们都很喜欢奥利维亚。奥利维亚没有见到派普的两个哥哥,据说贝尔泽一直在医院疗养,而郝斯特跟随但泽卫队在波兰出差。四个人一起享用了一顿温馨美味的晚餐,临别时派普的母亲一直说着要奥利维亚常来。   奥利维亚沉浸在派普带给她的幸福感中,有那么一段日子她甚至忘了希姆莱曾经带给她的阴影。进入二月中旬,派普跟随希姆莱去汉堡参加“俾斯麦号”的下水仪式了。奥利维亚又度过了几天没有派普的日子。不过奥利维亚自己也很忙碌,她参加的戏剧社团正在排演《图兰朵》,本来同学们选出让奥利维亚扮演女主人公图兰朵,但奥利维亚坚持自己要演王子的侍女柳儿。她觉得柳儿这个角色更富有冲突性和悲壮的气息。大家也就满足了她的心愿。这部舞台剧会在放假前作为一台大戏展现给全校师生。   一天排练结束后,蒂洛神色紧张的在教学楼里叫住她,和她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奥利维亚,你有没有听说希姆莱身边新来了一位叫席格德的女秘书?”蒂洛开门见山的问道。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蒂洛,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心底有些微微不舒服,当日在酒会上的不愉快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亲爱的,你不知道么?这位女秘书来头不小,和海德里希一家交情很深。”蒂洛继续说道。   奥利维亚迟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手有些发抖:“蒂洛,你想告诉我什么?”   “听说希姆莱很欣赏这席格德,据传言……他在积极的撮合她和派普……”蒂洛艰难的说完这句话,看到奥利维亚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但作为朋友,如果她不及时提醒奥利维亚,恐怕之后她会更痛苦。   “蒂洛,你的意思是说……派普也许会遵从他的安排……”奥利维亚喃喃的说道,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她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   “我不敢说派普是否一定会遵从希姆莱的安排,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显而易见的——一个他上司非常欣赏的,又可以为他的事业带来更大帮助的女人,和一个他上司非常不喜欢的,看起来又对他的事业没什么帮助的女人——如果你是男人,你选择哪一个?”蒂洛冷静地分析道。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俾斯麦号’的下水仪式,希姆莱也带席格德去了。她应该是和派普一起。”   “如果我是男人……”奥菲利亚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不过她居然在唇边绽放了一抹笑容。“你知道吗,蒂洛。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选择我爱的女人……”   蒂洛闭了闭眼睛,她伸出手去,触摸着奥利维亚的头发。她试着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是啊,也许我们都多想了,其实派普很可能和你的选择一样。”   奥利维亚扯了扯嘴角,看向蒂洛,轻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我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蒂洛搂住奥利维亚的肩膀:“走吧亲爱的,我和你一起回家。”   ----------------------------   对于约阿希姆派普来说,席格德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这种诱惑并不来自于纯粹的两性间——席格德作为女人并不美丽,也没有惹火的身材。但她和海德里希一家的关系以及希姆莱的喜爱吸引了他很大的注意力。虽然席格德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岁,这种年龄上的差距并非没有优势——比如说她非常稳重、成熟、心思细致,可以想见将来也一定是一名非常贤惠的妻子,如果将来自己上前线作战,也不用担心家中事务。希姆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制造他和席格德独处的机会。而席格德对他也颇有好感。就势遵从上司的安排似乎是最合理的办法。   派普靠在酒店房间的窗边思考着这些,他没有点灯,在黑暗中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的神情在弥漫的烟雾中更加令人捉摸不清了。   与此同时,奥利维亚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在想如果派普真的选择了席格德,她也绝对不会怨他,一点都不会的。她知道没有男人会拒绝权力的诱惑,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天真,都像她一样保持着毫无根据的理想主义心态。只是她自己恐怕要悲恸好一阵子了,她是那样的爱他啊。而且她似乎都没有跟他说过呢。   派普自从去汉堡之后,连续一个月都没有见奥利维亚。三月份,已经是柏林的初春时节,陡峭的寒意刚刚过去,菩提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喷射出了一些绿色的碎点,只要一转眼,就会有一片绿色的雾出现。路边的草地上长着去年留下来的、日渐衰枯的褐色野草,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摇动着,野草下面已有新的绿意。   这个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季节的来临,并没有给奥利维亚带来任何愉快的心情。三月中旬学校就放假了,奥利维亚不想整日恹恹的窝在家里伤春悲秋,她选择和朋友们一起去了巴登巴登度假,以此来减轻自己郁闷的心情。“就算是即将失恋也要努力让自己开心”,奥利维亚不断地这样对自己说。   十天之后,大家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柏林。派普依旧杳无音信,听蒂洛说他又随部队去维也纳了,奥利维亚苦涩的笑了笑,心想“他连一封信都不愿意给我写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看了三遍呼啸山庄,每一次都哭到泪流满面。   Chapter 18 放弃与抉择   四月份,柏林开始暖和了起来。奥利维亚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派普的生活。每隔几天,她都要和海莲娜一起去柏林的一家儿童福利院,帮忙照顾那些被遗弃的孤儿。有时候她也会去教堂,在那里呆上一个下午。她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凝神静气,想得越少越好。   在一个拥有温暖阳光的午后,奥利维亚照例要去教堂呆一会儿,在勃兰登堡门附近偶遇了多日不见的派普,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尉官。   “奥利维亚。”派普看起来很高兴看到她。   奥利维亚冲他们微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了声:“您好,派普先生。”   派普的眉头骤然间聚在了一起,眼睛里涌动着一股汹涌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过多的将它表露出来。旁边的尉官好奇的看着奥利维亚,出声问道:“派普,这位小姐是?”   “一个普通朋友。”奥利维亚抢先说道。她不想再看派普的表情,匆匆的离开了。派普再也控制不出自己的情绪,撇下旁边的人追了上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某尉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派普半拖半拽的将奥利维亚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看起来非常生气,大声说道:“奥利维亚,你什么意思?”   奥利维亚以沉默相对,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派普再一次追问,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了。   “你放开我!”奥利维亚有了痛感,她开始拼命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   “什么叫普通朋友?请你解释!”派普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我不想解释什么,从头到尾我都只在被动的接受!”奥利维亚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希姆莱不喜欢我,你就可以一个月不见我,根本不顾我的感受,然后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席格德出现了,你又可以两个月不见我,也许下一次我听到你的消息,就是你,约阿希姆·派普中尉结婚了!”   派普听到奥利维亚的哭诉,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他的内心迅速被内疚、怜惜、纠结和痛苦占据,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奥利维亚看到这个样子的派普,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她抽了抽鼻子,用一种认命的语气说道:“也许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也许你自己都不清楚吧……这样也好,还没开始,就可以结束了……”   “不,不是这样的,奥利维亚!不是!”派普急切的说着,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词汇的匮乏,他甚至感到自己理屈词穷了。   奥利维亚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如果那天,你没有出现在亚历山大广场,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突然间恼怒了起来,生气地对他大喊:“你为什么要走过来,为什么要跟我去买东西,为什么要送我回家?”她突然感到派普钳住她胳膊力道放轻了,她挣脱了他,拼命挤出了一丝笑容,并且努力使它看起来淡然得体一些。她轻轻地说:“再见,约阿希姆·派普先生。我祝你…幸福。”说罢,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想尽量优雅的离开。   “奥利维亚……”派普猛的从身后拥住了她,他抱得那样紧,仿佛下一秒钟她就不存在了。   “奥利维亚……”派普充满深情的念着她的名字,“对不起……”   “我不怪你。永远不会。”奥利维亚惨然一笑,眼中又聚满了泪水。   “奥利维亚,”派普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她。他捧住她的脸,专注的看着她,“奥利维亚,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解释这一切么?就现在——不过你先要等我一分钟——好吗?”   奥利维亚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她心想他无非是想说一些安慰她的话语,好让她不那么难过。反正自己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也就不在乎他再说些什么了。她看到派普匆匆跑到街面上,和那位还在诧异和震惊中的尉官说了些什么,那位尉官颇为诧异的离开了。派普又重新跑了回来。   “奥利维亚,跟我走。”派普喘着气说道,他向奥利维亚伸出了手。   奥利维亚顺从的将手放到他的手中,跟着他不知走了多久——有那么一瞬间,奥利维亚真想就这样和他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她无比珍惜两个人“最后的时光”,她第一次希望柏林能够大一点,再大一点,好让她陪他再多走一段路,再多看看他的背影。   派普将她带到了亚历山大广场,他拉着她坐在了一张长椅上——他们初遇的那张长椅。   “奥利维亚,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爱你。从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派普凝望着奥利维亚,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她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他把奥利维亚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那么年轻,金黄的头发,可爱得令人窒息,而且你在吃冰淇淋,吃得那么专心,那么兴高采烈,那是一种神秘的快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就好像在那个夏日,除了冰淇淋之外世界上什么都不存在了。当时的你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在战争爆发之前吃着冰淇淋,不知要去什么地方,要什么东西,从你的眼中我只看得到最单纯的希望。这就是我要穿过街道的原因,奥利维亚。”   派普一口气说完这些,再次深情的注视着奥利维亚,后者有些动容的回望着他,“他能对我说这些,那么这一切也算是值得了。”奥利维亚这样想道。   “希姆莱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从34年到现在,他对我从军生涯影响深远。我将你介绍给他,是希望他能够接纳你。你知道…党卫队成员的婚姻在一定程度上是不能自主的。”派普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的看着奥利维亚。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奥利维亚声音哽咽的说,“所以他不喜欢我,你就很难做。你就要考虑是不是还要和我在一起。”   派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奥利维亚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她继续说道:“席格德小姐对你来说非常合适。据我所知,她有雄厚的背景,有希姆莱的喜爱。对你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结婚对象了。我说的对么,派普?”   “对。”派普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艰难的吐出了那个词。   奥利维亚的双眸已经完全被伤痛占据,她努力瞪大眼睛,拼命不让眼泪再次流下来。她将另一只手放在了派普握住她的那只手上,贪恋的看着他的眉毛,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下巴上的胡茬。她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能将他的样子永远的刻在心底。   “谢谢你说,你爱我。这让我心里好受很多。至少,这让我知道,这几个月来,我并不是一厢情愿。”   奥利维亚想,最后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呢?   最终她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奥利维亚缓缓的把手从派普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服饰,站了起来,看了看街对面。此时,正有一辆公交车驶过,挡住了对面的景色。这一刻,她忍不住泪如泉涌,公交车离开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一个大兵穿过街道向她走来了。再也不会了。   她一个人慢慢的离开了。派普并没有再追上来。她慢慢的走着,突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随便转转吧,她想。她很快走到了国会大厦,眯着眼睛望了望它的穹形圆顶;她走到了柏林动物园,歪着头对着门口的卡通小鳄鱼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然后她买了一大盒巧克力冰淇淋,大口大口的吃着;她沿着哈弗尔河走到了奥林匹克体育场,三年前她和父母来这里观看过田径比赛……后来她自己都不记得路过过什么,看到过什么了。只是觉得好累。她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她脱掉了鞋子,发现双脚已经磨出了血泡,不过她并没有觉得疼,因为此时的心更疼。她把脚放在长椅上,曲起腿,将头埋在膝盖里。她闭上眼睛,回想着她和派普从相遇到今天的点点滴滴,感觉就像是童话突然被打破了,白雪公主没有遇到王子,她永远的睡过去了。莴苣姑娘被剃光了头,被囚禁在高塔上孤独终老。   夜幕逐渐降临了,奥利维亚从心底里感到了冷。   Chapter 19 峰回路转   那天奥利维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第二天她就发烧了。从小到大她很少生病,但这一次病魔来势汹汹,将她的身体摧残得不轻。她整整烧了一个礼拜,把齐默尔曼夫妇急坏了。蒂洛来看过她两次,看着烧的人事不知的奥利维亚,忍不住低声啜泣。她想,也许经过这一关,她就能放下了。   第八天的时候,奥利维亚的烧退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精神倒是慢慢恢复了。她找了个父母都不在的时间,将派普送她的礼物一一整理好。让蒂洛帮忙寄回给了派普。算是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也免得这些物件令她触景生情。   又过了四天,奥利维亚可以上街四处转转了。她准备今天下午去教堂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奥利维亚并没有在意,以为是邻居来借东西。没想到却听到母亲非常惊讶的声音:“先生,请问您找谁?”   “很抱歉打扰了您,夫人。我想找您的女儿,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小姐。”这个声音让奥利维亚整个人都凝固了,瞬时间动弹不得。   “您确认您认识我的女儿?”齐默尔曼太太已经吃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在她看来,自己的乖女儿是绝不可能和党卫军扯上任何一点关系的。   “是的,我非常确定,夫人。”门外的人不卑不亢,但口气坚定。   奥利维亚走出房门,轻声说道:“妈妈,让他进来吧。我认识他。”   齐默尔曼太太摇了摇头,表示不解。但她还是让来人进了门。后者进门后非常恭谦的说道:“夫人,请允许我和您的女儿单独谈一会儿。”   齐默尔曼太太看了看女儿,奥利维亚对她点了点头。   “这位是约阿希姆·派普先生。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她这样向母亲解释道。   派普走进了奥利维亚的房间,他注意到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起来大病初愈的样子。一股怜惜的情绪迅速涌上心头。   “你病了?”   “嗯。”   “严重么?”   “嗯。”   “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嗯。”   “……奥利维亚,我们能不能不这样对话。”   “嗯。”   “……”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最终是奥利维亚打破了沉默。   “最近好吗?”   “嗯。”   “找我有事吗?”   “嗯。”   “什么事?”   “奥利维亚,”派普面向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虔诚,湖蓝色的眼眸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的光芒,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罩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是那样的高大明耀。   “奥利维亚,”他说,“我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想求你嫁给我。”   “什么?”   “是的,奥利维亚,嫁给我好吗?做我的妻子好吗?”他顿了一下,“别哭。”又一顿。“你还没回答我呢。”   “好的,约亨。我想嫁给你……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现在为什么还在哭?”   ---------------------   奥利维亚记得自己那天哭了好久好久,她第一次见到派普那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不哭才好。母亲在门外忍不住开始敲门,但她仍然在哭。派普打开门,带着歉意对齐默尔曼太太说自己做了错事惹得她女儿伤心欲绝,他感到非常内疚。他决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这个严重的错误给她女儿造成的伤害。齐默尔曼太太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直到齐默尔曼先生回来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很久以后,当奥利维亚已经是派普夫人的时候,她问派普到底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派普说,他确实犹豫、动摇过,但他当时也还没有真正打定主意要和她分手,然后娶席格德。后来在勃兰登堡门,她流着眼泪对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落入了无尽深渊,那是一种再也看不到光明的绝望。开始他以为这是愧疚造成的。再后来,她把所有礼物都还了回去,这时候他真正意识到,她是要完全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继续活下去。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思考,无法呼吸。他无法正常的工作,无法正常的生活。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痛楚的折磨,他找到了希姆莱,和他谈了很久,向他诉说了自己对她的全部爱意。他告诉希姆莱,他一直将自己的真心像一枚十字奖章一样为她揣在胸中。希姆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两人的关系。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的家里,向她求婚。   “我曾为了追求信仰、满足欲望而放弃过很多东西,但唯一不想放弃的,就是你。”派普最后这样说道。   Chapter 20 深夜遇袭(新添老头儿玉照)   四月的柏林虽然已经迎来了春日的脚步,不过气温仍旧不稳定。前一天上班的时候凯瑟琳觉得自己着凉了,中午醒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较劲,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就又去“生命之泉”上班了。今晚“生命之泉”没什么客人,凯瑟琳有气无力的觉得多呼吸一下都费劲。十点刚过,她告了假,决定去买点感冒药,然后回家睡觉。   她从药店出来之后不久,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虽然现在她的体力和精神双重不济,但不代表她感觉也坏了。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在跟踪她。那个男人一路保持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感觉就像个猎人铺好漫天大网,耐心静候时机,然后一举俘获猎物。此时的柏林街头人烟稀少,只有凯瑟琳自己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嗒嗒”的声音,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意图不明的陌生男子,在这个春日温和的夜晚竟也感到毛骨悚然。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凯瑟琳决定就近去米莎家避一避。今天她没有来“生命之泉”,应该会在家休息。她加快了步伐,眼看就要米莎家了,凯瑟琳觉得今晚的自己有救了。但万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米莎住的小公寓门口停着一辆梅赛德斯。   凯瑟琳对汽车并不精通,但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型号的梅赛德斯,是政界高官的专属配车,整个德国有资格坐在里面的人,寥寥可数。   凯瑟琳盯着这辆梅赛德斯陷入了沉思。她想起半个月前在米莎家,无意中发现了一块高级定制的朗格怀表,凯瑟琳惊讶于米莎居然拥有连皇室都趋之若鹜的价格相当昂贵的顶级手表。但她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让米莎发现自己看到了这块怀表。凯瑟琳原本以为这块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出自己的记忆。谁知在隔天的新闻上,凯瑟琳再次看到了这块怀表——它原本安静的躺在德国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胸前的衣兜里,直到外长大人把它拿出来看了一下时间。凯瑟琳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凯瑟琳的沉思,她下意识的跑了起来,想尽快摆脱跟踪她的人。无奈病中的她体力实在不支,没跑出五百米就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了。而令她感到恐惧的是,身后的人仍在在跟着她。   “他想要钱么?”凯瑟琳想道。她从包里掏出钱包,直接扔到了身后。寂静的街道中,她清晰的听到后面的人从鼻孔里发出了冷哼。大踏步的向她逼近。   凯瑟琳最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了——这个人要劫色。他对她本人的兴趣远远超过对她钱包的兴趣。凯瑟琳绝望了。   就在跟踪者离凯瑟琳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看到了前面一个清瘦的身影,那身影此时在凯瑟琳看来是如此高大,他似乎还穿着军装。凯瑟琳不顾一切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救命——救命——”   她欣喜的看到对面的身影在听到她的呼救声后,迅速向她跑了过来。而身后意欲图谋不轨的人开始犹豫,放慢了行动。   来人是一个五官清秀的大兵,他看到凯瑟琳惊恐焦急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情况的发展,他声色俱厉的对凯瑟琳身后的人大喊:“你想干什么?!不许对女士无礼!!”   后面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迅速离开了。凯瑟琳劫后重生,浑身瘫软,身体支撑不住,看就要倒在地上。幸好被帮她解围的大兵及时扶住了。   “小姐,我叫汉斯·施特雷洛。”大兵自报家门,“我是一名帝国军人,您完全可以信任我。请允许我护送您回家。”   凯瑟琳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几乎是靠在施特雷洛的身上,被他半抱半拖的带回了家。   正准备就寝的梁紫苏看到凯瑟琳和施特雷洛一同出现在家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施特雷洛向她简单解释了几句,两个人便一起搀扶着凯瑟琳进到卧室。梁紫苏跑前跑后的帮凯瑟琳服药,安抚她慢慢睡着。她走到客厅,看到施特雷洛在沙发上坐着。神色非常严肃。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梁紫苏诚心诚意的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施特雷洛说道,“不过…我个人认为,一名年轻美丽的女士,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单独出现在大街上。”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时候还在街上游荡的女士,很容易会被人当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梁紫苏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对施特雷洛说:“我的朋友经常上夜班。今天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谁知道就遇见了这种事。幸亏碰到了你,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施特雷洛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找一位男士护送她回家。”   梁紫苏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施特雷洛先生,护花使者可遇不可求的。”   施特雷洛没有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响才突然冒出一句:“我认识不少优秀的男士,我不介意介绍其中的一些给斯皮尔曼小姐认识。”   梁紫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把自己介绍给她?”   施特雷洛一下子站了起来,严肃的说:“舍恩曼小姐,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了嘛,我道歉。我是随便说说的。不要介意。”梁紫苏暗自偷笑着,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么紧张,难道已经有女朋友了?”问完这句话,她心里带着一点期盼,又带着一点纠结。想听到他的答案,却又怕听到他的答案。这种不由自主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施特雷洛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还没有。”说完认真的注视着梁紫苏。梁紫苏十分没出息的赶忙把眼睛扫向别处。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心花怒放。   那天晚上,施特雷洛和梁紫苏聊了很多东西,从兴趣爱好到人生理想,从尼采到黑格尔,从巴赫到贝多芬,从浮士德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他们惊喜的发现,两人的共同语言是如此之多。直到12点的钟声敲响,施特雷洛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太晚了。他起身告辞,并试探性的提出邀请梁紫苏共进晚餐。梁紫苏几乎马上就答应了。等施特雷洛离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Chapter 21 有故事的人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男主之四)   凯瑟琳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她继续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施特雷洛也充分发挥了德国男人认死理儿的优良传统,他和梁紫苏共进晚餐的时候,拿出了一沓男人的正装照片,告诉梁紫苏这都是他部队的优秀单身男青年,让梁紫苏带给凯瑟琳,如果有中意的他可以帮忙联系。梁紫苏指着其中一个特别帅的问能不能把这位介绍给自己,惹得施特雷洛黑口黑脸了好半天。梁紫苏看到他这幅样子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凯瑟琳看着那些照片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并没有接受施特雷洛的好意。只是把它们放在了一边。没想到施特雷洛真上了心,见凯瑟琳迟迟不回复他,他干脆直接去“生命之泉”找到凯瑟琳,“强行”给她安排了好几场相亲。这下凯瑟琳再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赴约。公允的说,施特雷洛帮凯瑟琳介绍的小伙儿质量都不错。虽不是个个貌若潘安,但至少五官端正。这些小伙儿有的风趣幽默,有的沉稳内敛,有博学多才型的,还有活力四射型的,他们中的一些人对凯瑟琳的印象非常好,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特别是有一次,当凯瑟琳和其中一位男士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马克思·温舍,温舍看了看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一副揶揄的神情。这让凯瑟琳很是不爽,她心想你马克思·温舍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着我摆出那副表情,我难道还不能有正常的男女交往生活吗。凯瑟琳越想越生气,她甚至还赌气多和当日的那位男士约会了几次。不过终归是心思不纯,最后还是没了下文。   施特雷洛又发挥了德国男人坚持不懈的优良精神,还要再给凯瑟琳多介绍几个人,这次是梁紫苏亲自出马,费尽口舌劝说施特雷洛半天,再一次上升到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终于打消了施特雷洛给凯瑟琳张罗终身大事的念头。凯瑟琳的世界也终于清静了。   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凯瑟琳收拾好了大厅的桌子。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向外望。窗外的一位年轻军官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并不似其他军官那样径直走进“生命之泉”提出自己的需求,而是深锁眉头,用充满忧郁的目光看向“生命之泉”的招牌。然后又低下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掏出了一支烟,缓缓的抽了起来。在大门外踯躅。凯瑟琳对这个男子十分好奇,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了玻璃上,她猜测他一定是来找什么人。   门外的军官像是感到了凯瑟琳的注视,他抬起头,望向凯瑟琳,冲她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凯瑟琳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除了温舍,她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笑起来的时候,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他有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此时散发出的是善意的讯息。凯瑟琳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了出去,那人看到凯瑟琳走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请问,您是来找人的吗?”凯瑟琳问道。   “就算是吧……”他的眼中浮现了一抹痛色,但很快消失了。   凯瑟琳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就这样和他一起站在夜色里。   “究竟是什么,让她们如此狂热,放弃了原本的理想,义无反顾的投身到无尽黑暗之中,即使牺牲自己也毫不在乎。”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一开口就抛给了凯瑟琳一个如此难以解答的谜题。他也可能只是自言自语,不过凯瑟琳并不打算就此冷场。   “追求信仰和被当做工具利用,有时候区别只在一线间。”她说。   他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凯瑟琳继续说:“就像您选择了这身军装,看似选择了信仰。但谁能说得清,您是否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呢。”   他重新用审视的表情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凯瑟琳,笑着说道:“您知道吗?如果我就刚才您说的那些话去举报您,您很有可能下半生要在监狱度过了。”   “您会吗?”她歪着头,有些调皮的说道。   “我叫郝斯特·派普,您是否介意告诉我您的姓名?”他笑着说,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   “凯瑟琳·斯皮尔曼。很高兴认识您。”   那天在“生命之泉”的大门外,郝斯特·派普告诉了凯瑟琳来这里的原因。他的初恋情人在两个人订婚前夕,响应帝国的号召,奋不顾身的投身于“制造纯种雅利安人”的“神圣事业”,两个人的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今天是两个人相识十周年的纪念日,他原本是想来看看她,可到了门口又觉得自己没有勇气走进这个大门。然后就遇到了凯瑟琳。   凯瑟琳并没有用过多的话安慰他。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痛是在自己身上,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语言的安慰于事无补,只有依靠时间的力量慢慢抚平伤痛。   郝斯特离去后不久,从“生命之泉”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金发姑娘。她衣衫凌乱,显然是刚刚“服务”过不久。她望着郝斯特离去的方向,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流下了一串眼泪。凯瑟琳想她也许是在后悔自己的选择,抑或是在怀念曾经纯真的爱情。她突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太多无奈与遗憾,就像她对温舍的感情,也许只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最终长眠于心。   Chapter 22 一家欢喜一家愁   “我决不允许你嫁给一个奥地利疯子领导下的暴徒!”齐默尔曼先生怒不可遏的高声叫道。   “爸爸,求您不要这样!我和约亨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一起,您不能想就这样分开我们!!”奥利维亚哀求道,倔强的眼神透露出了她内心的坚定。   “我才不管你们有多不容易。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女儿,被一个暴徒无耻的引诱了!现在我要把她从歧途上拉回来!!”齐默尔曼先生简直就要快被气疯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和党卫军扯上关系,而且居然还是要结婚的关系。他坚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奥利维亚咬紧嘴唇看着父亲,眼中噙满了泪花。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弃了。她和派普熬过了希姆莱强势的阻拦,挺过了席格德背景的诱惑,她一定要解决掉任何可能会使他们分开的障碍。   “弗雷德,我见过那孩子。”齐默尔曼太太忍不住插嘴了,“他看起来非常有教养,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咱们的女儿是认真的。”   “装装样子谁不会?”齐默尔曼先生气呼呼的说。   正当齐默尔曼家中弥漫着紧张的空气时,门铃响了。齐默尔曼太太连忙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派普。   “齐默尔曼先生,齐默尔曼夫人,晚上好。我是约阿希姆·派普。此次是为了……”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齐默尔曼先生粗暴的打断了派普的话。   “爸爸!”奥利维亚急得跺了跺脚。   “齐默尔曼先生,我真诚的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至少可以通过交谈让您了解我。”派普不卑不亢的说道。   齐默尔曼先生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太太扯了扯袖子。他不情愿的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那么,你跟我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漂亮话。”   派普跟着齐默尔曼先生去了书房,临走时给了奥利维亚一个安慰的眼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人一直在书房里。奥利维亚快急坏了,她不停的在屋里打转。   “奥利维亚,快坐下来。你弄得我头晕。”齐默尔曼太太忍不住说道。   “妈妈,”奥利维亚跑到母亲面前蹲下,把头靠在母亲的膝盖上,担忧的说,“要是爸爸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齐默尔曼太太慈爱的看着女儿,她想起了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总是喜欢这样腻在自己的怀里撒娇,转眼间,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这让齐默尔曼太太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放心吧,你爸爸会同意的。”齐默尔曼太太说道。   “真的吗?”奥利维亚还是不放心,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门口,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她的这个举动让齐默尔曼太太笑了起来。   “快过来亲爱的。一会儿男士们出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可就太失礼了。”   奥利维亚颇不情愿的走到了母亲身边,赌气似的撅起了嘴。   书房的门开了,奥利维亚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她紧紧的盯着父亲和派普,生怕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坏消息。   齐默尔曼先生依旧沉着脸。不过情绪似乎有所缓和,他干巴巴的问道:“奥利维亚,你想好了吗?已经决定了吗?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   奥利维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是的,爸爸。我要嫁给他。”说完,她的脸红了。派普充满了柔情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她的脸更红了。   齐默尔曼先生看到两个人眼神的交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阻拦你们了。不过你记着——”他有些恶狠狠的对派普说:“将来你若是敢欺负我女儿,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护她。”派普向两位长辈鞠了个躬,以无比郑重的语气保证。   齐默尔曼先生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女儿的婚姻。派普向两位老人告辞,奥利维亚把他送到门口,刚想对他说点什么,就听到父亲不悦的咳嗽声,她冲派普做了个鬼脸,后者捏了捏她的鼻子,两个人匆匆告了别。   奥利维亚刚回到屋里,齐默尔曼先生无比遗憾的说:“可惜了海因茨那孩子了。我做梦都想让他做我的女婿。”   施瑙弗?奥利维亚从来没这样想过。她甚至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看中的施瑙弗,又什么时候异想天开的想把他俩凑成一对儿。她偷偷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无奈的冲她摇了摇头。   奥利维亚和派普的婚事总算是定下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婚礼。这总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奥利维亚的好朋友蒂洛最近可没这么好运。她开始了和温舍的冷战。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在齐默尔曼夫妇同意了女儿的婚事的第二天,奥利维亚高高兴兴的约蒂洛一起吃晚饭。两个人去了菩提树下大街的一家餐馆用餐。奥利维亚兴奋的对蒂洛说自己要和派普结婚的事情,并邀请蒂洛做自己的伴娘。蒂洛发自内心的替朋友高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积极的规划婚礼的安排了。   正当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开心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温舍搀着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士走进了餐厅。两个人看起来非常亲昵,那位女士甚至还把头靠在温舍的肩膀上说话,而温舍显然很享受女士的这个举动,他把头歪向女士,以使两个人的距离更加紧密。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奥利维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紧张的看着蒂洛。蒂洛看起来已经接近暴怒的边缘,她的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左手紧紧的握住酒杯,仿佛随时会跳起来,冲过去,把酒泼在他们的脸上——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她是一位有着良好家教的贵族小姐,她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站起来,向温舍走去。奥利维亚生怕蒂洛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她一路跟着她走了过去。   温舍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蒂洛,在蒂洛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居然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当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蒂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尴尬。她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态看着两个人,冷冷的说:“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亲爱的。不打算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士给我认识吗?”   温舍旁边的女士倒是笑得很开心,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迷人的丰韵。她将手从温舍的臂弯中抽了出来,整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友好的对蒂洛伸出手。   “想必这位就是蒂洛小姐了吧?马克思常常向我提起你。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动人。我是米莎·斯皮尔曼,马克思的朋友。”   只在这一瞬间,蒂洛从头到脚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她收起了居高临下的态度,她的心犹如被烧干的枯木。   温舍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从来没有。   而那个女人由内而外的自信更如一把刀子插进了蒂洛的心头。她看起来完全没有顾忌蒂洛的身份,张扬的宣布自己和温舍的亲密关系。   蒂洛本来想和温舍大吵一架,现在看来,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了。蒂洛终于知道温舍心里的人是谁了。她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如此的可笑。   她面如死灰,颤抖着对温舍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放弃了一切,和你一起来到柏林。”说罢,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餐馆。   温舍被蒂洛这句话震撼到了,他握紧了双拳,看了看米莎,后者没有看向他,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他迟疑了一下,抬脚追了出去。   米莎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到奥利维亚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只听奥利维亚严厉的对她说道:“小姐,您这样真的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温舍先生有女朋友,还要和他纠缠……”   “我没有和他纠缠。”米莎瞟了一眼眼前和凯瑟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觉得和她解释实在是浪费时间,不过她仍然好整以暇的说道,“是他锲而不舍的在纠缠我。”说着又媚惑的笑了一下。   “您真应该为此感到羞愧!”奥利维亚抛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温舍并没有追上蒂洛,或者追上了也没有令蒂洛感觉好一点。当天晚上,蒂洛红肿着双眼敲开了奥利维亚家的大门,说自己没有地方去了,想借宿几天。奥利维亚搂着好朋友哭了一阵,仿佛发现恋人出轨的人是她。蒂洛拍着奥利维亚的后背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声音是那样的有气无力。她这一次是真的失望了罢,奥利维亚这样想着,眼泪便更加汹涌了。   Chapter 23 冷战   蒂洛和温舍开始了冷战。   温舍去奥利维亚家找过她,她闭门不见。反倒是弄得齐默尔曼夫妇有些吃惊,齐默尔曼先生还念叨说怎么现在的姑娘都爱和党卫军扯上关系。温舍又去学校门口等蒂洛,蒂洛远远的望见他,就改从侧门离开了。奥利维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朋友,她觉得这时候什么都不说也许对她是最好的。但令她气愤的是温舍找过蒂洛几次之后居然就不见了人影。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   奥利维亚义愤填膺地向派普说了这件事,本来想得到派普的共鸣一起抨击温舍,谁知派普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任何表示。气得奥利维亚说“你们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大坏蛋”,那神情把派普逗得吃吃笑了起来,看着奥利维亚撅起了嘴,才赶忙温言软语的哄起了她。奥利维亚其实不过是和派普使使小性子,可蒂洛和温舍的现状真正令她担心。她问派普能不能找到温舍,让他赶快把蒂洛哄回家,谁知派普却深沉的说了一句“爱一个人和选择和一个人生活是两码事。”倒弄得奥利维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派普和奥利维亚的婚期定在了6月29日,照蒂洛和温舍冷战的决心,近期肯定是没有心思帮忙筹备婚礼了。奥利维亚转而又邀请了海莲娜做自己的伴娘。派普则安排了自己的二哥郝斯特做伴郎,奥利维亚见过郝斯特之后非常喜欢他,她开始琢磨着撮合海莲娜和郝斯特,派普对她这个想法很是赞同,他认为是时候该有个人帮助他走出痛苦的回忆了。   就在蒂洛和温舍冷战了将近半个月以后。温舍终于找到机会在奥利维亚家门口拦到了蒂洛,两个人争吵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奥利维亚想冲上去调解,却被派普拉住了。两个人在房内静观其变。隐隐的听到蒂洛大声指责温舍的不忠,温舍却理直气壮的说是蒂洛自己胡思乱想。   “我不是个瞎子,更不是个傻子!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喜欢她!你都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蒂洛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知道我怎么看你?”温舍反问道。在屋内的奥利维亚光听语气就能想象得到门外的他现在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   “我不和你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蒂洛闭上了眼睛,吞下马上要流出来的眼泪。   “你不想见我?你这个女人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温舍也开始动怒了,他的声音开始上扬。   “我在想,我的男人每天到底都和哪几位女士去约会。”蒂洛尖刻地说道。   “你真无聊。”温舍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真无耻。”蒂洛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无耻!!你就是个骗子!!你只会伤我的心——呜呜呜呜——你放开、放开我——”   派普一个没抓住,就被奥利维亚挣脱开来,她冲到了门外,发现温舍已经把蒂洛抗在肩膀上,然后扔到了汽车里。他迅速将车开走了,留下奥利维亚在路边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发呆。   不管怎么说,蒂洛终于被温舍弄回家了。虽然奥利维亚认为蒂洛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气,但她发现温舍总是有办法最后让蒂洛不生气。她把这个疑惑提给了派普,派普突然间带点邪气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奥利维亚的脑袋说,等她结婚之后就明白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无趣。其实奥利维亚也明白,蒂洛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原谅温舍,是因为她还爱着他,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心了,那温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挽回蒂洛了。   五月中旬,派普又陪同希姆莱去视察了西线壁垒。奥利维亚则忙着准备婚礼。派普一家对奥利维亚是一千万个满意,态度比奥利维亚更要积极。齐默尔曼夫妇虽然从心底里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段婚姻,但看到派普一家的良好做派,以及随着对派普本人的深入了解逐渐发现了他身上的优秀品质,倒也慢慢不那么抗拒了。   蒂洛的情绪也慢慢好转了,不过精神一直不太好。这段日子温舍几乎天天在学校门口报道,接蒂洛回家。蒂洛对奥利维亚说她已经找人查清楚了那天那个女人,她和温舍是同乡,现在是“生命之泉”的负责人。奥利维亚一听到“生命之泉”就皱起了眉头,她认为那是一个非常肮脏的地方。可以想见那位米莎小姐绝不是什么规矩的好姑娘。说不定她是用了什么手段一时迷惑了温舍,她叫蒂洛不要担心,温舍早晚有一天会看清她的本质,回头是岸的。蒂洛伤感的说温舍对米莎的感情绝不仅仅是逢场作戏,这才是让她如芒在背的。那天温舍看着米莎的眼神让她的心都碎了,可温舍又对她说他和米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坚定的神情又让她不得不相信他。   奥利维亚心想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她和派普交往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经历了好几次心情的大起大落,而且还大病一场。幸运的是,派普给了她回报,他们也终于修成正果。但是蒂洛,她担忧的看着好朋友,蒂洛为了温舍连父母亲人都放弃了,但显然温舍并没有给予蒂洛相应的回报。如果这种状态再不改善,总有一天,会有那样一颗致命的稻草将蒂洛对他的感情彻底压垮的。   Chapter 24 婚前   梁紫苏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奥利维亚的结婚请帖,尤其还是奥利维亚亲自送到了她的办公室。   自从“水晶之夜”之后,梁紫苏和奥利维亚虽然也保持着联系,但梁紫苏一直觉得像奥利维亚这种典型的“资产阶级小姐”是不会真正拿她这种不着调的人当朋友的,直到奥利维亚送来结婚请帖。梁紫苏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两个人在楼道里聊了一小会儿。就在奥利维亚准备告辞的时候,梁紫苏突然想起了凯瑟琳。她觉得奥利维亚的婚礼也许是个解决凯瑟琳个人问题的好契机。于是,梁紫苏试探地对奥利维亚说,自己有一位到了适婚年龄的好朋友,一直想找一位军人结婚,能不能带她一起参加婚礼,并指天对地的发誓说绝对不给奥利维亚添麻烦。奥利维亚很爽快的答应了梁紫苏的请求,并遗憾的说自己带的请柬不够,不能亲自写一份给那位小姐了。临走时还一再嘱咐梁紫苏一定介绍那位小姐给自己认识,她的未婚夫认识很多军中才俊,一定能帮到她的。   凯瑟琳听了梁紫苏眉飞色舞的诉说之后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待她缓过神来,颇为疑惑地问道:“埃莉诺,我什么时候说自己要找个军人结婚的啊?”   梁紫苏很想告诉凯瑟琳其实这个年代离军人越远越好,因为德国会战败,很多军人要么阵亡要么被俘。但就现在而言,对于凯瑟琳这种从偏远小镇到德国打拼的姑娘,嫁给军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军人有政府的补贴,即使是战时物资匮乏时也会优先发放给军人,至少能保证物质生活。否则,一旦开战,像凯瑟琳这种离家甚远的单身女子,是很难独自坚持生活的。米莎虽然明面上好似很照顾凯瑟琳,但本质也是个薄凉的女子,关键时刻根本指望不上。至于战后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混乱的几年对付过去才是重要的。   梁紫苏停顿了一会儿,对凯瑟琳说:“其实我是为你好。身边有个男朋友,总是方便些。上次你遇到色魔,就很危险。如果当时有位男士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凯瑟琳奇怪的问道:“但是埃莉诺,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位男朋友呢?”   “我又不用上夜班!”梁紫苏撇撇嘴,她总不能说自己早晚要离开这里。   凯瑟琳更奇怪了:“你让我找男朋友是因为我要上夜班?”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就行了。”梁紫苏不想再和凯瑟琳纠结于她为什么找男朋友这个话题,“婚礼会有很多军人参加,你若是有中意的,就告诉我。”   凯瑟琳没理梁紫苏。她觉得既然人家热情了邀请了自己,出于礼貌也要出席,不过挑选意中人什么的,她现在还真没这个想法。   随着婚期的临近,奥利维亚患上了婚前恐惧症。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做恶梦了。虽然嫁给派普是她将近十九年的生活中最令她开心的事情,但她仍然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一个妻子的职责。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就要离开家庭和父母的庇护了。特别是在五月底,派普要跟随希姆莱出访意大利的前两天,派普带着她又正式见了一次希姆莱。奥利维亚看得出来,希姆莱仍旧不喜欢她,但他总算是接受了这场婚姻,所以在表面上也对奥利维亚热络了不少。奥利维亚知道希姆莱是真心器重派普,她隐隐地担忧她与派普的结合会不会对派普未来的发展造成阻碍。   希姆莱早就查清了奥利维亚家从祖上三百年前到现在的底细。齐默尔曼家族祖上也是皇室的一支,后来逐渐败落,但仍然保持着较为优越的家境。奥利维亚的祖父在普法战争期间联合了不少商界人士为普军捐献了数目可观的物资。到了奥利维亚的父亲这一代,则一直与国防军过从甚密。希姆莱了解到,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与几位国防军内的高官私交甚笃。他看不上党卫军也在情理之中。   希姆莱一向对这种亲国防军的人没什么好感。虽然他最终没能阻止这一对恋人的结合。但他又另想了一个好办法,希姆莱提出婚礼必须要保证必要的排场,同时在婚礼当天他还要派一些宣传部的人过去,派普出于对希姆莱的尊敬,对这些要求全部答应。而这正如了希姆莱的意。对外宣传这种亲皇室、亲国防军的家庭的女儿为党卫军的青年才俊所倾倒,并最终完美结合的戏码,是戈培尔手下的人最擅长不过的了。希姆莱才不管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看到这种宣传论调会有多么气愤和尴尬,他从来只想着如何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光耀帝国军队。   见了希姆莱,婚前的另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派普临走时交代郝斯特代办一些婚前事宜,奥利维亚每次都特意叫上海莲娜同行。为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谁知这两个人似乎不来电。让奥利维亚颇有些失望。   马克思温舍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非常不好。那天虽然把蒂洛绑回了家,但她似乎这一次决心要和他冷战到底。虽然情绪有所缓和,但依旧对他不冷不热。而他平时惯用的招数这一次也不太管用了。不仅是蒂洛,自从餐馆事件发生后,米莎也开始对他采取冷处理态度。本来温舍第二天就去找米莎,想和她解释点什么,结果米莎干脆不见了踪影。一直到了五月下旬,温舍都没再见过米莎。温舍很清楚米莎是在故意躲着他,这让他着实烦心了一阵。他甚至有些迁怒于蒂洛,哄了她几天不见好转之后,干脆也不再理会她的别扭。   蒂洛和他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六月份,直到有一天温舍受了伤回家,成功引起了蒂洛的心疼,两个人的关系才有所缓和。那天希特勒车队经过波茨坦大街时,有人企图用硬物袭击他。温舍作为希特勒的护卫英勇的挡住了凶器,不过自己也挂了彩。他的伤情并不严重,但也足够让蒂洛心软的了。温舍又趁机说了一些好听的话,终于又一次让蒂洛原谅了他。不过这一次的原谅过程比较缓慢,米莎始终是扎在蒂洛心头的一根刺,她虽然从情感上原谅了温舍,但在温舍面前仅存的一点理性让她还是不能一下子对温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而温舍在蒂洛原谅了他之后,又开始烦恼米莎的事儿。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纠结着,直到奥利维亚和派普婚礼的那天。   Chapter 25 婚礼(一)   1939年6月29日的柏林幸运地拥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天还没有亮,奥利维亚就被母亲拽了起来,和海莲娜一起为她梳妆打扮。奥利维亚紧张到一直都处于游离的状态。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穿好的婚纱,什么时候出的家门,什么时候坐上的车,什么时候到达的教堂。她甚至都没有真正意识到婚礼当天的盛况,也没有意识到这场婚礼在某些官员眼里其实是一场政治秀,更没有意识到宣传部的人在对着她及家人不停的拍照。直到她挽着父亲的手臂,站在教堂的门口,看到在那一头略带焦急和期盼的神情等待着她的派普,她才猛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起来——在亚历山大广场,他们相遇,他们相互遥望,她与他之间只有那么一刻,在时间的长河中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刻,在她的时间和他的时间中……那一瞬间,在那一刻,另一种生活就有了可能。   当奥利维亚从她的冰淇淋上抬起头时,她看到一个士兵在街道的另一边凝视着她。   奥利维亚和父亲在缤纷飞舞的花瓣雨中,走过长长的红毯,父亲把她的手放在了派普的手中。奥利维亚看到父亲的眼中闪烁的泪光,他附在派普耳边,用一种奥利维亚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蕴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全部爱意的语气说:“我把我最心爱的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她。”说罢拍了拍派普的肩膀,转身走到了观礼席,和奥利维亚的母亲坐在了一起。   “我穿过街道,走到你身边,现在后悔吗?”派普的眼睛一刻也不能从奥利维亚的脸上移开,他轻声问道。今天他穿着军礼服,更显他的俊逸和挺拔。   “永不。”奥利维亚说道。泪珠在她的眼中滚动,她着迷的看着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派普从奥利维亚的眼中,看到了她永恒的坚贞。   他们在面前的圣坛上站好,神父慈祥地微笑着。   “上帝将你们结合在一起,是为了你们共同的快乐,为了你们无论在顺境还是逆境中都相互扶持,相互安慰,而且在上帝的安排下生儿育女。我希望把你们送上人生的正途。你们准备好将自己奉献给对方了吗?”   “我们准备好了。”他们齐声说。   “婚姻的关系和盟约是上帝在创造万物时创立的。耶稣基督本人在加利利的迦南举行的一个婚礼上,以他的第一个奇迹祝福了这种生命的方式。婚姻象征着基督与他的教会的神奇结合。上帝将她们结合为一体的人是谁都不能分离的。你们懂吗?”神父继续下去。   “我们懂。”他们再次齐声说。   “最为仁慈的上帝,”他说,将十字架举到他们头顶,“眷顾生活在你的独生子为之奉献了生命的世界上的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吧。使他们的共同生活成为基督对这个世界的爱的体现。使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免受仇敌的迫害。引领他们进入和睦安宁,使他们相互之间的爱成为心灵上的封印,肩膀上的斗篷,以及前额上的王冠。保佑他们的工作和友谊,保佑他们的睡眠和清醒,他们的欢乐和悲伤,他们的生命和死亡。”   眼泪从奥利维亚的脸上滑落,她希望派普不会注意到。派普转向奥利维亚,握住她的手,他十分高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流露出的由衷的幸福。   当奥利维亚和派普跟随神父念完婚礼誓词,庄严的向对方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来宾席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掌声甚至要把奥利维亚的复古婚纱震飞了。   派普将奥利维亚举了起来,抱着她转了个圈,同时他们心醉神迷的接吻。掌声更加热烈了。当派普放开奥利维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唇彩沾到了派普的嘴角,她笑着替他擦拭干净。   在唱诗班的颂歌声中,婚礼仪式结束了。派普牵起奥利维亚的手,来到了教堂外的草坪上。下一个节目是新娘抛手捧花。来宾中不少未婚男女争先恐后的涌到了奥利维亚的身前。奥利维亚在准备争抢手捧花的人群中看到了海莲娜、海因茨、埃莉诺和郝斯特。她还发现蒂洛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冲她淡淡的微笑着,身边站着温舍。奥利维亚背对人群站好,默念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将手捧花抛了出去。抛完之后,她马上回头,想看看自己将幸福传递给了哪一位幸运儿。人群骚动了一下便很快安静了,紧接着又爆发出一阵热闹的欢呼声。奥利维亚惊讶的发现手捧花居然落在了郝斯特和另一位她不认识的女孩中间,那个女孩像是要摔倒的样子,郝斯特搂着她,不让她倒下去,两人神色稍有些尴尬。这让奥利维亚感到十分有趣。   手捧花抛完后,奥利维亚回到化妆室换装。派普则在休息室等待着新娘。一会儿他们要一起去婚宴现场答谢前来的宾客。今天希姆莱本人亲自到场庆贺副官的婚礼,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得意部下海德里希。希特勒及一些政界高官因着希姆莱的面子,即便没有亲自到场,也派专人送来了祝福。这种阵仗对派普来说并不陌生,他倒是有些担心自己那可爱的妻子是否能适应。   当奥利维亚换好礼服,挽着派普的手臂,在郝斯特和海莲娜的陪同下出现时,婚宴现场又一次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奥利维亚又感到自己不像自己了。她努力的辨认着每一位宾客,回想着自己背了三天的名单——不仅是他们的姓名,还包括家庭情况,好恶,人际关系,关注的事情等等,以及事先准备好的有针对性的言辞。她天生不似派普般伶牙俐齿,所以只能笨鸟先飞,使自己不拖派普的后腿,也让他周围的人顺利接受她。奥利维亚一心为派普着想,不过她却忽略了,并非人人都是希姆莱,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那样强烈的功利心。以她谦和大方的秉性和秀丽可爱的容貌,让大家喜欢上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她只要表现最真实的自己就很完美了。   派普看到奥利维亚在自己身旁,能准确的说出每一位来宾的名字,并能就其喜好简单的聊几句,或是祝贺最近的高升,或是谈论一下对方关注的话题,惹得对方开怀不已。这令他有些吃惊也有些心疼。他深知并不善言辞的妻子做到这种地步全是为了他,也知道奥利维亚之前要做多少功课。他的心头迅速涌上了一股温柔的情愫。他在答谢的间隙低头吻了吻奥利维亚的脸颊,低声对她说:“辛苦你了,我的好姑娘。”奥利维亚抿着嘴笑了笑,像是邀功般的冲派普皱了皱鼻子。这让派普心中的柔情更加浓烈了。   新人答谢礼过后,婚宴也接近了尾声。来宾们欢送新人乘坐婚车离去。奥利维亚长长的婚纱飞舞在六月柏林的街道中,眼底眉间尽是幸福,那个美好的场景深深印刻在了每一位来宾的脑海中。   派普的这场婚礼成为了柏林社交界热烈关注并讨论的话题。第二天柏林的几家主要报刊也都报道了这场婚礼。有一家报纸甚至以“党卫军俊杰俘获保皇派之女芳心”为题,书写了婚礼的盛况。这个蹩脚又可笑的题目引起了奥利维亚父亲极大的不满。虽然这一切并非派普和奥利维亚的本意,不过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两人谁也不会在乎那么些的。   Chapter 26 婚礼(二)   凯瑟琳自从答应要和梁紫苏一起参加奥利维亚的婚礼之后,就开始为婚礼当天的穿着发愁。听梁紫苏说此次参加婚礼的宾客有不少上流人士,自己总不能穿得太寒酸。梁紫苏听了凯瑟琳的疑虑,二话不说拉着凯瑟琳上街买了两条漂亮的小礼服裙。两个姑娘回到家,对着镜子试来试去,发现裙子虽然很合体,但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梁紫苏拍了拍脑门说她俩缺首饰,这下让姑娘们犯了愁。   梁紫苏每个月的薪水虽然吃穿用度足够了,可想要买一件像样的首饰还是要精打细算的。凯瑟琳更不必说,“生命之泉”的薪水比梁紫苏的还要少一些。其实关键并不是姑娘们买不起首饰,而是买不起奢华的首饰。凯瑟琳深知上流社会攀比成风,去参加这样的婚礼,带一件普通的首饰还不如不戴。   两个人发愁了一阵,还是梁紫苏灵机一动,想了个好办法。让凯瑟琳和米莎借几件。凯瑟琳虽然并不喜欢总是去求米莎,但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凯瑟琳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去了米莎家,米莎很爽快的拿出首饰盒让凯瑟琳挑选。米莎的首饰种类和样式多得让凯瑟琳眼花缭乱。她还想里面会不会有温舍送给米莎的,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无聊。凯瑟琳正准备细细的挑选几样自己中意的首饰,米莎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时只交代了一句“记得锁好门”。看着米莎匆忙的背影,凯瑟琳默默叹了口气,她认为一定是和米莎交往甚密的那位“重要人士”叫走的她。   看着凯瑟琳拿来的首饰,梁紫苏足足有两分钟合不上嘴。她啧啧赞叹说米莎的本事真大,居然能挣来这么多昂贵的首饰。凯瑟琳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停在米莎门口的那辆梅赛德斯。她没有应和梁紫苏的赞叹,只是小心翼翼的把首饰收了起来,并再三叮嘱梁紫苏一定要小心使用。   第二天,梁紫苏和凯瑟琳准时到达了婚礼现场。虽然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婚礼的排场震慑住了。教堂周边简直就是豪车展览会,婚礼的装饰、摆设也相当讲究,特别是来宾们很多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梁紫苏认出了几位国防军的高级将领,他们似乎和奥利维亚的父亲很熟悉,围在一起亲切地交谈着什么。梁紫苏还看到了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她激动的拽着凯瑟琳,指给她看。凯瑟琳的目光一直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比如说——   那位亲热的挽着身边女伴的党卫军少校是“生命之泉”的常客,他每次来只会找一个姑娘,据说他疯狂的迷恋着那位姑娘,还说要和她结婚。不过这会儿却携妻出席婚礼,真不知道是哪位女子的悲哀。这位衣冠楚楚的国防军上校上一次出现在“生命之泉”的时候,打破了一位服务生的头,只因为那个服务生不小心把咖啡冲得谈了一些。还有边上那个党卫军上尉,凯瑟琳亲眼见过他在街边伙同几位部下殴打一名犹太女子,很不巧的又在某一天看到他派人查封了一家犹太人开的首饰店,然后趁人不注意把几条价格不菲的金项链全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然后紧接着,凯瑟琳看到了温舍——他和蒂洛一起出席了婚礼。不过看起来蒂洛的情绪不太高,对温舍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温舍拉着蒂洛,应酬着周围的人,脸上挂着官方笑容。凯瑟琳觉得,这样的温舍看起来特别假。凯瑟琳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蒂洛敏感的察觉到了凯瑟琳的目光,她顺着方向找到了凯瑟琳,脸色变了变,眼神也开始锐利起来。凯瑟琳友好的冲蒂洛微笑,蒂洛却将目光移开了。凯瑟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小姐,也许她还是对自己有戒心吧。   梁紫苏和凯瑟琳在教堂里观看了整个婚礼仪式。梁紫苏本质上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姑娘,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识到西式婚礼,她显得极为兴奋,对很多环节和细节都感到新奇有趣。梁紫苏还偷偷对凯瑟琳说她第一次见到派普的时候,就觉得他是360度无死角的帅哥。今天穿了正式的军礼服,更加帅得不像凡人了。   凯瑟琳随着仪式的进行,心情也在波动。她在派普和奥利维亚的身上看到了爱情的坚韧与忠贞。这是凯瑟琳一直暗暗期盼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当奥利维亚流着眼泪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凯瑟琳觉得自己也马上要哭出来了。说不清是为新人感动,还是为自己遗憾。   新娘抛手捧花的时候,凯瑟琳本来兴致缺缺。但梁紫苏硬是拉着她钻进了人群。当奥利维亚背过身去,准备抛花的时候,人群有些微微的骚动,年轻的单身男女们都想上前一步,抢到手捧花,得到爱神的眷顾。手捧花终于要落了下来,凯瑟琳感到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而一双大手及时的搂住了她,她刚想道谢,手捧花不偏不倚直直的砸中了她的脑袋,然后落在了自己和扶住她的那个人之间。人群静默了一下,随即高声欢呼起来。凯瑟琳这才看清伸手扶他的人竟然是郝斯特·派普。两个人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不过马上都恢复了常态。郝斯特拿起了手捧花,顺势将凯瑟琳扶正。他今天是伴郎,也穿了一身笔挺的军礼服,也许是被婚礼的气氛所感染,今天的他显得非常开心。与那天在“生命之泉”门口的忧郁男青年判若两人。   “您好,派普先生。”凯瑟琳说。   “您好,斯皮尔曼小姐。”郝斯特笑了笑,眼神在她脖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了一下,“您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   “谢谢。”   “我马上要去帮忙,待会儿我们再聊好吗?”郝斯特彬彬有礼的说,他将手捧花送到了凯瑟琳怀里,“拿好您的手捧花。”   “好的。”凯瑟琳接下了手捧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梁紫苏拍手笑说下一个结婚的一定是凯瑟琳。她还很八卦的问那位扶她的男士是不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凯瑟琳拿起花扫了一下梁紫苏的脑袋,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才算罢了。   等到婚宴开始,新人出来答谢来宾的时候,梁紫苏感慨菜品的精致,而凯瑟琳则四处瞄着温舍。她无意中发现有个人总是不动声色的盯着自己看,而她确信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正当她搜寻温舍不得,准备把全部精力放在精美的食物上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小姐,请问是否有幸与您认识?”   Chapter 27 婚礼(三)   正当凯瑟琳搜寻温舍不得,准备把全部精力放在精美的食物上时,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小姐,请问是否有幸与您认识?”   凯瑟琳和梁紫苏双双回头,看到了一位身材健硕,五官犹如雕像般硬朗分明的党卫军军官。他笑着邀请凯瑟琳,眼光却落在了凯瑟琳佩戴的项链上,散发出犀利的光芒。   凯瑟琳从这位军官身上感到了几分敌意,但她还是站了起来。礼貌的问了声好。   “小姐,我叫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党卫军少尉。可否借一步说话。”那位军官伸手指明了一个方向,是离婚宴稍远的草坪边上。   梁紫苏悄悄拽了拽凯瑟琳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拒绝。但凯瑟琳敏锐的察觉到,项间的项链是个关键。面前这位年轻男士说自己姓里宾特洛甫,与外交部长一个姓。凯瑟琳认为这绝不仅仅是个巧合。刚才那个暗中盯着她的人似乎也对她的项链很感兴趣。凯瑟琳感到有很多线索,虽然很乱,但逐渐可以穿成一条线,让真相浮出水面。她没有拒绝鲁道夫的邀请,和他一起来到了两人的目的地。   “您今天非常美丽,我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姓名?”鲁道夫说道。   “凯瑟琳,凯瑟琳·斯皮尔曼。”凯瑟琳说道。   “斯皮尔曼小姐,您的装扮非常完美,特别是您的项链,简直巧夺天工。”鲁道夫的语速不疾不徐,却开门见山,直指主题。   “谢谢您的夸奖。”   “我冒昧的问一句,您的项链是从哪里买的?我很想送一条类似的给我妹妹。她马上就要过生日了。”鲁道夫目光炯炯的盯着凯瑟琳,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挖出什么秘密。   “您对我的项链很感兴趣吗?”凯瑟琳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鲁道夫的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的,我认为它款式别致,且工艺精美。只需见一次便终身难忘。”后面一句话,鲁道夫明显加重了语气。   “您曾经见过它吗?”凯瑟琳又问。   “当然没有。我是说从来没见过。”鲁道夫皱了皱眉头,对这样的对话显然并不满意。   “您介意告诉我,您是如何得到它的吗?”鲁道夫调整了一下思路,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凯瑟琳想了想,谨慎的说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一个朋友?”   鲁道夫听到了这样的回答,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轻蔑和戏谑,他重又打量了一遍凯瑟琳。开口问道:“听口音,您不是柏林人?”   凯瑟琳点点头。鲁道夫话中有话的说道:“像您这样年轻的女士,在柏林生活并不容易。”   凯瑟琳有些生气了,她觉得鲁道夫已经侵犯了自己的尊严。她义正词严的说道:“里宾特洛甫先生,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要回去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   “请随意,小姐。”鲁道夫冲凯瑟琳微微一笑,做出了“请”的手势。凯瑟琳气呼呼的走了回去。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应该就是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的儿子,他一定是在他父亲那里见过这条项链,然后把她当做他父亲的情妇了。而那个使劲盯着他看的人,八成也和里宾特洛甫有关系。凯瑟琳越想越生气,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替米莎背了黑锅。连眼前的美食都看起来不那么吸引人了。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果然是你,凯瑟琳。”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凯瑟琳和梁紫苏再次双双回头,温舍微笑着看着她们。凯瑟琳笑着和他打了招呼,梁紫苏则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对着温舍脱口而出:“你是那个渣…卡萨诺瓦!”   温舍疑惑的看了梁紫苏一眼,迅速地搜索了一下记忆,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位小姐。虽然“卡萨诺瓦”对于男士来说并不是赞美之词,不过温舍并没有准备追究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梁紫苏,重又将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梁紫苏拼命朝凯瑟琳挤眉弄眼,暗示她这就是当初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位花花公子,不过凯瑟琳显然不想理会她,梁紫苏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蒂洛呢?”凯瑟琳问道。   “她去补妆了。”温舍说道,“你认识新娘?还是新郎?”   “事实上,我谁都不认识……”凯瑟琳有些底气不足。   温舍挑了挑眉毛,表示不解。旁边的梁紫苏没好气的替凯瑟琳解了围:“我是新娘的朋友,拉她一起来的。”   温舍听后,只是“哦”了一声。这让凯瑟琳突然间觉得自己参加这场婚礼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   温舍很快就被其他人叫走了,临走前他摸了摸凯瑟琳的头发,温柔地对她说:“你今天非常漂亮,凯瑟琳。不过这条项链不太适合你。”   又是项链!凯瑟琳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条倒霉催的项链勒死了。她恨恨地拽着项链,几乎想要把它拽断。梁紫苏看到凯瑟琳的举动,惊呼一声:“上帝啊,再拽它就断了!你怎么和米莎交待?!”   我还想知道米莎该怎么和我交待呢!凯瑟琳气愤的想。她撇下了继续大快朵颐的梁紫苏,一个人跑到草丛边生闷气。   “斯皮尔曼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郝斯特·派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您怎么会来这儿?”凯瑟琳反问道,脸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新郎和新娘还在应酬,本来我应该全程陪同的。现在忙里偷个闲,稍微休息一下,反正伴娘还在。”郝斯特轻轻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哦。”凯瑟琳无精打采的样子让郝斯特又笑了。   “您看起来不太高兴?”郝斯特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这条项链!”凯瑟琳不假思索的抱怨,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受控制的在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我失礼了……”凯瑟琳赶忙道歉。郝斯特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这条项链很奢华,不过…并不适合您。”郝斯特的话让凯瑟琳的心中浮现了另一个影子,那个人刚刚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条项链其实是我借的,我并没有足够的钱买它。而它也确实给我惹了一些麻烦。”凯瑟琳坦白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在郝斯特面前非常轻松自然,他天然散发的温润气质让她感到没有丝毫压迫感,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郝斯特点了点头,也非常坦诚地说道:“说实话,如果您不是出身大富之家。以您的年纪还能负担得起这样一条昂贵的项链的话,除了是男性友人送的,很多人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郝斯特的意思表达得很委婉,但凯瑟琳还是听明白了。她有些懊恼的踢了踢脚下的地面。   “不过有时候,其实不必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好。”郝斯特轻柔地说。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凯瑟琳由衷地说道,不由自主的改了敬语。   “别想太多了,凯瑟琳。你应该和奥利维亚一般大吧?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即使嫁了人也一样。”郝斯特温言说道,他也改了称呼。   凯瑟琳听到这里,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歪着头冲郝斯特调皮的笑了笑。   “遵命,长官!”她行了一个军礼,惹得郝斯特大笑了起来。在夏日阳光的沐浴下,他周身似乎都散发着光晕。这让凯瑟琳有点愣神。   郝斯特并没有和凯瑟琳聊太久,就回到婚宴现场继续履行伴郎的职责了。凯瑟琳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又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甚至还对那位一直盯着他的神秘人士做了个大鬼脸,把对方吓得不轻。做完这件事,她更加愉悦了起来。   奥利维亚和派普恰好走到了附近,凯瑟琳看见奥利维亚激动与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士拥抱着。并对他说:“真高兴你能来,施瑙弗。”   那位被称作施瑙弗捧起新娘子的脸蛋,重重的亲了一口。他大笑着说:“我最喜欢的丽薇嫁人了,我怎么能不来!”   新郎派普在一旁看着两人,脸上尽是满足和得意的神情。郝斯特站在一旁和伴娘海莲娜低声交谈着什么,他看到了凯瑟琳,对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直到婚宴结束,凯瑟琳也再没见过温舍。倒是小里宾特洛甫离场时特意从她身边经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瞟了一眼梁紫苏。梁紫苏不甘示弱的瞪了一眼小里宾特洛甫,转过头拍了拍凯瑟琳,以示安慰。   参加一场婚礼之后,凯瑟琳觉得自己简直比新人还累。回到家中,她赌气的把项链摘下来扔到桌子上。然后马上去睡觉了。剩下梁紫苏好脾气的把东西都收拾好,顺便还给自己煮了壶咖啡。其实她很想告诉凯瑟琳,温舍在婚礼现场和除了他女朋友之外的至少三位女士眉来眼去过,而那几位女士都有丈夫或未婚夫,她们看起来对温舍无比迷恋。梁紫苏不敢肯定温舍与她们都有染,但至少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梁紫苏觉得凯瑟琳一定是喜欢温舍的,她寻思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醒凯瑟琳要珍重芳心。   Chapter 28 婚礼(四)蒂洛视角   今天是我好朋友奥利维亚的婚礼,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她爱的男人,而我的心中却百感交集。   她和派普在1938年的6月相遇,1939年的6月,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我和温舍,认识四年,中间的过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忆。   从我在餐厅遇见米莎的那一天开始,我和温舍已经冷战了两个月。这是我们之间冷战最长的一次,也是最令我痛彻心扉的一次。温舍看米莎的眼神令我万劫不复,但他却根本不承认。我认识那种眼神,那个眼神代表了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就像派普看奥利维亚的眼神。   我终于知道,这个与我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的男人看向我的眼神里到底缺少了什么。这让我所牺牲的一切成了天大的讽刺。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可是,他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挽回我,在我的耳边呢喃着说爱我。   他说,他爱我。   这让我冰封的心又开始融化,我心软了。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按时回家,还会亲自下厨做我喜欢的东西吃。半个月前,他回家的时候受了伤,我被焦急和心疼冲昏了头脑,我投降了。再一次的投降了。   可我还是忘不了他的眼神。如鲠在喉。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回到从前对他百依百顺的状态,他似乎也有所察觉。我们就在这样貌合神离的状态下,迎来了奥利维亚的婚礼。   婚礼仪式前我和温舍一起与前来的一些宾客客套寒暄。温舍和派普一样,似乎就是为这种场合而生的。其实类似的场合对我来说也并不陌生——从十五岁正式进入社交界之后,我经常会顶着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头衔与家人出席贵族圈的聚会——那些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婚礼的宾客中有一位与我还算旧识,是父亲的朋友瓦尔台克亲王,也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长辈。他非常惊讶会在这里遇到我,他以为我一直在巴伐利亚,还笑着说最近几年再公众场合总看不见我了。我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了,内心却是极苦涩的。父亲终究是心疼我的,他并没有对家族以外的人透露我的情况,也许他内心还是期盼着有一天我能回心转意罢。而我终究是辜负了他。   和瓦尔台克亲王寒暄过后,我敏感的注意到一双盯着温舍的目光,很快我便追踪到了来源——凯瑟琳斯皮尔曼。   斯皮尔曼,我讨厌这个姓氏。自从我找人调查了米莎之后,终于知道温舍为什么如此尽心的护着凯瑟琳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堂姐。我不由自主得转嫁了一部分对米莎的嫉妒与忿恨在凯瑟琳身上。虽然我知道这样对凯瑟琳并不公平,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向她的眼神变得犀利,甚至带着敌意。她友好的向我微笑,我却若无其事的将眼神移开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怕我忍不住冲她大喊大叫。温舍周旋在各个人物之间,并没有注意到凯瑟琳的存在,而我也根本不想告诉他。   今天的奥利维亚就像是造物主的宠儿,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精致的妆容和优雅华贵的婚纱把她衬托得像盛放的花朵一般,但更重要的,是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幸福气息。与真心相爱的人结合,是女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梦。   当奥利维亚流着眼泪说出“我愿意”时,我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那是为朋友获得美满和幸福而激动,更是在哀悼自己的飞蛾扑火。坐在旁边的温舍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湿润了我的手,却温暖不了我寒冷的心。   奥利维亚掷手捧花的时候,现场未婚的男女都积极的涌上去,希望得到美好的祝愿。我却兴致缺缺。这样的场景之于我,更像是一场无情的嘲弄。提醒着我与温舍未来的遥不可及。奥利维亚的眼神飘向了我,我对她微笑着,表达着我内心的祝福。她并不知道,在这一刻,整个婚礼现场,最最羡慕她的人,是我。最最痛苦的人,也是我。温舍站在我的旁边,似乎知道我内心的波动。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对我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情话。换做往常,我会为这些话开心好几天。而现在,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手捧花居然被凯瑟琳和伴郎同时拿到了,这让大家十分兴奋。有趣的是,凯瑟琳似乎和伴郎认识,伴郎将手捧花送给了凯瑟琳。而看瑟琳则看起来有些害羞。   婚宴开始之后,我注意到凯瑟琳又被一位男士请到了稍远的地方,两个人交谈了一阵,她看起来很生气的走回了现场。我认得那位男士,他是外交部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的大儿子。他似乎对凯瑟琳很感兴趣。   斯皮尔曼家的女人果然各个手腕了得。我心中暗暗的想,对凯瑟琳更多了几分不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脖子上的项链属于一个著名品牌的订制,我真想不出谁会如此大方,将这等昂贵之物赠送给她。自从我和家族断绝关系之后,身边最值钱的物件便是家族戒指了。那是母亲趁父亲不注意时偷偷留给我的,她说只要这戒指在我身上一天,就代表着我仍然拥有着引以为傲的姓氏。我将戒指锁在了首饰盒里,它是我与我十八岁之前的人生的唯一联系。   答谢宾客的时候,奥利维亚找到了我,和我紧紧的拥抱,仿佛要将她全身的力量和勇气全部传递给我。我懂得她的肢体语言,也懂得她对我的关心。我紧紧地回抱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派普和温舍礼貌而又疏远地相互问候了一下,倒是伴郎郝斯特派普和温舍热络的聊了几句,他们曾经是同一所军校的校友。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温舍和派普的关系这么淡,他们俩骨子里其实是同一类人,高傲、薄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是温舍更加圆滑而懂得变通,而派普有时候会有些固执。难道是因为过于相似反而无法相处么?   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奥利维亚和派普乘坐婚车离开了。对他们来说,前方即是通往世间各种美好的黄金大道。而我与温舍的路,究竟该何去何从?   Chapter 29 新婚&龃龉   婚礼的当天晚上,奥利维亚和派普住到了他们的新家—— 一栋位于柏林市中心的二层小别墅里。这栋别墅是希姆莱送给派普的结婚礼物之一,曾经属于一位犹太商人。“水晶之夜”之后,原先的主人被赶出了别墅,关押在了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希姆莱派人将别墅重新装修改造,然后送给了派普。不过奥利维亚对此毫不知情,而派普也并不想告诉她。   奥利维亚对于新家很是新奇,她不顾疲惫的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新家看了个遍,还提出了不少改善的建议,派普好脾气的一一答应。之后,奥利维亚又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仔细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派普催促了她三次,才慢吞吞的去洗漱。等派普沐浴过后,准备充分享受新婚之夜时,却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已经趴在床上睡到爪哇国去了。这让派普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极不情愿的躺在了妻子身边,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   半夜,奥利维亚自己醒了,她趴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神,回忆了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然后爬起来去喝了一杯水,等她重新又躺回到床上时,在黑暗中惊讶地发现派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她,眼中燃烧着火焰。奥利维亚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派普一个翻身压了过来,把她吃了个一二干净。   第二天清早,奥利维亚躺在床上哀怨地瞪着天花板,酸软的四肢提醒着她夜里狂热的一幕幕,她以一种鸵鸟心态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而得偿所愿的派普心情非常愉快,他亲自下厨为奥利维亚做好了早点,并送到了卧室。奥利维亚把自己裹成蚕茧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派普连哄带骗了半天才把她弄出来。奥利维亚看了一眼派普,又想起了夜里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害羞的低下头,脸红得像火烧云。她觉得派普身上熟悉的气息在她额前萦绕,羽毛般的轻触落在眼角。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划过唇角,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奥利维亚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她忘了思考,只是本能的搂住他的脖颈。许久之后,派普才放开了奥利维亚,她轻喘着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然后低低笑起来。   下午的时候,奥利维亚和派普去了双方的父母家。奥利维亚依旧不死心,惦记着撮合郝斯特和海莲娜的事,拐弯抹角的问郝斯特对海莲娜的感觉,郝斯特一反常态逗起了奥利维亚,说他觉得海莲娜和海因茨看起来关系很好。这倒让奥利维亚错愕了一阵。   在奥利维亚家,齐默尔曼太太把奥利维亚拉到卧室说了好一阵话。留下齐默尔曼先生和派普在客厅交谈。齐默尔曼先生好几次想拿出那份给两人婚礼取了哗众取宠标题的报纸给派普看,顺便好好质问他一番。但想到对派普一心一意的女儿,最终还是忍住了。派普看得出齐默尔曼先生并没有从心底里接受自己,但总算在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他心想这场婚姻对于自己和奥利维亚来说,都真正算得上任重而道远。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派普申请到了十五天婚假,他准备带奥利维亚去奥地利转转。奥利维亚作为音乐爱好者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一回到家,她又开始忙上忙下的收拾旅行用品了。派普看着转来转去的奥利维亚,顿生一种无力感。不过这一次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先把奥利维亚拐到了卧室里。当阳光再次普照大地的时候,神清气爽的派普先生以及睡眼惺忪的派普夫人踏上了前往奥地利的旅途。   奥利维亚和派普充分享受着新婚的喜悦甜蜜。而凯瑟琳却遭到了米莎暴风骤雨般的质疑。   婚礼的第二天下午,凯瑟琳找到米莎归还借出的首饰。当米莎看到凯瑟琳还来的首饰时,脸色大变。   “谁允许你拿这条项链了?”米莎拿起婚礼当天凯瑟琳戴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质问道。   “……你并没有说不许借。”凯瑟琳在米莎的高压质问下,有些底气不足,但她坚决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米莎一时语塞,她回想起自己前天确实没有告诉凯瑟琳哪些首饰不可以借。但她仍然生气地说道:“那么多首饰你不拿,偏偏拿这一件!你眼光倒是很不错!”   凯瑟琳无视了米莎讥讽的语气。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猜测温舍会出席才一时头脑发晕,挑了那么一件高调的首饰,完全有悖于她平日低调的作风。不过这一时的发晕也确实给她带来了麻烦。   米莎见凯瑟琳不说话,心中的怒气更加强烈了。她甚至萌生了一股把首饰盒砸到凯瑟琳脑袋上的冲动。或者劈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不过她的优点是能够迅速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抓住问题的关键点。   “婚礼上有没有人赞扬过你的装扮?”米莎问道。   “当然有。很多人都赞扬过我,而且他们都很关注你的项链。有一位姓里宾特洛甫的年轻男士还特地找我交谈,问我项链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凯瑟琳赌气似的一口气说了下去,说完之后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报复的快感。因为她非常满意地看到米莎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怎么和他说的?”米莎紧盯着凯瑟琳问道。   “我说,是我的堂姐,米莎斯皮尔曼小姐借给我的。”凯瑟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米莎指着凯瑟琳,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看了凯瑟琳半响,突然笑了起来。反倒让凯瑟琳有些莫名其妙。   “我亲爱的凯瑟琳。”米莎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她妩媚的吐了个烟圈,斜眼看向凯瑟琳,对她说道,“短短一年,你长本事了。”   凯瑟琳看着米莎撩人的身姿,想起温舍对米莎的执着,胸中又燃起了嫉妒的火苗。   米莎没有注意凯瑟琳泛酸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从小就很聪明,可惜不会撒谎。”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看向凯瑟琳,眼里多了一些警示的意味,口气也严厉了许多。   “记住,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该装糊涂的时候,就不要自作聪明!”米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凯瑟琳,把她晾在了一边。   凯瑟琳自觉无趣,抬脚便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内的米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凯瑟琳,我是不会害你的。但你也休想害得了我。不要自讨苦吃。”   凯瑟琳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堂姐,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只是有些人你招惹不起,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关上了房门。留下米莎一个人在房内沉思。   这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结束,米莎暗忖。   自从她在柏林立足,便不愿意在和家乡扯上关系了。除了定期寄钱,她再也没回过家,也鲜少向人提起自己的出身。凯瑟琳是她的堂妹,是她血缘关系最近的同辈,所以当姑母求到她时,她没有拒绝。但也一直刻意地与凯瑟琳保持着距离。她一直都知道凯瑟琳喜欢温舍,但凯瑟琳隐藏得很好,恐怕连温舍本人都不知道。她不似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缠着温舍,这反倒引起了温舍的注意。她很少主动争取过什么,不过上天也似乎对她不薄,她想要的,最终总是会得到。比如那一年,叔叔从柏林带回来的漂亮裙子,女孩子们都想要,围着叔叔团团转。只有凯瑟琳安静的坐在一旁,让叔叔大赞她懂得谦让,最后把裙子送给了凯瑟琳。米莎最不屑于这种手段了,在她看来,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主动出击,顺势夺下。否则,时机不再,纵然千般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以退为进,凯瑟琳,你好手段。米莎这样想着,掐灭了手中的烟。   Chapter 30 失败的艳遇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奥利维亚和派普从奥地利回来没两天,派普就又重新投入了繁忙了工作。之前奥利维亚因为结婚的原因,申请将原本7月份才开始的暑假提前到了六月中旬,现在还处于假期中,一直到十月份才会重新开学。明年她就要毕业了,她的好朋友海莲娜决定继续进修,奥利维亚不喜欢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打算毕业后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结婚前派普的父母曾经提过让他们尽快要孩子,可奥利维亚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并不想这么早就做母亲。她希望能在职场中展现自己的价值。不过现在全国上下的舆论都在鼓励大家多生孩子,制造纯种雅利安后代。他们所鼓吹的完美雅利安家庭要有六个孩子。六个!奥利维亚想想这个数字都觉得可怕。派普作为党卫军的一员必然会受到这些言论的影响。两人虽然还没有讨论过孩子的问题,但奥利维亚仍旧感到了一些压力。她觉得一定要找个时间和派普好好谈谈。   希姆莱总是爱带着派普四处跑。派普刚刚回到工作岗位上,希姆莱就又带着他去捷克了。这一去就要半个月。奥利维亚心中腹诽了好久,却也毫无办法。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没意思,干脆就又回到了父母家住。为了能顺利毕业,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了。隔天就要往图书馆跑一次,有时候也会约蒂洛或者海莲娜一起逛街。   蒂洛自从她的婚礼过后,心情似乎慢慢好了一些。逛街的时候还会主动提到温舍最近又给自己买了什么礼物。奥利维亚想温舍一定是在乎蒂洛的,不然才不会花时间哄她又给她买礼物。她对蒂洛和温舍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海莲娜最近倒是比较忙,她找到了一份暑期临时工作——在选帝侯大街的一家酒吧里当服务生。选帝侯大街是柏林娱乐业和夜生活的中心,不少人结束一天的工作或学习后,就会到那里的酒吧消遣。所以海莲娜一直会从晚上忙到凌晨。   七月底的一个炎热的晚上,奥利维亚在家无事,突发奇想决定去看看海莲娜。她走进海莲娜工作的酒吧,看到了一身服务生打扮的海莲娜。后者笑着跑过来欢迎她,还为她倒了一杯水果酒。两个姑娘高高兴兴的聊了一阵。却没有注意到酒吧里有两个大兵已经观察了她们好久。   “拉尔,你看那边那两个姑娘怎么样?”一个生着桃花眼,眉目含情,笑起来腮边浮现出酒窝的大兵说道。   “我喜欢那个栗色头发的姑娘。”另一个剑眉虎眼,个子不高的大兵指着海莲娜说。   “很好,拉尔。我正好喜欢另一个金发姑娘。她的笑令我着迷。”桃花眼大兵有些夸张的说。   “得了吧汉斯·菲利普,你这个狗东西!”被称作拉尔的那个大兵使劲捶了一下叫汉斯·菲利普的同伴,调侃道,“你哪一次见到漂亮姑娘的时候不这么说?”   “这次不一样!看到她的时候,我感到……”   “你每次都说‘这次不一样’!”拉尔笑着打断了汉斯·菲利普的话。   汉斯·菲利普耸了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我们为什么不去请两位姑娘喝酒?”拉尔提议道。   “正有此意。”汉斯·菲利普打了个响指,随后站了起来,给了拉尔一个“看我的”的眼神,齐齐向两个聊得兴高采烈的姑娘走去。   “奥菲利亚!”汉斯·菲利普声情并茂地对着奥利维亚喊道。   奥利维亚和海莲娜停止了交谈,一脸惊愕地看着几乎快要声泪俱下的汉斯·菲利普。   “对不起,小姐,我的朋友认错人了。”拉尔一把拉过汉斯·菲利普,郑重其事地道歉。   “……对不起,小姐。您长的太像我的妹妹奥菲利亚了……”汉斯·菲利普煞有其事的擦了擦眼角,暗中将奥利维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瞄了个遍。此时此刻,拉尔和他做着同样的勾当,只不过目光是扫向海莲娜的。   “算了,别想了。奥菲利亚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拉尔拍了拍汉斯·菲利普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他。   “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妹妹怎么了?”奥利维亚十分疑惑。海莲娜也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两位男士。   拉尔和汉斯·菲利普飞快的对视了一眼——耶!鱼儿上钩了!   “小姐,说起来非常惭愧。我的妹妹奥菲利亚……”   汉斯·菲利普和拉尔顺势坐在了两个姑娘身边,汉斯·菲利普口若悬河的讲述着一个关于自己心爱的妹妹如何不顾父母的反对,硬要和一个穷小子结婚,一气之下和他私奔,至今杳无音信。而作为爱妹心切的哥哥,一直在寻找妹妹下落的故事。   奥菲利亚的经历和蒂洛有几分相像,奥利维亚迅速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她劝慰汉斯·菲利普不要失去信心,或许奥菲利亚现在生活非常幸福也不一定。   拉尔和汉斯·菲利普借坡下驴,为姑娘们点了杜松子酒,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和她们聊了起来。很快就顺利得到了姑娘们的姓名。正当两个家伙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拉尔,菲利普!你们俩居然在!”一位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大兵大声说道。   “波多尔斯基,你怎么在这里?”拉尔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正要和你们说呢,上次你们教我的那招真管用!我刚说道自己妹妹和穷小子跑了,那姑娘立刻就上钩了……”   事实证明,拉尔的预感是正确的。   奥利维亚和海莲娜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拉尔和汉斯·菲利普,海莲娜甚至还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们部队,丢妹妹的还真不少。”   拉尔和汉斯·菲利普恨不得把波多尔斯基从这里扔出去。波多尔斯基感到气氛不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找了个借口匆匆告辞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   奥利维亚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家伙是来搭讪的。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刚想伸出手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结婚了。却发现今天上午因为帮母亲做家务把婚戒摘了下来,之后却忘了戴回去。自从戴上了婚戒,奥利维亚对陌生男人的戒心也小了很多,她认为自己已婚的身份不会再招来别有用心的家伙,没想到这次到是百密一疏。   奥利维亚在对两位男士说谎行为表示谴责的同时,也告诉了他们自己已婚的事实,目的是让汉斯·菲利普别再打她的主意。   谁知汉斯·菲利普却认定是因为自己的说谎行为导致奥利维亚说出了气话。他仍旧带着点嬉皮笑脸的神情,对奥利维亚说道:“唇舌难以描绘的天使,请你允许我为自己辩护……”   海莲娜刚想大声喝止汉斯·菲利普油腔滑调的行为,却听见奥利维亚像条件反射般的接了一句:“心灵难以想象的恶棍,你想找借口只能是徒劳!”   四个人都愣住了。   还是拉尔反应快,他装作十分激动地说:“两个同样热爱莎翁戏剧的人是多么般配啊!两位小姐,请不要再为我们小小的失礼行为而气恼了,你们是如此的迷人,我们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你们认识一下而已……”   “你是那个最讨厌的!”海莲娜打断了拉尔的话,“帮他一起说谎!不起好作用!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还有你的门牙!”说罢,她拉着奥利维亚走出了酒吧。   拉尔愣了半响,突然转过头对汉斯·菲利普说:“她取笑我的门牙!”   拉尔这小伙儿长得蛮周正,就是门牙中间有一道挺明显的缝隙。这是令他非常苦恼的一件事。今天当面被海莲娜点明,更令他感到郁闷了。   “别太沮丧,总还有机会的。再说,漂亮姑娘有的是。”汉斯·菲利普眼神一路跟着奥利维亚到了酒吧外。看到海莲娜跟奥利维亚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回到了酒吧。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便跑到后厨去帮忙了。   “拉尔,她瞪你。”汉斯·菲利普捅了捅拉尔。   “我最喜欢泼辣的妞儿。”拉尔敲了敲桌子,带着满足的表情说道。   “我最喜欢假装自己已婚的妞儿。”汉斯·菲利普也敲了敲桌子,嬉皮笑脸地说。   回家睡觉的奥利维亚和继续工作的海莲娜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俩不仅没吓跑登徒子,反而被登徒子惦记上了。   Chapter 31 告别   柏林的夏日天气像个情绪化的女人,偶尔阳光灿烂,有时阴霾多云,常常摇曳不定。梁紫苏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变化时好时坏。最近她一直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离1939年9月德国闪击波兰,二战爆发的时间点没有多少时日了。自己跑路瑞士的计划眼看就要搁浅了。因为她沮丧的发现,自从自己进入了空军内部工作,就成了“系统内”人员了。想要因私出国要经过审查流程,与当年情趣用品店小老板的身份相比,丧失了不少自由。如果偷偷跑出去,一旦被发现,将按叛国罪处置。梁紫苏想想就害怕。对自由与平静日子的渴望令梁紫苏夜不能寐,脾气和精神都坏了不少。弄得凯瑟琳以为她生怪病了。只有梁紫苏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但她又实在无人可倾诉。她几乎天天都濒临暴走的边缘。   8月初的一个下午,梁紫苏刚刚下班,就在门口遇到了特地来找她的施特雷洛。今天的施特雷洛依旧是一身帅气的军装,只是神色比平日更加严峻了些。梁紫苏的情绪也不高,她看见施特雷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欢喜的笑容,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埃莉诺。”施特雷洛开口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今天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道别?”梁紫苏的心中动了一下,迅速涌现了一股不舍的情绪,“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执行任务。很快就走。”施特雷洛说道。   “你要去波兰?”梁紫苏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怎么……”施特雷洛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马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心中暗暗惊讶梁紫苏居然会得知如此机密的军事行动。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是么?”梁紫苏没有理会施特雷洛的保密举动,反而大方的将即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们要入侵波兰了,我就是知道。”   “埃莉诺,你小声点!”施特雷洛迅速环视了一周,确信周围无人之后略微安了心。他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瞪着梁紫苏,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行为是非常不理智的。   “作为军人,你们的任务是保卫自己的国家,而不是侵略别人的家园……”梁紫苏喃喃说道。   施特雷洛看着情绪低落的梁紫苏,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仍然反驳了梁紫苏。   “埃莉诺,我们的国家已经遭受了二十年的欺压和侮辱,现在正是我们反击的好机会!你难道不希望我们的帝国不断壮大,成就一番伟业吗?”施特雷洛的话掷地有声,可在梁紫苏听来无疑于为侵略者歌功颂德。   “那是他们的帝国,不是你们的,更不是我的!”梁紫苏大声说道,“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别人的生命,去成就几个人膨胀的野心,值得吗?”   “为了德意志,值得!”施特雷洛的回答毫不犹豫。   梁紫苏心灰意冷,她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继续这种谈话。   “埃莉诺……”施特雷洛抓住了梁紫苏的手臂,他那焦糖色的眼睛里涌动着莫名的情愫,他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战争。其实我也不喜欢。但我们的国家必须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辱。你懂吗?”   梁紫苏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睛并不看向施特雷洛。   “元首说的好,‘我们应该用大炮的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施特雷洛见梁紫苏这个样子,手中抓得更紧了,“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绝不向无辜的平民开火。并且一定善待战俘,好么?”说道最后,施特雷洛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了。   梁紫苏看到这个样子的施特雷洛,有些心软。她本意并不想谴责施特雷洛,她只是厌恶这场该死的战争而已。施特雷洛和千千万万的军人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为了满足当权者的私欲而无谓的牺牲。她真心不想看到这一天。   梁紫苏将手放在了施特雷洛抓住她胳膊的手上,双眼直视着施特雷洛,缓慢而有力的说道:“无论是这一次任务,还是下一次,下下次任务,还是将来的每一次任务。你都要…保重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听到了没有。”   施特雷洛不能自已的执起梁紫苏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了一下,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我保证。”   梁紫苏的眼里噙满了泪花,脸上却绽放了一抹微笑。   “等我回来…过些日子要上映一部电影,据说挺好看的……”施特雷洛突然间迟疑地嘀咕了一句。   梁紫苏顿觉刚才酝酿的依依惜别的氛围一瞬间就被破坏了。她把手从施特雷洛的手里抽了出来,气鼓鼓的瞪着施特雷洛,没好气的说:“等你活着回来再说!”   施特雷洛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好吧。”他这样说道。   梁紫苏感觉这一刻心中有千万头草尼玛呼啸而过。凭她的经验,这时候男主就应该霸气的说:你跟我去看电影,要是不答应,我就XXXXXXXX。结果却等来了这么一句。她哀怨地看着施特雷洛,心中腹诽着“朽木不可雕”。转过身便往街上走。施特雷洛在一旁静静地跟着。   走过了两个街口,梁紫苏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我说,你这是要跟着我去哪儿?”   “我们难道不是要一起去吃饭吗?”施特雷洛一脸的疑惑。   “……”梁紫苏无语问苍天。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施特雷洛孜孜不倦地提问。   “回家!”梁紫苏没好气的说。   “回家吃饭?”   “汉斯·施特雷洛!!!你这个大笨蛋!!!!!!”梁紫苏不顾街上行人惊异的眼神,冲着施特雷洛大声吼道。   “……”施特雷洛一脸无辜地望着梁紫苏。   “走吧,回家吃饭去。”梁紫苏看见不开窍的施特雷洛,顿时也没了脾气,她揪了揪施特雷洛的衣服,闷声闷气地的发出了邀请。   施特雷洛跟着梁紫苏回了家,后者突发奇想煮了一锅饺子。要知道这是梁紫苏在现代唯一得老娘真传的手艺。自从穿越到了德国,还从来没吃过饺子呢。煮熟的饺子令梁紫苏馋涎欲滴,谁知施特雷洛看着从来没见过的奇怪食物,说什么也不肯吃。最后在梁紫苏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皱着眉尝了一口。居然就喜欢上了这个口味,一锅饺子被他吃掉了2/3。吃过晚饭不久,施特雷洛便起身告辞了。梁紫苏望着他的背影,想着历史上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心中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   海莲娜自从被拉尔拙劣的搭讪之后,以为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拉尔还真对她上了心,几乎天天来酒吧报道,制造各种机会和海莲娜相处。海莲娜根本不给拉尔好脸色,有时还要讽刺他几句。结果这家伙非但不知难而退,反而来的更勤快了。有时汉斯·菲利普也会跟着一起来,见不到奥利维亚就会失望的离开。直到将近八月中旬,拉尔和汉斯·菲利普双双前来,对着她说了一些告别的话。汉斯·菲利普还硬要塞给海莲娜一个字条,拜托她交给奥利维亚。海莲娜突然觉得汉斯·菲利普可能对奥利维亚挺认真的,她再三对他强调,奥利维亚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党卫军成员。谁知汉斯·菲利普对这件事钻了牛角尖,坚决认定海莲娜帮着奥利维亚一起骗他。令海莲娜哭笑不得。那张字条放在衣服兜里,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那天之后,拉尔和汉斯·菲利普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直到半个月之后,海莲娜才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去了哪儿。   Chapter 32 再遇小里宾特洛甫   1939年8月31日晚,一支身穿波兰军装的德国党卫军,冒充波军袭击了德国边境的格莱维茨电台,在广播里用波兰语辱骂德国,并丢下几具身穿波兰军服的尸体。接着,全德各电台都广播了“德国遭到波兰突然袭击”的消息。   1939年9月1日凌晨4点45分,德国出动58个师,2800辆坦克,2000架飞机和6000门大炮,向波兰发起“闪电”式进攻。德军轰炸机群呼啸着向波兰境内飞去,波兰城市和港口遭到德国战机的轰炸。一个小时后,德国地面部队从北、西、南三面发起了全线进攻。波兰军队猝不及防,德军很快突破了波军防线。   当天上午十点,希特勒兴奋地向国会宣布,帝国军队已攻入波兰,德国进入战争状态。他宣称,“从现在起,我只是德意志帝国的一名军人,我又穿上这身对我来说最为神圣、最为宝贵的军服。在最后的胜利之前,我决不脱下这身军服,要不就以身殉国。”希特勒的演说激起了议员们一阵阵狂热的欢呼,在国内民众中也引起了巨大反响。   根据《凡尔赛和约》,德国东部的领土划分给了波兰。二十年来,德国人对此耿耿于怀,而希特勒自上台之后便发誓要报一箭之仇。如今入侵波兰的行径无疑是对民心的极大鼓舞,德国民众得知波兰兵败如山倒的消息后,弹冠相庆,有些人甚至激动地流下了泪水。在他们看来,德意志帝国正在成就霸业的道路上飞奔。   9月3日,英法正式对德国宣战。   以上的这一切对于蒂洛来说,没什么实际意义。她不是一个很有政治敏感度的人,战争只要一天不爆发在家门口,日子还是要照常过。这段时间温舍又忙了起来,经常彻夜不归。蒂洛懒得再问他去了哪儿,只是每天都会准备好夜宵。   波兰战役开始后的第五天,她在大街上碰到了米莎。虽只是一瞬,蒂洛却注意到米莎的脸色非常不好,一改当日明艳动人的模样,看起来很憔悴,胳膊上还有些淤痕。两人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蒂洛猜想米莎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甚至疑心米莎被人打劫了。不知道温舍是否知道这件事。   温舍近期自然是无暇理会工作以外的事情。自从入侵波兰的战役进入实施阶段,他每天都要忙到四脚朝天,恨不得生出四个脑子八只手来工作。波兰战役打响之后,他不仅要跟随希特勒四处活动,还要负责第一时间将最新战报收集上来,整理好交给希特勒审阅。偶尔他会在总理府碰到派普,他最近也很忙。两个相遇也不过是点头的时间,就又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凯瑟琳自从参加婚礼后,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她。她开始认为是自己在差点被色狼侵犯之后变得有点神经过敏,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才过敏未免反应有点迟钝。于是,她暗中多加留意了一些。很快,她确定了自己的感觉——确实有人在跟踪她。不过这一次,来者并非简单的劫财劫色,而是要挖掘她的生活细节。从出门上班到下班回家,从外出购物到娱乐生活,总有人在暗处盯梢,像是等待着揭开什么大秘密。凯瑟琳本能的想到了婚礼上紧盯着她的那个人,她怀疑是外长派人盯着她,怕她乱说话。凯瑟琳并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自己平日生活非常简单,交际面窄也不爱乱说话,估计外长看她没什么威胁,也就作罢了。只是没想到,派人跟踪她的并不是外长。   就在英法对德宣战的那一天晚上,凯瑟琳意外的在“生命之泉”遇到了小里宾特洛甫,这令她非常吃惊。她以为所有的军人都去波兰了,没想到小里宾特洛甫居然还在柏林。   小里宾特洛甫是专程来找凯瑟琳的,他径直走进大厅,走到了凯瑟琳面前。   “你在这里上班?”小里宾特洛甫问道,神色中透露着倨傲。   “这与您有关系么?”凯瑟琳没好气的回答。她想起了婚礼上不愉快的谈话,对面前这位男士没什么好印象。   “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小里宾特洛甫耸了耸肩,脸上又浮现出了当日戏谑的表情。   “没事我去工作了,您请自便。”凯瑟琳多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米莎·斯皮尔曼是你什么人?”小里宾特洛甫伸手拦住了想要走开的凯瑟琳,缓缓地问道。   凯瑟琳怔了怔,马上回答说:“这与您更没有关系了。”   “是么?”小里宾特洛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想里宾特洛甫夫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应该对此非常感兴趣。”   “你什么意思?”凯瑟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镇静。   “字面意思。”   凯瑟琳被这种文字游戏弄得烦躁不堪,她瞪着小里宾特洛甫,一字一句地说:“里宾特洛甫先生,如果您对我本人感兴趣,那么请您直白地问出您感兴趣的话题。如果您对米莎·斯皮尔曼小姐感兴趣,您可以去找她本人。相信以您的本事,在柏林市找一个人并不困难。如果您还想继续像现在这样无聊的打哑谜,请恕我不能奉陪。”   小里宾特洛甫听完这段话,只是撇了撇嘴角,讥诮之色更加重了。   “这么说,你对你姐姐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我为什么要知道她的事情!”凯瑟琳不客气的说道。   “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小里宾特洛甫嗤笑了一下。   凯瑟琳懒得搭理他。小里宾特洛甫见状,也不再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凯瑟琳突然说道。她跑到小里宾特洛甫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小里宾特洛甫挑了挑眉。   “你要对米莎怎么样?”   小里宾特洛甫笑了一下:“你很紧张?”   凯瑟琳特别想一拳打瘪他的脸,可是又不敢。对面的男人看到她这幅神情,又笑了一下,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凯瑟琳,留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让你姐姐好自为之吧。”   凯瑟琳陷入了无尽的担心之中。之后的一个礼拜,她都没有见过米莎。凯瑟琳去米莎家找过她,可总是没人。除了那座小公寓,凯瑟琳根本不知道米莎还会去哪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米莎的了解少得可怜。   再见到米莎的时候,已是九月中旬了。那天米莎出现在了“生命之泉”,脸色并不好。凯瑟琳几次想上前提醒米莎小心,却又被各种各样的顾虑打消了念头。她觉得不论身处何方,米莎总是能保护好自己的。而且自己并不完全了解事情的全部,贸然提醒说不定还会引起米莎的误会。   凯瑟琳不想和米莎有过多的接触,米莎却在凯瑟琳下班前主动找到了她。   “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是不是来这儿找过你?”米莎开门见山的问。   “是。”凯瑟琳答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没和他说。”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   果然,米莎冷笑了一下:“你知道些什么?又想和他说什么?”   “我没想和他说什么。”凯瑟琳平静地说。   “我知道。”米莎轻轻阖上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映出出了一层带着弧度的阴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说过,你是害不了我的,凯瑟琳。麻烦…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   凯瑟琳看着这样的米莎,很想劝她结束根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可又觉得自己无权干涉她的生活。如果不是那个人,也许就没有今天的米莎。她突然想起“水晶之夜”,温舍那句话中有话的“你不需要担心你的姐姐,她自有人保护。”说明他很早就知道了一切,可他还是对米莎一往情深。凯瑟琳又想起对温舍倾心相许的蒂洛,他们之间,究竟是谁负了谁,谁又欠了谁?谁是最终的胜利者,而谁又落荒而逃?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终究只是这场充满悲剧气质的轮回爱情剧的看客而已。   Chapter 33 冰释前嫌   1939年9月16日,德军完成了对波兰首都华沙的合围。9月17日,波兰政府及波军统帅流亡到了罗马尼亚。这一事件标志着波兰实质上的沦陷。虽然华沙在守军的顽强抵抗下,并没有最后失守。但很显然,波兰投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派普作为警卫旗队师的一员,并没有参加此次战役。但他一直都关注着前线的形势。奥利维亚看得出来,派普非常渴望上前线作战。而派普也几次向希姆莱提出了自己的愿望。但希姆莱却不愿轻易外放自己的得力助手,并没有立刻答应派普,这令派普有些失望。作为妻子,奥利维亚有着自己的私心,她不希望派普上前线。奥利维亚深知前线是一个残酷的地方,随时都会丢掉性命。只要一想到派普有可能受伤甚至阵亡,她就会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她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在这一点上,奥利维亚倒是头一次和希姆莱达成了一致。   这一天,奥利维亚约了蒂洛去取前几天订做的衣服。在柏林大教堂附近不期然遇到了凯瑟琳和梁紫苏。除了梁紫苏和蒂洛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外,四个姑娘彼此都认识对方,但因着温舍,蒂洛和凯瑟琳之间存着隔阂,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梁紫苏已经听凯瑟琳说过温舍和她们之间的故事,也知道蒂洛对凯瑟琳有心结。她觉得不应该因为一个花心的渣男而影响姑娘们之间的友谊。尤其凯瑟琳根本就是个路人甲的角色。就这样被蒂洛莫名其妙的忌恨实在有些不值得。想到这里,梁紫苏大大方方的开口了。   “蒂洛小姐,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好姑娘。其实我的朋友凯瑟琳也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我想你们之间可能确实有些误会。今天奥利维亚也在,她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也清楚渣…温舍先生的事。我想,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把事情谈开了。以后大家都还是朋友,好吗?”   奥利维亚也是最近才知道,凯瑟琳是米莎的堂妹,并且和温舍也有同乡之谊。但她本能的感觉,凯瑟琳不似米莎那般心机深重,而且也没有做过伤害蒂洛的事情。所以对凯瑟琳还是很有好感的。今天埃莉诺既然已经提出了和解的意愿,她也乐意帮助蒂洛和凯瑟琳解开心结。   “蒂洛,其实凯瑟琳也并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既然大家都认识,而且我和埃莉诺也是朋友,不如就给我们一个面子,和凯瑟琳和解了,怎么样?”奥利维亚挽着蒂洛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说。   蒂洛脸色复杂地看着凯瑟琳。其实她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很清楚温舍和米莎之间的不清不楚,和凯瑟琳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她一想起凯瑟琳是情敌的堂妹,总会不由自主的去迁怒她。看见凯瑟琳,她就会想起那天温舍看向米莎的眼神,这令她心如刀绞。但奥利维亚和这位面善的小姐都在积极的化解两人之间冰冷的关系,她也觉得是时候放下成见,就算和凯瑟琳做不成朋友,也不应继续维持现在这种“对面不相识”的状态了。虽然这些道理蒂洛都懂,不过感情上还是有些抵触,所以说出的话还是冷冰冰的。   “我对凯瑟琳·斯皮尔曼小姐自然是没什么成见。她姐姐做的事本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我自是不介意与她化解心结,就是不知道斯皮尔曼小姐愿不愿意领这份情呢。”   “我当然愿意。”凯瑟琳心知蒂洛对她总是有忌讳的,所以并不在意她硬邦邦的态度,主动递上了橄榄枝,“其实我一直都非常喜欢蒂洛小姐,很想和她做朋友。只是…米莎…”凯瑟琳顿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米莎是米莎,你是你。”奥利维亚碰了碰蒂洛,替凯瑟琳打了圆场。   “大家都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梁紫苏趁势赶快说道,“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下午茶吧,我请客。”   姑娘们对梁紫苏的提议没有异议。她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了没一会儿,奥利维亚和梁紫苏便借口离开了。将蒂洛和凯瑟琳留在了那里,给她们充分的空间和时间冰释前嫌。   唱片机里播放着忧伤的咏叹调,咖啡的香气氤氲了满身,此时此刻,这只是一个秋日午后的休闲时光。在这样的氛围下,凯瑟琳放松了自己的神经,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知道吗?”蒂洛搅动着咖啡,并不看向凯瑟琳,迷茫的雾气遮住了她的细微表情,使凯瑟琳看不真切,只听得她缓缓开口。   “有一种男人,年轻、莽撞,不知道责任为何物。心安理得坐享另一个人无穷尽的爱与付出。同时,只肯付出自己肯付出的那么多。就像婴儿一样,不断索取,少少给予。但是因为无知无识,所以爱他的人总是不觉劳累,不觉厌烦。”   蒂洛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她终于抬眼看了看凯瑟琳,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继续说道:“但是最后会怎样呢?婴儿的成长总是要以伤害为代价。一方因吸收了太多的爱而愈发贪得无厌,一方因支付了太多的爱而疲惫不堪。最终总要有人先离开。”   “温舍,就是这样的男人。”凯瑟琳盯着光洁的桌面,那上面映射出她和蒂洛的影子,如此的模糊,如此的不确定,正如两人现时的心境。   “你也喜欢他罢。”蒂洛放下了咖啡,她看着凯瑟琳的眼睛,笃定地说道。   “对。”凯瑟琳并没有否认,但内心的伤疤却被揭开了,鲜血淋漓。   蒂洛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但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凄凉:“喜欢他的女人太多,而我却如此不值一提。太容易得到的,总是被弃之若敝的。”   “他是爱你的。不然,不会费心思去挽回你。”凯瑟琳不顾心头的酸楚,对蒂洛说出了这番话。   “他只是习惯了。”蒂洛望向窗外,眼神飘渺,话语中饱含疲惫与倦怠。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米莎。”许久,蒂洛又重新开口,“她是个天生的尤物。”   “如果我是男人,我会懂得珍惜你。”凯瑟琳握住了蒂洛的手。   一滴眼泪从蒂洛眼角划过。   当奥利维亚和梁紫苏在外面晃悠了一阵,再次回到咖啡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两个人都沉默了。   那天分别的时候,蒂洛拥抱了凯瑟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忘了他,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去爱吧。”   凯瑟琳没有做声,她心里想的其实是同样的话。但没有说给蒂洛听。   那天奥利维亚回到家里,搂着派普问为什么男人的心里可以同时容纳很多个女人,派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两个女人。一个是奥利维亚,一个是母亲。至于别的男人,他无从知道。奥利维亚听了这番甜言蜜语之后,主动蹭到了派普怀里,派普借机和妻子进行了“亲密友好的互动”。当蒂洛回到家里的时候,温舍破天荒的比她早出现在家里。蒂洛准备了晚饭,晚饭过后,温舍又急急忙忙的出门了。走出很远,温舍才想起来,蒂洛已经很久不过问他的去向了。   Chapter 34 支离破碎   里宾特洛甫夫人确实给米莎找了点麻烦——她指使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于九月初的一个晚上,拦截了准备回家的米莎,将她拖到了一个巷子里,晃着尖刀恶声恶气地威胁她,要她马上结束与里宾特洛甫的关系,否则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米莎,但也令她心惊肉跳了很久。   米莎清楚的知道,里宾特洛甫夫人之所以没有一上来就下狠手,主要是因为对丈夫有所忌惮。但自己如果真的继续我行我素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和里宾特洛甫的往来一向非常隐秘、低调,此次必然是凯瑟琳在婚礼上戴的那条项链惹得麻烦。   事到如今,只有里宾特洛甫本人才能解决自己的危机,但他从七月份开始就忙着为德国入侵波兰制造外交声势,与苏联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与英法等国谈判等事宜,连在国内的时间都少。米莎只好更加低调,她长时间的住在不同的酒店里,也不常出去,只是偶尔才回家。   温舍终于得知了米莎被威胁的事情,他几次去米莎家找她,但都无功而返。直到9月底,米莎回家取东西的时候,温舍才碰到她。米莎看到温舍后,多日来的郁结和担惊受怕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她在温舍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无助的表情,这种表情让温舍毫无招架之力,一把将米莎抱在了怀里。米莎在温舍的怀中颤抖着,两人相拥了许久才分开。米莎挽着温舍,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走了一段路,直到米莎到达下榻酒店的门口。   就在同一时间,蒂洛从食品店出来,恰巧经过同一条大街。她看到了温舍和米莎在酒店门口的依依惜别。米莎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蒂洛的身影。她有点紧张的看着蒂洛,心想这次蒂洛恐怕是不会轻易罢休了。温舍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蒂洛,他将米莎护在身后,迅速组织着解释的语言。   蒂洛慢慢的走近了,她目不斜视的经过两人,渐行渐远。温舍和米莎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温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马克思,你赶快回家吧。”   米莎望着蒂洛纤瘦高挑的背影,那个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她突然间感到了难堪,她突然间有些痛恨自己今天的行为。她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酒店。温舍站在原地沉思了一阵,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回到家中,蒂洛正在准备晚饭,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见到温舍,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回来了”,便不再言语。   温舍跟着蒂洛走进了厨房,他观察着蒂洛的一举一动。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完全看不到刻意的伪装。温舍以为蒂洛至少会质问他,也许还会像以前那样哭闹一番,但她什么也没有做。这让温舍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蒂洛,”温舍试探性的开口了,“米莎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我……”   “把土豆递给我好么,亲爱的。”蒂洛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他的话。温舍顿了一下,还是把土豆递给了蒂洛。   “我只是去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一个单身女子,在外面不容易……”   “想喝土豆汤么?”   “蒂洛,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蒂洛笑着反问道。   “蒂洛!”温舍一下子抓住了蒂洛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他直直的盯着蒂洛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可他什么也看不到,蒂洛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要做饭了,你先出去好么?”蒂洛平静的说道。   温舍放开了蒂洛,他的眉间聚拢成了一个“川”字,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蒂洛了。   那天晚上,蒂洛和平时一样,吃饭、洗碗。然后,她坐在沙发上看书,没有和温舍说话,更没有就下午当街发生的事情问温舍半个字。一向自诩沉稳、遇事不惊的温舍这一次开始忐忑了。他的眼光时不时的扫向蒂洛,蒂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专注的阅读。一直到就寝前,蒂洛都一言不发。   在卧室,温舍想吻蒂洛,却被蒂洛推开了。   “温舍,”蒂洛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确是从未有过的,直呼温舍的姓氏,这让温舍心里一惊。   “米莎·斯皮尔曼小姐确实很不容易。她能走到今天,必定忍受了许多常人无法忍受的苦。”蒂洛抚摩着项间散发着柔润光泽的珍珠项链,这是温舍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直都戴着。   温舍稍微踏实了一点,他刚想张口解释点什么,只听得蒂洛继续说道:“可是温舍,你知道吗?如果她在柏林过不下去,可以回到家乡。她的家人,总是会欢迎她回去的。总是会在家里,为她留出属于她的位置的。”   “如果让她放弃这里的一切,孑然一身的回到家乡,这对她实在太残忍。”温舍忍不住为米莎说话了,他深知米莎独自打拼的辛苦。   “残忍?”蒂洛间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哀伤,还是讽刺。她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不能自抑的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温舍在蒂洛面前,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温柔的抚摸蒂洛的头发,但却停在半空中;他想轻轻地抱住蒂洛,亲昵地吻她,可此时的蒂洛让他害怕。   蒂洛笑了很久,直到自己都喘不过气。她停了下来,扶住了温舍的肩膀。她抬起头,眼神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的双眸中只剩下了支离破碎。   “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这是蒂洛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缓缓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不再看温舍。温舍关了灯,在黑暗中坐了一夜。床头的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在这个静默的夜里尤为突兀。蒂洛在凌晨时分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巴伐利亚的庄园里快乐地笑着,跑着,大片大片的矢车菊迎风摇曳。她的哥哥牵着她的爱马“雪绒花”,宠溺地看着她。谢维娅准备好了美味的下午茶,母亲招呼他们去花园晒太阳……梦醒了,蒂洛环顾着陌生的房间,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她伸出手,想留住那个美好的梦境,却只抓到一片冰冷和虚无。   Chapter 35 恶作剧   1939年10月2日,波兰最后一个抵抗的城市格丁尼亚停止抵抗。这标志着波兰战役的结束。德国人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征服了波兰。人类的历史从此被改写。德国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随着波兰战役的结束,一些战斗英雄们也陆续回国。戈培尔又开始不遗余力地进行大肆宣传,不少军人开始成为偶像级人物。用梁紫苏的话说,就是要成为超级巨星,拥有大批脑残粉了。   十月中旬的一天,奥利维亚的学校即将迎来几位客人——参加了波兰战役,并取得战果的空战英雄。他们将在学校的礼堂做一个简短的演讲。英雄们的到来在学校里,特别是女孩子中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她们兴奋地讨论着、猜测着英雄们的相貌和秉性,个别女孩子甚至已经幻想着要以身相许了——其实这正是官方和校方所期望的,让战士们到学校里去结识女孩子,和她们制造出完美的下一代。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不会公开拿出来说罢了。   “奥利维亚,等我们的战斗英雄来了,你可要躲远些。你已经霸占了一位英俊的军人了,可不许再和我们抢了。”一个长着苹果脸,相貌讨喜的女孩子笑嘻嘻地说。   “就是,奥利维亚,你可别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哦!”另一位眼睛圆圆的姑娘也帮腔打趣。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到时候我躲到角落里,当做自己不存在,这样行不行?”奥利维亚叉腰做茶壶状,装作不情愿地说。   “这样就对了,奥利维亚,小心你家派普先生吃醋。”海莲娜拿起书拍了一下奥利维亚,附和着那两位女生。   “好好好,单身的姑娘到时候都往前冲,祝你们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奥利维亚伸出食指戳了戳每个人的额头,惹得姑娘们对她发起了“集体攻势”,奥利维亚连声求饶她们才歇手。   下午,空军小伙儿们准时到达了学校。姑娘们纷纷涌到礼堂,想一睹英雄们的风采。奥利维亚和海莲娜走在最后,看好戏般的看着姑娘们一个个从身边飞速跑过,感到有意思极了。   “看看她们,就像没见过军人似的。”奥利维亚捂着嘴偷笑道。   “我说,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姑娘们都等着嫁人呢。”海莲娜使劲撞了一下奥利维亚,一脸欠揍的表情。   “那你倒是快冲上去啊!”奥利维亚不甘示弱,上手捏住了海莲娜的鼻子。   海莲娜使劲挣脱了奥利维亚的“魔爪”,她笑着说:“不跟你闹了,我才没那个闲心思呢。顶多就是好奇,想看看我们的英雄长什么样子。”   奥利维亚装作不屑的撇撇嘴,拉着海莲娜进入了礼堂。   礼堂已经座无虚席、人满为患了,不少人站在两边的过道上,平日看起来偌大的礼堂此时显得异常拥挤。奥利维亚和海莲娜找了个角落站好,踮起脚尖,伸着脖子遥望着讲台上一排坐着的几位空军。他们都是在波兰战役中获得战斗奖章的英雄。为首的一位奥利维亚和海莲娜都认得,是曾经来过学校的汉斯·特劳夫特中校,波兰战役后他被提升为上校,现在正在讲述波兰战役的情况。另外还有五位年轻的军人,其中的两人奥利维亚觉得眼熟。   “海莲娜,”奥利维亚碰了碰旁边的好朋友,“那两个人是不是我们上次在酒吧遇到的?”   海莲娜一脸不敢置信的目视前方:“正是。”   “喔…他们还是战斗英雄呐……”奥利维亚不禁对他们有些刮目相看。   “我告诉你奥利维亚……”海莲娜刚想告诉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给她留字条的事,却见旁边一位女生不悦地看了她俩一眼,表示她们打扰到了她,海莲娜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几位空军战士分别进行了演说,奥利维亚注意到,汉斯·菲利普在台上一改当日嬉皮笑脸的作风,非常沉稳老练,他的讲话生动有趣,旁征博引,起承转合极为自然,博得了阵阵掌声。而拉尔的演讲则是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引得听众席上不断发出笑声。   演说完毕后,轮到了学生们的提问时间。姑娘们争先恐后的举起了手,其实很多人不是为了提问,而是希望小伙子们能注意到自己。海莲娜看着这一幕突然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她拿起手中的一本书,使劲抛向了屋顶,意料之中的,书掉下来的时候落到了某位姑娘的脑袋上,令她爆发出一声尖叫。而海莲娜也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我有一个问题——”海莲娜清脆的声音在礼堂中回响,“请问汉斯·菲利普先生,您的妹妹找到了吗?”   与观众席上死一般的寂静相对应的,则是演讲台上汉斯·菲利普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表情和拉尔的哈哈大笑。场面顿时说不出的奇怪,让校方组织者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海莲娜恶作剧成功,拉着奥利维亚跑了出去。汉斯·菲利普虽然被海莲娜当众戏弄有些不爽,但重又见到心系多日的奥利维亚,心中还是喜不自胜,要不是拉尔拼命按着他,他早就冲出去向佳人倾诉相思之苦了。现在他只能耐着性子等提问结束。   跑出礼堂后,奥利维亚指着海莲娜笑得直不起腰,海莲娜特别为自己的行为而洋洋得意。她邀功般的说道:“奥利维亚,我这算是为咱俩出了口气吧?”   奥利维亚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海莲娜,你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了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看到了,看到了!”海莲娜摇头晃脑的说,“不过那个拉尔也太不仗义了,居然当众大笑!”   “是啊,这样取笑好哥们。不过他们之间应该一贯是这样的,习惯了。”奥利维亚说道。   “总之我今天很高兴。”海莲娜得意地宣布。   “海莲娜,你一会儿还有课么?”奥利维亚问道。   “没有了,你呢?”   “我还有一节欧洲艺术史,那么我们明天见了。”   “好的,明天见。”   两个姑娘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的情景,忍不住又大笑了一番,才彼此道别。   奥利维亚本以为这件事作为一个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在放学的路上居然被汉斯·菲利普拦住了。平时派普不太忙的时候会来接奥利维亚。但这些日子派普事务繁忙,经常是奥利维亚一个人回家。她完全没有想到汉斯·菲利普会在学校外面守着,而且很聪明的藏在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躲过了热情的女孩子们,也成功的截到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的眼光在奥利维亚的脸上和身上流连,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与喜爱,“真高兴又见到了你。”   “您好,汉斯·菲利普先生。”奥利维亚本能的想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但汉斯·菲利普迅速又靠了上来。   “那天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汉斯·菲利普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真诚。   “算了,那天的事,我都忘了。”奥利维亚非常大度,其实她和海莲娜根本不是真心记仇,只是想小小的恶作剧一下罢了。   “你看到我的字条了吗?”汉斯·菲利普问道。   “什么字条?”奥利维亚一脸疑惑。   “我去波兰的前一天晚上,给你留了字条,托穆勒小姐带给你。”汉斯·菲利普说道。   “呃……非常抱歉,我……我没有看到。”   “……她果然……”汉斯·菲利普嘟囔了一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对奥利维亚说,“没看到也没关系,反正我又重新见到你了。”   “……”奥利维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越过汉斯·菲利普的肩头,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街道。   “奥利维亚,不知道我是否能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进晚餐?”汉斯·菲利普深深地看了奥利维亚一眼,正式发出了邀请。   “抱歉……这恐怕不行……因为我要回家。”奥利维亚回答的有些艰难,她一向不太会拒绝别人。不过她还是感到奇怪,不是已经告诉他自己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约她吃晚饭。   “没关系,那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汉斯·菲利普没有多做纠缠,非常绅士地让开了路,“那么请允许我送女士回家。”   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再拒绝人家就太不礼貌了,她默许了汉斯·菲利普的提议,两个人并肩走着,汉斯·菲利普的胳膊有时会蹭到她的胳膊,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她觉得应该离他远一点。汉斯·菲利普仿佛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有意识的离得更近,这让奥利维亚觉得更不自在了。   在离家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奥利维亚说什么也不让汉斯·菲利普再送了,只是说自己马上就要到家了。这一次,汉斯·菲利普没有再坚持,礼貌地与奥利维亚道别。   奥利维亚回家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实在搞不懂汉斯·菲利普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并不是个坏人,但这样也是非常不合适的。晚上派普回来的时候,奥利维亚几次想跟派普说汉斯·菲利普的事,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因为她看到派普的神色非常疲惫,而且这件事也不算太严重,还是自己解决算了。   Chapter 36 新环境   当天晚上,海莲娜也再次看到了拉尔——不过是在打工的酒吧里。本来海莲娜应该在开学前就结束这份暑期零工,但由于原来的女招待怀孕回家休息去了,海莲娜在老板的恳求下继续留下来帮忙一阵,薪水也加了1/3,直到招到新的女招待。   拉尔一个人跑到了酒吧,见到海莲娜之后便忍不住的笑。海莲娜被他笑得发毛,恶狠狠的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拉尔好久才止住了笑,乐咪咪的对海莲娜说:“你真是太有趣了!”   “谢谢夸奖!”海莲娜没好气的说。   “不过说真的,”拉尔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今天在学校里,好多姑娘围着我,可我还是觉得你最可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海莲娜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热,她又瞪了一眼拉尔,气呼呼的跑到后厨去了。   拉尔看着海莲娜离去的背影,觉得她是自己遇到过的最难搞定、但也是最有意思的姑娘,但这更加燃起了他的斗志,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自那天被汉斯·菲利普在校外截住之后,奥利维亚就再也没见过他。这让她稍稍心安了一些,很快便也不再想这件事了。不仅是奥利维亚,连海莲娜也连续几天没有再见到拉尔了。后来她才知道,汉斯菲利普所属的第54战斗机联队(JG54),和拉尔所属的第52战斗机联队(JG52)都在简单的休整之后又进行了重组。JG54被部署到德国西南部,JG52被部署到了西部鲁尔地区。在这段时期,两个联队的主要任务都是空中防御。   在执行了几次小规模的飞行任务之后,汉斯·菲利普和拉尔又有了空闲,他们隔三差五的就开着刚刚装备上的BF-109战斗机飞到柏林骚扰奥利维亚和海莲娜。不过拉尔显然要比汉斯菲利普幸运得多,他总能在酒吧里找到海莲娜。而奥利维亚在汉斯·菲利普看来则是神出鬼没,十次到有八次扑了个空。不过这并没有让汉斯·菲利普气馁,反而来得更勤了。   与此同时,梁紫苏童鞋陷入了深深的烦闷之中。10月初,她接到了调动的命令,空军司令部把她下放到了JG54,做后勤人员,职务是连队长汉斯·特劳夫特上校的女助手。梁紫苏对此是一千万个不愿意,即使她跑路的计划搁浅了,但她也并不想离开柏林。毕竟这里有她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在这里她有着非常美好的记忆。这些都令她非常不舍。再说,万一施特雷洛那个大呆瓜回来了,找不到自己该怎么办。他还欠我一场电影呢,梁紫苏想到这里,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从八月份到现在,那小子居然一封信都没给她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波兰战役的时候,梁紫苏每天都关注阵亡士兵的名单,生怕看到汉斯施特雷洛的名字。好在没有看到或听到任何不幸的消息,可是波兰战役都结束快半个月了,那家伙居然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梁紫苏越想越生气,她气哼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旁边的凯瑟琳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烦闷归烦闷,上司的安排不能不从。梁紫苏利用几天时间交接了工作,恋恋不舍的与朋友们一一告别。凯瑟琳表示自己一定会照看好梁紫苏的祖宅,并在梁紫苏的胁迫下对天发誓一定找机会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望梁紫苏(虽然她不知道梁紫苏所谓“鸟不拉屎”是什么意思);奥利维亚则十分为梁紫苏高兴,她说战斗机联队的工作环境比司令部要轻松自由多了,还说她的好朋友施瑙弗11月就要以见习飞行员的身份加入空军了,并祝愿梁紫苏工作顺利。   10月下旬的一天,梁紫苏怀着悲壮的心情来到了西南部城市弗莱堡,去JG54联队报道。特劳夫特上校热情地欢迎了梁紫苏的到来,亲自带她参观、熟悉了飞行联队的相关机构,讲解了她的主要工作内容,并把她带到了女士宿舍。特劳夫特上校告诉梁紫苏,她目前是联队里唯一的女士,一定会得到男士们的特别优待。   梁紫苏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刚刚到秘书处报道,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听说联队里来了一位漂亮的女士,快来让我们一睹芳容。”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闪了进来。梁紫苏定睛一看,是一位身材瘦高,生得一双桃花眼,眉间眼角尽是笑意,笑起来腮边便露出酒窝的空军少尉。他好奇地打量着梁紫苏,然后赞赏的点了点头。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两位空军少尉,他们友好地冲梁紫苏笑了笑。   “我叫埃莉诺·舍恩曼,很高兴认识你们。”梁紫苏感到面前的三个人对自己友善的态度,非常有礼貌的和他们打了招呼。   “你好,‘美人’小姐。”(德国姓氏Schoenmann,意思是“美人”。)先进来的那位桃花眼军人给了梁紫苏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位是奥托·基特尔,这位是弗朗茨·埃克勒,我叫汉斯·菲利普。我们都是1大队的成员。”汉斯·菲利普说道。   “你们好,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以后还要拜托你们多关照了。”梁紫苏一本正经的说,虽然她本人总觉得这是假恶丑,不过有时候,场面话不得不说。   汉斯·菲利普故作严肃地说:“听着,‘美人’小姐,在这里你只需要小心那些单身的小伙子们就够了。”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得了吧,你这个狗东西。我看舍恩曼小姐最需要提防的就是你!”奥托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汉斯·菲利普的真实面目。两个小伙子顿时笑闹成一团。   梁紫苏不禁被他们欢乐和谐的氛围感染了,她想起奥利维亚说的“联队的工作环境要轻松自由很多”,觉得她真是个说话靠谱的好姑娘。   “舍恩曼小姐,您别被他们吓到。其实大家都没有恶意。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们就是。”弗朗茨和蔼地说道。   梁紫苏点了点头,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三位男士没有逗留太久便出去了,临走时汉斯·菲利普还邀请梁紫苏有空去看看他养的小狐狸。汉斯·菲利普是个十足的动物爱好者,养了不少种类的小动物。据说他还跃跃欲试地想养一头熊,不过这个念头目前还没有得以实现。   没过几天,梁紫苏便适应了联队的工作和生活。特劳夫特上校是一位温和的上司,虽然对下属的要求很严格,但绝不苛责他们。只要没有原则上的问题,偶尔出一些小差错他都不会太计较。不过对于飞行员,特劳夫特上校的要求则苛刻了许多。梁紫苏明白,飞行员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一个细微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机毁人亡。所以特劳夫特上校的高标准、严要求并不过分。   联队里的小伙子们虽然有时候在语言上不拘小节,但对梁紫苏都很客气礼貌,而且也很热心的帮助梁紫苏完成一些工作。这让一开始有些抵触情绪的梁紫苏的安心了许多。第一天来报道时见到的三个人,属汉斯·菲利普最活跃也最幽默,相比之下,奥托和弗朗茨的性子就要沉稳许多。梁紫苏抽空去看了汉斯·菲利普养的小动物们,她特别喜欢那只小狐狸。和这几个人混熟了之后,梁紫苏有一天忍不住向他们打听起了汉斯·施特雷洛。   “汉斯·施特雷洛?”汉斯菲利普挑了挑眉毛,他转过头问奥托,“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认识他。”奥托吐了个烟圈,不紧不慢地说,“我和他是一个飞行学校的同学。他参加了波兰战役,前几天刚刚被编入第51战斗机联队的2大队。这段时间估计够他忙一阵子的。”   梁紫苏暗暗松了口气,她决定暂时原谅施特雷洛的人间蒸发行为。   “他是你男朋友?”汉斯·菲利普又摆出了吊儿郎当的表情。   “不是不是,”梁紫苏波浪鼓似的摇头,“他是我以前在司令部工作时认识的,算是熟人吧。”   “进了我们联队,就不能便宜其他联队的臭小子了。”奥托若有所思。   “没错,”汉斯·菲利普随声附和道,“埃莉诺,咱们联队有好多优秀的小伙子,你随便挑一个吧。别想着JG51,JG52那帮家伙了。”   “……”梁紫苏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不过她及时地克制住了。   后来梁紫苏发现,在没有飞行任务的时候,汉斯·菲利普总是开着飞机离开,然后第二天再飞回来。经过她深入的考察和八卦,据说他喜欢上了一位柏林的姑娘,现在正忙于俘获佳人芳心,但似乎进展不佳。梁紫苏觉得以汉斯·菲利普的条件,追求姑娘应该不是难事,这么久了都追不上,那姑娘不是心有所属就是眼睛瞎了。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梁紫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发现自己来到弗莱堡已经快半个月了,凯瑟琳居然还没有来看她,这让她非常不高兴,她决定写封信对她表示谴责。   Chapter 37 错过与遗憾   凯瑟琳不是不想探望埃莉诺,而是她自己正被一件事弄得焦头烂额。   事情还要从十一月初说起。   埃莉诺离开的最初几天,凯瑟琳感到非常不适应。家里少了个人,顿时感觉空旷了许多。特别是进入11月份,柏林渐渐冷了起来,凯瑟琳一整夜不回家,每天清早屋里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气。这让她无比怀念咋咋呼呼埃莉诺。本来她准备请几天假去探望埃莉诺,没想到“生命之泉”却出了事。   一天夜里,凯瑟琳百无聊赖的在“生命之泉”的大厅里发呆。突然间听到楼上传来了尖叫声和咒骂声,随后还传来了殴打的声音。凯瑟琳和几位服务员急忙跑到了楼上,发现一个党卫军军官怒气冲冲地从一个房间里冲了出来,一边骂着国骂,一边系着扣子,很快便消失了。今天的值班长此时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凯瑟琳跟着她走进了房间。赫然看到一位半裸的姑娘趴在地上,嘴角上沾着血迹,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显然是刚刚遭到了毒打。凯瑟琳认出了这位姑娘,她是郝斯特的初恋情人。   自从凯瑟琳在“生命之泉”见到郝斯特的那天开始,她便有意无意的关注着这位叫玛蒂娜的姑娘。本来凯瑟琳这种大堂的服务员是不需要为姑娘们服务的,但她有时会自告奋勇帮姑娘们端茶送水,借机多观察一下玛蒂娜。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玛蒂娜放弃与郝斯特的幸福婚姻,转而选择这条道路的。   玛蒂娜也是个和平易近人的女孩,每次看见凯瑟琳总会对她微笑。有时还会说几句话。不像这里的有些女孩,性子孤傲,凡人不理。这一次玛蒂娜受了伤,凯瑟琳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值班长将玛蒂娜扶到了床上,询问她需不需要就医,玛蒂娜摇了摇头,只说需要留一个女孩帮她擦药。凯瑟琳主动留了下来。她拿出医药箱,轻轻的处理着玛蒂娜受伤的部位,玛蒂娜的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凯瑟琳,”玛蒂娜突然开口了,把凯瑟琳吓了一跳。   “我想见郝斯特,你能帮帮我吗?”玛蒂娜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找到郝斯特。其实他们也不过见了两次面而已。   “我知道你认识他,帮帮我好么?求你了。我快要发疯了……”玛蒂娜忍不住落泪了,昏暗的灯光下,她显得如此楚楚可怜。   “你为什么……”凯瑟琳很想问她为什么放弃郝斯特,但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也不知道……你就当我是鬼迷心窍好了。”玛蒂娜似乎知道凯瑟琳想问什么,她自顾自地回答道。   “你知道吗,凯瑟琳。我真的后悔了。这辈子我恐怕再也遇不到像郝斯特那样好的男人了……”玛蒂娜开始泣不成声了。   凯瑟琳轻轻拍着玛蒂娜的后背,希望她能感觉好一些。   “我36年来到这里,到今年马上就满三年了。如果没有孩子,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玛蒂娜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那天我看见郝斯特了,他站在那儿,和以前一样的英俊。那样迷人的他,那样深情的他,曾经是我的男人……”玛蒂娜哽咽住了,泪水把枕巾都浸湿了。   玛蒂娜告诉凯瑟琳,自从重又遇到了郝斯特,她就无心工作了。她的心全乱了,经常会神游。也惹得一些“客人”不高兴,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很多人来只是为了完成政治任务。而今天的这位是个脾气火爆的主,看到玛蒂娜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打了她一顿。玛蒂娜恳求凯瑟琳,让郝斯特来见见她,哪怕只有这一面,她就算立刻死去也无怨无悔了。   凯瑟琳不忍拒绝玛蒂娜的哀求,可她又实在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郝斯特。她只知道他在但泽卫队,但是否随队去了但泽走廊还是未知。想来想去,她只好求助于奥利维亚。其实凯瑟琳和奥利维亚的交情并不深,凯瑟琳本不好意思开口,但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第二天正好是凯瑟琳的休息日,她在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等待奥利维亚。学校放学的时间,比凯瑟琳算计得来得稍早了一些,不过幸好奥利维亚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校门口和一位军官说着什么。凯瑟琳认得那是空军制服。那位军官年轻帅气,他着迷的看着奥利维亚,神色温柔的和她说着什么,而奥利维亚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不过凯瑟琳看得出来,奥利维亚并不讨厌这个男人,只是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那位军官似乎是没有约到奥利维亚,悻悻的离开了。凯瑟琳快步走上前去,和奥利维亚说明了来意。奥利维亚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就是绝不过问多余的事情,她爽快的答应了凯瑟琳的请求。并且说郝斯特最近正好在休假,她可以亲自带凯瑟琳去找他。这让凯瑟琳喜出望外。   在去找郝斯特的路上,奥利维亚几次对着凯瑟琳欲言又止。凯瑟琳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奥利维亚的忧虑。她干脆直截了当的说:“像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不论婚前婚后,有几个追求者是很正常的事情。妥善处理与他们的关系就好了。就算做不了情人也可以做朋友,不必各个都让丈夫知道。我妈常说,男人其实最小心眼了,可偏还要装得大度。”   奥利维亚听罢此言,低声说了句“谢谢”。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二人又随便聊了聊其他的事情,很快便到了郝斯特家。   郝斯特看到奥利维亚和凯瑟琳同时出现,感到十分惊讶。当他听到玛蒂娜被打的时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配枪就跑了出去。凯瑟琳和奥利维亚在后面追上了他,拼命拉住他,费了半天的唇舌才让他愤怒的心情稍微缓和。他让奥利维亚回家,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也不要和派普提起这件事。奥利维亚理解郝斯特的心情,点头答应了他便离开了。凯瑟琳和郝斯特则一起来到了“生命之泉”。   “生命之泉”还没有开始营业,郝斯特却径直冲了进去。他跑上了楼,连门都没敲就进入了玛蒂娜的房间。在凯瑟琳的印象里,郝斯特是一个温润玉如的君子,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但这一次为了玛蒂娜,却头一次在公开场合失态了。   “玛丽!”郝斯特痛心的看着躺在床上恹恹的玛蒂娜,动情的喊着她的名字。   “郝斯特,你来了……上帝啊,郝斯特!”玛蒂娜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被郝斯特拥入了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凯瑟琳觉得自己站在房间里有些多余,她慢慢的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自己跑到一楼大厅里发呆。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郝斯特会把玛蒂娜救出来,然后两个人重修旧好;也许郝斯特会想办法给毒打玛蒂娜的军人一点好看;也许他俩一时情动现在会在楼上发生点儿什么……凯瑟琳突然觉得有点想不下去了,她走到了大街上,深吸了几口气。决定还是回家睡觉。   正当凯瑟琳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铃响了。她睡眼朦胧的去开门,习惯性的以为是忘带钥匙的梁紫苏。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郝斯特,这让只穿着睡衣的她有些难为情。她很奇怪郝斯特是怎么知道的她的地址。她让郝斯特先在客厅坐一会,自己迅速换好了衣服,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   郝斯特是专程来道谢的,他说在“生命之泉”问出凯瑟琳的住址并不难。如果凯瑟琳方便的话,他想约她共进晚餐。凯瑟琳没有拒绝。   晚餐的时候,郝斯特又和凯瑟琳说了一些他与玛蒂娜的事情。他和玛蒂娜认识10年,恋爱7年,他连句重话都没和她说过,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对她暴力相向。他一定会找机会教训那个暴徒。凯瑟琳问郝斯特有没有想过玛蒂娜“退役”后的事情,郝斯特淡淡的说她的家人会为她安排好一切,便不再说话。凯瑟琳恍然意识到,原来有些事情,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Chapter 38 呆瓜的乌龙事件(圣诞节二更*^__^* )   奥利维亚那天下午回到家里,总觉得心神不宁。她生怕郝斯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她曾经听派普说过,郝斯特有一个感情非常好的女朋友,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但郝斯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现在看来,郝斯特的确对她情深意重。   派普回家后,看到奥利维亚坐立不安的样子,柔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奥利维亚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是拉着派普说好久没去看爸爸妈妈了,能不能找个机会叫上郝斯特一起回父母家吃个饭。派普和奥利维亚虽然结婚时间不长,但因深爱对方,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怎会看不出奥利维亚有心事。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妻子的心思,而是答应了她的提议,并说好这个周末就成行。   派普对奥利维亚一向言出必行,周末约了郝斯特,带着她去了父母家。一进家门奥利维亚就开始偷偷观察郝斯特了,想要从郝斯特身上看出一些事情发展的迹象。奥利维亚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派普的眼睛,他有意无意的挡住奥利维亚的视线,让奥利维亚在一旁干着急。   奥利维亚食不下咽地吃完了午餐,派普逮到了一个机会,把奥利维亚拉到一旁,佯装生气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当奥利维亚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的时候,郝斯特替他解了围。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派普语重心长的对郝斯特说有些事情是时候放下了。郝斯特不置可否,奥利维亚倒是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派普认真的对奥利维亚说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尽可以直接告诉他,不要憋在心里,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奥利维亚看着派普温柔的脸,又想起了汉斯·菲利普,她发誓,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派普,他一定会像郝斯特一样,拿起配枪和那小子拼命的。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她觉得其实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   梁紫苏寄信谴责凯瑟琳的第三天,JG54的驻地迎来了一位访客。这位访客的来意其实很简单也很明确,不过却给JG54带来了一场虚惊。   “警告——警告——园丁汇报——发现印第安人——”   一大清早,无线电里就发出了焦急地声音。驻地的大兵们迅速集结起来,特劳夫特上校部署着作战方针,准备迎战。   汉斯·菲利普一边向自己的座驾跑去,一边问旁边的奥托:“不会是法国佬儿吧?”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奥托有些生气的说。   梁紫苏被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吵醒了,她以两世人生中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跑到了特劳夫特上校的办公室。刚一进去,就听到特劳夫特上校大声说道:“只有一架?马上再次确认对方身份!”   特劳夫特上校挂了电话,转头便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梁紫苏,他笑了笑,对她说道:“别紧张,埃莉诺。以后这是常有的事。”   梁紫苏刚想说自己一点也不紧张,电话铃又响了。特劳夫特上校拿起听筒,用一种非常奇异的语气说:“你是说,法国佬开着咱们的梅塞施密特,越过国境线,跑到德国空军的驻地来侦查?”   梁紫苏越听越觉得怪异,只听特劳夫特上校声音突然间高了八度:“谁准许你们起飞的?!胡闹!”说罢,他摔了听筒,跑了出去。   梁紫苏跟着上司一路飞奔到了机场跑道,眼瞅着两架BF 109已经起飞了,特劳夫特上校气急败坏的大吼:“让他们回来!”人群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   特劳夫特上校叉着腰站在机场,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糊涂,胡闹。”梁紫苏心中反倒一阵窃喜,原来德国人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呀。   没过一会儿,三架BF 109 先后着陆。先下来的是汉斯·菲利普和奥托,最后一个从飞机上下来的——梁紫苏揉了揉眼睛,又瞪了瞪眼睛——汉斯·施特雷洛!他跑到,啊不是,飞到这儿来干什么!!   梁紫苏一个箭步冲过去,跑到施特雷洛的面前大声问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施特雷洛摘下了头盔,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听凯瑟琳说你被调到JG54了,正好这两天休假,就来看看你……”   “你是傻子吗!”梁紫苏打断了施特雷洛的话,她看起来生气极了,对着他大喊,“他们差点把你当敌机打下来!”说罢,使劲用拳头捶打施特雷洛,仿佛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打着打着,梁紫苏突然哭了,施特雷洛慌了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了,一个劲儿的对梁紫苏说“埃莉诺,你别哭,你别哭,我错了,是我不对……”   在场的其他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有几个还偷笑了起来。特劳夫特上校摇了摇头,交代了句“一会儿让那个年轻人来找我”就离开了。汉斯·菲利普看着慌乱的施特雷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吻她呀,这个笨蛋。”他叹了口气,招呼着其他人回驻地了。   梁紫苏哭了一阵,看见施特雷洛无辜的傻样,气也消了大半,她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施特雷洛看她终于不哭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最不会哄女孩子了,以前家里的妹妹哭了,他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   “其实我一直想给你写信,不过确实没时间。到了9月底,战斗快结束了,我想反正也快见到你了,干脆就不写了。没想到后来又忙着联队重组,一下子拖到了现在。去柏林找你,凯瑟琳说你十月份就被调到JG54了,我就来了。我以为开着BF109很安全,谁知道还是被当成敌机了……”   梁紫苏听完这番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拉着施特雷洛的袖子说:“走吧,特劳夫特上校还要见你呢。看你这一大清早把我们给折腾的。”   施特雷洛点了点头,跟着梁紫苏去了特劳夫特上校的办公室。后者把施特雷洛单独留下来谈话了,汉斯·菲利普鬼头鬼脑的凑上来,笑嘻嘻地说:“这小子不错嘛,开着战斗机直闯驻地啊。就是为了一睹佳人。”说完又夸张地大笑了起来。   弗朗茨在一旁突然有些愤愤不平:“他这算公然挑衅吧?”   “和我们联队的小伙儿抢姑娘。”奥托接口道。   梁紫苏瞪了他们一眼,三个人又笑作一团。   不一会儿,施特雷洛从办公室出来了,JG54的几个小伙儿走上去和他寒暄了几句,奥托还一再叮嘱施特雷洛晚上找他们喝酒打牌去。梁紫苏等他们走后,一把抢过施特雷洛的头盔,雄纠纠气昂昂地迈着大步子走在了施特雷洛前面,施特雷洛好脾气的在后面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梁紫苏明知故问。   “……我是来看你的。”施特雷洛解释道。   “看完了,你回去吧。”梁紫苏抿起嘴偷偷笑着。   “……”   “傻样儿……”梁紫苏小声嘟囔了一句,拉着施特雷洛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拿出了不少好吃的招待他。施特雷洛对这些零食倒是兴致缺缺,他告诉梁紫苏,自己的联队驻扎在菲尔斯腾菲尔德布鲁克,离弗莱堡不算太远,他还邀请梁紫苏有时间可以去他们的驻地参观。他还说这次估计要被莫尔德斯老爹批评了,梁紫苏心想你这样呆头呆脑的闯到别人的驻地来,换谁都得批评你,不过看在他是为了自己的份儿上,梁紫苏还是温言安慰了他一番。施特雷洛邀请梁紫苏一起过圣诞节,她假装思考了一阵,心里喜滋滋的答应了。   Chapter 39 情定   弗莱堡当地有句话: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住在弗莱堡的人,另一种是想住在弗莱堡的人。这句话充分体现了弗莱堡人的自豪与自信。作为德国最为古老,也是最具吸引力的城市之一,弗莱堡确实有它出众的一面。至少对于梁紫苏来说,仅仅几天时间,她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施特雷洛的休假只有两天,明天晚上八点前就要准时回驻地报道。梁紫苏厚着脸皮向特劳夫特上校请了假,带着施特雷洛跑到了弗莱堡市区。他们一起参观了著名的明斯特大教堂,施特雷洛对美丽的塔楼赞叹不已,他还对小城里遍布街巷的水渠啧啧称奇。梁紫苏静静地走在铺满鹅卵石的色彩斑斓的人行道上,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享受着战时难得的悠闲一刻。   施特雷洛看着身边的姑娘,几次想鼓起勇气对她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怕和敌人的飞机浴血周旋,却偏偏怕和姑娘说心里话。他的手有意无意的碰到了梁紫苏的手,却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过路的行人好奇的看着这一对大兵和姑娘和组合,有位老者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趴在施特雷洛耳边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施特雷洛听了之后,快速走到了水渠旁,一脚踩了进去。   “哎,你干什么?”梁紫苏一头雾水。   “埃莉诺,把我拉上来好么?”施特雷洛说道。   梁紫苏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伸出了手。施特雷洛从水渠里走了上来,就再也没放开拉着梁紫苏的手。梁紫苏的脸红了。   下午,两个人来到了黑森林,一片片的树林枝叶茂密,浓郁成荫,湿润的空气沁人心脾。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坐火车到了滴滴湖,那里的景色美的犹如少女般清澈纯净。梁紫苏跑到小店里给施特雷洛买个了布谷鸟钟,举起来摆在他面前,得意地摇晃着。   施特雷洛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仙境,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孩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他脑海中涌现出了一个不可抑制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自己吓了一跳,但他这一次遵从了自己的本能——他推开了面前的布谷鸟钟,俯下头,轻轻吻住了梁紫苏温软的嘴唇。   梁紫苏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施特雷洛的眼眸,那双焦糖色的眸子温柔的望着她,然后缓缓地阖上。唇瓣间传来湿润的触感。随着他的吻,梁紫苏的心跳慢慢加快,她闭上了眼睛,搭上了施特雷洛的肩膀,迎合着他的唇,麻麻的触电感从唇瓣传了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施特雷洛放开了梁紫苏,他和她的脸都是红的。梁紫苏不敢看向施特雷洛,下一秒,她再次落入了他温暖的怀抱。他是那样的瘦,应该多补充点营养了,这时候梁紫苏居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埃莉诺,”施特雷洛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又让梁紫苏想起了小时候吃过的云片糕,“……好么?”   “?”梁紫苏表示没听清。   “做我的……好么?”施特雷洛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呆瓜!梁紫苏又生气了,她一下子推开了施特雷洛,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埃莉诺!”施特雷洛着急了,他从身后抱住了梁紫苏,“你不要生气……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么?”   “傻瓜。”梁紫苏笑着骂了一句,从施特雷洛的怀里转过身,伸手环住了他的腰——NND,这厮的腰居然比我的还细!   “好。”梁紫苏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令施特雷洛喜上眉梢。他兴奋地拉着梁紫苏,他们肆无忌惮的奔跑着,他们放肆的大笑着,他们甜蜜地亲吻着。时隔多年以后,梁紫苏总是无比怀念的回想起在滴滴湖畔的情景,那时候没有战争,没有离别和死亡,那曾是两人最单纯幸福的时光。   晚上,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回到了驻地。他们刚一出现,施特雷洛就被几个飞行员连推带拽的拖走了。   “哎哎,你们干什么!”梁紫苏不禁着急起来。   “放心吧,埃莉诺。你的小汉斯不会有事的。”汉斯·菲利普冲她挤眉弄眼道,“大家就是想和他聊聊。”   “他不会喝酒,你们别灌他……”梁紫苏急急地冲离去的一帮人喊道。   汉斯·菲利普吹了个口哨,揶揄道:“我们联队的好姑娘啊——小伙子们,你们太失败了!”   “我们可以去JG51抢几个姑娘回来。”奥托一本正经的说。   “你以为这是土匪在打劫吗?”说话的是1大队的队长冯·伯宁上尉,他是一位严厉的长官。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捂起嘴偷笑,但谁也不做声了。   小伙子们高高兴兴的去喝酒了,不过众人都记着梁紫苏的嘱咐,并没有强迫施特雷洛喝酒。他们一起聊了聊战势,单身的飞行员还聊了聊姑娘。汉斯·菲利普笑着说施特雷洛把联队里唯一一个姑娘给骗走了,这下小伙子们又没盼头了。他的言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纷纷谴责施特雷洛挖墙脚的行为。不过和汉斯·菲利普同属1大队的冯·塞尔中尉高兴的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利好的小道消息,据说总部还会陆续派一些姑娘来到联队工作,小伙子们这才放过了对施特雷洛的批判。   第二天上午,施特雷洛告别了众人,要返回JG51了。梁紫苏一晚上都担心联队里的那帮家伙捉弄施特雷洛,几乎一夜未眠,精神有些不好。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施特雷洛,一再叮嘱他要小心驾驶。施特雷洛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做过于亲密的举动,只是轻轻吻了下梁紫苏的脸颊,和她低声告别。这一举动引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梁紫苏用杀人的眼光扫向四周,大家皆装作若无其事。汉斯·菲利普突然冒了一句:“脾气越来越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惹得一阵哄堂大笑。梁紫苏又羞又气的跺了跺脚,谁知施特雷洛一反常态的说了一句:“所以她就由我来看管吧。”气得梁紫苏掐死他的心都有。   凯瑟琳很快就从信中得知梁紫苏和施特雷洛恋爱的消息,她由衷地为好朋友高兴。柏林已逐渐进入深冬了,凯瑟琳一个人呆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寒冷。她看到奥利维亚和派普的心心相印,想着梁紫苏和施特雷洛这一对欢喜冤家的情投意合,又想起了郝斯特曾经对玛蒂娜的用情至深,再想到自己对温舍多年无果的暗恋。心中有一个萌芽逐渐要破土而出了。   注:弗莱堡当地有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凡是去弗莱堡的单身汉,如果不小心踩到水里,就会交到好运,在这里找到爱情。   Chapter 40 难堪   11月末的时候,派普正式成为了希姆莱的第一副官。看到派普依旧受到希姆莱的器重,奥利维亚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她一直都在暗暗担心自己和派普的结合会影响他的前途,现在看起来,情况还算乐观。   圣诞节前的一个礼拜,在希特勒的建议下,由希姆莱亲自操办,于总理府的宴会厅举办了一次小型晚宴。重要内阁成员悉数到场。派普作为希姆莱的亲信自然也有份参加,他带着精心打扮过的奥利维亚准时出席了晚宴。   这是奥利维亚第一次以“派普夫人”的头衔在正式场合亮相。心里颇有些紧张。和派普结婚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对奥利维亚来说,就像第二次投胎。奥利维亚要学会自己独立承担很多事物,她必须要保证忙碌在外的派普不为家中的琐事分神。同时,她还要努力融入派普的圈子。从小到大,除了派普,她都没有和任何政界或军界人士接触过,她并不善于和这类人打交道,她希望派普身边的人能够接受自己,并喜欢自己。为此,她在前一天晚上做了很多功课,希望自己看起来形容更加端庄,举止更加得体。   按照希特勒的意思,晚宴并不奢华,但细节非常考究。第三帝国的核心人物齐聚一堂,他们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谈话的内容不外乎元首是如何的英明,波兰战役是如何的成功,帝国的未来是如何的美好。奥利维亚听着这些虚无缥缈的言论,突然觉得有些厌烦。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奥利维亚很想知道,他们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原来的模样。   希特勒照例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他肯定了在场所有人士为帝国做出的贡献,大肆赞扬了帝国军队的横扫千军之势,并再次勾画了他宏伟的帝国蓝图。讲话完毕,宴会厅的掌声此起彼伏,快要把吊灯都震下来了。奥利维亚混在人群里,被动的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看着身边因帝国的胜利而激动的丈夫,突然间感到他有些陌生。奥利维亚很想知道他穷极一生追逐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又愿意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几年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但对于奥利维亚来说,这个答案未免太过残酷,残酷到她需要赔上后半生的幸福来推翻重解。   希特勒讲完话便在护卫队的陪同下离开了。来宾们开始享用精美的餐点。派普被希姆莱叫走了,剩下了奥利维亚一个人。她给自己倒了一点柠檬水。这里的人对她来说大多很陌生,她认得出其中一些人参加过她的婚礼,但实际也和他们说不上话,和他们找到共同的话题对奥利维亚来说很有难度。她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静静的喝着杯子里的饮料。   “这是派普夫人吧?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虽然奥利维亚尽量呆在了偏僻的地方,但还是有人发现了她。   来者是一位40岁上下,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奥利维亚记得她是海德里希的夫人,丽娜·海德里希。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位女士,一个脸上的妆容夸张的让奥利维亚觉得她刚刚从戏台上下来,另一位稍显正常,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善。奥利维亚敏感的察觉到这三人是有目的而来。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向三位夫人行了礼。   “听说您还在上大学?”丽娜·海德里希率先发问。   “是的。不过我明年就要毕业了。”奥利维亚说道。   “上大学有什么用?读那么多书有什么意义?赶紧为帝国孕育优秀的下一代才是正经!”妆容夸张的贵妇嗓门更加夸张,她毫不掩饰对奥利维亚“上大学”这件事的鄙薄之情。   “我记得派普先生是6月份结婚的吧?到现在了还没有消息,啧啧,真是……”眼神不善的贵妇语言更加不善。   奥利维亚面对连珠炮般的质疑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三位妇人挑剔的眼神,心中期盼着派普能赶快回来找到她,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奥利维亚,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丽娜·海德里希走上前来,状作亲密地挽住了奥利维亚的手臂,说出的话却不甚亲密,“我听说你的父亲是个自由派人士,很多想法自然和我们不一样,你从小被耳濡目染,恐怕和你父亲是一样的。不过我奉劝你,既然嫁给了派普先生,就要改变原来的想法,多为他考虑。多为帝国的未来考虑。”   “可不是嘛!”夸张的嗓门又开始发威了,“作为帝国军人的妻子,就应该恪守自己的本分。生儿育女是最基本的,和丈夫保持统一立场是更重要的。甚至还要做好随时为帝国牺牲的准备。”   “今天的宾客恐怕没几个你认识的吧?和他们也说不上话吧?”不善的眼神继续下一波的攻势,“这可不行。你看看这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手腕了得;哪个不是丈夫的得力助手?虽然派普先生现在只是个中尉,但希姆莱先生器重他,元首也很欣赏他,将来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你可不能拖他的后腿啊!”   “我听说希姆莱先生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啊?”夸张的妆容脸上的粉都快要掉下来了,她适时的抛出了一颗炸弹。   “这可麻烦了……”不善的眼神里又多了点轻蔑。   “不过,派普先生喜欢她。”丽娜·海德里希面向同伴,看起来像是在解释,“听说是一见钟情。”   “年轻人,就是冲动。”夸张的妆容又夸张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看,那不是席格德!”丽娜·海德里希指着宴会厅的某个方向说道。   奥利维亚听到“席格德”这个名字,心中紧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她顺着丽娜·海德里希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正在说着什么,而听她说话的人是自己的丈夫。派普听着听着,开始大笑了起来,这笑容在奥利维亚看来是那样的刺眼。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   “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夸张的嗓门又开始感慨了。   “很抱歉,夫人们,我需要去补个妆。”奥利维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宴会厅。她甚至不敢再看向派普和席格德的方向。   看着奥利维亚离开,三个女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别有用心的眼神,似乎很满意这一席话所达到的效果。   奥利维亚逃也似的离开了宴会厅,冲进了洗手间。刚才那三个女人一唱一和的表演对她来说简直是痛苦的折磨,她们仿佛知道她心中最介意最忌惮的事情,句句现实,句句切中要害。奥利维亚自认没有得罪过她们任何一人,却招来了此番羞辱。比羞辱更令她难受的,是派普和席格德相处融洽的样子。奥利维亚想到当初病重的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她回忆起了那段日子,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奥利维亚看着镜子中眼神涣散的自己,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和约亨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一定能坚持下去。奥利维亚拼命的对自己说,拼命的鼓励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好一点了。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缓步走了出去。她不想再回那个令她难堪的宴会厅,走到了外面的阳台。她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先到。   “温舍先生?”奥利维亚很意外在这里看到温舍。她注意到他脚边散落的烟头,看来是在这里站了有一阵了。   “奥利维亚?”温舍同样很意外。   “我今天没有看到蒂洛。”奥利维亚说道。她在晚宴刚开始的时候就搜寻过了,蒂洛没有出现令她有些失望。   “她病了。”温舍淡淡的说。   “严重么?”奥利维亚问道。一阵冷风吹过,把奥利维亚单薄的礼服吹透了,她抱起了肩,后悔刚才应该披件大衣出来。   温舍很自然的将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奥利维亚的身上。   “谢谢。”奥利维亚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感冒,不太严重。”温舍重又点燃了一支烟,“奥利维亚,过了圣诞节我就要去法国出差了。”   奥利维亚抬头看着温舍,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可能很久不能回国。帮我照顾蒂洛。”温舍继续说道,“她情绪不好。”   “让她情绪好起来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你不再见米莎。”奥利维亚不能自控的说了一句,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她看到温舍的眼里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   “外面凉,回去吧。派普会找你的。”温舍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奥利维亚在说什么,率先迈开了脚步。   奥利维亚觉得自己永远也看不透温舍。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走廊里走着,迎面碰上了一脸焦急的派普。   “丽薇!”派普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奥利维亚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满腹的委屈堆在心头,可现在面对派普,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恐怕是受了些委屈。你应该照顾好她。”温舍说道。   派普这才注意到奥利维亚憋屈的神色,他还注意到她身上披着温舍的外套。这令他有些生气。   奥利维亚看到派普的表情不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赶忙把外套脱下来还给温舍,并客气的向他道谢。温舍冲她笑了笑便离开了。派普带着奥利维亚回到了宴会厅,自此之后,他对她一直板着脸。奥利维亚想起刚才他对席格德的开怀大笑,心中的痛楚和委屈更强烈了。   Chapter 41 释怀   直到宴会结束,派普和奥利维亚回到家里的时候。派普还是一副不甚高兴的样子。奥利维亚怯怯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却被他轻轻挣脱了。   “丽薇,你不该乱跑。”派普这样说道。   “对不起。”奥利维亚低声说,“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应该多和那些人接触接触。这对你没坏处。”派普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对不起。”奥利维亚的声音更小了。她想起了丽娜·海德里希,想起了她和她的朋友那些羞辱她的话,她的眼圈红了。她迅速别过头去,不想让派普看到。   派普并没有注意到奥利维亚的异常。两个人默默的忙着自己的事,直到就寝,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奥利维亚满腹委屈无处诉说,一直辗转反侧到深夜。这种压抑的情绪令她痛苦不堪。她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她缓慢地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她望着镜子里那个满面愁容的少妇,曾几何时,那个拥有着简单快乐的天真少女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约亨,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乱跑的。”奥利维亚对着镜子小声说道。她自小时候起,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女孩,每当受了委屈,又憋在心里说不出口的时候,就会对着镜子把委屈说出来。这样会感到好受一些。   “可是如果我再不离开宴会厅,我真的就要崩溃了。海德里希夫人和她的朋友们说了好多令我难堪的话。她们抨击了我的家庭和我的父亲,她们说我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她们说希姆莱先生讨厌我,说我只会拖你的后腿。”奥利维亚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抽了抽鼻子继续对着镜子说道,“她们还说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娶我的。她们说……”   奥利维亚哽咽了几下,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把额头顶在了镜子上,镜面随着她呼出的热气而浮上了一层薄雾。镜子里的她看起来亦幻亦真。   “她们说…你和席格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看到你和席格德在一起……你笑得那么开心,连我都觉得,你们真的好般配……”   奥利维亚不住的抽噎着,逐渐开始语无伦次。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把睡衣的袖子都打湿了。   “我真的好想融入你的圈子,好想让你身边的人都喜欢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海德里希夫人那么讨厌我……看来我真的很笨,只会给你添麻烦……”   “或许这真的是个错误……如果你当初娶的是席格德,你的发展一定会比现在更好的……她们说的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会离开我的……也许你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连我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了,更何况是你……”   “可是约亨,我真的好爱你…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很努力……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上帝啊,谁能帮帮我,到底怎样才能让希姆莱先生喜欢我,让他们都接受我啊……”   奥利维亚再也忍不住了,她捂起脸痛哭失声,冬日的夜晚是那样的静谧。她怕吵醒派普,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过于猛烈的哭泣令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她站立不稳,就要顺着镜子滑倒下去。   但是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丽薇…我亲爱的…我可怜的小姑娘……”派普充满愧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紧紧地拥着奥利维亚,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你。我没有照顾好你,这是我的失职。”派普打横抱起奥利维亚,自己坐在浴缸上,把她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就像捧着一件挚爱的珍宝。他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情意,吻着奥利维亚的眼睛和脸颊,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他吻住了她的唇,绵长而纠缠,像是要吸出她的灵魂。奥利维亚被动的接受着他的吻,她的呼吸逐渐平缓,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这一吻,仿佛吻过了沧海桑田,吻过了似水流年。直到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派普才结束了这个吻。   奥利维亚靠在派普胸口好一阵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她咬了咬嘴唇,又抽了抽鼻子,低声问道:“约亨,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你一起床我就跟来了。” 派普把手臂又紧了紧,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奥利维亚靠得舒服些。   “丽薇,我的傻姑娘。我怎么可能后悔娶了你,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派普的额头抵住了奥利维亚的额头,又轻啄了下她温软的双唇。   “你为了我,牺牲了太多。而我居然那样对你。”我甚至还为马克思·温舍的外套披在你身上而耿耿于怀。这一句派普是在心里说的。   “女人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们是故意的,想替席格德出气,因为我没有选择她,而是选择了你。”派普颇有些安抚意味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席格德…我承认,作为朋友我喜欢她。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我笑,只是因为她恰巧说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真的吗?”奥利维亚小小声的问。她蹭了蹭派普胸前的衣服,把自己的鼻涕眼泪都蹭了上去。   派普对妻子的这个举动好笑不已,他拍了下她的屁股,表示抗议。后果是奥利维亚报复性的使劲咬了他肩膀一口。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雨过天晴了。   “丽薇,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以能娶到你做妻子为荣。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派普发自肺腑的说道,“你不需要太过苛求自己,顺其自然就好。我身边的人大都很好相处。你是那样的惹人喜爱,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你。下一次,我带你认识他们,他们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奥利维亚有些不敢确信,她再次怯生生的问道。   “真的。我永远不会骗你的,丽薇。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事情不许憋在心里吗?你不听话,该打屁股。”派普说着,又顺势轻轻打了下奥利维亚的屁股。   奥利维亚终于破涕为笑,她抱着派普,突然又哭了起来。派普心知她今晚的委屈是受大了,他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后来,派普把奥利维亚抱到了卧室,再后来……之后的整整一天,奥利维亚一想起夜里热情激狂的派普和婉转承欢的自己,就要脸红心跳一阵。他用行动证明了对她的浓烈爱意,而她回应了自己生死不离的决心。   经过这一次小小的误会,派普和奥利维亚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了。派普深知奥利维亚为自己付出了很多。除了婚假,他觉得自己都没有更多时间和她好好的单独相处,他许诺奥利维亚圣诞节假期带她去意大利转转。这个许诺令奥利维亚雀跃不已,她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圣诞节的来临。   Chapter 42 破旧立新   梁紫苏在圣诞节的前几天回到了自己想念已久的“祖宅”,凯瑟琳热烈地欢迎了她。梁紫苏胡吃海喝了一阵之后,把凯瑟琳拉到客厅坐定,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凯瑟琳,我帮你物色了一位理想对象。”   “是谁?哪里人?是军人吗?”凯瑟琳表现的很有兴趣。   “……”梁紫苏重新调整了一会儿语言,她本以为凯瑟琳又会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她,结果这一次她应和得如此痛快,让她准备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   “埃莉诺?”凯瑟琳奇怪地看着梁紫苏。   “…啊,是前几天刚加入JG54的一个男孩子。他是个飞行员,奥地利人,叫沃尔特·诺沃特尼。性格直率,为人仗义。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他的。”梁紫苏缓了缓神,对凯瑟琳说道。   “奥地利人?”   “对,不过这不是问题。凯瑟琳,他的家境不错。这一点很重要。”梁紫苏中肯地说道。她认为在这种乱世之中,优越的家境是非常重要的,至少能保证战时必备的物资,也有足够的钱去维持生活。   这样的话落在凯瑟琳耳朵里则是另一种意味了。她以为埃莉诺看她家境不太好,自己的薪水也不多,想帮她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帮衬自己。这让凯瑟琳觉得有些自卑了。   “他知道我的情况吗?”凯瑟琳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问道。   “知道啊,我跟他说了。”梁紫苏盘腿坐在了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就说,你是我的好朋友。家乡在卡迪兹,在‘生命之泉’当服务生……”梁紫苏说到一半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伸手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凯瑟琳,我和他说了很多你的优点,他觉得你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很想认识你。”   “他不介意……”   “有什么介意的?人家找的是媳妇,又不是傍富婆。”梁紫苏义正辞严的说。   凯瑟琳看了看梁紫苏,没有说话。梁紫苏看到这幅样子的凯瑟琳,突然间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看你就是暗恋温舍不成,对自己没信心了。他不喜欢你,那是他瞎了眼了!再说,我们诺维比马克思温舍强多了!至少不花心!而且温柔、贤惠、端庄、大方……”   凯瑟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梁紫苏意识到了自己用错了形容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紧接着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不过凯瑟琳,你那份工作……老这么干着也不是个事儿。上次你不是托人帮我找到工作了吗?你可以再求他一次,帮你也换一份工作啊。”   温舍…我不想再求他第二次了……凯瑟琳心里暗暗的说。   梁紫苏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继续说:“或者,我去找特劳夫特上校帮帮忙,在军队里安排个人应该不难。”   “其实……”凯瑟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埃莉诺,我昨天辞职了……”   “啊?”   “我前阵子向柏林大学提交了申请,他们看了我的毕业成绩,批准了我的申请。只要我通过明年的入学考试,就可以进大学念书了。”凯瑟琳说道。   梁紫苏愣了足足十几秒,才恍然大悟般的跳了起来。她冲凯瑟琳竖起了大拇指。   “凯瑟琳,你简直是个天才!我太崇拜你了!”   凯瑟琳腼腆地笑了一下。有些不自信的说:“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我还申请了奖学金。这样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哇哦哦!”梁紫苏此刻只能用语气助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凯瑟琳看她这幅傻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梁紫苏很好奇米莎怎么会同意凯瑟琳辞职,凯瑟琳说米莎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来管自己。梁紫苏刚想问米莎为什么自顾不暇,凯瑟琳马上把话题转移到了施特雷洛身上,一向大大咧咧的梁紫苏这一次有些扭捏,只说他俩在滴滴湖的时候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凯瑟琳非常不适应这个样子的梁紫苏,随便打趣了她几句,而后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她确信以梁紫苏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八卦精神,各种细节她慢慢都会知道的。   ————————————————————   蒂洛并非像温舍所说“只是有点感冒”,她病得并不轻。其实更多是郁结于心,不得舒缓。她请了年假在家休息,所以奥利维亚才会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情。   自从和米莎在街上被蒂洛撞见之后,温舍与蒂洛的关系又坠入了冰点。蒂洛几乎不再和他有任何的交流,就算是生病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要求他照顾自己,而是自己去医院,自己按时服药,自己照顾自己。温舍意识到蒂洛这一次是真的伤透心了,他想了很多办法补救。但成效不大。而这段时间他又忙了起来,很难腾出更多的精力放在蒂洛身上。   波兰战役获胜后不久,希特勒就下达了进攻西欧的第六号指令,而德国陆军总司令部随即开始制定了代号为“黄色方案”的进攻计划,目标锁定法国巴黎。这个方案经过了多次修改,最终确定为德军主力翻越阿登山区,攻击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北部,从西、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巴黎。进攻巴黎的时间,初步定在明年的5月至六月。在方案筹备阶段,温舍得到了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自从上一次战争获胜之后,法国人在一片和平繁荣的景象下,开始歌舞升平的坐享帝国的繁荣生活。国内政局不稳,内阁频频更换。29年开始的经济危机又给法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政局更加混乱。特别是在前两年,军队的决策人物又把精力放在了政治斗争上。在这种状态下,法国国内的法西斯组织迅速崛起,政府及军队内部亲德势力不断壮大。波兰战役后,法国人开始忌惮德国的威力,国内投降主义思潮开始蔓延。温舍的任务,就是在新年过后先行进入法国巴黎,乔装自己的身份,在政府和军队中拉拢和集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从内部瓦解法国人,帮助德军里应外合,攻陷巴黎。   此次和温舍一起执行任务的有五个人,他们将以不同的身份渗入到法国各地各界。本来派普也被选中执行这一任务,但希姆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同意。而派普也确实不喜欢这样的任务,他认为军人就应该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体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耍弄政客的伎俩。同时他非常清楚,上头选中他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他英俊的外貌,执行任务时少不了与法国上流社会的贵妇虚与委蛇甚至虚情假意。想到奥利维亚,派普就觉得这样的事情他做不下去。   派普清楚的事情温舍同样清楚。但他认为这是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绝佳时机,他讨厌被别人当做“日耳曼模特”,或是“军队中的花瓶”。他希望通过这次任务为自己未来的发展铺垫坚实的基础。而蒂洛那边,他认为两人以后的时间还长,他总有机会修补他们之间的裂痕,重新挽回蒂洛的心。当然,在潜意识中,他根本不认为蒂洛会离开自己。   在众人各自的如胶似漆、忙忙碌碌、黯然神伤和破旧立新的交织下,圣诞节一天天的临近了。   Chapter 43 足球比赛   不知道是哪位领导出的主意,圣诞节的前两天,由赫斯牵头组织了一场足球比赛,对阵双方是党卫军陆军和国防军空军。军内的运动健将悉数参加,希姆莱和戈林亲自坐镇,到达现场观看比赛。   虽然这场足球赛看起来只是一场圣诞节前的联欢,但到场的不同阵营的高官们,都各自心怀鬼胎。党卫军和国防军不合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赫斯搞这么一出,看似是为了友善团结,其实不过是替希特勒揪出不和谐因子罢了。希姆莱和戈林又怎会不知赫斯的用意,他们事先做好了安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这场台上弥漫着权力争斗,赛场上充满着火药味的“友谊赛”。   比赛在奥林匹克体育场举行。深冬季节的柏林,风吹到脸上都有刺痛的感觉。不过运动员们并没有被这样的气候影响,仍旧轻装上阵,准备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前来观看比赛的除了政界和军界的重要人士,还有很多军属及他们的朋友。梁紫苏拉着凯瑟琳坐在了国防军阵营的看台上,今天诺沃特尼将代表国防军参赛,梁紫苏顺便安排了凯瑟琳和他的见面。   温舍是希特勒钦点的守门员,此刻他站在门前做着热身运动,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宣传部的人扛着摄像机给他拍了几个特写镜头,他对着镜头非常自然的放了几百伏的电,惹得看台上的女士一阵阵心跳,一些未婚的姑娘甚至尖叫了起来。   “公孔雀。”梁紫苏不屑地撇了撇嘴,凯瑟琳则低头不语,心中想着蒂洛今天是否会到场。   派普由于出色的口才被希姆莱安排在了解说员的位置上,他将和来自JG51的莫尔德斯上尉搭档解说比赛。   蒂洛这一次还是没有出现,听说没有痊愈。奥利维亚和海莲娜坐在党卫军的阵营里。海莲娜还是第一次在奥利匹克体育场里参加这么多人的集会,她显得非常兴奋,拉着奥利维亚东指指,西看看,奥利维亚在一旁好脾气的应和着她。   比赛开始前,照例是几位大人物打着官腔的讲话。梁紫苏在现代就讨厌这种形式主义,到了七十年前依然讨厌。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心里不住的感慨NZ洗脑功力的强大。坐在对面看台的奥利维亚同样不喜欢这一套虚伪的做派,但为了派普,她表现得非常有兴趣,和大家一样津津有味的听着。倒是一旁的海莲娜连着打了几个呵欠,被奥利维亚用眼神警告了。   大人物们冠冕堂皇的发言完毕后,比赛正式开始了。由于希姆莱和戈林事前都有授意,双方踢得十分友好,完全不似某些人期盼中的火花四溢,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闷。幸好派普和莫尔德斯的解说妙语连连,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给沉闷的比赛注入了几分活力。   “快看快看,那不是门牙!”海莲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拍着奥利维亚的胳膊,指着场上的一个队员叫道。   “还真的是拉尔,你不说我都没认出来!”奥利维亚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听自己丈夫的解说,心思根本没在赛场上。海莲娜一提醒,她才将注意力分给了比赛一部分。   “还有汉斯·菲利普!”海莲娜的声音更大了。她的惊呼招致了周围几位观众的侧目。在他们心里,党卫军的人居然和国防军如此熟悉,简直大逆不道。   海莲娜意识到气氛不对,马上收敛了几分。奥利维亚对周围的人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众人也就作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比赛渐入佳境。大兵们牢记着上头的授意,并没有用出全力,但既然来到了赛场上,如果不对抗一把又觉得不甘心。双方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动作也就放开了些。场面比一开始精彩了许多。   拉尔和汉斯·菲利普这次分别代表JG52和JG54参赛,两个人司职边前卫,一左一右,相得益彰。给党卫军后场制造了不少麻烦。可惜国防军的前锋临门一脚总是缺点运气,加上马克思·温舍的精彩扑救,国防军的攻势雷声大雨点小。   党卫军方面,由帝国师的克林根伯格,警卫旗队师的小里宾特洛甫和马克思·汉森组成的前场三叉戟,让国防军的门前频频出现险情。惹得国防军看台上一阵阵的惊呼。   “看见没?那个就是诺沃特尼。”梁紫苏指着国防军身披9号战袍的前锋,对凯瑟琳说。   凯瑟琳细细的观察了诺沃特尼一阵,发现他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不论队友的传球是否到位,自己的射门是否中标,脸上始终挂着阳光的笑容。凯瑟琳在心中做着评价的时候,党卫军的后卫队员摔倒了,这一下摔得挺严重,离他最近的诺沃特尼马上跑过去,关心的询问他的伤势。这让凯瑟琳觉得他很有风度。   “怎么样?还不错吧?”梁紫苏特意地碰了碰凯瑟琳,一脸邀功的表情。   “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凯瑟琳说道。   “你又来了!我们诺维一定喜欢你!”梁紫苏自信满满地宣布。   还“你们”诺维。凯瑟琳心中暗道,也不怕施特雷洛吃醋。她瞟了梁紫苏一眼,后者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比赛。今天施特雷洛既没有出现在赛场上,也没有出现在看台上。听说是家中有事。这让凯瑟琳略微有些失望,她很想看到施特雷洛和梁紫苏之间的互动,她觉得这肯定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比赛接近尾声,双方战成一比一。党卫军的克林根伯格和国防军的诺沃特尼各进一球。不论是看台上还是赛场上,双方一直都处于友好的氛围中。这让希姆莱和戈林暗自松了口气,也让赫斯有些失望。希姆莱和戈林一向看对方不顺眼,不过这一次倒是难得达成了统一。   比赛结束了,比分锁定在了一比一。双方运动员们友好的握手致意。大人物们又做了一番赛后总结,亲自到场内慰问了一番,然后陆续离开了。运动员的家属们此时纷纷从看台上跑下来,和他们热烈拥抱。   奥利维亚第一时间冲到了派普身边,派普搂过妻子的纤腰,给了她一个柔情蜜意的吻。   “你的解说真精彩。”奥利维亚说道。派普又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海莲娜,真的是你!”拉尔发现了海莲娜,他惊喜的大叫。海莲娜一脸嫌弃的表情,不过拉尔似乎毫不在意,他跑到海莲娜身边,缠着她说了好些话。弄得海莲娜没了脾气。   与此同时,汉斯·菲利普也发现了奥利维亚,以及身旁搂着她的男人。这让他心头一惊,难道她…真的结婚了?   “奥利维亚。好久不见。”汉斯·菲利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当他看到奥利维亚的时候,双眼都开始放光了。这种眼神让派普非常不满,他皱起眉头,瞪着汉斯·菲利普。下意识地搂紧了奥利维亚。   “您好,汉斯·菲利普先生。”奥利维亚心里有些发慌,她偷偷看了一眼派普,发现他果然面色不善。   “这位先生是?”汉斯·菲利普艰难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的丈夫。约阿希姆·派普。”派普高调的宣布自己对奥利维亚的所有权。这让奥利维亚心中窃笑不已。   “这么说,你真的……”汉斯·菲利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挣扎着与奥利维亚和派普告别,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派普警觉地问道。   “他叫汉斯·菲利普。我们也是偶然间认识的。他的朋友在追求海莲娜,有时候会来学校。”奥利维亚说出了准备许久的说辞。   派普皱了皱眉,他看向奥利维亚。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但里面没有一丝杂质,清澈地望着他。派普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这个汉斯·菲利普对他妻子有非分之想。不过奥利维亚的态度让他比较满意。他决定暂时忽略这个家伙,但以后必须加紧对妻子的看护,谨防意图不轨的人把她给拐了去。奥利维亚自是不知道派普心中的这些弯弯绕,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派普,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心里踏实了几分。然后又撒娇似的把头靠在他怀里蹭了蹭。派普好笑地亲了亲她的小脸儿,带着她参加军官们热闹的圣诞Party去了。   而在另一边,梁紫苏逮到了诺沃特尼,拉着凯瑟琳正式介绍他们认识。梁紫苏这一次难得着调了一次,正如她所说,诺沃特尼对清纯自然的凯瑟琳很有好感。三个人一起奔赴下一场活动——国防军内部的圣诞聚会了。   Chapter 44 圣诞PARTY (上)   仿佛是事先商量好一般,党卫军和国防军的圣诞PARTY地点定在了选帝侯大街紧邻的两家夜店里。派普夫妇和梁紫苏一行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彼此在门口相遇。派普和诺沃特尼相互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而三个姑娘则亲切地寒暄了一阵。众人刚要奔赴各自的聚会地点,却见拉尔和汉斯·菲利普从远处走了过来,两个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梁紫苏很少看到这个样子的汉斯·菲利普,她上前打趣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失恋啦?”   汉斯·菲利普没理梁紫苏,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奥利维亚。旁边的派普立刻摆出如临大敌的状态,奥利维亚也不禁紧张起来。   凯瑟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轻轻碰了下梁紫苏,示意她赶快进去。梁紫苏却没有领会凯瑟琳的意思,继续笑着说:“那位柏林的姑娘还是没有追到手吗?要不你换一个目标吧,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   “埃莉诺,我们要迟到了!”凯瑟琳不由分说,拉着梁紫苏就走进了酒吧。诺沃特尼招呼了一下汉斯·菲利普,跟着姑娘们走了进去。   拉尔第一次见到奥利维亚和派普在一起,他挠了挠头皮,终于意识到奥利维亚说自己已婚不是玩笑话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约不到海莲娜根本不算个事儿。显而易见的,汉斯·菲利普比他更郁闷。他看了看一脸戒备的派普,和虽紧张却又有些不忍神情的奥利维亚,冲他们礼貌的问了声好,拽着沮丧的汉斯·菲利普走进了聚会地点。   看到两个人走开,派普放松了警惕。奥利维亚松了口气,她摇了摇派普的手臂,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派普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搂着奥利维亚走进了另一个聚会现场。   这一次的圣诞PARTY是党卫军的军人们私下组织的,前来参加的人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派普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奥利维亚,并特意说自己的妻子比较害羞,让他们多多照顾。没有了政客的傲慢虚伪,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奥利维亚,几个妇人拉着奥利维亚热络的聊着天。奥利维亚想看来自己并没有那么一无是处,海德里希夫人她们不喜欢自己,其实是她们心思不纯。这样想着,此前的阴影更消散了几分。   郝斯特今天很忙。他本来和派普说好去看足球比赛,然后一同去参加圣诞PARTY。结果前一天临时被安排了任务,遗憾地错过了足球赛。不过还好,他还赶得及参加PARTY。忙完手里的事,他急急忙忙的奔赴了聚会现场。结果一时心急,进错了门。   当郝斯特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整个现场都安静了。大厅里的人各个穿着国防军制服,皆以异样的眼神盯着他。只有两个看起来非常郁闷的尉官低头喝着闷酒,没有对自己的出现有任何表示。郝斯特刚想表达自己的歉意,然后低调的离开,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向他快速走了过来。   凯瑟琳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郝斯特,而且显而易见的,他走错了地方。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凯瑟琳快步走上前去,挽着郝斯特的胳膊说;“你怎么来了?”随即又向众人解释道:“这是我的表哥,他找我有点事。大家请继续。”说罢便拉着郝斯特一起走了出去。   众人见状,各自继续着刚才的活动去了。凯瑟琳和郝斯特走到了门口。他对她说道:“谢谢你,凯瑟琳。”   “没关系。其实,他们也只是感到惊讶而已。没有恶意的。”凯瑟琳说。   郝斯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今天我真是忙晕了头。凯瑟琳,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她在JG54任职。”   两个人静默了一下,还是郝斯特率先开口。   “最近没在那里看到你,你……”   凯瑟琳心道郝斯特最近一定常常去看望玛蒂娜,心里对玛蒂娜多了几分羡慕,也夹杂着几分可怜。有这样的爱人却不知珍惜,如今的郝斯特,恐怕对玛蒂娜只剩下责任感和对往昔的怀念了。   “我辞职了。准备考大学。”凯瑟琳说道。   “真的?你准备考哪所大学?”郝斯特看起来很高兴。   “柏林大学。”   “柏林大学!那是我的母校!”郝斯特看起来更高兴了。   “这真是太巧了!”凯瑟琳笑着对郝斯特说。   “凯瑟琳,你准备考什么专业?”郝斯特问道。   “文秘。”凯瑟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专业听起来好务实,好没有格调。和那些学自然科学或是古典文学的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   郝斯特脸上是一贯和煦的笑容,他对凯瑟琳说:“我有个学妹恰好也是学文秘专业的,我可以让她找一些资料,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凯瑟琳由衷地说道。郝斯特这么好的男人,玛蒂娜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呢。   “别客气,祝你好运!”郝斯特看了下手表,对凯瑟琳说,“我想你该回去了,别冷落了你的同伴。我们改天再见。”   “好的。再次谢谢你,我们改天再见。”凯瑟琳说道。   回到现场,梁紫苏好奇的问凯瑟琳什么时候和郝斯特如此相熟了。凯瑟琳说自己认识他以前的未婚妻。梁紫苏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诺沃特尼也并不在意刚才的事情,接着和姑娘们谈起了有趣的话题。   凯瑟琳发现诺沃特尼和郝斯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男人类型,诺沃特尼非常直率坦诚,拥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热情,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郝斯特则更加成熟,温文尔雅,对人对事都非常讲究分寸,绝不逾越半分。而且他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除了玛蒂娜受伤那一次,凯瑟琳甚至都没在郝斯特脸上看到过一丝不耐或不满的表情,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像春日阳光般充满暖意的笑容,令每一个接近他的人感到舒适和安心。   凯瑟琳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和诺沃特尼在一起了,那就是直肠子碰上了一个闷葫芦,估计诺沃特尼早晚被她急死。如果和郝斯特在一起,恐怕只能用眼神交流了。凯瑟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命令自己马上忘掉郝斯特,面对眼前的诺沃特尼才是正经事。   Chapter 45 圣诞PARTY (下)   郝斯特那天终于找到了“组织”,派普和朋友们说他迟到了,必须罚酒。郝斯特没有推辞,连饮三杯,这一举动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众人笑闹了一阵,圣诞PARTY继续热闹欢快的进行着。   奥利维亚本来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和派普相熟的朋友们很快就喜欢并接纳了她。几位喜欢玩闹的女士还灌了她几杯酒,这让奥利维亚有些晕乎乎的,脸颊上也飘起了两朵红云。派普爱煞了她这幅娇憨的模样,趁人不注意时偷袭了她好几次。奥利维亚没力气反抗,只得任凭丈夫肆意“骚扰”自己。在一次偷袭得手后,某位眼尖的同事发现了两人的亲密举动,大家起哄说他们是模范夫妻。一些八卦的女士还偷偷瞄向奥利维亚的肚子,似乎比她还要期待两个人的“好消息”。   郝斯特看着众人打趣弟弟和弟妹的这一幕,恍然间回到了和玛蒂娜订婚的那一年。同学们围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规划着两个人未来的家庭,仿佛要结婚的是他们一样。一晃六年过去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曾经他是那样笃定的认为,自己和玛蒂娜会是最幸福的一对。可如今,只剩下满满苦涩的回忆。   郝斯特愣了一会儿神,便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继续和众人说笑去了。   聚会在凌晨时分结束,大家互相告别,便四散回家了。巧合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拉尔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汉斯·菲利普从隔壁走了出来,拉尔本人也醉得不清,好在还保留了些神智。他看见奥利维亚,突然冲她大声说道:“奥利维亚,你能不能告诉海莲娜,我真的很喜欢她,让她别再躲着我了……”   奥利维亚靠在派普怀里,突然觉得拉尔有些可怜,她柔声说道:“我会把话带到的。”   拉尔得到了保证,拖着汉斯·菲利普离开了。奥利维亚看到这个样子的汉斯·菲利普,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不过派普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一切觊觎他妻子的臭小子都应该得到严厉的惩罚。   与拉尔和汉斯·菲利普的黯然神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凯瑟琳和诺沃特尼的相处非常愉快。凌晨时分,诺沃特尼把两位女士送回了家。并且非常直接的再次约凯瑟琳见面。凯瑟琳答应了诺沃特尼的邀约。给一旁的梁紫苏高兴坏了。   刚进家门,梁紫苏就絮絮叨叨的向凯瑟琳邀功了。   “凯瑟琳,我就说诺维会喜欢你吧!而且你是不是也觉得诺维不错?”   凯瑟琳静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梁紫苏:“他确实不错。可是我总觉得…我们的性格不合适。”   梁紫苏认真想了想两个人的性格,她觉得活力四射的诺维和沉静的凯瑟琳确实差异不小。但她仍然积极地说:“两个人相处,是一个相互磨合的过程。没有哪两个人的性格是完全相配的。关键在于这个人本质如何。你看施特雷洛那个呆瓜……”   正如凯瑟琳所想,她根本不需要问,梁紫苏自己就把她和施特雷洛的相处细节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从施特雷洛怎么不解风情,到施特雷洛如何磨叽,又到施特雷洛每次是怎么把她气到吐血的,总之她说了一大堆施特雷洛的坏话,可到最后总结发言的时候却说,“但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就是他,不是别人?”凯瑟琳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梁紫苏像是在说绕口令,但她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深思的表情,“是一种感觉…他能让你感到温暖,感到安心。即使他呆,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你开心,他还惹你生气。但你能非常确定,他会一直在你的身边陪伴你。只要他在,你能够克服任何恐惧。”   凯瑟琳看着梁紫苏,此刻的她,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芒。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诺沃特尼会是那个能令她克服一切恐惧,温暖幸福的人吗?她不知道,也许就像埃莉诺说的,没有天生相配的性格,两个人总是需要磨合一阵,才能慢慢好起来。   梁紫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凯瑟琳不确定的神情。又给她鼓了鼓劲。   “诺维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男孩,而且他喜欢你,你可以和他相处看看嘛,我觉得你俩是互补型的。相处应该不难。”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如果真的不合适就分开呗。又不是非要你们俩结婚,是吧?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   话说到这份上,凯瑟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拉着梁紫苏的手说:“我会认真、慎重的经营我俩的关系的。你放心吧。我既不会勉强别人,也不会勉强自己。”   梁紫苏点点头,对凯瑟琳表示了赞许。突然间,一股自豪和欣慰的情绪自她心间油然而生。她感觉自己就像刚嫁了闺女的母亲,完成了一件任重而道远的大事。她被自己这种母性情怀感动了。凯瑟琳看到梁紫苏脸上又出现了怪异的神情,赶忙找了个理由,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去了。她生怕那家伙的嘴里又冒出什么她听不懂的话来。   那天夜里,凯瑟琳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常去戏水的那条小溪突然间变成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她急着想要过河,在河边等了很久都没有船来。温舍开着一条船从她身边驶过,她焦急地喊着他,可温舍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逐渐远去了。她又等了很久,下一艘船上坐着诺沃特尼,他拉着她上了船。一路上风急浪高,汹涌澎湃的河水涌进船舱,浸湿了她的衣服,几乎将船打翻。凯瑟琳在梦里惊叫出声,她紧紧抓住了身边的人。却发现身边的人变成了郝斯特。郝斯特冲她温柔的笑着,河水逐渐宁静,他们安全到达对岸。他带着她上岸,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金红色,金黄与嫣红的透明云彩,簇拥着一轮旭日,从远处缓缓升起。   凯瑟琳从梦中惊醒,她定了定神,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回想着梦中的一切。她觉得自己思虑过甚,连做的梦都乱七八糟。不过有一点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想到过温舍了。   Chapter 46 平安夜(一)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there is just one thing I need…I just want you for my ow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   平安夜,梁紫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颗圣诞树,摆在了客厅里。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圣诞树打扮得花花绿绿。凯瑟琳听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埃莉诺,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真好听。”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梁紫苏抑扬顿挫地唱着,冲凯瑟琳抛了个媚眼。惹得凯瑟琳一阵恶寒。   “我从来没听过这首歌。是谁写的?”凯瑟琳就是个好奇宝宝。   “我也不知道,以前听别人唱过。”梁紫苏心想,总不能告诉你是玛丽亚凯莉写的。   凯瑟琳从糖罐子里拿出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嚼着。这罐糖是温舍一大早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凯瑟琳和梁紫苏的圣诞礼物。凯瑟琳的礼物是一条精致的项链,这条项链的设计可爱甜美,非常适合娃娃脸的凯瑟琳。而梁紫苏的礼物则是一颗水晶球。温舍说晚上会比较忙,所以一早把礼物送来。凯瑟琳收下礼物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并没有给温舍准备礼物。不过温舍并不在意这些。梁紫苏则感到非常惊悚,她甚至怀疑水晶球里有炭疽病毒。她龇牙咧嘴地感谢了温舍,温舍说这是蒂洛给她的。这反倒让梁紫苏松了一口气。   “埃莉诺,施特雷洛今天没有约你吗?”凯瑟琳一边吃糖一边问道。   “没有。他不是家里有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梁紫苏稍微有些闷闷不乐。虽然西方人的传统,平安夜大多和家人一起度过。但梁紫苏还是希望施特雷洛能够出现,哪怕只是给她一个问候也好。   诺沃特尼回奥地利和家人过圣诞节去了,米莎也已经销声匿迹了很久。平安夜的凯瑟琳也是一个人。她准备了不少食材,准备给自己和埃莉诺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正当两个姑娘忙活着准备晚餐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梁紫苏一边嘀咕着,一边跑出去开了门。   “圣诞快乐,埃拉。圣诞快乐,凯瑟琳。”门外站着施特雷洛。他衣着单薄,鼻子冻得通红。   “圣诞快乐,施特雷洛。”凯瑟琳在梁紫苏身后冲施特雷洛摆了摆手。   “你怎么来了?”梁紫苏半是欣喜半是埋怨,她把施特雷洛拉进了屋。“怎么不多穿点?”   “反正也不太远……”施特雷洛搓了搓自己的手。   “你干嘛来了?”她问道。   “…我请你一起过平安夜……”施特雷洛说道,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和我一起?你不和家人一起吗?”梁紫苏又问。   “嗯…埃拉,你愿意和我一起过节么?”   “愿意。”梁紫苏心里乐开了花,不过却摆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凯瑟琳在一旁做了个鬼脸,表示对梁紫苏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的鄙视。   “不过…凯瑟琳……”梁紫苏想到了凯瑟琳,如果她和施特雷洛一起过节去了,凯瑟琳岂不落单了?   “埃莉诺,你不用管我。我正怕你抢我的圣诞大餐呢。现在我可以独享了!”凯瑟琳笑眯眯地说。   “可是……”梁紫苏总觉得把凯瑟琳一个人扔下不好。   “你赶快走吧。天天看着你,烦都烦死了!”凯瑟琳就差拿起扫帚赶梁紫苏了。   “那…我走啦?”梁紫苏穿好了外衣,顺便找了一条深色的围巾,围在了施特雷洛的脖子上。   “走吧走吧。圣诞快乐,埃莉诺。圣诞快乐,施特雷洛。”凯瑟琳说道。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一起离开了。凯瑟琳并没有像她自己所说的独享圣诞大餐,而是收起了食材,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她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各式各样的祝福语,节日的美好气氛通过电波传递到了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凯瑟琳突然觉得这样的节日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努力使自己保持了好心情,愉快的享用了晚餐。   门铃又响了。凯瑟琳起身去开门,她心想着准是埃莉诺又落下了什么东西。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郝斯特在门外,满面笑意地看着凯瑟琳。他的周身似乎浸润着阳光的味道,所到之处总能令人感到温暖和煦。   “圣诞快乐,凯瑟琳。”   “圣诞快乐,郝斯特。”   “这是你的礼物。”   “谢谢…可是…我没有礼物可以回送给你……”凯瑟琳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准备一些圣诞礼物,她甚至不敢看向郝斯特,她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没关系的,凯瑟琳。我要去父母家,正好路过这里,顺便送你份礼物。”郝斯特说。   凯瑟琳心知郝斯特这样说是为了减轻她的负罪感。她听奥利维亚说过,派普的父母家在维尔莫斯多夫大街,郝斯特如果去父母家,根本不会路过这里。   一股暖流经过凯瑟琳的全身,最后流进了她的心里。凯瑟琳感到眼眶发热,她迅速低下头去,不想让郝斯特看到眼中蓄起的泪水。   “你怎么了,凯瑟琳?”细心的郝斯特还是发现了凯瑟琳的异样,他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郝斯特。只是……”凯瑟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在柏林没什么朋友,能够得到你的祝福,还收到你的礼物。我非常感动。”   “凯瑟琳,我们一直是朋友,不是吗?”郝斯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凯瑟琳重重的点了点头,泪水又一次在眼眶中打转。   “别哭,凯瑟琳。今天是平安夜,大家都要开心。”郝斯特摸了摸凯瑟琳的头发。做完这个动作,他觉得有点逾矩了,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凯瑟琳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拥抱了郝斯特。   “谢谢你,郝斯特。我今天非常开心。圣诞快乐。”   郝斯特轻拍着凯瑟琳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开心就好。”   送走了郝斯特,凯瑟琳又接到了诺沃特尼的电话。诺沃特尼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着家乡隆重热闹的节日氛围,他还说就知道埃莉诺一定会和施特雷洛那臭小子出去过节,怕凯瑟琳一个人孤单,就打电话来陪她说会儿话。   两个人聊了一刻钟,诺沃特尼说他要出门送礼物了。还对凯瑟琳说过两天会来看她。挂了电话,凯瑟琳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孤单了。即使远离家乡,也有人惦记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Chapter 47 平安夜(二)   柏林的平安夜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缤纷的圣诞树在勃兰登堡门前,在市政厅广场,在每个酒店的大堂和商店的入口处,迎接着圣诞节的到来。璀璨的灯火点亮了夜空,悠扬唯美的圣诞颂歌在空气中传递着。   在梁紫苏的记忆中,圣诞节总是弥漫着迷人的幽香。小时候,父母会趁她睡着时,在枕头下面藏好礼物。等她清早醒来,总是能惊喜地发现圣诞老人送给自己的礼物。长大之后,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和朋友们一起度过。大家聚在一起吃圣诞大餐,参加各种庆祝活动。这样美好的日子,深深地镌刻在了她的心底。   如今,梁紫苏穿越了时空,独自生活在陌生的年代,即使施特雷洛在她身边,也无法抵挡那股浓浓的思乡之情。   施特雷洛发现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梁紫苏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感到十分不解。他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问道:“埃拉,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念家人……”梁紫苏惆怅的说。   施特雷洛理解的显然和梁紫苏说的不是一码事,他费尽心思安慰了她一番,将她搂得更紧了。其实施特雷洛安慰人的水平并不高,说着说着话,自己还会结巴,不过梁紫苏并不在意这些。她一向不喜欢巧言令色的男人,觉得这样的人非常不靠谱。梁紫苏有个突出的优点就是乐天派,她很善于调整自己的心情。不一会儿,她的心情便好转了,随之也产生了疑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施特雷洛沉默。   “嗯?”梁紫苏威逼利诱。   “到了你就知道了。”施特雷洛颇有点无可奈何,但坚持不松口。   梁紫苏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决定不再追究,心中带着些小小的期盼,等待揭开谜底。   两个人沿街走了十分钟,施特雷洛把她带到了一座小公寓前,按响了门铃。梁紫苏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门开了,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微笑着看着两人。   “汉森,你们回来了。”   梁紫苏大脑一瞬间短路了,她完全搞不清状况。她机械地跟着施特雷洛走进了公寓,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他们。   “这位就是舍恩曼小姐了吧。”老先生说道。   梁紫苏茫然的看了看施特雷洛,又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位老人,她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白痴。她拼命朝施特雷洛使眼色,想让他给自己一个暗示,但那家伙根本没有注意到。梁紫苏急的快要窜上房梁了。   “汉森,你没有告诉舍恩曼小姐今天要来家里过节吧。”老妇人一脸了然的神情。   “我是想给她个惊喜……”施特雷洛说道。   惊喜个屁。喜没有,惊到是一大堆。梁紫苏暗自腹诽着,偷偷瞪了一眼施特雷洛。   这一次,施特雷洛接收到了梁紫苏的讯号。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梁紫苏拉到身前,对两位老人说道:“爸爸,妈妈,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埃莉诺·舍恩曼小姐,我的女朋友。”   “埃莉诺,”施特雷洛轻轻摇了摇梁紫苏的手,“这是我的父亲母亲。”   梁紫苏觉得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天杀的施特雷洛!见父母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你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死……!!!   施特雷洛夫人看着梁紫苏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梁紫苏赶忙摆出温良贤淑的姿态,向两位长辈问好。   “舍恩曼小姐,请不必拘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施特雷洛夫人非常平易近人,她请梁紫苏坐了下来。还准备出不少美味的点心招待她。   施特雷洛先生是一位小学老师,行为做事一板一眼,带着德国男人典型的刻板气质。他问了问梁紫苏的工作情况,顺便对现在的局势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梁紫苏没敢接口,她搞不懂面前的这位老者是哪派人士,怕自己语言不当惹人家不高兴。幸好一旁的施特雷洛和父亲聊了起来。这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梁紫苏注意到,施特雷洛家布置的非常简洁明朗。看得出主人是一个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人。她很想到施特雷洛的房间去看一看,看看这家伙是不是个懒鬼。这个愿望很快得以实现了。施特雷洛先生的学生们陆续打来了电话问候老师,他让施特雷洛带着梁紫苏四处参观一下。   梁紫苏在施特雷洛的指引下闯进了他的房间。令她失望的是,这家伙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无趣。东西码放的整整齐齐,床铺也非常干净。他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海涅诗集,这让梁紫苏十分吃惊。   “你读海涅?”梁紫苏将诗集拿起来,一边翻一边问道。   “是的。我很喜欢他作品中机智幽默的情趣和丰富深沉的内涵。”施特雷洛靠在书桌上说道。   “可他是犹太人。”梁紫苏有些迟疑地说。   “……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施特雷洛认真地说。   “我以为…你会非常排斥犹太人。”梁紫苏把诗集放回到了书桌上,她观察着施特雷洛的表情,试探的说着。   施特雷洛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思考了一阵才说:“我确实不喜欢犹太人。不过…我也并不赞成过激的行为。只是…埃拉,这的确很矛盾。”   梁紫苏听到施特雷洛这样说,心中不是不高兴的。虽然她喜欢施特雷洛,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她的心里还是担忧过施特雷洛会不会像一些德国军人那样,被严重的洗脑,丧失基本的是非观。现在看来,他的三观还算正常。   梁紫苏决定结束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她弹了弹施特雷洛的额头,后者一边揉被弹得发红的额头,一边无辜地看着她。   “我问你。”梁紫苏故意虎起了脸,装腔作势的吓唬施特雷洛,“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要带我见你的父母?搞突然袭击,嗯?”   “埃拉,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施特雷洛牵起了梁紫苏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揉搓着。   “哼,这个理由被驳回。无效!”梁紫苏趁机捶了几下施特雷洛的胸膛。   “你不想见到我父母吗?”施特雷洛问道。   “……”好小子,以退为进。看来你也不傻啊。梁紫苏恨恨地想到。   “那倒不是。可……”   “你开心就好。”施特雷洛笑着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开心了?!梁紫苏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个家伙绕进去了,亏他平时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梁紫苏想要挣脱施特雷洛的“魔爪”,却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   “埃拉,”施特雷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的父母很喜欢你,我很高兴。”   梁紫苏顿时没了脾气。   不一会儿,施特雷洛夫人便招呼大家去客厅吃晚饭了。梁紫苏看着各式各样的丰富菜品馋涎欲滴。施特雷洛夫人帮梁紫苏盛了一些土豆汤、沙拉、羊排和面包。还特地嘱咐她要吃餐后甜点和新鲜的水果。梁紫苏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总是这样不辞辛苦地为自己布菜,生怕自己吃不饱。施特雷洛先生打开了一瓶红酒,说要一家人一起庆祝圣诞节的到来。梁紫苏突然间有了家的感觉,她的内心积聚了满满的幸福感。她悄悄捏了捏施特雷洛的手,后者焦糖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辉,充满柔情地凝视着梁紫苏。施特雷洛夫妇看到年轻人情意绵绵的互动,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吃过晚饭后不久,施特雷洛将梁紫苏送回了家。在家门口,梁紫苏踮起脚尖,亲了亲施特雷洛的嘴角。她环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说:“汉索尔,我今天非常非常的开心。谢谢你。”施特雷洛无声地笑了,他拥住了心爱的姑娘,久久不愿分开。   Chapter 48 米莎   圣诞节?哼,无聊的节日。米莎·斯皮尔曼歪坐在公寓的大号真皮沙发里,不屑一顾地转着这个念头。脚下是三只已经空了的酒瓶。   窗外,节日愉快的进行着。窗内,米莎孤独的看着时钟。今年的圣诞节,她照例收到了一份大礼。里宾特洛甫差人送来了一套昂贵的中国瓷器。这东西在欧洲王室中曾风行过一阵,不过米莎并不懂得欣赏它的美。在她看来,这还不如一块祖母绿宝石来得实惠。出乎她意料的是,温舍今年并没有亲自来送礼物,而是提前一天将礼物邮寄到了家中——往年他总是第一时间将圣诞礼物亲自送给她。这让米莎多少有些不适应。蒂洛的吵闹终究是起了作用的,她这样想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屋内压抑的气息令米莎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猛得站了起来。披上一件外套,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外面的冷空气让米莎清醒了一些。她裹紧了大衣,漫无目的的走着。满街洋溢着热闹欢快的气息,更衬托出她寂寥的心情。米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凭着残存的意识,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凯瑟琳的家门口。她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按响了门铃。   凯瑟琳刚刚挂下电话不久,她完全没有想到消失多日的米莎居然会在这样的日子找上自己。她闻到米莎身上的酒气,看她有些站立不稳,连忙把她扶了进来。   米莎瘫靠在沙发上,眼神中带着萧瑟冷清,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这么巧,你也是一个人。”   “米莎,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凯瑟琳没有理会米莎的挑衅,而是反问道。   “这点酒对我来说,小菜一碟。”米莎瞥了一眼凯瑟琳。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时刻,她的眼角眉梢也尽是风情。   米莎醉眼迷蒙的环视着房内,眼光落在了餐桌上。上面放着凯瑟琳收到的礼物,凯瑟琳把它们拆开后,还没有收拾。现在面对着米莎,她想藏也来不及了。   “这条项链不错,很适合你。”米莎趴到了桌子上,欣赏着礼物,项链上的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马克思倒是个有心的。”米莎冷哼了一下。   凯瑟琳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没意思。她眼看着米莎又拿起了另一件礼物。   “钢笔,万宝龙的钢笔。”米莎拿着钢笔在手里转着,眯着眼睛研究着工艺。   “这么贵重的礼物…凯瑟琳,你真令我刮目相看。”米莎支起下巴,斜眼看向凯瑟琳,“不过,你要钢笔做什么?”   “我要去上学了,所以朋友就送了我一支钢笔。”凯瑟琳说道。   米莎没有马上理会凯瑟琳。她又翻出圣诞卡片看了看,轻笑着说:“你忠实的郝斯特·派普……你认识派普家的人?还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关系看起来不错啊。”   “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凯瑟琳认为米莎一定又多想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和他在生命之泉认识的?”米莎又靠回到了沙发上,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嗯。”   “我和他也是在生命之泉认识的。”米莎点燃了一支烟,她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烟雾后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落寞,令凯瑟琳心有不忍。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窗外,人们开始放焰火了。把柏林的夜晚映照得很是明亮。在这个隆重欢乐的节日里,姐妹二人却在这样孤独的气氛下相聚了。一时间,各自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米莎无意识地望着房间的某一个角落,自顾自地开启了话题。不过她并没有想得到凯瑟琳的呼应,更多是在倾诉。   “我十五岁离开卡迪兹,来到柏林。那时候的我怀着雄心壮志,满以为自己能在柏林闯出一片天地。可在那个小地方出类拔萃的我,在柏林却不值一提。”   “我在柏林混了两年。做着各式各样繁重的工作,拿着低廉的薪水,但至少还能够勉强度日。可恨的是,29年年底开始的经济危机让我失业了。我拼命地找工作,却四处碰壁。”   米莎熄灭了烟,把身体攒得更紧了些。此时的她,眼中少了些平日的高傲跋扈,多了点隐忍和脆弱。凯瑟琳觉得,这样的米莎看起来更加真实。   “没有收入,我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一天晚上,我照例一无所获的回家的时候,发现房东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我只好流落街头。”米莎轻描淡写地提起了那段艰苦的岁月,凯瑟琳听来是那般惊心。与她相比,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我抱着少得可怜的东西,流落在柏林街头。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凯瑟琳?那种看不到明天的绝望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米莎的言辞突然间犀利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锐利。   “那是在二月份,我单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我冻得瑟瑟发抖,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像今天这样。后来就走到了生命之泉的门口……不过那时候还不是生命之泉,而是一家夜总会。上面还贴着招聘启事。”   “可笑吗?在全世界的人都快要没饭吃的时候,那种地方居然还在招人。”米莎又点了支烟,轻蔑地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走进去应聘了,那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他看到了我,然后就把我带走了。然后…我就成了他的情妇。明年就是第十年了……”   “你爱他吗?”凯瑟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这确实是此时此刻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爱?”米莎支起手臂,坐直了身子,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凯瑟琳,“你见过妓-女爱上嫖客的么?”   “但他不是嫖客,你也不是妓-女。我没见过嫖客对妓-女这么花心思的。”凯瑟琳突然有些生气,她不喜欢米莎这种妄自菲薄的样子。在她心里,米莎永远是盛气凌人的女王,是镇上所有女孩的偶像与目标。   “本质不过如此。他付出金钱,我出卖肉体。就这么简单。”米莎句句一针见血,却令凯瑟琳难以接受。   “米莎,你为什么不离开他?他妻子说不定还要找你的麻烦……”   “麻烦早晚会来的。”米莎打断了凯瑟琳的话,“确切地说,是已经来了。”   “什么?”凯瑟琳不禁着急起来,“你没事吧?”   “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有事的。”米莎毫无感情,干巴巴地说,“所以,凯瑟琳,我没办法离开他。由生命之泉以外的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挣脱也没那么容易。而且,一旦我离开他,第一个要我命的,就是他太太。她对我恨到骨子里了。”   他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情妇……凯瑟琳心想。米莎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答了她的疑惑。   “如果是一个存在了十年的情妇,那就特别不同了…其实他妻子一直都知道,丈夫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但我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她查到。直到…你戴了那条项链,还被那个愣头青看到。”   米莎说道这里,一个眼刀飞向凯瑟琳。凯瑟琳在她逼视的眼光下有些瑟缩。   米莎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她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洗手间去照了照镜子。满意地发现自己的妆容依旧完美。当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靠在墙壁上对凯瑟琳说:“凯瑟琳,我已身不由己。而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肆意挥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离那些达官贵人远一点,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我。”   凯瑟琳走过去,轻轻拥抱了米莎。米莎看起来有些筋疲力尽了,凯瑟琳把她扶到了卧室休息。自己静静的坐在客厅里,回想着刚才米莎的一席话。也许是酒后无意识的吐了真言,也许是郁结太久急于倾诉。不论怎样,凯瑟琳都觉得,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埋怨或是嫉妒米莎的理由了。   当梁紫苏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凯瑟琳呆坐在客厅中沉思,沙发上摊着一件陌生而昂贵的女士大衣。这让本想八卦施特雷洛父母的梁紫苏有点犯楞。凯瑟琳看到她,轻轻地说了句“米莎来了。”梁紫苏表示非常不解,她觉得米莎那种走高端路线的人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睡个好觉才是要紧事。   Chapter 49 亚平宁之旅   圣诞节刚过,派普便依言带着奥利维亚去意大利游玩了。奥利维亚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火车上缠着派普问东问西,制定了好多计划,又一一推翻,顺便还列出了一长串想品尝的美食。派普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看书,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几个在他看来非常奇怪的问题,然后决定无视妻子神叨叨的行为。   直到日落时分,派普放下书,发现奥利维亚还在写写画画,不禁哑然失笑。他凑到她身边,看着纸上各式各样的鬼画符(在派普看来),顿觉有些头疼。他抽出奥利维亚未完成的“行程单”,告诉她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带她去。奥利维亚这才满意地放下笔,拿出一本小说,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派普对奥利维亚这种对小说的兴趣超过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他瞟了一眼小说的封面,发现是时下非常畅销的爱情小说《飘》。派普一向对儿女情长的故事不感兴趣。他倒是记起奥利维亚说过《飘》改编成了电影,如果在柏林上映一定要陪她去看。他几乎可以想见,观影过程将会是一种多大的折磨。   派普看着沉迷于小说的奥利维亚,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本小说有那么好看么?”   “当然!”奥利维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拿起书兴奋地晃了晃,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是一部荡气回肠的小说。对男女主人公爱情的刻画曲折感人。我喜欢郝思嘉,她是那样的美丽、坚韧和刚强。她敢于与命运抗争,对爱情忠贞不渝。在战火的洗礼中,她承担起家族的重任,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蜕变成为一名伟大的女性。我还喜欢梅兰妮,她具备女性所应具备的一切美德。啊,我最最喜欢白瑞德,他富有,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足以令所有女人神魂颠倒,他是那样的完美……”   “你说什么?”派普眯起眼睛看着奥利维亚。   “什么?”奥利维亚不明所以。   “白瑞德?”   “啊,对,白瑞德。我最最喜欢他了......”   “嗯?”   “……我最最最喜欢约亨·派普了。”奥利维亚心里快要笑死了,她蹭到派普怀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吻。男人果然都是小心眼。   “嗯。”派普抱着奥利维亚表示满意。什么汉斯·菲利普,什么白瑞德,真是碍眼,碍眼。   奥利维亚为了某人不再乱翻醋坛子,把书放在了一旁。乖乖地窝在某人身上,听他说一些有关意大利的趣闻。就这样,夫妻俩一路伴随着甜蜜和温馨到达了目的地。   这段旅程在奥利维亚的记忆中是那样的鲜活动人。他们在爱情圣地维罗纳的香草广场徜徉,在圆形竞技场的74个拱门之间捉迷藏。在1939年的最后一天夜晚,他们走上了夏天会爬满常春藤的朱丽叶的阳台。在绚烂焰火的交相辉映中,派普单膝跪地,对奥利维亚深情的说出了那段经典的台词。   “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洒满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请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约亨,你是我所崇拜的神,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在那个被无数人想往的地方,被无数人寄予了美好愿景的地方,他们忘乎所以地亲吻着彼此。爱是人类最本质的东西,有了它幸福就体现了出来,而又有谁不追求幸福呢?   在“亚得里亚海的女王”威尼斯。派普听从了奥利维亚的强烈建议,先去凤凰歌剧院看了一场歌剧《茶花女》,精彩的演出让奥利维亚回味无穷,拉着派普讨论了很久。他们在贡多拉上相拥而坐,在幽长狭窄的水巷中摇曳,穿珠般的划过一座又一座的小桥。船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儿,有着典型南欧人的热情。他不顾派普在场,频频向奥利维亚抛媚眼,气得派普想要把他踹下船去。奥利维亚看到气鼓鼓的丈夫,几乎要笑瘫在他的怀里。清晨,他们来到了拿破仑口中“欧洲最美丽的客厅”圣马可广场,一边默念《威尼斯日出》,一边等待着晨光初露。   最初的曙光涌现了,像行云裹住的绒毛一样。钟锤在钟楼上挥动,织着颤巍巍的震动的金网。晨光融化成金色的絮片,所有屋顶光彩熠熠。奥利维亚在晨光的笼罩中紧紧攀在派普身上,她的脚悬空,胳膊缠着他的脖子。“看到威尼斯的日出了吗?很美,是不是?”她喃喃低语。   她发现他对日出根本视而不见,他用一只手把她揽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我在威尼斯的明珠找到了我的真爱。”派普轻声说,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是在卡尔·马克思大道找到我的真爱的,当时我正坐在一条长凳上吃冰淇淋。”奥利维亚得意地宣布。   “不是你找到的我。你当时根本就没在找我,是我找到你的。”很长一段停顿。“约亨,你当时真的在……找我?”   “一生都在找你。”   …… ……   “约亨,我们怎么就会如此亲密的?我们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们不是亲密。”   “不是?”   “不是。我们也没有关系。”   “没有?”   “没有。我们是一体的。”   后来,派普和奥利维亚又游历了佛罗伦萨和罗马。在佛罗伦萨,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的杰作令奥利维亚赞叹不已。在罗马,派普和奥利维亚赶上了新年阅兵仪式。奥利维亚对这种场面兴致缺缺,派普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对奥利维亚说意大利的军纪涣散,军人的意志品质也远不如帝国军人,他还担心这种质素的军队在战场上只会给友军拖后腿。奥利维亚对这种评价不置可否,她不喜欢战争。因为战争会让她的丈夫远离她,甚至永远的离开她。她想,他们应该有个孩子。一旦他真的离开了她,她至少还能将对丈夫的感情寄托到他们的孩子身上。想到这里,奥利维亚开始暗暗期盼小生命的降临了。这和她新婚时抵触孩子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结束了罗马的行程,派普和奥利维亚回到了柏林家中。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轨。派普做回了帝国军人,奥利维亚变回了家庭主妇。奥利维亚真心希望两个人能永远过着在意大利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显然这只是一种奢望。即便这样,她还是很开心地整理好各种礼物和纪念品,准备和亲朋好友分享自己愉快的旅程。   Chapter 50 离间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一大清早,奥利维亚便开始整理房间,派普帮她做好了早餐,便到外面的邮箱查看新来的信件和报纸。一切都是那样的和睦自然。   前两天,奥利维亚和派普走访了一些亲戚和朋友,将他们带来的礼物一一赠送给大家。长辈们欣慰于两人如胶似漆的感情,而朋友们则对意大利的迷人风景更感兴趣。   奥利维亚特意去探望了蒂洛。蒂洛的病已经好了,她听着奥利维亚描述旅行见闻,看着她洋溢着幸福的神情。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楚之情。温舍两天前去了法国,家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家中的气氛更显肃杀与冷清。奥利维亚看出蒂洛心情不好,安慰她说温舍真的很关心她,上次的晚宴还特地拜托自己多照顾她。蒂洛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眼中神采不再,只是握紧了奥利维亚的手。奥利维亚不懂为什么蒂洛和温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只是因为米莎似乎也说不通。她并没有过多的劝慰蒂洛,只是告诉她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与蒂洛的郁郁寡欢不同的是,郝斯特最近遇到了一件好事。假期中朋友们帮他介绍了一位叫薇奥拉的姑娘,郝斯特看起来对这位姑娘印象不错,两个人约会了几次。最近的一次约会恰好被刚刚回国的奥利维亚和派普碰到了。派普自然很是高兴,他认为兄长已经彻底走出了从前的阴影。奥利维亚则越看薇奥拉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姑娘的言行举止让她觉得怪异。特别是当她看到派普的时候,露出了夹杂着痴迷与怜悯的表情。而当她听说派普的妻子叫奥利维亚的时候,不住念叨着“怎么不是席格德了”。两位男士都没有注意到薇奥拉的行为,倒是奥利维亚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而且她觉得薇奥拉根本不是郝斯特喜欢的类型,潜意识里并不看好郝斯特和她在一起。   经过了两天的走亲访友,奥利维亚和派普可以清静地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奥利维亚把食物摆放在餐桌上,等待派普回来一起享用早餐。   不一会儿,派普回来了。腋下夹着当天的报纸,手中拿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他的脸色非常阴郁,这让奥利维亚莫名地紧张起来。派普凌厉地扫了奥利维亚一眼,把信重重甩到了餐桌上。然后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奥利维亚不知所措地望着派普,她不知道什么事竟让派普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如此愤怒。她拿起了他扔在桌上的信,确切的说,那并不是信,而是几张照片。信封上并没有署名,只写上了是寄给约阿希姆·派普先生的。奥利维亚看了看照片的内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照片中的主角有两人——她自己和汉斯·菲利普。地点是在学校门口。照片上的他们看起来非常亲密,汉斯·菲利普前倾着身体,对她说着什么,而她则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两个人的距离近极了,有一张照片上的他们,脸甚至都要贴在了一起。   奥利维亚在学校学习过摄影技术,她非常清楚这是有心之人利用了角度和借位,把两个人“摆放”得如此紧密。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派普解释。毕竟,汉斯·菲利普来学校找她是事实。她没有干脆严厉的拒绝他也是事实。奥利维亚一向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处事,她对汉斯·菲利普也一直是礼貌而矜持地拒绝。没想到,却被人抓了把柄。   派普的脸绷得紧紧的,就像节假日大门紧闭的银行。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再不解释点儿什么,他真的会暴跳如雷。她绕过餐桌,在派普面前蹲下来,用充满乞求的语气对他说:“约亨,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派普没有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压内心的怒火。奥利维亚看到这幅样子的派普,一时也不敢再出声。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两人维持相对无言的状态足有十几分钟。奥利维亚的腿都蹲麻了,可她仍旧一动不动。直到奥利维亚感到派普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她才试探性的开口。   “约亨……”奥利维亚抓着派普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发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是来学校找过我,可我一直都在拒绝他……这照片是有人故意要这样拍的,我根本没和他离这么近。”   派普已经从最初的愤怒中清醒了过来,精通摄影技术的他又怎么不知这些拍照的小伎俩。他也清楚奥利维亚不可能背着他和别的男人搅在一起。但当他拆开信封,看到汉斯·菲利普摆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对着他妻子,而他妻子竟然还冲他笑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的生气。刚才他拼命克制着自己,才没让自己对奥利维亚发火。   “约亨……我以后绝对不再理他了。他说什么我都不再理他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奥利维亚把脸埋在了派普的袖口,赔小心的说着。   “你居然还冲他笑!”派普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谴责,“你明知道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你居然还对他笑!你这是在鼓励他!”   图谋不轨?这个词让奥利维亚愣了一下,汉斯·菲利普其实也没对她做什么啊……但现在,约亨生气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下次再也不对他笑了!我对他怒目相向!”奥利维亚像是在保证什么。   “还有下次?”派普快被气昏了头,他拉起了奥利维亚,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恶狠狠地说,“你不许再见他!他再来找你,你就离他远远的!哼……我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   “你要干什么?”奥利维亚脱口而出。后果就是派普更加生气了,他加重了对她的钳制,忿忿地说道,“你还敢关心他?”   “我哪里关心他了,我是怕你给自己惹麻烦好不好……”奥利维亚突然觉得派普是全世界最不讲理的男人,她赌气地撅起了嘴。   一时间,紧张沉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派普重重叹了口气,放开了奥利维亚。奥利维亚回身抱住派普,她有些恐慌,用额头抵住他的颈窝,低声重复着:“约亨,有人要拆散我们,有人要故意拆散我们……”   “我知道。”派普抚摩着奥利维亚的后背,眼中透出算计的光芒。   “他成功激起了我的怒气……如果我对你的爱和信任少一点,他也许就成功了。”   “是谁?会是谁?”奥利维亚不禁担忧起来,“他会不会还使出其他的伎俩?”   “我不知道……”派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军中总是容易树敌…也许有人想要我难堪……”   奥利维亚深知派普一向自尊甚强,但凡侵犯到他尊严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一次明摆着是冲着摧毁他俩的关系而来。幸亏她真的没有和汉斯·菲利普有任何逾越之举,否则……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派普感到怀中的妻子在发抖,他捧起了奥利维亚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只要我们一直坚持彼此的爱与信任,就没有人能拆散我们。对么,丽薇?”   “对。”奥利维亚重重点了点头,“我们只相信彼此,不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动摇我们的信念与决心。”   派普闻言,吻上了奥利维亚的唇。他们尽情传递着彼此的心意。也许从相遇开始,两人注定要经历无数磨难与坎坷,但他们坚信,爱可以包容一切,战胜一切。   一吻结束,奥利维亚气呼呼的从派普怀里跳出来,把照片撕得粉碎。派普看着妻子的身影,不禁锁紧了眉头。他并非完全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他的心中已有猜测。但他不想也不愿相信。也许他的力量并不强大,但不论如何,他总要护得她周全。   Chapter 51 磨合   热闹缤纷的圣诞节和新年过去了。大家又开始忙了起来。抱着新年新气象的想法,人人都更加努力勤快了些。凯瑟琳也不例外。她非常刻苦的准备6月份的考试,经常学习到深夜。郝斯特则是一诺千金,新年假期刚过,便亲自送来了秘书专业的复习资料。说了不少鼓励的话。凯瑟琳打心底里感激郝斯特,她说如果考上了一定请郝斯特吃大餐。郝斯特笑着答应了。   自从平安夜的通话之后,诺沃特尼在元旦期间回到了柏林,邀请凯瑟琳一起去贝希特斯加登滑雪。与诺沃特尼这个运动健将不同的是,凯瑟琳是个彻头彻尾的运动白痴。她不好意思拒绝诺沃特尼,怀着忐忑的心情到达了滑雪场。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她被摔的七荤八素不说,还把诺沃特尼吓得够呛。在返回柏林的火车上,诺沃特尼连声说再也不能带凯瑟琳进行这种危险系数高的运动项目了。他紧接着问了问凯瑟琳平时还喜欢什么运动,凯瑟琳赧然的说自己只擅长跑步。诺沃特尼犯了难,不过他马上笑嘻嘻的说,以后他运动的时候凯瑟琳可以在一旁帮忙加油。让凯瑟琳更不好意思了。   这之后,诺沃特尼又约了凯瑟琳几次。大多是吃饭和看电影这种不需要运动的项目。新年假期过后,诺沃特尼回JG54报道了,和凯瑟琳见面的次数也少了一些。不过他一有时间就会开着飞机到柏林和凯瑟琳约会。凯瑟琳想这一次是真的是要有个伴儿了。   前几天米莎特意找到凯瑟琳,跟她说郝斯特派普有了个漂亮的女朋友,言语间流露出了一丝讥讽的意味。凯瑟琳不知道米莎的讥讽从何而来,她与郝斯特之间从头到尾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她想了想玛蒂娜,又想了想米莎口中的那位“新女友”,突然间觉得将来不论谁和郝斯特在一起,恐怕都很难摆脱玛蒂娜留下的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的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认为这一定是最近读书劳累所致。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份。柏林迎来了春寒陡峭的节气。JG54也迎来了家属开放日。在梁紫苏的威逼利诱之下,凯瑟琳来到了位于弗莱堡的飞行联队基地。   那一天的基地很热闹。家属们四处参观着基地,对在基地的小伙子们嘘寒问暖,还带来了很多生活必需品。其实本着战时优先供应军人的原则,联队的物资相当丰富,但亲人们总是有一种生怕他们在部队会短缺了什么的感觉。   凯瑟琳抱着一大包东西找到了梁紫苏,梁紫苏眉开眼笑地接受了凯瑟琳“慷慨的馈赠”。凯瑟琳本想给诺沃特尼也带一些东西,但又觉得他有家人照顾,什么都不缺,也就作罢了。不过诺沃特尼并不在意这些,他拉着凯瑟琳,将她介绍给了自己的家人。诺沃特尼一家对凯瑟琳的热情出乎她的意料。他们很快接受了凯瑟琳,诺沃特尼夫人甚至已经用看儿媳的眼神看凯瑟琳了。这让凯瑟琳有点不适应,她觉得自己都还算不上是诺沃特尼的女朋友,怎么一下子就跃进到了见家长的程度了。诺沃特尼得到家人的许可,更像是确定了凯瑟琳身份。他亲密地搂着凯瑟琳,和她聊了很多有趣的话题。凯瑟琳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拒绝他的举动。   为了欢迎家属们的到来。联队特地安排了飞行表演。JG54的飞行员中,除了连队长特劳夫特上校,属汉斯·菲利普和奥托·基特尔的飞行技术最好,诺沃特尼算是后起之秀。其他飞行员们也各有各的长处。他们或单独,或组队进行了精彩的飞行表演,赢得了家属们的阵阵喝彩与掌声。   轮到诺沃特尼了,家人和佳人皆列席在座,他自然要好好露一手。只见他以慢速通过机场上空,飞机高度越来越低,越来越贴近地面。地面上插着一根竹竿,杆顶上系着一条手帕,诺沃特尼正要用翼尖去把它挑起来。观众们突然吓得笑不出了,诺沃特尼的家人低声惊呼着,凯瑟琳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等到诺沃特尼座机的翼尖把手帕跳起来的那一刹,一阵叫好声才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此时,诺沃特尼驾驶的梅塞施密特战斗机拉起机头,高速怒吼着掠过观众们的上空。   (注1)   凯瑟琳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她认为诺沃特尼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梁紫苏在一旁一边擦汗一边怪声怪气地说“太刺激了……风驰电掣……”   不一会儿,诺沃特尼满面春风地跑了过来,热烈地和家人及凯瑟琳拥抱。他拉着凯瑟琳跑到了停机坪,指着一架飞机对凯瑟琳说:“凯瑟琳,你想不想坐飞机?”   “啊?”凯瑟琳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诺沃特尼压根也没想等到凯瑟琳的回答,他一把将凯瑟琳举起来,送到了机舱里。自己则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很快将飞机升上了天空。   “诺沃特尼,你这是干什么?”凯瑟琳有点恐高,她突然间没有了安全感。   “干嘛不叫我诺维?”诺沃特尼没有回答凯瑟琳的话,反而提出了建议。   “好吧,诺维,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凯瑟琳又重复了一遍。   “带你飞一圈。这是我们的鹤式侦察机。刚才我做飞行表演驾驶的是梅塞施密特战斗机。”诺沃特尼显得很高兴,他详细地给凯瑟琳解释起了战斗机和侦察机的区别。   凯瑟琳对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她非常担心诺沃特尼的这个行为会不会为他带来麻烦。   “诺沃特尼…诺维,你带我上飞机,会不会被长官批评?”   诺沃特尼满不在乎的说:“不会的。今天是家属开放日,纪律不比平日。”他想了想,奇怪地看着凯瑟琳。“凯瑟琳,别的姑娘坐飞机都是兴奋的不得了,怎么你却是一副忧虑的样子?”   “我是怕给你添麻烦……”凯瑟琳说道,她抓住了诺沃特尼话中的玄机,又好奇地问道,“你以前带过很多姑娘坐飞机吗?”   “我没带过很多姑娘坐飞机,你是第一个。”诺沃特尼的脸上浮现出了认真的表情。   “那你怎么知道‘别的姑娘’都很兴奋?”   “其他人告诉我的。”诺沃特尼说道,“凯瑟琳,看来你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凯瑟琳没有接话,她将双手合在了一起。这表示她非常紧张。   诺沃特尼在空中绕了一小圈便着陆了。凯瑟琳感到腿软,诺沃特尼抱她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诺沃特尼顺势亲了她一下,凯瑟琳的脸红了。她在诺沃特尼面前感到束手束脚,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诺沃特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吻给凯瑟琳带来的影响,带着她和家人汇合去了。   诺沃特尼和家人聊天的时候,凯瑟琳完全插不上话。在奥地利成长起来的诺沃特尼和来自萨克森的凯瑟琳背景迥然不同,凯瑟琳仔细地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虽然她很难加入谈话,但好在还算有新鲜感。   “我们快说点别的吧,看凯瑟琳都要无聊死了。”诺沃特尼的妹妹艾米丽·诺沃特尼细心地发现了凯瑟琳的沉默,招呼大家换个话题。   “是我们疏忽了。”诺沃特尼夫人笑着说,“凯瑟琳,你平常都喜欢干些什么?”   “她就是爱看书,看电影什么的。”诺沃特尼抢先说道,“她没什么运动细胞,是个特别文静的姑娘。”说完,他自己笑了起来。   “诺维,我又没问你。你总是这样冒失。”诺沃特尼夫人嗔怪道。   “没关系的,诺沃特尼夫人。其实…诺维说的差不多。”凯瑟琳说道。   “喜欢吃什么?下次来我家,我给你做。”诺沃特尼夫人和蔼地说。   “女孩子嘛,都爱吃甜食。”诺沃特尼又抢答了。艾米丽使劲推了他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凯瑟琳,我很抱歉。你说吧。”   “诺维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甜食。”凯瑟琳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除了温舍送的糖果,她几乎很少吃甜的东西。诺沃特尼约她吃饭的时候,也总是点一些甜点给她。她每次都像完成任务般艰难的吃完。她不忍心拂了诺沃特尼的好意。   后来,大家的话题围绕着凯瑟琳本人转了一阵。诺维仍然很积极的替凯瑟琳回答问题,但总是说不到点子上。凯瑟琳由着他的异想天开,也没有过多纠正。凯瑟琳看着阳光的诺沃特尼,心里想着他们两人若是要想美满地在一起,就像奥利维亚和派普那般契合与心心相映,恐怕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注1:取材于另一位王牌非洲之星马尔塞尤的轶事。   Chapter 52 薇奥拉 番外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变成了薇奥拉。   薇奥拉。莎士比亚笔下的女主角。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个沉重的枷锁。   我是一个德国出生,德国长大的华裔女孩。我祖父在建国前,带着全家移民到了德国柏林。到了我这一辈,虽然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华裔,但已经算是个道地的德国人了。祖父一向劝诫我们不要忘本,所以我仍然会说中文,对中国的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放假的时候还会去中国转转,寻访前辈们当年留下的足迹。   我原本拥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拥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对我的爱人。就在我们即将结婚的时候,我出了车祸。当我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我用了整整一个月才接受了现实。现在是1939年的德国。我叫薇奥拉,一位国防军少将的独生女。今年21岁,刚刚大学毕业。在国防军陆军司令部的秘书处任职。   我疯狂的想念我的家人和爱人,我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逃离这个年代。但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在现代,我大学里所学的是历史专业,同时我又是个军事迷,对二战那段历史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德国的下场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德国的百姓在不远的将来会陷入怎样可怕的境地。   我想要逃离,但命运之轮却禁锢了我的灵魂。我只能向命运妥协。   我来到这个年代的时候,正赶上波兰战役。我的挂名父亲自然奔赴到了前线。这是一场教科书般的经典战役,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我知道,接下来将是北欧、西欧诸国,然后是北非。再然后将是苏德战争。从苏德战争爆发的那一刻,第三帝国走上了灭亡之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明知道灾难的降临,却无法阻止。这种痛苦煎熬着我的内心,日复一日。   40年的元旦,我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位男士。我挂念着现代的未婚夫,原本想拒绝一切和男女感情有关的事情。但当我听到他的名字时,又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下来。   郝斯特·派普。约阿希姆·派普的二哥。史料上有关他的记录不多。但在现代,我非常欣赏约阿希姆·派普,所以对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很关注。我记得郝斯特·派普是骷髅师的一员,后来卷入了175条传言,于41年饮弹自尽。我曾在网络上见过他的照片,应是个温暖安静的男人。我很想知道一个军人究竟为何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和他见面了。郝斯特·派普本人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拥有暖人心脾的特质。谈吐举止非常优雅,有着良好的家教。如此优秀的男人不该就这样英年早逝。我那该死的同情心又开始作祟了,我想要留在他身边,阻止悲剧的发生。我们开始约会,但我总觉得他似乎还藏着什么心事。我们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维持着。   有一天,我们在街上遇到了约阿希姆·派普和他的妻子。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自己的偶像,还跨越了时空。我感到异常激动。看着年轻意气风发的他,想到几年后他的悲惨境遇。我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怜悯。令我吃惊的是,派普的妻子竟然不是席格德。我清楚的记得,历史上的他于39年娶席格德为妻,并育有一子两女。大女儿应该是在40年出生的,算算时间,他的妻子现在应该已经怀孕了。可看着派普夫人平坦的腹部,我再一次陷入了迷惑。难道历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么?难道派普能够摆脱“屠夫”的恶名,顺利逃开那场震惊世界的屠杀了么?难道他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了么?难道他真的可以不必输掉最好的年华,去为第三帝国领袖那不切实际的梦想殉葬了么?我的心被欣喜和焦急之情搅乱了。   后来,我利用职务之便,又接触到了其他人,或是听到了他们的消息。这些人个个在德国二战史上鼎鼎有名。   马克思·温舍,在现代我们戏称他“帅得惊动党中央”。本人比照片还要帅气几分。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心性极高的男子。在现代,我就对他的婚姻生活非常好奇,因为在战时完全找不到有关他妻子或是女朋友的信息。见到他之后,我又从别的途径听说。他原本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但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现在有一位法国女伯爵死缠他,他却唯恐避之不及。除了女伯爵,还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的围着他转。但他对她们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据说他用了很多方法挽回前女友的心,但都失败了。我还听说,他的前女友原本就是位贵族小姐,而且已经和一位亲王订婚了。   汉斯·施特雷洛,最年轻的像叶饰获得者。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女朋友一起。两个人愉快地拌着嘴,看起来非常甜蜜。我一眼就看出他的女朋友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拥有着一颗现代的灵魂。我私下里找到她,拐弯抹角的问她知不知道施特雷洛的结局。她完全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我不忍心告诉她,她的爱人会在1942年的东线阵亡。可如果不告诉她,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会崩溃的。我对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希望她能明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京特·拉尔,历史上的他在战争中受过很多次重伤。但福泽深厚,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娶了他的主治医生。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苦追一位姑娘。听说那位姑娘对他丝毫不来电,不知道将来他坐在炉火旁,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会不会说起他年少时曾经为爱痴狂的日子。   汉斯·菲利普,据说也是苦恋一位姑娘不得,干脆过起了左拥右抱醉生梦死的日子。作战到是不含糊,可也难逃英年早逝的命运。和他一样命运的还有沃尔特·诺沃特尼,在战争结束前几个月阵亡了,留下了他悲痛欲绝的家人和新婚妻子。他们的结局是史书告诉我的,而我多么希望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啊!   特劳夫特、莫尔德斯、奥托、冯伯宁、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克林根伯格、马克思·汉森……一个个名字在我眼前划过,一个个身影出现在我的身旁。史书上的他们,是一行行冰冷的印刷字。而我面前的他们,是如此的生动鲜活。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却无力改变什么。我清楚他们的人生和命运,却惟独不知道自己的。   我和郝斯特·派普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若是硬要拴在一块儿,双方都会很辛苦。做不成恋人,我还是要祝福他,真心希望他能够摆脱厄运。听说约阿希姆·派普和他的妻子感情非常好。既然他已经超越了历史,娶了席格德以外的姑娘,我相信很多事情也同样可以改变。   在浩瀚无尽的时空里,他们的故事未完待续,而我的故事却是个难解的谜题。   Chapter 53 分离   三月中旬的时候,温舍抽空回了趟柏林。他在法国的任务进展得很顺利。温舍本就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疏通各种关系,打通各类人脉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他常年在希特勒身边,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政客,在政治上纵横捭阖的手腕就算学不到十分,也足有七八成。第一阶段的任务告一段落,他记挂着郁郁寡欢的蒂洛,特地从巴黎赶回柏林,想要继续修补他们的关系。这一次,他带着蒂洛回到了她的故乡慕尼黑。   慕尼黑不仅是蒂洛的家乡,更是她和温舍相遇的地方。蒂洛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踏足过故土。时隔多年,她又一次看到了奔流不息的伊萨尔河,看到了圣母教堂里的魔鬼脚印,看到了头戴巴伐利亚毡帽、身穿巴伐利亚皮裤的同乡。她的心被痛苦和欣喜交织着。她伸手抚过教堂的每一块红砖,她贪婪的看着初吐新芽的云杉树,她在玛利亚广场恋恋不舍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流着眼泪在慕尼黑的街道上穿梭。她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过去。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那只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温舍默默地跟在蒂洛身边,看着蒂洛时而欢欣,时而悲恸的表情。他回想着五年来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太习惯于蒂洛的存在,而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蒂洛为他所做的牺牲他不是不知道,但米莎却是贯穿他整个少年时期的梦。父亲曾告诫他,男人想要成功,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取舍。他自认事业上的取舍之道已柔韧有余,而在感情上却是一团糟。   傍晚时分,温舍跟着蒂洛来到了马克西米利安广场,那里有一个著名的维特尔斯巴赫温泉。两人在这里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季节,春天悠然自得的临近,一伸手便可触摸到她湿润的发梢,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蒂洛独自到广场上写生。维特尔斯巴赫喷泉喷射着错落有致的水柱,周边的细喷泉左右摇摆着,像少女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晶莹剔透的水珠浸润了空气的味道。当水幕短暂落下的时候,蒂洛看到了喷泉对面的马克思·温舍。   一股突发的热情令她情不自禁又难以自拔,这样的笃定如此美丽。她眼神迷离的看着他,他对她粲然一笑。生命突然复苏。   五年过去了,维特尔斯巴赫温泉如当年一般编织着婀娜多姿的水幕。蒂洛慢慢地踱步到了温泉的另一侧。水幕挡住了那个她多年来魂系梦牵的身影。当喷泉停止喷水的时候,她会再次看到温舍,就像第一次相遇。她会努力拾起破败的心,和他重新开始。   温舍在喷泉的这一侧等待着,等待着喷泉暂停的一刻。这一次,他要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对她的全部情愫,再次求得她的原谅,然后重新开始。   突然,一个路过的小男孩摔倒在地。蒂洛赶忙跑过去扶起了他。小男孩受到了惊吓,拽断了蒂洛颈间的珍珠项链。珍珠散落了一地,蒂洛焦急不已。她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找着、捡着,生怕有遗落。当她心满意足地收齐了所有的珠子,站起身来向喷泉对面望去的时候,喷水恰巧暂停了。蒂洛看见,马克思·温舍正在和一位珠环翠绕珠光宝气的女人拥吻。   蒂洛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广场。留下了四散滚落的珍珠,它们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挣扎着,哀叹着,像是在祭奠被埋葬的真心。   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有些爱,注定浮华一梦,转身成尘。有些爱,注定镜花水月,最终不过一场虚空。   她拼命的跑着,跑着,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本能的想要离得更远一些。她体力不支地摔倒在了地上,粗粝的地面划破了手掌,她却毫无感知。有人好心地扶起她,她被动地坐在了街边。她靠在路灯上,再没有一丝力气。不断有人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毫无反应。夜幕降临,街上的人渐渐稀少。初春陡峭的寒风吹过,她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因为心早已冻结成冰。   华灯初上,到了一天中家人团聚的时刻。蒂洛无意识地看着冷清的街道,眼中木然一片。   “这位女士,您没事吧?”一个柔韧饱满的声音在蒂洛头顶上方响起。   蒂洛没有任何反应。   “您看起来脸色非常不好。我想您需要帮助。”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蒂洛干脆闭上了眼睛。   “女士,请允许我扶您站起来。”这一次,声音的主人行动了起来。他把蒂洛搀了起来,并让站立不稳的蒂洛靠在了自己身上。   “女士,您的家在哪里?请允许我送您回家。”   “我不知道……”蒂洛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她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如此凄苦。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迷路了吗?”   “我迷路了很多年……”蒂洛喃喃地说。   “女士,我是艾格蒙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那么请允许我送您到酒店休息。”   蒂洛这才抬眼看向身边好心的男士。这是一位仪表俊秀的男子,栗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身国防军空军制服表明了他的身份。炯然有神的棕色眼眸此刻正略带忧虑的看着自己。   蒂洛找回了些神智,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跟着维森菲尔德踏上了寻找酒店的路途。空旷的大街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蒂洛机械地迈着步子。一步一个苍凉,一步一个心痛。她可以付出的,不曾保留过一分一毫,却没有换来她想要的。她丢弃了一切,最后只留下了残破的回忆。   维森菲尔德很快找到了酒店,他在大堂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并亲自把蒂洛送到了房间。   “女士,您是否愿意告诉我您的姓名?我在慕尼黑有不少朋友,或许可以帮您打听一下您的家人。”   “谢谢,不用了。”蒂洛依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   “那么,我明天再来看您。祝您睡个好觉。”维森菲尔德彬彬有礼地说。   “谢谢,我会尽快把钱还给您的。”   “请不必在意这些,这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维森菲尔德微微颔首致意,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蒂洛伸手关了灯。在黑暗中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精神恍惚,双眼红肿的蒂洛在路德维希大街找到了一家当铺。在此之前,她在酒店前台留了字条,嘱咐他们如果维森菲尔德先生来找她的话,一定把他留下来,说她一会儿就回来。   身无分文的蒂洛走进了当铺,她掏出了装在贴身衣带中的家族戒指,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当她将戒指交给店员的时候,手在微微的颤抖。她拼命忍住眼泪,眼睁睁地看着店员将戒指送进了鉴定室。   不一会儿,从内室出来了一个人。他用精明算计的眼神将蒂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开口问道:“小姐,我是当铺的老板,请问这枚戒指是您私人所有的物品吗?”   “有什么问题吗?”蒂洛反问道。她看得出,虽然当铺老板的语气很恭敬,但眼神中透着警觉与轻蔑。   “当然没有。如果这确实是您的私人物品的话,我们会根据其价值付给您相应的金钱的。”当铺老板冲店员使了个眼色,后者为蒂洛端上了一杯咖啡。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请您继续吧。”蒂洛每说出一个字,心就被多撕裂一块。从这一刻起,她失去了与亲人的最后一丝联系。   当铺老板回到了内室,店员则在一旁有意识的盯着蒂洛,他的眼神令蒂洛非常不舒服。蒂洛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但店员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依旧用凶猛的眼光看向蒂洛。   蒂洛下意识地想要抚摸颈间的项链,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当铺老板一直没有出现。蒂洛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她站起身来,想要敲内室的门,却被店员拦住了。   “小姐,您不能进去。”   “我要见你们老板。”蒂洛瞪着店员,严厉地说道。   “老板不会见您的。”店员不屑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蒂洛逼问店员,郁结的情绪即将爆发。   “蒂洛!”正当两人对峙之时,门口传来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Chapter 54 回归(一) (新添某人玉照)   正当蒂洛和当铺店员对峙之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蒂洛!”男人冲进了当铺。他一把抓住蒂洛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蓝色的眼眸中涌动着疼惜与伤感,他的双唇抖动着,脸部因过于激动而扭曲。下一秒,他将蒂洛紧紧地拥进怀里。   蒂洛停滞了呼吸,停止了思考,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打湿了男人的衣襟。她颤抖着发出了简单的音节——“哥哥……”时隔多年,她重又见到了她的哥哥海因里希·约瑟夫·米夏埃尔·欧根·维特尔斯巴赫。   “蒂洛,我亲爱的妹妹。”海因里希的声音哽咽了,他的手深情地抚摸着她白金色的发丝。   蒂洛痛哭起来,从低声抽泣到嚎啕大哭。她的内心充满了尖锐的疼痛,就是流泪也无法使它减轻。她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哭泣,海因里希不得不使劲托住她的后背,以使她不会倒下去。   “蒂洛,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和那小子在柏林吗?”   当蒂洛的哭声逐渐减小,转为低声抽噎的时候,海因里希提出了问题。   “我们分手了。”蒂洛沉默了许久,艰难地说出了答案。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来当铺当戒指?他居然都不管你!”海因里希连珠炮似的话昭显了他此刻愤怒的心情。   “哥哥,别说了…都过去了……”蒂洛无助地说道。   “我就说他靠不住!我一定要他好看!”海因里希恶狠狠地说道。   “算了,就当是一场噩梦吧……”蒂洛轻轻地说。   “蒂洛,跟我回家吧。那里才是你安身的地方。”   “可父亲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我回不去了……”蒂洛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谁说回不去了!其实……父亲真的很想念你。还有母亲,自从你走后,她伤心欲绝,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忍心让她继续悲伤下去吗?”海因里希轻抚着蒂洛的脸,柔声说道。   “真的吗?我真的还能回家吗?我以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蒂洛一边哽咽一边说道。   “真的。蒂洛,我亲爱的妹妹,我带你回家。”海因里希吻了吻蒂洛的额头,怜爱地说道。   蒂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对兄长露出了一个笑脸。   “维特尔斯巴赫小姐,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海因里希的身后响起,蒂洛定睛看去,竟是昨夜送她到酒店的维森菲尔德。   “维森菲尔德先生……您好。”蒂洛有些尴尬,她认为刚才的自己简直太有失仪态了。   “艾格蒙特,蒂洛,你们认识?”海因里希疑惑地望着二人。   “这事说来话长了,海因里希,我们还是先把维特尔斯巴赫小姐送回家吧。”维森菲尔德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   海因里希点点头,他搂着蒂洛刚要离开的时候。当铺的老板问道:“维特尔斯巴赫先生,您的家族戒指……”刚才他一直在旁观,对蒂洛的身份也猜出了个大概。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落魄的小姐竟然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人。想到刚才的不敬,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哦,对了。请您把戒指还给我妹妹。”海因里希提出了要求。   当铺老板马上把戒指还给了蒂洛,他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维特尔斯巴赫小姐,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深深的歉意。我为我刚才的无礼行为向您道歉。”   “我接受您的道歉。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蒂洛大度地说道。她细细端详着戒指,把它戴在了无名指上。从这一刻起,她重新成为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一员。蒂洛·艾米利亚·伊丽莎白·欧根妮·维特尔斯巴赫,这个显赫的名字重又归属于她。   在回家的路上,海因里希告诉蒂洛。当铺的老板误以为她是小偷,偷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戒指来当,所以马上通知了他。他正好在慕尼黑,便匆匆赶了过来。维森菲尔德当时正和他在一起,也就一起跟了过来。海因里希说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典当家族戒指的人竟是自己的妹妹。他还正式介绍了维森菲尔德和蒂洛认识。维森菲尔德是来自奥地利瓦腾堡的维森菲尔德亲王的长子和唯一继承人,他和海因里希同是第一夜间战斗机联队(NJG1)的飞行员,两人既是同事也是好友。维森菲尔德也讲述了他与蒂洛相识的经过,蒂洛真诚地感谢了他,并让海因里希替她把钱还给维森菲尔德。维森菲尔德坚决拒绝,海因里希笑着说下次会请他喝酒,蒂洛便没有再坚持。   维森菲尔德借故在中途下车,把空间留给了兄妹俩。他刚刚下车,海因里希便问起蒂洛和温舍的事,蒂洛不想再次经历痛苦的回忆。她拼命压制住痛入骨髓的哀伤,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两个人性格不合。但海因里希非常清楚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否则蒂洛不会一副落魄绝望的样子,也绝不会走投无路到要去当掉家族戒指。他决定要查清事情的真相。   蒂洛的家在慕尼黑的近郊,那里有一座属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庄园。当汽车驶进庄园的围栏,蒂洛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着,她的眼眸中再次噙满了泪花。她梦寐不忘的家园,她日思夜想的亲人近在眼前。她已分不清是悲哀还是激动,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到那温暖的避风港,忘掉种种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温舍在喷泉的这一侧等待着,等待着喷泉暂停的一刻。这一次,他要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对她的全部情愫,再次求得她的原谅,然后重新开始。   “马克思,别来无恙啊。”一个尖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舍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卡洛琳女士,好久不见。”温舍迅速扫了一眼喷泉,还好水幕挡住了对面的蒂洛。而且喷泉巨大的水声令人感到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江河之中,周边的声音都被掩盖了,蒂洛不会轻易发觉这里的动静。   “马克思,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卡洛琳贴住了温舍,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您怎么会在这儿?”温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卡洛琳是法国的一位女伯爵,年近40岁却风韵犹存。温舍初到巴黎,在一次宴会中结识了她。卡洛琳对温舍迷恋不已,疯狂地追求他。温舍心中虽唯恐避之不及,但由于卡洛琳身后有几家大财团的关系,温舍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通过这位女伯爵,温舍接触到了财团的负责人,并成功策反了两家财团投入德方阵营。但麻烦的是,卡洛琳不屈不挠地缠上了温舍,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开。这令温舍十分苦恼。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可是一路跟着你来的。”卡洛琳将温舍拉近了自己,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您跟踪我?”温舍皱起了眉头,他顾及对面的蒂洛,想尽快打发走这位难缠的主儿。   “你女朋友在对面?”卡洛琳狡黠的笑着。   “您什么意思?”温舍推开了卡洛琳,紧紧地盯着她问。   “别这么紧张马克思,我又不会伤害他。不过…今天晚上我要你来找我。这是我的地址。”卡洛琳往温舍的上衣兜里塞了一张纸条。   “我会去的。”温舍急急忙忙地答应。   卡洛琳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但她仍旧不满足,她重新贴上了温舍,搂着他吻上了他的嘴唇。温舍怔了一下,心想着要赶快送她走,也就任由她吻下去。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卡洛琳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得色。   当卡洛琳优雅地翩然离去,温舍急急地望向喷泉对面的时候,喷水已经停止了,蒂洛不见了。他跑到喷泉的另一侧,环顾四周,根本不见蒂洛的身影。他感到脚下踩到了硬硬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他送给蒂洛的项链上的珍珠。温舍将珍珠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也许他要永远的失去蒂洛了。   Chapter 55 回归(二)   温舍先在马克西米利安广场周边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蒂洛。他又赶回酒店,发现蒂洛根本没有回来,她的行李衣物都原封不动的摆放在房间里。温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慕尼黑虽然是蒂洛的家乡,但她其实根本无处可去,当年为了他,蒂洛早已和家族断绝了关系。而且她身无分文,找不到栖身之所,只能流落街头。温舍又沿着慕尼黑的几条主干道找了整整一夜,仍是一无所获。先前敷衍女伯爵的话早被他抛在了脑后。   万般无奈之下,第二天一早,温舍敲开了党卫军驻慕尼黑分部的大门,请求他们帮忙寻找蒂洛。同时,他还借助了警方的力量,希望能尽快找到蒂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蒂洛的哥哥已经先行一步找到了她,并把她带回了家。   三天过去了,有消息传来,说有人在维特尔斯巴赫庄园附近看到了蒂洛。温舍刚想去找回蒂洛,却被海因里希先找上门来。他已经派人查清了温舍与蒂洛之前的一切,声色俱厉地痛斥了一翻温舍,最后还忍不住以拳头相向。温舍并没有反抗,他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海因里希泄愤之后扬长而去,温舍忍着伤痛追问他蒂洛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海因里希恶狠狠地说以后蒂洛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海因里希刚刚离开,温舍便收到了柏林发来的急电,要他迅速赶回巴黎。温舍只好踏上了返程之路,心里筹划着等忙过这一阵,再想办法把蒂洛接回来。   温舍离开了慕尼黑,而蒂洛重新融入了慕尼黑。那天,海因里希带着她回到了庄园。一进门,从小把她看大的嬷嬷谢维娅激动的大呼小叫,随即大哭起来。老管家克雷尔摘下眼睛,默默擦拭涌出的泪水。园丁泰勒和女仆莉丝贝特高兴的绕着蒂洛转圈,转着转着都流下了眼泪。蒂洛与他们一一问好,一串串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挂上了脸颊。   蒂洛的母亲,玛利亚女公爵闻讯赶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前厅,抱着蒂洛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不住的说蒂洛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蒂洛回抱着母亲嘤嘤哭泣,不断重复着“对不起”。海因里希背过身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蒂洛的父亲,鲁普雷希特公爵从书房走出来,缓缓下了楼梯。面无表情地看着蒂洛,但抽动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同样激动的心情。蒂洛看到了父亲,紧张的低下了头,双手绞动着衣襟,生怕父亲大发雷霆,再次把她赶出去。   一时间前厅里没了声音,只听得到母亲的抽泣和父亲沉重的呼吸声。海因里希在一旁万分焦急,他刚想替妹妹辩解几句,只听鲁普雷希特公爵恶声恶气地开口了。   “瞧瞧你这幅鬼样子!成何体统!真给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丢脸!赶快回你的房间,好好梳洗打扮去!”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指向莉丝贝特,“你跟着她去!”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海因里希暗暗松了口气。玛利亚女公爵又哭又笑,她重重地亲了蒂洛一口。   “太好了,宝贝。你父亲原谅你了!你回家了,真好。”她拿着手帕擦着眼泪,海因里希轻抚母亲的后背,以示安慰。   “莉丝贝特,快带小姐回房间去吧。帮她好好整理下。”玛利亚女公爵说道。她又吩咐谢维娅和其他佣人赶快准备午饭,等会儿全家要在一起用餐。谢维娅等人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庄园里的每一个佣人都和主人有着深厚的感情,蒂洛回了家,他们甚至比主人们还要开心。   蒂洛对着鲁普雷希特公爵的背影说了声:“谢谢父亲。”老公爵僵直了身体,没有出声,上楼回到了书房。   莉丝贝特带着蒂洛回到了她的房间,房间内一尘不染,每一件摆设都和蒂洛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蒂洛摸着床头的梳妆台,看着房间里属于自己的每一样东西,感觉就像从未离开过。   “小姐,您走之后,夫人让我们每天都来打扫您的房间。她说您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莉丝贝特吸了吸鼻子,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欢欣。   “虽然公爵嘴上说再也不认您了,但我们都知道,他其实非常想念您。听克雷尔说,他的书房里摆着您十四岁时参加马术比赛的照片,每天都要看好几遍呢。”   “莉丝贝特,谢谢你们。其实……我每天也都在想念这里的一切。”蒂洛握住了莉丝贝特的手,不无忧伤地说。   “小姐,您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谢维娅嬷嬷每年圣诞节都准备好些您爱吃的食物,总说没准今年小姐就会回家了;泰勒一直都精心养护您当年亲手种的马蹄莲,说万一哪天小姐回来了,看到马蹄莲盛开的那么好一定会开心的……”说道这里,莉丝贝特又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莉丝贝特,别哭了。你这是要惹得我一起哭吗?”蒂洛努力微笑着,以使自己不再哭泣,“再说,我还需要你帮我梳洗呢,你总是哭,谁来帮我啊?”   “对对,不哭了。”莉丝贝特使劲擦了擦眼睛,她笑了起来。从壁柜里拿出了换洗的衣服,“小姐,您先去洗个澡吧。”   蒂洛点点头,跟着莉丝贝特去了浴室。当她梳洗完毕,穿上旧时衣衫时,恍然间,她在镜中看到了温舍最后的背影。   蒂洛迅速的闭上眼睛,不断地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   楼下,谢维娅端上了丰盛的午餐,布好了餐具。一家人坐在餐桌旁,等待多年以来的第一顿团圆饭。   用餐时,玛利亚女公爵拼命的为蒂洛盛菜,她说这么多年蒂洛瘦了很多,一定要把她补回来。海因里希调动着气氛,提出了好几个建议,说要抽时间带着蒂洛四处散心。两人心照不宣的避讳了有关温舍的话题。鲁普雷希特公爵一言不发,直到大家用餐完毕,才说了句“既然回来了,就找个机会重新亮相吧。”玛利亚女公爵和海因里希闻言,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这意味着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要重新接纳蒂洛,蒂洛可以重返社交圈了。   用过午餐,蒂洛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睡着了。这是近两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她的心灵感到无比安宁,她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归属感。这一次,她是真的回家了。   Chapter 56 战前   蒂洛重新亮相的机会没有等太久。时间来到4月中旬,再过几天就是帝国元首希特勒的51岁生日。巴伐利亚的贵族们为了庆祝元首的生日,举办了一次酒会。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蒂洛在这一次酒会上,重新出现在了巴伐利亚贵族的社交圈。   蒂洛销声匿迹了很久,这一次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此前鲁普雷希特公爵为了保留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颜面,对外宣称蒂洛去英国念书了。众人皆以为蒂洛已学成归来,不少儿时的玩伴围着蒂洛打听在英国的见闻。即便是为了圆谎而提前做了功课,蒂洛也几乎要招架不住。正当她将要词穷之时,一位男士像是从天而降般解救了蒂洛。   “蒂洛小姐,可否请你跳支舞?”这位男士伸出右手,微笑着对蒂洛发出邀请。   “乐意之至。艾格蒙特。”蒂洛把手放在了维森菲尔德的右手中,两人结伴到舞池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已经是两个人第四次见面了。上一次是十天前,海因里希带着蒂洛,和维森菲尔德一起去附近的森林打猎。那天他们的运气出奇地好,海因里希和维森菲尔德合伙猎到了一头熊。维森菲尔德还逮到了一只兔子送给蒂洛。回到维特尔斯巴赫庄园,蒂洛还和维森菲尔德一起为兔子搭了个窝。海因里希则兴冲冲的向大家显摆自己的猎物。   “兔子先生还好吗?”维森菲尔德笑着问道。   “很好,能吃能睡。过些日子要是再去打猎,要带只兔子小姐回来给它做伴。”蒂洛半开玩笑似的回答。   “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蒂洛,过几天我要回汉堡驻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汉堡找我。春天的阿尔斯特湖非常美丽,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维森菲尔德发出了邀请。   “我还没去过汉堡呢,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的。”蒂洛答应了他的邀请。一直以来,她都对维森菲尔德心怀感激。维森菲尔德的优秀品质也让她非常欣赏。他很有自信,但自制,他机智、活泼,非常爱笑。蒂洛很快把他当成了朋友。   “那么我们说定了。我负责带兔子小姐回家,你负责欣赏阿尔斯特湖。”   “一言为定。”   一舞结束,蒂洛和维森菲尔德退出了舞池。两个人聊了一阵,海因里希找到了他们。   “艾格蒙特,我说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儿。”   “海因里希,我刚刚邀请蒂洛去汉堡。”维森菲尔德说道。   “哈哈,她同意了吗?”海因里希笑嘻嘻地说,眼睛看向了蒂洛。   “我同意了,我很想见识到阿尔斯特湖的美景呢。”蒂洛一脸神往的表情。   “那太好了。蒂洛,你和我们一起回汉堡吧。在那里呆上几天,散散心。”海因里希建议道。维森菲尔德在一旁点头赞成。   “啊…也对。那就这么说定了。”蒂洛表现得很高兴。   酒会结束后,蒂洛回到家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开始汉堡之旅。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温舍的笑脸。她紧闭双眼,拼命压下悲伤的情绪,强迫自己多想想即将开始的愉快旅程。在这样纠结的心绪中,蒂洛逐渐进入了梦乡。   两天后,蒂洛和海因里希、维森菲尔德一起抵达了汉堡。正如维森菲尔德所说,汉堡的秀丽风光令蒂洛流连忘返。海因里希一到汉堡就消失了。维森菲尔德抽空带蒂洛去了圣米歇尔教堂和汉萨古城吕贝克。两个人围着阿尔斯特湖散步,成群的天鹅在外湖湖面上扇动着翅膀翩然起舞,蒂洛几乎要看入迷了。要不是维森菲尔德有任务在身,蒂洛真心想在汉堡多逗留几天。除了温舍的身影不时闪现在阿尔斯特湖的湖面上,让蒂洛有些郁结之外,汉堡之行给她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   蒂洛抛却前尘往事,迎来了新的生活。奥利维亚和派普也迎来了喜事——在4月20日希特勒生日的那天,派普获得了希姆莱馈赠的SS骷髅戒指。   SS骷髅戒指是党卫队官方的正式奖励,也是各种荣誉馈赠品中级别最高的。获得此馈赠的人,皆是希姆莱非常信任与肯定的人。派普作为希姆莱的第一副官,一向被其所赏识,获得SS骷髅戒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奥利维亚着实为派普高兴,她拿着戒指好奇地研究了好一阵,提出了好多问题。派普耐心地一一解释。   派普接受希姆莱的馈赠之后,后者与他进行了一次谈话。派普认为有必要将谈话的一部分内容告诉妻子。在奥利维亚欣赏完SS骷髅戒指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将她带到了书房,严肃地开始了与妻子的对话。   “丽薇,”派普执起妻子的手,认真地说道,“下个月我要去法国。也许时间不会太短,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你要去法国?去执行任务吗?”奥利维亚有些不舍地问道,她不喜欢长时间和派普分离。   “丽薇,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这涉及到一些机密。”派普略带歉意地看着妻子,“恐怕我不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了……”   “这些都没关系,”奥利维亚急急地说,“我只关心你会不会有危险。”   派普停顿了一下,怜爱地摸了摸奥利维亚的脸颊。   “傻姑娘,当然不会有危险。”   “你骗人……”奥利维亚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说谎。”她突然间慌张起来。“你是不是要去参战了?丹麦、挪威都已经……难道……”   “丽薇!”派普迅速打断了奥利维亚的话,他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字一句地说,“永远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些,懂吗?”   “我不会的。”奥利维亚说道。她紧紧攀住派普,仿佛生怕他消失了一般。她不愿意派普上前线,非常不愿意。   “丽薇,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而你,”派普吻了吻妻子的额角,“你要向我保证,你会照顾好自己。”   “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还会照顾好爸爸妈妈。”奥利维亚郑重地说,“约亨,我们要兑现对彼此的承诺。”   “一定。”派普轻声但坚定地说。   入夜,派普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希姆莱非常清楚的暗示,德军不日将要进攻法国。而他将安排派普奔赴前线,积累战功。希姆莱的想法很明晰,有了战功,派普的晋升之路将更为一帆风顺。而他作为派普的直属上司,自然也面上有光。这些话,派普现在没法说给奥利维亚听。他知道奥利维亚非常担心自己,这种心情他可以体会,但却无法替她舒缓。此去法国,家中的一切他都可以放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奥利维亚。他不能确定她独自一人能不能过得安稳,或者也许应该让她回自己的父母家。想到这里,派普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凝视着奥利维亚。后者面容恬静地沉睡着。不过派普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奥利维亚和他一样正在心绪涌动,因担心对方而无法入睡。   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每一个年代都充满着希望和失望,正义和邪恶,欢乐与悲哀,光明和阴暗。历史的车轮滚动前行,缓慢而坚定,无人能够阻挡。他们皆为身不由己,被历史风云裹挟的芸芸众生。他们书写了历史,却无法创造历史。他们的家庭,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思想与感情,都丰富了对这个时代的解释。当战争来临,他们如何度过这艰难时世,如何坚强的生活。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第一部完 ————————————————   Chapter 57 战起   1940年5月10日凌晨。法国战役正式打响。德军长驱直入,法国节节溃败。5月15日清晨,法国总理雷诺沮丧地给5天前才接替张伯伦担任英国首相的丘吉尔打电话说:“这一仗我们恐怕要打输了。”丘吉尔惊得目瞪口呆。当他第二天从伦敦急飞巴黎,看到法国总理雷诺和英法联军总司令甘末林灰头土脸的表情的时候,丘吉尔立刻意识到,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联军基本已无招架之力,法国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德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部分战区的法军开始四散逃命。时任19装甲军军长古德里安在法国境内疾速推进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股股溃散的法军士兵。他不愿耽搁时间下车去俘虏,而是用扩音器喊:“我们没时间俘虏你们,你们要放下武器,离开道路,免得挡路。”彼时,第三帝国的威力可见一斑。   事实上,法军的溃败之势并非没有预兆。早在几个月前,法军就已经开始丧失干劲和魄力。特别是在战前的一个月,军官团中有许多人已经产生了抵触法政府,亲法西斯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加速了军队的崩溃。开战在即,军队中甚至开始流传“宁要希特勒,不要勃鲁姆(当时法国左翼势力的总统候选人)”。这也从侧面证明,德国人早前的策反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   5月17日,派普将跟随希姆莱出巡,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跟随希姆莱出巡了。第二天也就是5月18日,他将在比利时小镇比尔曾与驻扎在那里的警卫旗队师(LAH师)汇合,奔赴法国战场。   16日的晚上,派普与家人一一道别。奥利维亚为了不让派普担心自己,表现得非常从容淡定,并保证说一定会照顾好家人。派普在奥利维亚耳边轻声说父母可以互相照应,而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够了。奥利维亚看着不放心自己的丈夫,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做被丈夫庇护的小女人了。她必须强大起来,做丈夫坚实可靠的后盾。让他身在前线也不必为家中琐事挂怀分心。   派普走后,奥利维亚每天都去教堂祈祷,企盼丈夫能够平安归来。同时她每天都会去探望双方的父母。奥利维亚六月份就要毕业了,她已经提交了毕业论文,只等最后的分数和毕业典礼。已经有公司和机构对她发出了邀请,其中一封邀请函来自她的母校。奥利维亚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想听听派普的意见再做决定。   一个星期前,奥利维亚收到了一封从慕尼黑寄来的信。信是蒂洛写给她的,蒂洛在信中告诉她自己已经和温舍分手,并且家族又重新接纳了她,她可以开始新生活了,但遗憾的是她们两人不能像往常那样经常见面了。她还说她已经把辞职申请寄到了学校,并且力荐奥利维亚接替她的工作。校方很赞同她的建议,当然如果奥利维亚没有这方面的打算的话,完全可以拒绝。   奥利维亚一方面为蒂洛能够回归家庭而高兴,一方面又为她与温舍多年恋情最终以悲剧结尾而遗憾。蒂洛用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温舍却让她输的一败涂地。奥利维亚真心希望蒂洛能尽快走出感情的阴影,早日找到与她倾心相许之人。   五月底,德军已经占领了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北部。第二阶段的作战计划即将开启,德军将挥师南下,彻底击败法国。这些日子,奥利维亚每天都关注着前线的局势,当她听到德军无往不利的大胜消息之时,心中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忧虑。她从感情上希望祖国的军队能够打胜仗。但从理性上,她并不赞成这种侵略行为。正如海德里希夫人当日在晚宴上所说,齐默尔曼先生的立场确实对奥利维亚产生了影响,她对希特勒及其党羽的政见与理念一直都保留着自己的意见。但在派普面前,她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特别是当派普去了前线之后,她更加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战争能够早日结束。   和奥利维亚一样,凯瑟琳也一直在关注着战役的走向。6月底她就要参加柏林大学的入学考试了,可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她牵挂着在战场上的人们。有诺沃特尼,也有郝斯特。   自从家属开放日之后,凯瑟琳和诺沃特尼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不过诺沃特尼身在弗莱堡,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他们有时候会在咖啡馆聊上一下午,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诺沃特尼在说,凯瑟琳在听。凯瑟琳忙着复习考试,诺沃特尼有时候干脆直接到凯瑟琳家里,凯瑟琳学习,诺沃特尼就在一旁左转转,右看看。时不时说上两句,凯瑟琳也就随便应和几声。诺沃特尼觉得实在无聊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跑到街上转一圈。等凯瑟琳当天的学习进程到一个段落的时候,两个人会共进晚餐。直到5月初,诺沃特尼告诉凯瑟琳自己即将去执行任务,两人最近无法见面。凯瑟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认为诺沃特尼与她在一起实在是束缚了他活泼好动的本性,她想等忙过了考试,要突击学习一下各种运动项目,和奥地利的风土民情,以便能与诺沃特尼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就在诺沃特尼与凯瑟琳道别的当天,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碰到了许久不见的汉斯菲利普。他站在一家商店门外,痴痴地凝望着里面。透过玻璃窗,凯瑟琳看见奥利维亚正在付款,手中拎着一些生活用品。诺沃特尼感慨道汉斯菲利普自从圣诞节之后就开始过起了美女环绕的生活,现在看来竟也是个痴情的家伙。凯瑟琳则有些可怜汉斯菲利普,他并没有输给派普,他只是输给了时间。如果奥利维亚先遇到的是汉斯菲利普,说不定两个人也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奥利维亚和派普感情甚笃,但凯瑟琳总觉得汉斯菲利普其实更适合奥利维亚,派普身上有太多令人捉摸不透的特质,奥利维亚不一定总能承受得起。   几天之后,凯瑟琳又在书店偶遇郝斯特。这是她自新年之后第一次见到他。郝斯特很关心凯瑟琳的学习状况,并再次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凯瑟琳的眼神在郝斯特的脸上徘徊,心里盘算着该起个什么话题来引到他女朋友身上去。还没等她想好,郝斯特便说自己下周就要随部队去法国了,并说弟弟约亨已经先去了。凯瑟琳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就连诺沃特尼向她道别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迅速把郝斯特女朋友的事儿抛在了脑后,再三嘱咐他要保重自己。郝斯特一贯温和地笑着,对凯瑟琳说希望从法国回来时能够听到她入学的好消息。   那天郝斯特把凯瑟琳送回了家,望着郝斯特驱车离去的身影,凯瑟琳头一次切身体会到,战争真心不是件好事情。   Chapter 58 夜巴黎   1940年6月14日,德军进入巴黎。6月22日,法国正式宣布投降。在此之前,比利时、荷兰已相继投降。德军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希特勒的称霸世界之梦想似乎在一步步的实现着。   JG54在法国战役中的主要任务是为轰炸机护航,以及取得法国上空的制空权。法国战役结束后,JG54共取得了17个战果。对于梁紫苏来说,史书上枯燥乏味的记录如今变成了她所亲身经历的事实,心中自然感慨颇多。巴黎沦陷后,她随联队一起进驻。这不是梁紫苏第一次来巴黎,上一次是在2010年。如今时光倒回70年,梁紫苏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看着巴黎市区内那些著名的建筑,头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奇妙。   此时此刻的巴黎大街上,随处可见列队而行的德国军人。梁紫苏原本已做好见证德军“三光”政策的心理准备。经验告诉她,战胜者总是会在占领区乱来一把的。但令她吃惊的是,德军并没有伤害巴黎市民,也没有发生抢掠行为,更不用提侮辱妇女了。这一点让梁紫苏颇为赞赏。虽在在现代。曾听到军迷说德军军纪严明,很少出现滥杀无辜的行为。但她总觉得他们是在给德国人洗白。这一次亲眼见证了德国军人的素质,不由得又对他们改观了几分。要是他们不发动侵略战争就好了,梁紫苏这样想道。   不过令梁紫苏感到反胃的是,不少法国人似乎特别欢迎德军的到来。其中一些人甚至沿街挂上了横幅。表达对德国人的“热爱”。仅仅几天的功夫,巴黎的姑娘们就开始围着德国大兵们团团转了。白送上门的姑娘谁会拒绝,大兵们找到了寻欢作乐的对象。   “这也太没节操了吧?一点儿民族自尊感都没有!”梁紫苏愤愤不平地说这句话的时候,汉斯菲利普和奥托正准备出门享受巴黎的夜生活。   “埃莉诺,你念叨什么呢?”汉斯菲利普好奇地问。   “我是说那些法国人好没有节操,难道他们不应该一边高唱马赛曲一边拿起武器继续抵抗嘛?我看那些民众好像都有个德国爸爸似的。”梁紫苏越说越觉得气愤。   汉斯菲利普和奥托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梁紫苏叉起了腰,把自己摆成了茶壶状。   “你去问问你的小汉斯,让他告诉你为什么。”汉斯菲利普促狭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梁紫苏没好气的问。话音刚落,诺沃特尼就走了进来。   “我们该出发了!”他乐颠颠的说。   “你们干什么去?”梁紫苏预感到他们一定不是去干好事。   “舍恩曼小姐,这是军事机密。”奥托一本正经地说。惹得汉斯菲利普和诺沃特尼又一阵大笑。   “诺维,你要是不说,我就写信给凯瑟琳。说你在法国找了个漂亮的姑娘……”梁紫苏威逼利诱。   “埃莉诺,不要乱说!”诺沃特尼果然有些着急,他马上对梁紫苏坦白道,“我们要去红磨坊看演出。”   “红——磨——坊——!”梁紫苏的嘴能塞进一颗鸡蛋了,她用控诉的眼神瞪着面前的三位男士。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汉斯菲利普不解地问。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个……”梁紫苏没有把话说完,她拽着诺沃特尼的袖子说,“诺维,你不许去!”   “为什么?”诺沃特尼一脸茫然。   “你对得起凯瑟琳吗?!”梁紫苏质问道。   “我是去看表演,又不是去找姑娘……”诺沃特尼嘟囔着。   “到了那儿,由得了你们吗?姑娘们早就争先恐后地贴上来了!你有那个自制力吗?”梁紫苏问道。   “当然!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凯瑟琳的事情。”诺沃特尼的话掷地有声。   “那我也不放心……”梁紫苏撇着嘴,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跟你们去。”   “啊?”三位男士皆目瞪口呆。   “有什么不可以吗?”梁紫苏一脸坦然地说。   “呃……女士去那里不太方便……”汉斯菲利普措着词,想打消梁紫苏这个念头。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妨碍你找美女的。我的主要任务是看着他。”梁紫苏指了指诺沃特尼。   “那我们赶快走吧。”奥托突然冒出来的话让汉斯菲利普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居然这么没立场。   在梁紫苏的胁迫下,三位男士带着她奔向了红磨坊。梁紫苏心里乐开了花,又可以见到露大腿的美女跳康康舞了!哦耶!   当一行四人到达红磨坊时,巴黎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已经开始了。红磨坊周边徘徊着一些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见到年轻帅气的军人就像狼见到了肉一样,眼里散发出贪婪的光芒,不断用言语和动作挑逗着他们。   汉斯菲利普似乎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冲那些姑娘吹着口哨,顺带抛了几个媚眼。但并不真正招惹她们。奥托笑嘻嘻地走着,诺沃特尼则是一副正经的表情。梁紫苏瞥了他一眼,哼,这还差不多。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整,红磨坊的表演九点才开始。四个人约好了碰头时间便分散活动了。梁紫苏自然是寸步不离跟着诺沃特尼。汉斯菲利普和奥托临走时给了他一个珍重的眼神。   香榭丽舍大道上一片歌舞升平,丝毫看不出祖国沦亡的迹象。梁紫苏又开始感慨了起来,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说的就是这般景象。   昨天下午,梁紫苏在街上碰到了温舍。当时他正和警卫旗队指挥官迪特里希在一起,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梁紫苏当时并不知道蒂洛已经和他分手了,恶狠狠地想这家伙在法国简直如鱼得水,反正蒂洛不在身边,可以随便和姑娘们胡来了。可怜蒂洛这么好的姑娘在家中独守空闺,空虚寂寞冷……温舍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梁紫苏,梁紫苏毫不客气留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令温舍大惑不解。   “埃莉诺。”诺沃特尼碰了碰陷入沉思的梁紫苏,“我听说JG51也在巴黎。”   “是么?”梁紫苏的耳朵竖起来了。上一次收到信的时候,那家伙还在索姆河地区。难道他现在到了巴黎?   “你说,施特雷洛那家伙今晚会不会来看表演啊?”诺沃特尼貌似认真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敢!我削死他!”梁紫苏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怜的小汉斯……”诺沃特尼直直地看着前方,梁紫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火冒三丈。   “汉斯施特雷洛!!!”诺沃特尼完全不了解中国文化,不然他现在一定能切身体会到啥叫河东狮吼。   “埃拉!你居然在这里!”施特雷洛看到梁紫苏高兴不已,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置身于危险之中。   梁紫苏上前几步,蹿到了施特雷洛面前,她黑着脸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埃拉,我不是跟你说了,我随队来法国执行任务了。”施特雷洛完全不在状况内。诺沃特尼在一旁默默地哀叹着。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来红磨坊?”梁紫苏几乎是在用生命在瞪施特雷洛,这让后者更加摸不着头脑。   “埃拉,你这是干什么?”   “舍恩曼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咋咋呼呼的克劳斯突然闪了出来。   “舍恩曼小姐,晚上好!”威尔也闪了出来。他和克劳斯一左一右,将施特雷洛夹在中间。   “你们俩!”梁紫苏肺快要气炸了,“你们俩就不起好作用!当初买春*药害他,现在又带他来红磨坊!简直……岂有此理!”   “埃拉,你不要生气。”施特雷洛终于明白女朋友的怒气因何而来了,他赶忙解释道,“我们只是恰好路过这里。”   “是的是的,我们真的只是恰好路过这里。”威尔和克劳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看到这幅样子的梁紫苏,他们才不敢说其实他们想骗施特雷洛说四处逛逛,假装路过这里然后再把他骗到红磨坊里看演出的计划。   骗鬼啊。诺沃特尼心中腹诽道。   “骗鬼啊你们!还‘恰好’!”果然,梁紫苏根本不信。   “埃拉,我没骗你,真的。”施特雷洛拉起了梁紫苏的手,他直视着梁紫苏,焦糖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质。   梁紫苏看到这个样子的施特雷洛,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她心知施特雷洛这个呆瓜压根不会说谎,这一次八成又像上回在“生命之泉”,是被那两个家伙骗来的。想到这里,气也消了大半。   “好吧,我相信你。”梁紫苏放缓了声音,她拽了拽施特雷洛的袖子,示意他和自己走。   其他三人看到这个状况,在一旁偷笑不已。刚想借机溜走,就听到梁紫苏如洪钟般的声音。   “你们两个,不许再诓他了!还有,给我看着他!”梁紫苏伸手指向诺沃特尼,“让他离姑娘至少五米远!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威尔和克劳斯异口同声地答道。   梁紫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拉着施特雷洛便走了。剩下三位小伙子皆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相互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一致认定施特雷洛找梁紫苏这个醋坛子做女朋友,简直是全天下最不幸福的家伙。得出这个结论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开始了夜游巴黎之旅。而巴黎的夜晚,此时才刚刚开始。   Chapter 59 嫉妒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这对许久不见的恋人在巴黎重聚在了一起。他们手牵着手,沿着塞纳河散步。夜晚的塞纳河畔,是一幅幅夜景的艺术构图。两个人一起欣赏着美景。最初的赞叹过去,梁紫苏陷入了沉思。   “这里本该宁静祥和。”梁紫苏发出了叹息。   “在元首的统治下,这里依旧会宁静祥和。而且一定会比以前更加辉煌。”施特雷洛坚定地说。   “也许吧。”   “埃莉诺,你不高兴么?”   “没有。我只是希望和平。”   “当帝国实现伟业,和平总会到来的。”   梁紫苏看着踌躇满志的施特雷洛,不忍心告诉他,总有一天,他的梦想会被现实无情的击碎的。她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决定马上换个话题。   “施特雷洛,我警告你,以后不许跟威尔和克劳斯鬼混!”   “什么?”   “你以后多长个心眼行不行?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哦,好的。”   “呆瓜……”   “你开心就好。”   “……”   两个人沿着塞纳河转了一圈,施特雷洛便把梁紫苏送回了JG54在巴黎的驻地。临分别时,梁紫苏凶神恶煞地强迫施特雷洛发誓离所有的法国姑娘至少十米远。施特雷洛一边笑一边发了誓,梁紫苏这才满意地让他离开。   过了很久,奥托和诺沃特尼才回到驻地。看到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的梁紫苏,不禁吓了一跳。   “埃莉诺,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奥托一脸哀怨地说。   “我在监督诺维!”梁紫苏背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诺沃特尼。   “我什么都没干!看完表演就回来了!”诺沃特尼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梁紫苏满意地点点头,她发现少了一个人。   “汉斯·菲利普呢?”   “他认识了一个法国姑娘……”诺沃特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梁紫苏哼了一声:“原来有了巴黎姑娘就忘了柏林姑娘!亏他当初费尽心思地追求人家。”   “这也不能怪他,那个姑娘结婚了。埃莉诺,我记得你们是认识的。圣诞节前的聚会你们还打招呼来着。”诺沃特尼说道。   “我认识?”梁紫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思索了一阵,突然间恍然大悟的说,“他喜欢奥利维亚?”   “我以为你知道……那天在酒吧门口,汉斯·菲利普表现得那么明显,那位女士的丈夫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原来只有我没发现……怪不得凯瑟琳当时急吼吼的要拉我走……我当时还当着人家的面说了那么多……完了,我一定把360先生得罪了!”梁紫苏做捶胸顿足状。   “360先生是谁?”诺沃特尼和奥托异口同声地问。   “360先生就是奥利维亚的丈夫约阿希姆·派普啊!他是360度无死角的帅哥!”梁紫苏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露出了花痴的表情。   诺沃特尼和奥托嫌恶的看了梁紫苏一眼,用沉默表达了对她的鄙视。   花痴完毕的梁紫苏欣慰地看了看两位男士,得意地迈着大步子走开了。留下两位男士面面相觑。   “她那么高兴干什么?”诺沃特尼疑惑地问。   “她对你没有乱来的行为表示满意。”奥托解释道。   与醉生梦死的夜巴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派普和温舍此时此刻都躺在医院里,恰巧还是同一家医院,同一间病房。派普在几天前的战役中后脑受了伤,虽然并不严重,不过医生叮嘱他必须要卧床静养。至于温舍则纯属意外,前一天下午在大街上碰到了埃莉诺舍恩曼,她莫名其妙地又瞪了他一眼,必须要说的是,这个姑娘从第一次见他就在孜孜不倦地瞪他。这次被她瞪了之后没多久,他和迪特里希被几个埋伏在巷子里的抵抗组织人士袭击了。虽然很快有其他的德军冲过来帮忙解决了那些人,但温舍还是挂了彩。伤情也不严重,但医生同样叮嘱他必须卧床静养。   平日里关系淡漠的两位副官如今成为了难兄难弟。不过令人高兴的是,两个人在法国战役皆有收获。派普获得了两枚铁十字勋章和铜质步兵突击奖章,并于5月31日晋升了上尉。温舍在完成先前的策反任务后便进入了法国战场,他同样获得了两枚铁十字勋章,并顺利获得了迪特里希的信任与喜爱,晋升上尉只剩下时间问题。   派普靠在床头仔细看着奥利维亚写来的信。他的妻子在信中把家里每一位成员的情况都详细地描述了一遍,甚至还提到了他养的几株植物。总结发言是家里一切安好,叫他完全不用担心。同时还就自己的就业问题向他提出了咨询。最后说不知道该给他寄些什么,于是就看别的军属寄了什么她也就跟着寄什么了。派普一边看信一边笑,他几乎能想象出来奥利维亚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一副多么认真谨慎的模样。他打开了随信一起来的包裹,发现里面是几件贴身衣物和几双袜子,以及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包裹里居然还有一小罐糖!他从第一次见到奥利维亚的时候,就知道她爱吃糖。现在她居然还要把这个喜好传染给他!想到这里,派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温舍看着派普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奥利维亚给他写信了。如果蒂洛还在他身边的话,也一定会像奥利维亚一样,写信嘘寒问暖,絮絮叨叨一顿家里的事,然后再给他寄一大堆东西。可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了。温舍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各种不适应的感觉向他的心头涌来。以前,他只要身体稍感不适,蒂洛都会忙上忙下的悉心照顾他。现在,他受伤躺在异乡的医院里,连她的一声慰问也得不到了。曾经他是那样忽略蒂洛的存在,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   卡洛琳那天晚上没有等到温舍,大发雷霆。不过温舍已经不在乎了。攻陷巴黎之后,他指使手下的人征用了她的别墅,把她从里面赶了出来。如果不是她,蒂洛也不会一言不发、毅然决然地离开她。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笑了。”温舍突然间开始嫉妒派普了,说出的话也不那么悦耳,“笑得像个傻小子一样。”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温舍。”派普把眼光从包裹上移开,看向了温舍。   “我确实不高兴。别的战友们都去享受巴黎的夜生活了。而我却只能躺在医院里,什么也做不了。”温舍说道。   “你又来这套。”派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小心地把信收了起来。“你总要顾及下身边人的感受。”   派普没有明说,但温舍知道他指的是蒂洛。这一下刺到了他心头的痛处,令他更加烦闷。他深吸了两口气,试图舒缓自己的心情。不过显然不怎么见效。于是,他将这种烦闷之情转化成了更加刺耳的话语。   “别总是一副圣人的样子。就跟你没干过似的。”   “温舍,你今天是怎么了?”派普终于觉出温舍不对劲了,他仔细观察了温舍一阵,而后得出了结论。   “迪特里希将军批评你了?”   “没有!”温舍干脆地说。   派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温舍如此不豫。   “你吃糖么?丽薇寄来的。”派普把糖放在了桌子上,他决定不计较温舍的无名邪气,。   “我对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让我看看蒂洛小姐给你寄了什么成熟的东西!”派普有些生气了。   “约阿希姆派普,你今天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温舍提高了声音,他皱起眉头瞪着派普。   “我看是你跟我过不去!”派普毫不犹豫地回击,“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像个没见识的妇人一样。”   看着平日温文尔雅的派普被自己激怒,温舍瞬时间觉得自己这种行为非常幼稚。此时的嫉妒,是当初不珍惜的苦果。   “算了,我道歉。”温舍无精打采地说,顺手拿了一颗糖果,含在嘴里吃了起来。奇怪,糖居然不甜,满嘴尽是苦涩之味。   派普叹了口气,没再理会温舍。也拿了一颗糖果吃,平日不喜甜食的他,此时觉得口中满满都是令他愉悦的甜意。   Chapter 60 浪漫之都的艳遇   7月初的时候,德军降低了法国的警戒级别,分批次组织了军属探望,允许军官的家属到法国与亲人做短暂的团聚。奥利维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心的不得了,这意味着她很快就可以见到派普了。和奥利维亚做着同样奔赴法国打算的还有海莲娜。不过她不是为了探望,而是为了玩。海莲娜有个远方表兄在帝国师,平时与海莲娜来往并不多,不过此时海莲娜借用了探望他的名号,和奥利维亚及其他军属一起登上了开往巴黎的火车。   一路上,海莲娜显得十分兴奋,不停地描绘着畅游法国的蓝图。奥利维亚则是满心欢心地期待着与丈夫的相聚。火车第二天下午停靠在了巴黎站。海莲娜一下火车就迅速消失了,她要充分享受美好浪漫的法国之旅。奥利维亚到达军方安排的住处时,天色已渐晚。派普所在的部队由巴黎换防到了临近的城市卡昂,奥利维亚决定今晚留在巴黎,明早再动身。   巴黎的夜晚充满了无尽的魅力,奥利维亚尽情地欣赏着迷人地夜景。正当她站在塞纳河畔,沉醉在这座城市独有的浪漫气息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个充满着魅惑质感的男性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Mon enfant, ma sur, Songe à la douceur, D'aller là-bas vivre ensemble,Aimer à loisir, Aimer et mourir, Au pays qui te ressemble.”(注)   来人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法语,奥利维亚却如坠入云里雾里。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除了母语德语之外,英语也十分流利。但法语却是她的死穴,总也学不好。直到现在,她的法语水平也仅限于简单交流。刚才一段话,奥利维亚只听懂了大概,依稀能明白这位男士在对她念情诗。奥利维亚侧过头,看到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党卫军中尉。此刻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很抱歉…我的法语不太好。我想我们也许用德语交流会更顺利,您说呢?”眼前这位军官的目的,奥利维亚明白了七八分。他一定是把她当成了法国女人,所以才用一段法语情诗开头。   “原来您是德国人。”军官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一次他用了德语。然后他马上变回了刚才那种暧昧的笑容,蓝色的眼眸将奥利维亚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继续说道,“既然是同胞那就更好交流了。”   “您刚才对我说什么?”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奥利维亚还是想证实一下,以做出正确的应对之策。   “是一首情诗,代表了我想对您说的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用德语把它朗诵出来。”军官的身体微微前倾,眼光在奥利维亚的脸上流连。他今晚本就是打算猎艳的,奥利维亚恰好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准备一鼓作气,将目标收入囊中   “恐怕我要让您失望了。”奥利维亚举起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昭示着她的身份,“我的丈夫和您一样,是党卫军军官,他现在恰巧也在法国。”   那位军官闻言,迅速端正了神色。他万万没有想到相中的目标居然已经结婚了。   “非常抱歉,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礼行为。”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奥利维亚看到军官非常绅士的举动,心中对他也有了几分赞赏之意。   “我是维尔纳·波舍克,帝国师中尉。刚刚我以为您是一个人,所以……请允许我再次向您道歉。”军官非常诚恳地说道。   “您不必放在心上。”奥利维亚非常大度。   “冒昧地问一句,您的丈夫在哪支部队?也许我们认识。”   “他是警卫旗队师11连连长,约阿希姆派普。”   “我听说过他。不过很遗憾,我们并不认识。”   奥利维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波舍克好心地提议要送她回酒店。奥利维亚委婉地拒绝了,她说自己还想继续观赏巴黎的夜景。波舍克也就没有再坚持。二人就此告别。   看着波舍克离去的背影,奥利维亚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那是她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一位叫拉尔夫埃文斯的美国交换生。面容与刚刚遇到的波舍克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身上带着美国人独有的闲散气质。奥利维亚是在学生们自办的一个英语沙龙里认识他的,当时他正用夸张的表情和丰富的肢体语言教几个同学美国俚语。拉尔夫很快注意到了在一旁好奇观望的奥利维亚,并邀请她加入了他们。后来,奥利维亚发现自己总是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遇到拉尔夫,两个人非常聊得来。有时他们也会一起喝咖啡,一起参加社团活动,或是去图书馆看书。他们在图书馆的时候,很少用语言交流,而是各自默默的做着手头的事情,偶尔默契的抬头相视一笑。拉尔夫告诉奥利维亚自己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并且希望他的儿子能够像他一样参军。而自己却热爱机械工程,特地申请到了来德国学习的机会。如今他已经在德国生活学习了四年,对这里的一切都产生了深刻的眷恋。可父亲不断的催促他回国,恐怕他很快就要离开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奥利维亚逐渐从拉尔夫凝视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他克制的感情,但她也并不想点破。毕竟没有结果的感情本也不应开始。直到拉尔夫离开的那天,他往奥利维亚的手里塞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他的通信地址。他看着奥利维亚,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离开了。回美国后不久,拉尔夫便寄来了信,他说他终于还是向父亲妥协,选择了参军。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直到一年后,奥利维亚最后一封寄出的信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得到拉尔夫的回复。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络。最开始的时候,奥利维亚有些怅然若失。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对拉尔夫是不是爱。但直到她遇到派普,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对拉尔夫的感情充其量是少女对异性懵懂的喜欢。也许拉尔夫对她也是同样的感情。虽然这是一段如流星般划过年华的短暂相识,但在奥利维亚的记忆中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过派普。今天遇到了波舍克,让她重又回到了旧时记忆。   奥利维亚就这样一边回忆,一边在巴黎的街头漫步。当她回到酒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很快便将今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了。旧时的记忆也回到了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此刻,奥利维亚全部的所思所想,只有第二天即将见到的丈夫。   注:波德莱尔(法)《邀游》。波舍克对奥利维亚念的是诗的前几句:我钟情的女郎,想想多滋润甜美,去那儿同你相依相偎,悠然相爱,相爱至死永不分离,在那个多么像你的国度里。   Chapter 61 信任   第二天一早,奥利维亚和部分军属登上了前往卡昂的列车。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和年纪她一般大的年轻女孩,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那个女孩似乎对奥利维亚很有好感,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您是约阿希姆·派普的妻子吧?”女孩好奇地问道。   “是的。您是?”   “我是保罗·古尔的妹妹。露依莎·古尔。我哥哥是派普先生手下的排长。他们俩36年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哥哥还是个小军士。他非常欣赏派普先生,现在能和派普先生一起作战,他别提多高兴了。”露依莎是个自来熟,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不过奥利维亚一点也不觉得唐突,她非常喜欢活泼直爽的露依莎。   “我也听约亨说起过您的哥哥,说他稳重踏实,作战英勇无畏。”奥利维亚听到别人赞扬派普还是很高兴的,出于礼貌,她也赞扬了保罗古尔,不是客套,而是她确实听派普这样说过。   “真的啊?我要告诉保罗,他一定开心死了!”露依莎手舞足蹈地说,“不过派普先生作战更加勇猛,听说还受了伤……”   “受伤?!”奥利维亚惊叫出声,全身都因为紧张而颤抖了起来。   “您不知道吗?保罗在信里说的,不过只是轻伤,不碍事。”露依莎拍了拍奥利维亚的手背,以示安抚。   “他……”他居然都不告诉我。奥利维亚心道,她决定见到派普之后要好好的谴责他一番。   “他真的没事吗?”奥利维亚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嗯!完全没事!”露依莎觉得似乎不应该和奥利维亚提起派普受伤的事,不过她以为派普会告诉奥利维亚。看来外界关于派普极为宠爱妻子的传言着实不假。连受伤都不告诉她,足见有多心疼她。   奥利维亚松了口气,紧张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您知道吗?”露依莎看到奥利维亚不再担心派普受伤的事,继续挤眉弄眼地说,“我听说,派普先生对部下特别严格,他甚至严令禁止军人们和法国姑娘眉来眼去呢。”   “哦?还有这种事?”奥利维亚好笑地问。她昨晚在巴黎看到一些德国军人身边跟着法国女人,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但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自古以来,战败国的妇女依附于战胜国的男人,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包括现在,军队高层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不可以与法国女人有染。不过她完全没有想到,派普居然会下达这样苛刻的命令。   露依莎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无比肯定地说:“确实如此。保罗在信里告诉我了。他倒是无所谓,可苦了那些平日就风流的士兵了。关键是,很多漂亮的法国女人主动向他们示好,可是长官的指令一下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奥利维亚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派普摆出一张扑克脸命令属下不许胡来的情形。   露依莎看到被逗笑的奥利维亚,仿佛得到了肯定似的,继续八卦着。   “您知道吗?‘生命之泉’的姑娘们来法国了。”   “什么?”奥利维亚不解地问。   “‘生命之泉’,您知道那个地方吧?全国各地都有的。那个……地方。”露依莎比划着,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我知道。”   “听说,很多姑娘来法国,到各个军营里去。”   “干什么去?”奥利维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简直蠢透了。   露依莎瞪大了眼睛看着奥利维亚:“‘生命之泉’的姑娘去军营能干什么?还不是……”后面的话她咽回去了。   “她们是自愿的吗?”奥利维亚问道。   “大多是自愿的。而且她们特别愿意和军官们特别是英俊的……什么什么的。能为帝国诞下纯种雅利安后代是她们毕生追求的目标。”露依莎说道。她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角。   “英俊的军官们……”奥利维亚抓住了这一句重点,低声重复着。   “是的。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有妻子儿女的。不过这是任务。响应元首的号召,大家都要这样做。”露依莎一板一眼地说。   “都要这么做?”奥利维亚脸上已经晴转多云了。   露依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马上改口道:“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找那些姑娘的。还是要看个人意愿的。”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奥利维亚的表情。后者已经皱起了眉。   “我还是第一次来法国呢。您昨天在巴黎游玩了吗?巴黎的夜晚真是美丽,您说呢?”露依莎迅速转移话题。   “是的,很美丽。”奥利维亚的情绪多少受了些影响,但她努力调整了心情,回应着露依莎。她认为自己应该对派普保有最基本的信任。   “我玩到很晚才会酒店。您都去哪里了?”露依莎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就是在塞纳河畔转了转。还去看了看埃菲尔铁塔。”奥利维亚说道。   露依莎像个没事儿人一般与奥利维亚讨论着巴黎的种种,把刚才的话题完全扔到了一边。奥利维亚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露依莎热烈地交谈着。很快,列车到达了卡昂。   当奥利维亚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的时候,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派普抱着她转了个圈,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几口。当他还想继续品尝她生动的嘴唇的时候,却被奥利维亚挣脱开来。派普大感疑惑,只见奥利维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个遍,一边打量还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他,像是在检查着什么。   “丽薇,你这是干什么?”派普不解地问道。   “你哪里受伤了?”奥利维亚用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派普。   “谁告诉你的?”派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告诉奥利维亚自己受伤,是怕她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你到底哪儿受伤了?”奥利维亚又生气又心疼地说。   派普弯腰低下头,把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展现在了妻子面前。他握住奥利维亚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后脑上。   “就是这儿,它被磕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就这么简单?”奥利维亚半信半疑。   “就这么简单。”派普当然不会告诉奥利维亚那是被法国人的流弹弄伤的,他怕他那可爱的小妻子会当场昏过去。   “你又骗人!”奥利维亚指控道。   “我没有骗你。”派普支起身子,揉了揉奥利维亚的小脸儿。   “你都不告诉我你受伤了!”奥利维亚的脸被派普揉搓着,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   “我现在告诉你了。”派普头一次发现奥利维亚居然也如此唠叨,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说,“丽薇,我们两个月没见面了。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做点儿别的么?”   奥利维亚在派普灼热眼光的注视下脸红了,她嗫喏了几声,不再追究他受伤的问题。任由他带着自己回到了军方安排的住处。   晚上,奥利维亚终于缓过神来。她碰了碰躺在身边看书的派普。   “约亨。我今天在军营里……”   “嗯?” 派普把目光从书本中移到了妻子的脸上。   “好像没看到……”   “什么?”   “‘生命之泉’的姑娘。”   “这个你也知道?”派普吃了一惊,他坐直了身体,紧盯着奥利维亚。“这些到底都是谁跟你说的?”   “你干嘛老问谁跟我说的?你就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么?”   “你要问什么?”   “‘生命之泉’的姑娘。”   “你想问我有没有……”   “不是,我想问,她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派普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他用满含无限爱意的眼神看着奥利维亚。她是那样的信任他,让他感到无以为报。他深情地抚摩着她柔软的头发,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鼻尖。她水蓝色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他,他几乎要沉溺在这蓝色的水眸里。   两人的眼神交缠了许久,派普才缓缓说道:“也许是信念,也许是理想。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约亨,你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帝国梦想,和你。”   Chapter 62 王子的门牙   就在奥利维亚和派普甜蜜团聚的同时。她的朋友海莲娜却郁闷地蹲在斯特拉斯堡的大街上,满脸愁苦地望着路过的行人,心中拼命地诅咒那个偷了她钱包的家伙。   在巴黎站与奥利维亚分别之后,海莲娜并没有逗留在巴黎。而是于晚间搭上了另一趟开往斯特拉斯堡的火车。这个在德法边界的美丽小城令海莲娜向往不已。当第二天凌晨她终于踏上斯特拉斯堡的土地时,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不过这种激动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莲娜如丧考妣地在斯特拉斯堡市内晃悠着。她身无分文,连回巴黎的钱都没有。海莲娜完全丧失了游玩的心情,晃悠累了干脆蹲在了马路边。一夜未进食的她已经饥肠辘辘,她发誓下一次一定不把所有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了。海莲娜沮丧地想:如果是童话故事,现在应该会有一个英俊的王子来拯救她的。可是——   “海莲娜?海莲娜!真的是你!”一个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海莲娜循声望去,英俊的王子没有出现,反倒是出现了一个长着大门牙的讨厌鬼。   “怎么又是你!我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海莲娜一脸嫌弃地表情。   “你怎么会来斯特拉斯堡?”拉尔毫不在意海莲娜的态度,依旧笑脸相迎。   “和你有关系么?”海莲娜没好气的说。   “既然碰到你了,就和我有关系了。”拉尔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海莲娜看到这幅样子的拉尔,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不悦耳的话收了回去。   “JG52驻扎在这里吗?”海莲娜问道。   “是的。不过我说,你这样抬着头和我说话不累吗?”拉尔说道。   经拉尔一提醒,海莲娜才觉得自己脖子酸了,而且腿已经蹲麻了。她想站起来,使了使劲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她又用手撑了撑地,还是以失败告终。   拉尔笑了一下,将海莲娜托了起来。海莲娜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全部靠在拉尔身上。她皱着眉头想离他远一些,拉尔却笑着说道:“等你的腿恢复知觉再躲开我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海莲娜听他这样说,心里又是一阵不忍。加上她现在确实站不稳,只好继续靠在他身上。拉尔温热的气息拂过海莲娜的发丝,她以前从未和一个男人有过这样近的距离。这令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海莲娜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她轻轻推开了拉尔。拉尔不以为意的一笑。   “你这是要去哪儿?别误会,我是想你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拉尔指了指路边停着的汽车,显然他刚刚是开车路过。   “我……”海莲娜突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表达因丢钱包而流浪街头的事实。   “还没想好?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我带着你转转吧。”拉尔积极的提议,其实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他还是想试试。   “……好。那麻烦你了。”不停翻滚闹腾的胃提醒海莲娜目前必须答应拉尔的提议。   见海莲娜居然答应了自己的邀请,拉尔禁不住喜出望外。他拉着海莲娜上了车,刚要问她想去哪儿玩。就听海莲娜小声说道:“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饭?我饿了……”   拉尔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海莲娜一眼。   “我没吃早点不行吗?”海莲娜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   “行。”拉尔好脾气地发动了汽车,带着海莲娜来到了一家餐厅。   当海莲娜以风卷残云之势把一桌子食物一扫而光的时候,拉尔伸手擦了擦汗,迟疑地问道:“你平时都吃这么多吗?”   “……”海莲娜一边嚼着最后一口面包,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拉尔。   “没关系,多吃点身体好。”拉尔促狭地一笑。   海莲娜继续瞪着拉尔,然后把咖啡一饮而尽。   “接下来想去哪儿?”拉尔招呼侍者结账,他满意地看到海莲娜和他在一起时第一次露出了满足愉悦的表情。   “小法兰西!”海莲娜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喜欢那里?那我们马上出发。”拉尔爽快地说。   在去小法兰西的路上,拉尔将车开得飞快。海莲娜疑心他是不是一直用开飞机的风格开汽车。她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忍不住说:“拉尔,你能不能开慢一点?这样很危险。”   “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拉尔又恢复了他一贯油腔滑调的作风。   “去你的!”海莲娜差点气昏过去。   拉尔哈哈大笑,不过他还是把车速降了下来。海莲娜好容易才把心脏归位,她这才发现拉尔肩上的领章有了变化。   “你升职了?”海莲娜问道。拉尔现在的领章昭示了他已经是名中尉了。   “是的。你知道吗?我在法国取得了第一个战果。”拉尔自豪的说道。   “恭喜你。”海莲娜这一次对拉尔的祝贺是发自内心的。   拉尔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侧头看了海莲娜一眼,问了一个海莲娜想要遁入地底的问题:“刚才你为什么要蹲在路边?我100米开外就看到你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我在想去小法兰西的路怎么走。”海莲娜硬着头皮说道。   “哦。”拉尔的表情告诉海莲娜他其实根本不信,不过他也没再追问下去。   两个人很快到了小法兰西,海莲娜暂时忘了因为丢钱包而带来的烦恼。兴奋地四处游览着,拉尔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地讲解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海莲娜发现,其实拉尔正经起来也没那么讨厌。就像上次在学校演讲,给人的感觉非常踏实可靠。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戏弄自己。这一点让海莲娜非常不爽。拉尔则是异常珍惜和海莲娜相处的时光,自从上次圣诞节被拒绝之后,拉尔时隔半年第一次见到海莲娜。虽然海莲娜仍旧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他非常乐观的认为,只要自己真心以待,海莲娜总有一天会接受他的。   到了黄昏时分,两个人在一家颇具当地特色的餐厅用餐。拉尔从上衣兜里掏烟盒的时候,一张照片掉了出来,飘落在了海莲娜脚边的地板上。她没有注意到拉尔紧张的表情,捡起了照片,并好奇地瞄了一眼。确切的说,这是半张照片,因为它明显被人剪裁过,只留下了一半。海莲娜赫然发现照片的主人公竟然是自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照片的另一半是奥利维亚。这是她俩在柏林动物园照的合影。   “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海莲娜疑惑地问。   “希望你不要介意……是我向奥利维亚要的。她说她没有你单独的照片,所以就拿给我一张你们的合影。”拉尔一边解释一边观察着海莲娜的表情。   海莲娜沉默了。也许拉尔对她真的不仅是一时的新鲜冲动。也许他对她的戏弄只是喜欢的另一种表达。也许自己之所以敢随便对他发脾气而完全不用担心他会生气,只不过是因为她仗着他喜欢自己。   拉尔见海莲娜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他有些焦急的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经常看到你。”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等待着海莲娜的质问。   “你若是想要我的照片,找我本人来要就好了。我未必就不给你。你找奥利维亚,万一派普误会了怎么办?你可不知道,他看奥利维亚看得紧。”海莲娜隔了半响,才盯着拉尔的眼睛缓缓说道。   拉尔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海莲娜发现,如果不总是盯着他的门牙,他的笑容其实很明媚阳光。   “奥利维亚呢?”海莲娜突然问道。   “什么?”拉尔不明所以。   “奥利维亚的那一边呢?你放哪儿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好么?”   “说!”   “在汉斯菲利普的上衣兜里……”   “我的上帝……”海莲娜完全不能想象一副花花公子模样的汉斯菲利普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恕我直言,如果奥利维亚先遇到的是汉斯菲利普,也许她现在就是菲利普太太了。”   海莲娜明确表示拒绝接受这个假设。   那天晚上临分别的时候,海莲娜终于厚着脸皮向拉尔坦白了自己丢钱包的事实。令她感动的是,拉尔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取笑自己,而是马上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硬塞在她手里。还帮她找到了酒店并订好了第二天返回巴黎的火车票。还说第二天要亲自送她到车站,以防她再次把钱包丢了。   以前海莲娜认为,如果第一次见面无法喜欢上一个人,那么就算再见一百次还是喜欢不上。但现在,她开始不这么想了。   Chapter 63 挽回   法国的战事刚刚结束,希特勒便开始着手对付欧洲北部的英国。此前,德国为了避免同英国开战,已经于6月份向英国发出妥协的要求。而为英军获得喘息之机的敦刻尔克的大撤退,在后世也被史学家认为是希特勒对英国的一次示好。丘吉尔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希特勒的示好及德国方面的妥协要求。因此,德国制订了针对英国的“海狮计划”,力求对英国进行登陆作战。不过这个计划实施的关键,就是要歼灭英国的空中力量。进入七月,刚刚被晋升为元帅的戈林便开始着手计划对英国的空中袭击。   第一次袭击在7月10日发动,目标是英国海港多佛尔。但由于英军事前早有准备,加上戈林与德军的盲目自大,这一次突袭并不成功。德国方面痛定思痛,决心重新进行周密部署,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对英国发动全面的空中攻势。   前线日益严峻的战局目前还并没有影响到德国人民的生活。至少在巴伐利亚州的首府慕尼黑即是如此。这几天,蒂洛为了参加9月份的马术比赛,开始进行赛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一年一度的马术比赛是巴伐利亚贵族圈内的一项盛事。蒂洛在14岁那年曾经拿到过少年组的冠军。作为圈内知名的马术选手,这一次蒂洛要重出江湖,参加青年组的比赛。   慕尼黑的夏天,拥有着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彩,阳光干净地洒在摇晃的树枝上,白晃晃的。一大早,蒂洛便带着莉丝贝特来到慕尼黑市区,选购订制马术用品。本来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要打个电话,自有人上门服务。但是在柏林生活的五年让她早已习惯了亲力亲为,而且她也很喜欢在夏日的艳阳下逛街。   虽然这是蒂洛从小生活的故乡,但她敏感的发现,今天的慕尼黑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当她路过常去的工艺品店时,橱窗里摆着的艺术画上写了一行字,不大不小,却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上面写着:蒂洛,对不起。当她走进平日最爱的甜品店,准备买两块蛋糕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口味的蛋糕上插着一片巧克力,上面用奶油写着:蒂洛,请原谅我。当她挑选制作马裤的布料时,发现上面用金色的细线勾出了一行字:蒂洛,我爱你。这一切的一切,令她心头没有来的烦闷与焦躁。她拉着莉丝贝特匆匆走进一家咖啡馆,想舒缓下情绪。谁知服务员递上的菜单里竟然夹着一张字条,字条的内容是:蒂洛,和我回家吧。蒂洛啪的一下把菜单摔到了桌子上。她紧闭双眼,用双手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隔外界的一切。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些她曾经发誓要忘记的过往又一次浮现在了记忆中。   莉丝贝特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担心地看着蒂洛,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过了一会儿,蒂洛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她叫来了服务员,问她这个字条是哪里来的。服务员告诉她,在她进来之前,有一位穿军装的先生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把字条夹在菜单中,递给一会儿进来的女士。蒂洛更加确定,温舍来到了慕尼黑。他在求得她的原谅,他在试图挽回她。   蒂洛猛得站了起来,冲出了咖啡馆。莉丝贝特不明就里,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蒂洛。蒂洛已经没有了逛街的心情,她迈开大步奔向路德维希大街,司机瓦尔德正在那里等着载她回家。   一路上,不断有小孩子拿着红玫瑰和马蹄莲走近她。一边把花递到她手中,一边笑嘻嘻地说:“蒂洛姐姐,请原谅他吧。”蒂洛接了花,更加逃也似的离去。当她捧了满满一捧鲜花,坐在汽车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已决心放手,你来挽回我又有何用。   “您还是爱他,是不是?”莉丝贝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拿出手帕帮蒂洛擦拭着眼泪,轻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小姐,错误的事情,就不要让它再发生第二次了。”   蒂洛无言地点了点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一次,决不再回头。   第二天早上,园丁泰勒略带兴奋地告诉蒂洛,不知道是谁在大门外放了一大捧带着露珠的红玫瑰。他决定把它们装饰在餐桌上。   第三天早上,园丁泰特开心地告诉蒂洛,又有人在大门外放了一大捧晶莹的马蹄莲。他决定把它们移植到花园里。   第四天早上,园丁泰勒激动地告诉蒂洛,大门外又出现了一大捧郁金香。他问蒂洛要不要把它们摆放在她的卧室。   连续几天,蒂洛总会梦到维特尔斯巴赫喷泉,梦到温舍的笑靥,梦到他对她的温情细语,梦到米莎胜利者般的笑容,梦到温舍和其他女人的亲密拥吻,梦到散落一地的珍珠。这些片段一刻不停地吞噬着她的梦境,她的内心。她的精神非常不好,这引起了玛利亚女公爵的注意。她问蒂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而蒂洛只是摇头。当玛利亚女公爵听说庄园门外不断出现的鲜花时,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   第五天早上,庄园门口照例出现了鲜花,这一次是百合。蒂洛亲自拾起了花,闻了闻它们散发的香气。爱情就像花朵般易凋零枯萎,更像花朵的香气般稍纵即逝。而当初的自己却傻到以为爱情可以地老天荒。   头顶上传来了轰鸣的声音,蒂洛循声望去,一架鹤式侦察机正在庄园上空盘旋。令她目瞪口呆的是,侦察机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蒂洛,对不起。我爱你,回家吧。她感到呼吸急促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驾驶侦察机的飞行员从里面探出了头,向蒂洛挥舞着手臂。不是温舍,还能是谁?   蒂洛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她流着眼泪,遥望着侦察机上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那个她不止一次发誓要忘掉却总是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处角落的身影,那个一次次令她心如死灰却不论如何也无法痛恨他的身影。   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会在记忆里站成永恒。   夏日浓烈的阳光刺得蒂洛睁不开眼睛,她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已决心放手,你来挽回我又有何用。   “我要把这小子打下来!” 鲁普雷希特公爵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上拿着一支步枪,步伐矫健地冲向侦察机。   “爸爸,求您。快住手!”蒂洛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阻止他进一步的行动。   “你放开我!他居然还有脸来我的庄园?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鲁普雷希特公爵不依不饶,他挣脱了蒂洛,向侦察机的方向瞄准。   “爸爸,求您不要这样!求您了!”蒂洛拦在了鲁普雷希特公爵的身前,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你快让开!” 鲁普雷希特公爵大声说道。   “卡尔,冷静点!你会伤着那孩子的!”玛利亚女公爵赶了过来,她劝说着自己的丈夫,鲁普雷希特公爵不为所动,执意要开枪。   蒂洛见无法说动父亲,便拼命地向上面比划手势,让温舍赶快离开。   “温舍,你快走!快走啊!”蒂洛的声音都哑了。   “卡尔,别让蒂洛恨你!”玛利亚女公爵急切地说。鲁普雷希特公爵闻言愣了一下,他缓缓地把枪放了下来。重重跺了跺脚,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蒂洛一眼,气愤地离开了。   “蒂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同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玛利亚女公爵留下了这句话便也离开了。   蒂洛不再看上方的飞机,只听到轰鸣声逐渐远去。她伫立在庄园外繁茂的草地上无声的哭泣,身影削瘦而孤寂。   温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不是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Chapter 64 本来   6月底,凯瑟琳参加了柏林大学的入学考试。由于之前的刻苦努力,她感觉考得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考中。法国战役期间她一直和诺沃特尼通信。诺沃特尼很少向她提起前线的事,反倒是讲了不少法国的风土民情,还特别说了很多趣事逗她开心。当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诺沃特尼在信中沮丧地说自己没有获得战果,失望之情跃然纸上。凯瑟琳专门拿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回信安慰和鼓励他。这封信寄出去没多久,凯瑟琳又收到了梁紫苏寄来的信。她在信中揭发了诺沃特尼夜游巴黎红磨坊的“劣迹”,还向凯瑟琳表功说自己如何紧盯着诺沃特尼,以防他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凯瑟琳拿着信笑了好久,她几乎能想象到埃莉诺杀气腾腾的样子。   令凯瑟琳没有想到的是,6月中旬她收到了郝斯特的信。信中简单说了说前线的战局,然后用了很大的篇幅给即将走上考场的凯瑟琳加油鼓劲。到了7月初,第二封信如期而至,郝斯特在信中询问了凯瑟琳考试的情况,并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不日就要返回柏林了。到时候要找个时间见见面。郝斯特的信令凯瑟琳感动不已,心细的男子总是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考试结束,凯瑟琳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情。进入7月份,她准备了几大包东西,回了趟卡迪兹。家人看到她回来都很高兴,围着她问东问西。之前她一直对家人说自己在餐厅做服务生,没敢提“生命之泉”的事。凯瑟琳的母亲,斯皮尔曼太太非常好奇米莎到底做了什么赚钱的营生,凯瑟琳只说她是餐馆的老板。大家都赞叹不已,在他们看来,能在柏林立足已经算是一件顶了不起的事情了。凯瑟琳把带来的东西分给了镇上的亲戚们,他们接受礼物的时候都夸赞说凯瑟琳有出息,先前有米莎,现在又有凯瑟琳,斯皮尔曼家果然是有福的。   斯皮尔曼太太虽然很享受四邻羡慕的眼光,但她对凯瑟琳上大学这件事情并不认同。她不认为女孩子学那么多知识有用处,赶紧在柏林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凯瑟琳为了耳根清净,母亲的絮叨都一一应下来。她甚至没有提诺沃特尼,因为她知道一旦提了又该遭受无休止的唠叨。   凯瑟琳在卡迪兹呆了一个星期便返回了柏林。临走时米莎的父亲,她的叔叔找到她,用略带伤感的语气请求凯瑟琳给米莎带个话,希望她今年能回家。米莎自从15岁离开卡迪兹就再也没回去过,父母年事已高,对女儿的思念一日甚过一日。凯瑟琳郑重地答应了叔叔的请求,并说一定尽力让米莎回家。   回到柏林的第二天,凯瑟琳便动身去了米莎家,准备劝说她回卡迪兹看看。谁知在公寓附近,她竟然看到了多日不见的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他在门外和米莎说着什么,眼神里少了当初的笃定与自信,多了几分复杂与不确定。而米莎则是一贯的娇媚之色,双目斜飞的睨着小里宾特洛甫,一脸的悠然自得。凯瑟琳本能地隐藏了自己,偷偷观察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通过两个人的肢体语言,凯瑟琳看出小里宾特洛甫的身体微微前倾,很明显是想要接近米莎。而米莎则双手抱肩,摆出了拒绝的姿势。两个人交谈了不到五分钟,小里宾特洛甫便告辞了。脸上带着几分迷惘。米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好整以暇地看向凯瑟琳藏身的方向,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现身。凯瑟琳顿时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到的感觉,等小里宾特洛甫走远,她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走到了米莎面前。   “好久不见啊凯瑟琳,找我干什么?”米莎靠在门框上,身姿煞是撩人。   “我……”经过了刚才,凯瑟琳突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窥视我和那个愣头青吧?”米莎不无尖刻地说道。   “当然不是。米莎,我们能不能进屋说话。”凯瑟琳莫名的有些紧张。   米莎挑了挑眉毛,便侧身让开。凯瑟琳跟着米莎走进了房间,她坐了下来,观察着米莎的表情。她刚看到小里宾特洛甫的时候,以为他是来找米莎麻烦的。但观察了一阵,发现又不是。她觉得小里宾特洛甫看向米莎的眼神很怪异。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但却不愿相信。   “你准备这样看我看一下午么?”米莎翘起了腿,点了支烟,语气是一贯的讥讽。   “米莎,前几天我回了趟卡迪兹。”凯瑟琳决定忽视刚才的一幕,先说正经事,“碰见了叔叔,他很想念你,希望你今年能回去看看他们。”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事?”米莎一脸的不以为然。   “米莎,你有很久没回家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挂念你。叔叔婶婶年纪大了,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多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凯瑟琳言辞恳切地说道。   米莎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凯瑟琳,对于你来说,卡迪兹是家乡。对于我来说,却是个不愿提及的过去。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懂。”凯瑟琳有些生气,她没想到米莎会真的与亲人划清界限,“你可以不再留恋卡迪兹,但你的父母呢?你真的忍心抛下他们么?”   “他们从头到尾只关心丹尼尔。他们心里从未有过我这个女儿。”米莎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听起来是如此尖锐,在刺痛别人的同时也刺痛了自己。   “凯瑟琳,如果当年我不离开卡迪兹。现在和镇上其他的妇女没什么两样。早早嫁人、生子。日复一日的卑微的活着。为了给丹尼尔治病,他们甚至考虑要把我嫁给一个鳏夫。那时候我才15岁……”米莎闭上了眼睛,不堪回首的过往令她痛苦不已。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情绪,继续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今他们以为我混出了名堂,开始惦记我这个女儿了吗?真是可笑。我已仁至义尽,他们也没资格要求更多。”米莎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向凯瑟琳,而是望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凯瑟琳发觉自己无法反驳米莎,因为她说的句句属实。虽然当年凯瑟琳年纪还小,但叔叔家发生的事情也并非完全不知道。米莎有一个弟弟叫丹尼尔,从小身体不好,而叔叔和婶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丹尼尔身上,自然忽略了大女儿米莎。米莎15岁那年,丹尼尔生了急病,叔叔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这时邻镇有个年老的鳏夫说可以出钱资助丹尼尔看病,但条件是要娶米莎为妻。米莎的父母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米莎因为这件事彻底和父母闹翻,并直接导致她只身闯荡柏林。丹尼尔的病最终是治好了,而米莎也再没有回过家。显然时隔多年,米莎心中的怨气仍是难以磨灭。而如今凯瑟琳帮助叔叔劝说米莎回家,竟也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立场。   “算了,随你吧。我只是替叔叔把话带到。”凯瑟琳不想再做勉强。毕竟她不是米莎,她所遭受的一切谁也不能感同身受。   “米莎,刚才……他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凯瑟琳遮遮掩掩地问道,她不能确定米莎是否乐意自己打听这件事。   “不是。”这一次米莎没有隐瞒,“他现在倒是很感激我。”   “什么意思?”   “我帮了他父亲一个大忙。”米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调换了一份不利于他的文件而已。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了。”   “米莎,你要小心。”凯瑟琳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凯瑟琳。我说过,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有危险。”米莎目光炯炯地看向远处,似乎前方即是她倾力追求的梦想。   “那你离小里宾特洛甫远一些。他母亲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凯瑟琳忍不住还是加了一句。   米莎瞥了一眼凯瑟琳,别有深意的笑了。   “凯瑟琳,只要你愿意,你能比我做得更好。”   Chapter 65 不列颠战役   派普在前线如鱼得水,希姆莱却对自己的得意下属念念不忘,甚至不情愿他在法国再多呆一天。8月初的时候,希姆莱一个指令,把派普从前线调回了柏林。这件事对于奥利维亚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意味着她可以与丈夫团聚,并且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不必再担惊受怕了。派普在法国战役中初露锋芒,满怀壮志要继续在前线大展拳脚。但希姆莱显然更愿意让他呆在自己身边,派普虽不十分情愿,但也只能遵从上司的命令。继续自己的副官生涯。与派普不同的是,郝斯特没能如期回到柏林,而是随部队转战到了阿瓦隆地区。这下,派普一家要等一阵子才能团聚了。   同样是在8月初,诺沃特尼也出现在了柏林。他按响凯瑟琳家的门铃的时候,凯瑟琳正在看郝斯特寄来的信。郝斯特在信中非常抱歉地说计划临时有变,自己近期内无法回到柏林了,庆祝凯瑟琳考上大学的活动只能延期,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学了。信寄来的时候,考试成绩还没有公布。郝斯特对自己乐观信任的态度令凯瑟琳感动不已。   诺沃特尼进来后,告诉凯瑟琳自己很快又要执行任务去了,这一次时间不会太短。他特地抽空赶来看看她。凯瑟琳告诉诺沃特尼自己刚刚学会了轮滑,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到广场上去玩。两个人一起吃过了晚餐,沿着菩提树下大街散步。诺沃特尼说等战事不那么紧张的时候会带凯瑟琳去奥地利老家看一看,并希望她能够尽快适应那里的生活。凯瑟琳听着诺沃特尼若有所指的话,心里没由来的紧张起来,潜意识里她总是在避免思考这些问题。临别的时候诺沃特尼深深地吻住了凯瑟琳,凯瑟琳靠在诺沃特尼的怀里,承受着他浓烈的吻,但这样的吻别却也无法令她集中心思。   1940年8月13日,这一天以“鹰日”为代号。德国对英国本土发起了第一次大规模空袭。戈林下达了全线出击的命令。德军480多架轰炸机在1000多架战斗机的掩护下,向英国境内的9个机场风动了空前的猛烈攻击。英军虽对此早有准备,但在随后数日的战斗中仍遭受了重大伤亡,损失的飞机和飞行员数以百计。最糟糕的是,英军部署位置最关键的7个雷达站中有6个被炸。整个通信系统已经濒临被摧毁的边缘。   虽然英军损失惨重,但德军显然还是对战势进行了错误的估计。英国皇家空军比德国人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在空战中,他们给德军以重创。仅以拉尔所在的JG52为例,一个星期内大队指挥和副官及3个中队队长相继战死。拉尔临危受命,被提升为第8中队飞行队长。来不及掩埋战友的遗体,便要继续与英军战斗。   同样,JG54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其中的三个大队被派遣到加莱附近的机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JG54遇到了开展以来最残酷的作战环境。虽然他们不断刷新着战果,但联队的飞行员却也接二连三地牺牲。梁紫苏在加莱驻地,每隔几天就要收到一个死亡报告。联队第一位战死的是一位娃娃脸的飞行员,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阵亡时不满二十岁,连衣服都不会缝。梁紫苏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足足有几分钟没有缓过神来。她双目空洞地望着机场外的天空,忍不住失声痛哭。之后的整整一天,她只要想起那个脸上总是挂着腼腆的笑容,说着好话求她帮忙缝衣服的飞行员,就忍不住流泪。可当她的眼泪还未擦干时,第二个阵亡消息传来,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梁紫苏一度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刻也不想出去。伦敦上空被鲜血与烈火渲染尽透,那些用青春和生命谱写的战史,此刻虽然壮烈,但总有一天会被时光尘封,被世人遗忘。她咬牙切齿地诅咒发动战争的罪人,她泪流满面地摸着那些冰冷的身份牌。那些曾经鲜活的身影,已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当梁紫苏从铺天盖地的悲恸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她马上想到了施特雷洛。他所在的JG51是与英国皇家空军交战次数最多的战斗机联队,也是空战中伤亡最惨重的联队。不列颠战役一日比一日更紧迫,双方陷入胶着。每一天清晨,梁紫苏都要拼命的想念施特雷洛。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把眼睛睁开。可每一天清晨,她又害怕睁开双眼,她怕自己再不能承受更多的死亡。她每天都打听着JG51的战况,希望听到消息,却又惧怕听到消息。对她来说,世界末日,便是在阵亡名单中,看到汉斯施特雷洛的名字。   战争就这样惨烈地进行到8月底。特别是在8月最后一周,德军每天出动的飞机都在1000架次以上。轰炸一个波次接着一个波次,空战连着空战。英军伤亡总数已经达到了全部飞行员的四分之一。英国空军出现人员紧缺的困境。而英国南部最重要的5个机场全部遭到了严重破坏。而德军在数量上的优势开始逐步发挥出来,这种情势如果继续下去,英国空军很快就会失去抵抗的力量。但一个偶然事件,却改变了战局。甚至改变了历史。   8月24日,12架迷航的德军轰炸机飞临伦敦,在市中心投下炸弹。8月25日,根据丘吉尔的指使,英国空军出动81架轰炸机空袭柏林,作为报复。虽然这次空袭并没有对柏林造成重大的物质损失,但在心理上极大的震撼了德国。它无疑于在希特勒特别是戈林脸上甩了两记响亮的耳光。它让戈林此前的豪言壮语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德国人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曾以为帝国是无法被攻克的。可此时英国空军却如此轻易,如此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投下了炸弹。8月28日和31日夜间,英国空军又两次空袭柏林,柏林市民真切体会到了战争。希特勒愤怒了,在他看来,战无不胜的帝国遭受了奇耻大辱,他叫嚣着要彻底毁灭伦敦。这种愤怒蔓延在军队高层,侵蚀了他们的理智。从九月初开始,德军的攻击重点转移到伦敦。9月4日,希特勒在演讲中声称将以夜袭来回报夜袭,德国空军将要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炸弹去回报英国人。   齐默尔曼先生在家中哀叹说希特勒又出了昏招,现在不趁势将英国空军彻底击垮,如果让他们获得喘息之机,德国空军必将再次遭到重创。甚至连胜利都难以指望。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齐默尔曼太太正准备出门看望奥利维亚。她8月底的空袭中扭伤了脚,现在正在养伤。同在柏林的凯瑟琳也在空袭中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幸运的是她没有受伤。而且,她在8月中旬的时候收获了好消息。她通过了入学考试,而获得了奖学金。等到10月份开学的时候,她就真正要成为一名大学生了。   从9月7日开始,一连七天,德军对伦敦不分日夜实施了大规模空袭,伦敦蒙受了巨大的人员财产损失。但这损失并没有白费。正如齐默尔曼先生所说,英国空军得到了至为宝贵的喘息之机,迅速恢复了战斗力。特别是对伦敦的轰炸,不但没有使英国人屈服,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战斗的决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英军步步为营,德军节节败退。在9月15日一场关键战役中,英军大败德军。德军无法掌握英国上空的制空权。9月17日,希特勒无奈地宣布,无限期推迟“海狮计划”。虽然不列颠战役还没有结束,但战争的走向早已确定。无往不利的第三帝国军队,终于遭受到了失败的打击。   闲谈(随便看看,欢迎加入讨论)   和朋友关于此坑人物、情节等的闲谈。   某年某月某日,某作者抓住了某位默默追文的朋友(鞠躬~辛苦~多谢捧场~!),严刑逼供她对作者大坑的想法。(暴力!)这位御姐特地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与某作者进行了如下亲切会晤与河蟹地讨论……   (1) 女主篇   某作者:这几个姑娘中,你最喜欢谁呀?   某御姐:我想想啊,真是都很鲜明不同的姑娘。   (星星眼等待揭锅~~)   奥利维亚,一说到她,就会把他和派普特别美好的爱情联系到一起,但是作为她本身,我感觉她性格并不是特别突出,或者说她始终作为派普的一部分。   (画外音:奥利维亚就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小女人。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当公主的梦。渴望被爱人捧在手心里,全心全意地呵护。在这篇文里,奥利维亚实际已经和派普捆绑销售了,作为她本身的性格特点确实已经不够突出了。就像朋友说的,她此刻只是派普的一部分。而她与派普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平衡。就目前来看,奥利维亚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依赖派普的。而派普很多时候更像是在哄娃娃般哄着她。歌词怎么唱来着,从此我的名字就是你,准备好忘了自己……其实奥利维亚反映出的是平日灰常爷们儿滴作者,内心深处一点小女人的心态吧。但实际上,作为精神分裂的某作者来说|||,爱情中的两人,还是各自独立的状态比较好。)   某御姐:梁紫苏呢,因为她是穿越的,总是知道和关心结果,所以,她总归是跳脱出来的。她现在很客观,你需要对她也虐虐心,没虐的话,穿越的人,共鸣少。   (画外音:梁姑娘,你洗干净等着被虐吧!!!偶素不会放过乃滴~~~梁紫苏是某作者写起来最不费劲的一个角色,因为她是现代人,所以她不需要被很细致的揣摩。有些事情发生了,只要用现代人的思路一想,梁紫苏的语言和行为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同时梁紫苏的原型是作者一个很熟悉的朋友,只要想她会怎样,那么梁紫苏也就会怎样了。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梁紫苏会出戏。她在整篇文里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实也算是作者的一点刻意安排吧,希望能够在那个沉重的年代保持一抹属于现代人的亮色。不过有道是,虐虐更健康,所以~~~)   某御姐:蒂洛,看来是要走苦情和纠结路线了,这个倒是符合大众口味的小说中的感觉,不知道你是不是预备把爱恨纠缠来的更猛烈些。   (画外音:应该说蒂洛是四对中戏剧冲突最强烈的。一见钟情、私奔、被辜负、觉醒、分手,和很多悲情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很像。但这样的冲突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一方面,女人在失败的爱情中不断成长,认清现实,学会了爱惜自己。另一方面,男人在失去的过程中实现对自我的救赎。嗯……标准小言套路。很好。)   某御姐:凯瑟琳,我感觉一开始看起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其实,随着目前的剧情,就看出来反而是个心中一片清明,很懂得人生的人,是能生活的最好的姑娘。凯瑟琳这样的姑娘,是我最喜欢的姑娘,保持着纯真,但是又能明白事。   (画外音:除了梁紫苏,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某作者花心思最少的就是凯瑟琳。当然不是说敷衍,而是凯瑟琳这个类型的女孩实际存在在我的周围,包括了某作者身上的一部分性格特点也是和凯瑟琳相似的。她的特质更容易被某作者接受和理解。如果说依附于派普的奥利维亚只是某作者最深的潜意识中一点小女人心态的反射,但现实中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被某作者所认同。而蒂洛这样为爱不顾一切至此的女人在某作者看来其实更不能理解了,而且她在设定上又是贵族身份。实际上已经拉远了和某作者生活的距离…噗~梁紫苏和凯瑟琳是更贴近生活的。也许正是不经意,才有了比较鲜明的效果。)   (2) 男主篇   某作者:这四个男主,你最喜欢谁捏?(怎么还是这一句|||)   某御姐:我先想想,你这么多帅哥男主角,哈哈,我猜你真正的男一是希特勒大人吧,帅哥都是陪衬,哇卡卡卡,他什么时候出场?   (某御姐被一爪pia飞~!!)   某御姐:好吧,其实我喜欢,温舍。   (噗——噗——噗——!!!某作者血溅三尺!!!姐,您难道不知道温舍如今已经是渣男过街人人喊打了咩?)   某作者:为毛?!   某御姐:有抱负,有些不择手段,看不清自己真心,纠结的,迷失的。我喜欢坏小子,然后成长成有方向的成熟男银,浪子回头,实现自我救赎,然后再深情无限。   (画外音:姐您帮我把思路都理清了哇~这文由你接档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舍开始的设定确实是这个路数。不过现在反对两人复合的菇凉很多哦,不知道他领了盒饭还能不能回来。)   某御姐:派普感觉没有温舍接地气。目前来看,他太美好,美好到不真实,他们俩的爱情,也都是太美好。可能是因为派普真正面临改变命运的大事件,还没展开。我现在很好奇,截止到现在的派普那么美好,你怎么把他和历史中他的各个战争事件联系起来呢?很多爱帅哥的MM,都记得他是大情圣了。当然,我觉得你本身对他就是花痴一枚。   (画外音:关于派普,确实是某作者在满足自己的私欲。汗|||因为某作者是派普的脑残粉,对派普的研究也最细致。某作者在对各个男主角的塑造上,都尽可能的贴近历史上他们本人的特质。只有派普,以某作者对他的了解,文章进行到目前,他的形象和历史中的形象完全不符。现实中的他是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有点病句)。说他理想主义,是因为他一生都在追求帝国的梦想和自己的梦想,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说他现实,是因为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实现理想而铺垫。他非常聪明,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什么能让他用最捷径达到目的。包括他的婚姻。历史上他娶的那位女子正是席格德。一个对他非常有帮助的女人。而某作者之所以在前半段完全颠覆派普的形象,塑造了一个情圣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点美好的幻想。奥利维亚和派普之间的爱情,因为过于美好而不真实。这种不真实是每个人都期望的,却又无法实现的。就像简奥斯汀一样,得不到的,就在书中成全。某作者对派普用情最深,所以对于某作者来说,派普反而是最难把握的。不过随着战争的深入,派普总归是要有所改变的,不能总是那个美好专情的男人形象。就像文中曾提过,凯瑟琳认为派普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奥利维亚不一定总能承受得起。当然后一句可以先暂且忽略,但他性格中其他的因子是要在后文中一一展现的。)   某御姐:郝斯特,我觉得,从你目前的基调的话,他应该是会往委屈的方向发展了,那就是,在那个结束他的历史事件中,其实他是有冤情的,让人扼腕痛惜的吧。他现在一直给人呈现的都是温柔善良,善解人意,那虐心的话,就让他冤屈死吧。   (画外音:关于郝斯特,某作者从一开始就定了调子。绝对不会BE。历史上令他冤屈致死的事件在文中也不会体现。直到现在某作者都是在为他最终的感情走向铺垫(好漫长的铺垫|||)。不过聪明的读者肯定已经察觉出端倪了。郝斯特给我的感觉和清穿中的老八有几分相似,暖男一枚。如果大家喜欢的话,会让他一直暖下去的~毕竟这文里的男猪不能都有残缺是不噗哈哈哈哈~~)   某御姐:施特雷洛,你是不是曾经写道,他对战争的部分有怀疑的地方呀。   某作者:施特雷洛啊,他也是被洗脑,希望成就帝国霸业。但是他并不赞成滥杀无辜,也并不喜欢屠杀犹太人。属于狂热的理智派。   某御姐:对,我记得有这么一点。所以,他在后期肯定会有对信仰的怀疑和痛苦吧。   某作者:素滴。   (画外音:施特雷洛是呆瓜。但不是傻瓜。他不善于表达感情,所以总是被梁紫苏“欺负”。但他对梁紫苏的爱是真挚而深刻的。这一对其实是最令人省心的一对。除了外界的客观因素,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分开。施特雷洛和派普相似的一点,是对信仰坚定的执着。但在他身上的矛盾与怀疑会体现得更重一些。而且某作者说了,后期是必然要虐到他和梁姑娘的~fufufufufufu)   (3)其他鸡零狗碎   某御姐:(谆谆教诲)我看文,首先喜欢作者写的时候,对时代背景和人物,有很深的了解,然后通过自己的写作,让读者,尤其是对这部分不太了解的人,能够学习到正确的历史呀,知识呀,甚至对这个感兴趣,能自己也去学学看看,那就很好。   某作者:恩恩,没错。我也是不想写那种小白文。我以前也写过一些文。但都会认真去研究时代背景的。包括时间线和人物的大事记也会尽量抓准。细节上会有更改,但不会胡来。我是个自律的撰稿人(臭屁望天Ing)   某御姐:对了,我还喜欢浪子,你预备把汉斯菲利普写成经典爱情剧中的男二嘛?看似不靠谱,其实不离不弃,忠贞的不行?最后还得接着奥利维亚?(瞬间脑补各种韩剧苦情男二)   某作者:你是也不看好派普和奥利维亚么?   某御姐:太过美好的东西,一般人都相信它不存在,或者不可能永恒的存在。再说了,后妈写的小说才虐心,才能让读者,一边骂着后妈,一边追看着不停,不是吗,哈哈!(你妹!我是亲妈!!)   某御姐:(痛心疾首状)菇凉,你一开始对你的帅哥,手下留情,没舍得把他写坏了,就是对自己残忍了。   (嗷~~~~~~~~~~~~~~~~~~舍不得!!!我怎么舍得把派普写坏了呢......温舍才是渣渣渣渣渣......被PIA飞~!)   ----------------------------完-------------------------------   Chapter 66 救美   派普回到柏林之后,奥利维亚的工作也终于尘埃落定。在他的建议下,奥利维亚选择了留校,不过她并没有接替蒂洛的职务,而是做了一名欧洲古典文学的助教。在派普看来,学校的环境相对简单,适合心思单纯的奥利维亚。而且助教的工作比较轻松,不会占用奥利维亚过多的精力。其实,依照派普的本意,他根本不希望奥利维亚出去工作。他和很多德国男人一样,希望妻子做一名全职主妇,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但看到奥利维亚兴致勃勃的和他讨论自己的职业生涯,又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他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由着奥利维亚的心思。学校十月份才开学,奥利维亚8月下旬就开始备课了。看着对工作兴致盎然的妻子,喜欢看到奥利维亚开心的派普觉得自己的决定也许是对的。   英军第一次空袭柏林的时候,奥利维亚正走在马克思—恩格斯广场上。她刚刚买了几件秋装,正准备回家。英军的轰炸机毫无预兆地袭来,柏林甚至都没有做出防空警报。直到炸弹接连落在柏林市区,引起巨大声响的时候,柏林人才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他们惊慌失措地逃窜、躲避,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元首为他们构建的伟大帝国居然会遭到袭击。   奥利维亚和其他人一样,在轰炸来临之后迅速地寻找掩体。谁知一个惶恐逃跑的强壮女人将她撞得七荤八素,她感到脚踝一阵钻心地疼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刚买好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飞机的轰鸣声近在咫尺,当她努力想站起来继续躲藏的时候,一个男子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奥利维亚!小心!”   话音未落,奥利维亚便感到一个高大的身躯扑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护在了身下。不远处落下了一颗炸弹,巨大地声响和被炸碎的石块铺天盖地的向他们袭来。尖叫和哭喊声不绝于耳,奥利维亚在那人沉重的身躯下动弹不得,弥漫的烟尘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轰鸣声远去,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人才抬起了身体。一把捞起了她,细细地检查着她是否受伤。   “汉斯·菲利普?”奥利维亚吃惊地看着刚刚奋不顾身保护她的人,“你怎么会在柏林?”   “我陪同特劳夫特上校来向戈林元帅述职。”汉斯·菲利普简短地说。他看到奥利维亚没有受伤,明显松了口气。   “你受伤了。”奥利维亚掏出手帕按在了汉斯·菲利普的额头上,上面流着鲜血。应该是被石块弄伤的。   汉斯·菲利普接过奥利维亚的手帕,胡乱擦了几下:“不碍事的。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必须得找个地下掩体。我不能确定是否还有第二波轰炸。”   “恐怕……不能。”奥利维亚为难地说,“我刚刚扭伤了脚踝。”   汉斯·菲利普看向奥利维亚的脚踝,右边已经肿了起来。他轻轻捏了一下,想确定是否骨折,却听到奥利维亚抽气的声音,她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看来还挺严重的,汉斯·菲利普想道。他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了奥利维亚,带着她迅速找到了广场附近的一处地下掩体。此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和慌乱之色。男人们在讨论着刚刚发生的轰炸,女人们惊魂未定地坐在一旁,有些在低声啜泣,有些在哄着吓得大哭的孩子。   “对不起,请让一下。”汉斯·菲利普为奥利维亚找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把她轻轻放在了地上。自己则靠在一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奥利维亚,后者在这样热烈的目光中感到有些不自在,轻轻偏过了头。   “很疼吗?”汉斯·菲利普收起了充满无限爱恋的眼神,轻轻问道。   “嗯。”奥利维亚点了点头。   “等一会儿确定安全无事了,我带你去医院。”汉斯·菲利普说道。   “谢谢。麻烦了。”奥利维亚低声说道,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开口,“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通知我的丈夫?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好。”汉斯·菲利普艰难地应道。曾几何时,他在情场上左右逢源,多少女人为他心醉神伤,可当他想真心对待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却早已名花有主。汉斯菲利普不止一次自嘲地想,也许是以前伤过太多女人的心了,这一次老天终于要惩罚他了。   “前线的战势不好吗?每天广播里都在说帝国空军如何大胜英国皇家空军,帝国军人如何令英国人闻风丧胆。可怎么英国人还会跑到柏林来轰炸?”奥利维亚忍不住问道,现实和她所听到的似乎有所不同。   “其实……”汉斯·菲利普踌躇了许久,才在奥利维亚的耳边轻声说道,“前线的战势并没有宣传里说的那么好。我们打得很艰苦,英国人很顽强。我们……牺牲了很多战友……”说道最后,他使劲抿起了嘴角,仿佛在压抑着悲痛的情绪。   “天啊……”奥利维亚愁容满面。她完全不敢想象战争中那些惨烈的画面。她直视着汉斯菲利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为了帝国的伟业,为了宏伟的理想。”汉斯·菲利普不假思索地答道。   奥利维亚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   “你和约亨,还有施瑙弗。你们的口气一模一样。我真不喜欢你们这样。”奥利维亚难过地说。她青梅竹马的玩伴海因茨施瑙费尔跟随NJG1参加了不列颠战役,他在临行前的信中也如此对奥利维亚说了一番豪言壮语。   “奥利维亚,你不明白……”汉斯·菲利普还想解释什么,却被奥利维亚打断了。   “我什么都不想明白,我只想让你们都好好的。”奥利维亚的眼中涌起了泪花。   汉斯·菲利普情难自制地抚上了奥利维亚的脸颊,他做梦都想亲吻她光洁的皮肤,柔软的双唇;他做梦都想像现在这样,和她静静地待一会儿。当然,如果不是在这样狼狈的环境,他会更高兴。   奥利维亚触电般躲开了汉斯·菲利普的手。   “别这样。”她轻轻地说,声音中透着坚定和不可抗拒。   “对不起。”   “我知道你的心意。能获得你的青睐是我的荣幸。可是,我已经有约亨了。我们彼此相爱。汉斯,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奥利维亚终于说出了萦绕在心头很久的话。她知道这样会令汉斯·菲利普失望,但她必须这样说。   “我知道。我不会缠着你的。”汉斯·菲利普此时的声音和心情一样苦涩。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个好人,你在前线……要保重自己。”奥利维亚虽然对汉斯·菲利普没有更多的情感,但她从心底里认可他的为人,她不愿意听到关于他的坏消息。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最近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好吗?”   “好的。”   众人在地下掩体里挨过了一个多小时,汉斯·菲利普判断今天英国人不会再来轰炸了。他又抱起了奥利维亚,把她送到了医院。然后按照奥利维亚所给的号码,拨通了派普办公室的电话。但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又拨打了奥利维亚家里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他猜想派普此刻一定在街上寻找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还在诊室接受治疗。她的脚踝骨折了,需要打石膏。汉斯·菲利普点燃了一支烟,靠在医院楼道的墙壁上,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Chapter 67 暗涌   直到晚上8点,汉斯·菲利普才拨通了奥利维亚家中的电话。他向派普简短地说明了奥利维亚的情况,让他马上赶到医院。派普没有等他说完话就挂断了电话,看样子焦急万分。   奥利维亚的右脚踝已经打好了石膏,她坐在诊室里,等待着派普接她回家。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汉斯·菲利普让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受伤的额头。虽然英军的轰炸并没有给柏林带来重大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但不少市民还是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医院中一时涌现了很多前来就医的人。   “你真的不需要向特劳夫特上校报告吗?你已经出来很久了。”奥利维亚问道,她不希望自己连累汉斯·菲利普违反军队纪律。   “没关系的。”   “我的丈夫一会儿会来接我的,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奥利维亚,不用劝我了。我必须亲眼看到他带你离开医院。”汉斯·菲利普无比坚定地说。   “谢谢你……”奥利维亚低下了头。汉斯·菲利普对她的心意,她无以为报。她的内心充满了亏欠之情。   “奥利维亚,你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因为你不需要。我为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汉斯·菲利普拼命克制着自己,才使自己不去抚摸她细嫩的脸颊。   “那我替她对你说谢谢吧!”派普的声音在诊室门口响起。话音未落,他已经奔到了奥利维亚身边。   “约亨!”奥利维亚行动不便,她伸手环住了派普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半是委屈半是娇嗔地唤着他的名字。   “丽薇…别害怕,我在这儿。”派普轻拍着妻子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今天柏林遭到轰炸的时候,派普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出了办公室,第一时间驱车赶回家,想确定奥利维亚是否安全。结果家中空无一人,他登时感到了天旋地转。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袭遍全身。他如闪电般冲出家门,在柏林的各个街道寻找妻子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不过随着寻找的进行,他的心略微踏实了一些。因为他发现英军的此次轰炸并没有带来太严重的后果,街上的人大多只是受了轻伤,极少有受伤严重的。照此推断,奥利维亚应该也不会出大事。虽然这样想,但他仍然放心不下。他先后去了双方的父母家,老人们均安然无恙,但奥利维亚依然不见踪影。万般无奈之下,派普决定先回家看看,如果奥利维亚还没有回来,他再继续寻找。凑巧的是,他刚进家门,汉斯菲利普的电话就打来了。派普一听说奥利维亚受了伤,马上飞奔到了医院。   “你哪里受伤了?”派普搂着奥利维亚,仔细地打量着她全身上下。   “只是扭伤了脚。没有别的事情。”奥利维亚抬起头,搀着派普的胳膊说道。   “从现在开始到开学,你哪儿都不许去了!”派普心中的石头落地,他故意虎着脸,宣布对奥利维亚禁足的决定。   奥利维亚用哀怨的眼光看向派普,派普完全不为所动。在他心里,奥利维亚的人身安全此刻是头等大事。   汉斯·菲利普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可以不用看到眼前夫妻团聚的一幕。他的心被嫉妒和痛楚煎熬着,他恨不得自己马上立刻消失。   “约亨。”奥利维亚摇了摇派普的手臂,微笑着说,“汉斯·菲利普先生在马克思—恩格斯广场碰到了我,他救了我。还把我送到医院。你看,他为了救我,自己都受伤了……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派普神情复杂地看了汉斯菲利普一眼。潜意识里,他对这个肖想他妻子的男人怀有敌意。他今天又做了自己没能及时做到的事,这让派普心里既由衷地感激他,又有些不是滋味。刚才汉斯·菲利普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臭小子明目张胆地引诱自己的妻子,简直岂有此理。幸好奥利维亚不吃他这套。他的存在,令派普如鲠在喉,浑身不自在。派普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汉斯·菲利普先生,我十分地感谢您。您今天救了我的妻子,我欠您一个人情。将来若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我的要求就是你把奥利维亚让给我……当然,这句话汉斯·菲利普只能在心里说说。   “派普先生,您不必这么客气。奥利维亚……也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做了一个朋友应该做的。”汉斯·菲利普干巴巴地说道。他和派普握了握手。   谁和你是朋友,你离她越远越好……这句话,派普也是在心里说的。   奥利维亚看着两人,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她认为马上离开医院是最正确的选择。   “约亨,我们回家吧。”   “好。”派普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了奥利维亚。   “等等。”奥利维亚拍了拍派普的肩膀,她转过头看向汉斯·菲利普。   “你什么时候回前线?”   “明天一早。”   “请你,保重自己。”   “一定。”   派普想了想,也对汉斯·菲利普说道:“战局不稳,此次战役的成败全靠你们了。为了德意志!”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坚毅。   “为了德意志!”汉斯·菲利普同样迅速变回了坚强果敢的帝国军人。   奥利维亚眉头紧锁,咬紧了下唇。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派普的眼睛,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派普提议要送汉斯·菲利普一程,但他拒绝了。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奥利维亚和派普在一起的情景。汉斯菲利普在医院门口目送着派普驱车远去,奥利维亚向他招手示意。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心爱的姑娘了。汉斯·菲利普想道。明天,他要重新奔赴严酷惨烈的空中战场。在他昨天离开加莱的时候,联队已经有29位飞行员阵亡。这个数字也许到今天又增加了。3中队在战役开始时有12位飞行员,现在只剩下了4位。他们都是怀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为了祖国,为了理想而殒身不恤。汉斯·菲利普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就像他从未后悔过在那个夜晚认识了奥利维亚。   之后的两次轰炸,奥利维亚都是在家中的地下室经历的。听着外面凄厉的防空警报划破天际,奥利维亚忍不住恐慌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挂念起战场上的施瑙弗,汉斯·菲利普,以及成百上千离家去国的军人们。她还挂念着跟随联队一同战斗的埃莉诺,她衷心地祈祷着他们都能够平安归来。   Chapter 68 心之动摇   进入到10月份,德国空军对英国的空袭次数和规模大大减少。偶尔只在晚间进行对工业城市的偷袭。各联队陆续回撤并安排休假,不少军人回到了家乡,和家人团聚。家人在迎接他们的时候无一不喜极而泣。在战时,还有什么比出征在外的亲人平安归来更令人激动的事情呢?   海因里希和维森菲尔德也回到了各自家中,不过他俩的情况却有所不同。自从普鲁士皇储的长子威廉在西线战场上受了致命重伤之后,希特勒担心王室成员的战死使民众转而支持王室,而导致王室复辟,下令曾统治过德意志王朝的所有王族撤离前线,接着撤除军职。作为曾在德意志建立过几代王朝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一员,海因里希是头一批就要被撤除职务的。他在离开前线的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对此感到极为愤怒和不解,几次想要找到军队高层理论,却被玛利亚女公爵拦了下来。劝说了他很久才令他勉强接受这个现实。鲁普雷希特公爵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海因里希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若在战场上遭遇不测,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这一支就要绝嗣了。与海因里希不同的是,维森菲尔德虽然也是王族,但一方面他属于奥地利王室,另一方面他的姓氏并没有维特尔斯巴赫那般显赫,所以未来一段时间内他不会被要求离开军队,还要继续他的空军生涯。   在休假期间,维森菲尔德几次造访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每次的理由都是“探望老朋友”,他总说因为担心海因里希心情不好,所以要多和他沟通交流。有时候他们会相约去打猎,有时候会去萨尔茨堡附近登山,他们还趁天气不太冷的时候去汉堡港划了一次帆船。当然,每次同行的成员都少不了蒂洛,因为维森菲尔德总是会盛情地邀请她,而海因里希也特别乐意带着妹妹一同出行。   维森菲尔德遵守了对蒂洛的承诺,找到了一只兔子小姐和兔子先生做伴。蒂洛自是喜不自胜,每天都会专门抽出时间来照顾兔子一家。某天晚餐的时候,平日用餐时并不多话的玛利亚女公爵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最近艾格蒙特那孩子来得挺勤的。”   海因里希别有深意地瞟了蒂洛一眼,一边切牛排一边偷笑。   “确实来的挺勤的。”鲁普雷希特公爵像是下结论一般,又把妻子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海因里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蒂洛却像没事儿人一般,面无表情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海因里希,你笑什么?”玛利亚女公爵明知故问。   “艾格蒙特为什么常来咱们家,这得问蒂洛。”海因里希用餐巾擦了擦嘴,再次看向了蒂洛。   “问我做什么?他还不是怕你刚离开军队,心情不好,特地帮你舒缓情绪的。”蒂洛认真地说。   “说实话。”海因里希又坏笑了起来,“他这个理由,啧啧,不怎么高明。”   “你们不是好朋友,他关心你有什么问题?”蒂洛瞪了海因里希一眼。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不过,相对于我来说,他应该更乐意看见你。”海因里希终于把话挑明了。   “你的话完全没有根据。”蒂洛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心里早已泛起了波澜。维森菲尔德表现得如此明显,她怎会看不出他对她有好感?但感情刚刚严重受挫伤的蒂洛,此时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另一份感情。再加上直到现在,每天出现在门口的鲜花,每日准时寄来的信,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盘旋在庄园上空的飞机,甚至是在慕尼黑街头默默跟着她的却从未靠近的身影,让她的此前曾下定的决心又有些犹豫,她已经开始心软了。在她的印象里,温舍永远是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他骨子里的高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低姿态的去求过什么。而现在,他抛开了前半生积攒的所有尊严,只为了挽回她的心。蒂洛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他曾把她的真心弃若敝履,他曾经将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而他现在只是比平时更加用心地求得她的原谅,她居然就心软了。   “艾格蒙特是个好孩子。”玛利亚女公爵说道。鲁普雷希特公爵在一旁点了点头。   “艾格蒙特是个好兄弟。”海因里希添油加醋。   “艾格蒙特还是个好朋友。”蒂洛加重语气强调说。   “有些东西,该扔掉就要毫不留情。”鲁普雷希特公爵边说边往空盘子里扔了一块牛骨。   “有些不值得留恋的过往,就应该舍弃。”玛利亚女公爵接着说道。   “有些讨厌的人,应该干脆利落地和他永别。”海因里希发出第三波语言攻势。   “有些事情,不论它是否美好,但它真实存在过。它令人痛过、笑过,令人奋不顾身地追求过,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蒂洛的眼圈红了,她默默地放下了餐具,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我们也许太心急了。”玛利亚女公爵心疼地望着女儿离开的方向说道。   “我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你看那小子天天给蒂洛来这一套,蒂洛早晚抵挡不住,说不定哪天又跟着他跑了。”海因里希愤愤不平地说道,“上次真应该下手再重一点,让他以后永远不敢再出现在慕尼黑。”   “海因里希,我还没有教训你。你怎么能随便动粗?太没有教养了!”玛利亚女公爵忍不住斥责了自己的儿子。   “那小子欠揍。”海因里希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还说!”玛利亚女公爵皱起了眉,“维特尔斯巴赫家的人就不能是个暴力分子。”   海因里希不愿忤逆母亲,不再争辩什么,并低头表示认错。鲁普雷希特公爵沉思了一阵,说了一句令母子二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马克思温舍倒也是个有出息的。这种出身,混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海因里希和母亲对视一眼,同时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关于维森菲尔德的话题暂告一段落,但玛利亚女公爵还是非常担心蒂洛。当年蒂洛执意要和温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极力反对的。但与鲁普雷希特公爵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因为温舍的出身,而是因为她一眼就认定温舍不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的良人。事实证明,她的判断完全正确。如今,蒂洛虽然已经和温舍分手,但玛利亚女公爵非常清楚,蒂洛并没有完全对温舍忘情。温舍一系列挽回蒂洛的手段她一一看在眼里,这些手段用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会令她们招架不住。蒂洛其实已经心软了,只不过之前伤得太深,所以还在犹豫。如果在这样下去,就像海因里希说的,蒂洛早晚会回到他身边。玛利亚女公爵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她决定及时地敲打蒂洛,并特意在她面前强调维森菲尔德。在玛利亚女公爵看来,维森菲尔德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夫婿人选。他对蒂洛有好感,婚后也一定会对全心全意对待蒂洛。   蒂洛怎能不明白家人的想法,但她现在根本放不下温舍。回到房间后,她趴在床上低声哭了起来。温舍,你爱的不是米莎么?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何苦还来缠着我?温舍,你认定我一定会回心转意是不是?我偏不要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蒂洛伤心地哭着,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   此时,离庄园外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个穿着军装的金发男人独自默默地踯躅。明天他必须要回柏林了,意大利公主不日即将来访,他需要履行一个副官的职责,提前安排好一切事宜。7月底从法国战场回来后,温舍继续着希特勒的副官生涯。他在法国的表现获得了希特勒的极大赞扬。当他有了时间,便经常来慕尼黑,试图挽回蒂洛的心。但这一次蒂洛似乎已经铁了心不再原谅他。时间拖得越久,温舍心中的缺口便越明显。当他回到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房间时,他总是下意识寻找蒂洛的身影;当他躺在他们曾一同入眠的大床上,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抚摸躺在身边的人,却一次次沮丧地意识到,身边只有一片冰冷的床铺。没有蒂洛的生活是那样的不舒服,家里是那样的清冷,饭菜是那样的难以下咽,连屋内的摆设都看起来如此不和谐。当温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不能失去蒂洛的时候,蒂洛却不再回头了。   Chapter 69 人红是非多   最近汉斯施特雷洛遇到了一件烦心事。令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的女朋友,埃莉诺·舍恩曼小姐生他的气,不理他了。   事情还要从10月底说起。   10月底,不列颠战役进入尾声。JG51和JG54由于损失惨重,奉命撤回后方进行冬季休整与重组,联队的小伙子们也有了休假的机会。戈培尔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从飞行联队中挑选几个帅气的小伙儿,拍一支歌颂空军战士的宣传片给民众洗脑,并夸张地宣扬第三帝国在不列颠战役中取得的成果,继续制造德军战无不胜的假象。为此,戈培尔亲自到飞行联队挑选中意的飞行员,施特雷洛有幸列入其中。   当施特雷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梁紫苏的时候,梁紫苏显得十分兴奋,她拉着施特雷洛絮絮叨叨了一堆自己在现代知晓的拍摄技巧,还大谈特谈了一番演员的自我修养。让施特雷洛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其实他的任务就是在镜头前摆几个姿势,露几个笑脸就够了。最初的兴奋过去,梁紫苏总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想不清楚。   宣传片很快拍好了,梁紫苏有幸第一批小范围观赏了成片,她头一次发现施特雷洛这个呆瓜在镜头前也算有模有样,颇有些明星风范。她对自己挑选男朋友的眼光表示满意。之后的几天,梁紫苏对施特雷洛异常温柔,施特雷洛沉醉于她难得的温柔,不禁有些飘飘然。然而事实证明,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久以后,施特雷洛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宣传片对民众公开放映之后,如戈培尔意料之内的成功,德国民众对空军战士的景仰和赞美之情空前高涨,他们坚定的相信,有这样一群空中英豪存在,英伦三岛早晚有一天会是第三帝国的囊中之物。除此之外,宣传片中出现的几位年轻小伙子也成为了不少姑娘的梦中情人。施特雷洛开始收到姑娘们的情书了。他一时间不能接受这种铺天盖地的求爱攻势,看了最初几封情书之后,他只要看到信封上写着姑娘的名字就匆忙把信收起来,生怕被梁紫苏看到。不过,凭着21世纪杰出女青年的超凡嗅觉,情书还是被梁紫苏发现了。   这天,梁紫苏正在施特雷洛家美滋滋地吃着施特雷洛太太特地为她烤的饼干。她现在是施特雷洛家的常客,施特雷洛夫妇早就把她视作了儿媳的不二人选,只等两个人订婚和结婚。梁紫苏抱着盘子串到了施特雷洛的房间,突然发现他床边的储物箱里塞着一些东西,把箱子撑得的鼓鼓囊囊。她好奇地蹲下来看了一眼,发现了露在箱子外面的半个信封,邮戳显示这封信是最近才寄出的,而信封上的署名是一个女子的名字。梁紫苏八卦的小触角刚刚伸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施特雷洛紧张地声音。   “埃拉,你在看什么?”   “有个姑娘给你写信啊?该不会是情书吧?”梁紫苏本来是想调侃一下施特雷洛的,却看到对面的施特雷洛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没,没有的事儿。”此时施特雷洛的表情充分诠释着一句中国的古老谚语——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吗?让我看看。”梁紫苏越想越不对劲,她把盘子放在一边,抽出了那封露在外面的信。结果由于用力过猛,箱子盖被她掀了开来,从里面掉出了更多的信。   “埃拉,你听我说,这不是……我没有……”施特雷洛又开始语无伦次了。他想拿走那些信,却被梁紫苏抢先一步抓在了手里。一封一封地看着。   “爱丽丝、欧拉、莉亚、苏珊娜……都是姑娘啊……”梁紫苏辨认着信封上的字迹,表情越来越不爽。   “我都没有看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寄到家里来的。我都不知道她们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施特雷洛看着梁紫苏的脸色,愈发焦急了起来。   梁紫苏翻了翻信,像是确认般地说:“还真是都没拆开过。要不要我帮你拆开看看啊?”   施特雷洛急得快要跳起来了,在英国上空他都没这么着急过。   “埃拉,没这个必要,真的!”   “不就是情书嘛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那么紧张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我看你还是趁早坦白吧不然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施特雷洛咽了口口水,迟疑地说:“埃拉,你肺活量还是那么大……”   梁紫苏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嗔怪地瞪了一眼施特雷洛,施特雷洛也笑了,他深深地注视着梁紫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初相遇时的情景。   “傻样儿,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怪你。”梁紫苏轻轻推了一下施特雷洛,半是撒娇半是好笑地说。   “我怕你多想……”   “你放心,我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自信地。”梁紫苏信心满满地说道。   “你不生气就好。”施特雷洛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你为什么不把它们丢掉,而是要藏起来呢?”梁紫苏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人家辛辛苦苦写的,就这么扔了不太好吧……”施特雷洛一头撞进了圈套。   梁紫苏冷哼了一声,虽然不爽,但还是决定不去计较这个呆瓜的行为。   晚上,施特雷洛把梁紫苏送到她家附近的时候,碰到了两位打扮入时的姑娘。她们中的一位金发姑娘看了施特雷洛几眼之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拉着另外一个褐发姑娘蹭到了施特雷洛面前。   “您是汉斯施特雷洛先生吧?”金发姑娘的头发卷曲地铺散在肩膀上,随风微微舞动,煞是好看。眼神里带着勾人的盈盈波光,一闪一闪地想要引起施特雷洛的注意。   “我是。两位女士,晚上好。”施特雷洛偷偷看了一眼梁紫苏,礼貌地向姑娘们打了招呼。   “喔!真的是施特雷洛先生!这太棒了!”两个姑娘得到了确定的答复,欢呼雀跃了起来。金发姑娘咬了咬嘴唇,用充满魅惑地声音说道:“您本人比宣传片里看起来更帅。”   施特雷洛腼腆地笑了一下,又瞟了一眼梁紫苏。   “您能给我们签个名吗?”褐发姑娘拿出了笔,一脸期待地看着施特雷洛。   “……当然可以。”施特雷洛说道,“请问要签在哪儿?”   “请签在我的丝巾上吧。”金发姑娘冲施特雷洛抛了个媚眼,从大衣的脖领子里轻轻扯出了围巾。铺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狐狸精!公然勾引我男人!梁紫苏恨恨地想,暗暗摩拳擦掌。令她火冒三丈的是,施特雷洛居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在金发姑娘的丝巾上签了名。而最让她气血上涌的是,那姑娘趁着施特雷洛低头的时候,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女士,您这是……”施特雷洛的脸腾地红了,他条件反射板地后退了一步,不安地看了一眼梁紫苏。   金发姑娘仿佛这才发现了施特雷洛身边的女孩,她以一副挑衅的姿态问道:“这位小姐是?”   “我是他女朋友!我警告你,这个男人是我的,你别想打他主意!”梁紫苏几乎是用吼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瞪了一眼施特雷洛,怒气冲冲地走了。   “埃拉,埃拉!”施特雷洛急了,他上前追赶着梁紫苏。跑了两步,想起女士的笔还在自己手里,又跑回来还了笔,然后继续追赶梁紫苏。留下两个姑娘在原地面面相觑。   可惜的是,他晚了一步。梁紫苏已经冲进了家门,并重重关上了大门。任凭施特雷洛在门外怎么敲门、说好话也不再理会他。   刚刚刷完碗的凯瑟琳看见梁紫苏一脸怒容地冲进了家门,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门外,施特雷洛边敲门边认错道歉。从施特雷洛语无伦次地描述中,她听懂了事情的大概。她有点好笑地看着梁紫苏,伸手碰了碰她。   “埃莉诺,这种事也值得生气吗?姑娘们死缠着他,又不是他对你不忠。”   梁紫苏不理她。   “别生气了。你男朋友被很多女孩喜欢,那说明你眼光好。”   梁紫苏冷哼一声。   “可怜的施特雷洛,他好像没做错什么……”   “……好像也是……”梁紫苏终于说话了,语气别别扭扭的,“是那个女的自己扑上去的……”停了一下,她又恶狠狠地说,“谁让他随便给人签名的!又不是迈克尔杰克逊,拥有亿万粉丝!”   凯瑟琳又听不懂梁紫苏的话了。   “总之我现在非常、特别、极其地生气!”梁紫苏说完这句话便回自己的房间了。凯瑟琳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门边,对门外的施特雷洛说道:“施特雷洛,你回去吧。她明天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凯瑟琳?”施特雷洛无奈地问。   “真的,我保证。你明天再来,那时候她就不生气了。”   “那……我走了。我明天再来。谢谢你,凯瑟琳。”   “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施特雷洛就来报道了。正如凯瑟琳所说,梁紫苏的气已经消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能怨施特雷洛。但当她看到别的姑娘粘着他时候,她完全不能自抑地生气。看着施特雷洛无辜而焦急地眼神,她的心里非常不忍,她拥抱了施特雷洛,而施特雷洛则趁机吻上了她的唇,用绵长而深情地吻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和爱意。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之间的小别扭很快就过去了。施特雷洛为了不再让梁紫苏生气,把所有寄来的情书都扔掉了,走在街上也目不斜视了,遇到女孩子搭讪也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宣传片里的小伙儿。梁紫苏觉得自己这样乱吃飞醋好像有点过分,她告诉施特雷洛,只要不给别人占了便宜,情书啊签名啊还是可以的。不过即便这样,施特雷洛也不随便理会其他女孩子了。于是梁紫苏对他更温柔了。尝到了甜头的施特雷洛认为自己的决策简直是太正确了。   Chapter 70 凯瑟琳的小心思   11月的时候,郝斯特从阿瓦隆地区回到了柏林。回来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不好。全家聚会的时候,虽然他表面上维持着愉悦的表情,但家人们还是或多或少地发现了他的郁郁寡欢。饭后,奥利维亚陪着公公婆婆聊天,而派普和郝斯特则在书房里谈了好一阵。   等大家各自回家的时候,奥利维亚忍不住问派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好脾气的郝斯特如此不快。派普告诉她,郝斯特和骷髅师的师长西奥多·艾克起了争执,起因是有人诬陷他对下属滥用军规。艾克认定郝斯特一定有错,不论郝斯特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骷髅师中很多与郝斯特相熟的人也纷纷向艾克求情,并以荣誉担保郝斯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但都无法让一向固执强权的艾克改变自己的看法。最后艾克不仅撤销了郝斯特团长副官之职,把他调到了侦察营担任一连连长,连团长博特宁也被罢免了。这让郝斯特非常愤怒。他甚至萌生过要亲自写信向更高一级的长官申诉的念头,但被派普阻止了。毕竟越级是军中的大忌,纵然你千般有理,之后也免不了被诟病。   奥利维亚完全没想到连郝斯特这样一个沉静而随和的人居然都会被人暗中算计,蒙上不白之冤。她问派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郝斯特。派普说骷髅师的事他鞭长莫及,就算是求助于希姆莱,他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插手师部内部的人事变动。而且,这一次诬陷郝斯特的人明显是做了充分地准备,让艾克对此深信不疑。即便希姆莱真能插手,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一击即中洗清郝斯特罪责的理由。弄不好反而还会给郝斯特带来更大的麻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寄期望于艾克调离骷髅师,新接任的师长如果是个正直的人,说不定能帮助郝斯特证明他的清白,并重新启用他。   奥利维亚闻言,不禁为郝斯特担心起来。也许正是郝斯特的好人缘反而为他招来了嫉妒,导致这次事件的发生。她同时又嘱咐派普在军中也要小心提防小人,以免遭人暗算。   虽然郝斯特的职业生涯遭受到了挫折,但他并没有让它严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依然保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他还谨记着与凯瑟琳的约定。一天下午,当凯瑟琳放学的时候,意外地在校门口看到了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郝斯特。凯瑟琳又惊又喜,她快步走上前去,定定地注视着他。   “好久不见,郝斯特。”   “你好吗?凯瑟琳。”   “我很好。很高兴能看到你平安归来。”   “虽然晚了些,不过还是要祝贺你,考上了大学。”   “你早就认定我一定能考上了,不是吗?”   郝斯特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如三月暖阳一般灿烂。   “我们去哪儿坐坐吧,顺便庆祝你考上大学。好么?”   “好。那我就庆祝你平安回家。”   在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里,凯瑟琳与郝斯特相谈甚欢。凯瑟琳说了说学校里的一些趣闻轶事,郝斯特则谈了谈前线的战事,不过仅是点到为止。凯瑟琳敏感地发觉郝斯特笑容背后似乎有些忧虑。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问了出来。   “郝斯特,你在军中,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听说…军队中的勾心斗角也挺严重的。”   郝斯特眯起了眼睛,一瞬间,他沉静的容颜有一丝朦胧,令凯瑟琳顿觉飘缈游移,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消失。这样的郝斯特让凯瑟琳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她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过了好一会儿,郝斯特才缓缓开口。   “凯瑟琳,你总是这样心思细腻。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不过,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看得比别人更透彻,就会比别人更痛苦。”   “我明白。”凯瑟琳垂下了眼帘,不去看郝斯特,“我只是希望,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能顺利解决。”   “会如你所愿的,凯瑟琳。”郝斯特清澈地眼眸深深地望着凯瑟琳,但是她并没有看见。   “对了,埃莉诺说前几天在库达姆大街看到你和你的女朋友了。”凯瑟琳撒了个谎,其实梁紫苏根本没对她提过郝斯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促成了这个谎言。   郝斯特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是说薇奥拉吗?”   “我不知道,”凯瑟琳下意识地攥紧了餐布,“我也是听埃莉诺随口说的。”   “我想你的朋友说的应该就是她。她昨天去荷兰了。她的父亲现在在那儿。”   “她父亲也是军人吗?”凯瑟琳问道。   “是的。她父亲是一名国防军少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郝斯特像是听到了什么奇异的事情,他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复杂表情,“老实说,这件事情我还从来没考虑过。”   “哦。”凯瑟琳只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但她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凯瑟琳,盘子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你盯着它看了很久了。”郝斯特说道。   凯瑟琳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郝斯特温柔地笑脸。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系列行为好没意思。她越想越觉得羞愧,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前几天我听奥利维亚说,你现在和JG54的一名飞行员在一起,是么?”郝斯特状似无意地问道。   “是的。”凯瑟琳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他们都是帝国的精英。凯瑟琳,你要把握住幸福。”   “幸福…对于我来说,好像是个很遥远的事情。”凯瑟琳喃喃说道。   “怎么会,”郝斯特柔和的语气着实令人安心,“你是个好姑娘,理应得到幸福。”   “你也是。”也是什么?凯瑟琳不知道。只是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好像两个人马上就要离别了一样。   郝斯特笑了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凯瑟琳说道:“玛蒂娜离开‘生命之泉’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凯瑟琳由衷地为玛蒂娜高兴,“她现在在哪儿?”   “她回斯图加特了,她的父母在那里。我当时在前线,没能赶上送她。”郝斯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世事变化,命运无常……”凯瑟琳自言自语道。郝斯特静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挂上了舒展的笑容。   “凯瑟琳,今天是来庆祝你的好事的。怎么你反倒忧郁起来了。”   “是啊,真是不应该。”凯瑟琳略带歉意地说道。她笑着举起了酒杯,“郝斯特,我也祝你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郝斯特与她轻轻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凯瑟琳·斯皮尔曼!”这个声音让凯瑟琳皱了皱眉头,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真巧,里宾特洛甫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凯瑟琳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Chapter 71 鲁道夫的大心思   如果让凯瑟琳列举她最不想见到的人,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一定榜上有名。此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凯瑟琳,令凯瑟琳浑身不自在起来。   里宾特洛甫?郝斯特听到这个姓氏,一边观察面前的军人,一边迅速思考,很快心中便得出了结论。他疑惑凯瑟琳是怎么和这种“准大人物”扯上关系的。在郝斯特探究小里宾特洛甫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着他,眉眼间的相似让他也有了几分猜测。   “这位先生是?”郝斯特出声问道。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他仍然想要确认一下。   “我叫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很高兴认识您。”小里宾特洛甫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但神色中是掩饰不住地焦虑。   “您好,我是郝斯特派普。见到您很高兴。”郝斯特边说边起身与小里宾特洛甫握了握手。   果然!小里宾特洛甫心道。派普家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着相同的特质。   “我和您的弟弟,约阿希姆派普先生有一些交情。他是一位非常有教养,而且才华横溢的人。我非常欣赏他。今天能够认识您,也是我的荣幸。”   “能认识您也是我的荣幸。您的父亲是一位伟大的外交家。他必将协助元首一同成就帝国的霸业。”郝斯特平日总是一副温柔随和的模样,但说起场面话也丝毫不含糊。   “多谢您的夸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同和您一起的斯皮尔曼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小里宾特洛甫不再与郝斯特虚与委蛇,直接道明了前来的目的。   “如果女士不介意的话,我当然也不介意。我想,您应该问问女士的意见。”郝斯特看向了凯瑟琳。他一眼就看出凯瑟琳很不喜欢小里宾特洛甫,把决定权交给她,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可以了。郝斯特是我的朋友,没什么可避讳的。”凯瑟琳冷静地说道。她根本不想和小里宾特洛甫有过多的接触。   小里宾特洛甫皱了皱眉头,一副凛然地神色。他看了看凯瑟琳,又看了看郝斯特。郝斯特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心知今天小里宾特洛甫若是和凯瑟琳说不上话,恐怕也不会轻易罢休。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得偿所愿,自己在一旁盯着他们,凯瑟琳也不会受到伤害。想到这里,他微微欠身,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你们慢聊。作为绅士,女士的意愿还是很重要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随意,其实是在暗示小里宾特洛甫不要对凯瑟琳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小里宾特洛甫闻言微微一笑,对郝斯特点头致意。郝斯特走到了不远的地方,欣赏着墙上的油画。小里宾特洛甫顺势坐在了凯瑟琳对面,刚坐稳便急急忙忙地开口了。   “你最近见到米莎了吗?”   “米莎?您什么时候和我姐姐这么相熟了?”凯瑟琳注意到了小里宾特洛甫对堂姐称呼上的改变,冷冷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小里宾特洛甫的眼神有些闪烁,但嘴上却不饶人。   “米莎的行踪好像更不关您的事。”凯瑟琳毫不示弱。不远处的郝斯特给了她一个安抚地眼神。这个眼神让凯瑟琳心安不少,也更加有了底气。   “凯瑟琳,我想知道她去了哪儿?”小里宾特洛甫的口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恳求。这与在凯瑟琳面前一向趾高气昂的他完全不符。   “您到底想干什么?”凯瑟琳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她想起了在米莎家门口的那一幕。总不会是……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全,就这么简单。”小里宾特洛甫的话让凯瑟琳心头一惊。   “您母亲不是又……”她着急了起来。   “不是她。我很久没有看见米莎了。她好像总是故意躲着人……”小里宾特洛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但是,很抱歉。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虽然她是我的姐姐,但很多时候,我并不清楚她的行踪。她也从不告诉我。”凯瑟琳说道。她突然有了种狗血淋头的感觉。郝斯特用眼神询问她用不用帮忙,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小里宾特洛甫见问不出所以然,焦急之色更加浓重了。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指着上面的电话对凯瑟琳说道:“如果你看到她,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您父亲会不高兴的。”凯瑟轻声但坚定地说道。   小里宾特洛甫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沉默了许久,留下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记得给我打电话。”   凯瑟琳望着桌上的名片出神,郝斯特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为难你吧?”郝斯特问道。   “没有。”   “那就好。”郝斯特显然并不想探听谈话的内容。他只关心凯瑟琳是否会受到伤害。   “你知道吗?他好像喜欢我的姐姐,可我姐姐是……是……”凯瑟琳觉得脑子要爆炸了,她无法控制自己,把事情告诉了郝斯特,但说到一半,又觉得说不下去了。   “你姐姐是他父亲的情人。”郝斯特平静地接口。   “你怎么……”凯瑟琳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郝斯特会知道这件事。   “米莎斯皮尔曼小姐和外长先生的关系,在某个圈子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那米莎岂不是会很危险?”凯瑟琳问道。   “不会,他的权力足以保全她。”郝斯特说道。   凯瑟琳沉默了。她想起温舍也说过类似的话,连米莎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一开始会很奇怪,你有这样的姐姐。怎么还会窝在那种地方,而不是有更好的发展。”郝斯特的话让凯瑟琳如坠入冰窖。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这样对我?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吗?也许他一直在心里是轻视我的。凯瑟琳越想越觉得呼吸困难,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郝斯特看出了凯瑟琳的窘迫与难看,他诚恳地说道:“凯瑟琳,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会告诉你我的真实感受。但你和你姐姐是不一样的,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你懂吗?”   “你欣赏我?”凯瑟琳的自信心已经跌落了谷底。她用略带委屈的神情看着郝斯特。   “我欣赏你的独立和坚强,我欣赏你从不趋炎附势,我欣赏你为了实现理想而奋斗不息。就是这样,凯瑟琳。” 郝斯特英陡眉峰下的星眸深深地凝视着凯瑟琳。他的话令凯瑟琳哭了起来。   “凯瑟琳,别哭。如果我说了伤害到你的话,我道歉。”郝斯特自责地说道。   “没有……我只是……”从小到大,凯瑟琳极少在人前哭。这一次却是情难自制了。她刚刚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飞跃,怎能不喜极而泣?   “凯瑟琳,别哭了。你看,大家以为我欺负你,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我呢。”郝斯特拿出手帕,替凯瑟琳擦了擦眼泪。   凯瑟琳往四周看了看,果然如郝斯特所说,附近就餐的人们观望着她和郝斯特,其中一些人用极为不赞同的眼神无声控诉着郝斯特,对他惹哭女士的行为非常不满。凯瑟琳想起暗中吃瘪的郝斯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凯瑟琳破涕为笑,郝斯特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嗯。”凯瑟琳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出了餐厅。   在回家的路上,郝斯特告诉凯瑟琳,虽然他并不认同米莎这种依附于男人的行为,但也从未轻视过她。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他希望凯瑟琳能一直保持这样积极向上的心态,他还说她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凯瑟琳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能够得到郝斯特的认同与欣赏,她觉得自己来到柏林后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Chapter 72 情深缘浅   当小里宾特洛甫走出餐厅,感受到柏林初冬的瑟瑟冷风时,心中犹如五味杂陈,各种滋味轮番上阵,令他久久难以平复。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他一定不会鬼使神差地和朋友去选帝侯大街的那家酒吧,他一定会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去四处乱瞧,就算瞧见了什么,也坚定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是在1939年的5月,他生日的那一天。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第一次见到米莎·斯皮尔曼。当时的米莎斜倚在吧台旁,身着玫瑰紫色的连衣裙,脖子上钻石叠坠闪烁,身段在裙下凹凸分明。足下一双高跟凉鞋,足踝与小腿都圆润有致。小里宾特洛甫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有些贪婪地瞪着她欣赏。她修长的指尖夹着香烟慢慢品味,高贵中带点不羁。长而卷的秀发如云般垂落在肩膀上,眼神半是沉醉半是迷离,眉目间传递着不可言语的情绪。小里宾特洛甫觉得自己被击中了,这是他理想中的女人,他前半辈子就在等这个女人。他停止了呼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我要这个女人,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他不能自控地站了起来,不顾朋友们诧异的目光,或是窃笑的表情,他径直向她走了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然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他痛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平日和女孩子们调笑的本领在她面前丝毫都使不出来。   正当小里宾特洛甫纠结于是先自我介绍还是先问她的名字时,眼前的女人斜睨着眼睛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媚态尽现。她轻启朱唇,声音魅惑撩人。   “离我远一点,傻小子。我没时间和你调情。”   一瞬间,他坠入了深渊。   那天晚上,小里宾特洛甫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酒吧,怎么回的家。他满脑子都是米莎迷人的身姿,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愈得不到的,反而愈叫他欲罢不能。这个女人令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没过几天,母亲找到他,让他帮忙查探父亲身边的一个情妇。虽然他一直都隐隐知晓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但因父亲对母亲一直很好,对家庭也履行着应尽的责任,他并没有太当回事。但这一次,一向镇定沉稳地母亲有些慌乱的神情告诉他,这个情妇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他决定帮助母亲,揪出这个情妇。   开始的调查并不顺利,父亲把那个女人藏得很好。直到在约阿希姆·派普的婚礼上,小里宾特洛甫从凯瑟琳的项链上发现了端倪。这条高级订制的项链他曾在父亲的办公室里看到过,但他当时以为是送给母亲的。这会儿却戴在了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脖子上。他以为凯瑟琳是父亲的情妇,开始试探她。但接触后他却认为,青涩的凯瑟琳实在不足以吸引老于世故、见惯各种莺莺燕燕的父亲。他顺着凯瑟琳这条线索,慢慢查到了米莎。   当他派出去的人把米莎·斯皮尔曼的资料放在他桌子上的时候。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的名字,便把资料交给了母亲。由母亲完成接下来的事。他从名字中猜到了米莎和凯瑟琳的关系,还特地跑到“生命之泉”讥讽了凯瑟琳一顿。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妹妹贝特尼亚偷偷告诉他,父亲从苏联回来之后的一天,冲着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母亲平日在家中一向强势,而这一次居然由着父亲对她发火。这令她非常吃惊也非常不安。   小里宾特洛甫猜想一定是母亲对父亲情妇的行动惹恼了父亲,他不由得对这个他原本厌恶的女人产生了好奇。他重新翻开了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当他看到她的照片时。他感到上天与他开了一个莫大而残忍的玩笑。   米莎·斯皮尔曼。这几个月来,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他心向往之的女人。他求而不得的女人。   竟然是他父亲的情人。在他父亲身边十年的情人。   小里宾特洛甫觉得自己被命运戏耍了。他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父亲,那个他从小就崇拜的人。此刻,他竟然是嫉妒他的。他不能自制地想象着米莎和父亲在一起时的情景,这令他心如刀绞,彻夜难眠。   很快,他随部队去了法国战场。顶着外交部长公子的光环,他处处受到特殊照顾。他极讨厌这种情况,他拼了命的要证明自己。由于作战勇猛,待人有礼,他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肯定。渐渐地,大家不总是提到他父亲的身份了。父亲有一次来战场探望他,临走时对他说,要做到坚定不移。   父亲对子女的教育从来都是称职的。但坚定不移这四个字却触到了他的痛处。坚定不移。他若是对米莎也坚定不移,是不是他们的父子关系从此就要破裂了?在战壕的短暂休息之时、在军营的清闲一刻、在敌人炮火攻击的间歇,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往着那个女人。那个他父亲的女人。   从法国回来后,他忍不住开始跟踪米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最令他痛苦不堪的时刻,就是在米莎的公寓外,看到父亲的轿车。他的内心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母亲发现了他的情绪不好,关心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象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与同时与一个她所痛恨的女人纠缠,会是怎样的反应。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敲开了米莎的家门。当她开门的那一刻,他拼命忍住了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他故作镇定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感谢的话,他知道她刚刚帮助他父亲扫清了一个障碍。米莎似乎根本就不记得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带着一副慵懒的神情,好整以暇地应对着他。小里宾特洛甫觉得自己如果再多呆一刻,说不定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他匆匆告了辞,逃也似的离开了。   那次之后的没几天,他发现自己找不到米莎了。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到11月,她都没有出现在柏林。小里宾特洛甫心急如焚,生怕她发生意外。今天偶遇凯瑟琳,他迫不及待地向她打听米莎的行踪。凯瑟琳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和抵触心理,这一点他非常清楚,所以他尽可能的放低姿态,让凯瑟琳放下警惕。他在焦急地询问中暴露了自己对米莎的情愫,他也完全不在乎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在这样下去,我恐怕要直接去问父亲了。小里宾特洛甫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对米莎,他早已陷入了不归路。明知道有些梦想也许永远无法实现,有些故事也许永远没有结局,有些人永远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可他还是会苦苦地幻想着,追求者,等待着。也许,这就是爱之神奇。   Chapter 73 浮沉   这几天,德国迎来的一件不大不小的外交事件——意大利公主马法尔达出访德国。希特勒相当重视此次来访,他将接待的规格和要求一一布置了下去。熟悉希特勒的人都知道,他在外交礼仪的细节方面有着严重的强迫症,他总是担心在招待方面失礼。怕他的下属工作中出现纰漏,损害他的名誉。对于接待来宾的一系列事项,他都要求尽善尽美。甚至亲自过目摆好的宴会桌,看是否的确已完美无瑕。   为了让希特勒和来访的贵客都满意,拉德齐维尔宫提前几天就忙碌了起来。长久以来,表面上一片和谐融洽的拉德齐维尔宫实则暗流涌动。在这里被希特勒差遣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佣人和女仆,这些人在希特勒的住所从事专门的服务工作,他们受管家卡内恩贝格的直接领导。另一种人就是人们常说的,仪表堂堂的青年人,这些人隶属于党卫军,其中一些还是希特勒私人卫队的成员。虽然他们有时也会从事一些服务工作。但和前一种专门的服务人员有着本质区别。不过卡内恩贝格并不这样想。他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则权利欲非常强的人,对他来说,拉德齐维尔宫是一个由他管辖的小王国,这里面所有的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对于他这种想法,党卫军的人根本不买账。希特勒的首席副官威廉·布吕克纳与卡内恩贝格不断明争暗斗,各自手下的人也互相瞧对方不顺眼。希特勒对这些虽有所察觉,不过他一开始并没有插手,而是听之任之。   温舍作为希特勒私人卫队的一员,最初并没有马上与卡内恩贝格站到对立面。虽然布吕克纳非常欣赏和器重温舍,但长袖善舞的温舍早已习惯了不急于表明立场,而是观察风向,伺机而动。所以,在布吕克纳和卡内恩贝格针锋相对的初期,他是双方尽力拉拢的对象。即便如此,温舍也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表明过自己的态度。   直到有一次,希特勒准备赠送的礼品出了问题。卡内恩贝格用了一个非常卑鄙的手段栽赃了一位党卫军的人员,污蔑他偷梁换柱。这在希特勒看来简直大逆不道,他在盛怒之下将那位军人就地免职,并将他开除党籍,赶出了党卫军。这次事件还牵连到布吕克纳被希特勒严厉地批评。年轻的军人从未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不久便饮弹自尽了。温舍与那位自尽的年轻人一向交好,这件事深深地震撼了他。从此之后,他开始刻意疏远卡内恩贝格。甚至有一次因人事问题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心胸狭窄的卡内恩贝格对此耿耿于怀。   意大利公主来访前,温舍和另一位女管家负责安排接待的所有事宜。温舍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且生就一颗玲珑心,希特勒的喜好他一一记在心里,并能适时地迎合。当希特勒来验收成果的时候,对一切都非常满意。意大利公主在德国逗留期间,也是由温舍负责接待及安排行程。如众人所意料的那样,意大利公主对年轻英俊的温舍一见倾心。她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温舍发生肢体接触,并找各种理由与温舍单独相处。若是平常,温舍不介意与她来一段罗曼蒂克的露水情缘。但如今,他心中挂念着蒂洛,满心的愧疚让他没心思与任何女人有过多的接触。对意大利公主的频送秋波也是视而不见。   意大利公主见温舍如此不解风情,心中又气又恼。她发了狠招,在一次酒会过后,佯装醉酒,让温舍将她送回房间。随即借酒装疯贴在温舍身上,双手也极不老实地抚摸着男人的敏感部位。温舍冷冷地推开了她,匆匆离开了房间。意大利公主羞怒交加,坐在床上哭了起来。温舍离去的时候过于匆忙,并没有把房门关严。而这一切恰巧落在了路过的卡内恩贝格的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将此事暗记在心。   意大利公主离开时,在机场无限惆怅与哀怨地看着卫队中的温舍。温舍却目不斜视。这般情景连希特勒都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当回事。众人回到拉德齐维尔宫,希特勒唤来卡内恩贝格,夸奖他工作出色。但其实这一次卡内恩贝格根本没有出力。卡内恩贝格抓住这个机会,在希特勒面前说了温舍一大通坏话,发泄一直以来对温舍的怨恨。他还特别提到了意大利公主在房中哭泣的一幕,但他很巧妙地回避了重点,而是故意遮遮掩掩含糊不清地用几个形容词,给这件事定性为男女之间的桃色事件。希特勒果然大怒,先入为主的他迅速找来首席副官布吕克纳,而布吕克纳理所当然地站在温舍一边为他辩护。希特勒这下成了被点燃的爆竹,当场解雇了布吕克纳。同时把温舍赶出了他的私人卫队。   当温舍得知自己被赶出卫队的消息时,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不甘,收拾了私人物品,与布吕克纳一同走出了拉德齐维尔宫。他深知,这个结果已经是希特勒对他的最大容忍。   晚上,当他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时。又一次想到了蒂洛。那样善解人意的蒂洛,总是会在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开导劝慰她。那样冰雪聪明的蒂洛,总是能帮他想出好点子来解决棘手的事情。而现在,再也没有人在他失意的时候,细致贴心地舒缓他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悔意吞噬着他的心。蒂洛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把她的付出视作了理所当然。他追求着遥不可及的年少时期的梦。如今,该珍惜的已离他而去。可望而不可及的虽一直在那里,但他也失去了继续追求的兴趣。他在巴黎的医院里问过派普,是什么让他可以拒绝一切外来的诱惑,一心一意地对奥利维亚。派普当时回答说因为他发过誓,要负责奥利维亚后半生的幸福,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失望。温舍当时沉默了好久。蒂洛曾用后半生的幸福用作赌注,但他却残忍的让她输到一败涂地。   蒂洛,若我是你,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第三天早上,温舍接到了调令。迪特里希将他召回了警卫旗队师,担任他的副官,于12月5日正式上任。温舍对这个结果稍感安慰。迪特里希虽然一向赏识他,但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接收他,必然有希特勒的授意。想来希特勒是意识到自己上了卡内恩贝格的当。但已做出的决定不能随意更改,只能为温舍安排一个好的去处。至于布吕克纳,之前因为执意迎娶一个希特勒不喜欢的女子,已经让他在希特勒面前失宠了。这一次的被解雇也不过是借题发挥。   温舍迅速调整好状态,准备上任。在上任前,他想再去一趟慕尼黑,再一次挽回蒂洛。他曾肆意挥霍了太多,恣意浪费了太多。现在,该由他承担苦果。   Chapter 74 诺沃特尼的愤怒   自从凯瑟琳在信中说自己学会了轮滑之后,诺沃特尼便一直跃跃欲试地想带着她一起进行这项他非常喜欢的运动。11月的一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拉着凯瑟琳来到了她家附近的一个小广场。这个小广场平日多是前来运动的人,之前为了学习轮滑,凯瑟琳几乎天天来报道。真正学会之后,反倒再也没有来过。   凯瑟琳天生缺乏运动细胞,虽然她说自己学会了轮滑,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个二把刀。穿上轮滑鞋的她,双腿都在发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摔倒。诺沃特尼看到这幅样子的凯瑟琳,有些担忧地问道:“凯瑟琳,你确定你没问题吗?”   “我想,是的。”凯瑟琳的底气明显不足。   “我看我还是先拉着你滑一阵吧。”诺沃特尼完全不放心,他一边说一边托起了凯瑟琳的手臂,带着她慢慢往前蹭。   两个人以龟速向前行进着,诺沃特尼耐心地拉着凯瑟琳。身边时而经过同样在广场上滑轮滑的人,其中有不少小孩子,他们娴熟地划着步子,飞快地超过了凯瑟琳和诺沃特尼。凯瑟琳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认为自己拖累了诺沃特尼。   “诺维,要不你自己去玩一会儿吧。我想我还是要重新适应一下。”凯瑟琳说道。   “我还是带着你练习一下吧。你现在这样,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非常容易摔倒。”诺沃特尼笑了笑。   “实在不好意思……我之前真的学会了……”凯瑟琳的声音越来越低。   “没关系,熟悉一下就好了。”诺沃特尼说道。   郁闷的是,凯瑟琳并没有像诺沃特尼说得那样,熟悉一下就好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反而越来越紧张了。她把诺沃特尼抓得越来越紧,手心也沁出了冷汗,双腿颤抖得更厉害了。有时诺沃特尼的速度稍稍快了一点,她吓得干脆整个人都靠在诺沃特尼的身上。   “凯瑟琳,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诺沃特尼实在不忍心看着凯瑟琳继续被折磨,他好心地提出了建议。   “好吧。”凯瑟琳这一次干脆地同意了。很显然,她已经筋疲力尽。   诺沃特尼把凯瑟琳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自己到广场中滑了起来。看着他矫健的身姿,凯瑟琳感觉他像是在用轮子来飞翔。诺沃特尼娴熟的技术引得了一些路人的驻足观望,正当凯瑟琳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表演般地轮滑技术时,一只足球从天而降,砸中了凯瑟琳的脑门。   凯瑟琳顿觉双眼发黑,天旋地转。这一下把她砸得着实不轻。她轻轻揉着自己被砸中的地方,心中感慨今天也许不宜出行。   “凯瑟琳,你没事吧?”诺沃特尼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关切地望着凯瑟琳。   凯瑟琳还未从最初的阵痛中缓过来,她不想说话,只轻轻摆了摆手。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几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围到了凯瑟琳身边。每个人都是一副歉疚地表情。这几个孩子本来在广场的另一边踢足球,一个小家伙射门的时候用力过猛,足球飞了出去,正巧砸在了凯瑟琳的脑袋上。   “没关系。不怪你们。”凯瑟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声音中透着有气无力。   “姐姐,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啊?”孩子们锁紧眉头观察着凯瑟琳,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用了,你们接着去玩吧。”凯瑟琳软绵绵地说。   “你们去玩吧,姐姐没事的。”诺沃特尼轻轻抚摩着凯瑟琳的脑袋,对孩子们温和地说道。   孩子们再次向凯瑟琳道了歉,回到广场的另一侧继续踢球。这一次,每个人在做动作的时候都小心了许多。   “凯瑟琳,伤着没有?我带你去医院吧。”诺沃特尼问道。   “我真的没事,你送我回家吧,好吗?”凯瑟琳认为自己需要卧床休息一下。   诺沃特尼点点头,换下了轮滑鞋,拉着凯瑟琳准备回家。   “凯瑟琳?”这个声音让凯瑟琳愣了一下。她循声看去,郝斯特坐在车子里,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   “郝斯特,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凯瑟琳说道。她想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模样也一定很狼狈。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把手从诺沃特尼的手中抽了出去。   “你怎么了,凯瑟琳?”郝斯特看出了凯瑟琳的异样。她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我没事。”凯瑟琳并不想告诉郝斯特自己刚刚被球砸了。她觉得这个原因令她难以启齿。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送你回家。”郝斯特从车上下来,为凯瑟琳打开了车门。   “我的家就在附近……”凯瑟琳措着词,想婉拒郝斯特的好意。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郝斯特和诺沃特尼有接触。   “我知道。但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走回去吗?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郝斯特坚持道。   令凯瑟琳不解的是,诺沃特尼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猛地拉起凯瑟琳坐进了车子。   到家之后,梁紫苏看到同时出现的三个人,惊讶地半天合不上嘴。   “凯瑟琳,你们不是去轮滑了么?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咦?派普先生也去了?”   “她被足球砸了一下,不舒服,所以回来了。”诺沃特尼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被足球砸了?”梁紫苏的表情仿佛听到了火星人入侵地球,而郝斯特则是皱起了眉头。   “这没什么,我睡一觉就好了。”凯瑟琳马上说道。   “您是凯瑟琳的男朋友?”郝斯特看向诺沃特尼。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诺沃特尼口气不善。凯瑟琳顿觉事情不妙。   “先生,恕我直言,您应该照顾好自己的女朋友。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避免。”郝斯特严肃地说道,神色间透露着不认同。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诺沃特尼突然间提高了声音,把一旁的梁紫苏吓了一跳。   “作为凯瑟琳的朋友,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郝斯特不温不火却掷地有声。   “你管得太多了!”诺沃特尼根本不买账,他以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瞪着郝斯特。郝斯特严厉地看着诺沃特尼,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诺维,郝斯特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作为朋友,关心我而已。”凯瑟琳拽了拽诺沃特尼的袖子,后者的脸有些泛红,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因为屋内的温度太高了。   “郝斯特,诺维一直都照顾我照顾得很好,刚刚只是一个意外。”凯瑟琳忍着头晕眼花,笑着对郝斯特说。   郝斯特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凯瑟琳略带恳求的眼光,还是忍住了。一旁的诺沃特尼却继续着他的坏情绪。   “我和我女朋友如何相处,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嘴。”他加重了“女朋友”和“外人”的咬字,暗示郝斯特要知分寸。他故意搂紧了凯瑟琳,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凯瑟琳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想要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了,胳膊也被抓得生疼。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一旦表现出来,郝斯特会继续责备诺沃特尼,而诺沃特尼会更加生气。两个人会吵起来也说不定……   “派普先生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您辛苦了凯瑟琳需要休息我送您出去吧祝您一路顺风……”梁紫苏又一次发挥了肺活量大的优良传统,忙不迭的抹稀泥。   郝斯特扫了诺沃特尼一眼,柔声对凯瑟琳说道:“凯瑟琳,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罢便走了出去。梁紫苏长舒了口气,送郝斯特到门外。   诺沃特尼冷哼了一下,几乎用拖的将凯瑟琳拉到了卧室。凯瑟琳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她有些恐惧地看着面色不豫地诺沃特尼,从认识他到现在,他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凯瑟琳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她在诺沃特尼冰冷的目光中有些瑟缩。   “诺维……”她试探性地张口。   “他喜欢你,凯瑟琳。你不知道么?”此时的诺沃特尼看起来很陌生。他用阴郁的眼神盯了凯瑟琳一阵,突然间钳制住了她,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唇。   凯瑟琳被诺沃特尼的气势吓着了,她想反抗,却没有力气。她的头痛加剧了,她发狠咬住了诺沃特尼的嘴唇,直到嘴里出现了血腥味。诺沃特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开了凯瑟琳,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再没有看凯瑟琳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客厅传来了梁紫苏惊讶地声音:“诺维,你怎么走了?你嘴怎么了?你这是去哪儿?”紧接着,便是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几秒钟后,梁紫苏出现在了凯瑟琳的房间里。她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凯瑟琳,半响才缓缓问出了一句令凯瑟琳心惊肉跳的话。   “凯瑟琳,你和郝斯特派普到底是怎么回事?”   Chapter 75 内心的剖析   “凯瑟琳,你和郝斯特派普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凯瑟琳的印象中,梁紫苏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就像她从来没见过诺沃特尼不笑,郝斯特皱眉头一样。看来大家今天都有点不正常。   “凯瑟琳,我在问你话。”梁紫苏见凯瑟琳不理她,干脆跪坐在床边,把凯瑟琳拉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责备。   凯瑟琳根本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但她非常清楚如果今天不给梁紫苏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恐怕不会轻易干休。   “没怎么回事。我们是朋友。”凯瑟琳揉了揉太阳穴,平淡地说道。   “朋友?圣诞节绕半个柏林亲自来送礼物,你考大学又搭人情送复习资料,身在前线却从来不间断的信。这个朋友还真是够格。”梁紫苏毫不客气地揭露着事实,看向凯瑟琳的眼光无比清明。   “埃莉诺……”凯瑟琳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心没由来的有些乱。   “凯瑟琳,我知道我自己,大大咧咧、咋咋呼呼,有时候挺不靠谱的,但这些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梁紫苏这一次完全不留情面,字字直指凯瑟琳。   “埃莉诺,你想说什么?”凯瑟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尽力平复着自己杂乱地心情。   “你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不觉得,郝斯特派普管得有点多么?你受了伤,他看起来比诺维还着急。”梁紫苏说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关心朋友,有什么不对。”凯瑟琳努力地寻找合理的说辞。在欺骗梁紫苏的同时,也在自欺着自己。长久以来,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的一些事,渐渐露出了真容。   “凯瑟琳,别再自欺欺人了。他喜欢你。”梁紫苏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揭露着她一直隐忍不发的事实,“而且,他送你的笔你一直都舍不得用,他给你的信你恐怕看了不止三四遍吧?诺维的信你都没这样认真看过。”见凯瑟琳不做声,梁紫苏又继续说道:“刚才郝斯特派普在的时候,你明显就是不想让他看到你和诺维亲近的样子。天知道你之前还有什么表现。难怪诺维会生气。凯瑟琳,你想想清楚吧。就算你不想对自己负责,你也要对诺维负责。”   “我没有不对诺维负责。”凯瑟琳有些生气地说。   “诺维是真心喜欢你,可你,心里有别人。”梁紫苏一针见血。   “埃莉诺,你这样的猜测完全没理由!”凯瑟琳突然间烦躁了起来,她像是被暴露在阳光下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立了起来,她慌乱地武装自己,口不择言地说道,“你说郝斯特喜欢我,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他现在有女朋友,父亲还是国防军少将。你认为他会看得上我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孩么?而我……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不该妄想的东西绝不伸手去要。”   “凯瑟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你若是不喜欢诺维,就和他说清楚。还有你说的什么自知之明,你是那样好的女孩,谁都有可能喜欢上你。我不喜欢看到你妄自菲薄的样子。”梁紫苏发自肺腑、恳切地说。她真心把凯瑟琳当朋友,她希望她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喜欢诺维的……只是我们之间需要好好磨合……”凯瑟琳喃喃地说。   梁紫苏叹了口气,她歪坐在床上,定定看着凯瑟琳。此刻的凯瑟琳,看起来有些悲苦,又有些无助。   “至于郝斯特……我不是妄自菲薄。米莎曾经说过,男人是侵略性极强的生物,对于他们真正想要的女人,会马上付诸行动。如果他真的喜欢我,早就有表示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梁紫苏忍不住插嘴了。刚才在客厅,郝斯特和诺沃特尼之间完全是剑拔弩张,要不是她打圆场,说不定这会儿都打完一架了。   “对于任何有好感的女性朋友,男人都会这么做。”凯瑟琳无助地面容上挂上了一丝苦笑。   “……”梁紫苏表示无法理解。   “埃莉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郝斯特和我根本不可能。”凯瑟琳清冷地说道。   “就因为他有个未来岳丈是国防军少将?”梁紫苏问道。   “我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那你和谁是一路人?诺维?还是我?”   “我不知道……”   “凯瑟琳,如果你总是把自己隔绝在别人的圈子以外,你和所有人都不可能成为一路人。你看看米莎,也许我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她已经混到风生水起了,不是吗?谁还会记得她是从卡迪兹走出来的乡下女孩?还有温舍,虽然我挺讨厌他的。但他也是个自己打拼成功地正面范例,不是吗?”   “也许吧。”   “你和诺维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偏向你们任何一方。我还是那个观点,如果你喜欢诺维,就和他好好的在一起。他值得你依靠。如果你不喜欢他,或是心里还想着郝斯特派普,那么就趁早和诺维分手。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梁紫苏耐心地分析着,劝说着。她希望凯瑟琳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希望她消除内心的屏障,真正融入到身边人的生活中来。   “我会去和诺维说清楚的。我今天是有些过分。”凯瑟琳轻轻地说。   梁紫苏又叹了口气,她真心替凯瑟琳累得慌。没事儿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的做什么。思虑过甚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我说,你的头还疼么?”梁紫苏摸了摸凯瑟琳的头发。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就是刚开始那一下挺难受的。”凯瑟琳说道。她说的是实情,除了刚刚被砸的几分钟确实很难受之外,之后她的头只是有些晕。让她感到各种不舒服的,恐怕是当时的情境和她内心的纠结。   “那你休息一下吧,有需要就叫我。”梁紫苏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出去了,顺便轻轻带上了房门。   凯瑟琳愣愣地坐在床上,郝斯特的暧昧不清,诺沃特尼的愤怒和梁紫苏句句切中要害的话语让她的心一阵乱似一阵。有些事,她可以刻意地忽视;有些人,她可以刻意地阻止自己去想;有些情愫,她可以装作没有发生。只是到头来,她负担得太多、太重,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本应坚持的初衷。   Chapter 76 第三人   郝斯特和他那天临走时所说的一样,第三天就来看凯瑟琳了。当时梁紫苏正要出门,见到郝斯特后,她当即决定单方面推迟和施特雷洛的约会,盯着郝斯特,以防他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郝斯特带来了一束鲜花和两本书。笑着说凯瑟琳现在不宜用脑过度,还是先多欣赏欣赏鲜花,调剂下心情。从始至终,郝斯特俊朗的面容上都浮现着温柔笑意,令坐在一旁盯梢的梁紫苏也感到如沐春风。那天梁紫苏和诺沃特尼同时把话挑明之后,虽然凯瑟琳极力否认,但她面对郝斯特的时候始终有些不自然。郝斯特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她甚至不敢直视郝斯特的眼睛。郝斯特像是没有注意到凯瑟琳的反常,从凯瑟琳的脑袋上引申开来,随意地聊着一些话题。梁紫苏看着凯瑟琳不自然地举动,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她不由自主地为诺沃特尼和凯瑟琳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当凯瑟琳起身把鲜花插在花瓶中的时候,郝斯特不经意看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些糖果和巧克力。梁紫苏注意到了郝斯特的眼神,解释说这是奥利维亚昨天送来的。凯瑟琳选修了她当助教的欧洲古典文学,她听说凯瑟琳脑袋被撞了,特地买了一些零食送给她。郝斯特看着那些糖果和巧克力笑了半天,他说他这个弟妹自己喜欢吃甜食,就总爱送给别人甜食,也不管别人爱吃不爱吃。当初她寄了好几罐糖给出征在外的约亨,让他哭笑不得。估计现在凯瑟琳也是一样的心情。   梁紫苏好奇地问郝斯特是怎么知道凯瑟琳不爱吃甜食的,郝斯特说第一次和凯瑟琳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点了甜食,虽然凯瑟琳把它吃光了,但他注意到这个过程并不享受。所以他知道了凯瑟琳不喜欢吃甜食,以后也不再点这类食物了。   郝斯特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临走时嘱咐凯瑟琳要好好休息,最近少用脑子,少想烦心事。凯瑟琳总觉得他若有所指,但并不想去深思,只是囫囵地答应了下来。   郝斯特前脚刚走,梁紫苏就感叹他心思细腻,温润如玉,比施特雷洛那个呆瓜不知道强多少倍。就连诺维恐怕也要略逊一筹,难怪凯瑟琳会喜欢他。凯瑟琳这一次没有再辩解什么,无望发生的事情,随便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诺沃特尼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凯瑟琳想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生气了。偶尔她心里也会小小地期盼下,希望放学的时候能在校门口看到诺沃特尼灿烂地笑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这个愿望却没能实现。   直到11月底,诺沃特尼才又重新出现在凯瑟琳的家门口。他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邀请凯瑟琳去观看他参加的手球比赛。凯瑟琳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出了门。到了现场之后,诺沃特尼告诉凯瑟琳,这是在柏林的一些朋友们组织的一场友谊赛。他让凯瑟琳坐在场边为他的队伍加油。此时场边已经坐了几个女孩子,凯瑟琳猜想应该都是队员们的女朋友。凯瑟琳在她们旁边坐了下来,几个姑娘友好地相互问候了一阵。凯瑟琳注意到,她们中的一位棕色头发的姑娘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比赛开始之后,场边的人们开始加油喝彩了。凯瑟琳身边的姑娘们异常兴奋,情绪始终与比赛同步。凯瑟琳完全不懂比赛的规则,只能跟着她们拍手,她们跳起来的时候也跟着站起来。诺沃特尼也是个手球高手,他所在的队伍频频得分,姑娘们开心得又蹦又跳。中场休息的时候,诺沃特尼刚走到凯瑟琳身边,就被那个用怪异眼神看凯瑟琳的棕发姑娘叫走了。这位姑娘高挑而健壮,双颊泛着健康的红色,声音清脆而洪亮。她似乎并不是任何一位队员的女朋友。她拉着诺沃特尼分析着战术,还提出了一些比赛建议。诺沃特尼一边听一边赞同地点头,他看向女孩的眼神也充满了笑意。这多少让凯瑟琳心里有些不舒服。女孩和诺沃特尼说了很久,直到下半场开始。凯瑟琳继续机械地做着鼓掌和起立的动作。她有时会偷偷观察一下那个棕发姑娘,只见她完全沉浸在比赛中,眼神也一直追随着诺沃特尼。这令凯瑟琳更加不舒服了。   比赛终于结束了,诺沃特尼的队伍取得了胜利。凯瑟琳刚想迎向诺沃特尼走来的方向祝贺他时,却被棕发姑娘抢了先。她和诺沃特尼热烈地说着什么,诺沃特尼哈哈大笑了起来。凯瑟琳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她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看向诺沃特尼。诺沃特尼和棕发姑娘说了几句话后,看到了不远处的凯瑟琳。他加快了脚步走向她,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比赛好看吗?”他问道。   “好看。”凯瑟琳其实完全看不懂。   诺沃特尼笑了笑,和众人打了招呼,便带着凯瑟琳离开了。凯瑟琳再次注意到,棕发姑娘看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哀怨。   “诺维,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姑娘是谁?”回家的路上,凯瑟琳忍不住问道。   “格蕾特·基特尔,奥托的妹妹。”诺沃特尼说道。   “哦…她和你挺聊得来啊。”凯瑟琳淡淡地说。   “嗯,算是吧。她是个挺开朗的姑娘,而且和我一样,喜欢各种运动。也算是个运动健将。”诺沃特尼低头看了看凯瑟琳,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诺维,那天的事,对不起。”凯瑟琳抬头看向诺沃特尼,真诚地道歉。   诺沃特尼停了下来,他转身扶住凯瑟琳的肩膀。目光炯然地盯着凯瑟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凯瑟琳,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的,诺维。”凯瑟琳确定地回答,她毫不回避诺沃特尼的眼光。   “那天的事,我都忘了。”诺沃特尼凑上来亲吻凯瑟琳,凯瑟琳环住了他的腰。   那天施特雷洛恰巧也和梁紫苏在一起。当凯瑟琳和诺沃特尼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正就土豆汤里放多少盐而拌嘴。凯瑟琳直接把他俩请出了厨房,自己亲自下厨做好了晚餐。四个人热闹愉快地享用了晚餐,两对情侣在姑娘们各自的房间里聊了一阵之后,施特雷洛和诺沃特尼便一同离开了。   梁紫苏笑眯眯地看着凯瑟琳好一阵,凯瑟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嫌弃地瞪了梁紫苏一眼,警惕地问道:“埃莉诺,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非常高兴地看到你和诺维重修旧好,鸳梦重温,破镜重圆……”梁紫苏依旧笑眯眯地,她三八兮兮地捅了捅凯瑟琳,怪腔怪调地八卦道,“你们俩刚才在房里做什么了?”根据现代人的经验,梁紫苏认为刚刚和好的情侣大多通过亲密地肢体接触来消除残存的不快,同时证明对彼此的爱。她刚才都没太注意听施特雷洛说话,而是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凯瑟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决定马上立刻迅速回房睡觉。   凯瑟琳(番外)   我是凯瑟琳·斯皮尔曼,一个来自萨克森小镇的女孩,我的镇子不大,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互相认识,这在柏林,慕尼黑这样的大城市是不可想象的。记得刚到柏林那会儿,我忙着数柏林火车站的站台,到底是27还是28个,反正很大就是了。   到了柏林,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如果不是米莎堂姐给我一个住处和一份工作,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在这个城市存活下去,基本上,我对这样的生活还是很知足的,但是,那天在生命之泉,我遇见了温舍,一切都改变了。也许连他都不知道,我从小就暗恋他,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除了无尽的野心,只有米莎堂姐的影子。于是我暗暗决定,就做他的妹妹好了,如果不是米莎堂姐,大概我只能做他一时的情人,但是,我可以做他一世的妹妹吧,我一如既往的把这份爱默默的放在心里。   在生命之泉里,我看多了悲欢离合,那里男人和女人们都没有丝毫的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这不过是一个冰冷的雅利安婴儿制造工厂。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看法,他站在门外,看着某处,我克制不住自己,跑去跟他说话。其实我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小妹,压根就不起眼的女孩罢了。而我居然跟他说了一些“离经叛道”的话,难道我不怕他去举报我吗?我是着了魔了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刻开始,我的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当他离开后,一个姑娘发疯一般的跑下楼,我居然开始同情他们,要知道,我已经习惯了,不把感情带到这里来。我做的第二件疯狂事,大概就是去找他,告诉他,他的“前女朋友”的事儿,那会我嫉妒了吗?我不知道,我已经记不清了,或者我压根不想去记得,郝斯特派普这样的男人,不该是我这样身份的女孩惦记的。   诺沃特尼,他真是一个非常阳光的男子,认识他,是因为埃莉诺的介绍,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相亲。和飞行员相亲这类事,我已经做过几次,但是最终都是无疾而终。但是诺沃特尼不一样,他真的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开心的魔力。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暂时忘记烦恼,我是真心的喜欢他,但是,大概远远没有到爱的程度。有一天,我知道,郝斯特·派普有女朋友了,人家是国防军少将的女儿,而我不过就是个小镇姑娘罢了。但是诺沃特尼不同,他不在乎我只是个小镇女孩,他的家人也接纳了我,但是我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诺沃特尼,他有时候就好像一阵风,他爱好并擅长各项运动,为人开朗,而我呢?我就是个运动白痴。他已经停下来等我了,可为什么我还觉得他还在很远的地方呢?   我做的一件错事大概就是戴着米莎堂姐的项链去参加约阿希姆派普和奥利维娅的婚礼。我只是为了证明给我暗恋的温舍看,我不是小女孩了,可是结果却像蝴蝶效应般的可怕,我真是幼稚的可以啊,替米莎召来了多少的麻烦。对了,在婚礼上,我看到那个美丽高贵的贵族小姐——蒂洛,我看到了她对温舍深深爱意,也看到了温舍那丝毫不珍惜的态度。我开始庆幸,幸好我从来没有表示过,但是蒂洛看穿了我。幸好有埃莉诺和奥利维娅两个好朋友,最终我和蒂洛解开了心中的芥蒂,成为了好朋友。我们都希望对方得到幸福。   诺沃特尼对我真的很好,而我也努力的为作他的好妻子做准备,我报了烹饪课,努力的学习一个家庭主妇应该学习的东西。有一次埃莉诺看到我在研究花样,还笑我,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嫁给诺沃特尼了呢。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了温舍,梦到了诺沃特尼,也梦到了郝斯特派普。我不知道这个梦暗示了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想和诺沃特尼定下来,毕竟找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人,真的不容易。   那颗足球,砸中了我的脑袋,也砸烂了这些日子,我构建起来的心墙。诺沃特尼和埃莉诺,你们搞错了,郝斯特派普怎么会看上我,连温舍都没看上我,除了诺沃特尼,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我怎么比得上人家国防军少将的女儿呢?我喜欢郝斯特派普吗?我不知道。郝斯特派普喜欢我吗?肯定不是,米莎说过,男人都是有侵略性的……他喜欢我,为什么不表示呢?对了,那个喜欢诺沃特尼的姑娘,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有些害怕,她和诺沃特尼是那么的相配……我该怎么办,凯瑟琳,你该怎么办?看看时间,我该睡了,明天还有考试,柏林大学的考试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Chapter 77 意外访客   这是一个拥有美好清晨的冬日。柏林冬日里的阳光微弱却也清爽,云层中夹带着的朝霞,被分割成一片一片,淡淡的红与白色相间,像极了醉人的脸上泛起的点点红晕。奥利维亚很早就起床了,今天是她的休息日。派普上班去了,她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忙完家务,她为自己煮了一壶茶,又拿出了一些点心,正准备坐下来好好享用一番的时候,门铃响了。   奥利维亚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这位女子年轻略长她几岁,个子很高,留着一头大波浪形深棕色卷发,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看向奥利维亚的眼神夹杂着讨好与焦急。奥利维亚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女子,她也从未听派普提起过类似的人物。她有些迟疑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您是派普夫人吧?”门外的女子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奥利维亚,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我是。您是?”奥利维亚注意到这位女子衣着朴素,全身上下无一件珠宝首饰,肩上的挎包已经有了明显磨损的痕迹,看起来生活并不太如意。   “我叫丽贝卡·埃德曼。我丈夫是党卫军的工程师。他叫伦克·埃德曼。派普上尉和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女子自我介绍道,她第一时间表明了与派普友好的关系,以消除奥利维亚的戒心,拉近距离感。   果然,奥利维亚一听说是派普的朋友,马上对面前的女子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她热情地招呼道:“您好,快请进吧。”   丽贝卡跟着奥利维亚进了屋,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此时由于用力过猛,指节有些发白。奥利维亚请她坐了下来,并拿出了刚刚煮好的茶和点心招待她。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两人刚刚落座,奥利维亚便问道。她很清楚,女人绕过派普直接来找她,多半是有事相求。   “我……派普夫人,请您一定要帮帮我的丈夫。求您了!”丽贝卡刚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表情十分痛苦,她低声下气地乞求着奥利维亚。   “埃德曼夫人,您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奥利维亚看着对面痛哭流涕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慌乱。心中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有求您了……”丽贝卡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成句子的话,“希姆莱罢免了我丈夫的职务,开除了他的党籍,他现在失业在家……我们没有生活来源……我呜呜呜呜呜……”话未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奥利维亚拿出手帕递给丽贝卡,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她一点也不喜欢希姆莱,一点也不。想到希姆莱又惩治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就暗自为那个人鸣不平。   “请恕我多问一句,希姆莱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虽然奥利维亚情感上的天平已经倾斜了,但她认为还是要问清事情的原委。   “因为……”丽贝卡吞吞吐吐起来,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因为他未经批准就与我结婚了……”   “就这样?”奥利维亚有些难以理解,她压根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您知道党卫军成员的婚姻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丽贝卡只说了半句话便停住了。她在观察奥利维亚的反应。   “我知道。”奥利维亚当然知道党卫军婚姻审查制度的严格,而且每位成员结婚都要先经过批准。但她认为私自结婚不应该造成如此大的后果。大不了降级或者受处分,何苦要开除党籍。   “所以……我丈夫就被……”丽贝卡又呜呜哭了起来,在奥利维亚看来是如此愁苦不堪。   “只是因为私自结婚吗?”奥利维亚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丽贝卡点点头,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那么您希望我做什么?”奥利维亚问道。虽然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还是要她亲口说出来。   “请您和派普先生说说,让他在希姆莱面前替我丈夫说几句好话。就算不能官复原职,给他一份工作也行。不然,我们真的是没法生活了……”丽贝卡乞求道。她紧紧握着奥利维亚的手,仿佛她是救星一般。   “这……”奥利维亚有些为难。她从不过问,更不插手派普的工作,这早已是两人之间约定俗成的事。如今突然间要她为了别人的事向派普提要求,她觉得有些不妥。   丽贝卡看出奥利维亚的犹豫,急切地说:“派普夫人,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孩子一生下来就要受苦,这简直是在挖我的心肝……您今后也会做母亲,您会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的……”   这个理由一下说动了奥利维亚,她马上感同身受了起来。虽然她现在还不是个母亲,但只要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会过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她整个心都揪紧了。   “我答应您,和我丈夫提一提这件事。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说得上话。”奥利维亚权衡再三,答复了丽贝卡。   “谢谢您,谢谢您。”丽贝卡感激涕零,就差下跪磕头了。她颤抖着表达着谢意。   “派普上尉一向得希姆莱先生的欢心,他只要肯说两句好话,就一定能帮到我丈夫的。”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希姆莱先生本人的意见是最重要的……”虽然派普很少在她面前提工作上的事,但奥利维亚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一些军中处事的技巧,和不成文的规定。她认为此事必须把派普择出来。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我明白,我明白。”丽贝卡怎能不明白奥利维亚的意思,她忙不迭的点头。   “您怀着孩子,要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这对您,对孩子都好。”奥利维亚劝慰道,“而且,我们常说‘紧接阴暗的早晨是个晴朗的天(注)’,凡事总要向前看,是不是?”   “您说得对。”丽贝卡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把从一进门就攥在手里的铁盒放到了奥利维亚面前。   “这是一点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我不能要这个!”奥利维亚连忙把盒子推了回去。   “您别误会。我听说您喜欢吃巧克力,就拿来了一些。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请您收下吧。就算是朋友间的问候。”丽贝卡诚恳地说道,重又把盒子推到了奥利维亚面前。   奥利维亚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确实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她笑了笑,也就不再拒绝。   “那么,谢谢您的好意。”   “是我要谢谢您的帮忙。”丽贝卡千恩万谢地说道,“我不打扰您了,我先告辞了。”说罢她站起了身。   “好的,我送送您。”奥利维亚没有挽留丽贝卡,将她送到了门口。   “再见,派普夫人。愿一切圣灵庇佑您。”   “再见,埃德曼夫人。愿您和家人一切都能好起来。”   送走了丽贝卡,奥利维亚望着那盒巧克力发了会儿呆。心中开始盘算着晚上该如何对派普说起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慢慢过去了。   注:紧接阴暗的早晨是个晴朗的天。Auf einen trüben Morgen folgt ein heiterer Tag.(德国谚语)   hapter 78 争执   当派普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铁盒。   “丽薇,这是什么?”他问道。   “这个……这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你认识伦克·埃德曼吗?”奥利维亚盘算了一下午的话,此时还是觉得很难一下子说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他?他来找你了?”派普敏感地问道。   “不是他,是他妻子,丽贝卡埃德曼。她今天上午来找我了。”奥利维亚察觉到派普的神色有些不郁。   “她找你干什么?”派普锁紧了眉头。很明显,他对丽贝卡的这个行为非常不满意。   “她说她丈夫因为未经批准私自成婚,被希姆莱先生革职并开除了党籍。她来请求我,希望我能跟你提起这件事,让你在希姆莱先生面前……”   “她就是这么和你说的?你答应她了?”派普打断了奥利维亚的话。   “我……”   “你还接受了她送来的东西?”派普追问道。他看向奥利维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严厉之色。   “我……”奥利维亚在派普严厉的目光下,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丽薇,你怎么这么糊涂!”派普的语气和表情非常明显地传递给奥利维亚一个信息——他生气了。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怀着孩子,家里有没有了收入来源……而且我也没有说你一定能帮忙,我只是答应她,把她的请求转达给你。”奥利维亚怯生生地解释着,“那个礼物,只是一盒巧克力,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以为收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派普冷笑了一下,他拿起了那盒巧克力。   “拿着它。”他对奥利维亚说道。   奥利维亚依言接过了盒子,很沉。   “觉出什么了吗?”派普冷冷地问道。   “很沉……”奥利维亚如实地说出了最直接的感受。   派普又冷笑了一下,他从奥利维亚手中拿走了盒子,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军刀,对着盒子的底部细细地切了起来。奥利维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派普的行动,她感到似乎有什么大秘密要被揭开了。   很快,派普把盒子底部挑开了一个角。他使劲一掰,整个底部脱落开来。原来装着巧克力的盒子内部另有玄机,夹层里是厚厚的一层黄金。   奥利维亚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收了这么重的大礼,如果事情办不成,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丽薇。”派普尖锐地说道,他的语气刺痛了奥利维亚。后者抽了抽鼻子,眼泪凝聚在了眼眶。   派普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奥利维亚委屈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结果就是,你的丈夫被举报,然后以受贿罪被军法处置。那时候,你就可以做寡妇了。”   奥利维亚忍不住哭了起来。   “约亨,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奥利维亚含糊不清地说着,她的心里又悔又怕。而最令她难过的,是派普那刻薄的语气。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她过。从来没有。   派普没有理会奥利维亚,只是重又把盒子组装好。放回了桌子上。   “约亨……”奥利维亚走上前,轻轻拽着派普的袖子。派普依旧没有理会她,而是走进了书房。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这一下震痛了奥利维亚的心。她蜷缩在沙发里,一下下的抽泣着。丽贝卡明显利用了她的单纯善良,而派普又责怪于她的无知。她生怕给派普找麻烦,对丽贝卡的要求也只应了七分,结果还是着了她的道。派普不理会她,也不听她的解释。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却无处诉说。桌上的铁盒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暗哑地光芒,扭曲地图案似乎也在嘲笑着她。奥利维亚干脆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提示着奥利维亚时间的流逝。派普还是没有出来。奥利维亚觉得自己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随手披上了一件外套,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冬日晚间的冷风吹得她一阵冷战,奥利维亚脸上的泪痕未干,被风一吹,感到火辣辣的疼。不过这会儿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寒意一阵强过一阵。不知走了多久,奥利维亚发现自己竟走到了父母家楼下。她望着无比熟悉的大门,望着窗户中透出的温暖灯光,里面就是她挚爱的亲人。是永远爱护她,疼惜她的父母。奥利维亚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多想扑到母亲的怀里诉说自己的委屈啊。可是她生生把这个念头掐断了。   我不能这样进去。奥利维亚想道,父亲本来就不喜欢约亨,这样回家他会对约亨的成见更深的。母亲看到我伤心,也会一起难过的。这样想着,奥利维亚擦了擦眼泪。拼命让自己转过身,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家。   可是她仍旧不知道该去哪儿。她感到身心俱疲,随便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了下来。她在匆忙中穿上的外套已经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了,她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如果是汉斯菲利普,他一定不会责怪我。这个念头一经闪现,奥利维亚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她拼命地摇着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可当她想到派普的疾言厉色,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一直以来,派普对她展现的都是最温柔的一面,她甚至都已经忘了,他是一个玩弄权术的人,他是党卫军全国领袖身边最为得宠的人,他冷酷无情的一面虽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奥利维亚心想也许派普的气消了,她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四肢,慢慢站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个急刹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恼怒极了——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你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跑出来,你是要气死我吗?”声音的主人一把将奥利维亚转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对不起。”奥利维亚小声说道。   “你下次再敢乱跑,我就……”他一时没想到用什么方法吓唬奥利维亚,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对不起,约亨。”奥利维亚有些逆来顺受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回家吧。”派普看到这幅样子的奥利维亚,心又被怜惜所占据,加上之前的气也消了不少,纵然再多不痛快也不舍得再对奥利维亚发泄了。   奥利维亚坐在车里,默默注视着派普的侧脸。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着车,偶尔说一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奥利维亚突然间生起气来,凭什么你就可以随便冲我发火,而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奥利维亚越想越生气,她扭过头不再看向派普。   直到两人回到家,奥利维亚看到那盒倒霉的巧克力还在桌子上摆着。她板着脸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派普说道。他想摸摸奥利维亚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却被奥利维亚躲开了。   “就算是被举报也没关系,我就说这是我一个人干的,和你没关系。到时候你成了鳏夫,就可以娶个让你满意的妻子了!”奥利维亚冰冷尖刻地说道。今日所受委屈全部涌上了心头。脾气再好的人也是会被激怒的。   “你说什么?”派普不敢置信地看着奥利维亚。他从没想过他一向温顺的妻子竟公然挑战他的权威。   “我说,出了事情我扛着。用不着你操心!”奥利维亚赌气似的说完就跑上楼了。留派普一个人在大厅里犯楞。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吃惊。   从那天晚上开始,奥利维亚和派普开始了冷战。不论派普怎样哄她都不为所动。丽贝卡送来的铁盒子第二天就消失了,奥利维亚也懒得问派普把它弄去了哪儿。直到几天后,派普向她道了歉,说自己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怪她,以后绝不再发生这种事情云云。奥利维亚才原谅派普。派普抓住机会对她进行了“政治教育”,告诉她以后任何人送来的东西都不要收,任何人的任何要求都不要答应。对方如果坚持就让他们直接来找他。奥利维亚嘴上答应着,心里在想,以后凡是说是你朋友的人我还就不接待了呢。   赌气归赌气,奥利维亚和派普之间总算雨过天晴了。不过双方都清楚得很,以后类似埃德曼这种重金私人求助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良好有效地沟通恐怕是这对年轻的夫妇需要不断学习的事。   Chapter 79 派普的另一面   12月初的时候,奥利维亚从希姆莱的另一位副官维尔纳·格罗特曼的妻子那里听说,伦克·埃德曼被逮捕了,罪名不详。而丽贝卡·埃德曼则被送到了达豪集中营。奥利维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很久,她脑海中浮现了当日丽贝卡哭泣的样子。心中不禁恻然。   晚上,她忍不住向派普问起埃德曼的事情。派普这一次很耐心地告诉她:丽贝卡的祖父是犹太人,他们的结合压根就不被允许。私自结婚更是犯了希姆莱的大忌。他和埃德曼的私人关系其实很一般,并非像丽贝卡说的那样是“好朋友”。即便就算是好朋友,对这种事他也无能为力。而丽贝卡最差的一步棋,就是想用重金贿赂自己。希姆莱平日最痛恨的就是贪污受贿,她这样做无疑于亲自送丈夫下了地狱。   “希姆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奥利维亚奇怪地问,其实她已经猜出了答案,但她还是希望从派普那里听到另一个解释。   派普扫了奥利维亚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点燃了一支烟。奥利维亚失望的低下了头。双手无意识地搅着衣襟。派普在她心中曾经美好到不真实的高大完美的形象在一点点崩塌。   “丽薇,我从来不希望你接触到这些。但现在看来,似乎是难以避免了。”派普吐了个烟圈,眸子里闪动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你要记住,不论在军中还是在战场,永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人前进,就必然有人牺牲。你懂吗?”   “我懂……”奥利维亚低声说道。   “有些事情,并非我本意。但我必须那样做。你明白吗?”   “我明白。”   “在这个世上,有人想一脚两船,左右逢源;有人想不问是非,抽身事外。但是到最后,只有懂得恰到好处的审时度势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一点。”   派普熄灭了烟蒂,将奥利维亚抱在怀里。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丽贝卡埃德曼千不该万不该,妄图利用你来达到目的。她触犯了我的底线,所以即便她的血统不至使她被关进集中营,我也不会放过她……”   “丽贝卡……她还怀着孩子。”奥利维亚念叨着。那天就是这个理由打动了奥利维亚,使她答应了丽贝卡的请求。   “……有些孩子注定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上。”派普说道,“不论我是不是要惩罚她。她的血统,导致了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出生。”   奥利维亚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枕边人竟有如此心机。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她以前只会从小说上看到。她发现现实原也如此可怖。在派普的怀中,她第一次没有感受到温暖。   派普感到怀中人的动静,他轻轻拍着奥利维亚的后背,柔声细语地说道:“你害怕了么,丽薇?爱你和保护你,是我一生要做的事。我永远不会都伤害你的。”   奥利维亚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派普。其实只在转瞬间,她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派普是她认定的良人,即使她无法认同他的全部。但不论怎样,她都要一直和他走下去。   “你知道吗?”派普突然笑了起来,他有些调侃地说道,“当年我为了和你结婚,在希姆莱面前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嗯?”奥利维亚从派普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她一直都知道希姆莱同意他俩结婚的过程非常不易,但从来没听派普说起过个中内幕。   派普满意地看到妻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吻了吻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继续笑道:“我对他说,如果您不同意我和齐默尔曼小姐的婚事,我就每天递交一份结婚申请。上班的时候给您,对您说,‘这是我的结婚申请,请您批准’;下班的时候还要对您说,‘请您批准我的结婚申请,再见。’您要是把申请扔了,我就再捡回来。铺满您的办公桌,直到您同意为止。”   “真的吗?”奥利维亚瞪大了眼睛,好笑地看着派普。在她眼里,派普是不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的。   “真的。”派普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希姆莱先生怎么说?”奥利维亚认真地问道。   “他可能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估计觉得会被烦死。于是就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派普说得煞有其事。   “我才不信呢……你就会哄我玩。”奥利维亚笑了一阵,又觉得这事情完全不可信。她撅起了嘴,冲派普做了个鬼脸。   “真的。”派普特别肯定地点了点头。看到奥利维亚忍俊不禁的样子,铺天盖地的吻随之落下,把她弄得喘不过气。然后趁着她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把她拐到了卧室里。   一个星期之后,奥利维亚发现派普拿回了几件古董。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那几件古董上打转,很想问派普是从哪儿拿来的,但又怕涉及到什么秘密。派普倒是兴致不错的样子,向她一一讲解了这些古董的来历。有古罗马时代引导教徒游行的十字架,还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一世的印章等等。派普还对她说,这些东西都归她支配了。   “这是从哪儿来的?”奥利维亚还是忍不住提出了问题。   派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拿着就好。”   “那…我能把它们……嗯,送人么?”   “当然可以,只要不送给军中的人。”   后来奥利维亚从其他途径听说,一位书商为了拿到出版纳粹刊物的版权,送给了希姆莱几件带有宗教性质的古董品。虽然希姆莱对神秘教义非常热衷,但对这位书商送来的东西并不感冒。打发这位书商的任务就落在了派普的头上,派普代替希姆莱回了一封看似措辞恳切实则绵里藏针的信,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书商不肯就此罢休,硬是缠着派普,托他把一件古董送给希姆莱。令派普不胜其烦。   外界的消息就到此为止了。奥利维亚猜想后来一定是希姆莱把这些古董转送给了派普。她认为留着它们没什么用,便托父亲找了一个古董商,把它们全部变卖掉了。得到了不菲的一笔钱。她把这笔钱存到了自己瑞士银行的户头上。   奥利维亚的父亲,齐默尔曼先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商人,生意做得很不错。同时他也是一位善于观察形势的人,早在希特勒上台之初,他就不看好德国的未来情势。把一部分资金转到了瑞士,并在瑞士银行为自己和奥利维亚建立了两个户头。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往账户里存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战争打响,齐默尔曼先生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有转入瑞士的资金保底,齐默尔曼先生决定逐渐缩小生意规模,等战争结束后再重新开始。他不知道的是,当年这个高瞻远瞩的举动,在不久的将来拯救了全家人。而奥利维亚不知道的是,她和父亲一样的定期往瑞士银行存钱的习惯,后来也拯救了她和派普。   注:关于希姆莱童鞋厌恶收受贿赂之事,还真不是杜撰,更不是洗白。据史料记载,希姆莱不贪污,不受贿,不中饱私囊,工作努力,生性节俭。战后,很多部下提起希姆莱,都认为他“和蔼可亲”,“性格温和”,“对部下很好”。总之…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Chapter 80 蒂洛小姐家的阳台   早在1940年10月,也就是梁紫苏和施特雷洛闹别扭的那个月。为了争夺地中海霸权,墨索里尼决定抢在德国之前占领希腊,以增强意大利在轴心国中的地位,发动了对希腊的战争。此时的意大利已经开始显露出“猪一样的队友”的特质,希腊军队在英军的援助下,于11月初夺回了战场的主动权。并于11月中旬集结兵力对意大利军队发起了反攻,意大利人溃不成军。一直到1940年底,意大利都没能在对希腊的战争中占得一丝便宜。反倒让希腊军队占领了几乎1/4的阿尔巴尼亚,并围困了53万意军。   希特勒看到盟友如此不争气,马上制定了夺取希腊的计划。并计划将罗马尼亚、匈牙利、南斯拉夫和保加利亚拉入法西斯联盟。1941年的元旦假期过后,德国军队开始陆续在奥地利集结。准备兵分两路,直取希腊。   警卫旗队师于1月中旬到达了奥地利境内。温舍作为迪特里希的副官自然也跟随至此。虽然被驱逐出元首的护卫队让他感到了挫败与不甘,但迪特里希的召唤无疑又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虽然在希特勒的身边获得了不少荣誉,但温舍在内心深处并不重视这种荣誉。和派普一样,他希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他认为自己是名军人,而不是用来观赏的日耳曼模特儿。上任后,温舍以极高地热情投入了工作,他的表现得到了迪特里希的极大赞赏。迪特里希一直都很喜欢温舍,他对温舍怀有一种叔伯般的爱。特别是去年在法兰德斯作战时,温舍和迪特里希遇到了英军袭击。两人在一个水沟里待了4个小时,才等来了德军的救援。这一经历使得两人比起其他人更多了几分生死与共的情谊。   上任前几天,也就是40年的12月,温舍又去了一趟慕尼黑,想要继续挽回蒂洛。不过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件令他非常烦躁的事。他发现蒂洛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温舍是在路德维希大街看到的蒂洛和那个男人的。当时两个人刚刚从一家钟表行走出来。男人一身空军制服,挂着中尉军衔。看向蒂洛的时候,眼底眉间尽是温柔地笑意。很显然,他对蒂洛有相当地好感。而蒂洛和那个男人似乎相处得也很愉快,她兴高采烈地和他说着什么。一股嫉妒、愤怒和心痛交织的情绪迅速蔓延到了温舍全身每一个脉络。他瞬间有了一种想要冲上去,拉开那个男人的冲动。不过最终,温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暗中跟着两人,直到他们驱车回到维特尔斯巴赫庄园。蒂洛的哥哥海因里希和一个管家样貌的老人在门口满面春风地迎接了他们。温舍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一定是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常客。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这以前,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蒂洛身边会出现另一个男人。在两人交往的五年间,天生丽质、优雅端庄的蒂洛从未惹上过其他男人。不能不说是蒂洛刻意拉远了自己与其他男人的距离。以至于温舍早已把这些当成了习惯。他在潜意识中早已把蒂洛只属于他一人当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事实。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被这种危机感和嫉妒的火焰侵蚀着内心的温舍,在庄园外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又鬼使神差般的在那天晚上,翻过了庄园的篱笆墙,躲过了一众下人及看门犬的眼睛和鼻子。爬上了蒂洛房间的阳台。当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   (转换蒂洛视角)   今天上午,蒂洛要去位于路德维希大街的钟表行订制一块手表,作为礼物送给要好的姐妹,维森菲尔德自告奋勇地陪同。两个人很快订好了手表,一起回到家中。全家人一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后,鲁普雷希特公爵、海因里希和维森菲尔德探讨着造船业的发展环境及前景。海因里希自从被迫离开军队后,投资了荷兰的一家造船厂,准备在造船业大展身手。维森菲尔德认为德国占领希腊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建议海因里希可以扩大投资范围,将业务延伸到希腊。这一建议得到了鲁普雷希特公爵和海因里希的一致赞同。蒂洛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虽然她并不了解造船业,不过她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维森菲尔德在傍晚时分离开,临走时对蒂洛说他元旦过后要回奥地利父母家呆一阵子。如果蒂洛有兴趣可以来奥地利找他。正当蒂洛考虑是否要答应的时候,海因里希抢先一步答应了维森菲尔德。引得蒂洛一阵侧目。维森菲尔德得偿所愿,笑容可掬地告别了众人。海因里希对着蒂洛露出了一贯的坏笑。蒂洛无可奈何地盯了他一眼,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当蒂洛梳洗完毕准备就寝的时候,听到窗户外面发出了一些声响。她警惕地将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查探外面的动静。令她大吃一惊,措手不及的是,温舍的脸出现在了窗外。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蒂洛。蒂洛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迅速合上了窗帘。这一声引来了莉丝贝特,她敲了敲蒂洛的房门。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莉丝贝特有些担心地问。   “没…没什么。”蒂洛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自我催眠说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真的吗?您确定?”莉丝贝特还是不太放心。   “真的没事。我马上就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蒂洛惊魂未定,但还是支走了莉丝贝特。为了配合自己的谎言,她特地关上了灯。   “那么晚安,小姐。”   莉丝贝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蒂洛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慢慢拉开了窗帘。温舍还在窗外深沉地凝视着自己。这是在那个令人心碎的日子以后,两个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蒂洛与温舍对视了好久,她几乎又要沦陷在他温柔地眼神中。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但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窗户。   “你来这里干……”蒂洛的话还没说完,温舍就动作敏捷地爬进了她的房间。   Chapter 81 午夜惊魂   “你来这里干……”蒂洛的话还没说完,温舍就动作敏捷地爬进了她的房间。   “你干什么?”蒂洛被温舍一把抱在怀里,动弹不得。一种熟悉地亲密感涌上了心头,她讨厌这种感觉,拼命想拉开与温舍的距离。但温舍的力量使她的行动成效不大。   “蒂洛。你好吗?”温舍急切地开口了,他近乎贪婪地端详着蒂洛,双手在她纤软的身体上游移,所到之处无一不让蒂洛的皮肤战栗起来。   “你放开我!”蒂洛发了狠,她对着温舍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温舍闷哼一声,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将蒂洛搂得更紧了。   “小姐?”莉丝贝特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我听到您的房间里有动静啊?”   蒂洛恶狠狠地瞪着温舍,后者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莉丝贝特,我要睡了。”蒂洛轻喘着,转头向门外说道。   “哦……小姐,打扰了。”莉丝贝特再一次离开了。温舍则趁机吻上了蒂洛的唇。   就在一瞬间,蒂洛感到呼吸被夺去了。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她,辗转厮磨着寻找出口。温舍的右手掌托住了蒂洛的后脑,左手拦住她的腰将她贴得更近。蒂洛的嘴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淡淡烟味,温舍柔韧的唇舌极具占有欲。他加重了在蒂洛腰上的力量,在唇舌来往中,蒂洛的胸口渐渐发热发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她又一次地沉沦在温舍霸气十足的男性气息中。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身着单薄睡衣的蒂洛打了个冷颤。人也顿时清醒了不少,她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一把推开了温舍。   “你别碰我。”她色厉内荏地说道。   “蒂洛。”温舍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苦涩。他伸手想拥住蒂洛,却被蒂洛甩开了。“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蒂洛努力想要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坚定些,但顾忌到门外的莉丝贝特,她不敢提高声音,说出的话听起来也就不那么有分量。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温舍有些低声下气了。在蒂洛的记忆中,他从未这样过。他们之间,温舍一直是强势的一方。从来都是蒂洛跟随着他的脚步。   “……不好。”蒂洛的眼圈红了。她扭过脸不去看温舍。曾经无数次信誓旦旦的决心,曾经咬牙切齿地坚定信念,在温舍面前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蒂洛……”温舍一把抱起了蒂洛,想继续亲吻她的朱唇。蒂洛拼命躲闪,不让温舍碰到自己。正当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纠缠之际,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蒂洛小姐的窗户怎么没关?”管家克雷尔的声音在静谧地夜晚中清晰地传到了蒂洛的房间。   “是啊……哎?这里怎么会有脚印?!”园丁泰勒大呼小叫起来。他正和克雷尔巡查庄园,借着手电的光芒,他发现了花圃泥土上的脚印。   “不好!一定是有人进了小姐的房间!”克雷尔一声大叫,带着泰勒,招呼着几个家丁,直奔蒂洛的房间而来。   “你快走!”蒂洛使劲推着温舍的肩膀,让他赶快离开。温舍没有动,还是深深注视着蒂洛。   “走啊!一会儿他们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蒂洛快急疯了。   “你答应我,会原谅我。会回到我的身边。”温舍此刻还是不忘前来的目的。   “我答应你,我会考虑的。你赶快走吧!”蒂洛急急地答应道,她生怕温舍被逮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姐!小姐!快开门!”克雷尔携众人赶到了蒂洛的房间。他们重重拍打着房门。   温舍捧起蒂洛的脸,重重吻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窗外。蒂洛顺了顺气,慢悠悠地开了灯,并打开了房门,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没事吧?”克雷尔越过蒂洛,眼光在房内搜索了一番。   “我没事啊?到底怎么了?”蒂洛装作不解,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她的心跳得飞快,她暗暗祈祷温舍已经跑远了。此时鲁普雷希特公爵夫妇和海因里希听到了喧闹声,一起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鲁普雷希特公爵发问了。   “公爵殿下,我刚刚发现蒂洛小姐房间的窗户没关,楼下又有陌生人的脚印,怕小姐有危险,就赶过来看看。”克雷尔说道。   “蒂洛,你怎么样?”玛利亚女公爵紧张地看着蒂洛,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我忘了关窗子……”蒂洛一副赧然的模样,“实在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   “就只是这样?”海因里希表示了自己的怀疑。“那脚印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蒂洛的目光有些闪烁,但仍强作镇定。   莉丝贝特抢先一步进入了蒂洛的房间,她四下检查了一番,帮蒂洛关上了窗户。然后向鲁普雷希特公爵汇报:“公爵殿下,夫人,少爷,我都看过了,房间里没有别人。可能小姐确实只是忘了关窗户。”   鲁普雷希特公爵点了点头,招呼众人离开了。临走时交代玛利亚女公爵照看下蒂洛。   蒂洛和玛利亚女公爵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蒂洛依然不太放心,她偷偷观察着房内的一切,生怕被母亲发现端倪。   玛利亚女公爵一边为蒂洛披上外套一边说道:“你这孩子,睡觉不关窗户,想要生病吗?”   “妈妈,我知道错了。”蒂洛马上态度良好地认错。   玛利亚女公爵看着蒂洛乖乖躺在床上,帮她掖了掖被角。突然间,她发现了地板上带着泥土的脚印。一双男子军靴的脚印。她登时愣住了,眉头马上聚拢到了一起。   蒂洛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微微抬起身子顺着母亲的眼光望去,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紧张地看着母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母亲的诘问。   出乎她意料的,玛利亚女公爵并没有质问她。而是别有深意地看了蒂洛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蒂洛,你好自为之吧。”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关门前又对蒂洛说道:“记得把地板清理干净。”   蒂洛猛地躺倒在了床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她又坐了起来,跑到窗边向外眺望。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蒂洛略微安了心。重又躺回到床上。她关了灯,在黑暗中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她痛恨自己的没出息,她认为再见到温舍时至少应该给他一记耳光,可自己竟然就沉迷于他的拥吻。她认为自己应该声色俱厉地痛斥他,谴责他,可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最后居然还答应他会考虑原谅他。蒂洛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竟然就这样被温舍左右。温舍,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原谅你呢。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蒂洛恨恨地想着,仿佛解气了一般。紧接着,她又想起了母亲的眼神和话语,她感到异常羞愧。虽然她并没有和温舍做什么,但仍然有一种偷情被抓的感觉。这根本不是一位拥有良好教养的贵族小姐应有的行为!蒂洛心里默默批判着自己,她觉得今天简直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在玛利亚公爵回房间的路上,海因里希闪了出来,拦住了母亲。   “妈妈,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臭小子又来了?”他愤愤不平地问。   “你又想干什么?”玛利亚女公爵没有正面回答海因里希的问题,而是用睿智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一般。   “我……”在母亲逼视的目光下,海因里希老实了不少。但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不许你再对那孩子动手!”玛利亚女公爵严厉地说,“蒂洛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蒂洛?她一见着那臭小子就情不自禁了……”海因里希一脸地不认同,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是一个重情的人,根本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听到没有?”玛利亚女公爵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我知道了,妈妈。”海因里希闷闷不乐地说道。悻悻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玛利亚女公爵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她嘴上说相信蒂洛,但却着实为她担忧。温舍在她身上烙下的痕迹太深太重,也许这一生她都难以挣脱他给她带来的情感枷锁。维森菲尔德那孩子,若是真心想和蒂洛在一起,想赢得她全部的心,恐怕要走很艰难的一段路。   Chapter 82 斩断情丝心犹乱   也许是为了赌气,也许是为了散散心。新年过后,蒂洛就应维森菲尔德的邀请,奔赴了奥地利。海因里希照例和蒂洛同去。不过他保持了瞬间消失的良好传统。最后由维森菲尔德带着蒂洛在奥地利各处游玩了一番。这次旅行,蒂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维森菲尔德热情的招待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令蒂洛颇为感动。维森菲尔德是一个非常随和、细致,并且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甚至能够捕捉到蒂洛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而后马上做出恰当的安排。蒂洛和他在一起感觉非常舒服。。在阿尔贝格滑雪的时候,她露出了自从和温舍分开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大笑。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也暂时被抛到了一边。   愉悦地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当他们回到首都维也纳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下旬了。维森菲尔德告诉蒂洛过两天军内将有个小型舞会,并诚挚地邀请蒂洛和他一同出席。蒂洛本有些犹豫,毕竟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在外人看来总脱不开恋人关系的嫌疑。但想到维森菲尔德对她的悉心照顾,蒂洛还是答应了下来。   聚会当晚,蒂洛认真打扮了一番,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她习惯了在各种公开场合,即使是小型舞会也要将最完美得体的一面展现给外界。她身着一袭粉紫色的短披肩外套,搭配一条嫩黄色天鹅绒礼服裙,裙角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水晶,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白金色的头发编成样式华丽复杂的长辫,清秀典雅。清澈明亮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当维森菲尔德来接她的时候,不由觉得眼前一亮。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蒂洛很漂亮,不过今晚的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俏丽与妩媚。让他一瞬间有些眩晕。他由衷地赞美了蒂洛,蒂洛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当蒂洛和维森菲尔德一起到达舞会现场的时候,她发现这次舞会党卫军和国防军都有参加,而且规模并不小。想必是各头目在战前有意识地加强双方的联系,以便开战后能合作无间。令她感到有些尴尬的是,因着温舍的关系,在现场的党卫军成员中有几位和蒂洛或多或少有过接触,他们看到蒂洛挽着另一位男士出现,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讶异和玩味。这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蒂洛和维森菲尔德跳了一支舞便借口补妆,离开了现场,跑到阳台上透气。她刚刚站定,一双手从身后轻柔地拦住了她的腰。   蒂洛触电般地躲了一下,却没有成功躲开。她扭过头,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放开。”   “不放。”男子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缠绵,他的身体紧贴着蒂洛,轻轻吻了吻蒂洛的头发。   “温舍,你到底要干什么?”蒂洛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强作镇定质问道。   “你今天真美。”温舍贴着蒂洛的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绕过发丝穿透蒂洛耳后的肌肤,她的身体不禁轻颤起来。   “恭喜你,今天才发现。”蒂洛冷嘲热讽道。   “你18岁那年我就发现了。”温舍的语气带了点轻佻和魅惑,这是他对蒂洛惯用的招数,“所以我把你拐跑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蒂洛又挣扎了几下,结果是温舍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一进来我就看见你了。”   “眼神不错。”   “蒂洛,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那天你说过要考虑的。”温舍旧事重提。   “那是……那是为了让你赶快走,敷衍你的。你不必当真。”蒂洛冷冷说道,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冷漠一些。   “这话真令人伤心。”温舍的声音听起来失落极了。   “原来你也有心。”蒂洛尖刻地说道。   “蒂洛……”温舍用下巴蹭着蒂洛的脸颊,整个身体将她包裹起来,喃喃说道,“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发誓。”   已经强迫自己淡忘的东西,随着温舍的恳求,而再一度的被清晰深刻的记起。在温舍将米莎护在身后的时候,在喷泉边看到他和女人拥吻的那一刻,那种永世不可触及的绝望心情,又一次盘桓于胸口,挥之不散。蒂洛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温舍注意到她的哀伤,将她轻轻转过身来,温柔地用唇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真挚柔暖地说着曾经只属于两人之间的情话。   蒂洛心口某个地方,非常微妙地柔软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狡猾的东西,从坚硬外壳的裂缝里,悄然地钻了进去。   原谅他吧!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个声音蛊惑着她,让她半年多来辛苦建立的心之壁垒摇摇欲坠。   原谅他吧!这个声音锲而不舍的引诱着她,让她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股冲动。   “马克思……”蒂洛的眼泪汹涌了起来,温舍掏出手帕,细细地帮她擦拭起来。   “我……我……”蒂洛的理智已随风而去,她遵从了情感的驱使,“我原……”   “马克思!原来你在这儿!”一道尖细娇媚地声音将此情此景生硬地打断了。蒂洛的目光越过温舍的肩膀,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妙龄少女微微撅起嘴唇,颇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们。   温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在转身的一瞬间调整了一副倜傥不羁的表情,柔声说道:“莉莉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那位叫莉莉安的女孩一边说一边迅速靠近了温舍,亲热地挽上了他的手臂,头也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说,“快去陪我跳舞嘛~”   蒂洛看着这一幕,感到每一寸肌理骨骼都在剧痛。心仿佛被边缘锋利的金属丝网包住,来来回回地切割。那种失控的力量在身体中肆虐,她剧烈地喘息着,颤抖着,最终却只轻轻说了一句。   “你就是这样不再让我伤心的吗?”   说罢,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温舍一个耳光。清脆地声音在夜空中回响,割断了最后一抹情丝与不舍。   “你干什么!”莉莉安生气地说道。   “你闭嘴!”温舍对她吼道,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莉莉安不敢置信地看看温舍,此时他的左脸浮现出了一大片红印,蒂洛这一下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莉莉安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大声控诉道:“马克思,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蒂洛!”维森菲尔德的声音适时响起,他走过来搂住了蒂洛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走吧。”蒂洛轻道,声音中透露着万念俱灰。维森菲尔德闻言,揽着蒂洛快速离开了,甚至没有和其他人告别。当两人走到维也纳深夜寂静的大街上时,蒂洛扑在维森菲尔德的怀中痛哭出声。维森菲尔德轻拍蒂洛的背脊,轻声安慰着她。蒂洛很久没有再为温舍哭过了,这一次,她气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居然差一点又被他哄骗过关,差一点亲手将自己送回万劫不复的地狱。维森菲尔德对蒂洛与温舍之间的纠葛虽不甚清楚,但也能隐隐猜到一些。这一次,显然温舍又一次伤害了蒂洛。维森菲尔德紧锁眉头,用力抱紧了蒂洛,传递着内心的疼惜与理解。   哭了一阵后,蒂洛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些。但仍然伤心欲绝。她不顾形象地坐在了街边的台阶处,维森菲尔德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的喉咙里压抑地溢出撕心裂肺地破碎的呜咽,向维森菲尔德讲述了自己和温舍的过往,以及刚刚发生的一幕。   “我真的以为他会改变,我是真的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了……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蒂洛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偶尔发出几声抽噎。   “蒂洛,忘了他吧。总会有人懂得珍惜你的。”维森菲尔德专注凝视着蒂洛,好像在看着一件珍宝。他轻轻抚过她白金色的秀发,温柔地触摸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蒂洛轻轻抬起头,对上了维森菲尔德明澈而热烈的眼神。在这样的眼神下,刚刚再次跌入谷底的蒂洛找到了可以支撑自己继续坚强的力量。也许家人是对的,维森菲尔德才是自己的灵魂可以得到美好归宿的未来。   Chapter 83 身不由己   当蒂洛和维森菲尔德仓惶离去的时候,温舍急切地想要追上他们,向蒂洛解释这一切。但迪特里希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一切。他作为今天出现在现场的最高长官,自然少不了一番应酬。刚刚有了空闲,便找到了温舍。确切地说,是找到了莉莉安。   “我的莉莉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迪特里希问得是莉莉安,但眼睛却看向了温舍。他刚刚看到一位年轻女子与一名空军中尉匆匆离开,女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猜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就顺势走到了阳台上。迎面遇上正要追出来的温舍,而自己的侄女,莉莉安·迪特里希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表明她非常不开心。   “叔叔——”莉莉安看起来委屈极了,她撅着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向着迪特里希奔了过来,摇着他的手臂说,“马克思他吼我!”   “哦?”迪特里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仍旧一副慈爱地表情。“温舍,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请您允许我解释这一切。”温舍敏锐地捕捉到了迪特里希的眼神,他毕恭毕敬地说道,“我说话声音稍大了一些。莉莉安小姐可能误会了。我可以向她道歉。”   “才不是呢!”莉莉安找到了靠山,态度更加骄纵了,她向迪特里希控诉道,“我亲眼看见,他和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非常亲密。他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对我大吼大叫。”   “将军,我可以解释。”温舍急急说道。很显然,惹怒迪特里希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莉莉安,你先回大厅去。”迪特里希慈爱地对侄女说道。   莉莉安点点头,用暧昧迷离的眼神望了温舍一眼,迈着轻盈地脚步款款离去。迪特里希突然笑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对温舍说:“年轻人,要把握好机会啊。该放下的,就要及时放下。免得害人害己。”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知道了,将军。谢谢您的教诲。”温舍恭谦地答应着。心中却一阵钝痛。他再一次伤害了蒂洛,但这绝非他本意。这一次,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一次,也许一切真的要结束了。   那天,温舍一整晚都和莉莉安·迪特里希在一起,他很快就把她哄得团团转。迪特里希的暗示非常明显,他希望温舍和莉莉安在一起。这想必也是希特勒愿意看到的。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一步,便错过了永远。   当三月来临,春天小心翼翼地抖落身上的霜花,随着朔风的温唤,轻轻拍掉肩上的丝丝寒气,吹绿了树枝的叶芽。在这样充满新生与希望的季节里,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迎来了一件喜事——蒂洛·艾米利亚·伊丽莎白·欧根妮·维特尔斯巴赫小姐与来自奥地利艾格蒙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正式订婚。他们在宁芬堡举行了隆重地订婚仪式。这件事在巴伐利亚州被当做一件盛事,登上了报纸的版面。   鲁普雷希特公爵一家为蒂洛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而欣慰和高兴。海因里希更是兴奋于维森菲尔德成为了自己的准妹夫。维森菲尔德的父母——阿尔弗雷德·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和安娜女伯爵对蒂洛非常满意,从家庭出身到蒂洛本人的外貌、谈吐举止,完全找不出一点让他们挑剔之处。他们仿佛生怕蒂洛会跑掉一般,订婚仪式刚刚结束,就催促着维森菲尔德要早日安排婚礼了。   而对于蒂洛来说,维森菲尔德是一个她真心感激和喜欢的人。当她再一次的遭受打击之后,维森菲尔德的悉心地安慰和陪伴,让她对他又多了几分依赖之情。她清楚得很,她并不爱维森菲尔德——至少现在不爱。但她坚信,随着两个人今后长时间的共同生活,她一定会爱上他的。而温舍——他是她曾经爱过、离开过、恼怒过,但是从未真正憎恨的人。就像扎在手心的刺,安静而倔强的立着。他会一直存在在她的心里,她永远都不会忘怀。她同样坚信,对温舍,只仅此而已了。   温舍是在某天中午用餐时,听到的蒂洛订婚的消息。之后他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午后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只是在这以后,所有的人都明显地感到。温舍变了。他不仅对所有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人退避三舍,甚至连正常的异性-交流都少了。在他的生活中似乎只剩下了工作这件事。除了莉莉安·迪特里希——有人说他遇见了真爱,有人说他趋炎附势,有人说他被莉莉安治住了。只有温舍自己知道,他失去了挚爱,失去了在他心中永远闪耀着光辉的宝石。那么所有的女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样。迪特里希非常满意温舍对莉莉安的态度,他暗示温舍,要抓紧时间订婚。温舍一口答应了下来。   奥利维亚在蒂洛的来信中得知了她订婚的消息,蒂洛告诉她婚礼计划在六月份举行,同时诚挚地邀请奥利维亚参加自己的婚礼。奥利维亚发自内心地替好朋友高兴。虽然她从未见过维森菲尔德,但她认为,蒂洛在经历了感情挫折后,定会懂得挑选最合适的人在一起生活。她对蒂洛未来的幸福充满了信心。   同样是在三月份,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在波茨坦大街偶遇到了郝斯特和薇奥拉。当时梁紫苏正在就施特雷洛买了一堆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而谴责他。施特雷洛无辜地解释说,那是因为梁紫苏爱吃的东西大多不健康。梁紫苏马上当街对他实施了“暴力镇压”。直到郝斯特轻轻咳嗽了几下之后,梁紫苏和施特雷洛才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正在用好笑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这是梁紫苏自从郝斯特探望凯瑟琳之后第一次见到郝斯特,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传说中的有着“国防军少将女儿”身份的女朋友。她好奇地打量着薇奥拉,对方也在细细地观察着她。梁紫苏心道薇奥拉从各方面看确实比凯瑟琳更适合郝斯特,但两个人站在一起却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郝斯特问了问梁紫苏凯瑟琳的近况,梁紫苏敷衍地说了几句。她十分不喜欢郝斯特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郝斯特察觉到了梁紫苏不耐地情绪,主动转移了话题,和施特雷洛聊了聊战事的发展和德军的处境。薇奥拉则主动与梁紫苏攀谈了起来。她一张口,梁紫苏便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有点怪异。不仅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和施特雷洛,还流露出一股同情之色。同情?梁紫苏无法理解这个表情,难道她觉得施特雷洛被我欺压而同情他咩?   薇奥拉对梁紫苏说了一些在后者看来似是而非的话,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些“空战”、“东线”、“俘虏”之类的字眼听起来感觉很突兀。不过……梁紫苏更疑惑了,她怎么知道“东线”的?她到底什么意思?   当四人告别之后,梁紫苏拉着施特雷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郝斯特的坏话。重点说到了他对凯瑟琳勾勾缠缠地不轨行为。施特雷洛耐心地听梁紫苏说完,特别认真地对她说道:“其实,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郝斯特·派普先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压抑自己的感情。”   梁紫苏看向施特雷洛的眼神像看ET般惊奇:“你这是在思考人生?”   “……我实话实说。”施特雷洛一脸无害地看着梁紫苏。   “有他的存在,凯瑟琳就不能一心一意对诺维!”梁紫苏颇有些不爽地说。   “那说明凯瑟琳对诺维的爱不够深。”施特雷洛一副深思地表情。   “天下红雨猪要上天了……”这个呆瓜居然会分析感情问题了。   “埃拉,雨水不是红色的。而且猪是哺乳类动物,不会飞。”施特雷洛认真地纠正道。   “你个呆瓜。”梁紫苏使劲弹了下施特雷洛地额头。大步流星地跑到下一家商场亲自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不健康”食品去了。施特雷洛揉了揉被弹红的额头,好脾气的跟在后面,掏出钱来准备买单。   Chapter 84 差异与嫌隙   凯瑟琳和诺沃特尼在和好之后,两个人又会常常见面了。诺沃特尼在见到郝斯特之后,似乎有了些危机感,他开始有意识地经常陪伴凯瑟琳做她感兴趣的事。凯瑟琳在学校参加了好几个社团,当诺沃特尼空闲的时候会和她一同参加。但是结果却不如原本期望的那样和谐。   比如在家政会,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补衣服,诺沃特尼就会觉得很无趣。他在JG54的时候,从来都是让别人帮忙缝衣服的。而且他从来都认为这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压根和男人没什么关系。当凯瑟琳和大家一起烹饪的时候,诺沃特尼本想帮忙,却把糖当成了盐,还把土豆削得乱七八糟。凯瑟琳干脆让他坐在一旁,诺沃特尼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凯瑟琳在灶台前像个小蜜蜂一样忙碌。最后把当天的成品吃了个精光。   再比如在文学社,诺沃特尼根本听不懂凯瑟琳和同学们在谈论些什么。他们说的那些所谓“浪漫主义”、“批判主义”,在诺沃特尼听来无疑于外星语言。很多文学名著他虽然都听说过,但一点也不喜欢。从小他就是个好动的人,很难静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读一本书。虽然上学时成绩还好,但基本都是靠着小聪明和临时突击通过的考试。当凯瑟琳完成当天的活动,和同学们告别的时候,发现诺沃特尼已经歪在一旁睡着了。   后来诺沃特尼又陪着凯瑟琳去图书馆,凯瑟琳很快便沉浸到书本给她带来的奇妙世界中。但当她听到身旁的诺沃特尼每隔五秒钟便“哗啦”的翻页时,她明白,他不喜欢这些,他这是在做出牺牲。凯瑟琳有些不忍心,之后就再也没让他陪自己做这些事。   凯瑟琳也努力试着习惯诺沃特尼的生活。她陪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打牌。不善此道的凯瑟琳坐在那儿,看他谈笑风生,下牌如飞。席间的谈话她一句也插不进去,只好拿温柔浅笑来搪塞。凯瑟琳还和诺沃特尼一起打网球,她不是发球不过网,就是压根接不到球。由于不懂的节省体力,最后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凯瑟琳沮丧地想,自己的真的完全没有一点运动细胞。   一天晚上,凯瑟琳同诺沃特尼和她的朋友们去酒吧玩,再一次看到了格蕾特·基特尔。后者照例用不太善意的眼神盯着她看。他们谈论的话题凯瑟琳同样没兴趣,但她努力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后来实在觉得烦闷便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到外面去透气。当她回到酒吧的时候,看到格蕾特·基特尔眉飞色舞地和诺沃特尼说着什么,诺沃特尼听着听着就大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凯瑟琳很受震撼,他们在一起时,诺沃特尼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放肆无忌的笑容。凯瑟琳走过去,亲密地挽住了诺沃特尼的手臂,不着痕迹地介入了两人之间。诺沃特尼轻轻吻了下凯瑟琳的脸颊。这让格蕾特·基特尔的眼神有一瞬间地暗淡。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精神,飞快地扫了一眼凯瑟琳,以一种非常友好的态度和凯瑟琳攀谈了起来。   “我听诺维说,你们是39年圣诞节认识的?”   “是的。”   “我和诺维是40年初认识的。我和我哥哥去滑雪,恰巧碰到了他。”   “哦。”   “看起来,您似乎不是很喜欢运动?”   “不太擅长。”   “诺维可是个运动健将。而且他一刻也闲不住,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一下午,那简直会要他的命的。”格蕾特夸张地大笑起来,诺沃特尼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凯瑟琳的性子比较沉静,我们正好可以互补。有时候,我太疯了。”诺沃特尼揽住凯瑟琳,对格蕾特解释道。   “不过压抑自己的本性就不好了,是吧?”格蕾特挑了挑眉毛,斜眼望着凯瑟琳,意味深长地说。   “格蕾特,这算不上压抑。两个人在一起,总要多为多方考虑。适当地改变自己。”诺沃特尼说道。   “如果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话,就不需要做出很大牺牲了。不是吗?”格蕾特明显得理不让人,她的话让凯瑟琳非常不舒服。   “我们不谈这个了。”诺沃特尼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仍然带着笑容看向格蕾特,“天气渐渐暖和了,你们有露营的打算么?”   “当然有了!我们准备过些日子就去……”格蕾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着露营的计划。诺沃特尼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加几句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凯瑟琳夹在他们之间觉得异常尴尬。她无意识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没一会儿,酒劲上来了,她感到头有些发晕。她动了动身子,从诺沃特尼身旁站了起来。   “凯瑟琳,你要去哪儿?”诺沃特尼注意到了凯瑟琳的动静,关心地问道,他下意识地也站起了身,想跟着凯瑟琳一起。   “我出去透透气。”凯瑟琳摆了摆手,示意诺沃特尼不用跟着他。   “听我们说话很无聊吧,不过也难怪,你不喜欢这些。”格蕾特笑嘻嘻地说,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有完没完!”凯瑟琳毫无预兆地大声吼了格蕾特一句,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诺沃特尼的朋友们围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脾气上来了。她再也忍不了对方夹枪带棒的话语。   “凯瑟琳,你喝醉了。”诺沃特尼不悦地说道。他没想到凯瑟琳会当众发脾气。这让他有些尴尬。   “你太小瞧我们萨克森的姑娘了!这点酒醉不倒我。”凯瑟琳呵呵笑了起来,她觉得眼前的一切滑稽透了。   “我说的哪一点不对,请你指出来!或者是说中你的心事,让你恼羞成怒了?”格蕾特也不是个好惹的姑娘,她不甘示弱地回击着。   “这是我和诺维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嘴!”凯瑟琳再次提高了声音,她借着酒劲把心里的不痛快全都发泄了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你……”这下换做格雷格被说中了心思,她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凯瑟琳。   诺沃特尼看到这个样子的格蕾特,不满地对凯瑟琳说:“凯瑟琳,你过分了。”其实,他对格蕾特的心思不是没有察觉,但他已经有了凯瑟琳,他不想做对不起凯瑟琳的事,所以一直都装作不知。这一次格蕾特被当众点明了暗藏的心事,一定会感到非常羞愤。   “过分的是她!”凯瑟琳指着格蕾特说道,她没想到诺沃特尼完全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刚刚明明是格蕾特一直在对她冷嘲热讽,而诺沃特尼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这让她心中的怒火燃烧地又凶猛了一些。   “姑娘们快别吵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人站出来和稀泥了。   “就是就是,互相退让一步,大家还是朋友。”众人附和道。   “谁和她是朋友?”格蕾特愤愤不平地说道,完全不领情。   “你以为我凯瑟琳·斯皮尔曼就那么好欺负吗?”凯瑟琳同样没有讲和的意思,她紧紧盯着格蕾特,想在气势上压倒她。   “凯瑟琳,别说了!”诺沃特尼第二次在凯瑟琳面前生气了。他紧皱着眉头看着凯瑟琳,一脸地不认同。   “我想请问,到底谁是您的女朋友?”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语速不疾不徐,却透着迫人的气势。凯瑟琳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愣,这个人,她好久没见过了。   Chapter 85 哥哥   “我想请问,到底谁是您的女朋友?”一个男人的出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局面。脸上严峻的表情表明他的心情非常不爽。凌厉如刀锋般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诺沃特尼。   “您是?”诺沃特尼一脸疑惑地问道,他感到了来者不友善的情绪,马上调整到戒备地状态。   “马克思·温舍。凯瑟琳的哥哥。很抱歉打扰女士们的争论,但是我必须带凯瑟琳离开。”温舍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你不是在奥地利吗?”凯瑟琳问道。   “假期。”温舍简短地答道。   “您为什么要带她离开?”诺沃特尼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是郝斯特·派普,这次又来了个马克思·温舍。这帮党卫军的家伙成心和他过不去。   “因为您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应尽的职责。您应该保护她,而不是帮着外人批评她。”温舍把凯瑟琳拉到自己身后,做出了保护的姿势。   “凯瑟琳确实有错。她不该这样说话。我必须指出她的错误。”诺沃特尼为自己辩护道,他坚持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问题。   “不论她是否有错,您也不该在这种场合指责她。再说,我不相信那位女士就没有错。”温舍冷冷地说道。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诺沃特尼被气糊涂了,问出的话也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过了,我是她的哥哥。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我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温舍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诺沃特尼和其他人,拉着凯瑟琳就往外走。   “你站住!”诺沃特尼追了出来。他拦住了温舍和凯瑟琳,三个人在酒吧门口对峙着。   “想打架么?”温舍挑衅般地问道。自从蒂洛和维森菲尔德订婚之后,他心中一直压抑着一股怒气。他发自内心地痛恨那个抢了蒂洛的该死的空军。今天遇到了诺沃特尼,发现又是一个空军,他温舍最讨厌空军。这股怒气跃跃欲试地想要跳起来,发泄出去。   “你以为我怕你?”诺沃特尼对温舍怒目而视。他解开了脖领处的扣子,作势要走过来。   “你们两个如果准备好接受处分的话,请尽情打好了。我不会拦着你们的。我想迪特里希将军和戈林元帅听到党卫军和空军军人当街打架的消息,一定会非常开心。”凯瑟琳面无表情地冒出了一句反话,这句话让两人都停止了动作。冷静地思索了起来。   “凯瑟琳,你不许和他走。”诺沃特尼率先打破了沉默。   “诺沃特尼,你让我失望了。我现在,马上,立刻就要和他离开。”凯瑟琳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她以为诺沃特尼会维护她,就算不维护她也不会责备他,但诺沃特尼却选择帮助格蕾特,这让她即失望又难过。   “你……”诺沃特尼不敢置信地瞪着凯瑟琳。   “那么,再见,诺沃特尼先生。”温舍说完这句话便带着凯瑟琳驱车离开了。留下诺沃特尼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凯瑟琳坐在车里,突然间感到一切都是那样地荒诞。她努力地改变自己,适应诺沃特尼。诺沃特尼也同样在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希望与她步调一致。可却仍然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思索。她只知道,她和诺沃特尼从来也不是一类人,他们真的不合适。凯瑟琳突然间有些伤感,也许,再也找不到像诺沃特尼这样优秀的男孩子了吧。泪水差一点涌出来。纵然不曾爱,但却是真心喜欢的。   “你和他怎么混到一起的?”温舍皱着眉头问道。   凯瑟琳将头贴在车窗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漆黑的窗外,像是在思考什么。她并没有回答温舍的问题。   “不想说就算了。我送你回家。”温舍没有继续追问。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总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凯瑟琳突然间发问了,声音绵软无力。   “……也许吧。”温舍淡淡地回答。   “你和蒂洛分手了,为什么不去找米莎?”   “凯特,”温舍转头深深看了凯瑟琳一眼,硬声硬气地说道,“在柏林几年,你也学会讥讽人了吗?”   凯瑟琳闭上了眼睛,沉重地叹了口气。   “米莎就是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在奢望谁,凯特?郝斯特派普吗?”温舍尖锐地语气刺痛了凯瑟琳,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抱紧了双臂。   “凯特,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喜欢我什么样子?你也曾记得我的样子吗?”   温舍重重踩了脚刹车,车子猛地停了下来。凯瑟琳一个不稳,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凯特,你到底怎么了?”温舍逼视着凯瑟琳,迫人的气势令凯瑟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所遁形。   “我没怎么。只是……活着真累。”凯瑟琳轻飘飘地吐出了这句话,让温舍感觉似乎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了。   “你不过是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就这幅怨天尤人的样子了吗?”温舍刻薄地说道,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在战场上被炸得血肉横飞的战士,还有他们悲痛欲绝的家人。你还可以去见识见识那些流浪在大街上,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何处的人。你更可以去医院瞧瞧那些被病痛折磨到不成人形,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的人。就算是和我比,蒂洛和别的男人订婚了。而我不但再也没机会去挽回她了,还要被迫和一个我厌恶的女人结婚!就因为这是迪特里希将军希望我做的!和他们一比,和我一比,你纠结的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在凯瑟琳的印象中,温舍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总是带着懒洋洋的神态,有一句没一句地表达着自己。他说话习惯于留三分余地,从不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但这一次,他对自己却如此推心置腹,不惜剖露自己的心事,这让凯瑟琳既震惊又感动。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你说的对,我这些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凯瑟琳抽了抽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她垂下了眼帘,面无表情,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温舍见状,继续着他的陈词。   “你问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你。我告诉你,我喜欢那个沉静寡言,却心明眼亮的你。我喜欢那个笑得毫无心机的你。我喜欢那个处处为他人着想,却未曾替自己争取过什么的你。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凯特。就算我不能处处照顾你,也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谢谢你。”凯瑟琳轻声说道。温舍的一席话让她再次感动不已。她一直以为温舍从来都是无视她的。原来他一直都注意着她,他一直都赞许着她。也许埃莉诺说得对,她一直在妄自菲薄。其实她真的是个优秀的女孩。   温舍揉了揉凯瑟琳的头发,笑着对她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凯瑟琳冲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舍将凯瑟琳送回家中便离开了。梁紫苏直愣愣地瞪着温舍离去的背影,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蹦出一句:“你不是和诺维出去的么?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凯瑟琳故意忽视掉梁紫苏的问题,只平静地说了句“该结束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梁紫苏听懂了凯瑟琳话中含义,半是可惜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诺沃特尼之于凯瑟琳,只是半册翻阅过的小说,不论情节多么动人,都只能回味,而下半册的读者,却注定不是她。   Chapter 86 风波再起   当三月下旬来临,柏林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自然女神像一位画家,为春日的柏林涂上了蓬勃的色彩。奥利维亚很早就下班了。派普告诉她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不会回家吃饭。奥利维亚便和海莲娜约好,一起去上形体课,然后共进晚餐。   自从在法国被拉尔解救之后,海莲娜对拉尔的态度好了许多。两个人还开始了通信。不列颠战役告一段落时,拉尔又开始来柏林找海莲娜。但海莲娜对拉尔的感情并没有质的飞跃,对拉尔的约会邀请经常四五次才答应一次,而且对拉尔的表示也不为所动。奥利维亚一直都很喜欢拉尔,她不止一次地劝说海莲娜试着接受拉尔。但海莲娜似乎总也下不定决心。在她的意识中,爱情应该是轰轰烈烈、充满浪漫和激情的。她总是想遇到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然后便马上相知相许的人。很显然,她对拉尔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奥利维亚说爱情应该是理智、热烈而持久稳定的。就像她和派普,虽然是一见钟情,但真正相处起来,还是会逐渐回归平淡。虽然派普有时也会为她制造一些小惊喜和小浪漫,但婚后的生活,更多是彼此的依靠与扶持。她还告诉海莲娜,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太急于得到的爱情,无法被时间证明,也就很难成立。海莲娜听完奥利维亚的一番感慨,连声说结婚后的奥利维亚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地小女孩了。奥利维亚打趣海莲娜,说如果她赶快嫁给拉尔,也一定能快速成长的。说完这句话的后果就是被海莲娜追打了一番,时间在欢快地氛围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夜幕降临时,两个姑娘已经用餐完毕,准备各自回家了。当她们走出餐厅时,海莲娜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街对面。奥利维亚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街对面是一家酒店。一对男女刚刚从酒店走出来,两个人热烈地说着什么。女子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此时正亲热地挽着男人的胳膊,满面笑意地看着他。男人的手中提着一个小箱子,他非常绅士地为女人打开了车门,自己则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驱车带着女人离去。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是奥利维亚的丈夫,约阿希姆·派普。   一对男女。酒店。撒谎的丈夫。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很难让人想到第二种可能。   “奥利维亚,你不是说派普今天晚上有应酬么?”海莲娜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她甚至不敢看奥利维亚脸上的表情。   奥利维亚的大脑一片空白,思想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她几次颤抖地张开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走!”海莲娜不由分说,拉着奥利维亚跑到街对面,拦了一辆计程车,风风火火地对司机说道。“跟上前面那辆梅赛德斯!”   一股即将面对无穷无尽地黑暗与寂寞,悔恨与心痛的恐惧迅速蔓延至奥利维亚的全身,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刚才的那一幕,如同一把尖刀深深插进了奥利维亚的心头,泛起悚然疼痛。   海莲娜的心里则已经转了千百个弯。她一路见证了奥利维亚和派普从相识到结合的历程,她为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所感动。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就算是全柏林的男人都背叛了妻子,派普也绝不可能背叛奥利维亚。她一直在帮奥利维亚替派普找出一个理由,到底因为什么让他对妻子撒谎,然后被她们发现,他和一个漂亮的女人亲密地从酒店走出来。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轻轻握住了奥利维亚的手,伸手所及是一片冰冷。   奥利维亚和海莲娜一路跟着派普,最后到了一所小公寓前。派普和那女子下了车,一起走进了公寓。海莲娜让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不远处,她和奥利维亚坐在车里,观察着公寓里的动静。   公寓里的灯亮了,有人影在闪动。然后人影不见了,两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奥利维亚觉得自己无法再承受这样的煎熬,她猛然对司机说道:“先生,请开车吧。”   “等等!”海莲娜制止道。她将奥利维亚的手握得更紧了。“听我说奥利维亚,我知道这也许对你很艰难。但我们必须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对你撒谎。还有,这个女人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这很重要。”   “不……我什么都不想弄清楚。约亨所作的每一件事,一定有他的理由。”伤感像潮水一般将奥利维亚淹没,她气若游丝地说道,“糊涂一点,没什么不好。”   “奥利维亚,你争点气好不好!”海莲娜看到一副任人宰割样子的奥利维亚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提高了声音,严肃地说,“你不能由着他骗你!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是他出轨在先,你就算提出离婚也理直气壮!”   奥利维亚难过地快要哭出来了,她不想离开派普。不想。她生怕继续跟踪下去会得出一个令双方都难堪的结论,所以她宁愿选择闭目塞听,自欺欺人。而且,在她内心深处,她愿意选择相信派普。   “我说,姑娘们。”计程车的司机突然说话了,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叔。“平时我是不太爱管闲事的。不过今天这个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说一说。”   奥利维亚和海莲娜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侃侃而谈的司机身上。司机大叔看到自己成功引起了两位姑娘的注意,便继续说了下去。   “男人撒谎,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女人。有时候,反而是一种保护。我和我的妻子结婚二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我非常爱我的妻子。但我也对她撒过谎。其中一次和今天发生在这位小姐身上的事差不多。我有一位很要好的女性朋友,一直没有结婚。有一天,她要搬家,但独自一人运不了太多东西,就找我帮忙。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妻子,因为我怕她会多想,甚至误会。我只是告诉她我要和同事去吃饭,其实是帮我的那个女性朋友搬家去了。最后,我顺利帮助我的朋友搬了家,我的妻子也没有为这件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烦恼。”   奥利维亚听到司机大叔的一番话,双眼泛起了希望的光芒,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她相信派普也一定是这样的。海莲娜则是一副深思地表情,她在思考着司机大叔话中的逻辑性和合理性。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们。事情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坏。”司机大叔从后视镜观察着两个姑娘的反应,好心地对奥利维亚说道,“也许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司机大叔话音刚落,公寓内的灯灭了。海莲娜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窗外。奥利维亚心中一紧,心脏如小鹿般砰砰乱跳。连司机大叔都忍不住向外面望去。   令人窒息的是,两个人并没有走出来。黑暗的房子像一头巨大的怪兽,吞噬着奥利维亚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下一秒,她即将死去。   “我们走吧。”奥利维亚轻轻说道。眼泪在她的眼角绽放出了一朵花。   “再等等,再……”海莲娜茫然失措地说。她完全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想不清楚了。   “你要让我立刻死在这里么,海莲娜?”奥利维亚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今天所见的一切,毫不留情地灼伤了她。   “走,我们马上走。”海莲娜忙不迭地说道,她发现奥利维亚已经支持不住了,“司机先生,请您开车。”   怎么会这样?司机心中默念着,发动了汽车。   情人节福利(正文之外)   奥利维亚语音方落,派普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她。   “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要是汉斯·菲利普,他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我的!”   奥利维亚睁大双眼看着派普,不甘示弱的回应着他凛厉的眼眸。   “很好,非常好。奥利维亚,原来你心底还惦记着汉斯·菲利浦那小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派普愤怒的站起身来,朝着奥利维亚站着的地方走去。面对这气势,奥利维亚有些被震慑住,派普每逼近她一步,她只能后退一步,最终她发现没地方可退了,只能低着头直挺挺的站在房间角落。   “听着,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还敢跟我提汉斯·菲利普这个人。我今天会让你牢牢的记住,你是奥利维亚·派普,约阿希姆·派普的妻子!”   语毕,派普贴近奥利维亚的身躯,右手用力的抓起她的手腕往墙壁上一放,左手掐着她脸蛋下缘,半强迫的把奥利维亚的脸抬起来。   奥利维亚被派普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到,碧蓝的双眸凝视着派普,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惊慌。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今天是第一次。   “不要碰我,你放开我,约阿希姆·派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嘴上尽管逞强,派普还是从奥利维亚苹果般的小脸上看出了歉意和恐惧,但不知为何,以往的他看到这样的奥利维亚,总是会心软,但今天他却有种更生气的感觉,越发用力地紧抓着她的右腕。   奥利维亚拼命的想要挣脱,但是一个弱女子的力量哪能抵过一个军人的臂力,很快的又被派普制伏在墙上。   突然,派普低下头来,双唇吻住了奥利维亚,充满侵略性的舌在她的小嘴中翻转、吸-吮,不给奥利维亚任何喘息的机会。她明白,派普是真的生气了,这次的吻和以往完全不同,是充满侵略性、暴力的。   这一吻像是经过了一段绵长的时光,派普充满怒气和忌妒的眸子瞪着奥利维亚,海蓝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把舌头从妻子的樱桃小口中抽离,抓着下巴的左手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游移,撩起连衣裙并用力的将丝绸衣料扯裂一个大口子,少女正值双十年华的白皙姣好身躯,在破碎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不,不要这样约亨,我…我知道我不该提到他的…不应该这样和你闹脾气的,求求你停下来,好吗?我不喜欢这样…”   遭到如此对待的奥利维亚,几乎是哭着求派普停下这般侵略性的动作,她没料到派普会这么的生气,这不像是她平常温柔的丈夫会做出的行为,尽管她知道现在求正在气头上的他可能没有用。不,是一定没有用的。   “刚刚不是还很凛然的反抗我吗?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微弯,派普隔着奥利维亚身上的薄绸连衣裙,用舌品尝着她胸上娇嫩的蓓-蕾,时而重咬,时而轻舔。另一只紧抓住对方手腕的手渐渐地放松下来,转移目标到妻子白嫩的双-腿之间,细长的手指略为用力地探索着深处的花-心。   未被束缚的奥利维亚并没有因此而反抗,她了解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丈夫发泄他的怒气,毕竟是自己嘴快逞强惹他不高兴。像是赎罪一般,她坦然的接受派普时快时慢、时而粗暴时而轻柔的爱抚,不时闷哼上几声。因为罪恶感,她眼角泛出了几滴泪水,滴到了派普正在抚弄着胸前的手上。   派普感受到落在手上温热的眼泪,他抬起头看着哭成泪人儿般的奥利维亚,心里涌起一股想要原谅她,想要好好抱着她的感觉。但是想起方才她提起了汉斯菲利普会比自己还要更疼爱她,尽管明知是赌气话,他的心又起了一阵不快。   决定无视奥利维亚哭泣的脸庞,派普结束了乐章的前奏,褪下衣裤,未待妻子的同意,便将下身的欲望强硬地进入她的体-内。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奥利维亚的双唇发出一声娇喘。   “啊嗯…约亨…”   紧咬下唇叫唤着爱人的名字,派普强势进攻的痛楚让奥利维亚眉黛深锁,她感受到对方深入在体内的热源温度不断高涨,自己却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这一切。   “看清楚,奥利维亚,不,丽薇。我说过我永远不可能放开你,而你自己,是不是也该给我相对的回应才对。”   派普低声在妻子的耳边轻唤着她的小名并如此说道,同时把双手扶在奥利维亚的臀上,将分-身深入她的身体,更大胆的加快动作。   奥利维亚乖顺的应着派普,扭动纤细的腰肢,不断地叫唤着。她将手环抱住他的背,她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是会执着到底的。如今的自己实在没有颜面再说什么,她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为她就和他一样死心眼。   “我…我不会…不会再这样了,约亨…真的…不会,求你相信我…”   承受不了派普激烈的进攻,奥利维亚断断续续的说出这段话,并主动吻上丈夫的双唇,在心里暗自起誓,永远不会再这样猜忌自己所信任的人,她发誓要对他永恒的忠诚。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不是吗?”   派普的脸庞不再像之前那般的愠怒,五官慢慢柔和了起来。但是尽管看起来像是释怀,他仍然没有停止下身的动作,专心的攻击奥利维亚脆弱的花-心深处。看着妻子被自己牢牢的制伏住,满脸羞红地呻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派普轻轻勾起嘴角浅笑。   奥利维亚望着派普清澈无比却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以及他令人不知所以然的微笑,她轻轻闭上双眼,接受着他的吻,接受着他的放肆,她明白派普是那么的爱着她,越发不能原谅自己方才的嘴快。   派普此时终究不再保留自己,将全部对奥利维亚的爱灌注进她的体内。而奥利维亚也响应了丈夫的动作,在绝顶时紧紧的搂住他的上身并以热烈的吻,表达她对他的信赖与深深的爱意。   “我不会离开你,当然,你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Chapter 87 坠入深渊   晚上,当派普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家中漆黑一片。这让他有些意外。丽薇还没有回来?他在心中猜测着。一边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打开了灯。令他惊讶的是,奥利维亚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因为不能适应突然亮起的灯光,用手挡住了眼睛。   “丽薇,你怎么不开灯?”派普笑着走了过去,他俯下身体,想亲亲妻子的小脸蛋儿。   奥利维亚像躲避瘟疫般,将头扭到了一边。派普大惑不解,他将奥利维亚的脸轻轻扳了过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奥利维亚水蓝色的眼眸直视着派普的双眼,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与伤痛,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愤怒。派普因为这样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又像哄孩子一般呢喃着说:“我的小姑娘,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嗯?”   “约亨。”奥利维亚冷冷地开口了,目光里带着探究。“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有应酬。”派普揉了揉奥利维亚的脸,然后坐在了她身旁。他想把她揽到怀里,却又一次被她躲开了。   “你真的是应酬去了么?”奥利维亚平静无痕的外表下,是一颗上下翻滚疼痛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派普觉得奇怪极了,往常奥利维亚从来不会过多追问他的行踪。而且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亲热,今天的她太反常了。她到底怎么了?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奥利维亚又给了派普一次机会。她是那样希望能从派普的嘴里听到实话,哪怕事实令她万劫不复。只要他不欺骗她。   “丽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派普越听越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回答令奥利维亚心中最后的隐忍彻底坍塌了。   “约阿希姆派普,你这个骗子!”奥利维亚爆发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派普,开始了声泪俱下的控诉。   “我怎么了?”派普跟着站了起来,他紧紧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奥利维亚。   “你到底去了哪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奥利维亚大声说道,她擦了擦奔涌而出的眼泪,心不住地震颤着,满脸的灰心失望。   “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谁又跟你说什么了?”派普感到太阳穴一阵阵突突地跳动着,他开始头疼了。在他看来,奥利维亚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你根本就不是去应酬了!”奥利维亚一边哭一边喊道。   “那你说我去干嘛了?”派普有点生气了,他不明白自己平日温顺可爱的妻子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风。   “算了。”奥利维亚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凄苦的笑。她一把推开了派普,迅速奔上了二楼。在上楼梯时,她一个步子没迈好,腿脚踉跄了一下,一路跟着她上楼的派普及时扶了她一把,她却一下子甩开了派普的手。   “奥利维亚,你发什么神经!”派普这下是真生气了。他跟着奥利维亚进了卧室,开始质问她。   奥利维亚完全不理会他。她一边抽泣着,一边从壁柜里拉出了一只箱子放在床上,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派普一把抓住了奥利维亚的胳膊,他怒从心起,手下不自觉用了劲。奥利维亚的胳膊被他捏出了红印。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奥利维亚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她奋力甩开了派普的钳制,胡乱往箱子里塞着东西。   “你胡闹什么!”派普大怒,把箱子扔到了地上。巨大的声响让奥利维亚愣了一愣,她泪眼婆娑地看了派普一眼,蹲在地上捡拾自己的东西。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派普眼角眉梢间尽是怒气,他几乎用吼的叫出了奥利维亚的名字,一把把她拽了起来。他紧紧抓着她的双肩,铁青着脸问道,“给你一分钟,解释今晚的一切。否则,我就……”   “你就什么?你还想怎样?我全都看见了,我全都知道了!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我真后悔嫁了你!”奥利维亚悲从中来,她气愤于派普的谎言与背叛,开始口不择言。   “你再说一遍?”派普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我后悔嫁给你!!”奥利维亚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然后失声痛哭。她使劲捶打着派普,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今晚她所见到的一切,让她的内心煎熬到极点。派普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的一幕幕,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令她一点点绝望。   “好……很好。”派普怒极反笑,他手上用力,把奥利维亚扔到了床上。奥利维亚有些惊慌地看着盛怒之下的派普,向后挪了挪身体。   “你已经嫁给了我,后悔也没用!你哪儿也别想去,就在这儿呆着!你休想从这栋房子里离开!”派普恶狠狠地说道,他湖蓝色的眼睛似乎在沸腾,里面散发着强烈地怒火。“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你今晚莫名其妙发的神经!”说完了这句话,快步走了出去,将房门重重撞上,并从外面反锁住。   奥利维亚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她用力拍打着房门,高声喊着:“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她呜呜地哭着,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头,不经大脑地喊出了一句话——   “如果是汉斯·菲利普,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   奥利维亚抽抽嗒嗒地哭着,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房门被踹开了,派普冲了进来,他的五官因极端地愤怒而有些扭曲,此刻的他,如地狱修罗般骇人地瞪着她。奥利维亚突然感到了心惊胆颤,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地错误。她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派普朝着奥利维亚的方向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奥利维亚被他凌厉逼人的气势震慑住了,她甚至停止了哭泣,瑟缩地低下了头。派普每逼近她一步,她只能后退一步。最终她发现没地方可退了,只能低着头直挺挺的站在房间角落。   “你心里居然还惦记着汉斯·菲利普!你还敢在我面前我提这个人!我今天会让你牢牢的记住,你,奥利维亚·齐默尔曼,是我约阿希姆·派普的妻子!”   语毕,派普贴近奥利维亚的身躯,右手用力抓起她的手腕,顺势一甩,把她又扔到了床上。他抽出了腰间的皮带,按住了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奥利维亚。   他要打死我了,他一定是想要打死我了。奥利维亚惊恐万分,她被动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派普并没有打奥利维亚,但是他做了另一件令奥利维亚恐惧至极地事情——他举起了她的双手,用皮带把她绑在了床头上。他下手很重,毫不怜香惜玉,奥利维亚感到自己的手腕要被勒断了。她被派普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到了,眼神中流露出无尽地惊恐和慌乱。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他连重话都很少对她说一句。今天这是第一次。   “约亨,你…你要干什么?”奥利维亚怯怯地说,她害怕极了。态度不禁软了下来。   派普看着奥利维亚面露恐惧,可怜兮兮的表情。以往的他看到这样的奥利维亚,肯定会心软。但是今天,他的怒火却燃烧地更加旺盛了。   奥利维亚拼命地想要挣脱,粗粝的皮带很快就将她细嫩的手腕磨出了血印,但这样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突然,派普低下头来,双唇吻住了奥利维亚,充满侵略性的舌在她的嘴中翻转、吸吮,不给奥利维亚任何喘息的机会。她明白,他是真的发怒了,这次的吻和以往完全不同,充满了暴力和侵略性。   这一吻像是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派普充满怒气和妒忌的眸子瞪着奥利维亚,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从妻子的唇中抽离。双手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游移,他用力将奥利维亚的衣服扯裂了一个大口子,女孩正值双十年华的姣好身躯,在破碎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约亨,求你停下来,不要这样……”奥利维亚哀求着,“我不喜欢你这样……”   “现在求我,来不及了!”派普说罢,手下的动作更加粗暴了些。所到之处,皆让奥利维亚战栗不已。   奥利维亚痛苦地闷哼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把枕巾都打湿了。派普看着哭成泪人儿般的奥利维亚,心里生出一股想要原谅她,好好抱着她的想法。但当他想到刚刚她说汉斯·菲利普会对她更好,尽管明知是赌气话,他的心又起了一阵不快。他决定无视奥利维亚哭泣的脸庞。他很快结束了乐章的前奏,强硬地进入了她。突如其来的入侵,让奥利维亚哀叫了一声。派普丝毫没有怜惜之意,继续着强势的进攻。   … …   痛,渗入骨髓地痛。奥利维亚被铺天盖地的疼痛吞噬着,逐渐失去了意识。   Chapter 88 悔恨   第二天上午,派普在希姆莱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工作。他的陈述言简意赅,条理清晰,主次分明。这也是希姆莱所欣赏的一点。当派普把所有的工作汇报完毕后,又向希姆莱提起了另一件事。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把海德薇格·珀特小姐从酒店接到她的新住处了。”派普说道。   “没出什么问题吧?”希姆莱问道。   “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我们刚到公寓,就停电了。找了好一会儿蜡烛。不过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   “很好。海德薇经常在我面前赞扬你,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是的。”派普笑了,“我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我今晚会去看她。我家人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   “明白。”虽然答的干脆,但派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无可奈何。上司瞒着妻子去看望情人,做副官的还要帮他圆谎。其实这应该是生活副官的差事,但因为希姆莱非常倚重派普,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就由他代替了。   “约亨,你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舒服吗?”希姆莱问道,小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透露出关心的情绪。   “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派普不卑不亢地说道。他哪儿是不舒服,他简直难受透了。   希姆莱点点头,示意派普可以出去了。当派普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谦恭的神情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忧愁幽思的表情。事实上,当昨晚他从暴怒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彻头彻尾的混账事。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奥利维亚昏了过去,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醒来。她的手腕因为猛烈挣扎而受了伤,鲜血把枕头都染红了。派普小心翼翼地帮她上了药,又轻轻为她擦拭了身体。早晨临走时,他给她留了一张字条。大意是忏悔自己的行为,希望能等他回来好好谈谈。虽然派普依然不清楚奥利维亚昨晚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火,还说了一大堆让他生气的话。甚至不惜挑战自己的底线,以至于让他失去了理智。虽然他仍旧对奥利维亚那句话耿耿于怀,但现在的他,更多是在懊悔自己的暴力行为。他在心中暗暗思索考量着,如何才能得到奥利维亚的原谅。   午间休息的时候,前台接待员告诉派普,有一位姓穆勒的小姐找他。派普马上想到一定是海莲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大门外。果然看到了一脸怒气地海莲娜。   “派普,我问你,奥利维亚怎么了?她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海莲娜一见到派普,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她现在在柏林大学读研究生,自然能够经常看到已经当了助教的奥利维亚。由于昨天晚上和奥利维亚一同看到的事,让她非常担心好朋友。今天特地想去询问事情的结果,却被告知奥利维亚根本没来上班。而且也没有请假。这一下海莲娜有些慌神,一下课就跑到奥利维亚的家里去找她。可是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人答应。她心里更慌了,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然后又马上赶到了派普工作的地方,想要一探究竟。   “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了。”派普正色道,他观察着海莲娜的神色,敏锐地觉察到她一定知道什么。“她到底为什么发脾气?你知道么,海莲娜?”   海莲娜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派普,气不打一处来:“你少来装腔作势了,约阿希姆·派普!我真是看错了你!”   “你能不能简洁明了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和她一样,上来就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谴责!请让我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们愤怒的事情!”派普皱起眉头严肃地说道。他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每个人都要没来由地对他表示不满,而他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装傻?原来你还是个出色的演员!”海莲娜尖刻地说道。   “海莲娜·穆勒。”派普烦躁不已,他一字一句地对海莲娜说,“给你两个选择。一,说正事。二,马上滚。”   “你……”海莲娜被派普抢白,一时间没能想到反驳的词汇。她一边拼命默念着“祝你摔倒在牛粪里”,一边顺了顺气。气哼哼地对派普说道:“我和奥利维亚亲眼看见你和一个女人亲密无间地从酒店里走出来,然后又一同去了她家。灭了灯,不知道在干什么苟且之事。”   话已经说得很刻薄很露骨了。要在以往,派普肯定会不高兴。但是现在,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悔恨之中。他终于弄清了事实真相,但这个事实却令他懊悔到几乎想要杀了自己。他居然用这种禽兽般的行径对待了奥利维亚,他深爱的妻子。他居然那样伤害了她。他一瞬间理解了昨晚奥利维亚说出的每一句当时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话的含义。而对昨晚的一切多一分回想,他悔恨和痛惜之情就更加重一分。他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甚至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扶在墙边,以使自己不会倒下去。   “怎么,被戳穿丑事,心中有愧了么?”海莲娜觉得自己又扳回一城,恢复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们,你们是怎么看见的?”派普的另一只手紧握着拳头,这让他的指节有些发白。   “真巧,我们吃晚餐的那家餐厅就在你们幽会的酒店对面!”海莲娜嫌恶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派普,我真的以为你会一辈子对奥利维亚好,可是……哎,你干什么去?你回来!你还没告诉我奥利维亚去哪儿了呢!”海莲娜焦急望着像风一样冲到不远处,发动车子疾驰而走的派普。心中气恼不已。   派普一路狂飙车到家,其间闯了三个红灯。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觉得唯一能让奥利维亚原谅他的办法就是自杀谢罪。他几乎用闯的奔进了家门,发现家中盘旋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客厅里的东西就像他离开时一样,丝毫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这表明,奥利维亚根本没有下楼。派普感到头皮一阵发紧,他想到了一些不详的可能性。他心中大骇,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冲进了卧室。里面的情景让他心疼不已。   奥利维亚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一具干瘪的尸体,没有一丝活气。她的空洞无神的眼睛无意识地看向房中的某一点,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她对派普的闯入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木然而呆滞。   “丽薇……”派普的内心已被悔意淹没,他靠在床边,想要抱住奥利维亚,后者却如看到洪水猛兽般迅速躲开了他。他俯下身体,想继续拥住她,向她深深地忏悔,已无路可退的奥利维亚被派普拥在了怀里,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无意识地想用双手推开派普。但完全使不上力。   “丽薇,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居然……原谅我好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原谅我。”派普感受到奥利维亚强烈地抗拒,他稍稍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希望能让她好受一些。   奥利维亚仍是想要逃开,她原本柔顺的金发凌乱地铺散开来,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苍老与憔悴,眼神中终于有了些东西,但只能称之为恐惧。她浑身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脸庞,她低低地重复着一句话。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你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   派普心疼到极点,也悔恨到极点,他抱紧了奥利维亚,却听到她在他怀中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尖叫。派普如触电般放开了奥利维亚,只见她迅速躲到了一边,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身体依然在剧烈地颤抖。   派普难过之极地发现,奥利维亚害怕他。以前那个总是喜欢黏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现在恐惧着他。派普的鼻子有些发酸,他趴在床边,轻柔地对奥利维亚诉说着自己的忏悔之情;他向她解释了自己撒谎的原因;向她说明了自己昨晚到底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向她倾诉着自己对她的全部爱意,就像当年那样。说到一半的时候,派普哽咽住了。他扭过头,不想让奥利维亚看到他湿润的眼眶,尽管此时的奥利维亚埋在被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他说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中间曾经有电话打来,他猜想一定是希姆莱在找他。但他并没有接。就在这个下午,他只想对着妻子,将这些话全部说出来。并求得她的原谅。到了晚上,奥利维亚发起了烧,派普心急如焚,他想照顾她,但她仍然抗拒他的触碰,他甚至没办法喂她吃药。万般无奈之下,他打电话叫来了海莲娜。   海莲娜很快来到派普家。在客厅里,派普又把下午对奥利维亚解释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他并没有告诉海莲娜自己对奥利维亚做了什么,一半由于羞愧,一半由于自责。他只是请求海莲娜照顾好奥利维亚。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海莲娜看到奥利维亚的时候仍然吃了一惊。她怒不可遏地瞪着派普,然后马上抱着奥利维亚嘘寒问暖了起来。奥利维亚烧得昏昏沉沉,说不出完整的话。派普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驱车将奥利维亚和海莲娜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在这以后,奥利维亚和派普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分居的生活。这是自他们相识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灾难性事故”。   Chapter 89 穿越时空的对话   1941年的春天对于文中的几对年轻情侣来说似乎注定是个多事之春。蒂洛彻底斩断情丝,选择了新的感情。凯瑟琳和诺沃特尼不欢而散,虽然还没有正式分手,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奥利维亚和派普经历了两人之间最大的一次“灾难性事故”,能否破镜重圆还是个未知数。只有梁紫苏和施特雷洛是平安无事,甜蜜幸福的。不过就在三月底的某天夜里,梁紫苏做了一个梦。   梦里,施特雷洛开着BF 109翱翔在德国的蓝天之上。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快乐而满足。这样甜美的梦境让梁紫苏在睡梦中几乎要笑起来了。突然间,场景变换。施特雷洛飞到了西伯利亚上空,躲避着敌机雨点般的扫射。他冷静沉着地向敌人开火,很快击落了几架敌机。但不幸的是,他同样被敌人击中了,他的座驾拖出了一道白烟。这之后的场景便十分凌乱了。有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样的敌人,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尸体,还有茂密暗沉的树林。梁紫苏在梦中依稀看到施特雷洛打开了降落伞,他落在了森林里。然后尖叫声,杂乱地脚步声,还有她听不懂的语言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最终一声巨大的枪响结束了这一切。梦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施特雷洛倒在血泊中,双眼直直地瞪着他热爱的那片蓝天。   梁紫苏被吓醒了,她惊魂未定,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这个梦如此真实,如此清晰。让她甚至以为它已经发生。汉索尔,汉索尔。梁紫苏心中默念着施特雷洛的名字。她害怕他有朝一日真的一去不返,她不敢想象自己将怎样熬过绝望的后半生。突然间,她想到了薇奥拉。那天在街上遇到她的时候,她提到了“东线”、“空战”和“俘虏”,还说当军人的恋人和妻子,一定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当时她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细细想来,竟像是在提醒她什么。梁紫苏记得,对苏联的作战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始。拜《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所赐,现在的德国和苏联,完全是相互友好的两个国家。1941年的春天,如果有人说德国和苏联会开战,那么大家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疯子。但薇奥拉对她说了“东线”。东线。就算是国防军少将的女儿,就算是陆军司令部的秘书,也绝不可能知道德国入侵苏联的计划。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薇奥拉和她是一样的。   梁紫苏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就要出门。走到门口,才意识到现在是半夜,她根本无处去找薇奥拉。她合衣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到清晨。那个梦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一分一秒地煎熬着她的内心。   天刚亮的时候,梁紫苏就叫醒了凯瑟琳。问她怎么才能找到郝斯特,并告诉她自己想见薇奥拉。凯瑟琳迷迷糊糊地告诉了梁紫苏一个地址。后者像风一般冲出了家门。留下了一脸迷茫地凯瑟琳。   当郝斯特见到风风火火的梁紫苏的时候,以为凯瑟琳出了事,心中一阵着急。但当他听到梁紫苏想见薇奥拉,不由得愣了一下。给了她一个薇奥拉的办公地址。   而薇奥拉在司令部大门口看见梁紫苏的时候,淡笑着说了一句:“你比我预想的早来了一些。”让梁紫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薇奥拉把梁紫苏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了全套茶具,为她冲泡了一杯茶。当沁人心脾的茶香飘溢在空气中,浸入梁紫苏的五脏六腑时,她恍然间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一片片茶叶在水中翩翩起舞,如同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梁紫苏欣赏着茶的舞姿,端起茶杯清嗅着杯中茶香,过去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这是碧螺春。”梁紫苏缓慢地说道,用得是许久未曾说过的中文。   薇奥拉微微一笑,同样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道:“其实春天喝花茶最好,不过在这里只能弄到碧螺春了,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能弄来碧螺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以前最爱喝碧螺春。”梁紫苏轻啜了一口茶水,顿觉唇齿生香,回味无穷。“我已经好久没有喝到茶了,真怀念啊。”   “我叫罗沫瑶,德籍中国人,来自2012年。你呢?”   “我叫梁紫苏。中国籍的中国人。和你一样,2012年。”   “紫苏?你家里人是开药铺的?”   “我爷爷是中医,家里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中药名。”   “原来如此。”薇奥拉说完这句话便静默了一阵,垂下眼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梁紫苏屏住了呼吸,等待她开启下一个话题。   “汉斯·施特雷洛。”薇奥拉毫不绕弯,直奔主题。“你很有眼光,他将成为一个国民英雄,大明星。”   梁紫苏想起了宣传片播放之后施特雷洛收到的情书和姑娘们的媚眼,心中一阵不爽。   “你了解这段历史么?”薇奥拉问道。   “仅限于历史书。”   “6月份,苏德就要开战了。施特雷洛会去苏联。”   “然后呢?”梁紫苏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她又想起了那个梦。   “然后在一次飞行任务中被俘。”   “再然后呢?”   “我不记得了。”   “你撒谎。”   “我真的不记得了。在咱们那个年代,比较红的二战德国军人是约阿希姆·派普和马克思·温舍。空军的红人是埃里希·哈特曼、沃尔特·诺沃特尼还有海因茨·施瑙费尔等等。说起来除了埃里希·哈特曼,这些人多少你都算是认识的。老一些的就是隆美尔、古德里安等世界闻名的名将了。你家那位,算不上有名。所以我不记得他的结局很正常。”薇奥拉平静地说道。她没办法告诉梁紫苏施特雷洛阵亡的结局,她怕说了,梁紫苏当场就会崩溃。   “史料中只记载到他被俘?就没有后续了?他是战后被释放了还是……还是被……”梁紫苏说不下去了,她无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我不知道。我只了解到这些。不过,苏联人对待战俘非常凶残。”薇奥拉一边观察梁紫苏的表情一边说道。   “虐俘?”梁紫苏手一抖,杯中的茶洒出来一大半。茶水在桌面上蜿蜒流动,与梦中施特雷洛流出的鲜血重合在了一起。她低呼一声,捂住了双眼。   “也许你能够改变点什么。据我所知,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薇奥拉将梁紫苏捂在眼睛上的手拿开,盯着她的盛满恐惧和哀伤眼睛说道。   “什么变化?”梁紫苏问道,她的心头燃起了一股希望。在现代,穿越小说没少看。她原本对那些穿越过去的男女主人公靠着自己的本事改变历史的故事很不感冒。但现在,她又开始无限期盼着这些可能性。   “约阿希姆·派普。他历史上的妻子不是奥利维亚·齐默尔曼。而且,他的大女儿应该已经出生了。”   “那,那也就是说……”   “施特雷洛也有可能逃脱原本的命运。”   “我该怎么做?”梁紫苏此刻就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她极其希望能从薇奥拉老师那里得到有用的建议。   “我不知道。”薇奥拉的这话让梁紫苏的心跌入了谷底。“一般情况下,德国人被苏联人俘虏,要么自杀,要么被虐待致死。特别是在战争初期。就算活到战后的,往往不死也得褪层皮。”   “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梁紫苏腾地站了起来,她的内心犹如被猛兽撕扯般痛不欲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沦为战俘的那一刻开始,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薇奥拉说道。   梁紫苏睁大了眼睛瞪着薇奥拉,她不能理解她为何能如此平静。不列颠战役时,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失,曾令她痛苦不堪。而现如今,她亲耳听到了关于爱人的不幸消息,哀伤悲切如绵绵丝线缠绕住她的心,逐渐浓烈。   “郝斯特·派普呢?你一定知道他能活到战后,所以才和他在一起的吧?”梁紫苏被悲伤搅乱了心思,说出的话不甚中听。   “恰恰相反。史料告诉我,他活不过六月。”薇奥拉的脸上平静无波,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你说什么?!”梁紫苏大吃一惊。尖锐地声音在房中回响。   “凡事没有绝对,梁紫苏。”薇奥拉笃定地说道,“我曾经痛苦万分,因为我明知道灾难即将来临却无力阻止;因为我知道每一个人的结局,却没办法让他们逃脱命运的牢笼。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只要将自己置身事外,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痛苦了。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真的能置身事外吗?”梁紫苏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已经否认了这种可能。   “你恐怕是不能了,而我正在努力着。”薇奥拉说道,她也站了起来,与梁紫苏平视,眼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芒。“1942年5月。记住,凡事没有绝对。即便是历史也一样。”   Chapter 90 决心   当梁紫苏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凯瑟琳和施特雷洛正在客厅里闲聊。凯瑟琳上午没有课,她刚刚起床,施特雷洛来了。她告诉施特雷洛,梁紫苏去找薇奥拉了,让施特雷洛有些茫然。   “埃拉,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施特雷洛看到梁紫苏之后站了起来,对她说道,“我接到了新的任务,明天就要去联队报道了。”   “你们要去苏联?”梁紫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东线战争和苏联人。   “苏联?”施特雷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皮,笑着说道,“不是苏联,你想哪儿去了。”   “那是?”   “埃拉,这是机密。你明白的。不过我猜你很快也要得到消息了。这一次的任务JG54也参加。过几天说不定你也要归队了。”施特雷洛说道。   “JG54…凯瑟琳,”梁紫苏看向了凯瑟琳,“你最近见过诺维没有?”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和他有一阵子没见了。”凯瑟琳低着头轻声说道。   “凯瑟琳,你应该和他见一面。总要对这段感情有个交待。”梁紫苏又开始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了。   “我不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他。”那晚不欢而散之后,诺沃特尼就彻底消失了。凯瑟琳这时才发现,如果诺沃特尼不来找她,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从一开始,她完全就是在被动地接受着这段感情。一直都是诺沃特尼引领着她,虽然也努力尝试过,但她却从未跟上过他的脚步。   “呆瓜,你想想办法找到诺维。让凯瑟琳和他见一面。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梁紫苏走过去拽了拽施特雷洛的袖子,“你们去执行任务,说不定哪天就掉下来摔死了。别到时候给彼此留下遗憾。”   “埃拉/埃莉诺!”施特雷洛和凯瑟琳齐声惊呼道。他们没想到梁紫苏会说出这么丧气的话。心中皆不由得一惊。   “我说的是事实。”梁紫苏无意识地抠着指甲上的倒刺,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嘴上控制不住自己,继续说道,“战事一日紧似一日。我不知道这一次你们又要去哪个国家作战,大家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不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凯瑟琳,别让自己后悔终生。”   “好了,我知道了。埃莉诺,开心一点。事情不会总那样坏的。”凯瑟琳使劲对梁紫苏笑着,希望能将愉快地心情传递给她。即使她内心并不愉快。刚刚梁紫苏的一番话,她全部听到了心里。她一直以来都刻意回避着战争这个话题。她从来不愿意承认,战争与死亡的息息相关。她也从来不敢去想象,她所关心的人有朝一日会在战场上死去。   遗憾的是,在下一场战役开始前。凯瑟琳还是没能和诺沃特尼见到面。诺沃特尼在那天晚上之后回了奥地利,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和凯瑟琳交往的日子里,他心中一直隐隐觉得凯瑟琳并不似他喜欢她那般喜欢自己,开始他以为凯瑟琳属于慢热型,他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感情会越来越好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这个人不仅条件优秀,而且也对凯瑟琳有意。这令他如鲠在喉。可凯瑟琳对他说“诺维,我喜欢你的”时的口气那样坚定,让他的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等凯瑟琳追上来,却发现无论他怎样等,她总是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他特意去适应凯瑟琳的生活,可结果却是发现了更多两个人难以调和的差异。那晚在酒吧,格蕾特对凯瑟琳的挑衅他不是没听明白,但格蕾特所说的一切恰恰正中了他内心的要害,令他无从反驳,只能保持沉默,装作毫不在意。格蕾特对他的心意他早已有所察觉,但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凯瑟琳的突然发怒让他有些意外,原来她并不似外表那样温吞无害,她也是有脾气的。格蕾特把凯瑟琳视为情敌,说话免不了会尖刻一些,但其实她并不是个擅于吵架的姑娘。她被凯瑟琳当众挑明了心事,落了下风。诺沃特尼心知如果他不出面阻止,两个人会闹到不可收拾。他选择维护格蕾特,并不完全因为他认为格蕾特有理,而更多是给战友奥托基特尔面子。至于凯瑟琳,他们可以私下再沟通。但马克思·温舍的突然出现将他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他带走了凯瑟琳。凯瑟琳丝毫不留恋的态度也刺痛了他。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真正意识到,他与凯瑟琳之间早已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回到奥地利以后,他有意逃避着面对凯瑟琳。他不去找她,而她也从未主动联系过他。诺沃特尼自嘲地想到,原来如果他不主动,恐怕凯瑟琳一辈子都很难主动为两人之间做些什么了。三月底的时候,他接到了命令,不日将要奔赴巴尔干地区作战。他想在临行前见凯瑟琳一面,谈谈他们之间的未来。但母亲突然在此时生了急病,让他一时抽不开身。两天后,他不得不告别病情刚刚有些起色的母亲,回到JG54报道了。看来,只能等战役结束时再说了。   凯瑟琳和诺沃特尼的事情都是后话,暂且不提。现在先让我们回到春光明媚的柏林。施特雷洛明天就要回JG51报道了,梁紫苏拉着他出了门。两个人漫步在柏林街头,阳光是那样的温暖,空气是那样的清新。但梁紫苏丝毫没有被这样美丽的春日景象所吸引,她还在想着早晨与薇奥拉的谈话内容。   “汉索尔。”梁紫苏主动将手放进了施特雷洛的手中。她很少这样称呼施特雷洛,平日里总是恶狠狠地叫他“呆瓜”。施特雷洛对梁紫苏这样称呼自己很是受用,梁紫苏偶尔温柔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平时凶巴巴的梁紫苏他也喜欢,但没有男人不爱女性的温柔。施特雷洛紧紧握住了梁紫苏的手,手心的温热传到了梁紫苏的手上,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怎么了,埃拉?”施特雷洛柔声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战役中被俘了。你会怎么办?”梁紫苏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萦绕在心头一上午的问题,她观察着施特雷洛的反应。   “被俘?”施特雷洛皱了皱眉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这个问题其实他早有考虑,不过他没想到会被梁紫苏问出来。   “作为一名帝国军人,被敌人俘虏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不过,战争年代,这是避免不了的。”施特雷洛沉思了一阵,缓缓开口道,“不过自开战以来,我们都遵守着《日内瓦公约》,一直给予战俘人道待遇。有些战俘在战役结束后,我们甚至都放他们走了。”   “你们的对手也会善待战俘吗?”梁紫苏主动贴近了施特雷洛,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肩章。   施特雷洛充满无限爱恋地看了一眼靠近他的梁紫苏,温柔地说道:“据我所知。我们的对手,也遵循着《日内瓦公约》的规定。对待帝国的军人,还算客气。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幸被俘……”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会努力活下来,虽然可能不会太如意。但我会忍耐住一切,等待着与你,与我的家人团聚的一刻。”   “他们要是虐待你怎么办?会不会把你……”梁紫苏说不下去了,她的心开始颤抖。   “战俘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不过……活下来总是没问题的。”施特雷洛心中也不十分确定,但他现在必须这样安慰梁紫苏。   “真的吗?”梁紫苏的眼眶里瞬间聚满了泪水,她抽了抽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施特雷洛。她是那样的爱他,即使她总是凶他;她是那样的依恋着他,即使她很少向他表达。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早已将她内心的情感表露无遗。   “真的,埃拉。我会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娶你的。”施特雷洛读懂了梁紫苏眼神中传递的讯息,他郑重无比地对爱人许下了承诺。   “死样!”梁紫苏突然间觉得安心了不少,她破涕为笑,又变回了凶神恶煞的老样子。“谁说要嫁给你了,做梦去吧!”   “不嫁我,那你还想嫁谁?”施特雷洛笑嘻嘻的说,他侧头轻吻了一下梁紫苏的脸颊。   “我要嫁给……埃里希·哈特曼!”梁紫苏突然想起了薇奥拉提到过的这个名字。从她穿越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是谁?”施特雷洛迅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表示对这个人没印象。   “开飞机的!”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道,“他长得可帅了。”   “他是哪个联队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在追求你吗?”施特雷洛有些紧张,一根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梁紫苏做出了一个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她掐了一下施特雷洛的腰,后者躲闪了一下。“呆瓜,我跟你说笑的。别当真。”   “哦,好。”施特雷洛安了心,憨憨地笑了笑。带着梁紫苏去吃午餐了。   虽然施特雷洛的承诺让梁紫苏的心暂时踏实了一些。但薇奥拉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中,1942年5月。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施特雷洛远离危险,她一定要想办法,改变历史。即使她曾经认为这是痴人说梦。为了心爱的人,她愿不顾一切。   注:1941年3月小哈还在飞行学校咧,施特雷洛不认识他是正常滴哈哈。   Chapter 91 巴尔干战役   1941年3月,德国30万军队进驻仆从国保加利亚。加上此前已经加入军事同盟的匈牙利和罗马利亚。迟迟未表明态度的南斯拉夫和还在与意大利军队殊死斗争的希腊已经被纳粹势力重重包围。强悍的南斯拉夫人并不如德国人想象般听话。为了把他们拉近自己的阵营,德国人想了很多诡骗手段。3月初的时候,希特勒非常秘密地与摄政王保罗亲王进行了一次会晤,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并最终使其倒戈。到了3月底,南斯拉夫的首相和外相偷偷在维也纳与希特勒签订了参加德意日三国军事同盟的条约。而就在条约刚刚签订的第二天,南斯拉夫发生了反法西斯政变,亲德政府被推翻。希特勒勃然大怒,命令德军统帅部制定全面入侵南斯拉夫的计划。4月6日黎明,德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像潮水一般扑向南斯拉夫和希腊。德国空军对南斯拉夫的首都贝尔格莱德狂轰滥炸。到了13日,德国军队和匈牙利军队开进了残破的贝尔格莱德。17日,南斯拉夫陆军的残余部队投降。南斯拉夫沦陷。这场战役,德军仅伤亡500余人。   希腊方面,德军更是势如破竹。在过去半年里,让意大利人大丢颜面的希腊军队根本无法抵挡德军的攻势。连英国人从利比亚调遣的4个师也被德国的装甲部队和空军打得一败涂地。4月23日,希腊政府签署投降书。27日,德军占领首都雅典。五十万意大利军队在希腊六个月寸土未得,而德国人攻下南斯拉夫和希腊只用了十几天。甚至一度因为推进速度太快而堵住了意大利军的道路。南斯拉夫和希腊相继沦陷后,德军控制了巴尔干地区。东南欧和地中海的政治军事形势发生有利于轴心国的变化,为其发动侵苏战争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巴尔干战役中,党卫军中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他正是时任帝国师侦察营第二连连长弗林茨·克林根伯格。他凭借着自己的机智勇敢,只带着11名军人,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贝尔格莱德。他的这一行动受到了希特勒的大力嘉奖,亲自为其颁发了骑士十字勋章。克林根伯格原是帝国师师长保罗·豪赛尔的副官,并深得后者的赏识。他从这一岗位上离开的时候,向豪赛尔极力推荐了郝斯特·派普接任自己的职位。豪赛尔在向各方了解过郝斯特·派普之后,接受了克林根伯格的推荐。郝斯特于4月3日正式向豪赛尔报道,转入了帝国师。克林根伯格和郝斯特曾经同为日耳曼尼亚团的战友,私交甚笃。郝斯特被人诬陷的事件他一直记在心里,这一次正好遇到合适的机会,便想办法将他从骷髅师师长艾克的手下“解救”了出来。   郝斯特跟随豪赛尔参与了整个巴尔干战役,见证了德国军队令人难以置信的威力。他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德国人一样,为帝国的辉煌战绩而自豪,为帝国宏伟的未来而豪情万丈。豪赛尔同样很喜欢这位新上任的副官。同克林根伯格相似的是,郝斯特非常聪明,他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上司的意图。工作有条不紊,效率极高。与直来直去雷厉风行的克林根伯格不同的是,郝斯特性格内敛,办事讲话委婉并讲究策略,深谙人际之道。不仅为豪赛尔处理了很多麻烦,还迅速为自己建立了关系网。巴尔干战役刚刚结束,郝斯特便获得了豪赛尔百分百的信任,很多事务都交待给他来处理。在一定程度上,郝斯特成为了豪赛尔的代言人。   帝国师在5月份移驻波兰,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希特勒筹划已久的“巴巴罗萨”计划,目标直指苏联。   温舍所在的警卫旗队师在巴尔干战役中同样表现不俗,他们以强悍之势迅速推进着部队的行进。所到之处,敌人无不弃甲溃散。在和希腊马其顿军团的作战中,温舍崭露头角。作为一名参谋部人员,他的精力非常旺盛。他经常会暂时接管、指挥那些指挥官伤亡的部队。并为自己赢得了一枚坦克突击奖章。迪特里希欣慰地看到自己悉心栽培的年轻人在战斗中的快速成长,心中陡然生出些许自豪感。他在战争的间隙中,暗示要温舍尽快与莉莉安成婚。温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到了5月8日,巴尔干战役结束后,警卫旗队师在雅典举行了胜利游行。然后马上被调往了捷克斯洛伐克,进行短期的休整。与帝国师一样,准备参加入侵苏联的战役。   在布拉格,温舍见到了随军属一同前来的莉莉安,她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缠着自己,令他不胜其烦。公允地说,莉莉安年轻漂亮,除了有些大小姐脾气之外,还算是个挺好的姑娘。但如今温舍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蒂洛身上,其他女子根本没法令他动心。原本蒂洛的态度明显已经软化了下来,他们之间完全有机会复合。莉莉安的出现直接导致了蒂洛与自己的彻底决裂,转而投入了维森菲尔德的怀抱。这让温舍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虽然温舍心知这并不是莉莉安的错,但他在情感上仍然不由自主地将一部分怒气转嫁到了莉莉安身上。迪特里希的意思没办法忤逆,温舍在几天之后向莉莉安求婚,后者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这一消息迅速在军中流传开来。迪特里希喜不自胜,希特勒也亲自打电话来,表示高度关注此事。温舍已经将结婚申请递交给了婚姻检查部,有希特勒和迪特里希的大力推崇和赞成,审批不过是一个过场,温舍很快就可以和莉莉安结婚了。   蒂洛在慕尼黑听到温舍即将结婚的消息之后,独自在房中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论她有多么不愿意承认,她仍旧无法掩饰内心的哀恸。她痛苦地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她与温舍,终成陌路。那起起落落的缘分,那暮然回首的惊喜,那曾经醉人心脾地温柔甜蜜,结局不过南柯一梦。年少时曾不可一世的爱情,最终只剩散落一地的悲凉。蒂洛从首饰盒中拿出了一串珍珠项链,细细端详着。项链上的珍珠大小不一,显然有一些是后加进去的。这是温舍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曾经在维特尔斯巴赫喷泉旁被一个孩子扯断过。温舍在她离开的当晚回到喷泉旁,拾起了他能找到的仅剩的一些珍珠,让首饰匠重新修补,并寄回给了蒂洛。温舍的这份心意曾经让蒂洛感怀了很久,但现如今,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她把珍珠项链装进了一个小袋子,埋在了花园里。她亲手埋葬了那个被叫做爱情的疯狂小事,祭奠着逝去的纯真。夕阳西下,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在最后一丝残阳即将钻入地平线的时候,蒂洛心想道,是时候,要真正的重新开始了。   Chapter 92 冰释   奥利维亚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她已经在这所小公寓住了好些日子。一直到巴尔干战役开始。这个小公寓是当年她和派普结婚时,父亲送她的礼物之一。齐默尔曼先生的初衷很简单,无非是想让女儿的名下多一笔不动产。没想到它如今却成了奥利维亚的避风港。这些日子,派普每天都会送上一束鲜花以及一封道歉信,恳求她的原谅。他知道她对他心存余悸,不愿意见他,所以他每次都把花送到门口,然后往楼上的窗子看一会,他知道她能看见,如果她愿意见他,她就会飞奔下来,扑进他的怀里。但是这样的事儿始终没有发生。不过今天似乎不一样,派普并没有出现,也许是放弃了吧。   奥利维亚蜷缩在沙发上,脑中不断回想着与派普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除了那件事,派普对她真的很好。他就像对待挚爱的珍宝一样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她曾听说,派普极为宠爱妻子的言论早已在军中传开,甚至连元首都曾经打趣过希姆莱,说他的副官是德国模范丈夫。当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中还暗自得意了好久。虽然她和派普之间也曾发生过摩擦,可她依然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妻子。但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她在内心深处,对派普有了一股抵触和恐惧。派普那晚对她粗暴的行为至今历历在目,每每当她想起当时的场景便会不寒而栗。在意识清醒后,她也细细思考过。她知道自己在伤心时口不择言地话惹怒了派普。而她在混乱中提到汉斯·菲利普,则触碰了派普的底线,伤害了他作为丈夫的尊严。派普的暴怒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走向会失控。   派普的解释和道歉她一一听在了心里,她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她也曾反思,如果当时直接坦白自己看到的事情,而不仅仅是一味的指责,也许他们很快就能把误会解除。如果当时派普肯多些耐心,引导她把事情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更大的冲突。但这些如果都只能是假设了。派普的歉意和愧疚她全部都看在眼里,她也相信他真的只是一时失去了理智,她甚至愿意去相信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可是每次当她想走到楼下,像以前那样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一晚犹如撒旦附体的丈夫,那一晚所遭受的痛苦又会再一次袭上心头。这样的痛苦阻挡着她奔向派普的脚步。   门铃响了,海莲娜准时来报道了。她这些日子天天来看望奥利维亚。虽然海莲娜依旧不知道派普到底对奥利维亚做了什么,但她猜想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否则奥利维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由于派普的认错态度很好,而且她又弄清楚那晚和奥利维亚所见之事完全是误会一场,这让她重新树立起对派普的良好评价,并时常劝说奥利维亚原谅他。   “奥利维娅,你看起来不太好。”海莲娜说道,她看到奥利维亚的脸色很不好,明显是郁结于心。   “海莲娜,我没事,”奥利维亚挽了挽头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事才有鬼,这句话海莲娜没有说出来。“我们出去走走吧。”海莲娜说完也不等奥利维亚同意,拉着她出了门,转过了几个弯,差点把奥利维亚给绕晕了。   “海莲娜,你要带我去哪里?”奥利维娅刚问完这句,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画廊。难道海莲娜要带她看画展吗?“这是?”墙壁上贴着很多被放大过的照片。奥利维娅的眼睛在扫过其中一张后,猛地睁大了。   “奥利维娅,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么。”海莲娜看到奥利维娅吃惊的样子,有些好笑。离她们最近的一张,是奥利维娅在广场上吃冰激凌的照片。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开心,而下面则是她熟悉的笔记,这是派普的字迹,上面赫然写道:我心中永远的挚爱,当我在广场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奥利维亚清楚的记得,这是在他们两个认识三个月之后,在亚历山大广场拍摄的。当时派普对她说,想把两人相遇时对方的样子作为纪念,永远地保存在底片中。当时她非常高兴地答应了派普的这个要求。那天的阳光很好,两个人在亚历山大广场呆了一个下午。派普也拍了她一个下午。那天派普想吻她,却被她羞涩地躲开了。她为此后悔了整整一晚。   下一张照片依然是在亚历山大广场。这一次是近距离的拍摄。奥利维娅坐在长椅上,面对镜头有些羞涩的样子。下面写着:我爱你娇羞的模样,你的影子已经深深的映入了我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再下一张照片,是一次宴会,她的笑容有些腼腆。下面的文字写道:你穿礼服的样子,是那样的迷人。我曾无数次幻想你穿着结婚礼服,而我就是那个幸运的新郎。   奥利维亚沿着墙面,逐一地看着照片。这些照片记录了她与派普的感情历程,记录了两个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婚礼时的幸福甜美,蜜月时的你侬我侬,圣诞节时的浪漫温馨……最多的是他们的意大利之旅,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居然拍了那么多照片。这些照片大多数都是她的。在许愿池边虔诚的许愿,在西班牙广场喷泉边玩水,在万神殿沉思,在真理之口顽皮地把手伸进狮子的嘴里,在罗马斗兽场假装罗马贵妇……还有他们泛舟威尼斯运河之上。派普不是个爱笑的男人,他总是抿着嘴唇,但是和奥利维亚在一起时,却总是开怀大笑。奥利维亚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她与派普美好的过往悉数涌上心头。   奥利维亚边走边看,慢慢走到了墙壁的尽头。她看到了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一盏孤独的路灯。照片的下面写着,原谅我好吗,丽薇?不要让我孤独地站在街头。   奥利维亚看到这里,捂住嘴哭了起来。其实她早已原谅了派普,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体和心理遭受了双重伤害,一时间不能缓解。派普从画廊的另一边走了出来,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痴痴地看着奥利维亚。奥利维亚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忏悔,他的心痛,他的怜惜与疼爱,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奔涌而出的情愫,快步走向了派普。   派普看着心爱的妻子走向了自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但想到这段时间她对他的抗拒,又停止了动作,手臂顿在了半空。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恳求。奥利维亚看着眼底泛青,下巴上长出胡茬的派普,知道他这些日子一定也十分不好过。她流着眼泪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派普的眼角湿润了,他紧紧拥住了奥利维亚,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奥利维亚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派普轻言细语地耐心哄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奥利维亚才止住了眼泪。消失了很久的海莲娜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奥利维亚,你和派普回家吧。我可要回去写论文了。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你,我的论文都快不能按时完成了!”其实海莲娜压根也不在意这些,不过她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让奥利维亚有愧疚感,促使她赶快和派普回家。   果然,奥利维亚心里很过意不去。她拉着海莲娜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海莲娜笑道。她和派普夫妇告了别,便离开了画廊。   “约亨,这些都是你做的么?”奥利维亚环顾四周,这一切显然是用心准备过的。她一个人呆在小公寓里,但并不代表不了解外面的形势。巴尔干战役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派普一定忙的要死。他居然还能腾出时间来做这些,这让奥利维亚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是的。丽薇,我……”   “什么都别说了,就当是一场恶梦吧。”奥利维亚轻轻捂住了派普的嘴唇,后者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   奥利维亚和派普回到了他们的家。渐渐的,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状态。派普比往日更加用心地对待奥利维亚,奥利维亚也慢慢淡忘了那件事。不过派普突然间变得有些婆婆妈妈了,只要他不能按时回家,就会把自己的行程详细的汇报给奥利维亚。与此同时,他看奥利维亚更紧了,除了郝斯特,所有出现在奥利维亚身边的男人他都要暗中查探一番。特别是汉斯菲利普,虽然他目前随JG54参加巴尔干战役去了,但派普还是几乎掌握了他的全部行踪。这些事情,奥利维亚自然毫不知情,她依旧全身心的爱恋着他,依赖着他。他们在拥有爱情的相濡以沫的日子里,感染着对方的气息,努力书写着属于彼此的永恒。   Chapter 93 情殇   巴尔干战役期间,JG54主要承担对地面火车头和车辆的攻击任务。同时也与南斯拉夫的战斗机发生了交火。这一次的战斗任务完成的非常轻松。德国空军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巴尔干上空的制空权。德军在巴尔干地区的横扫之势令梁紫苏始料未及。经过了惨烈艰苦的不列颠战役,飞行员接二连三的牺牲令她的心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她完全没想到南斯拉夫和希腊居然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就溃不成军了。反观意大利人此前的表现,梁紫苏不由得嗤之以鼻。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啧啧,果然是名不虚传。”梁紫苏坐在位于罗马尼亚阿拉德市的指挥所里,摇头晃脑地说道。今天没有战斗任务,全队休息一天。她懒得出去晃荡,好好睡了个懒觉,然后跑到指挥所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整理的资料。顺便吐个槽。   “我说,‘美人’小姐。”汉斯·菲利普又开始调侃梁紫苏的姓氏了,他似乎特别喜欢叫梁紫苏“美人”小姐。“你这个修辞用的不对啊,名不虚传是褒义词。可你明明是想说意大利人拖了我们的后腿。”汉斯·菲利普现在担任第4中队中队长,在巴尔干战役中斩获不小,战果达到了25架。今天他难得没有跑出去猎艳,而是和梁紫苏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了驻地。   “我的意思是,他们‘猪一样队友’的本质名不虚传。”梁紫苏捂着嘴笑了起来。接下来她开始反调侃汉斯·菲利普,“我说,你这个家伙,听说又伤了一位姑娘的心啊,小心遭报应。”根据冯塞尔中尉的小道消息,汉斯·菲利普在阿拉德结识了一位漂亮姑娘,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哄得团团转,几乎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结果在一天清早,姑娘在汉斯菲利普的上衣兜里发现了另一个姑娘的照片,哭闹了一阵之后愤然离去。而汉斯·菲利普也没有任何挽回的意思。梁紫苏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马上想到那一定是奥利维亚的照片,虽然她不清楚汉斯·菲利普是如何得来的。心中颇为感慨原来每一个所谓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心中都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已经遭报应了。”汉斯·菲利普苦涩地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正在这时,马克思·施托茨上士拿着一摞信件走了进来,他是一位出色的飞行员,经过巴尔干战役,他的战果达到了16架。   “快来看看有没有你们的信!”施托茨上士兴冲冲地招呼道。   梁紫苏马上趴在桌子上翻起了信,她非常满意地看到凯瑟琳寄来的信。她顺便又帮汉斯菲利普和诺沃特尼翻了翻,他们也收到了家人的来信。   梁紫苏一蹦一跳地跑到一边拆开了信,凯瑟琳熟悉地字体让她在千里之外感到了阵阵暖意。信的内容无外乎一番嘘寒问暖,要她注意安全云云。不过这一次,凯瑟琳在信的结尾处请求梁紫苏把另一封信交给诺沃特尼。她说她之前曾经写过一封,但是诺沃特尼没有回信,也许是他没有收到。这次让梁紫苏亲自交给他,以确保他能看到自己的信。   梁紫苏看完信,突然间感到气不打一处来。凯瑟琳跟那个郝斯特·派普越来越像了,说话不仅拐弯抹角,还非要留个尾巴引人思考。诺沃特尼怎么可能没收到信,他丫的压根就是没想回信。梁紫苏既气凯瑟琳和郝斯特的沆瀣一气(她认为的),又气诺沃特尼搞冷战的幼稚行为。总之,她气哼哼地跑出了指挥所。让汉斯·菲利普和施托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沃尔特·诺沃特尼!”梁紫苏在机场附近的草坪上找到了诺沃特尼,他正一个人背着手,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双眼直直地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对梁紫苏的叫喊听而不闻。他在几天前的贝尔格莱德上空取得了自己的第8个战果,这对于联队中几乎是最年轻的飞行员的他来说已实属不易。梁紫苏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脚尖踢了踢他。   诺沃特尼这才注意到梁紫苏的出现,他把视线转到她的身上,用目光询问她的来意。   “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梁紫苏看着一脸怅然的诺沃特尼,突然间没了脾气。原本想质问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这里安静。”诺沃特尼说道。   “哦……”梁紫苏不知道怎么接下文了,她坐到了诺沃特尼旁边。低下头看着他。   “埃莉诺,有事吗?”   “没……有……”梁紫苏开始语无伦次了。   “手里拿的什么?”诺沃特尼发现了梁紫苏手上的信件。   “凯瑟琳要我给你的。我没看。你……”梁紫苏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了诺沃特尼。诺沃特尼接过了那封信,用力地将它攥紧。   “谢谢。”他说道。   梁紫苏看到这幅样子的诺沃特尼,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她发现自己真正是应了中国那句老话——皇上不急太监急。自己费了半天心思,当事人却像个没事儿人一般。   “埃莉诺,JG51驻扎在匈牙利的赛格德,离这里不远。你可以找机会去探望他。”诺沃特尼若无其事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哦。”梁紫苏随口应了一句,她踌躇再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你和凯瑟琳……”   “埃莉诺。等这边的任务结束,我就回柏林。”诺沃特尼打断了梁紫苏的问话,又望向了远方的天边,目光中尽是惆怅。   “回柏林干什么?”梁紫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诺沃特尼没再说话,而是吹起了口哨,旋律哀婉悠扬。梁紫苏记得,这是一首悲伤的情歌。她心中猜到了七八分,不想再多说无用的话,悻悻然站了起来,满肚子郁闷地回到了宿舍。连汉斯·菲利普招呼她吃烧烤都没有搭理。   梁紫苏并非看不出凯瑟琳和诺沃特尼之间巨大的差异,但她总是不甘心,她坚定的认为只要两个人愿意为彼此而改变自己,就没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她从小就有一个喜好,希望自己喜欢的男生和自己喜欢的女生能在一起。凯瑟琳和诺沃特尼也不例外。她眼看着两个人从相识到成为恋人,她甚至憧憬过等他们结婚的时候要当伴娘。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只能是曾经美好的想象了。郝斯特派普看起来似乎真的更适合凯瑟琳,但是派普家已经出了一个约阿希姆派普了。难道他的哥哥也会像弟弟那样,为爱放弃有利的前途吗?梁紫苏摇了摇头,心道我才不信派普家的男人各个都是情圣呢。这样想着,她又为凯瑟琳的终身大事发起了愁,寻思着一定要再为她物色一个优秀的小伙儿。一阵胡思乱想过后,她突发奇想地认为应该把奥托基特尔介绍给凯瑟琳。奥托的妹妹喜欢诺沃特尼的事儿她已经听说了,将来若是诺沃特尼成为了奥托的妹夫,凯瑟琳再嫁给奥托,就是诺沃特尼的嫂子。他俩横竖又是一家人了。梁紫苏一边乱七八糟地琢磨着,一边嘿嘿傻笑着。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凯瑟琳突然间感到一阵背脊生凉,她完全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损友梁紫苏已经为她精心勾画了一个狗血的未来。   Chapter 94 婚礼闹剧(一)   五月中旬的时候,温舍和莉莉安·迪特里希的结婚申请被批下来了。按照迪特里希的意思,战时婚礼一切从简。所以在等待审批的时间里,温舍已经准备好了婚礼的大部分事项。婚礼定在5月20日举行。地点在萨尔茨山。温舍似乎对这场婚礼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不仅积极筹备。而且在接受宣传部的采访时,和他们讲述了一个浪漫的,俊男美女一见钟情的故事。并说莉莉安就是自己此生唯一的挚爱,要永远对她不离不弃。温舍的故事让宣传部的人如打了鸡血般兴奋,他们添油加醋地将这段情史演绎成了一个在战火中相知相许,经历了生离死别,最后终成眷属的跌宕起伏的故事。不仅刊登在了报纸、杂志的头版,甚至还制作成了广播剧,在电台中循环播放。温舍一时间成了全德国的大红人,爱情小说的最佳男主角,白马王子的代言人。在欧洲战事如火如荼,德国节节胜利,大有荡平欧洲之势的现今,这样令人心醉神迷的爱情故事,无疑又为德国民众本就雀跃不已的心中打了一记强心针。全德国不知道有多少母亲开始张罗着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军人了。   梁紫苏是在报纸上看到温舍将要结婚的消息的,她现在正在柏林享受短暂的假期。与此同时,凯瑟琳正在翻阅纳粹的著名刊物《信号》杂志,上面用了整整五页大肆宣扬温舍和莉莉安·迪特里希的天作之合,佳偶天成。梁紫苏把报纸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扔,怪腔怪调地开始发表起了个人意见。   “马克思·温舍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被前女友怒甩之后神经受刺激了?他难道不懂那句古话么?晒幸福的没有好下场!”   凯瑟琳奇怪地看了梁紫苏一眼,这么多年了,她间歇性冒出天书的特质一直保持的很好。   “什么叫晒…幸福的没好下场?”   “就是使劲说自己特幸福特美满的恋人往往到最后都会悲剧。”梁紫苏解释道。   凯瑟琳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以前没听说过这样的话啊。再说,这又不是温舍自己要广而告之的,是宣传部的人干的。他们一直都喜欢树典型。你看约阿希姆·派普现在不就是征兵活广告么。”   “那不一样。派普是360。”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脸上又露出了花痴的表情。“温舍是渣渣渣渣渣渣渣渣……”   “埃莉诺,喝口水。”凯瑟琳好心的递给梁紫苏一杯水,果断被后者鄙视了。   “不知道蒂洛看到这些,会有什么想法。”梁紫苏双手支着下巴,作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蒂洛早就开始新生活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凯瑟琳没有把话说完,她总觉得这个婚礼有些蹊跷。潜意识里,她感到这件事不会这样一帆风顺。虽然她对梁紫苏说这是宣传部的一贯伎俩,但她总感觉,这里面有温舍故意而为之的因素。   蒂洛从广播里听到温舍和莉莉安·迪特里希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时正在吃早餐。播音员用夸张的语气描述着宣传部杜撰出来的狗血桥段,简直都快要把自己感动哭了。玛利亚女公爵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观察蒂洛。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电台里提到的那个男人和自己素不相识。鲁普雷希特公爵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表达了对温舍及整件事的嗤之以鼻。正在此时,管家克雷尔送来了信件。说有一张是维森菲尔德亲王从荷兰寄给蒂洛小姐的明信片。蒂洛飞快地站了起来,拿走了明信片,匆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玛利亚女公爵暗暗叹了口气。   蒂洛坐在沙发上,看着维森菲尔德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美丽的郁金香花海。背面是维森菲尔德写给她的短信:   亲爱的蒂洛,从我的办公桌上发出的热诚问候。今天的零点28分,我击落了第九架战果。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献上我所有的爱给我的蒂洛。埃吉(注)   蒂洛静静地把明信片收到了抽屉里,她躺在了床上,侧头望向了虚掩着的窗户。那个曾经半夜爬上阳台,只为求得她原谅的男人。今夜,又会在谁的阳台外呢喃温柔地唱着情歌呢。   5月20日那天,温舍很早就开始准备婚礼的仪式了。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白色的军礼服,如神邸中的雕像般令人眩晕。他在萨尔茨山的礼堂中等待着新娘的到来。虽然婚礼的规模并不太隆重,但以希姆莱、戈培尔、迪特里希为首的一干帝国领导人及将领都参加了这场婚礼。希特勒本人没有亲自到场,由他的副官长绍布代表他为新人送上祝福。这场婚礼简直是党卫军中男女结合之楷模,在场的来宾皆翘首以盼新娘的到场和仪式的开始。   温舍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应酬着,说着客套的官话。绍布和迪特里希站在他身边亲切地聊着天,绍布笑道温舍的成婚不知道要有多少女人暗中心碎了,还故作惋惜的说温舍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游戏人生了。迪特里希几乎快要把他前半辈子省下来的笑容都用在婚礼现场了。莉莉安的父亲在几年前去世,迪特里希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如今莉莉安嫁给了他所欣赏的年轻人,他们的婚姻又被树为典范,迪特里希感觉面上十分光彩。简直比他带领警卫旗队师拿下一座城池还要开心。   派普带着奥利维亚也出席了这场婚礼,这是他们自和好如初后第一次共同出现在公开场合。因为蒂洛的关系,奥利维亚对婚礼兴致缺缺,而且对此前在酒会中被海德里希夫人等一干人冷嘲热讽的情景还心有余悸。但想到这又是一次融入派普圈子的机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现场。不过这一次,她的境遇要好了许多。人们似乎慢慢接受了她,对她的态度友好了不少,还有几位平日相处不错的女眷们,她们拉着奥利维亚热情地讨论着婚礼和其他女人们感兴趣的东西。派普在应酬的同时,不时拿眼睛寻找妻子,他见奥利维亚和其他人相处甚欢,不由得放下心来。   离新娘到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现场来宾逐渐各就各位,等待仪式开始的那一刻。温舍也站在了主台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做好迎接新娘的姿态。但令众人疑惑的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新娘却迟迟没有出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预定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刻钟。来宾席上出现了阵阵骚动。大家窃窃私语地交流着,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温舍的脸上也出现了焦急地神情。迪特里希忍不住走上前去,低声询问道:“马克思,你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莉莉安怎么还没到?”   温舍拿出叠放在胸前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非常肯定地说道:“是的,将军。我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也许是莉莉安打扮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这么多重要人士在场,可别出什么差池。”迪特里希叮嘱道。   “不会有问题的,将军。”温舍说道。迪特里希点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令人遗憾的是,温舍的保证并没有兑现。半个小时过去了,新娘子还是没有出现。温舍的心急如焚让每一位来宾都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而更令现场观众感到诧异的是,几位盖世太保从礼堂的侧门走了进来,与海德里希耳语一番。海德里希的眼神中闪现出了几分玩味。他马上找到希姆莱,低声说了些什么。希姆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别有意味的浅笑。他透过圆圆的眼镜片,目露精光地看向迪特里希,又看了看台上的温舍,起身向迪特里希走来。这让迪特里希顿感事态不妙。与此同时,莉莉安的奶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和莉莉安的母亲说了些什么,脸上尽是惊恐。莉莉安的母亲脸色大变,刚想对坐在身旁的迪特里希说点什么。只见迪特里希迅速站了起来,大步走上主席台,对着话筒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很遗憾的通知各位,马克思·温舍先生与莉莉安·迪特里希小姐的婚礼因故取消。对此我深表抱歉。还请各位移驾到鲍曼公馆,享用精美的餐点。谢谢。”   大厅中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之后,现场像炸开了锅,一片混乱。宣传部的人傻了眼。众人纷纷表示无法理解和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猜测着事情的真相。绍布跑到希姆莱和海德里希面前,激动地说着什么。戈培尔叉着腰,愤懑不平地斥责着婚礼的失败。温舍满脸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追着迪特里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迪特里希则一脸颓然地表情,与刚才得意万分的他判若两人。没有人去鲍曼公馆,温舍的这场婚礼,正应了梁紫苏那句话。以盛大而热闹开场,以一场闹剧而结束。   注:埃吉,艾格蒙特的昵称。   Chapter 95 婚礼闹剧(二)   迪特里希不顾在场震惊的众人,喝令着莉莉安的母亲玛格丽特·迪特里希和奶妈罗莎去礼堂边厅,要她们把事情说明白。温舍一路追到了门口,他拦住了迪特里希,焦炙的问道:“将军,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取消婚礼?莉莉安呢?”   迪特里希犹豫了一阵,重重叹了口气,他对温舍说道:“马克思,恐怕这一次,要对不住你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罗莎,又继续说道,“你和我们一起进来吧,你有权知道真相。虽然我目前还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连盖世太保都出动了,我恐怕……马克思,我必须抢在希姆莱之前宣布取消婚礼,否则我真怕会当众听到令人难堪的事情。”   温舍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跟着迪特里希走进了边厅。刚关上门,迪特里希就声色俱厉地发难了。“看你们做的好事!莉莉安哪儿去了?那帮盖世太保是怎么回事?”   “迪特里希先生……”奶妈罗莎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她被迪特里希的严厉质问吓得不轻。几乎站立不稳,幸好玛格丽特迪特里希在一旁扶着她,但很显然的是,玛格丽特自己也已经腿脚酸软了。   “今天,我按照原定的时间去小姐的房间叫她起床,准备梳洗打扮。可谁知…谁知我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搭理。我怕小姐有什么事情,就叫管家拿来了钥匙开门,结果…结果……”罗莎说道这里近乎崩溃了,她胆战心惊的看着迪特里希,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拔出枪来把她打死。   “结果什么?!”迪特里希大怒道,他感到气血一阵阵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今天发生的一切无疑于在他的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迪特里希虽出身贫寒,靠着自身努力的拼搏一步步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其间自然吃了很多苦。但却从未遭受过这般奇耻大辱。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全国瞩目的婚礼,现在落得如此收场,自己的脸丢尽不说,恐怕在元首那里也很难交代。   “我看到小姐……她……她……”罗莎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她哭丧着脸偷瞄了一眼温舍,后者湛蓝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这种迫人的气势让罗莎又一阵瑟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仿佛这样才能得到支撑自己的力量。她活了几十年,今天是她最为骇然惊恐的一天,比她看到莉莉安房间中一幕更令她畏惧的是,她还要把这一幕说给近乎发狂的迪特里希和被放了鸽子的倒霉的新郎官。   “她怎么了?快说!”迪特里希咬牙切齿地追问道,脸上青筋暴露。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失态过了。   “她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罗莎刚说完这句话,玛格丽特·迪特里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迪特里希感到自己的脑血管瞬间崩断了,他两眼一黑,捂着心口向后倒去。温舍扶了他一把,颤抖的双臂表露了温舍此刻愤怒的内心。此时的他,全身散发着阴鸷可怕的气息。吓得玛格丽特·迪特里希和罗莎都噤了声。迪特里希在温舍的帮助下,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来,他翕动着嘴唇,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罗莎。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让我们回到这个混乱的早晨。揭开闹剧的大幕。   七点一刻,莉莉安的奶妈罗莎准时敲响了莉莉安的房门。婚礼前夜,莉莉安下榻在萨尔茨山的一座别墅里。两个小时后,她将从这里出发,直接到达婚礼现场。今天是莉莉安的大日子,罗莎见证了莉莉安从一个伶俐调皮的小姑娘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全部过程。她对莉莉安的疼爱不啻于亲生母亲。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好了婚纱,准备亲手为莉莉安穿上嫁衣,亲眼看着她成为一名幸福的新娘。   “莉莉,我亲爱的,你醒了吗?”罗莎一边敲门一边问道。她敲了一阵,房内没有任何动静。奇怪,罗莎咕哝着。能嫁给温舍是莉莉安从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事情,这会儿应该早就兴奋地等着做新嫁娘了。不应该还没有醒啊。她加重力道,又敲了敲门,房间里的人还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这让罗莎有些发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赶忙找到管家哈恩,要来了房门的钥匙。哈恩是萨尔茨山的管家之一,直接对希特勒负责。他跟随罗莎一起来到莉莉安的房间外,以备万一。   罗莎打开了莉莉安的房门,眼前的一幕令她魂飞魄散。她心爱的莉莉安,此刻正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两个人紧紧相拥,似是难舍难分。   “啊————”罗莎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别墅。惊醒了一早起来工作昏昏欲睡的佣人们,也惊醒了床上的男女。管家哈恩以为发生了命案,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房间内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   “啊————”又一声尖叫,整座别墅彻底沸腾了。佣人们成群结队地奔向莉莉安的房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的第二声尖叫正是出自已经清醒的莉莉安,她像被火撩到一般跳下了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因极度害怕,声音都变了。   “莉莉安?”床上的男人一开始有些迷糊,但在转瞬间,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边胡乱往身上穿衣服,一边往窗边退去。   陆续赶来的佣人们皆呆若木鸡,个别人开始交头接耳。管家哈恩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大声说道:“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说罢,重重关上了房门,把佣人们隔在了房间外。   莉莉安被罗莎搂在怀里,她被吓坏了。嘴里不住地说着“不关我的事”。床上的男人此时已经打开了窗户,顺着窗户爬到一层,冲出花园准备逃跑。而哈恩则拿起了房中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没过多久,几名盖世太保扭送着床上的男人走进了别墅。莉莉安已经在罗莎的帮助下穿戴整齐,但整个人依旧处在震惊和恐慌中,没有缓过神来。   在大厅里,其中一名领头的盖世太保对哈恩说道:“大家早上好。我是赫尔曼上尉。这位弗雷格先生是迪特里希小姐的家庭教师。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迪特里希小姐的房间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的!”莉莉安哭叫道。   “我想,这件事需要报告给全国领袖。”赫尔曼说道。“全国领袖”是海德里希为了讨好希姆莱而特地给他的称呼,而他们的下属自然会迎合恭维上司。不过除了这些人以外,没有人会这样称呼希姆莱。   “不,求你们不要这样!”罗莎大惊失色,她声泪俱下的哀求道,“报告给希姆莱先生,莉莉安就完了!”   “恕我直言,女士,今天这件事,就算我们不去汇报,帝国领袖也会知道的。再说,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您还幻想着迪特里希小姐能和马克思温舍结婚吗?”赫尔曼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直击莉莉安的内心,并最终使她崩溃。   “我根本不认识他!是他,是他要害我!他对我图谋不轨,他要破坏我的婚礼!你去死,去死!!”莉莉安挣脱了罗莎,冲到弗雷格面前拼命捶打着他。一个盖世太保走上前去,粗鲁的拉开了莉莉安。   “这件事和莉莉安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的错!你们抓我好了,别伤害莉莉安!你们快让她去参加婚礼!”弗雷格双手被捆绑着,他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可由不得你,弗雷格先生。”赫尔曼轻蔑一笑,看向了哈恩。“哈恩先生,我想您一定非常乐意协助我们一同看管弗雷格先生以及迪特里希小姐。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作为证人,告诉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非常乐意。”哈恩面无表情的说。他在萨尔茨山上见惯了血雨腥风,这种事情在他看来不过小菜一碟。   “至于这位女士……”赫尔曼又笑了笑,对已经和莉莉安抱成一团大哭的罗莎说道,“您可以选择,去通知一下迪特里希将军。或者,留在这里陪伴迪特里希小姐。”说罢,便带着两个人走出了别墅。罗莎这才如梦方醒,她安抚了几句哭天抹泪的莉莉安。急匆匆地抄近路跑向了结婚礼堂。   结婚礼堂距离莉莉安下榻的别墅并不远,所以赫尔曼一行人并没有开车。拖着老胳膊老腿走了捷径的罗莎与他们几乎同时到达。然后,就发生了婚礼上的一幕。   Chapter 96 揭秘   巴斯蒂安·弗雷格已经在审讯室里呆了整整36小时了。在这36小时里,他的牙齿和指甲已经都被拔光,身上因为受到鞭刑,没有留下一处好的皮肤。盖世太保们为了不让他昏死过去,特地给他注射了一种强心剂,让他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感受这些痛苦。其实,弗雷格的资料早已被查得清清楚楚,他的家底清白,没有任何破坏党卫军婚礼的动机。恐怕连盖世太保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从弗雷格嘴里审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既然进了盖世太保的审讯室,不给点苦头吃,又实在对不住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皮靴踏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的声音,在阴冷空旷的审讯室中异常响亮。弗雷格被铁链铐着,吃力地抬了抬眼皮。进来的人正是那天抓捕他的赫尔曼上尉。他典型日耳曼男人硬朗的脸庞上挂着招牌式的轻蔑笑容,打量了一番弗雷格。随后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了与弗雷格的对话。   “巴斯蒂安·弗雷格,男,31岁。祖籍不莱梅。精通德语、法语、英语、西班牙语和俄语。除了在柏林工业大学教授法语之外,从1936年开始,担任莉莉安·迪特里希小姐的家庭教师,主要教授她法语和英语。在这个期间,您对她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感。”赫尔曼手里拿着一个档案夹,对着弗雷格侃侃而谈。   “您的父母都是格林医院的医生,据我们所知,他们都是忠实的纳粹党员。通过对您的深入调查,我们实在想不出您有什么理由,去破坏党卫军人的婚礼。”赫尔曼又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您很快将被送往达豪。罪名是……同性行为。当然这一切与那场婚礼无关,完全是由于您个人行为不检而导致的结果。”   “莉莉安呢……你们把她怎么了……”弗雷格有气无力地问道。他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抬眼皮也要耗费他许多精力一般。   “这个不用您操心了。”赫尔曼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略带了些戏谑的语气,“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从此以后,莉莉安·迪特里希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帝国的土地上。”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她是无辜的!”弗雷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浑身痉挛着。他的牙齿全没了,说话口齿不清。这让赫尔曼感到十分滑稽。   “您还是想想自己吧。有迪特里希将军在,她的结果不会坏到哪里去。倒是您——您确定您清楚达豪是什么地方吗?有了这样的罪名,等待着您的是什么,您知道吗?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您是家中独子,您的父母不仅会伤心欲绝,而且恐怕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弗雷格瞬时如枯木一般,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活气。他的头深深地扎了下去,许久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赫尔曼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又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如果有的话),站了起来。   “后会无期,弗雷格先生。”说罢,他款款离去。皮靴“嗒嗒”的声音渐行渐远。弗雷格终于支持不住,亦或是强心剂的效力过了,总之他昏死了过去。   而在萨尔茨山,温舍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房内烟雾缭绕,在白色的薄雾下,温舍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那场闹剧般的婚礼过后,温舍成了第三帝国最被同情的男人。新娘子在婚礼时悔婚,温舍作为男人的尊严完全被损毁了。希特勒甚至亲自发来了慰问电,叫他不要灰心,帝国有大把优秀的女士等待着他的垂青。对外,他将豁达与难过两种姿态拿捏得非常到位。萨尔茨山上的人们看到他,都会由衷地对他表示同情和安慰。温舍成功的扮演了一名被爱人抛弃的伤心欲绝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的男人。只是,希姆莱那只老狐狸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让温舍觉得他发现了些什么,这令他有点担心。   是的,完全不用怀疑。萨尔茨山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温舍一手策划的。虽然会牺牲莉莉安·迪特里希和巴斯蒂安·弗雷格两个无辜的人,不过马克思·温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   他一直都知道弗雷格喜欢莉莉安,而他也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莉莉安对弗雷格一直有一种孺慕之情,即便她并不爱他,但也很少拒绝他什么。温舍算准了弗雷格会在婚礼前夜找莉莉安话别。他买通了别墅中的一名女仆,趁着管家哈恩和罗莎不注意的时候,将弗雷格引到了莉莉安的房间里。莉莉安看到突然出现的弗雷格,纵然惊讶,也绝不会让众人知道。当弗雷格动情的话别完毕时,就是那瓶红酒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莉莉安喜欢喝红酒,特别是那个牌子的红酒。温舍将红酒送来的时候,已经提前做了手脚。瓶塞上有一个极细的针孔,极难被人发现。使人昏睡的药品就从那里注入了红酒,药量足够使成年人昏睡10个小时以上。一切都如温舍预料的那样,这对男女很快昏睡了过去。而那个被收买的女仆适时出现,将两人摆好姿势,放在了床上。然后,酒瓶和酒杯都被换成了新的。为了达到效果,温舍特地叮嘱女仆要记得要在新的酒杯中留一些酒。带着迷药的红酒被连夜送到了温舍的房间里,温舍很快将它们销毁干净。而第二天发生的一切,让温舍非常满意。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强迫他。   几天后,萨尔茨堡山上的一名女仆被人发现在下人房中自缢身亡。有关温舍婚礼的各种传言和猜测再一次甚嚣尘上。不过温舍现在已经完全不必在乎这些了,苦情新郎官的角色他早已坐实。迪特里希出于对他的愧疚,许诺将给他更多带兵的机会。许是迪特里希和希姆莱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没有人追究莉莉安·迪特里希的责任和去向,正如赫尔曼所说的那样,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宣传部废了亿万个脑细胞,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对未完成的婚礼大力粉饰了一番。令德国民众安了心。   梁紫苏在听说这件事后,哇哇大叫了一阵。然后眉飞色舞地说秀恩爱没好下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真理。凯瑟琳淡然一笑,仿佛这些早在她预料中一样。蒂洛和听到温舍要结婚时的反应一样,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奥利维亚缠着派普好奇地打听内幕的时候,派普只是轻笑了一下,说温舍真是个聪明人。令奥利维亚十分迷茫。   这件事在德国民众间沸沸扬扬的传了一阵,大家很快就被宣传部抛出的新话题吸引了。人们逐渐淡忘了此事。有关温舍婚礼的这场闹剧,终于大幕落下。   Chapter 97 尘埃落定(上)   六月初,夏天披着一身的绿色,在暖风里跳动着来到了柏林。菩提树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一动的放着绿光,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天空中挂着一层似雾非雾的白气。一切显得那么寂静柔和。   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凯瑟琳非常重视第一个学年的成绩,早早就开始复习了。这天,她来到波茨坦大街的一家书店,想要买一些工具书。就在温舍结婚的同一天,她和诺沃特尼正式分手了。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场面出乎意料的平静。诺沃特尼说一直都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巨大差异,但他总想再试试看,也许会慢慢变好的。不过现在看来,并不如意料中那样。他还说自己是真心喜欢她,就算做不成恋人,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凯瑟琳衷心祝福了诺沃特尼,并且一再叮嘱他在前线要万分小心。那天晚上,诺沃特尼把凯瑟琳送到了家门口就离开了。凯瑟琳望着诺沃特尼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是不失落的。她对诺沃特尼的喜欢最终并没有转化成爱,而她也许很难再找到和诺沃特尼一样优秀的男孩子了。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否则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无穷无尽矛盾的打磨,两人最后一丝温情也会消失殆尽,成为一对相看两厌的怨偶。最初的失落过去之后,凯瑟琳又感到了如释重负。她背负着不属于也不适合自己的感情太久,现在终于做出了对两人都正确的选择。分手后,凯瑟琳一直处于凝神静气的状态中。并且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准备考试上。当她买好书,从书店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围着一些人,指着一辆冒烟的汽车,在议论着什么。   那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右前轮已经上了人行道,要不是车头顶住消防栓,估计早就整个冲到人群里了。车子的前脸被红色消防栓死死卡住,凹下去一大块,原本应该亮到反光的黑色车漆,不是斑驳的蹭伤,就是挂着“消防红”。   “车祸,好惨啊!”   “可不是,那车整个前脸,都撞的凹进去了!”   “太可怕了,车里的人怕是……唉……”   人群里,各种声音响起,都在议论着这场惨剧。有的猜原因,有的叹可惜,有的只是单纯想凑近,去看热闹。凯瑟琳是个怕麻烦的典型,从来都是奉行“出事儿绕着走”原则,从不多事。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想绕路,可心中像有一根猫尾草,一直挠着痒。最后,凯瑟琳终于像猫尾草“投降”,她决定:过去瞧个究竟。   “上帝保佑他们,是车祸呀!年轻的小姐,还是不要去看了。”旁边一位老先生看她往里探头,担忧的说。他刚从那边走过来,边说边在胸口划起了十字。   车祸?刚到柏林那年,凯瑟琳在弗里德里希大街上,亲眼见到一位年迈的老人在过马路时被一辆军用车撞飞了。从此这个词在她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本该远远避开的,可却鬼使神差般控制不住腿脚,迈开步子向前边走去。   凯瑟琳走到了人群边上,踮起了脚尖——那辆已经卷成废铁的梅赛德斯——尽管已经看不出原形,但凯瑟琳还是在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   书本一下子撒了一地,凯瑟琳的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死死攥住拳头。刚刚买的一本《文秘实务》正掉在一位男士的脚边,他弯下腰捡起书,刚要还给凯瑟琳。却见这位脸色苍白的姑娘,却已经不管不顾的拼命挤进人群最里层了。   “不,这不会是他的车,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凯瑟琳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除了自己的心跳,她好像忽然失了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直到警察上前扶住这位眼看就要崩溃的小姐。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   “他在哪里?你们的救护车呢?”见警察不回答,凯瑟琳歇斯底里起来。“他伤得多重?他死了吗?告诉我,告诉我!”她固执的认为,只要求警察,郝斯特就会回来的。警察不是万能的吗?郝斯特,那样温润柔和的郝斯特,那样永远侵润着阳光味道的郝斯特,她无法想象灾难降诸他身,她无法想象他永远离开的情形,她不能失去他!   “凯瑟琳,是你吗?”一个男声在她背后响起,和往日的沉静温柔毫无两样。凯瑟琳脖颈僵住,眼泪簌簌落下,她不敢回过头去。   “你还好吗?你怎么了?”他转到她面前。   “我不好!”凯瑟琳突然尖叫起来,猛地扎进他怀中,拼命捶他:“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能这样吓我!混蛋,你……哦,郝斯特!我真高兴……”尖叫又变成了哭泣。   在郝斯特的记忆中,凯瑟琳永远是恬静而温和的,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态的她。就在这一瞬间,她全部情感都爆发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郝斯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然已经那样重。   “凯瑟琳,凯瑟琳。”郝斯特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耳边。凯瑟琳软软靠在他身上,已经说不出话来。经历了方才的大喜大悲,她的心脏几乎都失去了跳动的力气。   “先生们,”她听到他对警察说:“我是这辆车的车主,郝斯特·派普。看起来,它是被那位先生的车撞了?那就请您几位处理吧,有事打这个电话,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之后的凯瑟琳,一直处于眩晕的状态。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和郝斯特一起回到的他家,不记得一路上郝斯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更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直到一声金属轻击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的思绪才飘回脑海里,意识才清醒过来。   面前的男人已经脱去了黑色的军装上衣,又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搭扣,他深情注视着凯瑟琳,嘴角挂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凯瑟琳心里的猫尾草,变成了坦克飞机和大炮,咚咚咚的在身体里敲个不停。她双手局促地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皮肤因为紧张的缘故,微微出着汗。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后背一痒,郝斯特的手,沿着连衣裙的拉锁,正轻轻抚弄着。凯瑟琳条件反射的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郝斯特整个圈在怀里。他一只手拉开了她的连衣裙拉锁,有些放肆的伸进她的衣服里。   凯瑟琳脑子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只有脸红心跳。郝斯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颊,他俯下头来吻她。这是他第一次吻凯瑟琳。他技巧好过凯瑟琳太多,叫她不由得微微张开双唇,与他的舌头交缠。   一吻结束,凯瑟琳的衣裙落尽。她迷茫的抬眼看去,郝斯特赤裸着上身,他很瘦,但常年的训练作战,让他拥有着紧致的肌肉。凯瑟琳害羞的闭上双眼,她清醒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不想抗拒,即便理智提醒她不可以这样做;她绝不后悔,即便等待她的是毁灭。郝斯特拥住凯瑟琳,爱抚着亲吻她的身体。凯瑟琳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忽然,凯瑟琳感到下腹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不由得细细呻吟痉挛。她的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凯瑟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   郝斯特看着身下的女孩,在感觉她的身体不再僵硬后,开始一边律动着,一边亲吻她好看的嘴唇。随着两人的结合,凯瑟琳慢慢感受到体内一种悸动传来,叫她渴望着什么,甜蜜,又说不出的难过。她像一叶迷失方向的扁舟,本能的紧紧拥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体,感受他的旋律,直到他终于爆发的那一刻。而后郝斯特停下了来,认真的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Chapter 98 尘埃落定(中)   凯瑟琳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她在迷蒙间感到床晃动了几下,身边有个人下床去客厅接电话了。几秒钟之后,好听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屋内,还是顺着门缝传了进来。凯瑟琳隐约听到了“豪赛尔将军”、“英吉利海峡”等词语,然后慢慢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凯瑟琳意识到自己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做了一件多么奋不顾身的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热烈,和平日淡定从容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他充满了浓情蜜意的爱抚和耳边轻柔的甜蜜话语令她回想起来,一阵阵眼热心跳。也许他也还算喜欢自己罢,凯瑟琳欣慰地想着。客厅中的交谈还在继续,凯瑟琳忍住身体上的不适,缓缓坐了起来。她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心想是时候离开了。她和郝斯特是不会有结果的,一时的意乱情迷完全说明不了什么。这样悄悄地离去对双方来说都不会尴尬,这件事也可以当做根本没有发生。   后悔吗?一个声音在凯瑟琳的心头问道。   不。另一个声音小小声的回答。其实你一直都爱着他,不是吗?你只是因为自卑,不愿意承认罢了。你一直刻意隐忍忽视自己的感情,不就是怕有朝一日,心中的情愫被发现,会被嘲笑不自量力吗?郝斯特和薇奥拉才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你是一个意外,他生命中的插曲,甚至只是他皮带上的扣眼。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忘掉你的。   凯瑟琳使劲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这种郁郁寡欢的低落心情。无所谓了,你已经泄露了自己的心事,他肯定已经发觉了。那又能怎么样呢?谁都有爱人的权利,你从没有奢望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最坏又能怎样。   午后的斜阳透过海蓝色的窗帘暧昧的洒在屋里。关于她与郝斯特的点点滴滴,美丽的、平凡的、好的、坏的。一切都化成平静。正如这黄昏后的阳光,一点点暖,却不会绚烂。凯瑟琳轻轻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虚掩的缝隙深深注视着那个背对着她讲电话的削瘦男子。他披着白色的军衬衫,军裤松松地挎在腰间,背影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意和倜傥。她多喜欢他优雅明媚的笑容啊!可它却注定不属于她。她的鼻子酸酸的,眼泪迅速凝聚在眼眶,她伸手擦了擦眼角,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想尽量安静地离开。当她挪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郝斯特对着听筒说“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凯瑟琳心知他要挂电话了,赶忙加快了速度,想迅速消失。郝斯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冲向她的。   “凯瑟琳,你要去哪儿?”   凯瑟琳的背脊僵硬了一下,她拼命平复着自己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回家。”   郝斯特的脚步近了,停在了凯瑟琳面前。凯瑟琳低着头,左手扭着右手,双脚紧紧并在一起。她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无所谓一些,但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你准备就这么走了?”郝斯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凯瑟琳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羞愧。   “我,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绝对,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薇奥拉……”说道这儿她突然有点哽咽了,但她马上调整了状态,看起来像没事儿人一般。“我,我走了。再见。”说罢,她迅速转动门把手,想逃也般的冲出去。再多呆一秒钟,她就要在郝斯特面前崩溃了。   但是她的行动没有奏效,因为郝斯特紧紧搂住了她。   “傻姑娘。”他低声说道。“你以为我还会轻易放你走吗?”   凯瑟琳再也忍受不住,她哭了起来。   “我,我会,躲开你的……我,我不会缠着你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地说着。“我就…就回…萨克森去,谁也不会知道的……”   “你还真是个傻姑娘。”郝斯特叹了口气,他俯下身体,用额头抵住了凯瑟琳,一边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头,一边说道,“你以为我是这样不负责任,随便和女孩上床的人吗”   “嗯?”凯瑟琳顿了一顿,止住了哭泣。   “你想就这样逃开吗,凯瑟琳?”郝斯特直起了身子,双手捧住了凯瑟琳的脸颊,深情地凝视着她。“凯瑟琳,我们错过了太多时间。”   “你和薇奥拉……”凯瑟琳心里还记挂着这件事,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在薇奥拉面前自惭形秽,更不愿破坏别人的感情。   “我和她分手有一段时间了。”郝斯特平静地说。   “什么?”   “是的。凯瑟琳。到底为什么,我们错过了这样久?”郝斯特提高了声音,像是在问凯瑟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急切了起来,眼神中炙热的火焰快把凯瑟琳熔化了。“凯瑟琳,别着急离开,好吗?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走了太远。我犹豫了太长的时间。这是我的责任。所以,我请求你,这一次,停下来等等我。让我跟上你的脚步,这个时间不会太久。”郝斯特没有告诉凯瑟琳的是,他担心过,凯瑟琳知道了他和玛蒂娜的前尘过往,还会不会接受一个曾拥有刻骨铭心的感情的男人。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得到一个完整的伴侣。他犹豫过,因为他背负着家庭的重担和责任,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联姻帮助自己和家庭的发展。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郝斯特的手上。他细密地吻着她的眼睑,吮去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凯瑟琳,凯瑟琳。”他轻唤她的名字,把她拥入怀中。凯瑟琳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怀抱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凯瑟琳,别哭了好不好?”郝斯特笑着哄着心爱的姑娘。他抱起了凯瑟琳,把她轻轻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坐在她旁边,轻轻搂住了她。   “你,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凯瑟琳忽然问了一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去书店隔壁的邮局发电报。然后车被撞了。”郝斯特轻笑了一下,“再然后,就看见一个傻姑娘在那里痛哭流涕,以为我死了。”说到这里,他正色道,“凯瑟琳,看到你为我而哭,我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事实上,他被深深地震撼了。一股喜悦和心疼交织的心情充盈了他的内心。那一刻,他决心再不放手。   “你…我……我们……”凯瑟琳又低下了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几乎承受不住。她从未敢想过自己能和郝斯特在一起。而现在,这个可能性已经真真切切地摆在了眼前。   “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帝国师报道了。新的作战任务已经下达。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柏林。”郝斯特轻抚着凯瑟琳的头发,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局促不安又带着期待的样子。“凯瑟琳,你愿意…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如果顺利的话,圣诞节假期我们就可以结婚。”   “结婚?”凯瑟琳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郝斯特。仿佛听到的是外星语言。   “你…”郝斯特小心翼翼了起来,温柔的眼光在凯瑟琳的脸上流转,“你不愿意吗?你不是已经和诺沃特尼分手了吗?还是…你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你怎么知道……”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可是我的家庭……”   “只要你愿意,就没有可是。”   “我愿意。”   郝斯特满意地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俯下头,以吻封缄。   当天晚上,当郝斯特把凯瑟琳送回家的时候,梁紫苏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朋友满脸幸福小女人的模样。这是她以前从未在凯瑟琳身上看到过的。郝斯特缠绵的目光一刻也不能离开凯瑟琳,两个人在门边深情地对视许久,才依依惜别。这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全部。虽然梁紫苏还是遗憾于凯瑟琳没能和诺沃特尼在一起,但在郝斯特走后,她拥抱了凯瑟琳,衷心地祝福她得到了幸福。而当她听说两人计划在圣诞节结婚时,惊讶地半天合不拢嘴。她拉着凯瑟琳笑了好久,最后凶残地抢得了伴娘的席位。   Chapter 99 尘埃落定(下)   “你们听说了么?郝斯特·派普和一个萨克森来的姑娘订婚了!”   “是帝国师的那个郝斯特·派普吗?他不是和薇奥拉是一对?”   “郝斯特·派普?哦,光这个名字就让我要昏倒了。我从没见过那样英俊的男人……”   “得了吧露西,收起你花痴的蠢样子吧!派普家的男人居然各个都是情圣,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追求什么真爱……薇奥拉怎么样了?”   “快别逗我了,真爱值多少马克?可怜的薇奥拉一定伤心坏了。这不是明摆着说,堂堂帝国少将的女儿还不如一个萨克森的丫头……”   “嘘——快别说了!薇奥拉过来了。”   薇奥拉目不斜视地走进了秘书室,她拿出了一份资料,又走了出去。这几天她几乎快被同情怜悯的目光淹没了。人人都把她当做了被男友抛弃的可怜人。殊不知她和郝斯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分手了。她和郝斯特都对这段关系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两个人从性格到观念都相差甚远,继续在一起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一直以听之任之的态度面对外界的议论和猜疑,并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相信用不了几天,人们就会逐渐淡忘这件事。而她的生活也可以重新归于平静。当薇奥拉把资料拿到自己的办公室,沏上一壶茶,准备整理文件的时候,又不禁想起几天前的上午,梁紫苏风风火火跑来找自己的情景。   梁紫苏在得知凯瑟琳和郝斯特在一起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猛然想起薇奥拉曾经对她说过,郝斯特活不过六月的事情。她心下大骇,顾不上和施特雷洛的约会,飞速冲到了薇奥拉的办公室。这激动的阵势,吓得前台接待小姐差点叫保安,幸好被薇奥拉及时制止了。梁紫苏开门见山地追问郝斯特的结局,薇奥拉却说她已经没法确定了。据她所知,郝斯特是在骷髅师因175传言而吞枪自杀的。但是现在他已经转到了帝国师,跟随的长官还是德高望重的豪赛尔。历史在这里又发生了变化,所以她无法再进行判断。也许郝斯特躲过了一劫也说不定。梁紫苏听后,稍稍踏实了一点,但仍是七上八下。她不敢和凯瑟琳提起这件事,她怕凯瑟琳会崩溃。除了施特雷洛,她心中又开始背负着另一个重担。这让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施特雷洛发现梁紫苏开始不喜欢吃东西了,非常担心她是不是病了。刚关心地问了两句,梁紫苏便扑在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让施特雷洛慌了手脚,笨嘴拙舌地开始安慰她。哭过这一场,梁紫苏郁结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一些。她开始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六月过去。   和郝斯特相互表白心迹后的第三天晚上,郝斯特便带着凯瑟琳见了全家人。老派普夫妇刚刚消化了郝斯特和薇奥拉分手的信息没多久,看到郝斯特又领进来一个姑娘,而且直说是要结婚的对象,这让他们颇有些惊愕。倒是奥利维亚看到凯瑟琳之后高兴的不得了。她告诉公公婆婆自己和凯瑟琳早就认识了,她的人品性格都没的说,和郝斯特一起再合适不过了。郝斯特的父亲,瓦尔德玛·派普,听到凯瑟琳的出身时,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这让郝斯特有些许紧张。而凯瑟琳同样敏锐地察觉了老派普先生的表情,她开始担心难堪的下一刻。所幸的是,老派普先生虽然并不太满意凯瑟琳的家庭,但他更看重的是未来儿媳妇的品行。早年征战沙场和后来在官场的经历早就令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凯瑟琳是一个本性善良,细致聪慧的女孩。又看到她与郝斯特是真心相爱,而非爱慕虚荣,攀附权势之流。便同意了两人的婚事。郝斯特的母亲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是儿子真心喜欢的,她压根也不会阻拦。得到了父母的许可,郝斯特暗暗松了口气。他握住了凯瑟琳的手,让紧张万分的后者终于放下了心。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郝斯特等凯瑟琳考试结束后,特地抽空和她回到了卡迪兹。他六月中旬就要回帝国师报道了,这一次回卡迪兹也只能逗留一天。主要是为了求得凯瑟琳父母的同意,让他们把女儿嫁给他。郝斯特的到来让整个卡迪兹都轰动了。这个镇子上的人鲜少见到像郝斯特这般容貌英俊、谈吐优雅,出身良好的男青年。他们争先恐后地跑到凯瑟琳家,想亲眼见一见“柏林来的大兵”。凯瑟琳不安地看着郝斯特,怕他不喜欢像珍稀动物般被人围观的感觉。不过郝斯特丝毫不以为意,他发挥着一贯温和而平易近人的传统,对前来的每一个人都礼貌相待。镇子上的人在心满意足地看到郝斯特之后,纷纷议论说凯瑟琳是被上帝眷顾的姑娘,不仅能在柏林立足,还能嫁给条件如此优秀的柏林人。斯皮尔曼家真是好福气。   凯瑟琳的父母听说面前这个年轻人要娶自己的女儿时,高兴的都快要晕过去了。凯瑟琳的母亲恨不得马上把凯瑟琳打包送给郝斯特,凯瑟琳的父亲倒是很快从狂喜的情绪中缓过来,问了问郝斯特的具体情况。看到他对女儿十分认真,而非逢场作戏。便答应了两人的婚事。两人临走时,镇上的人送来了很多礼物。其中有不少好吃的,以及一些当地特产。这让郝斯特十分感动。在回去的路上和凯瑟琳说自己很喜欢卡迪兹,比起浮华的柏林,这里更适合生活。郝斯特的话让凯瑟琳踏实了不少。其实,卡迪兹的人们大多善良淳朴,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却少了大城市人中的那一套虚假伪善。凯瑟琳的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不过稍有些市侩罢了。   不管怎么说,凯瑟琳和郝斯特的婚事算是订下来了,只等婚姻检查部同意。他们商议好,在圣诞节结婚。凯瑟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月前,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嫁给郝斯特。而现在,这一切居然成了现实。郝斯特和凯瑟琳的事在柏林的社交圈内也引起了一阵轰动,人们对凯瑟琳这个萨克森来的姑娘充满了好奇。很想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征服了在社交圈中口碑极佳的郝斯特派普。   米莎是从凯瑟琳的嘴里亲口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的,凯瑟琳亲自拜访了她。她强忍住心中的酸楚与不甘,祝福了凯瑟琳。最后感慨道凯瑟琳终是比自己幸运的。而郝斯特和凯瑟琳从卡迪兹回来的第二天,结婚的消息又从卡迪兹传回了柏林。温舍的父亲从遥远的卡迪兹,给温舍打了一通电话。   “马克思!”温舍老爹在电话里吼得很大声,生怕温舍听不见。“你知道派普吗?不,不是约阿希姆。是叫什么郝斯特·派普的,柏林人,人家都是上尉了。人家还要娶斯皮尔曼家的姑娘了!”   “爸爸,您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温舍懒洋洋地说道。   “你这个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带媳妇来见我?上次那个柏林的姑娘吹了,是不是之前还有个慕尼黑的姑娘?要我说,老老实实找个卡迪兹的姑娘多好,我看凯瑟琳就不错。哦,人家找了个柏林小伙子……现在的年轻人啊,都爱找柏林人……”   Chapter 100 家庭战争   六月的一个晚上,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接到母亲的电话,要他晚上务必回父母家吃饭。他自从成年之后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今天母亲特地召唤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四月份的时候,鲁道夫被任命为党卫军第6“北方”山地侦察营第一连的排长,这个营隶属于党卫军“北方”战斗群,它同样接到了战斗任务,将于六月底奔赴芬兰地区。在之前的几次战役中,鲁道夫获得了二级铁十字勋章和黑色战伤勋章。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外长的儿子而要求特殊对待,他和其他的士兵一样,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他的英勇及大无畏的精神使他赢得了长官的信任和战友们的一致称赞。   当鲁道夫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中来了客人。鲁道夫的母亲,安娜·伊丽莎白·亨克尔看到鲁道夫之后,笑容满面地向鲁道夫介绍起了客人。   “鲁道夫,快过来。这是克里斯托弗·冯·贝克曼先生,他是一位非常成功的香料商人。这是他的女儿,安娜斯塔西娅·冯·贝克曼小姐,和你同岁。”   “您好,贝克曼先生。您好,贝克曼小姐。非常荣幸能够认识二位。”鲁道夫彬彬有礼地向客人打了招呼。   “这就是鲁道夫?果然一表人才!”贝克曼先生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了。“小女对你在军中的战绩早有耳闻,着实钦佩不已。一直缠着我说要见见我们的战斗英雄。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哈哈,说起来,塔西娅和你还是同校校友呢。”   “哦?是么?”鲁道夫状似感兴趣地问道。   “我也在英国的威斯敏斯特学校念过中学,不过比你晚一年。鲁道夫,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安娜斯塔西娅非常主动直接,热烈地眼神看向鲁道夫,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   “当然可以,贝克曼小姐。”鲁道夫瞬间明白了母亲要自己回家的用意,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叫我塔西娅就好。”   “我就说他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亨克尔意有所指地说道,她和贝克曼先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看向鲁道夫,继续说道。“贝克曼先生和贝克曼小姐会留在家里吃晚饭。鲁道夫,你和贝克曼小姐既然是校友,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是啊,年轻人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贝克曼先生添油加醋地说道。他话音刚落,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走了进来。众人在客厅中寒暄了几句,里宾特洛甫略带歉意地说自己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要失陪一小会儿。说罢便上楼去了书房。在父亲经过自己的时候,鲁道夫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他还来不及暗自抒发嫉妒之情,就发现站在对面的母亲,脸色变得非常之难看。亨克尔借口说换装,也上了楼。留下鲁道夫心不在焉地和客人们闲话家常。   安娜斯塔西娅显然很喜欢鲁道夫,她的话题总是绕着鲁道夫本人打转,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家庭和自身的良好条件。贝克曼先生则像个广告商,把自己的女儿从头到脚夸了个遍。鲁道夫硬着头皮与他们虚与委蛇,他无比盼望此时有电话来找自己,这样就可以借口脱身了。令他失望的是,电话一直安静地呆在客厅里。完全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   时间过去了很久,里宾特洛甫和亨克尔还没有回到客厅,这让鲁道夫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小妹妹乌苏拉神色慌张地跑到了楼梯口,用眼神示意鲁道夫赶快上楼去。鲁道夫随便找了个借口,让管家招待贝克曼父女,自己则快步走上了楼。   刚到二楼,鲁道夫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他站在门口听了听,顿时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你还敢去找那个贱人!信不信我扒了她的皮!”母亲在书房里声嘶力竭的吼道。   “你敢动她试试?”里宾特洛甫毫不示弱,与在外人面前“惧内”的形象完全不符。   “我怎么不敢?她的情况我早就一清二楚了!我明天就派人去她家,扒光她的衣服,把她吊在街上。让人们看看一个娼妇的下场!”亨克尔已经失去了理智,恶毒地语言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信不信我先把你吊到街上去?”里宾特洛甫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别忘了你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个最低端的推销员!没有我,你连总理府的门向哪边开都不知道!”亨克尔盛气凌人地说道。非常刻薄,但也确实是实情。当年正是她下嫁里宾特洛甫,他才得以接手岳父的生意,然后一步步发迹的。   “你……你这个……”   隔着书房的门,鲁道夫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父亲此时的盛怒与不甘。他认为必须马上阻止这场争吵,否则让外人听到,就会被当做笑料一样传开。里宾特洛甫家的颜面会受到极大地损害。特别是,母亲用那样难听的语言说米莎,让他从心理上很难接受。他推开了门,走进去对父母说道:“你们能不能别再争吵了?难道非要让客人们听到才甘心吗?”   亨克尔凌厉地瞪了丈夫一眼,阴阳怪气地对鲁道夫说道:“为什么不让你父亲管好自己的尾巴?(注)”   “妈妈。”鲁道夫对母亲比划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客人们都在外面呢。有什么事,等他们走了再说,好吗?”   “哼,那个贱人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舒坦。”亨克尔恶狠狠地说道。   “你有完没完?”里宾特洛甫又急了起来,“既然你都不在意当着儿子的面撕破脸皮了。那么我也警告你,你敢动她一根汗毛,就别再指望我对你客气!”   “你说什么?”亨克尔不敢置信地瞪着里宾特洛甫,“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威胁我?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你有种!”   “都别再说了!”鲁道夫感觉自己快昏倒了,他站到了父母中间,“你们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理智一点?爸爸,现在请您马上处理好公务;妈妈,您和我一同出去,招待客人。米莎的事,我帮助您解决,好吗?”   “米莎?”亨克尔扫了鲁道夫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这么亲热地叫她?”   “我是说,米莎·斯皮尔曼。”鲁道夫马上改口,他尽量使自己面无表情,以防被母亲觉察出端倪。他迅速瞟了一眼父亲,里宾特洛甫此时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鲁道夫在称呼上的漏洞。这让鲁道夫暗自松了口气。   “妈妈,过几天我就要去前线了,您开心一点,一家人在一起安心地吃顿晚餐。就算是为我送行。好不好?”鲁道夫带着乞求的语气对母亲说道。   亨克尔纵然心中对丈夫和米莎再多恨意,终归也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和鲁道夫一同走出了书房。   “鲁道夫,你说过会帮我解决掉那个贱人的。你说话要算数。”   “请您放心,母亲。”鲁道夫言不由衷地说道。为了米莎的安全,他必须要想点办法。   注:德语中JJ和尾巴是同一个词,这里面里宾特洛甫太太用了比较隐晦地说法。   Chapter 101 痴缠   众人在餐桌上各自心怀鬼胎或食不下咽地吃完了晚餐,又在餐后聊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题。没过多久,贝克曼父女便起身告辞了。亨克尔用眼神示意鲁道夫送客人出门,并热情地招呼安娜斯塔西娅常来家里做客。安娜斯塔西娅频频向鲁道夫抛媚眼,并暗示说自己特别喜欢某家餐厅的厨师长沙拉。鲁道夫虽然万分不情愿,但碍于母亲的面子也只好借坡下驴邀请安娜斯塔西娅改天一起去品尝。安娜西塔西亚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欢天喜地的和父亲一同离开了。客人前脚刚走,亨克尔的脸就拉了下来。她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嘴里骂着“贱人不得好死”,甩下众人独自回到了卧室。   里宾特洛甫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鲁道夫叫进了书房。针对即将开展的作战任务,他对儿子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并向他强调了此次作战的重要性。他怀着无限美好的期望,说只要赢得了这场重大的战役,帝国将称霸整个欧洲。虽然鲁道夫还没有得到上级长官明确的指令,父亲也没有透露太多信息,但他隐隐感到,这一次帝国的目标直指苏联。   先前的“海狮计划”虽然已经被放弃了,但德国一直在大造舆论,制造假象,大量的印发英国地图,给部队配备大量英语翻译,并在英吉利海峡和加莱海峡沿岸集结大量的渡海及登陆工具,派部队频繁地进行登陆作战演习,试图想让世人相信,德国要大规模进攻英国。鲁道夫深知对苏作战意味着什么,他对作战的艰苦性和严酷性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同时,他怀着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希望自己能够在广袤无垠地苏联大地上发挥自己更大的价值。关于战事的谈话结束前,里宾特洛甫又对儿子说“要做到坚定不移”。这句话已经成为了鲁道夫的座右铭,深深地铭刻在了他的心里。   当战争话题结束之后,里宾特洛甫迟疑了一下,对鲁道夫说道:“鲁道夫,你是家中的长子,你应该清楚肩上背负的责任和重担。一直以来,你做得很好。不过,一些本不该由你来承担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介入进来。”   “爸爸,如果您说的是斯皮尔曼小姐……”鲁道夫的心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他生怕被父亲发现自己对米莎的情愫。   “不要由着你母亲的性子胡闹。”里宾特洛甫皱了皱眉头。   “爸爸,您难道就不能……就不能……”就不能放米莎自由么?   “这不该由你来管。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以后的事,你要好自为之。”里宾特洛甫的语气不容置喙。鲁道夫虽无可奈何,但还是点了点头。   父子俩的谈话进行到这里也就结束了,鲁道夫告别了家人,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家门。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米莎,他无法控制手中的方向盘,他无法控制对梦中情人的魂牵梦萦。他将父亲刚刚的告诫远远抛到了脑后,他像着了魔。   鲁道夫驱车驶到了米莎的公寓。隔着车窗,他看到米莎正在花园里忙活着什么。今天的米莎和平时很不一样。没有了浓妆艳裹,珠环翠绕,她清淡素姿,身上一袭舒适的棉布连衣裙,脑后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颇有些洗尽铅华的味道。这样的米莎对于鲁道夫来说是全新的,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自然与清新。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全新的米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米莎的视线范围内。当鲁道夫发现米莎用揶揄地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他羞愧到想找一个地方钻到地底去。但却又不受控制地继续痴痴地看着她。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米莎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要走回公寓。鲁道夫如梦方醒般地迅速冲出了车子,不管不顾地越过了花园的小栅栏,在公寓门口拦住了米莎。   米莎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一阵幽香传来,正是父亲身上的香水味。不用细想也知道几个小时前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鲁道夫快要被妒忌之情淹没了,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下一秒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行为。   “你什么?”米莎轻笑了一下。   “我母亲要找你麻烦。你,你最好躲避一阵。”鲁道夫像念教科书一般,毫无感情地说道。   米莎这次干脆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的肩膀抖动着,发丝随着夏日微风轻轻舞动着,让鲁道夫很想把它们轻轻捏在手中,感受它们的顺滑。   “怎么?你和你母亲不站在同一阵线了?”   “我……”鲁道夫无言以对。他静默了一阵,米莎斜靠在门口,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你离开我父亲,就安全了。”鲁道夫面对着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一时间大脑短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米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银铃般的笑声在夜空中回响。她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脑子坏掉了吗?”   “我说的是事实!”鲁道夫突然间生气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米莎结束现在这种生活,去寻求更美好的人生,虽然谁也不知道他的这份责任感到底从何而来。   “离开我父亲,我母亲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找到意中人,结婚生子,做个幸福的女人。”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米莎冷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说,“你含着金汤勺出生,怎么能理解我这种人的生活?如果可以有第二种选择,谁愿意去做别人的附属?你以为这一切是我的本意吗?”   “米莎,我可以帮你。”鲁道夫急切地说道,感情在不自觉间流露了出来。他伸手扶住了米莎的肩膀,她的肢体如他想象般柔软,她的肌肤如他所幻想般富有弹性。他克制着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手上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   嘶——米莎皱着眉倒吸了一口气。她用眼神示意鲁道夫把她抓得太紧了。鲁道夫悻悻然松开了米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慷慨陈词。   “米莎,我可以帮你安排另一个住处,甚至离开柏林。谁也找不到你,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我父亲再无关联。”   “你太天真了。”米莎略带苦涩地说道。她打开了门,带着鲁道夫走进了客厅。鲁道夫细细观察了一番房内的布置,发现米莎是一个相当有品味的女人,布局摆设无一不精巧细致,只是气氛透着一丝清冷。鲁道夫还注意到,餐桌上摆着一只被打开的盒子。一条璀璨的祖母绿宝石项链在里面熠熠生辉,吸引着外人的全部注意力。鲁道夫心知这必然是父亲送给米莎的礼物,心中的酸楚更加浓烈了。   米莎从吧台上拿了一瓶酒,倒在两个杯子中,并将其中一只递给了鲁道夫。她举起了酒杯,对鲁道夫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请祝我生日快乐吧。”   鲁道夫也举起酒杯,和米莎轻轻碰了杯,衷心祝福道:“祝你生日快乐。”我心爱的女郎。这句话他只能偷偷在心里说了。   “谢谢你。”米莎轻声说道,她看向鲁道夫的眼神清澈无比。这一声谢谢包含了两种含义。她相信鲁道夫听得懂。“我会想办法消失一阵子的。以使……你母亲找不到我。”   “我会阻止我母亲做出过激的行为的。”鲁道夫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他心中暗喜于米莎对他敌意和抗拒的减轻。他抑制不住愉快地心情,嘴角微微上扬。   “你该走了。”米莎面无表情地说道,让刚刚有了喜悦之情的鲁道夫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么,再见。请保重。”鲁道夫恋恋不舍地看了米莎一眼,走出了她的公寓。米莎并没有送他出门,他坐在车里,又痴痴地望了一阵公寓的窗户,仿佛从那上面能看到米莎的脸。直到灯熄灭了,他才发动汽车离去。米莎在黑暗中站在窗帘后面,看着鲁道夫驱车离开。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   Chapter 102 六月新娘   在古老的欧洲,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April Shower,May storm(四月阵雨,五月风暴)。表示四、五月天气候不佳,尤其不适宜结婚。在欧洲人眼里,最幸福莫过于六月新娘。他们认为Marry in June-Good to the man and happy to the maid.(结婚在六月,新郎幸福,新娘快乐。)就在6月12日这天,蒂洛成为了幸福的六月新娘。她和维森菲尔德亲王在宁芬堡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除了德国的贵族,奥地利、西班牙和荷兰等地的很多贵族成员都来参加了婚礼。虽然德皇已经退位20多年了,但这些贵族们的老派作风仍在。穿着巴黎高级定制套装的女人们,佩戴的首饰大概足够开个小型博览会了。而身着笔挺军制服的男人们,身上的勋章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一场德意志的勋章展览。   自1918年巴伐利亚君主逊位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再也没有举行过如此规格的婚礼。当蒂洛挽着鲁普雷希特公爵的手臂,一袭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如云端落下的美丽仙子,她的光彩令最名贵的珠宝都黯然失色。在场的宾客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另一位绝代佳人——茜茜公主。巧合的是,她当年嫁给了奥地利国王,而蒂洛嫁给了奥地利的亲王。伴随着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新娘款步向新郎走去。今天的维森菲尔德也许算不上是婚礼上最英俊的男人,但他深情款款望向蒂洛的样子,绝对是最痴情的。当他们牵起彼此的双手,温柔地凝视着对方的那一刻,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仿若再临人间。这场婚礼,不仅是纯洁的爱情所结成的完美果实,更是德意志与奥地利贵族的又一次完美联姻。   奥利维亚在六月初收到了蒂洛寄来的一封印着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徽章,用古典装饰纹样点缀的婚礼邀请函。她满心欢心地准备了好一阵子,缠着派普帮她参谋了好几件小礼服,又精心挑选了一份结婚礼物。派普跟随希姆莱出访北欧去了,她一个人前来参加了婚礼。当她在宏伟壮观的宁芬堡看到如花朵般美丽绽放的新娘时,忍不住流下了激动与欣慰的泪水。蒂洛与温舍的坎坷情路她一一看在眼里,如今好朋友终于觅得良人,收获了幸福美满的婚姻。她的欣喜之情满溢于心。   蒂洛在圣坛前看着面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维森菲尔德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丈夫人选,而且毫无疑问的,他深爱着自己。蒂洛早已下定决心,与他携手共度余生。虽然她仍然会想起那个人,仍然会怀念与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但蒂洛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放下那个人。与维森菲尔德成为一对举案齐眉的神仙眷侣。   当维森菲尔德铿锵有力地说出“我愿意”的时候,除了得偿所愿的喜悦,还有几分惆怅与不安。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并不爱他。他之于她拥有很多个角色——一个避风港,一个心灵的归属,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理想丈夫——除了一个倾心相许的爱人。他也曾从各方听说过蒂洛与温舍的过往,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坚信,总有一天,蒂洛会彻底放下前尘往事,毫无保留的爱上他,全身心的依赖他。他们一定会成为鸾凤和鸣的模范夫妻。   婚礼仪式结束后,蒂洛和维森菲尔德乘坐马车离开。他们将绕慕尼黑主干道一周,向路人分发一些糖果和礼物。然后回到他们位于慕尼黑西郊的新家。两天后,蒂洛将和维森菲尔德正式去奥地利瓦腾堡定居。   六月的夜晚,繁星闪烁,密布天空。月亮像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透过云尘,散发出皎洁的柔光。蒂洛坐在她和维森菲尔德新家的卧房里,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怯,等待着自己的新郎。   亲王沐浴过后走到床边,他的公主就坐在这张雕着巴洛克花纹的四柱床上。她刚脱下那身美丽的嫁衣,身上换了一件奶白色的丝质睡裙。白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美丽的辫子,绕成一个发髻。蒂洛安静的坐在这张大床上看着维森菲尔德。他的头发是咖啡色的,由于刚刚洗完澡,他的头发不似平日那样一丝不乱,而是随意地散落下来。额头下面,浓淡适中的眉毛,没有那种高挑好看的弧度,但和他温柔的眼神相得益彰。维森菲尔德和温舍一样,有一个完美的鼻子和好看的唇形。他的嘴角总是微微上翘,总能令她想起阳光下的初春。   维森菲尔德在床边坐下,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的新娘。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肩头,搂住她,把她慢慢拢入自己怀里。蒂洛的脑袋,就势靠在他的胸前,她垂下金色的睫毛,闭起双眼,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维森菲尔德用指尖轻轻拨弄着蒂洛头上精致的发髻。而后,他缓缓抽出上面镶着珍珠的发簪,白金色的头发卷曲着散落下来,从他的指缝穿过。蒂洛抬起头,维森菲尔德的眼里映出她蓝宝石一样的眸子。他稍稍倾了下头,温柔的亲吻蒂洛。   蒂洛感到他的嘴唇,既不那迫切的占有,也没有灼热的温度。软如云朵,他的舌头轻轻舔弄她的双唇,待蒂洛微微张开嘴,便灵巧的探入。   蒂洛的腰肢,此刻被维森菲尔德环住。他一边亲吻蒂洛,一边把她放倒在床上,让她陷在柔软的羽毛被里。亲王的手指,隔着她的丝质睡裙,从她的小腹上滑过。他的吻渐渐升了温度,他离开她的嘴唇,沿着她颈部最美丽的曲线,一路向下。蒂洛感到他的手指在触碰自己的高耸,一阵细碎的吻印在她的胸前。维森菲尔德轻轻分开蒂洛的双腿,又抬起上身。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蒂洛的影子。维森菲尔德俯下身子,一吻印在蒂洛的额头,他手指按揉着蒂洛的耳廓,他握住她纤细的腰肢,被充满的感觉从蒂洛的下腹传来……   窗外,是静谧祥和的夏夜。窗内,这对新婚夫妇尽情的分享着彼此呼吸和心跳……   Chapter 103 铺垫   奥利维亚参加完蒂洛的婚礼,又在慕尼黑小住了两日,四处游玩了一番。当她回到家中的时候,派普已经先于她回来了几天。奥利维亚像个小猫一样缠着派普兴奋地说着蒂洛婚礼的盛况和婚礼中发生的趣事。派普脸上挂着笑,耐心地听着妻子在耳边的絮絮叨叨。直到奥利维亚心满意足地抒发感慨完毕,派普才摸着她的小脸儿说过几天会有人来家里做客,让她提前准备一下。   在陪同希姆莱去北欧之前,派普再一次向希姆莱提出回到前线的申请。希姆莱并没有马上答应派普,只是答应他会考虑。这让派普不免有些失望。派普对帝国的军事部署已经有所了解,他知道德国马上将发动对苏联的战争。虽然帝国高层人物对战事的估计非常乐观,但派普非常清楚,对苏作战的规模和难度,与先前那几次战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苏联幅员辽阔,德军容易将战线拉得过长,不易推进。还有近乎极地的严寒等待着出征的军人们。同时,苏军向来以顽强凶狠著称,与他们为敌,前途将异常凶险。当年所向披靡的拿破仑就是在沙皇俄国吃尽了苦头,并直接导致了最终的溃败。元首被先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两个月之内便可拿下苏联,这在派普看来无疑于异想天开。早在三月份,派普和希姆莱的另一位高级助手,党卫军中校伯纳德·弗兰克博士进行过一次较为深入的谈话。两位年轻的军官皆充分意识到了德国所面临的巨大危机。派普认为,眼下尽管德军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但整体形势并不容更乐观。整个党卫军的武装部队必须立即巩固组织,加强训练,为迫在眉睫的二战做好充分准备。而弗兰克则批判了在党卫军中占据主流位置的基督教派们的功利心和实用主义。两个人对德国的未来都并不看好。军人天生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令派普走上前线为国征战的心情愈加迫切了。   派普为了帝国的未来忧虑不已,奥利维亚又岂能不知丈夫的心思,她深知派普再次上前线作战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她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在丈夫不在时替他履行应尽的义务。有关派普重返前线的事先暂且先不提,倒是奥利维亚在接待派普所说的客人之前,先在学校遇见了一件颇为蹊跷的事。   那是在午休的时候,奥利维亚和海莲娜在学校食堂用餐,顺便聊着一些时下流行的话题,一个十七八岁的金发男孩突然间跑了过来,好奇地看了奥利维亚一阵。然后操着非常生硬的德语问道:“您是派普夫人吗?”   “我是,您是?”奥利维亚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表示自己没见过这个男孩。   “我叫彼得·安德森,我父亲认识您的丈夫。”安德森笑眯眯地说道,略带青涩的脸上带着几分感激与亲近之色。   又说认识约亨……奥利维亚微微皱了皱眉,她不禁想起了丽贝卡·埃德曼。她生怕这又是有心之人设下的圈套。不过这一次,他们竟然开始利用十几岁的孩子了。简直令人发指。   “很抱歉,我丈夫恐怕不认识您父亲。”奥利维亚说道,她拉着海莲娜站了起来,准备尽快离开食堂。   “怎么会?我父亲……火车,您丈夫……上学。帮助我们……”安德森着急了起来,德语更加不顺溜了,他开始语无伦次。   “我要去上课了,有机会再见吧。”奥利维亚与安德森告了别,便和海莲娜匆匆离去。留下安德森一脸茫然委屈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发愣。   奥利维亚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直到周末家中来了客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两儿一女前来拜访派普,并带了很多礼物。大儿子十七、八岁左右,是一个相当英俊的小伙子。二儿子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顽皮的时候,一进门就转着蓝眼睛四处搜寻着好玩的东西。小女儿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咬着手指头,怯生生地拽着妈妈的衣角,懵懂地望着派普和奥利维亚,那模样可爱极了。奥利维亚赫然发现他们最大的儿子正是前几天在学校和他攀谈的男孩。这让她有些迷惑了。而彼得·安德森在看到奥利维亚的时候,更是开心地对父母说了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他的母亲更是走上前来与奥利维亚热烈地拥抱了一下,用同样生硬的德语说着感谢奥利维亚照顾她儿子之类的话。奥利维亚更是摸不着头脑。   后来,通过派普与那对中年夫妇的交谈。奥利维亚才慢慢了解到事情的全部。原来,派普在跟随希姆莱出访北欧的时候,在挪威乘坐的专列的途中,结识了挪威的财政大臣安德森先生。在交谈中,他忧心忡忡地表示,挪威整体经济形势很不好。他的收入很低廉,而国内物价又非常高。他甚至养活不起三个孩子,无法供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派普听后,积极地建议安德森先生将孩子送到德国接受教育,德国不仅有着领先于欧洲的教育水平,同时还能够享受政府的补贴,减免学费。虽然安德森先生不是德国公民,子女上学的学费并不具备减免条件。但派普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帮助他促成这件事。安德森先生听后不禁喜上眉梢,连声感谢派普。并说如果派普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他一定会竭尽所能。   派普的办事效率很高,他很快就为安德森的三个孩子安排了在德国接受教育的机会。明天安德森先生就要回国了,安德森夫人则会留在德国照顾孩子。之前在挪威的专列上,派普和安德森先生相互分享了家人的照片。派普还告诉他,自己的妻子在柏林大学当助教,如果能安排他的大儿子去柏林大学读书,说不定以后能够遇到。彼得·安德森正是通过从父亲那里得来的信息找到的奥利维亚,他现在已经是柏林大学建筑系一年级的学生了。他本意是想友好地和奥利维亚攀谈一下,没想到奥利维亚把他当成了别有用心的人。不过彼得·安德森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他回家之后兴奋的对母亲说奥利维亚非常漂亮温柔,刚刚又告诉父母奥利维亚对他很是照顾。面对安德森夫妇感激的眼神,奥利维亚感到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她心中暗想以后真的要多多关照彼得安德森,也不枉他赞扬自己一场。   安德森一家没有逗留很久便告辞了,奥利维亚好奇地询问派普为什么会如此热心地帮助他们。派普若有所思地说多让别人欠自己一份人情,以后就多一条路。奥利维亚心知派普肯定略过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她。她感到安德森绝不仅仅只是个财政大臣那样简单。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证明了派普今日所作所为的高瞻远瞩。   Chapter 104 巴巴罗萨   1941年6月22日,纳粹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集结前所未有的巨大兵力,共计550万人的德军及仆从国军。在苏联与纳粹德国、芬兰、罗马尼亚边境北起巴伦支海、波罗的海,南至黑海,横贯欧洲大陆,纵横3300多公里的战线上向苏联发起全面突击。德国北方、中央、南方三个集团军群,分别以列宁格勒、首都莫斯科和基辅为目标,在空军的空中支援下,开始了震惊世界的闪击进攻。由于之前对外宣传、迷惑手段的成功,世人都以为德国的下一个目标是英国。而以里宾特洛甫为首的外交人员,又巧言令色地对苏联进行了种种承诺和解释,令苏联人放松了警惕。苏联方面对德国的突然袭击毫无准备,苏军在半天内损失1200多架飞机。面对德国人的猛烈突袭,在一个月内损失60多个师,160万人,战线全线溃退。在1940年年底,巴巴罗萨计划刚刚出炉的时候,希特勒曾不无得意地说:“当巴巴罗萨计划开始实施时,全世界将大惊失色!”而事实上,他的这一言论在1941年的夏天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德国闪击苏联的前期,他们继续复制着在欧洲大陆上战无不胜的神话。   7月3日,斯大林向全国发表广播讲话,号召全国人民联合起来一起反抗敌人的侵略,同时命令苏联红军实行日俄战争期间曾经使用过的“焦土政策”,不必考虑平民伤亡。这项原本是为了对付德国人的军事举措给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但斯大林的解释是在敌占区,决不能让德军及仆从国军队获得任何生存空间,力争通过这些措施使敌人举步维艰,不战自溃。   施特雷洛所在的JG51被分散部署在从巴伦支海到黑海的长达4480公里长的战线上,联队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古德里安将军率领的德军第二装甲集群的空中安全。他们在行动的第一天就击落了69架敌机。而施特雷洛也取得了3个战果,他的个人战果数已经累计达到了27架。到了6月30日,JG51成为德国空军第一个击落敌机1000架的联队。而到了7月10日,联队已经占领了白俄罗斯博布鲁伊斯克周围的全部苏军机场。   施特雷洛在为联队取得辉煌战果而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也在被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断的干扰着。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施特雷洛作为参战的一员,亲眼目睹了苏联空军在战役最初几天里所遭受的沉重打击。苏军采用的编队从空战战术的角度而言简直不成体统,他们的飞机在空中也不断地遇到麻烦。施特雷洛怀疑那些苏军飞行员是否受到过系统的飞行训练,在面对德国空军的强势来袭时,他们表现得不堪一击,有时甚至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最初,施特雷洛对这样的战况表示满意。他认为长此下去,帝国很快就能征服苏联。但渐渐的,这样一边倒的形势令施特雷洛感到不安。当一架架苏联飞机翻滚着坠落的时候,他突然间产生了一股罪恶感。因为这意味着,又一位飞行员永远闭上了双眼。后来,他看到地面被德军打到四处溃散的苏军,竟然下不去手去扫射他们。特别是在白俄罗斯境内,由于奉行斯大林的“焦土政策”。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村庄被夷为灰烬,寸草不留。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多无辜的平民横死在心爱的家乡,只留下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尸体。虽然有不少是苏军在撤退前的“杰作”。但施特雷洛仍然认为这是在滥杀无辜,而他则是可耻的帮凶。他想起了梁紫苏曾经对她说,战争就是用亿万人的鲜血,去满足某几个人膨胀的私欲。当时他并不以为意。但现在,他感到,梁紫苏说的似乎是有些道理的。他开始怀疑曾经的信仰,他开始反思这场战争。他一直都知道,帝国的建立必然要有人为之牺牲。但他从来不希望,帝国的扩张需要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鲜血浇灌。这种怀疑让他深深地痛苦起来。在写给梁紫苏的信中,也隐约提到了他对信仰怀疑的痛苦。   梁紫苏在接到施特雷洛的信时,JG54正驻扎在芬兰一代。联队作为德国第一航空队的一部分,在芬兰-波罗的海-列宁格勒战线作战。北方战线比起其他战场要静止稳定得多,这使得JG54的行动也相对稳定。他们在第一天就取得了45架敌机的战果。到了7月18日,也就是梁紫苏收到信的这一天,联队的记录板上记下了在苏联战场的第500个战果。在此之前,德军地面部队已经占领了苏军弃守的普斯科夫,打开了通往列宁格勒的大门。而芬兰军队也已经从苏军北面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列宁格勒已经处于德芬两军的南北夹击之中。在希特勒的意识中,拿下列宁格勒就几乎等于征服了半个苏联。为了尽快使列宁格勒投降。这段时间,JG54的主要任务是继续对围困列宁格勒施压。   梁紫苏在看完施特雷洛的信后,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她非常能理解施特雷洛此时矛盾与痛苦交织的心理。她虽然没能亲眼见识到战场的残酷和平民的大规模死亡,但她在不列颠战役中,亲身经历过周围的战友接连不断的阵亡。在现代,也看过不少类似的纪录片。那些生灵涂炭的一幕幕,至今想起来仍令她触目惊心。她很想告诉施特雷洛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德国从此将走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但她却不能说。她想告诉施特雷洛他的信仰在后世看来,从来就不是值得歌颂的,但她却没法说。她只能在回信中言不由衷的告诉施特雷洛要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并继续保持良好的骑士风范,不要杀害无辜的平民和战俘云云。她还用了一整页的篇幅叮嘱施特雷洛要注意安全,列出了各种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安全事项。最后她甚至加上了帝国万岁、元首万岁之类的口号。这令她有些作呕。但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在战场上,一颗动摇的心会使一个优秀的士兵丧命。梁紫苏深深惧怕着施特雷洛有朝一日会阵亡,她甚至拒绝提出这种假设。她的回信令施特雷洛的信念又坚定了一些,心中的矛盾也不那么强烈了。   同时,进入到7月份以后,梁紫苏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郝斯特·派普顺利活过了6月份,这应该意味着,历史再次发生了改变。通过这件事,梁紫苏的信心更加充足了。她相信,一定能有办法让施特雷洛逃脱原本的命运。   德国与苏联的东线战事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战争,熄灭了人们对世间一切希望的幻想,点燃了对未知明天的恐惧。战争,将无辜的百姓领进了死神的怀抱,将花样年华的年轻人送上了不归路。腓特烈一世,这个外号在意大利语中念做“巴巴罗萨”的德国皇帝曾说过:“生存与毁灭只有在战争中才能证实。”对当权者来说,也许如是。但对于所有爱好和平的人们来说,战争无疑于为人类打开了地狱之门。   凶残地用图片占个楼   正文暂停HTML功能了呀~   只能贴在作者有话说里了。   凶残地用图片占个楼,   请各自领走喜欢地娃。   Chapter 105 等待与牺牲   时间很快来到7月底,东线战事一日紧似一日。宣传部不遗余力的宣传着帝国军人如何横扫苏联大地,让每一个苏联人吓得浑身发抖。他们放出豪言:只需很短的时间,苏联就会化为乌有,在地球上消失。这使得德国民众继续着他们追随元首必成霸业的美梦。从目前的形势看来,宣传部到也没过分夸张。德军在对苏战争的前两个月里,除了由勒布指挥的北方集团军受阻于卢加河畔,没能在希特勒规定的7月21日前攻克列宁格勒,令希特勒大为光火之外。基本上仍然延续着所向无敌之势。不过,奥利维亚这几天发现,自己的生活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首先是物价。当某天早上,奥利维亚去采购食品的时候,赫然发现所有食物的价格都翻了一番,这让她非常震惊。她为此转了好几个地方,发现各处都在涨价。其次,她通过和其他几位消息灵通的军属聊天中得知,全国要发放配给卡了。每个家庭将按照成员人数设定各类物资的限额。这是由于战时物资匮乏而导致的。不过本着优先军人的原则,奥利维亚并不用担心自己家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即便这样,她还是隐隐担忧,如果战争再这样持续下去,人们的生活会不会受到更大的影响。国家还能不能有充足的后备来维持民众的基本需求。第三个变化来自于她的丈夫,约阿希姆·派普上尉。希姆莱思考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舍得放开这位得意下属。8月4日,派普即将奔赴东线主战场,与刚刚完成了乌曼口袋合围的警卫旗队师汇合。任职师部传令官。这个消息一传来,奥利维亚紧张的足足有两天两夜没睡好觉。虽然派普再三向奥利维亚保证,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归来。但奥利维亚深知战场上枪炮无眼,谁又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受伤呢?奥利维亚越想越害怕,她甚至偷偷在浴室里哭了几场。但为了让派普心无挂念地去前线作战,她在外人面前只能强颜欢笑。第四个变化是她的父亲,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先生。自从对苏联的作战打响之后,齐默尔曼先生没有一天不在谴责希特勒的短视,他哀叹这个疯子总有一天会将德国毁灭。奥利维亚每周末回家的时候,父亲总在长吁短叹地说国内局势越来越严峻了。直到有一天,父亲透露出想要移民的意思,这让奥利维亚着实吓了一跳。据她所知,按照德国现行的法令,如果军人家属要移民他国,严重时军人将要按叛国罪处置。想到派普,这令她不寒而栗。但面对似乎心意已决的父亲,她实在无法说出阻止他的话。而且,她从心底里也希望父母能远离战争中心,安度晚年。在各种烦恼和揪心事件的煎熬中,奥利维亚开始消瘦了起来。   派普细心地发现了妻子的消瘦,他以为是因为担心自己去前线而导致的。温言软语地哄了奥利维亚好几天。奥利维亚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她只能违心的说是由于天气热食欲不振而导致自己变苗条了。派普对这个解释将信将疑。就这样到了8月份,离派普去警卫旗队师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奥利维亚的内心越来越惴惴不安。令她完全没能想到的是,她的好朋友,海莲娜·穆勒小姐竟先于派普来向她告别。   “奥利维亚,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德国了。”在奥利维亚家的客厅里,海莲娜说出了开场白。   “离开德国?你要去哪儿?”奥利维亚不解地问道。她不记得海莲娜在柏林之外还有其他亲戚。   “我要上前线了。”海莲娜说道,“六月份的时候,军方招募战地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些志愿者。我报了名,进行了培训,并通过了测试。我很快就要以一名战地护士的身份去苏联了。”   “苏联?!”奥利维亚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好朋友,“海莲娜,这太危险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是的,我想清楚了。”海莲娜的语气是无比的坚毅果决,“现在帝国的战线拉得过长,伤亡人数日益增加。对战地医生和护士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我想,我必须为我们的祖国做点儿什么。”   “可是……”奥利维亚非常钦佩海莲娜的勇气,如果自己现在仍然独身,说不定也会像她一样走上前线,救死扶伤。但是,现在的她需要承担两个家庭的重担,要在丈夫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家中的每一个人。所以她不能也无法离开。如今海莲娜即将奔赴前线,这让她为朋友深深地担忧起来。   “奥利维亚,我知道你担心我。”海莲娜像是知道奥利维亚的心思,她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会保重自己的,你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看见我的干儿子了。”这是海莲娜与奥利维亚的一个约定,她要求做奥利维亚孩子的干妈。奥利维亚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奥利维亚。”海莲娜突然严肃了表情,有些惆怅地说,“你还记得我和你去法国时,用来做幌子的那个在帝国师服役的远房表兄么?”   “记得,他……?”奥利维亚的心头涌上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阵亡了。死在斯摩棱斯克。被苏联人的T34坦克轰死的……”海莲娜看似平静地陈述着,但通红的眼眶揭示了她悲伤的情绪,“据说,他当时伤到了腹部,但还有救。可是我们受伤的士兵太多,医护人员根本忙不过来。而且,苏联人根本不管你是不是医护人员,只要是德军阵营的他们统统都要打死……”海莲娜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他就是那样,一分一秒的挨着,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等待着救治。最后终于……你知道吗,奥利维亚。他的妻子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   “快别说了海莲娜!”奥利维亚也哽咽了。亲耳听到这样惨烈的事情,令她又震惊又难过,忍不住唏嘘不已。   “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战士死在前线,而坐视不理。”海莲娜擦干了眼泪,眼神中重新聚集了坚韧的力量。   “海莲娜,”奥利维亚紧紧握住了好朋友的双手,“我会在后方祝福你的。我会去教堂为你祈祷,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保证。”海莲娜坚定地说道。   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海莲娜,奥利维亚心事重重地呆坐了一下午。连派普回家都没有让她缓过神来。晚餐的时候,她忍不住向派普说起了海莲娜的事。派普沉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在战争里,有些人牺牲,有些人叛变,有些人需要等待。而你应属于需要等待的人。丽薇,我要你远离战争。即便我们的国家将来遭遇不测,我也会竭尽我的所能保护你。”   Chapter 106 基辅战役   1941年9月2日。起床号于凌晨六点响起。天空刚蒙蒙亮。马克思·温舍在位于乌克兰切更的指挥所里,喝了一杯热咖啡,吃了一点食物。十分钟后,他的长官迪特里希召集各级军官部署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新上任的传令官约阿希姆·派普正在为参会人员分发情报资料。情报显示,苏军西南方面军的第6和第12军团虽然在乌曼战役中损失惨重。但在指挥官谢苗·布琼尼的指挥下,仍然有大部分军队留在基辅一代。不过大部分装甲力量已经在乌曼战役中被消灭,他们无法再威胁德军的进攻。为了配合帝国南方集团军尽快占领基辅,警卫旗队师的任务是继续掩护第聂伯河右岸。迪特里希明确系统地布置了作战任务,众人在接到任务后作鸟兽散。迪特里希又对温舍和派普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出了指挥所。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享受着战时难得的悠闲一刻。   在巴巴罗萨战役的初始阶段,温舍的表现非常不错。特别是在7月下旬,警卫旗队师穿透苏军防守,并且围困了部分苏联军队。那段时间里,温舍经常协同另几位战友驾驶鹳式飞机飞临苏军的领土进行侦察任务。在7月31日的侦查显得至关重要,它所带来的情报有效帮助德军关闭乌曼口袋,包围了苏军第6与第12军团,俘虏了10万名苏军。他用一系列的出色表现再次证明了自己不俗的作战能力。在侦查过程中,有一次他们被苏军发现,一名战友来不及逃脱,永远地坠落在了苏联广袤的大地上。温舍帮助他寄出了最后一封家书,并和其他战友一起为他病重的母亲寄了很多钱,默契地隐瞒了他阵亡的事实。   派普作为师部传令官,是迪特里希的直属部下。他的任务是每天为师部传递各种情报资料,并负责与上级附属部门联络,有时也会执行一些特殊任务。他很快适应了在苏联的战斗生活。派普望着初露的明媚晨光,不禁想起了那个笑容犹如旭日般绚烂的二等兵。   就在半个月前的赫尔松战役中,前一天,警卫旗队师击退了苏军的一次进攻。派普当时暂替受伤的三连连长冲在前线。到了夜里,气候发生了变化,倾盆大雨直扑而下。没有人留意苏联人趁着这种天气偷偷发起了进攻。结果,苏联人冲进了德军的阵营。派普立刻指挥坦克对进攻的苏军开火,可有些苏联人已经冲到了他所在连队的阵地处。一个大块头的苏联人端着冲锋枪,像疯子似的对着德国人扫射。突然,他弯下腰,用冲锋枪瞄准了派普和另外几名士兵。派普当时已经能感觉到滚烫的子弹射入他胸膛的情形。就在那时,大块头身旁的一个士兵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步枪枪托砸在大块头胸前。那个苏联人倒在了地上,可他手里的冲锋枪却开火了。一串子弹全射在了那个年轻士兵的身上。他当即跌入了战壕里。派普立刻开枪干掉了那个大块头的苏联人。可是,由于战斗正在进行,雨又下得很大,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是谁救了他们。直到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派普才发现,那个救了他的士兵是洛塔尔·布雷默。一个总是挂着憨厚朴实笑容的年轻人,经常热心地帮助战友打水或是洗衣服,在连队中人缘非常好。他的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已经死去了。警卫旗队师继续向前推进时,把所有阵亡战友的尸体全部带上,并一同被妥善安葬。   派普和温舍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阵亡在苏联大地上的战友形象不断浮现在他们的眼前。其中的很多人与他们相熟,其中的很多人对他们的战友来说非常重要。但死亡不会理解这种友情,也不会在乎幸存者的感受。   1941年9月16日,德军第1装甲集团与第24装甲军在基辅以东120公里的罗特费克沙会师,完成了对基辅以及守卫基辅的苏军的包围。被包围的苏军并没有轻易放弃基辅,德苏两军进行了激烈的交火。9月18日,隶属于第1装甲集团的警卫旗队师向佩尔沃麦斯科耶西南的高地发起进攻。尽管敌人的炮灰很猛烈,但他们还是获得了成功。这一次派普和温舍非常巧合地同时被临时调往了一线,分别带领三连和七连作战。   派普所在的三连遇到了苏军所剩无几的一辆T34坦克,它在灌木丛的掩护下缓缓行进。伴随着沉闷的炮声,自行反坦克炮的炮弹在T34的侧面车身上炸开,撕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几秒钟后,第二发炮弹再次命中目标,T34炮塔的舱盖处冒出了滚滚浓烟。舱盖猛地被打开,一个苏联人用手捂着头上的伤口,爬出坦克,慌慌张张地跳入了小溪中。   派普瞄准那个坦克手的步枪顿了又顿,最终还是没有扣动扳机。一旁的上士无比遗憾地高喊道:“长官,您错失了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派普沉默了几秒钟,用沉重地语气说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士兵逃出坦克的时候,敌人也能仁慈地放他们一条生路。”   而在另一边,温舍指挥的七连依靠两挺重机枪的凶猛火力,令苏军几乎没什么机会冲出他们隐蔽的洼地,更不要提对德军发起进攻了。温舍听见苏军政委用凄厉的哨音迫使他的部下们向前冲锋。温舍命令部下只要一看见苏军的身影,就冲他们开火。任何一个敢于跳起身冲出洼地的苏联人,至多向前两步,便被子弹击中。而活着退了回去的士兵则像动物那样遭到了斥责和辱骂。温舍对苏军政委的行为非常不齿,说不定他是想用自己的士兵牵制住敌人,然后偷偷逃生。不过这一切已经无所谓了,位于侧翼的两辆喷火坦克投入了战斗。伴随着长长的火柱,洼地中发出了惊恐凄厉的叫喊声。一些苏联人跳起身,冲出了洼地,他们浑身是火,拼命地哭喊着。一些人跳入小溪中,试图挽救自己的生命。温舍命令继续射击,“全部歼灭”。   七连众人迅速冲到洼地和小溪附近,一阵扫射过后,苏联人逐渐没了声响。温舍传令下去,继续前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德军以猛烈之势继续向基辅突进。苏联西南方面军以基本无招架之力。9月26日,最后一支苏军在基辅以东投降。德军俘获了60万苏军。消息传到柏林,希特勒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他兴高采烈的说这是历史上最大的战役。   备注:本章部分取材于《雪白血红》   Chapter 107 重伤   巴巴罗萨计划开始实施之后,拉尔所在的JG52飞行联队加入南方集团军,执行东线南方的战斗任务。面对飞行战术和技巧如同幼稚园水平的苏联飞行员,JG52以席卷之势横扫了苏联上空。拉尔领衔的第八中队在五天内击落了超过50架苏联飞机。截止到8月底,JG52的很多飞行中队战果已经超过了100架。9月份,拉尔跟随联队移防到了乌克兰。此时他的个人战绩已经达到了25架。   9月28日那天,拉尔的第八中队接到命令,去基辅上空执行任务。目的是为了扫清从基辅东部前来偷袭的苏军战斗机。虽然在两天前,基辅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但不甘心的苏联人时不时地会发动空中袭击,想给驻扎在此的德军制造一些麻烦。拉尔和中队的其他成员接到任务后迅速升空。只见不远处,7架米格-3冲他们迎面而来。拜斯大林和巴甫洛夫所赐,苏联人完全不懂什么叫战术和阵型。他们的飞机像一群愤怒的黄蜂,勇猛地向拉尔等人的战斗机袭来。同时苏联人习惯于在作战中严格保持队形,毫无变化,这无异于成为敌人的活靶子。拉尔指挥队友排好阵型,并瞬间占领了制高点。只见拉尔的飞机在兜了一个弧线之后,从选好的目标斜上方俯冲下来,完全找了对方一个视线上的死角。然后他完成了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射击动作。目标飞机伴随着滚滚黑烟落了下去。拉尔取得了个人的第26架战果。地面联络的无线电员刚刚恭喜过他,他便发现一位初临战阵的队友在低空被一架米格-3缠住了。这位年轻的小伙子缺乏实战经验,面对来势汹汹的米格-3,心中慌乱自不必说。在和敌机的缠斗中,逐渐落了下风。为了保护战友,拉尔迅速驾驶飞机靠近队友。不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另一架米格-3不知何时偷偷绕到了他身后,对着毫无防备的拉尔射出了一串子弹。子弹准确的送进了拉尔座机的引擎,整个引擎瞬间被打烂。紧接着拉尔发现自己的飞机失去了控制,飞机由平行飞行变为垂直下砸。拉尔在错愕间,猛的一声咆哮从无线电里传出来:“该死的!跳伞跳伞!!!”   拉尔的Me-109距离地面只有一千多米,经过几秒钟的耽搁,当他从飞机中跳伞成功的时候,飞机距离地面只剩下大约六百米的高度。再多几秒钟,拉尔将面临死亡。拉尔在跃出飞机的同时完成了拉伞动作,幸好他的降落伞没有问题。但倒霉的是,拉尔落在了一片乱石阵中。由于速度过快,他的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巨石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拉尔昏厥了过去。   地面救援人员迅速找到了拉尔,他的背部伤势很严重。没有人敢随便挪动他,直到经验丰富的军医赶来,他们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了担架上,送到了附近的野战医院。此时,他的队友也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全部的苏联飞机。他们在联队中焦急地等待着拉尔的消息。   1941年的9月28日对于海莲娜来说,与之前的几十个日夜没什么两样。作为一名战地护士,她的职责就是配合医生治疗伤员。有时候会值夜班,随时监测那些重伤人员的身体状况,以使他们不会在睡梦中死去。她跟随第一集团军走过了从乌曼到基辅的征程,经受了枪林弹雨的历练。此时的她,已经从曾经娇滴滴的都市小姐变成了训练有素,勇敢果决的女战士。她已经从最开始见到鲜血还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菜鸟,变成了面对各种伤情皆能从容不迫、应对自如的专业医护人员。经过几十天的炼狱式的锤炼,海莲娜开始深深地厌恶战争。战争如同一个恶魔,无情地吞噬着世间美好的一切。   这天上午,海莲娜刚刚为一位伤员换完药,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快点快点!”“轻一点!小心他的后背。”之类的声音。她快步向外走去,心知肯定是又送来了一位伤员。她刚走出帐篷,就看见鲍曼医生高声对她招呼着:“海莲娜,快过来帮忙!”   海莲娜迅速跑去,鲍曼医生向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伤员的情况。这位伤员是一名飞行员,跳伞时落到坚硬的石头上,背后被猛烈地撞击。他要马上为他进行手术,并且确认他的脊柱骨是否受到损伤。海莲娜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不禁大吃一惊。   “拉尔?”海莲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她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你认识他?”鲍曼医生问道。   “嗯……”海莲娜此刻完全被担心之情掩盖。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手上一松,手术器具掉在了地上。   “海莲娜!你是一名护士!不论你面对的是什么人,你必须要镇定!”鲍曼医生严厉地说道。他深知手术中的一个失误,将给伤者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鲍曼医生,我道歉。我会镇定下来的。我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海莲娜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重新找回了专业人员应具备的职业素养。   一个小时过后,手术结束了。令海莲娜欣慰的是,拉尔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令她难过的是,鲍曼医生说,拉尔的脊椎骨断为三截,下半身也许是暂时,也许要永久瘫痪了。海莲娜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拉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那样开朗活泼,热情四射的拉尔,那样好脾气的拉尔,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这对于他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鲍曼医生把告知的任务交给了海莲娜,他认为熟悉的人之间应该更容易沟通。海莲娜却宁愿自己从来不认识拉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开口,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晚上,拉尔由于伤口的炎症发起了烧。海莲娜细心地帮他物理降温。她拾起了手术前为拉尔换下的军服,准备洗干净。她翻了翻军服的兜,里面空空如也,只除了一张她的相片,正是她在法国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时间过去了一年多,相片和当初一样新,完全看不出经历过战火。由此可知,相片的主人对它是如何的呵护备至。海莲娜用指尖轻触着相片,相片上的自己笑靥如花。她想着拉尔看着相片时深情的模样,眼泪再一次涌出了眼眶。   Chapter 108 希望   夜半时分,拉尔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后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他转了转眼珠,看了着陌生的环境,意识逐渐地恢复。脑海中最后的片段是自己从空中坠落。他想自己一定是在跳伞的过程中受伤了。他又慢慢扭过了头,赫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海莲娜?”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拉尔掩饰不住喜悦地心情,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单词。此时海莲娜正用手肘撑着床沿,疲惫让她没有忍住睡魔的侵袭。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表明她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拉尔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或者是跳伞的时候摔坏脑子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看见海莲娜呢。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海莲娜仍然伏在床边。微弱的灯光下,她的眼底浮现着一圈青色阴影,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拉尔想伸出手,触摸她柔软的发丝。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心中焦急不已,弄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海莲娜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惊醒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拉尔,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你醒啦?”海莲娜的目光中尽是温柔,这是拉尔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裂开嘴笑了笑。   “感觉怎么样?”海莲娜又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拉尔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现在只要稍稍一动,背上的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疼。   海莲娜为拉尔倒了一杯水,把他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慢慢喂他喝了下去。拉尔喝了水,人感觉精神了一些,继续追问着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莲娜轻轻把拉尔的脑袋放回了枕头上,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是一名战地护士。被派到这里来的。”   “你说什么?”拉尔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不过由于实在没什么力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绵软无力,“你上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那帮俄国佬穷凶极恶,万一被他们抓了,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拉尔一个激动,被自己呛到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又让他疼的直倒吸凉气。   “你看看你,瞎激动什么!”海莲娜轻拍着拉尔后背没受伤的地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叫唤也没有用。再说,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我作为帝国的公民,总要做些什么。”   “你,你是个女人,你就应该远离战场!战争是男人的事!”拉尔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想撑住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腰部以下都没知觉。他想动动腿,发现完全无法实现。拉尔突然间慌了神。   “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他惊慌地问道。   “……”海莲娜最害怕的一刻来临了,她红了眼眶,无言以对。   “我不是伤在背部了吗?怎么连腰也没知觉了?”拉尔又问道。   “拉尔……你听我说,你别着急……”海莲娜艰难地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你伤到了脊柱骨,所以,可能……暂时……走不了路……”   “什么叫暂时走不了路?”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脸上的肌肉由于过分激动而有些抽搐。   “就是……可能会……卧床一阵。就是……”   “瘫痪?我瘫痪了?”   “鲍曼医生说也许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医学……”海莲娜急急地解释道,他生怕拉尔一个想不开,作出过激的举动。   “这么说……我再也开不了飞机了?我再也不能参加战斗了?”拉尔面如死灰,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是下一秒钟就要死去。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等你的伤恢复了,就能继续开飞机了……”海莲娜说出的话明显底气不足。这幅样子被拉尔看在眼里,无疑于自己被判了死刑。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拉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只在一瞬间,他失去了光彩与活力。   “拉尔,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没有人能帮助你。”海莲娜强忍心中的不认,谆谆劝诫道,“拿出你追求我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来。医生都没有说你肯定站不起来,你自己就要放弃了吗?”   “让我静一静,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拉尔的声音开始打颤,可见此刻他的内心是多么哀恸和绝望。   海莲娜心情沉痛,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帐篷。9月底的基辅,已是秋夜晚凉。海莲娜感到一阵瑟缩,她搓了搓双臂,望着四下苍凉寂寥的景象,想起其他帐篷中等待康复或等待死亡的战士,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海莲娜几乎一夜未睡,天一亮她就跑到了拉尔所在的帐篷,想去看看他的情况,顺便帮他换药。经过了一夜,拉尔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海莲娜给他换药的时候,还笑嘻嘻地和她开了几句玩笑。让海莲娜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戏弄自己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她以为拉尔已经想通了,也没再提他的伤势。就这样过了几天,海莲娜每天都会去看望拉尔。中间陆续有一些JG52的人来看他,他每次都表现得很乐观积极。而且据鲍曼医生说,他已经开始询问背伤痊愈后,如何做复健的事了。海莲娜越想越觉得欣慰,。以前,她觉得拉尔就是个不正经的坏小子,没什么特别之处。后来在法国,他让她感到,这是一个很好心,而且对感情很执着的人。现在,她对他有了彻底的改观。他的坚强、勇敢、乐观的精神深深感动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感情也起了变化。不过此时的海莲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天深夜,海莲娜去帐篷里查看一位新送来的伤员的情况。无意中看到拉尔直愣愣地瞪着两眼,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样子。她心下一紧,照顾好那位伤员就马上向他走了过去。   “拉尔,拉尔?”海莲娜叫了好几声,拉尔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这些日子,拉尔的背伤在慢慢恢复。可以自己慢慢抬起身体和翻身了。   “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拉尔喃喃说道。他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和白天和队友谈笑风生的他判若两人。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了,很有希望的。”海莲娜心中一片叫做柔软的地方被触到了,她看到这幅样子的拉尔,怜悯之心顿起。同时也唤起了她的母性。也许每个女人面对像孩子般无助的对象时,都会泛起母性的本能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很恐惧。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都说夜半时分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这句话此时在拉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你一定会有美好的将来的。你看,你现在才取得了26架战果。汉斯·菲利普超过30架了。你们联队的李斯曼,都超过40架了!你落后了!赶快抓紧时间好起来,赶上他们呀!”   “若是好不起来……怎么办……”拉尔无精打采的说。   “你怎么可能好不起来?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就等着看你的队友都拿到‘卷心菜’(注),你在一旁干着急吧!”海莲娜摆出了一副恼怒的表情,作势就要离开拉尔。拉尔急急忙忙地说:“海莲娜,你别走!”   “我懒得和你这种没胆量的男人说话!”说这话的时候,海莲娜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她不知道这样的激将法对拉尔管不管用。生怕用不好,反而让拉尔彻底沉寂。   “海莲娜,你生气了吗?”拉尔着急地想要坐起来,一使劲又让伤口疼了起来。海莲娜心下不忍,连忙走过去扶他。   “你乱动什么?小心伤口裂开!”海莲娜佯装生气地说。   “海莲娜,不要生气好吗?”拉尔小心翼翼地说道,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在身边陪着我。”   “真不习惯这样的你,还是活蹦乱跳的你更有趣。”海莲娜说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柔。   “那我更要努力快点康复了。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没胆量的男人!”拉尔难得听到海莲娜的赞扬,一下子高兴起来,刚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又过了一个礼拜,拉尔背上的皮肉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鲍曼医生建议他转移到后方医院进行系统的复健治疗。拉尔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穆勒护士能够和他一同回到后方,协助他的治疗。鲍曼医生考虑了一阵之后答应了,因为过几天将要有新的护士来野战医院报道。就这样,海莲娜跟着拉尔回到了柏林的军事医院,和他一同开启了重生之路。   注:“卷心菜”是东线对橡叶饰的称呼。   Chapter 109 女人戏(上)   巴巴罗萨计划一开始,帝国师势如破竹般杀入苏联境内。他们在比亚里斯托克、高尔基和叶里尼亚的战役中表现突出。特别是在叶里尼亚战役中,帝国师击毁了50辆苏军坦克,俘虏苏军1100人。但进入10月份后,苏军的抵抗越来越坚决。10月14日,叶里尼亚遭到了苏军20个师的轮番进攻,帝国师殊死抵抗,伤亡惨重。师长豪赛尔带着几位副官亲自上阵,在猛烈的炮火中,一枚炸弹在豪赛尔和他的副官郝斯特·派普身边炸响,两个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被紧急送往野战医院。豪赛尔伤到了头部,当时就被确诊右眼失明。整个下巴也已经血肉模糊。除此之外,他还受到了剧烈的脑震荡。一度生命垂危。相比之下,郝斯特·派普的伤势要轻一些,飞起的炸弹碎片嵌入到了他的背部和腿部。医生为他取出了腿部的一些弹片,但是在背部的弹片较深,必须到正规的医院进行治疗。两人在野战医院接受了紧急救治之后,都被送到了基地军事医院。待情况好转后再移到柏林的医院。   身在柏林的凯瑟琳此时还没有听说这个消息,她刚刚开始新学年的课程,每天都埋在书本里。郝斯特6月底奔赴前线后,两人一直通过书信来往。郝斯特在信中经常写一些军营中的趣事,对前线残酷的战事很少提及。凯瑟琳有时候会讲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琐事,她担心郝斯特不喜欢这些,但每次郝斯特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会在回信中写一大篇自己对这些事的想法。进入9月份,郝斯特的信渐渐少了,篇幅也越来越短。有时只是报个平安就匆匆搁笔。凯瑟琳心知,这是前线的战事越来越严峻了。虽然宣传部仍旧不遗余力地大肆宣扬帝国军人的辉煌战绩,但凯瑟琳很明白,苏联人不同于散漫懦弱的法国人,更不同于不成气候的波兰人。他们凶悍勇猛,此次战役必将惨烈无比。凯瑟琳每天都担心郝斯特在前线的安全,目前她还并不知道郝斯特受伤的事情。而眼下最令她闹心的,是这个周末将要参加的一次小型聚会。   这次聚会是警卫旗队师步兵团第二营营长、党卫军中校提奥多尔·维施的妻子汉娜·维施组织的,地点就在维施家的小别墅里,几位平日来往密切的军官太太和女士们都会参加。奥利维亚和她们的关系不错,在接到了邀请的同时,汉娜·维施还特地嘱咐奥利维亚,要她一定要把凯瑟琳带来,让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奥利维亚一方面不好拒绝汉娜·维施的提议,另一方面想到这是凯瑟琳融入圈子的一个好机会,便答应了汉娜·维施。然后,这件事让凯瑟琳惴惴不安了整整一个礼拜。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那些军官太太们相处。也不知道聚会中有什么必要的礼仪。她甚至不知道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参加这样的聚会。她冥思苦想了两天,决定还是去请教一下奥利维亚。奥利维亚笑着说她完全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朋友间的私下聚会。不需要太隆重的装扮。而且几位太太都很平易近人,她完全不必担心与她们相处不来。奥利维亚的话令凯瑟琳稍稍踏实了一些,不过她仍然有些紧张。这种紧张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聚会当日。   聚会当天,奥利维亚和凯瑟琳准时到达了聚会地点。汉娜·维施已经吩咐下人们准备好了茶点。这位体态丰盈,面容和善的妇人看见奥利维亚之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奥利维亚,我的小甜心。见到你真高兴。”汉娜·维施的嗓门很大,她给了奥利维亚一个热情地拥抱。   “汉娜姐姐,最近还好吗?听说维施中校获得了骑士勋章,这真是太值得庆祝了!”奥利维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她慢慢学会了必要的客套与场面话。当然,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也变得虚伪,只是一些在某些特定的圈子中心照不宣的规则,即便不得已,也要硬着头皮而为之。   “听说约亨在前线的表现也非常英勇,又重新接管了在法国的旧部,简直如鱼得水啊。”汉娜维施轻轻拍了下奥利维亚的肩膀,一边笑一边说道。几天前,警卫旗队师的三营营长在一次车祸中受了伤,原三营11连的连长接替了他的职务。同时派普也被调回了他曾经的旧部,担任11连的连长。维施中校和派普私交甚笃,汉娜维施自然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快让我瞧瞧,这就是斯皮尔曼小姐吧?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怪不得郝斯特·派普终于舍得结束单身贵族的生活了。”汉娜·维施眼神一转,看见了奥利维亚身旁的凯瑟琳。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凯瑟琳,对她抱以友善的微笑。   “您好,维施夫人。”今天的凯瑟琳特地化了淡妆,穿上了前天刚从百货商店里买来的新衣服,那价格令她心痛了好久。   “凯瑟琳,我可以叫你凯瑟琳吧?”汉娜·维施笑眯眯地说,当她得到凯瑟琳肯定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以后你可以和奥利维亚一样,叫我汉娜。不过别和她学,叫什么姐姐,听起来我好像很老的样子!”   “汉娜!”奥利维亚似是嗔怪地看了汉娜·维施一眼,然后马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在这时,门铃响了。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翩然走了进来。   “夏洛特,快过来。”汉娜·维施热情地招呼着。待那位女士走到跟前,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夏洛特,这是凯瑟琳·斯皮尔曼小姐。凯瑟琳,这是鲍里斯伯爵夫人。”   “夫人,您好。”凯瑟琳礼貌地打了招呼,心里有些紧张。她注意到,伯爵夫人正在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您好,斯皮尔曼小姐。”伯爵夫人用手中的羽毛扇挡住了脸,咯咯笑了起来,“您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郝斯特要结婚了,想想就令人心碎。”   凯瑟琳茫然地看了伯爵夫人一眼,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位伯爵夫人比汉娜·维施年轻一些,大概三十初头的样子。身着一身天鹅绒裙子,简约而不失华贵。手上的坤包凯瑟琳曾经在报纸上见过,属于一个高端品牌的特别订制,据说全世界也只有不到十只。这位伯爵夫人天生高傲的气质令凯瑟琳感到了一阵压迫感。   “夏洛特,别吓唬凯瑟琳。”汉娜·维施说道。伯爵夫人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几位女士刚刚在会客室坐下,今天聚会的另外两位参与者也出现了。分别是希特勒的私人医生卡尔·布兰特的夫人,盖尔达·布兰特和胡戈·克拉斯上尉的妻子维罗妮卡·普林茨。   盖尔达·布兰特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士,年纪和汉娜·维施一般大。眼神中透着伶俐,但是话并不多。维罗妮卡·普林茨则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话快人快语,毫不掩饰自己对凯瑟琳的好奇和兴趣。除了凯瑟琳,这几个人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们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凯瑟琳身上,汉娜·维施硬是要凯瑟琳交代和郝斯特恋爱经过,其他几位女士(除了奥利维亚)都做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等着听一出精彩的戏剧一般。凯瑟琳有些窘迫,但碍于面子,也只好简单说了几句。伯爵夫人似乎很喜欢郝斯特,总是带着遗憾地语气说柏林又少了一个黄金单身汉。而维罗妮卡·普林茨似乎对两人相处的细节很感兴趣,不停地追问凯瑟琳。弄得凯瑟琳一阵阵脸红。奥利维亚在一旁试图转移话题,但总是被维罗妮卡·普林茨转回来。直到汉娜·维施说“快别再折磨我们可怜的凯瑟琳了,看她都快要害羞的钻到地底下了”。有关郝斯特和凯瑟琳的话题才就此打住。女士们开始聊起了其他话题。   其实所谓夫人们之间的聚会不过就是喝茶、吃点心、谈时尚、聊八卦,在凯瑟琳看来实际很无聊。她相信奥利维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游移,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投入。凯瑟琳看着奥利维亚和妇人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知她必是下了很大功夫,做出了很大的改变,才让自己融入这个圈子。从奥利维亚身上,她已经看到了婚后的自己。   Chapter 110 女人戏(下)   维施中校家的古董挂钟已经响过了两次整点报时,不过女士们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聊得更加火热。这不,汉娜·维施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八卦新闻。   “听说迪特里希将军真的要迎娶那个叫梅兰妮的姑娘了。”   “原来这是真的!他大她足有20岁吧?”维罗妮卡·普林茨夸张地说道。   “那姑娘是1915年的,比他小了23岁。” 盖尔达·布兰特不紧不慢地说道,指尖夹着香烟,颇为优雅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恐怕也是个贪图权势的。”伯爵夫人一脸不屑地表情,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羽毛扇。   “也对,现在的年轻姑娘,谁不想嫁个党卫军的高级军官。”   “郝斯特也要结婚了。凯瑟琳,我简直快要嫉妒得发狂了。你抢走了一位多么优秀的男士啊!”伯爵夫人酸溜溜地说道,眼睛斜睨着凯瑟琳。   “伯爵夫人,您别再逗她了。凯瑟琳还是第一次参加夫人们的聚会呢。要是真把她吓到了,下次她可真不敢来了。”奥利维亚淡笑着为凯瑟琳打着圆场。她对伯爵夫人的称呼让凯瑟琳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我说笑的,你不会介意吧,凯瑟琳?”伯爵夫人轻笑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一副迷恋地表情,“不过我真的很欣赏郝斯特·派普。”   凯瑟琳心中涌起一阵不快,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位伯爵夫人和郝斯特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也许她曾经追求过他,也许他们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郝斯特那样优秀的人,总是很容易获得女人的青睐。   凯瑟琳越想越憋屈,她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会客室。奥利维亚看到凯瑟琳的表情不太对劲,借口说去补妆,和凯瑟琳一前一后来到了洗手间。   “凯瑟琳,你不要介意。那位伯爵夫人是鲍里斯伯爵的遗孀,喜欢郝斯特,还追求过他。不过郝斯特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奥利维亚压低声音对凯瑟琳说道。   “哦……”凯瑟琳闷闷不乐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其实,我挺不喜欢她的。她说话刻薄,而且傲慢。可是她是汉娜的朋友,我也只能表面上和她友好一些。不过,总体来讲,她并不是个坏人。你不喜欢她,少和她接触就好。”   “奥利维亚,其实你并不喜欢这种聚会吧。”凯瑟琳问道。   “是的。不过我不是不喜欢聚会,而是不喜欢聚会的内容。我不喜欢谈论别人的八卦,也不喜欢她们说的那些军中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她们都喜欢这些。”奥利维亚叹了口气,“但是为了约亨,我必须要和她们打成一片。通过她们还能认识一些有更大背景的人,他们也许对约亨都有帮助……”奥利维亚的声音越来越小。   “恐怕以后我也要这样吧?”凯瑟琳幽幽说道。   “也许吧。”奥利维亚有些忧郁地说道。不过她很快露出了乐观的表情,“其实几位女士都是很好的人,特别是汉娜,她非常热心、善良。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嗯。”凯瑟琳点了点头,心道以后少不了这些活动了。她觉得奥利维亚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孩,都不能完全应付这些事。自己从偏僻小镇出来的姑娘,估计更难以招架了。她想了想那些酒会啊,舞会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场面,就忍不住头疼。而现下,只能从适应妇人们的话题开始。   奥利维亚和凯瑟琳刚刚走近会客室,便听到门的另一边,伯爵夫人带着嫉妒与愤愤不平地声音。   “家世、相貌、气质,样样不如薇奥拉,真不知道郝斯特怎么想的!他的眼珠子落到莱茵河里去了吗?”   “夏洛特,你是想说,家世、相貌、气质样样不如你吧。我看你嫉妒得要发疯了。”这是盖尔达·布兰特在说话,“我到觉得她挺可爱的。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但是很有涵养。”   “我也觉得她挺不错的。温文尔雅,聪明又懂礼貌。夏洛特,你今天一定吓到她了。”汉娜·维施和蔼地声音传了出来。   “不过条件确实差很远。约阿希姆·派普和奥利维亚才算是门当户对。”   “郝斯特·派普又不需要靠女人为他铺路。”   “反正我想不通,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凯瑟琳·斯皮尔曼!”   “爱情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你别再惦记郝斯特·派普了,赶快换个目标吧。”   “还能上哪儿去找他这样丰神俊秀的男人啊!”   “马克思·温舍啊,他现在不是单身了?”   “哼,说起来就有气。那个家伙一点也不像看起来那样知情识趣。去年的圣诞节舞会,我约他到后花园里去。我对他说我的手很冷,结果你们猜,他干了什么?”   “什么?”众人齐刷刷地问,连在门外的奥利维亚和凯瑟琳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下文。   “他递给了我一副手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简直太有意思了!!!”不仅是屋内的人,屋外的奥利维亚和凯瑟琳皆忍俊不禁。   “我要好好跟我丈夫打听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他的这种表现和我听到的传言完全不一样!”   “快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传言?”   八卦进行到这里,奥利维亚和凯瑟琳认为有必要进去,适时打断一下妇人们的谈话了。汉娜·维施看到她们回来,兴奋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说到马克思·温舍。你们认识他吗?”   “我和他不熟。”凯瑟琳说道。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无果的暗恋和米莎。   “我也和他不熟。”奥利维亚说道。一瞬间她想起了蒂洛与他多年的情感纠葛和最终的黯然收场。   “那正好,快一起听听关于他的传言!”汉娜·维施捂着嘴笑了起来。   …… ……   时间在女人们热烈地八卦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黄昏时分,众人才结束了这次聚会。回家的路上,奥利维亚对凯瑟琳说道:“妇人们的聚会大多是这个样子,慢慢也就适应了。”   “该准备婚礼了。”凯瑟琳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么一句。那个伯爵夫人不仅觊觎郝斯特,还企图染指温舍,简直令人发指。   “对啊,圣诞节郝斯特就回来了。约亨也要回来了。”奥利维亚的脸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一提到派普,她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凯瑟琳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圣诞节的来临,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郝斯特竟因为受伤而提前回到了柏林。   Chapter 111 受伤的郝斯特   凯瑟琳是从奥利维亚那里听说郝斯特受伤的消息的。那是十月底的一个上午,深秋时节的柏林带来了萧瑟的冷风和飘零的落叶,空气中湿寒的气息一天天浓烈了起来。人们纷纷穿上了厚外套,以抵御冷空气的侵袭。奥利维亚在教室门口截住了凯瑟琳,一脸严峻地告诉她郝斯特受了重伤,已经转移到柏林的军事医院了。凯瑟琳心里咯噔一下,当时就慌了神。她不顾奥利维亚在身后呼唤她,径直跑出了校园。当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马上见到郝斯特。确认他平安无事。就这样跑了不知多久,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凯瑟琳才猛然回过神来。她连医院在哪儿都不知道,去哪儿见郝斯特呢?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回到了学校。奥利维亚正在校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看见凯瑟琳之后便拉着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一同赶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郝斯特的父母已经先于他们到达。透过走廊中的百叶窗,凯瑟琳看到郝斯特趴在床上,正在和父母说这什么。他的上身和右腿都缠着绷带,显然受了严重的伤,不过精神还好。凯瑟琳和奥利维亚一同走进了病房,郝斯特看见凯瑟琳的时候,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凯特,你来了。”郝斯特的语气就像在说早餐吃了什么一样平静,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此时喜悦地内心。在前线的作战的时候,他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着她。   凯瑟琳坐到了郝斯特的床边,握住了他的手,镇定地问道:“你的伤怎么弄的?”   “炸弹碎片。”郝斯特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观察着凯瑟琳的表情,生怕她忍不住哭起来。   “然后呢?”凯瑟琳问道。   “然后?然后我就上这儿来了。医生说要静养一阵。”   “你的腿……”   “伤到了肌肉组织,至少有一个月要靠拐杖走路了。”   “你的背?”   “皮肉伤,不碍事。”郝斯特没告诉凯瑟琳,有一个弹片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那,就是没有大碍了?”   “是的。”   “那就好。”凯瑟琳以为自己见到郝斯特的时候会当场哭出来,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初的焦急和心悸过后,在赶赴医院的途中,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似乎在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郝斯特不会有事的。   奥利维亚看着平静的凯瑟琳,心中暗暗称奇。她以为凯瑟琳至少会哭一鼻子,但是她没有。她甚至比郝斯特本人还淡定。这让奥利维亚不禁有些佩服她了,她心道如果换做是约亨趴在这儿,她恐怕早就哭得一塌糊涂了,然后约亨这个伤员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想到丈夫,思念之情又充盈了她的内心。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收到过派普的信了,这令她感到不安。她想开口问郝斯特是否得到过派普的消息,但又觉得在这个场合问不太合适。郝斯特和凯瑟琳目光交缠了一阵,反手握住了凯瑟琳,似是要把全部力量传递给她。   “凯特,我很抱歉。恐怕婚礼的时候,我要做个一瘸一拐的新郎了。”郝斯特带着歉意说道。   “我不在意这些的。”凯瑟琳轻声说道,“你平安无事就好。”就算你真的成了瘸子,我也不会介意的。这句话,凯瑟琳是在心里说的。   老派普夫妇在一旁交换了一个欣慰地眼神,他们对郝斯特能娶到这样识大体的妻子而感到满意。   “对了,奥利维亚。”郝斯特对奥利维亚说道,“我回柏林之前,听到了约亨的消息。他的部队在罗斯托夫附近。目前他很平安。”   “谢天谢地。”奥利维亚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一旁的老派普夫妇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松了口气。他们和奥利维亚一样,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小儿子的信了。   郝斯特同样没有告诉奥利维亚的是,派普在东线跟随警卫旗队师参加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会战。有些局部战役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打得异常艰苦。进入十月份,苏联的天气迅速转冷,这对德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对作战地形的不熟悉也让德军吃了不少亏。10月17日的一次的激烈交火使得派普带领的11连伤亡惨重。此时距他正式接管11连还不到一个礼拜。不仅是11连,整个3营都在频频伤兵损将,折戟大半。郝斯特最后一次听到派普的消息时,他的11连只剩下3名军官、8名候补军官以及82名战士得以幸存。派普则为了近距离击毁苏军坦克,奋不顾身冲到队伍的最前沿。坦克爆炸的剧烈轰鸣导致鼓膜破裂。他在接受简单的治疗又重返战场。   郝斯特更没有告诉家人的是,就在这个月。警卫旗队师占领塔甘罗格后发现了6具党卫军的尸体。他们是在先前被俘后遭到苏联内务部警察处决的。尸体上的伤痕表明,他们在死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酷刑。迪特里希勃然大怒,作为报复,他下令屠杀投降的苏军士兵。屠杀进行了整整三天,4000名苏军惨遭杀害。消息传开,全军皆惊。这意味着,德军与苏军凶恶残暴的相互报复正式拉开了帷幕。自此之后,东线再无日内瓦公约。万一不幸被俘,为了能够尊严的死去,为了不遭到非人的虐待,只有自杀一条路。   为了给凯瑟琳和郝斯特这一对许久不见的情侣制造私人空间,老派普夫妇和奥利维亚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病房。奥利维亚想起两天前,海莲娜在学校里找到她,说自己跟随拉尔回到了柏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海莲娜应该也是在这家医院。她决定去看望一下好朋友。奥利维亚和公公婆婆告了别,凭着记忆走上了五楼。“复健中心”的牌子让她确信自己的记忆力没有偏差。她刚刚走进走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奥利维亚!”对面的人显然很高兴见到奥利维亚,他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汉斯·菲利普?你怎么会在这里?”奥利维亚看到汉斯·菲利普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她不愿回想的往事。自从那件事后,派普对她比以前更加用心,用无限的柔情和爱意让她渐渐淡忘了此事。但今天突然见到汉斯·菲利普,内心深处恐惧的回忆被唤醒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奥利维亚,你冷吗?”汉斯·菲利普细心地发现了奥利维亚的动作,他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奥利维亚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消失吧。   “你怎么会来这里?”汉斯菲利普问道。   “这是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奥利维亚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注意到,汉斯·菲利普的领章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已经是上尉了。   “我特地请了一天假,回来看望拉尔。”JG54在芬兰一带的战斗任务相比起其他联队要轻松不少。所以汉斯·菲利普能够申请到短期假期。   “我也是。顺便看望海莲娜。”   “最近好吗?”   “如你所见。你呢?我听说前线的战事非常紧张。”   “很艰苦。不过为了德意志,一切都是值得的。”   “……请多保重。”   “我会的……奥利维亚,能不能……”   “不能!”   “……”   “对不起……”   “那么,再见了。”   “再见。”   当奥利维亚和汉斯·菲利普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中都带着沮丧伤感的情绪。她生出几分不忍,但这一次,她必须坚定地拒绝。   汉斯·菲利普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心爱的姑娘远去的背影,只觉的自己的心情像一壶没有烧透的咖啡,满嘴尽是苦涩之味。   当奥利维亚站走到拉尔病房门口的时候,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拉尔正开心地对海莲娜说着什么。他的双眼深深凝视着海莲娜,似是一刻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海莲娜带着怡人的笑意静静的听着,眼神中流出不由自主的温情。这幅宁静美好的画面让奥利维亚不忍心去打扰,她笑意盈盈地注视了他们一阵,然后安静地离开了。   Chapter 112 偷吃东西的讨厌鬼   自从郝斯特受伤入院之后,凯瑟琳每天都多了一节课——去医院探望郝斯特。每次她都会精心准备美味的食物,生怕医院的伙食不合郝斯特的胃口。郝斯特对凯瑟琳的这种行为从善如流,他特别喜欢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模样。他也不打算告诉她,其实医院的伙食非常好,总是带着笑意将她带来的食物一扫而光。   这天下午,凯瑟琳又来到了医院。盛汤的时候不小心撒了一点在自己的衣服上,她连忙跑到洗手间清洁衣服。当她走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左臂上打着石膏的男人坐在床边,一边毫不客气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一边喜笑颜开的对郝斯特说着什么。这让凯瑟琳非常不爽。她刚想走进去会会这位乱吃东西的男士,就听到他戏谑地声音。   “你小子命真大,居然没被炸死。”那个男人大口嚼着香肠,顺便调侃着郝斯特,“这是谁做的?真好吃!我好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我未婚妻。”郝斯特笑着说道,“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她。”   “嗯,我想起来了。”男人放下了叉子,又端起了汤,喝了几口。一脸满足地说,“你小子真有福气。”   “弗里茨,你慢点吃。你看起来像头饿狼。”   “我现在就是头饿狼!我受够了那些该死的罐头了!”   “听听你现在的话,哪里像个帝国军人?你现在这幅样子,没人相信你是那位‘贝尔格莱德的征服者’。”   “征服者也要吃东西。快收起你那副酸溜溜的书生劲儿吧!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能追到姑娘!”凯瑟琳在门外心痛地看到,那个被称作弗里茨的家伙又吃掉了一块斑鳟鱼。她简直不能再容忍他这种行为了,她冲进了病房,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男人。   这是个标准金发碧眼的雅利安男子,明明应该是和郝斯特一般大的年纪,面相上却小了好几岁。配上他一身党卫军军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让凯瑟琳总觉得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偷偷穿上了父兄的军装。此时,这个娃娃脸的男子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凯特,你回来了。”郝斯特柔声说道,眼睛扫向了她沾着水渍的衣服。   “这是你未婚妻?”讨厌的男人停止了咀嚼。   “凯特,这是我的好朋友,弗里茨·克林根伯格。弗里茨,这是我的未婚妻,凯瑟琳·斯皮尔曼。”郝斯特为他们介绍着彼此。   “您好,斯皮尔曼小姐。我经常听郝斯特说起您。您嫁给郝斯特,简直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克林根伯格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凯瑟琳感到一个巨大的黑影自上而下的迎面而来。他非常高,比郝斯特还要高大半个头。凯瑟琳不得不努力抬起头,以使自己能看到他的下巴。   “您好,克林根伯格先生。”克林根伯格?我记住了。偷吃我东西的坏蛋。凯瑟琳在心里暗暗说道。   “弗里茨,你这是什么意思?”郝斯特状似生气地诘问道,但是他的表情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根本就没生气。   “我是在赞扬你未婚妻高贵的品德!和你在一起是多么的无趣啊!”克林根伯格说完自己先大笑了起来。   “你这个……”郝斯特也笑了起来。不过他不敢有大的动作,怕牵动身上的伤口。   凯瑟琳走过去,坐在了郝斯特身边,她一脸哀怨地看了看几乎被克林根伯格一扫而空的食物,又郁闷地看了看郝斯特。郝斯特轻笑了一下,伸手搂住了凯瑟琳的腰。用眼神示意她不必介意。   “啧啧啧,感情真是好。”克林根伯格调笑道,凯瑟琳的脸红了。   “说真的,你还要当伴郎呢。(凯瑟琳的独白:我不要他当伴郎!)不过,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郝斯特完全不在意克林根伯格的调侃,问起了他的伤势。   “还不是那帮该死的俄国佬!”克林根伯格恶狠狠地说道,他重又打量了一番郝斯特,对他说道,“瞧瞧你这幅鬼样子,圣诞节还能结婚么?”   “问题不大。”郝斯特和凯瑟琳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真是有趣,一瘸一拐的新郎,和打着石膏的伴郎。幸好新娘是健全的……伴娘是谁?”克林根伯格突然间来了精神,“漂亮么?”   “漂亮。不过,她有男朋友了。”凯瑟琳偷偷撇了撇嘴,对克林根伯格说道。这个举动没有逃过郝斯特的眼睛,暗自好笑了一番。   “那简直太遗憾了!”克林根伯格完全感受不到来自凯瑟琳的怨气,自顾自地哀叹道。   “听说你被调去荷兰了?”郝斯特问道。   “是的。去帮忙训练新来的士兵。圣诞节后还要回师部报道。”   “看来他们有得受了,谁都知道克林根伯格上尉是最严厉的长官。”   “那是为他们好。”克林根伯格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房间里瞬间弥漫起了烟草的味道。“战场上,生死只不过一秒钟的事。平时训练放松要求,等于让他们去前线送死。”   郝斯特叹了口气,房间内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由克林根伯格打破了沉默。   “苏联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不能在冬天来临之前拿下莫斯科,恐怕……”在郝斯特受伤后的第五天,也就是10月19日,帝国师到达了距离莫斯科仅49公里的莫扎斯克。随着愈发临近莫斯科,他们遭到的抵抗就愈发强烈。苏军接连不断的炮火让帝国师前进的步伐愈加缓慢,伤亡惨重。从巴巴罗萨计划实行以来,帝国师已经伤亡了将近7000人。想着前线的紧张局势,克林根伯格又陷入了沉默。   “北方军也仍旧没有拿下列宁格勒。这种相持不下的局面实在令人担忧。”郝斯特不禁皱起了眉头。早在九月份,德军攻至列宁格勒城下,连续几天的陆空两线猛烈轰击没有使列宁格勒投降。苏联人顽强地守住了列宁格勒。从9月份到现在,双方一直处于对峙状态。德军攻不进去,而苏军也难以击退敌人。他们开始了围困与反围困的斗争。希特勒宣称德军的目的在于包围这个城市,用炮击和连续不断的空中轰炸,把它夷为平地。虽然希特勒的口气很大,但众军将士心中都非常清楚,这种长时间的僵持不下,对于长线作战且即将面对严酷气候的德军非常不利。列宁格勒的态势相当不乐观。   凯瑟琳看到苦闷的郝斯特,忍不住轻轻为他抚平了眉间的“川”字。郝斯特宽慰地冲凯瑟琳笑了笑,他看了看克林根伯格。后者还在一脸凝重地思考着什么。和最初吊儿郎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对难兄难弟又聊了一会儿前线战事,克林根伯格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对凯瑟琳说,你的手艺真不错。凯瑟琳拼命忍住了冲他做鬼脸的冲动,僵硬地笑了一下,说了一些客气话。待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郝斯特的时候,凯瑟琳郁闷地把碗盘都收拾了起来。坐在郝斯特身边一言不发。她听到他们说战争的残酷,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敢想象,也许下一次在医院中见到的,是郝斯特冰冷的尸体。她不想把自己的担心过多表露出来,只装作气愤克林根伯格吃了她的爱心晚餐。郝斯特深深凝视着凯瑟琳,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触。   “别担心我,凯特。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Chapter 113 小别胜新婚   “我亲爱的蒂洛:   今天,我坐在阳台上享受着温暖阳光,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给你写信。我获得了骑士勋章。此刻它正幸福地悬挂在我脖子上,于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种感觉真好!   我回到荷兰了,这里正进行一次作战指令。昨天我击落了第四十架、第四十一架敌机。现在我希望能更容易地提升自己的战绩。下星期我就会在阿姆斯特丹,诚挚的邀请你能够来到这里与我团聚,到时我会与你联系。   真不敢相信我们相识已经快600天了。我们在一起享受了许多美好时光。蒂洛,我经常充满爱意的回忆起和你共同度过的日子。虽然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但我能幸福地说出,我们之间间隔的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   蒂洛,为什么你离我这么远,为什么我们能见面的时间这么少?想见到你的迫切心情简直快要了我的命。请告诉我你愿意来阿姆斯特丹好吗?这是座美丽的城市,你一定会爱上她的。   献上我全部的爱。   埃吉。”   “我当然愿意,埃吉。”当蒂洛在瓦腾堡的家中看到这封信时,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她的丈夫,维森菲尔德正在荷兰一代执行任务。蒂洛非常庆幸他不必去寒冷艰苦的苏联,她听说那里阵亡了许多德国士兵。相比较而言,荷兰的任务要轻松太多了。   婚后不久,维森菲尔德就被派往了芬兰,协助那里的北方集团军群执行空中作战任务,并在那里获得了骑士勋章。之后,他又被调回荷兰。除了九月份的一次短暂的相聚,蒂洛和丈夫再也没见过面。虽然婚后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维森菲尔德对自己的悉心关怀和深切爱恋让蒂洛时常感到如沐春风。她愈发地珍惜维森菲尔德那颗金子般的心。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蒂洛也会经常想念他。现在他向她发出了邀请,她怎能有不去赴约的理由?而且,自己的哥哥海因里希也在那里,蒂洛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想到这些,蒂洛满怀欣喜地迅速准备好行装,向丈夫发去了一份电报,告诉他自己后天上午就会到达阿姆斯特丹。   经过一夜的车程,蒂洛到达了阿姆斯特丹。火车晚点了,她的丈夫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维森菲尔德与心爱的妻子热烈地拥抱着,他忘情地亲吻着她的脸颊,炽烈地吮吸着她的樱唇,尽情抒发着自己浓烈地思念。蒂洛热烈地回应着自己的丈夫,承受着他的热情。直到一声轻咳,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如此“放肆”的举动。她满脸通红地从维森菲尔德的怀里挣脱开来,看到海因里希正在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两个人发笑。   “唉,果然结婚以后眼里就只有丈夫了。”海因里希故作哀怨地说道。   “……”蒂洛羞赧地瞟了哥哥一眼,维森菲尔德却在一旁大笑起来。他接过妻子的行李,带着她和海因里希驱车离开了火车站。   后来,维森菲尔德带着蒂洛几乎游遍了阿姆斯特丹。海因里希除了第一天,其他时间照例玩失踪。蒂洛甚至怀疑他已经不是想给她和维森菲尔德制造独处空间,而是独自去偷欢了。正如维森菲尔德在信中所说,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蒂洛感到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她贪婪地欣赏着城市的美景。阿姆斯特丹市内所有小楼房,被蓝色、绿色和红色精心地装饰着,可爱得就像玩具一般。密密的水道将这些可爱的街巷一块一块地分割开来,成群的海鸥在水道和楼房间飞舞,欺负着在水里觅食的鸭子,仿若北方的威尼斯。在现代艺术博物馆里,蒂洛对着梵高的《乌鸦群飞的麦田》和《吃马铃薯的农夫》赞叹不已。直到快要闭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在街边的商店里,蒂洛对着琳琅满目色彩缤纷的纪念品几乎挑花了眼,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回家。维森菲尔德好脾气地拎着越来越沉重的购物袋子,跟在她后面耐心等待着。直到蒂洛从喜悦的情绪中平复,才突然间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维森菲尔德却非常乐意为妻子提供这样的服务。   蒂洛在阿姆斯特丹逗留了三天,维森菲尔德又接到了新的飞行任务。蒂洛为了不让丈夫分心,决定明天就回奥地利。晚上,蒂洛和维森菲尔德在一家颇具当地特色的餐馆享用晚餐。蒂洛又为自己点了一份鲱鱼,这种腌制鱼搭配洋葱的吃法,让蒂洛第一次品尝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种口味。在阿姆斯特丹的短短三天里,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吃鲱鱼了。她和维森菲尔德一边享用着美味的食品,一边轻声交谈着有趣的话题。直到餐厅门口出现了几名党卫军,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真不敢相信。”维森菲尔德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地说道,“蒂洛,那位个子很高的男士,就是‘贝尔格莱德的征服者’,克林根伯格上尉。”   蒂洛顺着丈夫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瘦高的金发男子正在餐厅前台,左臂上打着石膏,用锐利的眼光观察着餐厅内的一切。他就是维森菲尔德所说的“贝尔格莱德的征服者”。他身后的一名下级军官正在拿着餐单和服务员说着什么,想必是在点餐。蒂洛从报纸上和广播中不止一次的听到过他的名字,对他的机智勇敢钦佩不已。克林根伯格的眼睛在餐厅中巡视了一圈之后,看到了正在回头望着自己的蒂洛。他微微怔了一下,目光在蒂洛的身上停驻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了。几分钟之后,餐厅服务员送上了他们需要的外带食物。克林根伯格一行人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对服务员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餐厅服务员拿着一捧粉色郁金香,送到了蒂洛面前。   “女士,这是刚刚离开的那位男士让我送给您的。他对您送上深切的祝愿,愿您永远幸福。”   “这……”蒂洛有些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看了看笑容可掬的服务员,又看了看维森菲尔德。后者先是微蹙了下眉头,随即又展开了一个笑容。   “既然是一番好意,我们总不能拒绝。收下吧,蒂洛。”维森菲尔德说道,他又嘱咐了一下服务员,“谢谢您,如果您有机会再次碰到那位先生,请代我们表示对他的感谢。”   “没问题,先生。”服务员放下了鲜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我从来没见过他……”蒂洛思索了一阵,她偷偷观察着维森菲尔德的表情,发现他没有不高兴,心里踏实了些。   “也许他是个浪漫而多情的人,善于表达自己对美丽女士的好感。”维森菲尔德拿起花,轻轻闻了闻,“这个季节,并不太容易找到盛开的郁金香。”此时正值11月,而3月份才是郁金香的花期。   “我想,也许他曾经爱过一位金发女郎,但是两人没有能够在一起。今天看到我,勾起了他的回忆。”蒂洛猜测道。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应该为此而得意,因为我娶到了一位如此优秀的女士。”维森菲尔德调侃道。蒂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夫妻二人用餐的心情。当他们用餐完毕,相携走在阿姆斯特丹夜晚的街道上。尽情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时光。   蒂洛的猜测没有错,她确实让克林根伯格想起了一位记忆深处的故人。虽然蒂洛与她并不相像,但却有着同样柔和娴静的气质。在返回军营的途中,克林根伯格陷入了遥远的记忆,一时间有些惆怅。不过他并没有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因为他马上要准备明天的训练内容了。维森菲尔德亲王 番外   我在瓦滕堡的城堡里长大,从小就喜欢音乐和运动,最喜欢打猎、帆船和滑翔机。我喜欢翱翔在天空的感觉,所以最后我选择了做飞行员。母亲总说需要一个人在地上牵引着我的心,要不她害怕我会越飞越高,有一天会飞不回来……每次她这样说我总会不在意的笑笑。我懂母亲的意思,贵族结婚都很早,我也知道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但是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认识的那些姑娘里没有人能让我牵挂,让我暂时忘记飞翔,直到我遇到她……   我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40年的三月中旬,我正好有假期和我最好的朋友海因里希一起回到慕尼黑度假。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但是她却非常落魄,一个人坐在路边无力的靠着路灯。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看着一位女士坐在街边而置之不理,于是我走上前想帮帮她。她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姑娘,很显然,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非常伤心的事情,因为她的衣服都已经沾上污渍,她的金发也有些许的凌乱,而她却完全没有理会这些,只是木然的坐着。我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但是她根本没有搭理我,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我的心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帮助她,必须帮助她,于是我轻轻的扶起她,想送她回家,可她说她迷路了……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却充满了绝望的悲伤,那种深深的疲惫感让我不有自主的认真打量起她来。脸色的苍白,凌乱的头发都不能磨灭她年轻美丽的事实,她是美丽的,此刻的苍白无助更为她增添了几份动人的气息,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伤心至此,而我能做的,也只有把她送去酒店休息,希望第二天她能好一些。   第二天,我想去酒店看看她,起码能问到她的名字也好。可第二天海因里希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说有人在当铺典当他们家的家族戒指,海因里希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过去看看。于是我压下心中想见她的念头和海因里希一起去了当铺……   缘分从来都是这么奇妙,我在当铺里竟然看到了她,而她正是我最好的朋友海因里希的妹妹——蒂洛·艾米利亚·伊丽莎白·欧根妮·维特尔斯巴赫。那一刻我是欣喜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看到她,我是真心高兴的,看着她抱着海因里希哭到失声,我的心也有种闷闷的感觉,而听着她和海因里希的对话,我似乎找到了她昨晚那么伤心的原因——因为一个男人,这个答案让我忽然有些不高兴。我想她能认真看看我,于是我主动和她打招呼,看着她漂亮的蓝眼睛里出现我的倒影,我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一些。在送她回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半路我下了车,我觉得应该给他们兄妹更多的空间叙旧,而我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因为我发现自己不能控制的一直想看她,她就像块磁铁,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我要想想我到底怎么了,这,很反常。   还没等我彻底的弄清楚自己的情绪,海因里希就约我一起去打猎了,美其名曰一起带蒂洛散散心。当我再一次看到蒂洛的时候,我终于肯定了之前心里的那个模糊的想法——我爱上她了!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每一次注视都让我心跳加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知道她喜欢小动物,我活捉了一只兔子送给她。看到她开心的笑容,我的心忽然被一种暖暖的感觉充满,她应该一直这样笑下去,而不应该是最初我见到她那时候的样子,我要让她一直这样开心的笑……   我开始找一切的理由去维特尔斯巴赫庄园,其实就为了能多见见蒂洛。我邀请她和我一起去汉堡散心,当和她一起漫步在阿尔斯特湖边的时候,我多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就这样和她一直并肩走下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要有假期我都会去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报到,虽然每次去我都用探望海因里希做幌子,但是谁都知道我想见的是谁。   蒂洛慢慢和我熟络起来,我邀请她到我的家乡奥地利度假,我邀请她作为我的女伴一起参加舞会,我知道一起参加舞会会被很多人当做是情侣,我看出了蒂洛的为难,也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我,但是我却仍自私的希望她能答应我,因为我是那么的渴望牵着她的手。意外的是蒂洛竟然答应了我的请求,而这次的舞会也意外的成为了我们两人关系的转折点……   当蒂洛抱着我失声痛哭,当她不顾形象的坐在街边楼梯上向我讲述她和那个男人的过往时,我的心中除了对那个男人不懂珍惜的蔑视之外,还有对蒂洛满满的感激,谢谢她如此的信任我,依赖我。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找到了那个牵引我飞翔的人,那个就算我在天空上,心里也会惦记的爱人。我的求婚很顺利,我们的婚礼盛大而隆重,当她轻轻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我心中的幸福感似乎要满溢出来将我淹没……我爱她!我爱她微微上翘的嘴角,我爱她清亮悦耳的声音,我爱她飘逸的长发,我爱她嘴边的痣,我爱她欢乐的大笑,也爱她哭泣的样子,我爱她骑马的英姿,也爱她调皮撒娇时嘟起的嘴,我爱她生气时轻咬嘴唇的样子,我爱她睡着时的表情,我爱她湛蓝的眼睛,也爱她刚睡醒时慵懒迷蒙的眼神,我爱她亲自帮我做饭时的神态,也爱她看着我时的温柔……我爱她,爱她的一切,也许她有一段不如意的过往,也许她有一段永远忘不了的感情,也许……也许她不够那么的爱我……但是我爱她,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爱她,守护她,等待她……   蒂洛·艾米利亚·伊丽莎白·欧根妮·维特尔斯巴赫,我最爱的妻子,我艾格蒙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以我的姓氏向你发誓,我爱你,直到死神将我们分开为止!   Chapter 114 思虑过甚的愁苦日子   凯洛塞尔凯是什么地方?芬兰北部城市,在北极圈以内。气候冷得要死。进入深冬,还能迎来极夜,整日看不到阳光。JG54从9月份开始就驻扎在这里。梁紫苏从来没见过极夜,一开始听说自己已经进入了北极圈内,还着实兴奋了一阵。不过没几天的功夫,她就开始叫苦不迭了。因为这里的日子非常无聊。到了11月份,凯洛塞尔凯已经接近零度。梁紫苏被冻得不轻,恨不得把棉被裹在自己身上。一想到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她的心情更郁闷了。   心情不好,梁紫苏整个人都恹恹的。在这里她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一是把自己裹得像头熊,跑到街上去看帅哥——除了JG54,凯洛塞尔凯还驻扎了党卫军第六北方师。在没有战斗任务的日子里,街上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路过的军人们别提有多养眼了。梁紫苏不禁感慨德国真是个人杰地灵之处,居然能孕育出如此多的帅哥。偷窥帅哥的行动让梁紫苏的心灵得到了涤荡,又重新发现了生活中的乐趣。特别是有一天,梁紫苏认为自己似乎看到了在奥利维亚的婚礼上,挑衅凯瑟琳的那个叫里宾特洛甫的家伙。他当时和一列军人走过街道,显得十分器宇轩昂,如雕塑般的完美侧面让梁紫苏赞叹不已。后来听说这家伙被一枚子弹打断了左前臂的一根骨头,被送到霍亨林琛的一所医院接受治疗去了。梁紫苏立刻想到,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帅哥在战场上送命的。她很快就要欣赏不到他们了。这件事让她闷闷不乐了一阵。除了看帅哥,另一个娱乐项目就是和汉斯·菲利普拌嘴。汉斯·菲利普从来都是让着她,随意被她调侃或挖苦,一点都不会在意。不过自从10月底汉斯·菲利普请假探望拉尔回来之后,他的心情似乎也坠入了谷底。面对梁紫苏的贱招和队友们的调侃也爱理不理了。梁紫苏猜想他一定又去找奥利维亚了,然后再次遭到了拒绝。其实梁紫苏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汉斯·菲利普总是放不下奥利维亚。他年轻、英俊、幽默又有魅力,围在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比奥利维亚漂亮的也大有人在。何苦非要与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过汉斯·菲利普的苦恼不需要梁紫苏过多的操心。眼看就要进入1942年了,梁紫苏让施特雷洛远离战场的计划也早已提上了日程。   关于这件事,梁紫苏冥思苦想出想了好几个方案。   方案一:趁施特雷洛回家过圣诞节之际,买通几个大汉,胖揍他一顿,让他几个月之内重伤下不了床。这样就能安全度过那个死亡日期了。但是这个方案很快被梁紫苏否决了。首先,她不知道上哪儿去买凶。其次,下手力道不好掌握。轻了,没几天那家伙就又活蹦乱跳了。重了,要是施特雷洛下半辈子残疾了,倒霉的还是她自己。第三,万一在行凶过程中东窗事发,被人逮住。袭击帝国军人的罪名可不是她梁紫苏承担的起的。所以,方案一,PASS。   方案二:和施特雷洛结婚,然后迅速怀孕。以孩子为要挟,不许他上战场。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梁紫苏就觉得简直蠢透了。首先,两个人结婚根本还是没影的事儿。其次,就算结婚,谁能保证马上弄出个娃娃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施特雷洛对帝国的忠心程度,为了家庭而远离战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个计划执行到最后,很有可能自己就变成了拖儿带女的年轻寡妇。啊呸呸!你才是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方案二,PASS!   方案三:在那个倒霉日子的前夜潜入JG51驻地,灌醉施特雷洛,让他第二天没法飞行。目前看来,这个方案是最稳妥的。但是,她一个JG54的秘书,怎么潜入到JG51的驻地呢?而且就算潜入到了JG51驻地,又怎能说服滴酒不沾的施特雷洛喝到酩酊大醉呢?先决条件难以实行。方案再稳妥也没用。方案三,无奈的又被PASS了。   方案四:走迂回路线,曲线救国。多为施特雷洛父母灌输前线如何危险,战士们的牺牲如何惨烈,以及各种骇人听闻的事例,并争取图文并茂。让他们从思想上抵触战争,加上自己的游说,最终使他们做出让施特雷洛回到后方的决定。这个方案乍一听似乎可行,但仔细想想难度颇大。首先,以梁紫苏对施特雷洛父亲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他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荣,以帝国的赫赫战绩为荣,想让他变成帝国黑,恐怕一时半刻没法实现。其次,就算施特雷洛的父母都强烈要求施特雷洛不再参战,但国防军一向军纪森严,想要轻易退出军队,也没那么容易。第三,就是时间问题。距离那个倒霉的5月份只剩下不到半年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办成这么多事情,简直异想天开。所以,方案四,又被灰溜溜的PASS了。   梁紫苏想破了头,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能让施特雷洛逃离死亡的阴影。她简直沮丧到了极点。后来她转念一想,派普兄弟都已经改变了历史,超越了历史。说不定施特雷洛也能逃离噩运。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空闲时,她还是在努力思索各种办法,使施特雷洛在那段时间离开前线。   这天下午,临时支援JG24的施托茨上士回到联队报道。此前,他一直跟随JG24在列宁格勒附近执行战斗任务。在向特劳夫特上校汇报完工作之后。在食堂里,他像变魔术一样摸出了几瓶东普鲁士的“捕熊者”,这种饮料混合了蜂蜜和酒精,有点像甜酒。大家好奇地追问他是从哪儿弄来的,施托茨却笑而不答。梁紫苏为自己斟上了满满一大杯,和其他人一样,听施托茨讲列宁格勒的战事。   “……随处可见负重的女士和她们身边两手空空的男人,简直太令人气愤了!苏联男人总是这样游手好闲……”   汉索尔就从来不让我拿沉重东西……一口“捕熊者”灌了下去。   “每天都是轰炸,无休无止的轰炸,我真怀疑列宁格勒城中还有没有活人……”   汉索尔如果也在轰炸,心里一定不好受吧?他一直都反对针对平民的袭击的……又是一大口。   “……一颗手榴弹炸断了他的两只脚。就在我眼前,他因为血流不止慢慢死去了……”   幸好不是汉索尔……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杯子已经空了。梁紫苏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这个施托茨,大骗子,不是说这是饮料吗?怎么还会醉?   ……   “埃莉诺,埃莉诺?你怎么了?”   “她不是醉了吧?”   “喝‘捕熊者’喝醉了?”   “看样子还真是……”   “快把她送回宿舍吧。”   ……   Chapter 115 强抢民男   1941年的11月22日,对于德国人来说是一个灰暗的日子。就在那一天,深受国民爱戴的前JG51联队长莫尔德斯上校在乘坐飞机回国参加一个葬礼的途中,飞机失事,当场死亡。德国广播电台中断了正常的节目,发布了重要公告,宣布了莫尔德斯的死亡消息。德国民众难以相信这个消息,他们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有些人甚至当场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早在几个月前,莫尔德斯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突破百架的战斗机飞行员,就在他创下这一纪录的同时,德军最高统帅部宣布授予莫尔德斯第一号钻石饰,并晋升为上校。当时他年仅28岁。同时,最高统帅部发布命令,为了保护这位国宝级的战斗英雄,禁止他参加空战,也不能在前线部队担任任何职务。可惜,即便这样,莫尔德斯也没能逃脱死神的降临。这位28岁的空战王牌,这位无数年轻人心中的偶像死去了。   作为莫尔德斯的得意门生,施特雷洛听到良师益友死亡的消息,悲痛万分,连续几天夜不能寐。辗转中,他总感觉莫尔德斯还在他们中间,与他们并肩作战。但现实是残酷的,他永远的离开了。施特雷洛忍不住悲伤的心情,在写给梁紫苏的信中,抒发着他对长官的无限哀思。他再一次对这场战争产生了怀疑。虽然莫尔德斯并不是阵亡在前线,但他的死,或多或少与战争有所关联。11月28日将在柏林举行莫尔德斯的葬礼,JG51的现任联队长弗里德里希·巴赫和施特雷洛将代表JG51参加葬礼。在葬礼现场,当施特雷洛看到莫尔德斯覆盖着德军战旗的棺木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哀恸,泪洒当场。   莫尔德斯的棺木被放在炮车上,缓缓穿过柏林大街,前往墓地。无数柏林市民自发走上街头,为这位传奇的王牌飞行员送行。在戈林的带领下,包括加兰德、戈洛布,特劳夫特等许多人陪莫尔德斯走完了最后的路程。   葬礼刚一结束,施特雷洛顾不上理会陪同特劳夫特一同前来参加葬礼的梁紫苏,第一时间奔回了家中。他在自己的房间中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银行的存款单、现金甚至手表。把它们统统放在了一个铁盒子里,当做好这件事后,门铃响了。是梁紫苏气呼呼的来找他了。   “你怎么不理我?”梁紫苏龇着牙凶巴巴地问道。这家伙居然当街无视他,尤其是在两人好几个月没见面的情况下,简直大逆不道。   “……”施特雷洛抱着铁盒子,默不作声。   “你……”梁紫苏想了想,放缓了声音说道,“别难过了好么?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坚强下去。”   “……”施特雷洛还是不说话,紧紧抿住的嘴角昭示着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汉索尔……”梁紫苏走上前去,轻轻搂住了他。她抚摩着他的后背,帮助他平复悲伤的心情。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施特雷洛突然间推开了梁紫苏,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一只铁盒子伸到了梁紫苏面前。   “这是?”梁紫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地接过了盒子。   “埃拉,我都想好了。我们分手吧。”施特雷洛一开口就是一记惊天猛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梁紫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目圆睁,瞪着眼前的男人,要她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解释。   “我说,我们分手吧。”施特雷洛不敢看向梁紫苏的眼睛。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无法掩饰此刻痛不欲生的心情。   “给我一个理由。”梁紫苏此时反而平静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施特雷洛,想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来。   “我不爱你了。”   “你胡说!”   “我真的不爱你了。”   “你再说?”   “我……我就是不爱……”   “你放屁!”   “……”   梁紫苏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快要被施特雷洛气晕了。她坐在了椅子上,粗暴地打开了铁盒子。里面装满了现金,还有银行的存款单,还有两块手表。   “这是什么?你给我这些干什么?分手费?”梁紫苏被气糊涂了,她认为施特雷洛的大脑沟回简直可以和火星人媲美。   “……就算是吧。”施特雷洛说道。她若这样想,也未尝不可。   “滚你的!”梁紫苏使劲把铁盒子扔到了地板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施特雷洛的母亲,她敲了敲施特雷洛的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汉索尔?埃拉?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异口同声地说道。施特雷洛的母亲在门外摇了摇头,疑惑地走开了。   “汉斯·施特雷洛!”梁紫苏高声喊着施特雷洛的名字,随即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一切,别想随便糊弄我!”   “……”施特雷洛又开始沉默了,梁紫苏看到这幅样子的施特雷洛,心顿时像坍塌了一块。泪水夺眶而出。   “埃拉……”施特雷洛看到满脸泪水的梁紫苏,顿时慌了手脚。“你别哭……”他笨拙地想要擦去梁紫苏脸上的泪水,却被梁紫苏一把推开了。   “埃拉……”施特雷洛看不得心爱姑娘的眼泪,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今天莫尔德斯上校的葬礼,让我想到了我自己。你知道吗,他两个月前刚刚结婚……说不定,某一天我就会像他一样……”   梁紫苏停止了抽泣,抬起眼看着施特雷洛,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不能让你陪着我虚度青春。这些东西……是给你的。你拿着它们,再去寻找一位优秀的男士,托付终身。如果我不幸阵亡,也不会……拖累你成为寡妇。”   “这就是你的狗屁理由?”梁紫苏擦了擦眼泪,皱着眉头问道。   “……这不是狗屁理由,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   “汉斯·施特雷洛,你这个混蛋!”梁紫苏怒不可遏地说道,她猛地站了起来,逼视着施特雷洛。   “你以为我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个军人吗?你以为我是第一天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吗?如果我不想虚耗青春,害怕成为寡妇,我又何必与你纠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会远远的躲开你。根本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   “但是……”   “没有但是!施特雷洛,你是懦夫吗?你惧怕承担责任吗?你想就这样不管我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   “我告诉你,汉斯·施特雷洛。”梁紫苏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脖领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粗鲁。“你,生是我梁紫…埃莉诺舍恩曼的人,死是我埃莉诺舍恩曼的死人。你休想用这种蹩脚的理由摆脱我!你就算是死了……”她的眼眶又迅速聚结了晶莹的泪花,但仍然坚持说了下去。   “就算是死了,我也绝不再找别的男人。这一生,如果我无法冠上你的姓氏,那么也绝不会再有其他男人的姓氏。”   “埃莉诺·施特雷洛。”施特雷洛喃喃念道。他的心被欣喜之情充盈着,慢慢放大、放大,直至蔓延到全身。每一处汗毛都在欢快地跳动着,因为莫尔德斯的死而带来的沉痛情绪被这种难以言说的喜悦驱赶开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那种因为对信仰的怀疑而造成的摇摆心情,也随之消散了。   “埃莉诺·施特雷洛。”施特雷洛又重复了一遍,随即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难听……还是不随你姓了。”梁紫苏抽了抽鼻子,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想随谁的姓?”施特雷洛突然间紧张了起来。   “我随我自己的姓。埃莉诺·舍恩曼!这样不管有多老,人人都叫我‘美人’。”梁紫苏得意地说道。   “你高兴就好。”施特雷洛轻轻吻了吻梁紫苏的脸。梁紫苏还想说什么,便感觉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中。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探索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许久过后,他们放开了彼此,梁紫苏泪痕未干,轻喘着笑骂道:“你这个呆瓜。”说罢,重又埋进了施特雷洛的怀中。   第二天一早,梁紫苏便“绑架”施特雷洛到一家首饰店。用铁盒子里面的钱买了一对戒指,并强迫他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梁紫苏心满意足地说道。“还有,这钱以后就归我保管了。省得你偷偷攒私房钱。”   “都是你的。”施特雷洛挠了挠头皮,喜笑颜开地说道,“可是埃拉,我还没写结婚申请呢……咱们这样不算结婚……”   “谁说跟你结婚了?这是订婚!这是对你的约束,不许看别的姑娘,不许动不动就说分手,不许动不动就提死……听到没有?”   “遵命,我的长官。”   Chapter 116 拆迁办重出江湖   十二月的柏林,寒风凛烈地咆哮着,蛮横地抓乱了行人的头发,针一般地刺着行人的肌肤。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的老人,受不住寒风的侵袭,不住地摆动摇曳着。这样寒冷的节气丝毫没有对奥利维亚产生影响。她每天都沉浸在如同春天般温暖宜人的心情里。因为她日思夜想的爱人,她的丈夫,约阿希姆·派普就要回家了。   在派普的上一封信中,他告诉妻子自己会在圣诞节前回家,如果顺利的话,可以一直待到一月中。这对于奥利维亚来说无疑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刚刚进入十二月份,她就开始在日历上做记号了。当某一日海莲娜来家中做客,看到日历上的倒计时的时候,还着实取笑了奥利维亚一番。不过,除了满怀喜悦地等待即将归来的丈夫之外,奥利维亚还有另一件烦心事。   随着苏德双方陷入胶着状态,战争的局势越来越不明朗。虽然宣传部仍然大肆宣扬帝国军队的神勇无敌,但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德国将会战败的未来。离开这里的念头也越来越坚定了。他从11月份就开始着手准备移民。委托使馆的朋友疏通关系,并陆续备齐了各类资料。奥利维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止一次地试探父亲的用意,父亲却总是让她碰个不软不硬地钉子。让她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终于有一天,奥利维亚决定和父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移民的问题。父亲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道:“移民手续我已经基本办妥了,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瑞士。”   “但是,约亨是没办法离开德国的。”父亲的话让奥利维亚有些发懵。她去了瑞士,派普怎么办?   “我当然知道他没办法离开。我说的就是我们一家三人。和他没关系。”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说道。   “我决不会离开约亨的!”奥利维亚坚定地说道。   “丽薇,我是为你好。现在的局势这么混乱,你跟着他早晚有吃苦头的一天。”父亲不悦地摆摆手,“你和我们到了瑞士,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我不!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奥利维亚的眼圈红了,她倔强地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你不要任性!”   “爸爸!我们不能走!约亨是军人,如果他的家属私自移民的话,他会被处以叛国罪的!他会死的!”奥利维亚哭了起来。一边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父母,一边是她深爱的丈夫。心中矛盾交织,令她异常痛苦。   “他……”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很想说,他死不死和我没关系。但想到派普是女儿深爱的人,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弗雷德,我们再考虑考虑吧。我们总不能害了约亨。”奥利维亚的母亲说道。她深知丈夫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接受派普,只是为了女儿一时妥协而已。但她却十分喜欢这个女婿。听到奥利维亚说移民也许会危及到派普的性命,这让她犹豫了起来。   “我们留在这里,就等于送死!”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硬声硬气地说道。他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大口。仿佛和这支烟有深仇大恨似的。   “爸爸……哦,爸爸……您再想想吧。求您了……约亨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也会活不下去的……”奥利维亚抽抽嗒嗒地说。   “丽薇,我的乖女儿。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齐默尔曼太太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心疼极了。她把她搂到了怀里,像她小时候那样轻声哄着她。   “算了。我再认真考虑一下。”齐默尔曼先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口气仍然是强硬的。“不过我不保证一定会改变主意。”   “爸爸,谢谢您。”奥利维亚胡乱地抹着泪水,含糊不清地说道。   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掐灭了烟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奥利维亚刚刚回到她和派普的家。一辆军用梅赛德斯便停在了门口。一位军人按响了奥利维亚家的门铃。   “您好,齐默尔曼小姐。请您和我走一趟。”这是一名中尉,一头金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一脸阴郁的气质令奥利维亚感到浑身不舒服。   “您是谁?您想让我去哪里?”奥利维亚警觉地问道。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那名中尉抽动了一下嘴角,轻声笑了一下,“您只需要上车就够了。”   “不,我不和你走。”奥利维亚冷冷说道。   “太遗憾了,我这就去向全国领袖报告。”中尉作势要走,却被奥利维亚拦住了。   “等等。你是说,全国领袖?希姆莱先生?”   “那么齐默尔曼小姐,您是否改变主意了呢?”   “我跟你走。”   奥利维亚跟随那名中尉上了车,一路上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希姆莱找她会有什么事,但本能告诉她,一定不是好事。正如父亲从未真正接受过派普一样,希姆莱也从未接受过她。这一点从那名中尉对她的称呼上就不难看出来。若不是派普的坚持,恐怕那所公寓的女主人根本就不会是她。奥利维亚一路猜测着希姆莱的用意,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党卫军指挥总部。中尉带着奥利维亚来到了希姆莱的办公室。此时还没有到办公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奥利维亚和中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中尉把奥利维亚送到希姆莱的办公室里就离开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希姆莱站在窗边,淡淡地扫了奥利维亚一眼。奥利维亚依旧能感受到,那副圆眼镜后面不满和不屑的眼神。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下意识地双手交握。   “早上好,齐默尔曼小姐。”希姆莱转过身,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早上好,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心中不断地在为自己打气,以使自己在气势上不被压倒。   “很抱歉这么早就打扰您。快请坐吧。”希姆莱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歉意,“您想喝点什么?咖啡?”   “谢谢,不用麻烦了。”奥利维亚说道。她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上身保持直立,双腿并拢,下意识地做出了一副随时要离开的姿势。   “今天找您来到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私下谈一谈。”希姆莱拿起了一支笔,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了一阵不太悦耳的声音。   “您请说。”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议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离婚。”希姆莱笑眯眯地说出了这句让奥利维亚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窖的话。   Chapter 117 对峙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议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离婚。”希姆莱笑眯眯地说出了这句让奥利维亚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窖的话。   “不!”奥利维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了。她忍不住开始发抖,但她也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应对希姆莱的刁难。   希姆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您不必急于拒绝。据我所知,您的父亲正在积极准备移民到瑞士。我相信您很清楚,这对于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所以我在劝说父亲不要移民。”奥利维亚没想到父亲移民的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现在希姆莱拿它做要挟,她完全处于被动。   “您认为您足以说服您的父亲吗?”   “我可以努力尝试。”   “好吧,齐默尔曼小姐。我们暂且不提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1939年6月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结婚,到现在已经两年零五个月了。”希姆莱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您想说什么?”奥利维亚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地板,双手握得更紧了。   “您一直没能为帝国孕育下一代,这着实令人遗憾。”希姆莱的话又在奥利维亚的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长久以来,她最不愿意触碰的问题,被希姆莱直白地抬上了桌面。   “那是因为……约亨经常在外作战。我们没有很多时间相处……”奥利维亚艰难地说道。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不用提希姆莱了。   “这个理由可不怎么美好,齐默尔曼小姐。”果然,希姆莱嗤笑了一声,继续发难。“我查看了一下和您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几位军人。他们全部都有了孩子,有的还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这些军人无一例外地上了战场,相比较之下,您实在是……”   奥利维亚一阵阵脊背生凉。她拼命睁大双眼,以使自己不在希姆莱面前哭出来。从进入这间办公室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每一个理由都足以迫使她不得不和派普离婚。她感到自己的一切被完全暴露在希姆莱的眼皮底下,使她无所遁形。一瞬间,她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   “齐默尔曼小姐。您和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根本不合适,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希姆莱做出了结论性发言。他满意地看到奥利维亚已濒临崩溃了。   “不……我绝不……”奥利维亚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拼命克服内心的无助与恐惧。最初的恐慌过去,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也许在外人看来,奥利维亚是柔弱的,但实际上,她同样拥有着德国女性所特有的坚韧。特别是在对待派普的问题上,她就像一颗忍冬草,即使被踩下去,也会顽强地爬起来。   “您曾经爱过什么人吗?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的问题让希姆莱愣了一下。   “您可曾尝过爱情的滋味?您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吗?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是指引迷舟的恒星。它无坚不摧。不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不能令它屈服。相互深爱的人,具有同神明相匹敌的力量。我和约亨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请别再说让我们分开的话了,这是不可能的!”奥利维亚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激动处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许会激怒希姆莱。   “您的演讲非常精彩,但我必须要提醒您。您和您的家人不能离开帝国。否则,连我也保不住约阿希姆·派普上尉。”希姆莱沉默了半晌,又对奥利维亚说道。   “我会想办法的。”奥利维亚坚定地说道。   “我等待您的好消息,齐默尔曼小姐。”这句话一语双关,希姆莱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摆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约阿希姆·派普上尉知道。”   “再见,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高傲地仰起头,优雅地转身离去。   “再见,齐默尔曼小姐。”希姆莱说道。“对了,我还有必要提醒您,约阿希姆·派普上尉应该不会高兴听到您和汉斯·菲利普上尉在医院见面的事。”   奥利维亚的后背僵直了一下,她的心跳停顿了几拍。希姆莱建立的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令她不寒而栗。突然间,一些间断的片段在她脑海里渐渐成型。她一下子意识到,当初寄到家中的那些差点引发家庭战争的照片的始作俑者是谁。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拆散他们,奥利维亚着实气愤不已。   “谢谢您的提醒,希姆莱先生。”奥利维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希姆莱用手扶住了前额,望着桌上的文件发了会儿呆。不一会儿,他又像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冷笑了起来。   “爱情?真是幼稚!简直愚蠢至极!”他摆出一副不屑一顾地神情自言自语着,完全忽略掉刚刚曾有过的一丝动容。   奥利维亚一走出办公室,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了。她紧靠着走廊的墙壁,才使自己不至于滑倒下去。她整个人犹如虚脱了一般,力气被全部抽光了。希姆莱的一番威逼之言令她心悸不已,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如果她的父母执意要去瑞士,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只有离婚一条路。一想到要和派普分开,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像马上就要死去。她拒绝提出这种假设与可能。她完全不能想象没有派普的生活。她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啜泣着。直到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悲伤。   “派普夫人?奥利维亚·齐默尔曼?”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奥利维亚抬起婆娑的泪眼,注视着面前紧皱眉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您是伯纳德·弗兰克中校?”奥利维亚记得这个人是希姆莱的高级助手,同时也是派普的好朋友。   “您怎么会在这里?”由于今天要送孩子去冬令营,弗兰克比平时起得早了一些。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来到了指挥总部。他对于奥利维亚会出现在这里非常惊讶。   “没…没什么。我该走了。再见,弗兰克中校。欢迎您有空来家里做客。”奥利维亚所答非所问地说道。她等不及弗兰克的回复,匆匆跑了出去。   该不会是……伯纳德·弗兰克看了一眼希姆莱的办公室。心中有了一个答案。他对希姆莱不赞成派普的婚姻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有想到希姆莱会亲自找奥利维亚谈话。而后者刚刚在走廊中的状态明显表现出她受到了极大的威逼和惊吓。伯纳德·弗兰克的眉头又聚拢到一起了。这个闲事也许他不该管。   Chapter 118 多娜   圣诞节前,温舍回到了柏林。自从基辅战役获得胜利后,警卫旗队师跟随南方集团军,继续沿亚速海海岸向东面的高加索门户,罗斯托夫前进。在罗斯托夫战役中,警卫旗队师与罗马尼亚第三军团协同作战。虽然德军在11月21日攻占了罗斯托夫,但德军的防线被过度延长,左翼异常脆弱。同时,进入冬季后,坦克在寒冷的天气下难以展开行动。苏军于几天后发动了反攻,将德军赶出了罗斯托克城外。鉴于恶劣的天气及苏军高昂的士气,德军不得已后撤100公里。这是苏德战争爆发后,德军第一次后撤。之后,双方转入了相持阶段。也正因为如此,温舍才得以有休假的机会。不过对于他来说,节日和假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又不想参加那些喧闹的聚会。这个圣诞节,对于温舍来说,注定是冷清的。   这天晚上,温舍百无聊赖地走在大街上。准备随便找一家餐馆就餐。自从蒂洛离开以后,家里的厨房再也没有生过火。温舍根本没有亲自准备晚餐的闲心,他只要站在灶台边,就会想起蒂洛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那时候,她全身心的爱恋着他,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羹汤。如今,她早已有了新的归宿。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欢笑与泪水,美丽与哀愁,皆已属于另一个男人,再与他无瓜葛。一阵寒风吹过,温舍突然间感到这个圣诞节似乎格外寒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将它们裹得紧了些。今天他难得没有穿军装,而是随便穿了一件常服。不一会儿,他搜寻到了一个目标,准备在这里解决晚餐。正在此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哨音贯穿了他的耳膜。温舍皱了皱眉头,这准是盖世太保又在抓人。   自从反犹法令颁布之后,柏林街头见到盖世太保抓捕犹太人并不奇怪。他们当中有的被抓进了集中营,有的直接被当街打死。温舍虽然很不喜欢犹太人,但对这种抓捕行动也没什么好感。他总认为那些盖世太保是一群狐假虎威的家伙,没什么大本领,只会仗着海德里希的威严虚张声势。哨音越来越近,温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刚刚相中的餐馆走去。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温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拉开与这个人的距离。在他怀中的是个女人,一头黑色的头发,个子不高。此时正剧烈地喘着粗气,似乎刚刚跑了很远的路。当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的时候,温舍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名女子,一秒钟都不能移开。   这是一张酷似蒂洛的脸!她和蒂洛年纪相仿,五官、神态无一不像蒂洛。除了头发是黑色的,除了少了嘴边的那颗痣。这名女子脸上带着惊恐万分的神色,脸上泪痕未干,嘴里说着“对不起”。她迅速回头张望了一下,想要继续逃开。却被温舍一把抓住了。   “先生,求求您,放开我吧!别让我被他们抓走!”女子以为温舍要把她扭送给盖世太保,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跟我走。”温舍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拉着那个女子迅速走进了餐厅。找到了一个角落处坐下。   “别动。别往外看。”温舍说道。   女子瞪着大大的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惨白。她畏缩在座椅的靠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能把她吞噬掉。虽然温舍已经叮嘱过她,但她仍然忍不住向外瞟,就像外面有一头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别害怕,放松。”温舍又说道。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女子的手背上。   女子像是感受到温舍内心传来的安定,她微微缓了下神。哨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逐渐消失不见。女子长舒了一口气,像一具被抽干灵魂的木偶,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   “那些盖世太保是来抓你的?”温舍问道。他忍不住细细端详着女子的脸庞。她真像他的蒂洛。   “嗯。”女子颤抖着发出了一个音节,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先生,女士,请问需要点什么?”餐厅的侍者走了过来,刚刚他们也在观望着路过的盖世太保。每次他们一出动,准有人要遭殃。   “小牛肉香肠配酸白菜,豌豆瓣泥汤。你要什么?”温舍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一杯冰水。谢谢。”   “一杯冰水,再加一份土豆沙拉。”   “好的,请稍等。”侍者飞快地记录着,然后让厨房备菜去了。   温舍和女子面对面的坐着,相对无言。女子低着头,不时抬眼看一下温舍。温舍的注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可她又不敢回到街上去。她不知道这个英俊的男人为什么要救她,对她有什么企图。但她本能的认为,和他在一起会比在外面安全得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包括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她原本是一位犹太商人的女儿,反犹法令出台后,全家在柏林郊区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但盖世太保还是找到了他们,查抄了她的家,抓走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她趁乱逃出,却仍然被他们发现。刚刚盖世太保追捕她的时候,被她遇到了面前的男人。她得以暂时逃脱。她的大衣兜里仅剩下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白金项链,这是她唯一的财产。她没有身份,无家可归。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否见到明天的阳光。她为自己不幸的人生深深悲哀着,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你叫什么?”温舍递给了女子一方手帕。   “多娜·阿普费鲍姆。”她接过了手帕,擦拭着眼中的泪水。   “犹太人?”   “是。但是先生,我没有犯法。我和我的家人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只是想生存下去……”多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你这样会惹人注意的。”   多娜闻言,赶忙擦干了眼泪。侍者为他们上了一道菜,他好奇地看了多娜一眼。   “吃点东西吧。一会儿我会带你走。”温舍说道。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帮助一个犹太人。但那张酷似蒂洛的脸,让他狠不下心,抛弃她不管。   “您要带我去哪儿?”多娜问道。脸上充满了对未知将来的恐惧和迷茫。   “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温舍说道。   Chapter 119 田螺姑娘   当多娜·阿普费鲍姆跟着温舍回到他的公寓时,被壁柜外面挂着的党卫军军服吓了一跳。   “您是党卫军?”多娜的眼中盛满了惊惧,她下意识地躲在了墙角。   “我是武装党卫军。”温舍解释道,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和那些追捕犹太人的盖世太保不一样。”   “但你们都是一起的……”多娜内心生出一股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她迅速向门口移动着,准备夺门而逃。   “你现在回到大街上去,盖世太保马上就会找到你。然后把你送到集中营里。”温舍不紧不慢地说道。   多娜逃离的脚步放缓了一些。她在快速思考着、分析着。   “我说过,我和盖世太保不一样。我是军人。我的价值体现在浴血奋战的战场上,而不是体现在抓捕手无寸铁的平民上。”温舍看着多娜想要逃离的背影,恍然间觉得那竟像是蒂洛离开时的样子。他顿时生出了几分不舍之情。   “您,您不会举报我的。对吗?”多娜早已方寸大乱。在她曾经的意识中,与党卫军谈条件,无疑于与虎谋皮。   “至少现在不会。只要你配合。”   “您想要什么?”多娜摸了摸大衣兜里的那条项链。她只剩下这些了,如果他要钱,她再也给不了更多。如果他想要……不是禁止日耳曼人与犹太人发生关系吗?他总不会……只要不被盖世太保抓去,她也不得不牺牲自己……多娜瑟缩着瞄了温舍一眼,又攥紧了胸前的扣子。   温舍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轻笑了一下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什么都不要。你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可以了。记住,不要给我添麻烦。明白吗?”   “明白。”多娜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坐吧。”温舍指了指沙发,多娜慢慢地坐在了上面。她把大衣脱了下来,手臂上的大卫星异常显眼。   “你的姓名、头发的颜色、身份都要改。”温舍对她说道,“还有,你必须要清楚一点:我救你,不代表我也可以救其他犹太人。所以,不要向我提更多的要求。而且,你只能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出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多娜点了点头。她有点沮丧,因为她刚刚想恳求温舍救他的家人。但按照现在的情势看,她的确没法再要求更多。   “现在,把你手臂上的这个玩意摘掉。”温舍点燃了壁炉。多娜把大卫星袖标摘了下来,温舍把它扔进了壁炉,火舌很快将它蚕食成为灰烬。   “你可以休息了,你就睡在那个房间。”温舍指了指主卧旁边的一个房间。他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了几件女士衣服。把它们放在了沙发上。“这些衣服你穿着可能有些大,不过……”   “谢谢,谢谢您!”多娜忙不迭的说。不用被盖世太保抓走,有地方住,有衣服穿,她已经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她有些好奇这些女士衣服是谁的,但她保持了沉默。   当多娜梳洗完毕,躺在柔软的床上时。她仍然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她差一点就要被送到集中营了,她以为她马上就会死了。温舍就像耶和华一样从天而降,挽救了她的生命。甚至还为她提供了住的地方。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又略带着一丝歉疚。多娜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她绝不是一见钟情。也许他就像那位好心的国防军少校,同情犹太人的遭遇,并愿意帮助他们。想到这里,多娜又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如果当时父亲能听从那位少校的建议,尽快离开德国就好了。他甚至说可以帮助他们一家弄来通行证。可是父亲舍不得在这里辛苦打拼积累的一切,坚持留了下来。最后却落得了如此下场。多娜在黑暗中低声抽泣着,似是在哀悼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人生。由于过度悲伤,加上惊魂未定,她几乎一夜未合眼。   与此同时,温舍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最初的冲动过去,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该如何安置多娜。他不忍心将她交给盖世太保,但她又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而那张与蒂洛相像的脸,又让他产生了一丝留恋。他的内心有些矛盾,又有些犹豫。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有些烦躁。当时针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温舍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渐渐沉睡了过去。最后的意识,是想着不论如何,多娜必须先有个新身份。   第二天一早,温舍便出门了。他给多娜留了字条,要她务必留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他要运用自己的关系,为她造一个假的身份证明。傍晚,当温舍回到家中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家里焕然一新。门窗、家具、地板皆一尘不染,光洁如新。换下来的衣物被清洗了,皮鞋也被擦得锃亮。这令他有些不适应。厨房里飘来了饭香,他快步走了进去。当多娜听到动静,转过身冲他微笑的时候。他以为是蒂洛回来了。她穿着蒂洛的衣服,像蒂洛当年那样为他准备着晚餐。温舍贪婪地盯着多娜,他向前走了两步,向她伸出了手……和记忆中会和他热烈拥抱的蒂洛不同的是,多娜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到了一旁,胆怯地看着他。温舍这才如梦方醒,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假装咳嗽了两声。   “谢谢你帮我收拾屋子。”温舍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我只能为您做这么多了……”多娜低下了头,有些羞涩地说道。   “你不必放在心上。”   “您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吧,晚餐马上就准备好了。”   “……好的。”温舍说道,“我给你办了新的身份证明,过几天你就可以摆脱犹太人的身份了。”   “真的是万分感谢您。”多娜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吃饭的时候,多娜犹豫再三,终于说道:“温舍先生,您借给我穿的衣服,我稍稍改小了一些……希望您不要介意……”   “它们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意改。”   晚餐后,温舍拿出了一瓶染发剂。要多娜把头发染成金色。当多娜干完这件事的时候,温舍望着她出了一会儿神。   “要是再有颗痣就更好了。”他盯着她的嘴角喃喃说道。   “什么?”多娜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需要有个新名字。你原来的姓氏,一听就是犹太人。”   “那么我的新名字叫什么?”   “艾米利亚,艾米利亚·斯皮尔曼。你来自卡迪兹,是我的远房表妹。以后我就叫你艾米丽,你叫我马克思。”   Chapter 120 圣诞婚礼   圣诞节前三天,也就是12月22日,郝斯特和凯瑟琳在蒂尔加藤公园的巨大钟楼前举行了婚礼。伴郎和伴娘分别是克林根伯格和梁紫苏。婚礼的规模并不大,只邀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少了些隆重喧闹,却多了几分温馨。凯瑟琳的父母特地从卡迪兹赶过来,亲眼见证了女儿的婚礼。当他们看到身披精致华美的婚纱,一脸幸福与羞怯的凯瑟琳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当众人看到拄着拐杖的新郎和吊着胳膊的伴郎时,先是忍俊不禁,而后又陷入了沉默。战争,吞噬了无数年轻人的生命。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凯瑟琳比其他人幸运的是,她的新郎还活着。而更多女孩的梦中人,已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的一缕灰尘。   不管怎么说,结婚总是令人高兴的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郝斯特和凯瑟琳完成了婚礼仪式。这对新人带领大家来到了一家俱乐部,举行接下来的婚宴。在进入俱乐部之前,郝斯特的弟弟约阿希姆派普突然间摔碎了一个盘子,地上撒满了碎片。然后奥利维亚拿出了扫帚和簸箕,由凯瑟琳和郝斯特共同把碎片扫起来。这是德国人婚礼的一个传统,是祈求幸福的象征。这一环节完成后,大家高高兴兴地走进了俱乐部大厅。那里不仅准备了精美丰盛的餐点,还有乐队演奏和唱歌跳舞。按照惯例,新郎要特别邀请新娘、丈母娘等人跳舞。不过郝斯特显然无法完成这件事了,邀舞的任务交给了伴郎。有趣的是,克林根伯格过于高大的身躯原本就显得鹤立鸡群,站在个头娇小的凯瑟琳和斯皮尔曼太太身边更是反差强烈。特别是他吊着胳膊,行动不如平日敏捷,笨拙的动作引得大家阵阵笑声。为了配合众人的好心情,他频频坐着鬼脸。跳到最后,凯瑟琳实在忍不住了,扶着腰对着克林根伯格笑出了声。郝斯特也站在一旁也得直不起腰。梁紫苏眼泪都笑出来了,干脆直接扎进了陪同她前来的施特雷洛的怀里。之后是集体舞,参加婚礼的宾客全部起立,鼓掌唱歌,搭着肩膀围着大厅、走廊、各房间绕着圈跳舞。一时间,无与伦比的幸福喜悦与开心欢乐充盈着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当婚宴现场到达第一个高潮之后,伴娘梁紫苏宣布要大家一起做一个小游戏。说是游戏,其实是现场承诺赠送礼物。由每位客人当场写一个纸条,内容是为新人做一件什么事情或送一件什么礼物。这个游戏是梁紫苏和克林根伯格和所有宾客提前打过招呼的。来到婚宴现场的宾客都是新郎和新娘亲近的人,所以大家都非常乐意完成这个游戏。不一会儿,大家都写好了字条,交到了梁紫苏和克林根伯格手里。他们把字条都放在一个玻璃盆中,让凯瑟琳和郝斯特蒙着眼睛抽出其中四张。被抽到的客人将会在短期内兑现自己的承诺。凯瑟琳先摸出了一个“邀请新人出去旅游一次”的字条,这是由郝斯特的同学写的。他被抽到后显得比新人还要兴奋,当场承诺新郎新娘蜜月旅行的费用由他全包。这个承诺赢得了众人热烈地掌声。紧接着郝斯特和凯瑟琳又分别摸出了另外两个字条。前来参加婚礼的温舍送了凯瑟琳一台电视机,这让大家着实惊呼了一阵。要知道,在当时电视机不仅是稀罕物,价格更是不菲。温舍这份礼物是绝对的大手笔。郝斯特的战友写要为郝斯特和凯瑟琳的孩子提供直到三岁的玩具,大家跟着又是笑闹了一阵。眼看只剩下一张字条了。在写字条的时候,梁紫苏就已经瞄到凯瑟琳的父母在低声交谈后,用极其郑重的表情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她猜想那一定是一份大礼。为了给凯瑟琳长脸面,她偷偷在字条上做了记号。最后轮到郝斯特抽字条的时候,梁紫苏挤眉弄眼地暗示了他半天,郝斯特笑着看着梁紫苏,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图。梁紫苏实在忍不住,手把手地指挥着郝斯特把凯瑟琳父母写的那张字条抽了出来。当郝斯特念出字条上的内容时,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凯瑟琳的父母送了新人一小块位于巴伐利亚的土地。   凯瑟琳听到这个礼物时,当场哭了出来。她飞奔到父母身边,一边流泪一边亲吻着他们。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块土地凝聚了多少父母的心血,甚至花掉了他们毕生的积蓄。而她的父母所祈愿的,无非是她日后的幸福。郝斯特也走上前去,发自内心地对他们表示感谢。众人见状,用此起彼伏的欢呼和猛烈不断地掌声向凯瑟琳的父母致意。婚宴至此达到了第二个高潮。   当婚宴临近结束的时候,新人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一一向前来的宾客道谢。宾客们也送上了喜礼。让梁紫苏啧啧称奇的是,德国人简直务实得不像话。虽然以前她跟随父母在德国居住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德国人的务实,不过这一次,她更加见识到了这一点。送给新人的喜礼很多都是照单认购的。结婚前,郝斯特和凯瑟琳根据自己的需要列了一张清单,说明自己成家后,还缺什么东西。与他们走得比较近的好朋友就会来认购,决定送什么礼物,并提前互相告知,以防重复购买。梁紫苏回想起凯瑟琳之前对她说自己缺一套床上用品,看来走得就是这个路数。   当凯瑟琳扶着郝斯特走到温舍面前的时候,温舍轻轻亲吻了她的脸颊。他真心疼惜着这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女孩,由衷的为她能够达到幸福的彼岸而高兴。凯瑟琳回望着温舍,心情略有些复杂。这是她曾经暗恋多年的人,他如同影子一般藏在她的心中,时时不肯离开她。这个影子陪她走过了懵懂的岁月。直到遇到郝斯特,她才向着新的感情之路起航。这段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沉淀在心底,更会永远被她珍视。而现在,她的心和她的灵魂都属于郝斯特。她坚信他们能够美满地度过一生。而当凯瑟琳与温舍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轻声说了句谢谢。谢谢他对她的关怀与照顾,也谢谢他曾在她的心中存在过。   热闹欢喜的婚礼过去了,宾客们陆续离席。梁紫苏看了看身旁的施特雷洛,突然间对婚礼产生了无限想往,心想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俩的婚礼呢?施特雷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梁紫苏期盼的眼神,他扫了一眼在一旁谈笑风生的克林根伯格,又瞅了瞅梁紫苏,在心中不满地哼了一声。   Chapter 121 情不自禁   汉斯·施特雷洛一向是个好好先生,很少能有让他生气的事情。不过在郝斯特和凯瑟琳的婚礼上,他却着实不爽了一把。   这一切的起因都来自于那个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长得像竹竿一样的,名叫弗里茨·克林根伯格的家伙。   今天一早,梁紫苏早早来到了蒂尔加藤公园,作为伴娘她需要帮助新人提前准备婚礼事宜。当她到达钟楼的时候,伴郎克林根伯格也已经到了。这个顶着娃娃脸的身材高大的家伙让梁紫苏产生了一阵好奇。一想起在广播中听到的他在贝尔格莱德的事迹,梁紫苏感到十分有趣。她一边准备着婚礼现场,一边和克林根伯格聊着天,一边脑补他如何忽悠贝尔格莱德市长。梁紫苏的脑海里浮现出克林根伯格眼泪汪汪地紧握着市长的手,激动地大喊着“兄弟,啥也不说了,缘分呐!”。市长抹着眼泪,就把轮椅给买了,哦不,是把投降书给签了。梁紫苏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惹得一旁的郝斯特和克林根伯格颇为惊讶。倒是凯瑟琳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在她看来,如果有一天梁紫苏不这个样子,那才是不正常。   克林根伯格非常健谈,幽默感极强,用梁紫苏的话说,就是他说的所有梗都能准确地戳中自己的笑点。这个清晨,梁紫苏基本就没合上嘴。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克林根伯格觉得自己好久没见过像梁紫苏这么好玩的姑娘了,她不像有些姑娘故作扭捏。外向开朗,和谁都是自来熟,但绝不会让人感到随便和不自重。他在心里颇为遗憾地想,要不是这个姑娘名花有主了,自己追求一下试试看也未尝不可。有她在身边,以后的日子绝不会无趣。   当汉斯·施特雷洛稍晚一些到达婚礼现场时,看到的就是梁紫苏和克林根伯格熟稔的样子。开始他并没有在意,结果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似乎和伴郎似乎太过接近了。两个人就像是认识了一百年,而他这个正牌男朋友却被她晾在了一边。特别是在婚礼进行当中,梁紫苏和克林根伯格配合的非常默契,一切都那样的井井有条。而到了婚宴的时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主持完全把全场气氛调动了起来。当施特雷洛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着“伴郎和伴娘简直天生一对”的时候,他开始出离愤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克林根伯格,把他想象成了苏联人的飞机,恨不得在他那张娃娃脸上戳几下,然后让他冒着黑烟从台上混下来。什么“贝尔格莱德的征服者”,简直就是肖想别人女友的登徒子!   更让施特雷洛郁闷的是,当梁紫苏在婚宴间隙中跑到他面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弗里茨那个家伙太有意思了!”弗里茨?他俩居然都这么亲密了!施特雷洛感到头晕眼花,他紧张地想到,会不会是自己上个月提出分手的行为惹恼了梁紫苏,让她移情别恋了。但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定了。施特雷洛又假设了很多种可能,但都不能解释梁紫苏今天的举动。这边,新人和宾客们欢欣愉悦地联欢;那边,施特雷洛独自郁闷着。   直到婚宴结束,梁紫苏和克林根伯格道别之后,靠在施特雷洛旁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的时候。施特雷洛都没能从不满的情绪中走出来。更不会注意到梁紫苏期待的眼神。   就这样,施特雷洛闷闷不乐的送梁紫苏回了家。然后拔腿就要走。梁紫苏上前拦住了他,不解地问道:“你这就要走吗?”   “嗯。”施特雷洛气恼地应了一声,“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啊?”梁紫苏问道,她撅了撅嘴,沮丧地说道,“凯瑟琳以后都不住在这里了,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施特雷洛看着梁紫苏可怜兮兮的模样,突然心生不忍。他顿了顿,跟着梁紫苏走回了客厅。   两人刚坐到沙发上,施特雷洛就酸溜溜地发问了。“埃拉,你和克林根伯格那家伙很熟啊?”   “你说弗里茨啊?也算不上熟,我俩也是今天才认识的。”梁紫苏笑眯眯的说,“你可不知道他多有趣。”   “比我更有趣?”施特雷洛正襟危坐地问道。   “那当然了!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呆瓜一只。”梁紫苏嫌恶地瞥了施特雷洛一眼。   “你……那就是说他比我好了?”   “……”梁紫苏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啊……你们两个其实不能比……”   “你刚说他比我有趣。”施特雷洛的飞醋都快吃到天上去了。   “他确实更幽默,可是……”梁紫苏转了转眼珠,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你吃醋啦!”   施特雷洛别别扭扭地看了梁紫苏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傻样儿!”梁紫苏好笑地搂住了施特雷洛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蹭,“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呢,原来在这儿和我别扭着呢……”   “你们就是很亲密……”施特雷洛控诉道。   “你和他不一样的。他是朋友,你是我男人。”梁紫苏趴在施特雷洛耳边轻声说道,“你忘了吗?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你这个呆瓜……”温热的气息拂过施特雷洛,听着心爱姑娘的温言软语,他的心里突然烧起了一把火。他捧起梁紫苏的脸庞,深深吻了下去。   当他接触到那温暖唇瓣的一刻,她甜美中带着一丝丝柔软的气息顺着施特雷洛的口腔直接闯进了他的心海之中。好似心脏被小虫子啃食了一口,一股酥麻的电流涌过四肢百骸。下一刻,他一把将梁紫苏紧紧抱在怀里。   像是行走的云端一般,他的吻如同清澈的泉水。梁紫苏软软地瘫在施特雷洛的怀里,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他扣住了她的后脑,手指深深的插进了她浓密的发丝之中。梁紫苏被施特雷洛抱在怀里,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就要融化了一般。施特雷洛的手从梁紫苏的头上缓缓的滑下,摸索着试图解开她胸前的扣子。   从两人交往到现在,彼此一直克制着汹涌的热情,并没有做出逾越雷池之事。一方面,梁紫苏本身是个中国女孩,骨子里的传统思想让她认为婚前不应该发生这种行为。而另一方面,施特雷洛的父亲是名教徒,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认为,男女应在婚后才能享受鱼水之欢。今天,也许是被好朋友温馨的婚礼所感染,也许是对未知将来的不确定。梁紫苏一瞬间放弃了曾经所坚持的理念,任由眼前的男人采摘。而施特雷洛,也许是有了危机感,也许是被梁紫苏难得柔软地表白撩动了心弦。总之,他开始了温柔的侵占。   梁紫苏的双手环抱住施特雷洛的腰,热烈地回应着他。施特雷洛感受到她的回应,更加温和地缠绵了起来。细吻一路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在她美丽的锁骨上轻轻地徘徊。抱着她的手慢慢向后倒去,终于噗的一声,两人倒在宽大的沙发上。   梁紫苏的脖颈生出一层粉红色的光芒,仿佛是浸在温泉里,身子一寸寸软了下去,她小声地呜咽道:“汉索尔……”   衣服上的纽扣被一颗一颗的解开,梁紫苏洁白的肌肤在空气中有着珍珠般璀璨的光芒。施特雷洛的眼神像大海一般,将一切波涛和巨浪都压了下去,缓缓的,一寸寸的贴上来。轻吻在她的胸口上,在这片不曾被探索过的领地上肆意周旋着。修长的双手小心地抱住梁紫苏的肩,就像是抱住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唇齿之间有着压抑低沉的呼吸。   他的吻像是一尾皮肤柔软光滑的鱼,游走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燃烧了起来,带着一丝痉挛,手指紧扣在施特雷洛的背上,探进他的衣衫,抚上他的胸膛、背脊、小腹、缓缓向下,探知他对她的爱意和热情。   “嗯……”施特雷洛突然闷哼一声,眼神登时变得火热,他紧紧盯着梁紫苏,俯下身来,咬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梁紫苏仿佛倦鸟投林一般,整个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施特雷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靡醉的气味在室中弥漫。   施特雷洛含住梁紫苏圆润地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他靠近她的耳朵,声音沙哑低沉又带着无尽缠绵的温柔。   “埃拉……埃拉……”   那些梦幻的声音,像是仙音一般回荡在她的神经深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   Chapter 122 熊孩子   心底的花朵缓缓地绽开,梁紫苏像是等待着被王子唤醒的睡美人,软软地陷在沙发里,在他的身下婉转低吟。她被他细细地探索着,探索着。当施特雷洛终于笨拙地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入口,准备一鼓作气,登堂入室,享受世间极乐时,意外发生了。   “施特雷洛?施特雷洛?你小子在吗?”门口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破坏了浓烈热情的气氛。这声音由远及近,缓缓向着沙发靠近,“怎么没锁门……施特雷洛?埃莉诺?你们在家吗?”   “该死的!”施特雷洛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拾起军外套裹住了梁紫苏,自己抬起了身子冲着来人大吼道,“克劳斯!你给我出去!”   “啊——啊——”克劳斯着实被吓得不轻,他捂着眼睛大叫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克劳斯,我叫你别进去!你快滚出来!”门外是威尔海姆·明克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锁门?”克劳斯委屈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外。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絮絮叨叨地对威尔诉说着自己有多么的冤枉。   “他们俩是怎么进来的?”梁紫苏羞怒交加,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好事”会被人撞个正着。   “好像是你没锁门……”施特雷洛迅速地穿上了衣服。他现在比婚礼时更加郁闷。好容易有了和爱人结合的机会,居然就这样被打断了。最关键的是,还是被人撞见的。简直太悲愤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紫苏哀嚎起来。“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别叫了,埃拉。”施特雷洛替梁紫苏穿起了衣服,手却被她一把拍开。梁紫苏转过身去,扣好了上衣扣子。带着哭腔说道:“这下脸都丢光了啦!”   “算了,埃拉。他们不会到处宣扬的……”施特雷洛从背后搂住梁紫苏,轻声哄着她。   “哼!我要杀人灭口!”梁紫苏恨恨地说道。   “你说什么?”施特雷洛吃了一惊。   “杀人灭口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梁紫苏运用起了21世纪电视剧的经典台词。   “埃拉,你不是认真的吧?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保证他们不会……”   “算啦!我随便说说的。”梁紫苏懊丧地窝在沙发里,头埋在膝盖上闷声说道。她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她讨厌死那两个家伙了!   施特雷洛耐心地安慰了快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梁紫苏一阵。起身走向了门外。在屋外,他虎着脸,对一脸无辜地克劳斯质问道:“你这个该死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今天晚上有个聚会,我们想邀请你一起去。”克劳斯可怜巴巴地解释道,“我们先去过你家,看你不在才又到这里来找你的,谁知道……”说道这里,克劳斯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了起来。   “你小子行啊!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什么时候拿下的?”   施特雷洛感到一阵阵气血上涌,他咬牙切齿地蹦出了两个字:“无聊!”   “这怎么是无聊?”克劳斯哇哇大叫起来,“你小子就是开窍太晚!想当初我们还想买药……”   “够了!”施特雷洛打断了克劳斯的话。   “施特雷洛,你现在这个行为叫过河拆桥。”威尔突然间出声道,“说起来,我们算是你和埃莉诺的媒人。”   威尔的话让施特雷洛突然间想起,当年正是因为这两个家伙企图用春※药害他,他才有机会认识埃拉。想到这里,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不过说真的,施特雷洛。”威尔继续说道,“今天是我们不对,不该不经过允许就进去。我向你道歉。”   “算了。我不会计较的。”施特雷洛说道,“不过,埃拉……”   “我们这就去向她道歉!”克劳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   “我觉得你们俩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施特雷洛认真地建议道。   “她不会杀人灭口吧?”克劳斯突然感到一阵胆寒。   “她真的这样说了。”施特雷洛说道。   “这也太凶残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克劳斯哀怨地说道。   “你还想看见什么?”施特雷洛严厉地问道。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埃莉诺,要随时记得锁门关窗。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万一遇到盗贼怎么办?”威尔严肃地说道。   “我们今天其实敲门了,但是没有人答应。后来我发现门没锁,才想推开看看。开始我还担心有小偷,然后才发现……”克劳斯面对施特雷洛要杀人的目光,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参加聚会?”威尔觉得有必要重新讨论一下他和克劳斯寻找施特雷洛的主题,“埃莉诺也可以一起参加的。”   “她……”施特雷洛感到一阵头疼,“你们去吧,我要陪陪她。”   “啊,对。我们走了,你们继续。”克劳斯嘿嘿笑了起来。   “奥利弗·克劳斯!你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施特雷洛厉声说道。   “你这个臭小子!”威尔拍了一下克劳斯的后脑勺,抓着他迅速离开了。   施特雷洛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地走进了屋内。客厅里早已不见梁紫苏的踪影。他微微笑了一下,推开了梁紫苏的卧室门。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单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埃拉,亲爱的。”施特雷洛捞起了梁紫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别想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啊啊啊克劳斯那个大嘴巴等明天全空军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我没法在JG54混了啊汉斯·菲利普一定会笑死我的早知道我以前不欺负他了这下全完了我的淑女形象全毁了……”梁紫苏转过身埋在施特雷洛怀里,懊恼地念叨着。   “你是淑女吗,埃拉?”施特雷洛忍住笑问道。   “怎么不是?我不是吗?”梁紫苏抬起头,凶巴巴地问道。   “呃……”施特雷洛认为昧着良心说话是不对的,他一时语塞,和梁紫苏面面相觑。   “你个呆瓜!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么!我都快要呕死了!”梁紫苏一口咬住了施特雷洛的肩膀,发泄着心中的郁闷。一不小心却咯到了牙齿。   “连它也跟我作对。”梁紫苏哭丧着脸,指着施特雷洛的肩章说道。   “埃拉,等明年,我们就结婚。好吗?”施特雷洛凝视着梁紫苏的双眸,认真地说道。   梁紫苏听到这句话,眼泪迅速聚结在了眼眶。同时,她的唇边绽放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笑容。“说好的,不许反悔。谁不结婚谁就是小狗。”   “好。谁不结婚,谁就是小狗。”施特雷洛轻吻着梁紫苏光洁的额头,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Chapter 123 依恋   今年的平安夜,温舍注定又是一个人。不过他身边从来不缺少热心的朋友。这不,他的好朋友,希特勒的私人秘书马丁·鲍曼先生就积极为他寻觅了一个对象。还热心地替他安排了平安夜的相亲。并叮嘱他一定要把这位姑娘带到党卫军内部的聚会上去。温舍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这个姑娘叫索菲亚·波普,是纳粹党一个法官的女儿,今年刚满20岁,和马丁·鲍曼的妻子盖尔达私交甚好。温舍一向对与自己年龄差距较大的小女孩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仍然准时赴约。   马丁·鲍曼把约会地点安排在了一个充满着浪漫氛围的餐厅里。一身黑衣的乐手优雅地拉着小提琴,一袭长裙的女钢琴师正在演奏着优美的和弦。正值平安夜,人们大多在家中团聚,餐厅中用餐的人并不多。温舍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与那个小姑娘见了面。老实说,索菲亚·波普是个典型的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美人儿,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前来赴约的她并没有华丽的装扮,而是随意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针织衫,下面一条毛呢裙。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看见温舍的时候,她毫不扭捏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让温舍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他会爱上她。   为了表示礼貌,温舍送了索菲亚一件小礼物。她很高兴的收下了。两个人交谈了二十分钟左右,索菲亚突然间静默了下来。她垂下眼角,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温舍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发言。两分钟过后,索菲亚终于开口了。   “温舍先生,我听鲍曼叔叔说,您是一位非常有前途的年轻军官。而且英俊、聪明、富有责任心。今天看到您之后,我便知道他所言非虚。”   “谢谢您的夸奖。您也正如鲍曼先生所描述般美丽、大方、可爱。是一位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女郎。”温舍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他礼貌地呼应着索菲亚。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正如温舍所预料,索菲亚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但是,温舍先生,非常抱歉。我想我们不能发展成为恋人。”   “哦?”温舍挑了挑眉毛。   索菲亚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说出这些话也鼓足了很大勇气。“这不是您的问题,您非常优秀。只是我,并不想嫁给军人。”   “我听说您的父亲……”   “我和他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索菲亚打断了温舍的话,“他是个忠实的纳粹党徒,但我不是。他希望我嫁给一名军人,但我不想。”   “为什么?”温舍问道。   “因为我不想做寡妇。”索菲亚的话让温舍愣住了。他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这位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有些局促的女孩。   “请别介意。”索菲亚低下了头,语气也不如刚才一般坚定,“比起做一个整日担惊受怕的妻子,我宁愿过普通人的日子。”   “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的想法。”温舍说道,“不过,您难道不认为,嫁给一名军人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吗?帝国需要更多的妇女来孕育军人们的下一代。”   “恕我直言,”索菲亚眉头微蹙,眼神中游离着一丝不屑,被温舍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不这样认为。当然,我不是说嫁给军人不好。其他人怎样做与我无关。我只能说,我自己并不希望这样。”   “波普小姐,我非常钦佩您的勇气与决心。我会尊重您的意见。今天的见面非常愉快。”温舍有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刚刚与索菲亚交谈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对马丁鲍曼婉转地表达出谢绝的意思。现在索菲亚和他有着同样的态度,这让他松了口气。他生怕索菲亚又是另一个莉莉安·迪特里希,怎么甩也甩不掉。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道别吧。”索菲亚说道。见温舍并没有多做纠缠,她也暗自松了口气。   “波普小姐,我想现在还不是道别的时候。”温舍冲她笑了笑,“虽然我很想尊重您的意思,但是鲍曼先生特地嘱咐我要带你一起参加聚会。所以……”   “啊,我差点忘了。”索菲亚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他也叮嘱过我,要我和你一同参加聚会。”   “那看来我们还需要在相处一会儿。”温舍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出现在聚会上了。   索菲亚耸了耸肩,表示只好如此。两个人一同出席了圣诞聚会。当他们出现在聚会现场的时候,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马克思,你真是情场高手,这么快就又搞上一个。”说话的是奥托·京舍中尉,他和温舍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别胡说,她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温舍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索菲亚。被人误会又有了新目标,这正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得了,是不是普通朋友过些日子就知道了。”京舍促狭地笑了一下。拉着温舍喝酒去了。   当马丁·鲍曼满意地看到温舍和索菲亚同时出现的时候,温舍认为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没有逗留太久,便送索菲亚回家了。她的父母、哥哥和妹妹们正等待着她一起度过平安夜。   温舍回到家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11。多娜,也就是艾米利亚·斯皮尔曼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上面摆着丰盛的食物。温舍轻轻走了过去,情难自制地抚上了她的一头金发。一瞬间,他又恍惚觉得是蒂洛在等着他回家。   “您回来了。”虽然温舍的动作很轻,但艾米利亚还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对温舍说道。   “怎么不去睡觉?”温舍端详着她的脸,柔声说道。   “我想等您回来……”艾米利亚嗫喏着,她低下了头,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温舍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艾米利亚一边道谢,一边兴奋地接过了礼物,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盒子上的缎带,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精美的发夹。   “好漂亮!”她由衷地赞叹道。   “我来帮你戴上吧。”温舍拿起了那枚发夹,轻轻别在了艾米利亚的头发上。艾米利亚摸了摸发夹,抬起头带着点小小期待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极了。”温舍弯了弯嘴角。艾米利亚得到了赞美,开心地像个小孩子。   “您吃晚饭了吗?”她问道。   “没有。”温舍撒了个谎,他坐了下来,和艾米利亚一同享用了丰盛的圣诞大餐。虽然菜已经凉了,但艾米利亚的心是热的。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愈发地依赖于温舍。而温舍感动于她的付出,心中亦如暖阳。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她不是蒂洛,但他仍如饮鸩止渴般,无法割舍对艾米利亚那股难以言说的留恋。为她寻找另一个安身之所的计划也被搁浅了下来。   Chapter 124 假戏真做   命运之神似乎总是不愿见到人世间承载太多的幸福,就在凯瑟琳和郝斯特刚刚结婚,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定下婚期的时候。奥利维亚却遭到了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在人人都满怀期待与喜悦的平安夜当天,奥利维亚的父母家燃起了一场大火。这场火势极为凶猛,瞬间吞噬了一切。火灾由于发生在圣诞节期间,消防局人手不足,消防员没能及时赶到。当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营救了。奥利维亚的父母没能逃出火场,双双被烧死在家中。当闻讯赶来的奥利维亚亲眼看到被烧焦的双亲,一个支持不住,当场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圣诞节的中午。她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悲痛,抱着派普嚎啕大哭。她的心里悔恨万分,她满脑子都是如果早让父母去了瑞士,他们就不会遭此劫难的想法。只短短一天,她的精神便垮了下来。派普心疼到极点,他愿意替妻子承担所有的痛苦。可这显然无法实现。他想安慰她,却发现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发泄心中的哀恸。派普的父母、郝斯特和凯瑟琳都赶来帮忙料理奥利维亚双亲的后事。他们无一不为这样的意外而感到震惊和难过。这个圣诞节,对于派普家来说,是灰暗忧伤的。   两天过后,齐默尔曼夫妇的葬礼正式举行。奥利维亚已经没力气哭了,她如一具干尸般,毫无生气的坐在家属席上。派普轻轻搂着她,紧抿着嘴角,似是在压抑巨大的痛苦。很多齐默尔曼夫妇生前的好友都参加了两人的葬礼,他们皆为失去挚友而悲痛不已。一些与齐默尔曼先生关系极好的长辈走到奥利维亚身边,轻声安慰着她。并告诉她,以后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们,他们定会全力帮忙。奥利维亚的意识已经被抽干了,她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所有人都由派普应对。他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并客气礼貌地道谢。令人惊讶的是,希姆莱竟然也出现在葬礼现场。他一脸肃穆的表情,为奥利维亚的父母献上了一束花。他还特地走到派普和奥利维亚面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奥利维亚根本分辨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她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只有派普起身向他行了个军礼。当葬礼结束,派普将奥利维亚抱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又湿了一大片。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给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奥利维亚在床上又躺了两天。这期间,派普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齐默尔曼夫妇的后事也让他身心俱疲。幸好郝斯特和凯瑟琳能时常来帮忙,否则他只怕是分身乏术了。直到第三天中午,奥利维亚的精神恢复了一点,她勉强下床吃了点东西。想起以前母亲总是做她爱吃的鸡蛋煎饼给她,她又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派普看到她这幅样子心疼坏了。连忙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哄着。过了一会儿,奥利维亚渐渐平静了下来。派普思索了好一阵,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奥利维亚。   “丽薇,我想是时候让你看到这封信了。”派普轻声说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看完之后,我会烧掉它。而你,要马上把它忘掉,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吗?”   “好。”奥利维亚不明就里,但仍然下意识地遵循了派普的话。她擦了擦眼泪,打开信纸,认真地看了起来。当她看到信的内容时,眼睛蓦地睁大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当她哆哆嗦嗦地读完信的最后一个标点,又是泪流满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派普,眼中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是真的吗?约亨?是真的吗?”她像是问天一样问着丈夫。   “是真的,丽薇。”派普肯定地说道。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造了一封信……”奥利维亚仍然不敢相信信中所说的一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丽薇?这信上的字迹,这行文的习惯,难道不是你父亲的吗?”   “可是……这是我父亲写的……我认得出……哦,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奥利维亚又哭又笑。这种波峰波谷般瞬息万变的心情,让她实在难以承受。   奥利维亚刚刚看到的信是弗里德里希·齐默尔曼写给她的。他在信中说派普已经偷偷安排他和妻子去了瑞士。为了躲避希姆莱的耳目,派普设计让他们诈死。用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骗过所有人,以保证全家人的性命。齐默尔曼先生在信的最后写道,他现在开始相信派普是真心对她的了,他衷心希望战争结束后夫妻二人能来瑞士探望他们。这封信让奥利维亚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心路历程。   “我不在的时候,希姆莱先生是不是去找过你?”派普问道。   “你怎么知道?”奥利维亚惊讶极了。关于那次不愉快的谈话,她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你的一切,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派普说道,他怜爱地看着妻子,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从我回家的当天,我就发觉你不对劲了。虽然你刻意掩饰,但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然后呢?”奥利维亚小小声的问道。   “我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找你。让你受委屈了……”派普亲了亲她的眼睛,又亲了亲她的嘴唇。   “我不在乎……”奥利维亚将头埋进了派普的怀里,在他胸前蹭了蹭。   “可是我在乎。”派普说道,“我弄清了事情的全部。然后就做了这件事。就是父亲在信中和你说的这件事。”   “可是,我明明看到那两个……”   “那是我弄来的和父母年龄相仿的死刑犯。被烧成那个样子,谁也认不出他们是不是齐默尔曼夫妇。”   “你的计划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奥利维亚紧张起来,“你会不会有危险?”她非常清楚,这个计划一旦失败,等待派普的将会是什么。   “这要看你的表现啊。”派普笑了起来,他抚摩着奥利维亚的后背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会去参加葬礼。”说到这里时,派普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奥利维亚迅速反应了过来。派普说的一定是希姆莱。现在看来,希姆莱出现在葬礼上,无非是想亲自观察形势,看看齐默尔曼夫妇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特地走到奥利维亚面前,也不过是想检验一下悲伤的真实性。一向自负的希姆莱认为,青涩的奥利维亚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作假。而巧合的是,事先不知情的奥利维亚,发自心底的痛彻心扉打消了希姆莱的疑虑。   “所以你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是不是?”奥利维亚问道。   “是的,我的小姑娘。”派普说道,“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不,你不用道歉。”奥利维亚突然间心花怒放了起来,她的父母还活着,他们在瑞士快乐地生活着,真好。   “你冒了这样大的风险,都是为了我。我不怨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哦,约亨,我爱你!”   “我也爱你,丽薇。”派普轻抬起妻子的小脸,迅速捕捉到了她娇嫩的唇瓣,深深吻了下去。   ……   有一个问题,派普曾问过自己好多次了,但他已经开始忘记问题的答案了。   奥利维亚值得我为她付出多少?   开始时,答案很清楚。   奥利维亚本身就是答案。   但现在已经不是开始了,是结局了。   Chapter 125 巧言织网罗   离齐默尔曼夫妇葬礼的日子又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奥利维亚遵从派普的嘱咐,一直呆在家中,闭门谢客。给外界制造出一种由于过度悲伤而无法正常生活的假象。而派普也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大家都以为他是要照顾伤心欲绝的妻子,默契地减少了拜访和邀约的次数。众人对奥利维亚和派普的悲惨遭遇而唏嘘不已。而只有窝在家里的奥利维亚才知道自己这几天过得有多滋润。父母去瑞士的事情尘埃落定,她通过这件事又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派普对她的心意。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一高兴,小蜜蜂的属性又充分凸显了出来,家里被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了好几遍,整洁的不能再整洁了。然后她又拿出派普的全部衣物,把每一件都熨得平平整整。最后,她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就开始研究美食。每天变着花样给派普做好吃的。派普完全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叮嘱她,不要咧着嘴笑到窗户前面去。以他对希姆莱的了解,后者一定还没有完全相信齐默尔曼夫妇真的发生了意外。说不定还会派人在外面盯梢。为了万无一失,派普这几天把家里的窗帘全部拉上了,让外面的人看不到屋内的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   这段时间,郝斯特和凯瑟琳几次来探望派普和奥利维亚,每次派普都表现得异常沉痛,让郝斯特一阵长吁短。凯瑟琳提出想看看奥利维亚,派普都以她已经睡了为由,婉拒了凯瑟琳。不过凯瑟琳细心地发现,派普的家里保持了相当的整洁,她还以为遇到这种不幸的事,大家都应该没心思整理屋子了才对。而且,她刚刚进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气,明显是有人烹饪过美食。这让凯瑟琳又有点想不明白了。不过,凯瑟琳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绝不多说。她只是看了郝斯特一眼,对方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其实,郝斯特也发觉了似乎哪里不对劲。不过他和凯瑟琳一样,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装悲伤的日子到了年底。马上就要迎来元旦了。派普在一天上午被希姆莱召唤到了党卫军指挥总部。自从派普上了前线,希姆莱就鲜少单独召唤他了。虽然希姆莱又换过几位新的副官,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派普。不论是聪明才智还是行事手段,他们都不能使挑剔的希姆莱完全满意。他几次想召回派普,让他继续做自己的副官。但想到这位年轻人的前途,和他自己的意愿,希姆莱最终并没有这样做。   派普一踏进这间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就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从他得知希姆莱召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应对希姆莱的询问。对于希姆莱,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他的伯乐,他从军生涯的领路人。他一手栽培了他,提拔了他。派普对他十分敬重与感激。但另一方面,希姆莱不喜欢奥利维亚,他几次想拆散他们,他甚至威胁她。这让派普对他生出了几分怨恨。其实,派普明白得很,与希姆莱这种人共事,随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的想法和心情都瞬息万变,即使他再欣赏你,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为自己惹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希姆莱看到派普之后,热情地招呼着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却让派普背脊生凉。他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和派普的交谈,聊了聊前线的战况和派普的个人情况。希姆莱像个长辈一般,对派普在前线的生活异常关心。派普像往常一样,斟酌着语句,回答着希姆莱的问题。心下却愈发警惕起来。   果然,当有关战争的话题告一段落时。希姆莱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的妻子最近心情好一些了吗?”   “比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好了一些,不过看起来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毕竟双亲都离开了她,这种打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派普答道。   “说来也奇怪,齐默尔曼夫妇平日身体都不错。怎么会没能逃出火场呢?”希姆莱摆出了一副深思的表情。   “我想,可能是被浓烟呛到后,晕了过去。”派普解释道。   “是的,被浓烟呛到的人,死去后气管和肺部应该留有灰烬残余。”希姆莱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透过眼镜,锐利地盯着派普的面部表情。   派普不为所动地看着希姆莱,表现出一副聆听上级垂训的样子。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么除非是先死去之后,再被烧焦的。你懂我的意思吗,约亨?”   派普心中一惊,那两个死囚犯确实是他派人先将他们勒死后,才放的火。为了减少露出破绽的几率,他将尸体匆匆下葬。希姆莱刚刚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他已经产生了怀疑。派普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暗中开棺验尸。他再一次见识了希姆莱的缜密与狡诈。不过,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派普马上镇定了下来。他确信希姆莱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两具尸体不是齐默尔曼夫妇的。否则,今天他就不会请他来谈话,而是直接把他扭送到军事法庭了。   “原来如此。”派普顾左右而言他,“我并不擅长医学方面的知识,您的话让我增长了知识。”   希姆莱冷笑了一下,双眼闪过一丝精光:“约亨,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承蒙您的关照。”   “你回去吧,约亨。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希姆莱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会的,多谢您的关心。我会把您的问候带给奥利维亚的。”派普不卑不亢地说道。   “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代表事情就没有发生。”希姆莱在派普离去前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派普背对他抿了抿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大步离开了希姆莱的办公室。   年轻人,真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希姆莱不屑地想道。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齐默尔曼夫妇是真的死了。所以他通过各种途径去调查这件事,甚至不惜开棺验尸。但除了刚刚他拿来威吓派普的理由之外,他再也没能找到其他证据。他找来派普,也不过是想试探他一番。不得不说,派普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派普面对压力的沉着冷静,从容不迫让他十分欣赏,希姆莱心道不愧是我一手培养的人才。但这样的本领却用在了对他的欺瞒上,这又让希姆莱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希姆莱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派普为了哄女人高兴而耍的小小伎俩罢了。它并不足以触犯到希姆莱的底线。而奥利维亚对他的那番关于“爱情”的慷慨陈词也确实让希姆莱有了些感触。再者,他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齐默尔曼夫妇没有死。所以,他决定“原谅”派普这次的逾越之举。而他的直觉告诉他,齐默尔曼夫妇一定是逃走了。如果他们真的逃到了瑞士,隐姓埋名地生活,就并不那么容易找得到他们了。这件事也只好作罢。   Chapter 126 孕事   对于蒂洛来说,1941年的圣诞节注定充满了欢乐与幸福。因为她为两个家族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怀孕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荷兰的时候怀上的。这个消息让阿尔弗雷德·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和安娜女伯爵欣喜若狂,这意味着,维森菲尔德家增添了新的继承人。鲁普雷希特公爵和玛利亚女公爵更是喜不自胜。激动之余,玛利亚女公爵又对回家过圣诞节的大儿子海因里希进行了一番训话。内容无非是让他赶快结婚,为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诞下继承人云云。海因里希不胜其烦,刚过了圣诞节就跑回荷兰了。他刚刚离开没两天,维森菲尔德便带着蒂洛回到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从蒂洛踏进家门的第一刻开始,她就变为了重点保护对象。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生怕她一不小心,让还未成型的娃娃出现闪失。蒂洛对家人的这种举动好笑不已,倒是维森菲尔德一副从善如流的态度。积极配合家人约束蒂洛的行动。听说维森菲尔德的父亲已经开始替孩子取名字了。这个小生命,还未出生,就被众人寄予了无限的期望。   元旦过后的一个早晨,蒂洛“被迫”吃完谢维娅特地为她精心准备的“孕期营养早餐”,无意中从裹着鲜花的报纸上看到了齐默尔曼夫妇的讣告。她看了一下报纸的日期,是去年12月26日的。她当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她决定立刻动身去柏林,探望她的好朋友。被家人千叮咛万嘱咐过无数遍以后,蒂洛由丈夫亲自保驾护航,来到了柏林。她十分担心奥利维亚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一下火车就奔赴了奥利维亚家。   奥利维亚和派普对蒂洛的不期而至完全没有准备。不过他们仍然热情地欢迎了她和维森菲尔德。蒂洛一看见奥利维亚就哭了起来,抱着她说了好多安慰的话。奥利维亚感动于蒂洛对她的关心,却又有点尴尬,还有一点内疚。她觉得自己欺骗了好朋友,让她们白白为自己难过。派普看了一眼维森菲尔德,示意奥利维亚拉着蒂洛去卧室。而他则与维森菲尔德在客厅聊起了天。   卧室里,关于父母的沉重话题没有持续太久。奥利维亚便转移了话题。面对真心实意的好朋友,奥利维亚既不能选择说出真相,只能不再多做谈论。蒂洛以为奥利维亚不愿提起伤心事,不着痕迹地选择了回避。这对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聊了很久,当奥利维亚听说蒂洛怀孕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无比羡慕的表情。她不住地瞟着蒂洛的肚子,闷闷不乐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怀孕。上帝知道她有多想为派普生孩子。想到希姆莱的咄咄逼人,奥利维亚简直快要郁闷死了。过不了多久,派普就又要重返前线了,如果再不能怀孕,就意味着他们的孩子又要过好久好久才能与他们见面了。蒂洛安慰奥利维亚说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的,要她不要太过心急,孩子早晚会有。   时间临近傍晚的时候,蒂洛和维森菲尔德双双向主人辞行,想到好朋友刚刚从悲痛中走出来,他们婉拒了奥利维亚邀请他们共进晚餐的好意。蒂洛刚刚离开,奥利维亚便扑到派普怀里念叨着“我也要怀小孩”,丝毫没意识到这无疑于向派普发出了“友好的邀请”。派普自然不会放过这天上掉下的馅饼,二话不说就把妻子抱回了卧室。   在去往酒店的计程车里,蒂洛意外地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温舍。时隔多日,他清减了不少。东线艰难的战事一定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温舍的身边是同样许久不见的米莎·斯皮尔曼,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正在交谈着什么。温舍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米莎的嘴角挂着微笑,像是提到了什么令她愉快的事。蒂洛看着这一幕,居然感到了一阵气恼和心酸。与温舍的过往犹如电影片段,不断地在脑海中闪回。这让她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维森菲尔德面前哭出来。当计程车逐渐驶离,她再也看不到温舍的时候,蒂洛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开始对自己生气,气自己的藕断丝连,气自己的不争气。温舍说不定早就和米莎双宿双栖了,而自己居然还会感到心痛。这简直不像话!蒂洛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个人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边的丈夫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他不仅看到了温舍,还看到了妻子的全部反应。维森菲尔德的眼神黯淡了些许,但他仍然微笑着为妻子整理了一下帽子,将她搂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走在街上的温舍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与蒂洛擦肩而过。他在商店偶遇米莎,顺便送了她一段。从七月开始,米莎就被里宾特洛甫秘密送到了维也纳,在那里呆了很久。虽然里宾特洛甫认为妻子说要给米莎好看的言辞多半是虚张声势。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暂时让米莎离开妻子的视线。一直到元旦过后,米莎才重返柏林。凯瑟琳的婚礼她没能参加,但她却亲自找人为凯瑟琳量体裁衣,专门定制了一套婚纱送给她。米莎在写给凯瑟琳的信中说,我今生无法实现的梦想,就由你来替我实现吧。这句话让凯瑟琳唏嘘了好久。   对于温舍来说,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喜欢着米莎。但这种喜欢已经不同于当年的那种迷恋,而更多是一份对优秀女性的欣赏,和对过往情怀的留念。米莎,曾是他心中的女神。她的身上,具备着年少时的他对女性的一切美好幻想。这种说不清是盲目还是执着的迷恋,让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让他忽略了除了米莎之外的其他感情。直到他失去了蒂洛,他才明白,他对爱情的真正之所求。   两人聊着彼此的近况,温舍很快便将米莎送回了家。临别时,米莎突然间叫住了温舍,问道:“你认识鲁道夫……算了,当我没问。再见。”   “……他不适合你。米莎。而且……”温舍皱了皱眉头。   “你知道我问的是哪个鲁道夫?”米莎歪着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   “我知道。”   “你想多了。”米莎抱起了肩膀,笑着对温舍说道,“你知道吗?遇到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并不容易。”当米莎回到柏林的时候,她发现信箱里有几封寄给她的信,落款无一例外是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他在战场上仍然惦记着她,这让米莎冰封已久的心开始消融。即使她依旧不可能接受他,但她却真的被感动了。   “米莎,你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幸福之于我,只是一场梦。”   Chapter 127 吉屋出租   元旦过后,梁紫苏在“祖宅”门口贴上了租房告示,告知众人自己有一单间出租,限女性(施特雷洛强烈要求),会做饭的优先,租金面议。自从凯瑟琳结婚以后,梁紫苏感到了万分孤单。每天回家都冷冷清清的,再也没有人陪她聊天八卦,胡吃海喝。最关键的是少了一个厨艺好的人,梁紫苏不能随时吃到美味的家常菜了。一月份的德国正值寒冷节气,纵然是火炉烧得再暖,一个人的房间也总是感到冷冰冰的。虽然施特雷洛曾积极建议,让梁紫苏搬到他家,和家人一起住。但梁紫苏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为此她给出了四个理由:一、会给施特雷洛的父母添麻烦;二、她抵制未婚同居行为;三、她不想给施特雷洛收拾屋子;四、她会怀念她的老房子。施特雷洛对这四个理由表示无可奈何。在梁紫苏的强烈要求下,他专门腾出两天时间,陪梁紫苏“面试”房客,这下闹出了不少笑话。   求租者甲:“泥豪,额想祖房。轻问,房祖怎木酸?”   梁紫苏:“不好意思,我们只面向柏林市民。”   施特雷洛:“埃拉,为什么不租给柏林市以外的人?”   梁紫苏:“没有暂住证很麻烦的!”   施特雷洛:“什么证?”   梁紫苏:“……跟你说你也不懂啦!”   施特雷洛:“……”   求租者乙:“您好,我想请问……”   梁紫苏:“啊不好意思,已经租出去了。祝您好运!”   施特雷洛:“埃拉,房子明明没有租出去,你为什么骗人家?”   梁紫苏:“她长得太难看了,我不喜欢!”   施特雷洛:“……”   求租者丙:“这房间还挺不错的,房租多少钱?”   梁紫苏:“每个月100马克,一次性付三个月房租,可以优惠到299马克。”   求租者丙:“这也太贵了!”拂袖而去。   梁紫苏:“??”   施特雷洛:“埃拉,市中心的大公寓一个月的房租大概也就是100多马克。”   梁紫苏:“哦……”   求租者丁:“房租是多少?”   梁紫苏:“一个月50马克,一次性付三个月房租,可以优惠到149马克。”   求租者丁:“哦,没问题的。”看向施特雷洛,“你也是房东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伊莉莎,做得一手好菜,你叫什么?”   梁紫苏:“他是房东的私人物品!对不起,您找别家吧。”   求租者丁:“你什么意思?”   梁紫苏:“不租了!”   施特雷洛:“埃拉,这位小姐挺漂亮,又是柏林人,还会做饭。你干嘛不租给她?”   梁紫苏:“你个呆瓜,没看她眼睛都快长到你身上去了!我怕引狼入室!”   施特雷洛:“……”   求租者戊…… ……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梁紫苏一个房客都没有找到。她长吁短叹了一阵,最后决定——就让它空着吧。施特雷洛婉转地列出了梁紫苏的三点问题:一、太挑剔;二、胡开价;三、乱吃醋。他还说,照这样下去,她永远也找不到房客。梁紫苏听后,对施特雷洛大逆不道的言论实施了“武力镇压”,施特雷洛乖乖举了白旗。   当凯瑟琳听说梁紫苏的租房经历后,笑了足足有五分钟。末了她对梁紫苏保证,等郝斯特回到前线,她就搬回来住。这才让梁紫苏心满意足。   “可是,埃拉。”施特雷洛疑惑不解地问道,“你过几天也就要回JG54报道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柏林。难道凯瑟琳搬回来自己住吗?”   “……”梁紫苏挠了挠头皮,突然间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我没想到这个问题欸!”她转了转眼珠,撇了撇嘴,嘴里念叨着。“不对啊,怎么凯瑟琳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凯瑟琳那么善良,当然不会提出来。”施特雷洛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善良?”梁紫苏又龇起了牙。   “我的意思是说你……笨。”施特雷洛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你全小区都笨……”   “……”   随着施特雷洛再次被镇压,梁紫苏轰轰烈烈的出租房屋行动,终于告一段落。   不论是嬉笑打闹,还是温馨甜蜜,不论是新婚燕尔,还是伉俪情深,我们的主人公在这个冬天,大多是美满幸福的。奥利维亚的父母顺利移民到了瑞士,解决了压在她心头的一件大事;凯瑟琳和郝斯特终成眷属,开始了新的生活;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定下婚期,只等步入婚姻的殿堂;蒂洛开心地当了准妈妈,全家人都在盼望着小生命的到来;拉尔的伤势在逐渐恢复,他和海莲娜的感情也愈发明朗起来。   哦,等等。说起来,还是有失意人两三只。比如好久不见的诺沃特尼。当他听说凯瑟琳的婚讯时,心中不是不难过的。但他仍然在心底默默祝福着他曾经喜欢过的姑娘。格蕾特·基特尔在他分手之后,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势。诺沃特尼疲于战事,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另一段感情。不过,在他的朋友们看来,依照格蕾特的执着程度,和“女追男,隔层纱”的定律,诺沃特尼和她在一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说说苦恋奥利维亚的汉斯·菲利普。41年的圣诞节,他没有回家。而是主动要求在驻地执勤,以应付临时的紧急飞行任务。他曾在战斗的间隙,给奥利维亚写了很多封信。但这些信一封也没有寄出去。他不想也不能破坏她平静美好的生活。但这种无望的痴恋,又令他痛苦不堪。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他不止一次地感慨上天弄人,让他没能早一步遇到她。他与奥利维亚的一切,就像是一出巨大的文艺悲剧,主角缺席,更看不到结局。   回家养伤的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在新年后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米莎。米莎对他仍是淡淡的,不过令鲁道夫高兴的是,米莎询问了他的伤势。在鲁道夫看来,这说明她开始关心他了。像所有陷入热恋的人一样,他的心情为对方的一点小小举动而随之起伏。真不知这般苦恋,究竟是前世谁辜负了谁。   1941年底到1942年初的冬天,世界大战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对于德国来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日本人偷袭了珍珠港,直接导致美国参战。轴心国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再比如,德军进攻莫斯科的“台风行动”失败了。面对苏军的冬季反攻,希特勒固执地要求士兵们坚守每一寸土地。时任第二装甲集团军司令古德里安对这个要求表示坚决反对,指出这样做由恶劣天气带来的损失会比战斗中的损失更多。希特勒大怒,将这位“闪电战”的创始人,建立了赫赫战功的将军解职。莫斯科战役的失败导致德国必须开始打一场没有准备好的消耗战,它令德国通过一次决定性的胜利打垮苏联的愿望落了空。面对幅员辽阔,资源丰富,人力充沛的苏联,后备力量不足,且多线作战的德国,已经走上了通往失败之路。   --------第二部完--------   Chapter 128 托付   愉快悠闲的日子总是显得很短暂。一月中旬的时候,派普和温舍分别接到了命令,不日就要回到东线,继续和苏联人的战斗了。警卫旗队师近两个月内的任务是在顿涅茨克附近进行防御,以阻止苏联人的反攻。经过东线的洗礼,警卫旗队师已名声大震,与当年众人心中的“花瓶”部队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在41年的12月26日,第3装甲军司令官埃贝哈德·冯·马肯森上将在写给希姆莱的信中说道:“每支部队都想与警卫旗队并肩作战。他们训练有素,充满着乐观主义精神和旺盛的战斗热情,临危不惧……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这样的高度赞扬,对于派普和温舍这种由副官变为战士的人来说,尤为难能可贵。为了撕下身上“日耳曼男模”、“花瓶”的标签,他们比其他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做出了更大的牺牲。来自上级长官的肯定,不仅属于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警卫旗队的战士,更属于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苏联这一边,虽然截止到1942年初,他们在战场上并没有显示出优势。但他们凶悍的作战风格、顽强不屈的精神也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天,温舍依照惯例,来到党卫军指挥总部报道。出门时遇到了老朋友奥托·京舍中尉。京舍看见他之后,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两人寒暄了几句,京舍便好奇地问道:“蒂洛小姐回柏林了吗?”   温舍心头一惊,若无其事地反问道:“你在柏林看见她了?”   “是啊。”京舍点点头,“昨天我在波茨坦大街看到她了。你们和好了?”   “你认错人了。”温舍平静地说道。   “不可能!”京舍用非常肯定地语气说道,“我见过蒂洛小姐,怎么可能认错!”他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阵,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好像不太对……蒂洛小姐是不是结婚了?嫁了个飞行员?还是个贵族?”   “别琢磨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温舍冷冰冰地说道。   “别急着走嘛。”京舍笑眯眯地拦住了温舍,又开始发挥了他的八卦潜质,“上次那位波普小姐呢?你们两个人发展的如何?”   “你今天是不是没事做?”温舍问道。   “也不是。我要准备份文件……”   “那还不赶快去。”温舍抬手看了看时间。   “你还没告诉我波普小姐……马克思,你怎么走了?”京舍没有套出八卦新闻,不甘心地瞪着温舍离开的背影。隔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走进指挥总部。   “你昨天出去了?”一回到家,温舍就问起了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艾米利亚。   “是的。”艾米利亚把书放在一旁,站了起来,“您不是说,我有了新的身份证明,以后就可以出去了吗?”   “你去了波茨坦大街?”温舍继续问道。   “是的。我去那里买了些日用品……”艾米利亚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偷偷观察着温舍的表情,生怕从里面看出不悦。   “你有没有看到党卫军?”   “看到了。可是,现在大街上有很多党卫军。您是专指某一位军人吗?”   “以后你还是尽量少出门吧。”温舍细细端详着艾米利亚。难怪京舍会把她错认成蒂洛。除了身材娇小一些,金发的艾米利亚和蒂洛真的有七八成相像。   “好的……”   “最好不要出门。”温舍想了想,又说道,“除非是我和你一起。”   “知道了。”   入夜,温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毫无疑问,艾米利亚的存在是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昨日幸亏她遇到的是没什么心眼的京舍,如果换做别人,说不定就要起疑心了。温舍有些后悔没有早把她送到国外去。但每当他看到她和蒂洛相似的脸,他就又产生了留恋。温舍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要知道,他马克思·温舍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这样下去,唯有越陷越深,他会越来越不想放开艾米利亚。唯一庆幸的是,艾米利亚有了新的身份证明,就算有人起了疑心,他还能够抵挡一阵子。但她的身份毕竟是空穴来风,禁不住盖世太保的仔细推敲。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前线了,在柏林他没有别的亲人,艾米利亚的安置问题是个必须谨慎再谨慎的事。温舍在黑暗中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认为最为稳妥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温舍便拨通了凯瑟琳家的电话。约她在选帝侯大街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凯瑟琳结婚后便和郝斯特一起搬到了临近市中心的一座四层建筑中居住。两人住在二楼一间宽敞的公寓里。温舍打来电话的时候,凯瑟琳和郝斯特刚刚吃完早点,正准备去图书馆找点资料书。凯瑟琳放下电话就出了门,临走时告诉郝斯特自己也许下午才会回来。   当凯瑟琳到达咖啡馆的时候,温舍已经为她点好了咖啡。她刚刚坐下来,温舍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凯特,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可以。”凯瑟琳毫不犹豫地答道。   温舍像是早知道凯瑟琳的答案一般,他点燃了一支烟,缓缓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是,你必须要保密。连郝斯特·派普都不可以告诉他。”   “这……”凯瑟琳迟疑了一下。她已经是郝斯特的妻子了,她一直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坦诚。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我的生命。”温舍将问题上升了高度。这引起了凯瑟琳的极大关注。   “你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凯瑟琳心里有些着急。她以为温舍惹了什么大麻烦。   “你先发誓会保密。”温舍坚持道。   “我…我发誓。”凯瑟琳一想道这关系到温舍的性命,她认为暂时向郝斯特保密是可以值得原谅的。   “你听着,凯特。”温舍压低了声音,神情是无比的凝重,“我救了一个犹太姑娘,她现在在我家里。后天我就要回前线了,她不能出门。我要你,定期去看望她,给她送一些生活必须品。”   凯瑟琳感到脑子不够用了。犹太人?犹太姑娘?党卫军救了个犹太姑娘?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宣传部的人在广播里是如何痛斥犹太人的罪行的。她以为温舍作为党卫军,会和宣传部高度统一的。   “你给自己惹了好大一个麻烦。”凯瑟琳的脑子千回百转了一阵,终于冒出了一句话。   “确实,麻烦不小。凯特,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温舍问道。   “我能。”   “很好。她叫艾米利亚·斯皮尔曼。和我们一样,来自卡迪兹。他是我的远房表妹,是你的远房堂姐。这是我给她的新身份。你必须要记住这一点。”   凯瑟琳点了点头。温舍的设计很缜密,卡迪兹那个地方,人口不过千来人,转着弯都能攀上亲戚。这样说,不易找到破绽。   “你为什么会救一个……姑娘?”凯瑟琳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见到她就会知道了。”温舍答道。   正如温舍所说,当凯瑟琳第一眼看到艾米利亚的时候,她立刻明白了温舍为什么敢于冒如此大的风险把她藏在家里。看着一个与蒂洛如此相像的人,真有些不习惯。但凯瑟琳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温舍告诉艾米利亚,凯瑟琳是她的远房堂妹,以后会定期来看她。如果必须要出门的话,一定要由凯瑟琳陪伴。艾米利亚对温舍的要求一一答应,她很想知道温舍和凯瑟琳的关系,因为她也姓斯皮尔曼。但是她保持了沉默。   凯瑟琳临走时,温舍塞给了她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足够艾米利亚吃穿用度五年的。凯瑟琳收起了这张支票。她突然觉得肩上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艾米利亚看向温舍的眼神中已经带着明显的爱恋,而温舍看向艾米利亚的眼神更加复杂。凯瑟琳一想到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就一阵阵头大。两个当事人,一个摇摆不定,一个沉浸其中。这样纠缠下去,对温舍,对艾米利亚都不是一件好事。一阵纠结过后,凯瑟琳决定什么都不想了,只要在温舍回来之前照顾好艾米利亚就算大功告成。   Chapter 129 苦中作乐   一月下旬的时候,除了刚刚脱离拐杖的郝斯特,众人陆续都回到了前线。上文已经提到,派普和温舍回到警卫旗队师,在顿涅茨克附近进行防御。施特雷洛所在的JG51将为仍旧与苏军鏖战于莫斯科附近的中央集团军提供空中支援,保护中央集团军群的左翼。面对苏军的反攻,JG51表现得十分突出。特别是2大队的汉斯·施特雷洛和威尔海姆·明克。刚刚回到前线的第三天,两人就共同击落了5架敌机。几天之后,施特雷洛和明克又分别击落了各两架米格-3。到了2月初,施特雷洛的战绩已经升至36架。2月底的时候,施特雷洛取得了自己的第40次空战胜利,军衔也升到了中尉。众人纷纷为这位年轻军官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但是在写给梁紫苏的信中,施特雷洛表示自己对这场战争的必要性,产生了更深的质疑。JG51的3大队为了配合地面部队的进攻,执行了大量轰炸任务。汉斯·施特雷洛看到满目苍夷的村庄,和因来不及逃难而被炮火炸得零七八落的苏联平民,心中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以前的施特雷洛也许带着些理想主义,带着些年轻人对祖国美好未来特有的期冀。他对战争的认识并不够深刻,直到他自己亲历战场。如果说在西线,德军以横扫之势占领各国,并没有造成地方百姓过大的伤亡,以及对城市的大规模摧毁的话。在东线,则是一场场真正的血腥肉搏,甚至屠杀。双方像是在比赛谁更加凶狠。恶劣的环境造成了大量非战斗性减员,德军虽然扔占据优势,却已显强弩之势。曾经所秉持的观念,在东线也完全不适用。自从斯大林下达执行“焦土政策”的命令之后,德国人也开始效仿。所到之处,撤离时皆为涂炭。苏军虐杀德军战俘,作为报复,德国人也开始虐杀苏军战俘,甚至血洗村庄。这对于施特雷洛来说,实在太沉重。在他看来,战争不应该是这样的。战争应该只限于两军对垒,而不应该牵扯到太多的无辜百姓。战争双方应该保持着良好的骑士风度,而不应该是如同野兽般的相互撕咬和报复。他犹记当初和梁紫苏的一席谈话,他说如果自己不幸被俘,会忍受痛苦,努力活下去。但现在,他亲眼见证了被俘虏后不成人形的德军尸体,他已不再像当初那样笃定。如果被俘会落得如此惨绝人寰的下场,不如自杀,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的结局。虽然他质疑了战争,质疑了曾经的理想。但他仍然坚定着一名军人为国奋斗而殒身不恤的信念,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在战争的间隙,施特雷洛写好了遗书,把它放在了自己贴身的衣服里。   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里,他没有一刻不在思念着他心爱的姑娘。他谨记着他们之间的承诺。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送她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这个意念同样也在支撑着施特雷洛,支撑着他在冰天雪地的苏联,熬过每一个艰难残酷的日子。   梁紫苏也回到了那个让她爱恨交加的凯洛塞尔凯。开始了忙时支援前线,闲时花痴帅哥的日子。由于拉尔的受伤,配合南方集团军作战的JG52大队缺少了一位顶梁柱。莫斯科会战的情势愈发不妙,德军高层已经开始计划将战略重点放在南线。为了保证充足的人员配备,以汉斯·菲利普为首的来自不同飞行联队的三位飞行员被暂时借调到了JG52,配合地面部队的进攻。汉斯·菲利普的暂时调离意味着梁紫苏的生活中少了一项重要乐趣了。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因为现在梁紫苏已经捡了一个大乐子,每每想起来就要笑得合不拢嘴。偷笑的时候,还曾经被诺沃特尼看到过,吓得他一阵背脊生凉,以为梁紫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这个欢乐的事件要从施特雷洛回前线前,向梁紫苏辞行的那天说起。   那天,施特雷洛特地拉着梁紫苏去酒吧参加了一个聚会。平日关系不错的飞行员们抓紧赶赴前线前的时光,在一起吃喝玩笑。威尔和克劳斯也参加了这个聚会。施特雷洛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梁紫苏和他的朋友消除误会。其实对于梁紫苏来说,在被撞见时的一阵羞怒与尴尬之后,也没有真正记恨这对“焦不离孟”的拍档。倒是克劳斯和威尔见到梁紫苏之后,一脸愧疚的表情。最爱捉弄人的梁紫苏怎能放过这等大好机会,顿时计上心来。   梁紫苏积极提议大家玩一个叫“大冒险”的游戏。大家围坐一圈掷筛子,点数最高的人可以至多给两个人提出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被要求执行的人不得拒绝。众人一听,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游戏,纷纷响应。梁紫苏盯着克劳斯和威尔,心道看姐不折腾死你们。要知道梁紫苏从小就受到麻将的荼毒,掷筛子可是专家级的。第一轮游戏开始后,她毫无悬念地掷出了最高点。梁紫苏对着活宝搭档嘿嘿笑了起来,威尔顿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果不其然,梁紫苏举起了一只苹果,要求威尔和克劳斯要面对面的把这颗苹果吃下去。两个人苦着脸,一脸哀愁地看了看梁紫苏,又看了看施特雷洛。后者用给了他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其他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梁紫苏吊着苹果,在两个人的眼前晃来晃去。威尔和克劳斯的脸越贴越近,当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一鼓作气咬住苹果的时候。梁紫苏比他们更早一步甩开了苹果。毫无意外地,两个人的脸贴到了一起,不仅鼻子撞得生疼,嘴唇也不幸的挨上了对方的。威尔和克劳斯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拼命地拿酒漱着口,他们嫌恶地看着对方,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去了。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甚至笑出了眼泪。梁紫苏得意的想,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祖传下来的经典整人项目,你们这帮古板的德国人肯定没见识过。   第二轮,照例是梁紫苏点数最高。威尔和克劳斯快要哭出来了。但梁紫苏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点明要两个人用右手臂搭住左手臂,左手捏着鼻子转圈。也就是现代很多综艺节目中的保留项目——大象鼻子转圈。梁紫苏一声令下,威尔和克劳斯可怜兮兮地开始转圈了。转过五圈之后,克劳斯明显已经晕头转向了。不过梁紫苏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直到转过七八圈,克劳斯直接倒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梁紫苏才喊停。再看威尔,他已经不能走直线了。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一番,梁紫苏看到这两人的熊样,终于觉得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其实,梁紫苏还有个保留节目——藏一个东西在威尔身上,让克劳斯用嘴叼起来——她一定会往威尔的嘴里塞一颗糖的。考虑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决定这一招留着以后再用。   克劳斯和威尔头晕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如果他们了解中国文化,一定会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就这样,梁紫苏怀着兴奋的心情,踏上了去往凯洛塞尔凯之路。成功捉弄到克劳斯和威尔,让她开心了好久。当然,她的心中更还有一件头等大事——拯救大兵施特雷洛。眼看,离那个梦魇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Chapter 130 戏剧性的营救   1942年春天,随着泥泞季节的到来,漫长的苏德战线相对稳定了下来。双方都在厉兵秣马,准备更大规模的战役,以争夺战略主动权。在莫斯科会战失利之后,德国人已经无力发动全线攻势。希特勒打算集中兵力在战线南翼发动局部攻势,夺取高加索油田,切断苏联与英美等盟国联系的物资供应线。而苏联方面,在莫斯科保卫战中,付出了巨大代价,部队需要进行休整和补充。1942年的春天,东线战场“平静”了不少。   对于派普来说,三月初的这个清晨仿佛被恶魔施了魔咒一般,各种忙乱而紧张的事情纷至沓来。一大早,他吃过早点后,刚刚走出营地的帐篷,一个拎着硕大铝壶的士兵和他撞了个满怀,铝壶里装满了滚烫的咖啡,洒在了派普的军装上,还浸湿了奥利维亚前不久才寄来的毛衣。那名士兵吓坏了,忙不迭地道歉,他以为自己一定要受到惩罚了。派普看着战战兢兢的士兵,压制住了恼怒的心情,只是随意地笑了笑,说了声没关系。便去向迪特里希进行每日的例行汇报了。殊不知他其实郁闷坏了,那件毛衣可是奥利维亚亲手织的,他穿上的时候别提多得意了。现在被咖啡染得一塌糊涂,派普决定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把它仔细洗干净。   紧接着,太阳刚刚升起,空中就出现了一种新的声响,像是一千只翅膀同时扇动起来。其强度越来越大,而且似乎离营地越来越近。   “隐蔽!这是‘斯大林管风琴’(注)!”一个声音高叫着。营地中的士兵们骚动起来,大家迅速找掩体躲避。万幸的是,那阵噪音从他们身边穿过,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不一会儿,滚滚浓烟便冒了起来。派普从大型拖车底部钻了出来,心知这是苏联人每日的必修课之一。他们无法判断敌人的方位,只能靠这种毫无目的性的轰炸震慑德国人。当然,德国人也会进行还击。双方陷入一种奇怪的胶着状态,谁也不肯主动发动攻势,但谁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余,一阵哭喊和尖叫声传来。几位头上裹着温暖头巾的俄罗斯女人从厨房中跑了出来,发疯一般地向前方的村落跑去。派普记起来,她们是德军从附近村庄请来帮忙做饭的。刚刚被“斯大林管风琴”击中的正是她们生活的地方。他命令一个小队跟随那些女人过去查探一下情况。   四十分钟之后,小队成员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位上士向派普汇报说,村子就像被尼禄焚烧过的罗马城,没几个人幸存。派普皱紧了眉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又过了十几分钟,那几名苏联女人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她们在刚刚的轰炸中失去了亲人。她们找到了派普,操着仅会的几个德语单词,比划着手势,问派普能不能带上她们。派普表示无能为力,但承诺会把她们送到附近其他的村庄,安顿她们的生活。   午后,警卫旗队师接到了一个消息。德军的一名飞行员在刚刚发生的空中交火中被击中了尾翼,迫降在附近。幸运的是,他迫降的方位还属于德军控制范围。但离苏联人的阵线已经不远了,他们必须抢在苏联人之前找到那名飞行员。这个任务落在了派普的11连身上,他决定亲自带十名士兵前去营救。   三月的苏联,积雪刚开始消融,树林中泥泞不堪,卡车开了一段之后,陷进泥水中熄了火。无奈之下,派普带着下属下车,在一大片无垠的密林中,凭借情报提供的方位,搜寻迫降的飞行员。寒风吹透了战士们的衣服,他们瑟瑟发抖。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丝毫不见飞行员的影子。突然,某个地方传来了步枪的射击声。派普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然后,苏联人的机枪吼叫了起来。“快趴下!”派普大吼道。他们迅速趴在泥水中,等待机枪的火力过去。派普觉得左膝盖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一名士兵抬起身体,举起步枪朝不远处的敌人拼命开枪,但这样的行为没有持续几秒——他头部中枪阵亡了。   “该死的!”派普咒骂道。现在他可以肯定,苏联人同样也在寻找这名飞行员。他们甚至不惜闯入德军的阵线。或者,他们其实是想等待德军救援人员的到来,然后歼灭他们。   一阵扫射过去,派普向身边的一名下士使了个眼色。两人滚到了粗大的树干后面,安装上了迫击炮。对着前方不清晰的目标一通发射。伴随着几声惨叫,派普示意两名士兵向前行进。他们消失在密林的浓雾中没几分钟,又几声射击声传来,四下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然后,派普听到了画眉鸟婉转的叫声。他心下一喜,知道是自己的士兵扫清了“障碍”。他和其余的士兵赶了过去,发现了几具苏联士兵的尸体。   “可恶的俄国佬!”派普气急败坏地说道。他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它被苏联人的子弹擦伤了,一股细细的血沿胫骨流下。不过这并没有给他造成太重的伤,也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马上无视了这件事,带着众人继续着搜寻和救援任务。   根据派普的判断,附近应该不会再有苏联人出现了。同样,那名飞行员也肯定不在附近。他们放弃了这片区域,向着密林深处行进。   士兵们一前一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清晰。越往深处走,众人的心中就越没底。个别人甚至开始怀疑那名飞行员是否还活着。正在众人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之际,一颗子弹擦着一名士兵的耳朵,打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又是该死的俄国佬!”那名士兵高喊着,众人又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们是什么人?”前方的大树后面传来了纯正的德语。   “我们是德国人!”差点被打中的士兵气愤地喊着,“你他妈的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汉斯·菲利普上尉。JG52的飞行员。”树后面的人说道,“非常抱歉,我以为你们是苏联人。”   汉斯·菲利普?派普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的心中一阵百感交集。   注:斯大林管风琴,就是著名的喀秋莎火箭炮。。   Chapter 131 不是冤家不聚头   当座驾的尾翼被苏联人的火力击中,不得不迫降在茂密的森林里的时候,汉斯·菲利普以为自己死定了。   今天中午,汉斯·菲利普接到了战斗任务。他火速带领三名飞行员升空迎战。苏联方面由四架米格-3为两架佩-2护航,向西南方向去执行一次小型轰炸任务。汉斯·菲利普的队友很快解决掉了其中的一架米格-3。紧接着,一架佩-2也被干掉了。德国人在空中缠斗中很快占了上风。不过令汉斯·菲利普恼火的是,一架米格-3似乎故意和他过不去,死咬住他不放。这位米格-3的驾驶员明显比他以往见过的苏联飞行员技术高出很多,他认准了汉斯菲利普的座驾,与他纠缠不休。以汉斯·菲利普的技术,要解决掉它并不难。不过,另一架毫无章法的米格-3让他吃了大苦头。在与其他队友的战斗中,明显技术不过关的苏联人座驾被击中,坠落时胡乱打了一串机炮。在机头已经不稳的状态下,乱飞的炮弹不仅扫射到了汉斯·菲利普座驾的尾翼,更误伤了另一架幸存的佩-2。Me-109冒出了一缕黑烟,汉斯·菲利普无奈之下,只能迫降。   汉斯·菲利普落地之后,迅速判断了一下方位。令他略感安心的是,这片区域还在德军的控制范围内。他可以选择原地不动,等待救援。但考虑到这里距离苏联人的阵线不远了。为了不被俘虏,他跳下飞机,在树林中狂奔起来。   泥泞的道路让他的行进异常艰难。没有罗盘,阴暗的树林也难以辨别方向。汉斯菲利普漫无目的的依靠直觉前进着。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呼呼的风声,只有他剧烈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炮声。这让他心中一紧,赶忙又加快了速度,又是一阵奔波。一段时间过去,汉斯菲利普实在跑不动了,靠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他剧烈地喘着气,将手中的手枪握紧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准备继续动身。却凭着敏锐的听觉,听到大概十个士兵在向他的方向走来。   汉斯·菲利普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了。他无法猜测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无法分辨靠近的士兵是德国人还是苏联人。他举起了枪,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如果不幸被苏联人找到,他要努力打死几个苏联人,然后留一颗子弹给自己。脚步声越来越近,汉斯·菲利普在树后面等待着最后的判决。他缓缓摸上了自己胸口处的衣兜,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的奥利维亚温柔地笑着,仿佛周身都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再见了,我心爱的姑娘。汉斯·菲利普想道,如果我真的不幸阵亡了,你会为我流泪吗?你会记得我吗?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衣兜里。迅速转身,对着已经离他很近的人开了一枪。   “又是该死的俄国佬!”这个声音对汉斯·菲利普来说犹如天籁。他按捺住劫后余生的狂喜心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德国人!”身后传来气愤地声音,“你他妈的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我是汉斯·菲利普上尉。JG52的飞行员。”汉斯·菲利普现在确定自己安全了,“非常抱歉,我以为你们是苏联人。”他缓缓地走了出来。高举双手向来者致意。   “派普?”当汉斯·菲利普看到领头的军官时,不禁愣住了。   “汉斯·菲利普上尉,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派普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请您和我们回去吧。不过首先,我要确认下您是否受伤。”   “我没有受伤。”汉斯·菲利普说道,“谢谢你们的营救。”   当汉斯·菲利普随派普回到警卫旗队师的营地后,先得到了迪特里希的召见。汉斯·菲利普向后者汇报情况之后,迪特里希告诉他自己会和JG52的联队长联系。稍后他们会派人来把他接走的。汉斯·菲利普向迪特里希表达了谢意,走出了指挥所。他一出门,就看见派普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等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去?”派普递给了汉斯·菲利普一支烟。   “一个小时之后。”汉斯·菲利普接过烟,猛吸了一口。今天的他,用大难不死形容,完全不为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11连的营地,汉斯·菲利普跟着派普走进了帐篷。刚坐下,派普就对他说道:“为了营救你,我损失了一名优秀的士兵。”   “我很抱歉。”汉斯·菲利普说道。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里很不好过。   “你不用为此感到介怀。这在战场上是无法避免的。”派普掐灭了手中的烟,自己的部下牺牲,他的心里更加难过。   “但还是很抱歉。”   “多打下几架俄国佬的飞机吧,就算是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我会的。”   “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派普看着汉斯·菲利普的眼睛说道。   “谢谢你的营救,现在还清了。”   “这次不算。因为不论是谁,我都会去营救的。记住,我依然欠你一个人情。”   “你受伤了。”汉斯·菲利普注意到了派普膝盖上已经干涸的血渍。   “不碍事。”派普倒了两杯咖啡,用眼神询问汉斯·菲利普要不要喝,后者点点头,接过了咖啡,轻轻吹着漂浮起来的雾气。   “太糟糕了。”汉斯·菲利普耸了耸肩膀,略带戏谑地说道。   派普明白他的意思,汉斯·菲利普想表达的是,很不幸,这个伤势无法让他获得离开前线回家的资格。甚至连战伤勋章都拿不到。不过派普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笑了笑。随后端起了一杯咖啡。   “今天简直糟透了!一大早,我的衣服就被洒上了滚烫的咖啡。当然这不算什么,关键是,弄脏了丽薇亲手为我织的毛衣。”   派普故意把“丽薇亲手为他织毛衣”这几个字咬得很重。他满意地看到,汉斯·菲利普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一下。   “她好吗?”汉斯·菲利普艰难地问道,“我听说她的父母……”   “她的事不用你费心了。”派普重重地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他气势汹汹地瞪着汉斯·菲利普,一字一句地说,“我警告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你少来警告我!”汉斯·菲利普没好气地说道,“喜欢她是我的自由!”   “很好。”派普猛得站了起来,上前揪起了汉斯·菲利普的脖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想要挑战我吗?”   “你不过是比我早遇见她!”汉斯·菲利普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你……”派普真想一拳打瘪汉斯·菲利普的脸,不过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随便你好了,反正你什么也做不了。”派普放开了汉斯·菲利普,尖刻地说道。   汉斯·菲利普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努力忽略从心头涌上的酸意,一个闪身冲出了帐篷。他大口呼吸着外面寒冷的空气。心中的那个影子愈发清晰,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他重重甩了甩头,想要把这种忧郁的心情甩开,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与此同时,派普在帐篷里,又点燃了一支烟。他有些后悔刚才冲动的行为,但只要他一看见汉斯·菲利普对奥利维亚眷恋不已的样子,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怒气。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过了一会儿,派普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他走出了帐篷,看到汉斯·菲利普站在不远处,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派普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我陪你在营地转转吧。说说看,我们的空中优势还能保持多久?和地面部队的配合还需要哪些改进?”   Chapter 132 疑心   三月份的柏林,虽然空气中还带着丝丝寒意,但四处已是一片生机景象。春天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了人间,整个城市像刚从一个漫长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春天意味着新的开始和新的希望,对于凯瑟琳来说,更是如此。   自从和郝斯特结婚以后,凯瑟琳才真正发现和体会到,原来自己曾经认为遥不可及的幸福,竟是如此的简单。它就像野草一样蔓延,像空气一样弥散于每个空间。郝斯特对她极好,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微笑着看着她,对她的要求也一一答应。郝斯特把家中的财权也交给了她。他称赞她敏捷多思,心思细腻,以后家里的事情可以都由她做主。一开始,凯瑟琳还有点惴惴不安,怕自己尽不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但当她逐渐上手之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郝斯特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两个人的家庭生活虽如清水一般,但郝斯特在很多微小细节上对凯瑟琳的关怀和照顾,时时刻刻都能让她感到甜蜜温暖。   随着春天的到来,郝斯特的伤也基本痊愈了。几天前,他又接到了帝国师的传召。命令他月底前回师部报道。凯瑟琳刚想帮他收拾行装,这个命令就被豪赛尔制止了。豪赛尔在叶里尼亚战役中失去了右眼和部分下巴,和郝斯特一同被送回了后方休养。如今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高层希望他能够组建党卫军装甲军,并指挥该军参加接下来的战斗。豪赛尔接受了任务,他同时提出了由他自己挑选参谋和副官团队的请求。还特地点明要郝斯特派普继续做他的副官。这个请求一被提出,马上就被批准了。于是郝斯特派普暂缓了回到前线的行程。继续在家等待豪赛尔的召唤。这对凯瑟琳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她又可以和丈夫多相处一阵了。   自从温舍回到前线以后,凯瑟琳恪守着对他的承诺。每隔几天就要去探望艾米利亚,有一次还带她出门逛了逛街。她发现艾米利亚是个聪明的女孩,说话办事非常知分寸,从没有半分逾矩的要求。和她相处感到十分愉快。不过艾米利亚似乎陷入对温舍的爱恋无法自拔了,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温舍。而且每一次都会洋溢着一种叫幸福的表情,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凯瑟琳猜想一定是温舍的某些举动让艾米利亚误会了什么。可这又难怪,对着酷似爱人的女子,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偶尔的,凯瑟琳会有点嫉妒艾米利亚。自己暗恋温舍多年,温舍却从未对她如此上过心。即便艾米利亚之于温舍只是蒂洛的替身,但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艾米利亚对此可谓甘之如饴。温舍给的支票凯瑟琳并没有用。她把它锁在了抽屉里,用自己的奖学金为艾米利亚购置物品。其实艾米利亚一个女孩子平日的花销非常少,她又懂得节俭,所以凯瑟琳根本没花费什么钱。   三月中旬的一天,凯瑟琳突然发现家里的现金少了许多,银行的存款单上也少了一大笔钱。这让她非常疑惑,因为郝斯特每次用钱都会告诉她,而且她想不出他需要这么一大笔钱做什么。与此同时,凯瑟琳发现郝斯特突然忙碌了起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有一天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而且不告诉自己他去了哪儿。她也曾试探性地问过郝斯特,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这更令凯瑟琳感到不安。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又被一一推翻。脑海中不断蹦出的各种念头折磨着她的神经。最后,当某一天上午郝斯特又匆匆出门的时候,凯瑟琳决定跟踪他,看看他到底去了哪儿。虽然在心底里,她认为这样做并不好,但她实在无法继续承受胡思乱想带给她的煎熬。   凯瑟琳跟着郝斯特的车经过了几条街区,在一个路口赫然发现许久不见的玛蒂娜站在那里。她和当年一样婀娜动人,只是神态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玛蒂娜看到郝斯特之后,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凯瑟琳看不到郝斯特的表情,她想他一定同样笑得开心。玛蒂娜上车之后,郝斯特带着她驱车离去。凯瑟琳却突然失去了继续跟着他的勇气。算起来,郝斯特和玛蒂娜已经认识十二年了,两人交往也有七年。即便做不成情侣,但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感情恐怕也很难变质。凯瑟琳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下礼拜她就要开学了,原本她借来了几本书,准备开学前预习功课。可现在,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凯瑟琳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她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玛蒂娜一家都在斯图加特,到底什么原因又让她来到柏林?还要特地找到郝斯特?她是否知道郝斯特已经结婚了?凯瑟琳肯定这几天他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凯瑟琳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拧在了一起,痛得发慌。   凯瑟琳在不断的纠结中,时间慢慢过去,太阳逐渐移到了西方,郝斯特还是没有回来。她跑到了书房,开始无意识的翻箱倒柜,整理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整理什么。直到从一本书的夹层里,她看到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信封上的日期是1930年8月,但信纸除了折痕,和新的没什么两样。由此可见保存它的人是多么的小心珍视。这是玛蒂娜写给郝斯特的一封信,字里行间都流露出缠绵的情意。信中的内容表明,这是他们刚刚交往时所写的。凯瑟琳看到一半便看不下去了,匆匆将信装了回去。玛蒂娜的每一个字句,无一不在凌迟着凯瑟琳的神经。照片的时间要近一些,是郝斯特和玛蒂娜依偎在一起,大笑着伸出手展示他们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们订婚之后照的。凯瑟琳突然觉得所发生的一切是如此荒诞,她前不久刚刚同情过艾米利亚,现在就轮到自己了。她胡乱把书放了回去,又心不在焉地收拾好了其他的东西。一头扎进了卧室,趴在了床上。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了下来,浸湿了被褥。此时的她,心中一片冰凉。   Chapter 133 雨过心晴   今天上午,郝斯特·派普接玛蒂娜去医院探望了她病重的父亲。又回到她和母亲临时下榻的旅馆,帮她们搬到了柏林的新家。忙完这一切后,已经临近黄昏。郝斯特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几天前,许久未见的玛蒂娜突然出现在了柏林。她带着哭腔找到了郝斯特,向他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原来,玛蒂娜自从“服役期满”便回到了斯图加特的父母家。她找了一份工作,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充实。谁知她的父亲被别有用心的朋友欺骗,用全部的积蓄做了投资,结果赔得一塌糊涂。追债的人上了门,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房子也被做了抵押。一家人无家可归。玛蒂娜的父亲气得一病不起,玛蒂娜走投无路,只好奔赴柏林求助于郝斯特。郝斯特听说这件事后,焦急万分。他跟着玛蒂娜回了趟斯图加特,亲自把玛蒂娜的父亲接到了柏林的医院治病。同时,又在柏林为玛蒂娜一家找了一处新住所。所有一切的费用都是郝斯特承担的,这也就是家里少了大笔钱的原因。郝斯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凯瑟琳,因为他认为不需要。今天,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郝斯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即将到家的时候,他想凯瑟琳一定已经准备好美味的晚餐等着他了。想到这里,郝斯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到家之后,正如郝斯特所想,凯瑟琳的确准备好了晚餐。不过今天的凯瑟琳似乎不太高兴,脸上一直都面无表情。对她的问安吻也反应冷淡。这让郝斯特有点诧异。吃饭的时候,凯瑟琳也是默默无语,静静地吃盘子里的东西,两人间的气氛一度有些压抑。   “郝斯特,面粉又涨价了。”凯瑟琳沉默许久,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哦?”郝斯特抬了抬眉毛,表示自己听到了。   “土豆也涨价了,卷心菜也涨价了,牛奶也涨价了。”凯瑟琳像是念台词一般地说道。   “哦。”   “房租据说也要涨价……”   “凯特。”郝斯特打断了凯瑟琳的话,“我相信这一切你都能够处理好。”   “我确实能处理好。但前提是,家里不会莫名其妙的丢钱。”凯瑟琳绕了一个大圈,终于说到了主旨。   “什么?”郝斯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地看着凯瑟琳。   “什么什么?”凯瑟琳反问道。   郝斯特盯着凯瑟琳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里面弥漫了一层薄雾,挡住了郝斯特探究的意念。以前他们眼神交汇的时候,凯瑟琳总是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郝斯特亦如此。他们互相信任着彼此。虽然在婚前,他们真正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今天,凯瑟琳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她对郝斯特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凯特,你怎么了?”郝斯特柔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郝斯特,我和诺沃特尼交往过,你知道的。”凯瑟琳提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知道。怎么了?”郝斯特微蹙了一下眉头。恐怕没有男人喜欢听到自己的妻子说起前男友的事情。   “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有时候,我也会回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总的来说,还是挺开心的。”   “你到底怎么了,凯特?”郝斯特的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不明白凯瑟琳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大谈特谈自己的上一段恋爱。   “郝斯特,你不高兴了吗?”凯瑟琳看着郝斯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不过听了我说会想起诺沃特尼,你就不高兴了。如果我们换个位置,你说我会不会也不高兴。”   郝斯特听到这里,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凯瑟琳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好脾气地问道:“凯特,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了?”   “你认为我看到什么了,那我就是看到什么了。”凯瑟琳咬了咬嘴唇,拼命克制想哭的冲动。   “玛蒂娜家里出了事。她向我来求助,我没办法不帮她。”郝斯特解释道。他认为凯瑟琳一定会理解他的。   “你也会怀念你们共度的那些日子吧。”凯瑟琳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郝斯特,双眼盛满了忧伤。   “……”郝斯特没有办法否认,他只能选择沉默。曾经相恋多年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说不怀念。即便已没有了爱,那些只属于两人的过往,也会是心中一份特殊的存在。   凯瑟琳看到郝斯特的表情,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凯特。”郝斯特将凯瑟琳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和玛蒂娜在一起度过了七年的时光,我们曾经订婚,甚至可能结婚。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不可否认的事实。”他感到怀中的人颤抖了一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不能欺骗你,说我从来不怀念玛蒂娜,从来不怀念我们的曾经。”他的手轻触到她的脸,他发现他的妻子无声地哭了。   “那些过去,不会对我们的现在产生任何影响。”   “你若是问心无愧,你为什么要隐瞒?”凯瑟琳哽咽着问道。在听到郝斯特说自己不可能不去怀念玛蒂娜的时候,她的心中一阵钝痛。虽然她在结婚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郝斯特的生活中一定会留有玛蒂娜的影子。但当事实明晃晃的摆在眼前时,她还是很难接受。她想到上午看到的楚楚动人的玛蒂娜,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完全不起眼的小姑娘。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挫败感。   “好吧,凯特。我向你道歉。我不该瞒着你。”郝斯特蹲了下来,双手托起凯瑟琳的脸庞,与她平视,“我怕你会多想,我怕你……”我怕你的不自信又开始出来作怪。这一句,郝斯特是在心里说的。   “你会保留着你们之间的纪念品吗?”凯瑟琳问道。她轻轻摸了摸郝斯特的腿,她不知道它们现在能不能长时间的弯曲着承受他的重量。   郝斯特给了她一个不碍事的眼神。又沉默了一阵之后,才缓缓说道:“会的。”   凯瑟琳的眼泪如珠串般簌簌落了下来。郝斯特有些着急,他急切地说道:“但那也已经不代表什么了。就像…就像你会留着你童年时的玩具一样。”   “那是因为我喜欢那玩具。”   “我也喜欢玛蒂娜。”郝斯特认为,对待凯瑟琳这种总爱在心里胡思乱想的女孩,就必须真实地把事情说出来。即使对她来说并不美好,也总比她一个人纠结要好。   “你喜欢玛蒂娜,娶我做什么?”凯瑟琳想要挣脱郝斯特,却被后者一把捞进了怀里。   “因为我爱你,凯特。”   “……你不是喜欢玛蒂娜吗?”一丝丝喜悦的萌芽正努力破土而出。郝斯特从来没对她正式说过“我爱你”,这还是第一次。   “这和我爱你并不冲突。你喜欢诺沃特尼吗?”   “……”   “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就是爱胡思乱想。你在书房里看见什么了?”   “你认为我看到什么了,那我就是看到什么了。”   “我很抱歉。”郝斯特吻了吻凯瑟琳柔软的发丝,“如果这让你伤心了,我可以让它们消失。”   “别……”凯瑟琳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今日郝斯特刻意掩饰,顾左右而言他,她一定会更加痛苦不堪。但他出乎意料的坦诚,反而让她踏实了很多。   “留着吧。”她轻轻说道,“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多心了,只是又自卑了。   “玛蒂娜家里……”   “都安排好了。我用了些钱,一会儿就向财政大臣报账。”郝斯特轻笑了一下。他感到了怀中人情绪的转变,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们搬到柏林了吗?”   “应该是暂时的,不过至少要等他父亲身体康复。”   “郝斯特,你……”凯瑟琳隐去了后面的话——你会不会和她旧情复燃?你会不会重又和她在一起?这两句话,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不会。”郝斯特轻拍着凯瑟琳的后背,笃定地说道。   凯瑟琳 番外   “派普太太,您好。今天要买点什么?”我经过每天都要光顾的杂货店,不自觉的走了进去。我买了今天做面包的面粉,其实我不需要每天都来买的,可是我还是来了。   “请再给我来一些水果糖。”我突然很想吃糖,虽然那样有些孩子气,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吃甜食。   “好的,派普太太,”女店主对我很和气,可能是我长得本来就娇小,也可能是我每天都来买东西的缘故。为什么我每天都来这里买东西?大概是喜欢别人叫我派普太太吧。是的,我现在是凯瑟琳·派普,郝斯特·派普的妻子。我的丈夫对我很好,几乎把我宠上了天,而我也很爱我的丈夫。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大概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吧。   “怎么会少了那么多?”我不是有意要翻存折的,只是因为艾米利亚摔了一跤,我们需要去医院。但是现金怎么会少了那么多?我有些心不在焉的,连一旁的艾米利亚也注意到了。她似乎很想问,最后却被我用微笑搪塞过去了。   回到家有些晚了,郝斯特应该已经回来了,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的晚归呢?我匆匆的赶回家,发现家里却黑着灯。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想要等郝斯特,可不知不觉,我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我开始不安。就在这个时候,郝斯特回来了,他轻手轻脚的,大概怕是吵醒我。他大概是回来换衣服的,出门前还拿了一条毯子给我盖上,而在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   这天郝斯特又很早的出门了,我像个小偷一般跟着他,我努力说服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我想知道真相。想到郝斯特对我的好,我几乎要放弃了,如果不是街角突然窜出几个滑冰的孩子,我乘坐的出租车怕是已经过马路了。只见郝斯特把车停在路边,而街对面那个对着郝斯特招手的,不是玛蒂娜吗?她还是那么美丽,凯瑟琳,你哪点比的上她?回家后,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我是在找一本书,那对我很重要。我几乎是在催眠自己的,可我翻着翻着,就翻到了郝斯特的书。那本书里掉出来的是一封信。凯瑟琳,你不该那么做,可是我的手仍旧不听使唤地拆开了信。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幸福仍刺痛了我。还有那张戴着戒指的照片,他笑的那么开怀,像个大孩子一般。我的泪无声的落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枕巾都湿透了。   凯瑟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那些军官的太太不都是这样的,至少你还是他的妻子。我那么对自己说,但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不行,我们卡迪兹的姑娘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但是,你说出来有胜算吗,他现在还那么宝贝那张照片,也许他正等着跟你摊牌呢?你忍心让你的父母知道,然后伤心吗?不,与其伤心一辈子,不如伤心一阵子,我下定决定要说出来了。   我做好晚饭,等着郝斯特回来,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好,一扫之前的疲态。也许是说出来的时候,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我不知道如何开始这个话题,我想到了那个叫我派普太太的女店主,那就从面粉开始吧,郝斯特,你知道面粉涨价了。我没有看郝斯特的眼睛,我是在刻意回避,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郝斯特总能很快的明白我。是玛蒂娜吧,她还是那样的美丽,郝斯特和她才是一对,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了起来。诺沃特尼,我想到了这个名字,我是带着小小的报复心理,提到了他的名字,郝斯特有些不快了,大概是没有男人喜欢妻子说到之前的感情的,是不是他至少还是在乎我的?那我是不是该赌一把,我已经决定了,如果说我得不到所有的感情,我会退出,我会回卡迪兹去的。可能这样有点傻,但是一份不完整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玛蒂娜已经够可怜了……   事情出乎意料,郝斯特如此的坦白,他说爱我的时候,我有一点的小窃喜,他从来没说过爱我的,他还告诉我,7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但是他现在爱的是我。我在心中高唱圣歌,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真诚,我的眼泪下来了。他哄着我,叹着气。他未出口的话,我知道。我很自卑,卡迪兹出来的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我不希望给家人和老乡丢脸。我还曾经因为自卑差点就错过了郝斯特,可是最终我成了他的妻子,我爱他。   当他说要丢掉信和照片,我阻止了他,虽然那样做,可以让我心中的刺去掉,但是,郝斯特大概也不是那么情愿的。他说了,那是他的回忆,我是他的妻子,我拥有他的现在和未来,那他的过去就让他留着吧。我的心中,也有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吗?我们不可能割舍掉过去的。最终,我哭倒在郝斯特的怀里,他说他的妻子是用泪水做的,是啊,女人都是水做的。我其实并不经常哭,可是碰到郝斯特,我就成了眼泪做成的人了。   我问出最后一句话,可到了一半,我又开始害怕了,一个从卡迪兹出来的傻姑娘,怎么会是一个斯图加特大小姐的……郝斯特,你们会不会?自卑的情绪又开始上扬了。不会的,他这几个字犹如天籁。我紧紧靠在怀里,我开始担心,郝斯特看到我又红又肿的眼睛,会不会觉得我不漂亮了。都是郝斯特,又让我哭了,我的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抱怨。我想我们会幸福的。对了,今晚睡觉前一定要用热毛巾好好的敷眼睛。不然明天女店主看到就不好了,那我就不是美丽的派普太太了……   Chapter 134 这男孩是个奇迹   1942年的春天对于汉斯·施特雷洛中尉来说是一段异常荣耀的时光。首先在3月初,他成为了JG51第二大队第五中队,这个他成长起来的中队的中队长。紧接着,在3月6日和3月17日,他又各击落了4架敌机,个人战果已经上升到了52架。17日晚上,中队的飞行员们特地为他干了一杯,庆祝他达到的这个数字。早在几周前,JG51的现任连队长弗里德里希·巴赫已经递交了授予施特雷洛骑士十字勋章的申请。众人都在猜测着这个荣誉什么时候能落到他的身上。   3月18日,施特雷洛像往常一样,升空执行作战任务。这一天,他的运气出奇的好,接连击落了7架敌机。个人战绩达到了59架。当他兴冲冲地降落在驻地机场的时候。见到整个中队的人都在冲他欢呼着,热烈鼓掌着。施特雷洛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这个成绩和队内的老手海因茨·巴尔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后者在2月份以九十架的成绩获得了双剑橡叶骑士勋章。他想也许大家是为了鼓励他。谁知,刚下飞机,克劳斯就冲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差点让他摔倒。   “施特雷洛,恭喜你!”克劳斯激动的脸都红了,他使劲拍着施特雷洛的后背,大声说道,“你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   施特雷洛的脑子一瞬间僵住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克劳斯对他所说的内容。直到威尔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中队长!”一位飞行员兴冲冲地说,“恭喜您!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施特雷洛看着周围一张张发自心底为他高兴的面孔,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咧开嘴,冲着大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埃拉,我要告诉埃拉这个好消息。一想到这儿,施特雷洛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口气跑到指挥部。上气不接下气地拨通了电话。   “您好,我是JG51的汉斯·施特雷洛中尉。请帮我接埃莉诺·舍恩曼小姐。”施特雷洛气喘吁吁地说道。   “汉斯·施特雷洛?知道我是谁吗?”对方说道。   “诺沃特尼?”   “哈哈!猜对了!我已经听说了,你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恭喜你!”   “非常感谢。”施特雷洛说道,“埃拉呢?”   “她就在我旁边,你等等。”   电话听筒被接了过去,一个施特雷洛日思夜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呆……施特雷洛先生,您好。”   “……您好,舍恩曼小姐。”施特雷洛刚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同时大笑了起来。一阵笑声过后,梁紫苏带着甜蜜的语气说道:“汉索尔,我真为你高兴。”   “呵呵……”施特雷洛干巴巴的傻笑了两声。   “傻样儿……”梁紫苏娇嗔地说道。一旁的诺沃特尼打了个寒颤。   “埃拉,我很高兴。”   “我也是。”   “你要保重自己。”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又笑了起来。   “施特雷洛,你跑到这儿来了!快和我们喝酒去!庆祝你获得骑士十字勋章!”克劳斯又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我这就去。”施特雷洛对克劳斯说道。电话那头的梁紫苏听到了克劳斯的声音,笑着对施特雷洛说:“告诉克劳斯,姐姐我向他送上来自芬兰的问候!”   “埃莉诺向你问好。”施特雷洛笑嘻嘻地转达了梁紫苏的问候。   “啊……我很好,谢谢她。我祝她一切都好。”克劳斯听到梁紫苏的名字,脸色变了变,他咽了口口水,忙不迭地说道,“施特雷洛,你们继续聊,随便聊,我不打扰了。再见!”   梁紫苏在JG54的指挥部里笑得直不起腰。笑声引来了奥托·基特尔,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梁紫苏,又看了一眼诺沃特尼。诺沃特尼震惊地表示,这姑娘疯了。   施特雷洛跟着梁紫苏笑了一阵,正色道:“埃拉,我不能说太久。有时间再联系你。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的。不许喝酒,听到没有!”梁紫苏说道。   “遵命,长官。”   “那么再见。”   “再见。”   施特雷洛挂了电话,来到了联队食堂。众人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们连声祝贺施特雷洛。并强迫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施特雷洛在喝完这口啤酒后,罪恶感飙升。因为他刚刚答应了梁紫苏不喝酒。之后,大家开始了庆祝活动,欢乐的气息洋溢在食堂中的每一个角落。其实,所谓庆祝活动,不过是大家借着施特雷洛获得骑士勋章的由头,一起喝酒狂欢罢了。毕竟在严酷的东线,他们的生活实在太枯燥、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哪一刻停止。他们能做的,便是在活着的时候,利用有限的资源,尽情享受人生。   然而施特雷洛的好运还不止这些。几天之后,也就是1942年3月24日,他成为了第84为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得主。克劳斯激动得嘴都合不上了,就连联队长巴赫都惊叹道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施特雷洛成为了JG51乃至全空军最年轻的橡叶饰获得者。获得橡叶饰意味着,施特雷洛要去柏林,接受希特勒的亲自授勋。施特雷洛怀着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一早,巴赫告诉他,由于他表现优异,他被获准在接受元首授勋的同时回家探亲。施特雷洛迫不及待的在电话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梁紫苏。梁紫苏的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了,她好想和施特雷洛一起回柏林。又过了一天,施特雷洛已经回柏林被元首接见了。梁紫苏心痒难忍,与施特雷洛相聚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向特劳夫特上校开口。就这样,梁紫苏百爪挠心到了当天下午。特劳夫特上校找她谈话,中心意思是她可以回柏林探亲。梁紫苏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其实想想也明白,梁紫苏这具身体的正主在柏林根本没有亲戚了。特劳夫特上校不过是做个人情,让她有机会和恋人团聚罢了。   梁紫苏对着上司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便愉快地收拾行装准备回柏林了。她的私人物品,呆瓜一头正在那里等着她。   梁紫苏回到柏林的时候,施特雷洛已经接受完元首授勋。他坐在梁紫苏家的沙发上,摸着橡叶饰不住地冲梁紫苏傻笑。梁紫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抢过施特雷洛脖子上的勋章仔细研究着。施特雷洛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向梁紫苏讲述着面见元首时的种种细节。之后的几天,梁紫苏郁闷地发现,施特雷洛又红了。戈培尔在听说了施特雷洛的事迹之后,高呼“这男孩是个奇迹”!宣传部的人得到了他的授意,把施特雷洛当成了典型,开始大肆宣传。施特雷洛成了德国的大明星。于是梁紫苏像老母鸡一样扇起了翅膀,开始了备战状态。   Chapter 135 面见戈培尔   要说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保罗·约瑟夫·戈培尔先生有什么特别喜好的话,恐怕就是军队里那些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们了——别想歪了,戈培尔先生的性取向很正常,只不过他特别爱从军队里挑选优秀的士兵,然后将他们当做典型,大肆宣传,以达到继续哄骗德国民众的根本目的。当然,被他挑中的军人们无一不是战功赫赫。从这一点上说,戈培尔的宣传也不全是谎言。   自从戈培尔称赞施特雷洛是个奇迹之后,就开始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放在嘴边,不咬白不咬。于是,三月底的一天,施特雷洛接到了来自戈培尔的邀请。请他到家中做客,并且特地强调说要带上他的未婚妻,埃莉诺·舍恩曼小姐。   施特雷洛接到邀请后,兴冲冲地将这一喜讯告诉了梁紫苏。梁紫苏却腹诽不已。她一向反感纳粹聒噪失实的宣传策略,不过为了施特雷洛,也只好硬着头皮赴约。   赴约当天,施特雷洛一身笔挺的军装,脖子上挂着刚刚获得的橡叶骑士十字勋章,胳膊上挎着梁紫苏,来到了戈培尔的别墅里。梁紫苏则穿上了一身正式的套裙,还特地化了淡妆。戈培尔及妻子玛格塔·戈培尔热情地欢迎了他们。梁紫苏听说戈培尔有六个可爱的孩子,她很想见见他们。在她看来,与孩子们嬉戏打闹比听那位第三帝国第一大忽悠胡说八道有趣得多。不过这个愿望落空了。因为孩子们都被送去了学校。   在现代,梁紫苏曾经看过电影《帝国的毁灭》,对那个身着黄色西装,被影迷称为“小黄”的戈培尔印象深刻。此刻见他,发现本尊要比演员的演绎更加神经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对某种事物沉迷至极,乃至为此而躁狂的气息。玛格塔·戈培尔则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她的气质有些冰冷,看向戈培尔的眼神也是如此。梁紫苏早就听到坊间传言,戈培尔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夫妻关系很差。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梁紫苏一边感慨着,一边和施特雷洛跟着戈培尔夫妇在会客室中坐好,下人们送上了美味的茶点。戈培尔简单地问了问施特雷洛前线的情况。施特雷洛很婉转地表达了德军现在与苏军陷入了胶着战,情况并不乐观的观点。不过戈培尔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他似乎情绪永远是高涨的。对着施特雷洛高谈阔论,勾勒着帝国未来的美好蓝图。他说帝国的军队不出一个月定能拿下莫斯科,斯大林格勒也已是德军囊中之物。苏维埃政府马上就会灭亡云云。施特雷洛不好多言,只能点头附和戈培尔的言论。梁紫苏则在一旁拼命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用她的话说,戈培尔与他们的生活不在一个次元,三观也不在一个位面,完全无法沟通。百无聊赖之中,她时不时瞟一眼一旁的玛格塔·戈培尔。发现后者对戈培尔的言论也兴致缺缺,只是在表面上装作很认同而已。   梁紫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茶,耳边是戈培尔滔滔不绝的梦话。她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还要承受多久。终于,在她不知道自己喝过多少杯红茶之后,戈培尔说累了。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正当梁紫苏想尿遁的时候。玛格塔·戈培尔微笑着说道:“亲爱的,我想和舍恩曼小姐单独聊聊。我对她和施特雷洛中尉的爱情史非常感兴趣,这是个很好的宣传点,不是吗?”   戈培尔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在接下来的宣传中,我不仅要塑造一位伟大的空军战士,还要为民众讲述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玛格塔·戈培尔看了一眼梁紫苏,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离开。梁紫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走出几步之后才想起来向戈培尔致意。她给了施特雷洛一个安慰的眼神,一路紧跟着玛格塔·戈培尔离开了这个充满臆想和精分的会客室。   玛格塔·戈培尔将梁紫苏带到了书房,她并没有如刚才说言,询问梁紫苏和施特雷洛的所谓爱情史。而是随意指了指书柜,对梁紫苏说道:“喜欢什么就随便看看吧。他们还要说好一会儿呢。”   梁紫苏心下一喜,说了声“谢谢”,便站在书柜前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不过她的眼光很快被书柜中的一幅照片吸引住了。那是戈培尔一家的全家福。照片中戈培尔夫妇并排坐在沙发上,怀中是他们的一子三女。后排是一位俊朗的国防军人搂着另外两个小姑娘。玛格塔·戈培尔顺着梁紫苏的眼光望去,向她解释道:“这是我的孩子们。”   “真是一群可爱的天使。”梁紫苏由衷地赞叹道,她想起这几个孩子的结局,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那个最年长的,是我和前夫的儿子。”玛格塔·戈培尔继续说道。   “您的前夫?”梁紫苏对这一段不甚清楚。   “匡特。”   “匡特?宝马?奔驰?”梁紫苏像蹦豆一样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单词。匡特家族是德国最富有的家族之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   “那您……”话刚起头,梁紫苏便迅速咽了回去。她刚才没忍住,下意识的想问玛格塔·戈培尔为什么放弃了匡特,而嫁给这么一个神经病。好在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能说出去,否则不仅她,恐怕连施特雷洛都吃不了兜着走。“那您很年轻就有了孩子了,真好。”梁紫苏生硬的接了这么一句。   “他被派到东线去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不要战死在那里。”玛格塔·戈培尔的眼中浮上了一层忧郁。   是啊,这么个帅哥战死了多可惜。梁紫苏想道。她突然间有些同情玛格塔,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战争中,每一位母亲和妻子,都是可怜人。她们期盼着亲人的归来,却往往只盼来一纸阵亡通知单。后半生都要生活在失去亲人的阴影里。   “你和施特雷洛中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玛格塔·戈培尔问道。   “嗯……今年吧……”梁紫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应该尽早结婚。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玛格塔·戈培尔的话让梁紫苏心头一沉。   “多生几个孩子,帝国需要优秀的后代。”玛格塔·戈培尔笑了起来。梁紫苏干笑了几声,决定继续寻找感兴趣的书籍。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戈培尔终于决定结束今天的谈话(在梁紫苏看来是抽风),放过了施特雷洛。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双双向戈培尔夫妇告别。戈培尔双眼放光地看着施特雷洛,仿佛导演发现了他梦中的男主角。玛格塔·戈培尔则是笑意盈盈地望着这一对璧人,说希望能早日听到他们举行婚礼的消息,并说自己一定会参加。施特雷洛的脸上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梁紫苏暗自好笑不已。   远离戈培尔的别墅500米之后,梁紫苏终于忍不住说道:“真佩服你能忍得了那个精神病患者。”   “埃拉,你说什么?”施特雷洛一头雾水。显然他不能理解梁紫苏所谓的“精神病患者”指的是谁。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梁紫苏随意地摆了摆手。   “戈培尔夫人和你聊什么了?”   “聊她的儿子。她和前夫有个儿子,长的不错,还是富二代呢。我觉得…挺好。”   “……”施特雷洛紧张兮兮地看着梁紫苏。   “这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呆瓜。”   Chapter 136 塔佳   经过了几个月的休养之后,1942年3月,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被任命为警卫旗队师第一装甲团第六连第一排排长。并跟随警卫旗队师来到了顿涅茨克地区。初春的苏联依旧寒冷,不过警卫旗队的小伙子们仍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在一次次的防御战中,没有让苏联人占得半点便宜。   3月底的一天,鲁道夫和排里的士兵们执行了一次侦察任务。傍晚,当他们回到位于某村庄的驻地,还未走近他们居住的小木屋时,一股炖鸡的香味飘入了众人的鼻子。鲁道夫吃了一惊,因为在村子里征用家禽或其他任何物品都是严格被禁止的。警卫旗队师二团11连的连长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曾因为手下一名新兵去村民家偷鸡而大发雷霆,最后闹到全团公审,认为这种行为是给警卫旗队师抹黑,这名倒霉的士兵被枪毙,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得到。(注)鲁道夫越走近小木屋,那香味就越浓烈,他旁边的士兵不禁舔了舔嘴唇。   正在这时,一个名叫绍尔的二等兵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他向鲁道夫行礼过后笑嘻嘻地说道:“少尉,塔佳来了。”   鲁道夫闻言,一个快步走进了小木屋,只见屋内一锅香喷喷的鸡汤沸腾着,灶台旁边是一个纤细的苏联少女的身影。她看到鲁道夫,冲他腼腆地笑了笑。鲁道夫脱下军帽,向她微微颔首致意。   塔佳。这个17岁的女孩是村长的女儿。鲁道夫借住的地方正是村长家的小木屋。士兵们与村长、塔佳和其他村民们形成了很好的关系。塔佳在厨房里帮士兵们做饭,士兵们为了表示感谢,总是会送给她一些巧克力块。塔佳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像矢车菊一样明媚。她看到士兵们,总会用俄语跟他们打招呼。士兵们都很喜欢她。而塔佳却特别喜欢和鲁道夫在一起。开始时,大家以为是因为鲁道夫会说简单的俄语。后来才发现,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某一天,大家从战场上返回住处。春天的苏联潮湿干冷,冻彻骨髓。结果大家发现房间被塔佳打扫得干干净净,温暖宜人。特别是鲁道夫的房间,床铺上居然换了洗的崭新的床单和褥子!要知道,平时大家都是用干稻草的。鲁道夫十分过意不去,硬要塞给塔佳一些钱,可塔佳的脸涨得通红,说什么也不要。后来,鲁道夫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条时下柏林最流行的女式连衣裙送给塔佳。这一次塔佳没有拒绝,虽然还不到季节,小姑娘还是兴奋地穿上裙子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特地跑到鲁道夫面前,像献宝似的给他看。鲁道夫由衷地表示了赞美,塔佳的脸又红了,然后像小兔子一样迅速跑开了。   再后来,细心的人发现,塔佳给鲁道夫的食物总是多一些。向他学习德语的时候,总是喜笑颜开。而当士兵们出发参加战斗时,塔佳总是紧紧盯着鲁道夫,看上去非常紧张,有几次甚至还眼含泪水。而鲁道夫对塔佳总是温柔浅笑着,从未对她有过逾越之举。一方面,他心中满是米莎的影子,根本放不下其他女子。另一方面,军规也不允许他对塔佳有任何行动。   鲁道夫环视了屋内一周,看到还有两名士兵在屋里,围着鸡汤锅打转。他沉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其实他已经猜出这一定是塔佳带来的,但是作为长官,他必须要问清楚。   “报告长官,是塔佳小姐带来的。她为大家煮了鸡汤。”一个士兵笔直地站立着,向鲁道夫报告。   “我知道了。大家一起吃饭吧。”鲁道夫说道。他走到塔佳身边,用俄语对她说谢谢。塔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说自己非常乐意这样做。   晚餐的时候,一排的士兵们每人都得到了一块柔嫩的鸡肉和半饭盒香喷喷的鸡汤,在物资紧张的前线,他们为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而开心不已。鲁道夫并没有为自己盛鸡肉,只是用面包蘸了点鸡汤,坐在一旁静静地吃着。塔佳抱着一个小罐子,向他移动了过去。她把小罐子打开,里面是好几块鸡肉,正散发着香气,向鲁道夫发出热情地召唤。   “这是特地给你留的。”塔佳说道。   “谢谢你,塔佳。把它分给我的部下吧。”鲁道夫说道。   “不。我想给你。”塔佳坚持道。   鲁道夫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用勺子挖出了一块鸡肉,当着塔佳的面将它吃了下去。然后对她说:“剩下的分给士兵们,好吗?”   “……好吧。”塔佳撅着嘴,不情愿地转身走到士兵中间,将鸡肉分给了几位负轻伤的士兵。   鲁道夫一边吃,一边听他的部下聊天。他听到了关于施奈德的一些传闻。这个叫施奈德的上尉隶属于骷髅师,参加了德米扬斯克战役。并获得了一级铁十字勋章。不过,这家伙在驻地附近,骗奸了一名苏联女孩。事后他为了封口,给了苏联女孩一笔钱。谁知道那个姑娘的父亲端着猎枪,闹到了施奈德的上级那里。消息传开,全军震惊。虽然施奈德百般抵赖,师长西奥多艾克也护犊心切,发誓说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施奈德还是受到了上级部门的调查。结果随着调查的深入,不仅强奸苏联女孩的罪名被证实,还扯出了一件陈年旧事。有证据表明,1940年施奈德曾经在阿瓦隆地区对部下滥用军规,使受害人遭到了肉体上的严重伤害。这件事在卷宗里显示嫌疑人为郝斯特·派普,这导致其被撤销了团长副官之职。时隔一年多,事情终于水落石出,还了郝斯特·派普一个清白。而施奈德数罪并罚,将得到最严厉的军事审判。   吃过饭后,士兵们各自散去。塔佳又跟着鲁道夫学了一会儿德语。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鲁道夫,散发着亮晶晶的神采。鲁道夫耐心地纠正着她的发音。有意回避着塔佳热烈的眼光。一个小时后,她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苏军在稍远的方位又组织了一次进攻。鲁道夫带领着部下前去迎战。战士们英勇的表现使苏联人的进攻失败了。但鲁道夫所带领的一排阵亡了两名士兵。当战斗结束,士兵们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驻地时,看到塔佳正眼含泪水等着他们回来。当她听说有人阵亡时,在阵亡士兵的床铺上摆放了小小的木质十字架。为了不让大伙儿特别是鲁道夫看到自己的眼泪,塔佳匆匆跑开了。   到了晚上,塔佳为士兵们做完饭后。拿着几张照片给鲁道夫看。   “上面是谁?”鲁道夫问道。塔佳的表情变得有些忧伤,她告诉鲁道夫,照片上是她的两个哥哥,他们现在都在前线。她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用俄语不断地说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恨透了战争!”鲁道夫的眼神黯然了一下,将塔佳轻轻搂在了怀里。塔佳环住鲁道夫的腰,趴在他肩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在场的士兵停止了进食,皆沉默不语。   战争。究竟为什么要有战争?这一刻,也许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着。但答案,永远无解。   注:取自派普当营长时的真实事例。1944年几个新兵因为偷了居民家的鸡而被派普下令枪决。德军军纪之严可见一斑。   Chapter 137 孕期综合症   四月的奥地利,各处都飘散着怡人的气息。低头便能闻到一阵芬芳。平壤的田地,青绿的颜色,让人舍不得合上双眼。宁静的氛围下,万物翩然跳起了春天的华尔兹。不过,这样的好节气却没有给在瓦腾堡养胎的准妈妈蒂洛带来任何美好的心情。从怀孕的第二个月开始,她就患上了孕期综合症。   先是她的情绪波动起伏非常大。总是为了一点小事而生气。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莉丝贝特不知道被她吼了多少回。虽然每次吼完,蒂洛都会诚恳地向莉丝贝特道歉。但过不了几天,她又要发一次脾气。让莉丝贝特无可奈何。不仅是莉丝贝特,瓦腾堡里的下人们也被蒂洛折腾得够呛。养得好好的水仙花突然就看不顺眼了,花匠只好把它移走。突然间觉得卧室里的窗帘太过鲜艳了,管家比希曼只好着人去换了一套浅色的。结果没过几天,蒂洛又觉得颜色太浅了,比希曼只好又把原先的窗帘换了回去。二月底的时候蒂洛突发奇想,非要回慕尼黑的父母家,谁劝也不管用。某天早上她带着莉丝贝特上了火车。等到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之后,蒂洛缠着谢维娅给她煮了一大锅面,一口气吃完之后便回房睡觉去了。玛利亚女公爵目瞪口呆,连准备好的劝慰之辞都没来得及用。等到醒了,蒂洛又带着莉丝贝特回到了瓦腾堡。她的婆婆安娜女伯爵快被儿媳这种怪异的行为吓得血压升高了。但瓦腾堡上下没人敢对蒂洛说一句重话。没办法,谁叫她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呢。   到了三月份,蒂洛又说想念养在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那对兔子了。管家比希曼马上派人从慕尼黑把那两只兔子运了回来。这一次,蒂洛对兔子的热情倒是坚持了下来,每天都会亲自喂它们。三月底的时候,蒂洛闹着要去附近的森林踏青,安娜女伯爵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同意了。她命令所有人看着蒂洛,直到她放弃这个念头为止。蒂洛为此又在卧房里发了一大通脾气。终于,在一个初春微凉的夜晚。蒂洛跑到阳台上吹了会儿风,荣幸地感冒了。幸好症状并不严重,医生说只要休息几天便可。安娜女伯爵担心之余,心想着这一次蒂洛总该老实了。谁知蒂洛在床上养了没几天,便又开始念叨着踏青的事了。   四月初的时候,维森菲尔德回来了。当他看到肚子隆起的妻子,幸福满溢于心。蒂洛也随着维森菲尔德的归来而踏实了几天。安娜女伯爵终于松了口气。谁知,孕期综合症作用在蒂洛身上的威力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几天之后,蒂洛又开始折腾了。一天晚上临睡前,蒂洛突然间想吃草莓冰淇淋,馋得睡不着觉。维森菲尔德以天气为由,劝蒂洛不要吃太冷的东西。说着说着,蒂洛开始掉眼泪。给维森菲尔德吓得够呛,哄了半天,蒂洛自始至终都是一句话——要吃草莓冰淇淋。维森菲尔德心疼妻子,只好伴着夜色驱车赶往市区。市区里的商店几乎都关门了,维森菲尔德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一家刚要打烊的商店。他不由分说冲进去买了两大盒草莓冰淇淋,一路飞奔回家给蒂洛吃。可是,当他把冰淇淋送到蒂洛面前时,她已经不想吃冰淇淋了。维森菲尔德暗暗叹了口气,好脾气的把冰淇淋放到了厨房里。   有一天早晨,起床后的蒂洛发现自己的脚肿了,穿不进原来的鞋子。这让她冲着维森菲尔德发了一顿脾气,埋怨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变成现在丑八怪的样子。维森菲尔德做仔细状上下打量了妻子一番,笑着说她除了丰腴了一些之外没有任何变化,和以前一样漂亮。蒂洛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上午,维森菲尔德去买了十几双各种季节的鞋子,带回家让蒂洛一一试穿。蒂洛挑剔了一阵,才对其中的几双表示满意。到了晚上,维森菲尔德让下人们打来温水为蒂洛泡脚。之后自己坐在床上,为妻子轻轻按摩着肿胀的双脚。卧房的灯光温暖柔和,夫妻两人安静地处在一起,气氛是难得地祥和。   蒂洛靠在床上,看着维森菲尔德认真的神情,一股热流从心头涌出。她从来也不是刁蛮的人,可是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控制不住。冷静的时候,她拼命检讨着自己,不断告诫自己,下次决不能再乱发脾气。可她忍了又忍,当无明业火被点燃的时候,她瞬间就把自己的决心抛在了脑后。可不论她怎样无理取闹,怎样乱发脾气,维森菲尔德却从来没生气过,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他总是好脾气的笑着,哄着自己,然后想办法让她不生气。战争一天比一天难打,与两年前相比,德军在战场上的巨大优势开始逐渐缩小。军人们在前线,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不但不能为丈夫分忧,还为他增添新的烦恼。蒂洛感到十分汗颜,她认为自己这个妻子当得太不合格了。她的内心被歉疚所占据,她想抚摸丈夫的脸颊,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抱歉。却因为挺着肚子而未能实现。维森菲尔德感到了妻子的动静,他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凝视着蒂洛的眼睛。   “怎么了?我下手太重了?”   “不是的。”蒂洛摇了摇头,她示意让维森菲尔德坐到自己身边。后者照办了,她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埃吉,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存心要冲你发脾气,我不是故意要无理取闹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维森菲尔德吻了吻妻子的脸颊,“这是怀孕所致。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知道就好。”蒂洛冲他皱了皱鼻子,嗔怪地说道。维森菲尔德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埃吉。”当维森菲尔德大笑过后,蒂洛敛住了神色,严肃地问了他一个问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不介意……我曾经和别的男人私奔,而且未婚同居过么?”   维森菲尔德静默了很久,久到蒂洛开始后悔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蒂洛,其实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虽然那时候的你很狼狈,不过仍旧美丽动人。”维森菲尔德扶起蒂洛,帮她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并不十分清楚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不过我猜想一定是感情的事。后来,在越来越多的接触中,我爱上了你。同时我也知道了你的过去。坦率的说,有一段时间,我很沮丧。”   蒂洛抬起头,看着维森菲尔德。他的表情如此真诚,他的眸中有自己的影子,里面写满了爱恋。这让蒂洛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你的行为轻浮、放荡。但我却从中看到了一颗对爱情执着的心,和一个敢于追求梦想的灵魂。你很勇敢,蒂洛。这很好。”   蒂洛不敢置信地看着维森菲尔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自己被父亲视为污点的过去。在丈夫这里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注释。   “我那时候就想,我希望能被这样的女孩爱上。那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事。所以,蒂洛,我一直爱着你,并娶了你。我为人生中最大的幸事而努力着。”   “埃吉……埃吉……”蒂洛哭了,却是为感动而哭泣。她紧紧抱着维森菲尔德,主动吻上了他,用无声的语言传达着自己的情意。   “为爱执着的女人,应该被珍惜。”这是维森菲尔德在那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怀中的妻子在哭累了之后,嘴角带着笑意,安详地睡了过去。   Chapter 138 明争暗斗   重返东线之后,马克思·温舍在战场上投入了相当可观的热情。几次抵挡住了苏军的突进,阻止他们穿透德军阵线。特别是在三月,温舍的部队在缪斯桥头成功抵挡住了苏军企图渗透第73步兵师和第13装甲师前线的所有攻击。在战场上,温舍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他的突出表现使他获得了晋升。温舍的军衔升至了上尉,之后又被任命为警卫旗队的高炮连连长,   虽然温舍的表现得到了全军上下的一致肯定。不过总是会有个别人看他不顺眼。就像是,你再完美,也总有看不上你的人一样。比如高炮连的前任连长蒂莫·舒尔茨上尉。   温舍虽然在作战的时候严肃而勇猛,但在平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与普遍意义上的日耳曼男人相比,他显得随意洒脱了许多。同时,他和派普一样,是一位非常亲民的长官,闲暇时与部下打成一片,情如兄弟。而舒尔茨对此则颇有微词,他是个严谨到几乎刻板的人。而且严格执行军队中的等级制度,不仅在战场上,就连在平日也对自己的部下极为严厉,甚至不屑于与他们为伍。舒尔茨对温舍与部下亲近的行为简直完全不能理解。如果说,派普、温舍和里宾特洛甫这样的长官,在物资紧缺的东线,愿意与部下分享自己的供给的话。那舒尔茨一定是宁可看着部下饿死,也绝不把多余的东西分给他们的长官。在他看来,军官和士兵永远不可能混为一谈。   温舍另一个让舒尔茨看不顺眼的地方,就是他的作战风格。上文中已经提到了,温舍与部下的关系非常融洽。他在战场上,从来都是力求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效果。所以他作战勇猛却绝不鲁莽冒进。而这在舒尔茨看来就是投机取巧,完全不可取。   当然还可能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战地医院的护士们都喜欢温舍。某次温舍受了轻伤,姑娘们争着替他包扎。相貌平平的舒尔茨可能会认为这是乱搞男女关系。   其实舒尔茨还不喜欢派普,因为在一次协同作战中,派普的11连为了更迅速的取得突进,在询问无果后,“强行征用”了他的装备。虽然效果颇佳,但却让舒尔茨耿耿于怀。认为自己的风头被派普抢了。这件事属于另一对私人恩怨,先按下不表。   说起来,温舍比舒尔茨还要大两岁,晋升上尉也比舒尔茨晚了一年。就算是羡慕嫉妒恨,也应该是温舍嫉恨舒尔茨。但这个世界上谁看谁不顺眼这种事完全无法控制也无法预料。于是,就在温舍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被舒尔茨当成了假想敌。   其实温舍也很不喜欢舒尔茨。原因和舒尔茨看不惯他的理由正相反。首先,他觉得舒尔茨高傲自大,对部下过于严厉。其次,他受够了舒尔茨在战场上匹夫式的鲁莽,使许多战友白白牺牲。第三,舒尔茨作为一名军官,在战场上完全没有协作意识。有时还有和其他连队抢功的嫌疑。不过,温舍觉得这些私下的嫌隙不该带到部队里。所以,他即使看不惯舒尔茨,也并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但舒尔茨却不这么认为。他抓紧一切机会说温舍的坏话,试图抹黑他的形象,可惜收效甚微。一方面,温舍的成绩有目共睹,且在军队中人缘极佳。另一方面,迪特里希欣赏温舍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般的流言蜚语根本无法动摇温舍在迪特里希心中的地位。   舒尔茨与温舍嫌隙的激化是在温舍正式接任高炮连连长前几天。在那次面对面的冲突中,两人之间的矛盾正式搬上了台面。   那是在四月初的一天,德军在一次作战中击退了前来进犯的苏军。同时还获得了一份随机礼品——一名苏军中校负伤,来不及撤退,被德军抓获并俘虏了。由于这名中校是被高炮连的火力击伤的,所以舒尔茨认为自己功劳最大。积极参与如何审讯战俘的事宜。   和很多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苏军中校除了自己的姓名、军衔和编号之外,再也不肯透露更多。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德国人,一副高度戒备的状态。在审讯官到来之前,舒尔茨几次提出要给苏军中校点颜色看看,不断怂恿着当时在场的最高长官,三营营长阿尔伯特弗雷少校用最残酷的手段暴打他几顿。一旁的温舍认为暴力手段在这个等级的军官身上起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作用,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反而任何情报都套不出来。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认为应该先给他治伤。”   “你说什么?”舒尔茨不敢置信地瞪着温舍,仿佛面对的是敌人的火炮,“他可是苏联人!”   “你难道不想从他嘴里套出情报吗?那么首先要让他活着!”温舍说道。他烦透了舒尔茨的不管不顾。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让他屈服?”舒尔茨一脸鄙夷地看着温舍。妇人之仁,哼!   “再多打他几拳,他可以直接见上帝了。”温舍冷冷说道。   “你……”舒尔茨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尔伯特弗雷打断了。   “由于道路泥泞湿滑,审讯官的车抛锚在半路了,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温舍上尉,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对付他?”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被绑在椅子上的苏军中校。   “报告长官。我认为应该先让他接受治疗。然后给他一顿热饭。我们还应该找一位会说俄语的士兵,与他进行交谈。在审讯官到来之前,初步松懈他的意志。”温舍说道。在他看来,想要击溃战俘的心理防线,从他们口中得出有价值的信息,适度的怀柔战术比强硬的暴力要有效得多。   “你脑子坏掉了吗?”舒尔茨大叫道,他原本就讨厌温舍。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要被平职调动,而温舍即将接任自己的职务时,简直是满腹牢骚。尤其是,现在他当着长官的面公然与自己唱反调。舒尔茨怒气冲天,开始口不择言,“对一个俘虏如此优待,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合格的军人!平日作战偷奸耍滑,没事就和护士眉来眼去。你以为这里是秀场吗?这里是战场!你这个花瓶!”   “正因为这里是战场,我才更加懂得情报的重要性。”温舍强压住心头的怒气,镇定地回击着舒尔茨,“另外,舒尔茨上尉,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言辞是对我的人格污蔑,造成了对我个人的人身伤害,我有权利向上级提出申诉,以挽回我的名誉。”   “够了,都不要说了!想让苏联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阿尔伯特·弗雷厉声说道,“立刻照温舍上尉说的办——你们两人,马上停止争吵!”   “是,长官。”温舍响亮地说道。舒尔茨心有不甘地瞪了他一眼,也只好服从上级的命令。   晚餐的时候,与温舍交好的一名上尉偷偷对他说:“温舍,以舒尔茨对你的人格侮辱,你完全可以提出与他决斗。”   “我到更希望他能把对我的满腔忿恨发泄在战场上。”温舍冷笑了一下。   被俘的苏军中校在姗姗来迟的审讯官的各种手段及心理攻势下,最终未能守住最后的阵线,交待了很多信息,包括德国人最想知道的部队作战能力、损失状况及协同作战部队的战斗力,武器装备等等。德军依靠获取的情报,再次给苏军以重创。   令人疑惑的是,舒尔茨上尉在被调走的一周后,便在战场上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总之,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温舍,则在东线继续着他的战斗之路。   Chapter 139 借腹生子   自从去年9月份在乌克兰背部受重伤而导致下肢瘫痪之后,拉尔一直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坚定的决心和乐观的精神,积极为自己的康复做着各种努力。对于一个习惯于自由翱翔在天空的战士来说,不能走路是他们难以承受的结果。为了能够早日驾驶飞机重新投入战斗,拉尔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克服了许多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在这期间,海莲娜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他。在拉尔因为恢复缓慢而灰心丧气的时候,给他以充分的鼓励。在拉尔因为双腿有了起色而开心的时候,分享他的快乐。两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虽然没有正式挑明,但在周围人看来,他们俨然已经是一对情侣了。   到了今年的4月份,拉尔的双腿已经有了知觉。而且,可以站起来,在拐杖或旁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几步路了。医生说,照这样下去,再坚持几个月,拉尔就可以和原来一样健步如飞了。这对拉尔和海莲娜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海莲娜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当他们平静下来之后,拉尔支支吾吾的对海莲娜说,以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康复,不想拖累她,所以有些话一直没有勇气说。现在,他确定自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他希望海莲娜能考虑做他的女朋友。海莲娜眼含泪水,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早就为拉尔高贵的品格和坚毅的内心所倾倒。现在拉尔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焉有不答应之理?   当两人恋爱的消息传开之后,众人纷纷笑道拉尔因祸得福。虽然受了重伤,但却收获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拉尔仔细一想,心里得意极了。特别是,海莲娜现在对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凶巴巴的了。简直堪称百炼钢成绕指柔。连奥利维亚都取笑好朋友说,终于看到她温柔小女人的一面了。海莲娜此时也彻底明白了,当初奥利维亚对她说“成熟的感情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这句话的含义了。她和拉尔的感情,正是经历了时间的磨砺,才真正开花结果的。   海莲娜收获了甜蜜的爱情,她的好朋友奥利维亚最近却遇到了一件尴尬事。派普的同事兼私人好友,伯纳德·弗兰克中校的妻子上个月诞下了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孩子满月的时候办了满月宴,奥利维亚被邀请参加。席间,弗兰克太太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是个漂亮的男孩,女士们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大家绕成一圈,依次抱了抱这个可爱的小婴孩。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没当过母亲的人,奥利维亚看着面前蠕动着的柔软的小东西,不知道手该往哪里伸才好,生怕弄疼了他。弗兰克太太耐心地指导了她,并且对她说,等以后做了母亲便有经验了。奥利维亚面上笑着,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孩子几乎成了萦绕在心头的一个魔咒。虽然周围的人并没有传闲话,但奥利维亚心知,大家对这件事多多少少都有了看法。果不其然,满月宴即将结束的时候,维施中校的太太汉娜·维施把她叫到了一旁。   “说真的,奥利维亚。你怎么还没有孩子?”汉娜·维施一副严肃的表情,让奥利维亚感到自己像是个接受老师教诲的学生。   “我…我也不知道……”奥利维亚委屈地说道。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孩子。   “我告诉你,党卫军的升迁和孩子有很大关系。生的孩子越多,升迁的几率就越大。”汉娜·维施绝不是危言耸听。德国的主流舆论一直在引导民众努力生孩子,为帝国诞下更多的纯血后代。特别是在党卫军内部,这种论调更是夸张。早年间希姆莱曾经制定过扣减大龄未婚、或婚后不育的军官的工资的规定。虽然这个规定现在已经废止,但党卫军内部依然执行着墨守成规的制度——在同等条件下,已婚的军人,孩子越多,就越容易得到升迁。   奥利维亚的心情糟透了。她一想到因为不能怀孕,而有可能导致在前线出生入死的派普不能升职,就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汉娜·维施看出了她糟糕的心情,眼珠一转,想了一个她认为的好办法。   “如果你怀不上,不如找别人帮忙。”汉娜·维施建议道。   “什么意思?”奥利维亚不明就里,疑惑的看着汉娜·维施。   “找‘生命之泉’的姑娘啊!她们都愿意无偿为党卫军生孩子。派普上尉这么英俊,姑娘们绝对会乐疯的。到时候,不愁生不出孩子。”汉娜·维施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她和众多被宣传部成功洗脑的女人一样,完全不认为自己的丈夫和“生命之泉”的女人制造“纯种雅利安后代”是不能接受的事,她们甚至为此而自豪。   “不……”奥利维亚拼命摇了摇头,她决不能接受这个。   “奥利维亚,我的傻女孩。”汉娜·维施循序善诱道,“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又不能代表什么。你完全不用担心派普会变心!那只是他的任务而已。而且这孩子的母亲是你,他降生之后就和‘生命之泉’的生母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说,这关乎着派普的升职。你个人的感受应该先放在一边。”   “不。”奥利维亚是个个性柔软的女人,但在派普的问题上,却出奇的固执。派普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的绝对忠诚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唉!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考虑清楚。”汉娜·维施无奈地说道,“奥利维亚,你要认清形势,要懂得什么才是重要的。”   奥利维亚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至少在现在,汉娜·维施的建议她不能接受。   回到家之后,奥利维亚在信箱里看到了派普寄来的信。派普照例报喜不报忧,说自己一切安好,让奥利维亚不必担心。末了还讲了几个笑话逗她开心。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对丈夫的思念再一次溢满心间。她多希望他能马上回到自己身边啊!他是她的阳光,照耀温暖着她生命的每一处角落。 奥利维亚想起冬天的时候,她缠着派普带她出去玩,还要去看世界上最小的海。派普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说——看我的眼睛。这句话哄得奥利维亚心里像蜂蜜一样甜。现在,她多想马上再次看到世界上最小的海啊!   约亨,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奥利维亚不断默念着这句话。父母去了瑞士,丈夫远在苏联。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奥利维亚几乎成了孤家寡人。窗外,夜幕降临。就这样,又一个孤独的日子过去了。   Chapter 140 歪招   自从苏军的冬季反攻将德国人从莫斯科大门前击退之后。双方皆消耗了极大的力量,各自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从42年2月到42年5月这段时间,东线并未展开大规模的战役,大多是一些局部小型战役。在相对平静的战线背后,两国的统治者却都没闲着。苏联方面,在斯大林看来,德军在经历了红军的反攻之后,战斗力已是强弩之末,最晚在夏天就会全线崩溃。同时,无论斯大林还是苏军最高统帅部都认为,德国还会将攻击目标锁定俄罗斯。于是,斯大林决定在德国人再度开展对莫斯科的进攻前打乱其部署,以奇袭的方式对德军发动局部性攻势。   这一次斯大林没能和老对手希特勒心有灵犀。因为在柏林的总理府中,希特勒的想法与他南辕北辙。在进攻莫斯科失败后,按照希特勒的要求,德军最高统帅部重新拟定了作战计划。将下一步进攻的重点转到了南方,目标直指高加索和斯大林格勒。于是,在双方没太对上号的战略思想成型之后。1942年的5月,德国和苏联都很忙。   先是5月8日,曼施坦因上将指挥的第11集团军首先在克里米亚发起了攻势。一周以后便占领了刻赤半岛,俘虏苏军17万人。4天之后,苏军在铁木辛哥元帅的指挥下,集结了45个师的兵力,向哈尔科夫发起进攻。进攻开始时发展顺利,保卢斯上将领衔的第六集团军在大雨和泥泞中作战,防线被苏军迅速突破。斯大林对这一进展表示非常高兴。不过他高兴的心情没持续两天,因为德国人很快缓了过来,不但抵挡住了苏军的持续攻势,更由第一装甲集团军发动了有效的反攻。哈尔科夫战役陷入了胶着状态。最令苏军统帅懊丧的是,德军的损失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而自己的军队却被极大的损耗。战斗一直持续到5月底,苏军在哈尔科夫南面被德军合围,大部被歼。苏军在哈尔科夫的失利不仅使来之不易的预备队消耗殆尽,西南方向的形势也进一步恶化。而德国人只付出了阵亡2万人的代价,重新夺回了部分战略主动权,为夏季攻势的开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哈尔科夫战役正式拉开了斯大林格勒会战的序幕。   这一年的5月注定是个多事之春。德军在东线有声有色地打了几场漂亮仗,非洲战场也没闲着。隆美尔领衔的非洲装甲军团在加查拉战役中大败英军,军队横越了利比亚,直奔埃及。这一次的失败,使在后世大名鼎鼎的英国将领蒙哥马利正式登上了非洲战史的舞台。他接任了英国第8集团军司令,在之后的几个月中,与“沙漠之狐”隆美尔,在热浪滚滚的沙漠里,上演了一场旷世古今、相爱相杀的大对决。   5月27日,希姆莱的得意部下,党卫队副总指挥海德里希在布拉格郊外遭遇袭击,身负重伤。并于6月4日重伤不治。海德里希的死对整个第三帝国是个沉重的打击。为了报复,希特勒在捷克展开了毁灭性的破坏与杀戮。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为海德里希的死亡殉葬。   在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历史大潮中,我们的主人公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轨迹。5月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有些他们或他们的亲友正在经历着,有些与他们并不相关。当潮水涌过,小人物的命运注定要被大势左右。   5月初,郝斯特继续以副官的身份,跟随豪赛尔奔赴波兰组建党卫军装甲军团。与此同时,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在比利时经历了一段短暂而令人难忘的旅程。在他们的记忆中,除了比利时的迷人风光之外,更多了一份只属于两个人的纪念——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的突破——虽然过程依旧坎坷。比如,当施特雷洛刚想亲吻梁紫苏的时候,她突然跳起来跑到门口,重新确认了一下门是否锁好。又比如,当施特雷洛笨手笨脚地摸索着梁紫苏的衣扣时,被摸到痒痒肉的梁紫苏开始大笑,惊的施特雷洛僵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再没有熊孩子跑出来干扰这对有情人了。   从比利时回来之后,梁紫苏就陷入了焦虑中。因为她就快要想破了头,但就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不得已,梁紫苏找到了薇奥拉,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好的建议。   “说实话,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薇奥拉在咖啡馆里听了梁紫苏曾经想到过,又被一一否决的方案之后,面露难色地说道。   “早知道当初就多看几本穿越小说了。不知道其他穿越女们都是怎么干的。”梁紫苏嘴里叼着一根吸管,闷闷不乐地说道。   “时间紧迫,得想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薇奥拉说道。   “什么办法最简单直接?”   “不仅简单直接,还要能保证让他不能动身。”薇奥拉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呆瓜,军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感那么强。要他主观上不返回东线是不可能了。”梁紫苏愁苦万分。为什么小说里描写女主改变历史总是易如反掌,轮到她的时候就比登天还难呢?   “主观上……”薇奥拉眼睛一亮,“不是不可能!”   “啊?”   “他爱你么?”   “那当然了!”   “有多爱?”   “嗯……应该挺爱的吧……嘻嘻。”梁紫苏红着脸挠了挠头。   “如果你得了重病,施特雷洛是不是就不舍得回前线了?”   “……”梁紫苏此时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我说真的。其实,根据郝斯特·派普超越历史的经验来看,只要熬过了那个日子,就万事大吉了。”薇奥拉认真地说道。   “我需要病到什么程度?半死不活?不死不活?”梁紫苏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就是重到,他没法不管你。”   “癌症晚期?”   “……”   “我明白了。”梁紫苏在薇奥拉的提示下找到了灵感,“他19号就要回JG51报道了,也就是说,三天后他会……那么我争取病上一个礼拜,熬过那个日子,他就可以不用死了!”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薇奥拉说道,“你生病之后记得去市立医院就诊。我有朋友在那里做医生,我可以请他把你的病情夸大一些。你可以不必真让自己病得很严重。”   “好。谢谢你。”梁紫苏真心实意地感谢着薇奥拉。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能遇到一个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着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对了。”薇奥拉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和奥利维亚·齐默尔曼熟么?”   “还算可以吧。怎么了?”梁紫苏问道。   “我想认识她。你能不能引荐一下?”   “能。不过…我能问原因吗?”   “约阿希姆·派普。”   Chapter 141 功亏一篑   拯救大兵施特雷洛的方案确定后,一切准备活动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梁紫苏从13号开始,每天往自己身上浇一桶冷水,然后跑到门口吹风。每天熬夜到凌晨,睡觉还不盖被子。终于成功地在17号晚上发起了高烧。为了让病情更严重些,她直到18号上午才给施特雷洛打电话,让他陪自己去市立医院看病。   接待他们的克勒格尔医生是薇奥拉的朋友,薇奥拉事先已经和他打了招呼。只见他装模作样的为梁紫苏诊查了一番之后,严肃地对二人说道:“埃莉诺小姐,您的病情非常严重。我建议马上住院治疗。”   “怎么会这样?”施特雷洛腾地站了起来,一副焦急万分的神情。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梁紫苏发着烧,软绵绵地问道。   “我怀疑是肺炎。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诊。”克勒格尔医生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施特雷洛大惊失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这就去办住院手续!我请求您,一定要竭尽全力,治好她的病!”说罢,他急匆匆地跑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施特雷洛前脚刚走,梁紫苏便问道:“我真得肺炎了?”   “当然没有。”克勒格尔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您只是一般的发烧。完全不必担心。”   “哦。”梁紫苏看起来有点失望,“我以为我功力见长了呢。小时候为了不考试,吹空调吹了一晚上,结果啥事儿都没有,还是去考试了。最郁闷的是,考完试的第二天我才发烧……”   “空调?”克勒格尔医生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梁紫苏赶忙摆了摆手,“我这病,怎么也得一个礼拜吧?”   “至少一个月。”   “太好了!”梁紫苏喜出望外。要不是自己发着烧确实挺难受,她真想载歌载舞起来。   “您看起来很高兴。”克勒格尔医生疑惑不解地看着梁紫苏,“肺炎几乎是不治之症。您的男朋友一定急坏了。”   “啊?来针青霉素不就解决了!”梁紫苏说道。   “青霉素非常昂贵稀缺。而且几乎所有的青霉素都被送到前线了。”   “那怎么办?”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男朋友,不过过几天我会告诉他,您只是较为严重的发烧的。”克勒格尔医生说道。   “埃拉!”施特雷洛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一把抱起梁紫苏,“我送你去病房!”   克勒格尔医生一脸好笑的表情带着施特雷洛和梁紫苏来到了病房。梁紫苏乖乖地躺在床上,护士小姐喂她吃了一剂很苦的药水。克勒格尔医生和施特雷洛在病房外面谈了一阵,施特雷洛又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病房。   “埃拉,你不要害怕。”施特雷洛紧握住梁紫苏的手,尽力掩饰着难过的心情。“克勒格尔医生说,没有完全确认是肺炎。你要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汉索尔,我要是真患了肺炎,是不是就治不好了?”梁紫苏眼泪汪汪地说道。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把眼泪挤出来。   “不许胡说!”施特雷洛大声说道,仿佛要急于证明什么似的,“克勒格尔医生都没有说治不好,你怎么能先自暴自弃呢?”   “可是,肺炎是不治之症……”   “你发现的早,不会那么严重的!”施特雷洛眼眶有些发红,他艰难地说道,“埃拉,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年要结婚的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傻瓜。”眼泪从脸颊划过,浸入了白色的枕套。这一次的眼泪,是真心的。“我一定努力好起来。谁不结婚……”   “谁就是小狗!”施特雷洛抢着说道。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梁紫苏会生这么严重的病,他心急如焚,他不断责备着自己,他认为是因为他没能照顾好梁紫苏,没能及时发现她身体不适,她才会得肺炎。明天他就要返回前线了,这让他怎能放心得下。   “汉索尔,我好难受。”梁紫苏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哪儿也不要去,就陪着我好不好。”   “我哪儿也不去。”施特雷洛说道。他轻抚过梁紫苏的额头,“快睡会儿吧,睡着了会好点的。”   “嗯。”梁紫苏抓着施特雷洛的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身边没有了施特雷洛,梁紫苏不禁着急起来。   “汉索尔,汉索尔?”他干什么去了?梁紫苏有些慌张。   “埃拉,我在呢。”施特雷洛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暖壶。“我去打了些热水。你渴吗?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梁紫苏说道。她瘪了瘪嘴,可怜兮兮地说道,“汉索尔,你别走。”   “我不走。”施特雷洛看着梁紫苏被烧得通红的脸,恨不得生病的人是自己,能为她分担所有痛楚。   就这样,施特雷洛一直陪着梁紫苏。盯着她按时吃药,配合医生的检查和治疗。他告诉梁紫苏,自己向联队做了请示,希望能延缓报道的时间。他希望能看到梁紫苏好转之后,再回到前线。梁紫苏暗自算了算日子,只要再坚持两天,施特雷洛就可以逃脱既定的命运了。这期间,凯瑟琳也来看过梁紫苏。她笑着说像梁紫苏这种祸害,少了她人间就少了好多乐趣,上帝舍不得带走她,所以她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   5月21日清晨,当梁紫苏睁开双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身边的人换成了施特雷洛太太。她猛得坐了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埃莉诺,你醒啦?”施特雷洛太太笑着说道。   “汉索尔呢?”梁紫苏声音有些发颤。汉索尔,你不要,你不要走。   “他回前线了。”施特雷洛太太说道,“昨天晚上联队里发来了电报,催促他尽快归队。他也是没办法。”   “他回去了?”梁紫苏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差一天,就差一天啊!他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埃莉诺,别生气。”施特雷洛太太以为梁紫苏气愤施特雷洛抛下她不管,耐心地解释道,“军令难违,你明白的。你可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多不情愿!他嘱咐了我好半天,要好好照顾你……”   剩下的话,梁紫苏已经听不见了。泪水汹涌而出,意念在一瞬间彻底坍塌。她声嘶力竭地哭着,丝毫不理会施特雷洛太太的劝慰。   汉斯·施特雷洛,你这个呆瓜,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怎么能回去了呢?你竟然就这样回去了!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啊!痛苦与绝望纠结在一起,一阵气血上涌,梁紫苏双眼一黑,竟昏了过去。   人的心其实是有很强大的韧性和弹性的,只要有一息未死,一念未绝,就能慢慢地活过来。当梁紫苏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已经是21日午后了。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烧竟然奇迹般地退了。她的眼神幽深冷寂,如看不到尽头的隆冬黑夜。她的心头燃烧着一簇零星的火苗,她盼望着奇迹能够出现。派普能够选择奥利维亚,那么施特雷洛也一定不会选择死亡。   就这样,梁紫苏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明天过后的消息来临。   Chapter 142 陨落   1942年5月22日上午,JG51的中队长汉斯·施特雷洛中尉带领两名新手去执行自由狩猎任务。不久之后,他们遭遇了一队苏联轰炸机。施特雷洛冷静沉着地向僚机发出进攻指令。不过,由于缺乏经验,那两名飞行员完全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状况。   苏联人率先展开了进攻,一串机炮向他们扫射而来。施特雷洛轻巧地躲过了子弹。他看了一眼行动迟缓的同伴,对他们说:“请让开,由我来对付机尾机枪手。”   施特雷洛迅速找到了有利的位置,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发射按钮。他的开火非常精准,苏军的轰炸机立刻被火焰吞噬。   “恭喜中队长,您的第68架战果。”无线电里传来了欢喜的声音。   “而我就是第69架。”施特雷洛冷静的声音由无线电波传送到了JG51联队的驻地,众人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试图继续联系施特雷洛,但信号中断了。   施特雷洛的座驾被苏军轰炸机的自卫火力击中了。他不得不迫降。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降落的那块林间空地在苏军阵线15公里后。也就是说,这附近四处都是苏联人。施特雷洛想抢出一些时间,在苏联人赶来之前掩盖住他的飞机。但他发现,这根本无法实现。苏联人已经发现了他,并陆续向他降落的地点移动过来。   施特雷洛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他想起自己刚上学的第一天,父亲问他的理想是什么。他坚定地大声说道:我要当一名飞行员,保卫祖国!父亲很高兴,并表扬了他。这个梦想伴随他成长,他一直为此而努力着。直到他16岁的时候终于实现了。他进入飞行学校学习,并很快成为了一名飞行员。自由地翱翔在蓝天之上,为帝国的基业奋斗不息。他是帝国最年轻的橡叶饰获得者,他被誉为奇迹,他有着一身的荣耀。这些,都是他通过脚踏实地、孜孜不倦的努力得来的。他想起邂逅梁紫苏的那一天,彼时他们无忧无虑、青春年少。彼时他从未见过像她一样活泼动人的女孩。他喜欢她许久,却没有勇气表白。直到她因担心他的安危而落泪,他才知道原来佳人早已芳心暗许。滴滴湖甜蜜的亲吻,圣诞节温馨的团聚,浪漫之都的携手漫步,布鲁日难忘的初夜,战火中相互鼓励和扶持的书信,偶尔因为太在乎对方而冒出来的飞醋和小别扭。他们深深地眷恋着彼此,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他曾坚定地认为,他们会终成眷属。像自己的父母那样,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地度过一生了。   树林寂静到几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他似乎处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幻境中,只要他一直向前,就能与家人和心爱的姑娘团聚。然而幻境终究会被打破,现实总是残酷到鲜血淋漓。施特雷洛清楚地知道,苏联人很快就要找到他了。   埃拉,恐怕我不能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对不起。施特雷洛在心中默念着。他迅速爬回了机舱,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埃拉,我爱你。这是施特雷洛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他缓缓抠动了扳机,枪声惊起了树林中的鸟儿,它们四散飞走了。   当梁紫苏在家中收到汉斯·施特雷洛的阵亡通知单时。脸上竟是出奇的平静,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紧张地望着她的凯瑟琳。轻声说道:“这个呆瓜,宁愿当小狗也不愿意回来娶我。”凯瑟琳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而梁紫苏在下一秒钟,再次昏倒在地。   没有人敢去探望梁紫苏,没有人敢在梁紫苏面前提施特雷洛,甚至没有人在梁紫苏面前多说一个字,露出一个微笑,或落下一滴眼泪。连代表着施特雷洛的,里面空空如也的灵柩被运回柏林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告诉她。施特雷洛的身后事都是他的战友和朋友们操办的。他的葬礼没有人敢通知梁紫苏去参加。施特雷洛的母亲已经哀恸到卧床不起。只有施特雷洛的父亲强忍着悲痛出席了葬礼。克劳斯在葬礼上哭得像个孩子,威尔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而当玛格塔·戈培尔听说施特雷洛的死讯后,震惊到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末了才哀叹一声,那孩子可惜了。   凯瑟琳搬回了梁紫苏的房子,每日每夜的盯着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追随施特雷洛而去。梁紫苏从昏迷中苏醒之后,行动与常人无异,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悲伤的影子。但凯瑟琳却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绝望的哭喊,嘶哑的没有声音。凯瑟琳不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让梁紫苏彻底崩溃。她只能默默地陪在梁紫苏身边,等着她走出爱人逝去的阴影。   一天,趁梁紫苏睡午觉的功夫,凯瑟琳出门买了一些东西。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梁紫苏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双眼空洞无神。   “埃莉诺,你怎么了?”凯瑟琳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刚才梦见汉索尔了。”梁紫苏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对我说,他已经化成了一阵风,从苏联广袤无垠的森林中,盘旋到了柏林的上空。”   凯瑟琳不敢接口,等待着梁紫苏的下文。   “他还说,就算他化成了风。也不会丢下我,他会陪在我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感觉到,有风从我脸庞刮过,那就是他在看着我,陪着我……”   凯瑟琳捂住了自己的嘴,以使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看到梁紫苏的眼角划过了一滴眼泪,这是多日来,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这个呆瓜,谁要他看着我,陪着我……”梁紫苏喃喃说道,越来越多的泪水从她眼中涌出。“我要看着他,陪着他……”   “哼,他根本就没死。”梁紫苏的声音突然间高了八度,尖锐地在房间中回荡,“他准是看上了个苏联姑娘,就不要我了。他悔婚,他是小狗!我才不在乎呢,姐这就去找第二春……”   听着梁紫苏语无伦次的话语,凯瑟琳突然觉得,如梁紫苏真能使自己相信,施特雷洛确实是跟一个苏联姑娘私奔了。对她来说,也许会更好过一点。   那天,JG51的营救没有成功,也没有人找到汉斯·施特雷洛的尸体。他们只看到了机舱内血迹斑斑、空无一人的,降落在树林中的战斗机。军方依据各种线索推断,他阵亡了。   Chapter 143 悲歌   6月份的时候,梁紫苏似乎已经摆脱了施特雷洛的阵亡带给她的阴影。她主动请求回JG54报道,继续在东线的工作。特劳夫特上校很快批准了她的请求。凯瑟琳并没有阻拦梁紫苏,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只有工作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必总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旁人的任何语言,任何行动都是多余的。失去挚爱的痛苦,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抚平。   令凯瑟琳颇感欣慰的是,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着梁紫苏。他们和她一起,默默支撑着梁紫苏,帮助她度过爱人离去后最艰难的日子。甚至,有的人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今后的生活。比如在施特雷洛葬礼过后,前来拜访的威尔海姆·明克。   威尔是在葬礼后的第三天上午找到梁紫苏的。当时凯瑟琳正在客厅里,给梁紫苏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威尔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哀伤,但能看得出,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开始,凯瑟琳以为威尔是来安慰梁紫苏的。她刚想暗示他不要提起施特雷洛的事,威尔的话却让凯瑟琳吃了一惊。   “埃莉诺,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威尔坐在了梁紫苏对面的沙发上,诚恳地说道。   “什么事?”梁紫苏问道。看到威尔的那一刻,她仿佛觉得施特雷洛会从他身后走出来,微笑着对她说:舍恩曼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小时候吃过的云片糕。可是,威尔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施特雷洛准是又被克劳斯那家伙骗走了。这个呆瓜,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埃莉诺?”威尔看着出神的梁紫苏,又轻唤了她一声。   “什么?”梁紫苏猛然回过了神,她茫然地望着威尔,蓝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看不到一丝活气。   “我想求你嫁给我。”威尔的话如同一枚炸弹,在梁紫苏和凯瑟琳的心头炸响。   “你说什么?”梁紫苏的脸上终于有了第二种表情,她震惊地瞪着威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埃莉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并不需要你很快回答我。我是非常认真地向你求婚,希望你能考虑这个问题。”威尔说道。他的表情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明白……威尔,你这是……”梁紫苏的眼神有些游移,她求助似的看向凯瑟琳,凯瑟琳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无法理解威尔的用意。   “施特雷洛是我最好的朋友。”提到施特雷洛,威尔的眼神黯然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他不在了。那么,我必须要担负起照顾他心爱的女人的责任。我相信施特雷洛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不。威尔,你……你不必这样做……”梁紫苏下意识地抓住了凯瑟琳的手,她的手自从施特雷洛死后,就再也没温暖过。   “我心意已决。我没法看着他在乎的人受苦。”威尔的眼眶红了人,他艰难地继续说道,“不仅是你。他的父母,我也会当做自己的父母一样照顾。这一点,我和克劳斯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俩会代替他向父母尽孝。”   “威尔,我听说,你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好像是在汉堡?”梁紫苏问道。以前,她总觉得威尔和克劳斯是两个不靠谱的家伙。而现在,她才真正发现。施特雷洛和他们之间的友谊,是那样的深厚而坚不可摧。   “……我们早分手了。”   “你撒谎。你和汉索尔一样,一撒谎眼珠就乱转。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梁紫苏笑着流下了眼泪。凯瑟琳赶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眼泪。   “我……”威尔一时语塞。他确实有一个女朋友,目前在汉堡上学。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但是,为了他的挚友,他必须有所取舍。梁紫苏是施特雷洛最在乎的人,他要替他照顾好她,他要替自己的朋友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他要负责她下半生的幸福。   “威尔。我向他发过誓的。这辈子若是不能嫁给他,也绝不会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氏。”梁紫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没关系。你可以以埃莉诺施特雷洛的名字嫁给我。”威尔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梁紫苏发自肺腑地说道,“这个狗屁年代已经让够多的人葬送生命了。已经有太多相爱的人阴阳两隔了。你应该珍惜你现有的时间,和你爱的人在一起。”   “但是……”   “我和汉索尔已经是一出悲剧了。我希望我的周围不要再有悲剧的发生。相爱的人,是应该在一起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为了挚友的情谊来向我求婚。而是马上去汉堡,向你心爱的姑娘求婚。即使你们相聚的时间很短暂,即使说不定哪一天,你也会战死。”她停顿了一下。“但是,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不要留有遗憾。”   “埃莉诺,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放心不下……”   “威尔,谢谢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经常损你。”梁紫苏突然间笑了一下,她想起了在巴黎的时候,自己对着施特雷洛河东狮吼的那一幕。“但你不需要为了汉索尔,或是为了我,牺牲你自己的幸福。我相信,这不是汉索尔乐意看到的。”   “其实,照顾埃莉诺的办法有很多种。常来看看她就很好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凯瑟琳突然间开口了。她感动于威尔的真挚情谊,但更能理解好朋友的苦心。以她对梁紫苏的了解,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封闭自己的感情了。现在别说让她马上嫁人,就是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恐怕都是不现实的事情。   “再说,她还有我这个朋友。我每天都能照顾她。”凯瑟琳说道,“等过段时间,你们还可以介绍新朋友给她。她有那么多的朋友,总不会没人照顾的。”她在新朋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希望威尔能明白,等日子久了,要试着让梁紫苏开始下一段感情。她的后半生,不能就这样为施特雷洛殉葬。凯瑟琳相信,这绝非是施特雷洛愿意看到的。   “……好吧。”威尔被梁紫苏和凯瑟琳的话说动了。他没有继续坚持,又强调说,“我不在前线的时候。你有任何需要,请告诉我,我随叫随到。”   “我会的。”梁紫苏淡笑着点了点头。她怎么会总是麻烦别人,但她清楚得很,如果不马上答应,威尔绝对会一直坚持到她答应为止。   见梁紫苏终于答应了自己一件事,威尔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即便梁紫苏不嫁给他,他也要想方设法,为她求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威尔告辞之后。梁紫苏将头靠在了凯瑟琳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你说,我要是答应嫁给威尔。汉索尔会不会在婚礼上跳出来,说我是小狗呢?”   凯瑟琳拼命忍住眼泪,故作轻松地对梁紫苏说:“施特雷洛不是被苏联姑娘拐走了吗?他才没功夫管你呢。你还是快找…第二春吧。”   “对。你说的对。”梁紫苏深以为然地说道。   后来,梁紫苏回到了JG54,凯瑟琳也重新搬回了家住。在回去之前,梁紫苏找到了施特雷洛的父母,告诉他们,自己会和施特雷洛的朋友们一起,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样照顾。她还说,自己已经改了姓氏,以后就叫埃莉诺·施特雷洛了。做不成他们的儿媳,做他们的女儿也好。施特雷洛的母亲当即痛哭失声,施特雷洛的父亲却笑着说自己终究是幸运的,失去了一个儿子,却又多了很多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话虽如此,却也不过是痛失爱子的老人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回到JG54之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事先商量好一般,不但绝口不提与施特雷洛有关的任何事。还经常想出好玩的事情来分散梁紫苏的注意力。特劳夫特上校突然间加大了梁紫苏的工作量,让她没有更多的精力挂念其他。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正如古人所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对于梁紫苏和施特雷洛的父母来说,施特雷洛是他们的全部,他们的后半生都要在失去挚爱的阴影中度过。对于施特雷洛的朋友们来说,他是他们永远怀念的弟兄。但对于更多人来说,他只是一个英年早逝的帝国战士,一个被惋惜的对象,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在那样疯狂的年代里,像施特雷洛般陨落的生命千千万万。究竟是谁,让这些绚烂多姿的身影,最终却湮没在尘土中呢?   Chapter 144 派普家的新成员   最近一段时间,凯瑟琳非常忙碌。大学的学业已经完成,7月份她就要毕业了。凯瑟琳是个很要强的姑娘。两年间,她每一科的成绩都是优等。为了给自己的大学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在毕业论文上花费了相当大的心思。从4月份开始,就频频往返于图书馆和家之间。有时还会拉着郝斯特一同探讨论文的架构和内容。到了5月底,凯瑟琳的论文进入了收尾阶段,再过几天就可以结文了。但施特雷洛的阵亡打乱了她的计划。为了安慰和陪伴伤心欲绝的梁紫苏,凯瑟琳将论文搁置到了一边,一直在她身边悉心地照顾着她,还要趁梁紫苏睡觉的时候抓紧时间去探望艾米利亚。直到梁紫苏回到JG54,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连日来悲痛与紧张的情绪让凯瑟琳感到疲惫不堪。她很想好好休息几天。但由于已临近提交论文的日期,使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奋战。   说也奇怪,从进入6月开始,凯瑟琳就变得嗜睡。每天都是恹恹的,精神也不好。有一次奥利维亚来做客的时候,甚至以为她生病了,建议她去看医生。凯瑟琳认为是自己过于劳累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又过了几天,凯瑟琳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小腹疼痛难忍,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凯瑟琳捂着肚子,靠在墙边缓缓坐在了地上。好心的过路人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等到得到消息的派普太太和奥利维亚赶到医院的时候。凯瑟琳正躺在病床上,沉浸在自己已经怀孕将近两个月的震惊中。当派普太太得知凯瑟琳有身孕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这是派普家第一个孙辈成员。不过,派普太太也忍不住责备了凯瑟琳几句,说她太不仔细。幸好这次只是虚惊一场,并没有真正影响到胎儿。否则真是没法向郝斯特交待。派普太太坐在床边,开始为凯瑟琳传授孕期的各种注意事项。凯瑟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最初的震惊过去,一股初为人母的喜悦心情逐渐涌上了心头。她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因为她认为郝斯特喜欢男孩。事实上,凯瑟琳认为男人都更喜欢儿子。比如米莎的父母,和卡迪兹的很多父母们。若非自己是独生女,凯瑟琳猜想自己的父母肯定也会更偏爱哥哥或弟弟的。   奥利维亚在为凯瑟琳怀孕而高兴的同时,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酸楚。她想要孩子都想疯了。孩子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可惜总是天不遂人愿。一礼拜前,她收到了派普的信,信上说警卫旗队师已经被召回法国,不日将启程,驻扎在巴黎附近。在休整之后,警卫旗队师还将参加7月份在巴黎举行的阅兵式。在这期间,他会得到一个短期休假的机会。奥利维亚心想,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有个孩子。不然,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希姆莱又要以此为威胁拆散他们了。为此,她特地咨询了医生,希望能够借助药物促使自己尽快怀孕。   凯瑟琳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郝斯特的耳朵里,他一改往日内敛的做派,一连几天都难掩兴奋和得意之色,连他的长官豪赛尔都忍不住取笑了他一番。   和蒂洛一样,凯瑟琳也被家人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除了毕业答辩和毕业典礼那几天,她都被禁止出门,直到孕期过了三个月之后,胎儿稳定为止。一开始,凯瑟琳坚决拒绝,一方面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身体完全可以支撑常规的外出活动。另一方面,她挂念着温舍交待的任务,她不能长时间不去看艾米利亚。说起艾米利亚,凯瑟琳逐渐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具体的改变在哪里,她又一时说不清。总之,艾米利亚和她们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凯瑟琳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温舍从东线回到了柏林。他奉命参加总参谋部开办的课程。为此,他要在柏林军事学院待上三个月。虽然温舍并不太情愿离开前线,但他深知这次培训能够为他带来升职的机会。所以仍旧以极高的热情投入了学习。回柏林后不久,温舍专程去探望了凯瑟琳,本来是想感谢她帮忙照看艾米利亚,却得知凯瑟琳已经怀孕。温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显得很高兴,他笑着说心中的小妹妹突然间要做母亲了,还真有点不适应。凯瑟琳则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状态,现在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让孩子平安出生更重要的事了。   和凯瑟琳一样,温舍也觉察了艾米利亚的变化。他一时说不清这种变化来自哪里。只是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越来越难以从艾米利亚的身上移开了。她仿佛拥有了一种魔力,一刻不停的吸引着他。虽然温舍非常清楚他绝不是爱上了艾米利亚,但这种吸引却确实存在着。   艾米利亚在温舍面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乖巧,她每天都会为温舍准备早餐和晚餐,帮他收拾书桌、整理培训材料。温舍在前线受了几处轻伤,其中一些还没有痊愈。艾米利亚会每天按时为他上药。有一天晚上,当艾米利亚蹲在一旁,往温舍的膝盖上涂抹药膏的时候,温舍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他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细细品味着她五官上的每一处细节。艾米利亚回望着温舍,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几分羞怯,但更多是难以掩饰的爱恋。突然间,温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艾米利亚的脖颈处。   “这条项链是哪儿来的?”温舍问道。艾米利亚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在灯光的晕染下散发着圆润的光芒。   “是我自己的。”艾米利亚说道,“我遇见您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了这条珍珠项链。”   “我以前没见你戴过。”   “一直没舍得。”   “很漂亮,继续戴着它吧。有机会,我送你条更好的项链。”   “好的,谢谢您。”   “蒂洛……我是说,艾米丽,想不想出去散步?”   “现在吗?”艾米利亚带着点点期待地问道。   “就是现在。”   “太好了!”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温舍揉了揉她白金色带着波浪卷的发丝——对了,她头发的颜色怎么变成白金色了?温舍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他带给她的染发剂是金黄色的。因为当时白金色的染发剂刚好卖完了。   “你头发的颜色不错。”温舍说道。他把她卷曲的头发绕在了自己的指头上,随即又将它们散开了。   “是吗?凯瑟琳也说白金色更好看。”艾米利亚腼腆一笑。   “走吧。”温舍整装待发,他牵起了艾米利亚的手。夜晚人烟稀少的时候,艾米利亚出门会比较安全。   艾米利亚的手被温舍握着,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满心欢喜地跟着他走进了月色。   Chapter 145 再回巴黎   巴黎,五光十色,骄奢淫靡的巴黎。巴黎,香艳华贵,纸醉金迷的巴黎。当警卫旗队师的士兵们从水深火热的苏联回到巴黎的时候,无疑于从地狱回到了天堂。虽然在德国的高压政策下,法国普通百姓的生活艰苦而拮据。从40年开始,法国便开始使用配给卡。相当多的日用品和食品被限制、或者干脆被禁止出售。但对于这里的德国占领军来说,他们丝毫感受不到因战争而带来的经济衰败。因为,法国被掠夺走的大量资金和物资,不少都辗转落入了他们的口袋。特别是,趋炎附势的法国人看到德国军人时,就会为他们提供各种特殊待遇。巴黎的百姓从开战以来,想都不敢想的物品,于德国军人来说,几乎是手到擒来。   除了金钱和物资,法国女人也成为了德国人的战利品。越来越多的女人依附于驻扎在此的德国军人。她们心甘情愿的做他们的情人,有的还为德国军人生下了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德军的高级军官们甚至以有个漂亮的法国情妇为荣。他们带着千娇百媚的法国女人,参加各种酒会,恣意地享受着胜利者的特权。妓院的生意红红火火,相比之下,开到巴黎的“生命之泉”到显得冷清了不少。为了保证帝国的“造人大业”,不少年轻军官都接到了任务,他们被要求必须前往“生命之泉”,为帝国制造纯种雅利安后代。   六月的一个夜晚,鲁道夫百无聊赖地在巴黎街头漫步。街边浓妆艳抹的女人纷纷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是一条肥美的大鱼,随时等待着他上钩。就在刚刚,他极其郁闷地接到了去“生命之泉”的任务,那个前来传达指令的传令官一脸严肃的表情,仿佛马上要去执行一个战斗任务。但这样的“战斗任务”,鲁道夫一向敬谢不敏。来到巴黎的这段时间,除了日思夜想的米莎之外,偶尔鲁道夫也会想到塔佳。那个陪伴他们不少时日的苏联少女,在听说部队即将离去的时候,伤心地哭了整整一天。她拉着鲁道夫的手,一边抽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此情此景,让鲁道夫破感一阵酸楚。说实话,塔佳真的是一个明媚可爱的姑娘,鲁道夫很喜欢她。可惜由于两人的身份,注定今生无缘。而米莎,似乎也正是由于“身份”原因,而造成他和她无法在一起。想到这里,鲁道夫心中不禁苦笑起来。   正在踯躅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晚上好,里宾特洛甫少尉。”   鲁道夫定睛一看,约阿希姆·派普上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正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晚上好,派普上尉。”鲁道夫和派普私交不错,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客套话,也免去了军中的一些礼节。他们并排走在巴黎街头,轻声交谈着。   “看样子,你也接到任务了?”鲁道夫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讥诮。谁不知道派普和妻子伉俪情深,让他去“生命之泉”完成任务,听起来确有几分可笑。   “哼。”派普冷笑了一声,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听说安哈特少校要被调离了。”鲁道夫听到了一些消息。安哈特少校4月底刚刚顶替受伤的阿尔伯特·弗雷少校接任三营营长。这是一个自大、傲慢且愚蠢的家伙。拜他所赐,在接下来的几场战役中,三营损失很大。已经到了人困马乏,超负荷运转的地步。若不是警卫旗队师被调回巴黎,恐怕三营在东线也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指挥官。”派普一脸不屑的表情,“他更像个苏联间谍,孜孜不倦地带领我们的士兵奔向死亡。”在派普看来,安哈特不仅头脑不清楚,而且优柔寡断,时常延误战机。可一旦安哈特打定了主意,就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独断专行。   “所以他恐怕是被解除指挥权的。”鲁道夫说道。   “这个结果非常合理。”派普点燃了一支烟。他走路有些跛。在最近的一次战斗中,他多灾多难的左腿被手榴弹的碎片划伤,经过简单的治疗之后并无大碍。不过走路却受了点影响。为了不让奥利维亚担心,他特地拖后了休假的日期,只等腿伤痊愈后再启程。   “你猜谁会是下一任营长?”鲁道夫问道。   “不知道。”派普很干脆地答道。鲁道夫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边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正在说话间,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鲁道夫认出是自己排里的二等兵绍尔。他向两位长官行礼过后,压低声音对鲁道夫说道:“长官,有件事情,需要您知道。”   “我先走了,里宾特洛甫少尉。祝你好运!”派普就势与鲁道夫告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什么事,绍尔?”鲁道夫问道。他看到绍尔一脸焦急万分地表情,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长官,我请求您原谅我!”绍尔一副犯下了滔天大祸的表情,他言辞恳切地承认着错误,就差给鲁道夫跪下了。   “你干什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盗窃、杀人、赌博、强奸……这些词语一个个从鲁道夫的脑子里蹦出来,每多蹦出来一个,他的头就更大了一些。绍尔为人老实,且一贯表现不错。鲁道夫生怕他因为一时冲动,而葬送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   “塔佳……”绍尔苦着脸,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他的心里懊悔极了,他根本不应该答应帮她。可是她哭着哀求他的样子实在可怜,让他鬼使神差般地就答应了。   “塔佳?塔佳怎么了?”鲁道夫突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紧盯着绍尔,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她说她舍不得您……她求了我好久,我实在不忍心……”绍尔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了。“她一路跟着回来……一直是我偷偷照顾她……可是我现在找不着她了,我们走散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你和她失去联系?”虽然绍尔的话颠三倒四,但鲁道夫还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塔佳偷偷跟着警卫旗队师来到了巴黎,一路上都被绍尔掩护着。但是现在,绍尔找不到她了。鲁道夫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他万万没想到塔佳对他竟然如此执着。不惜抛弃家人,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追随他而来。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绍尔居然帮助她跑了过来。如今塔佳和绍尔走散,流落在巴黎。她根本不会说法语,德语也只会简单的常用语句。一旦被人发现是苏联人……鲁道夫不敢往下想了。他严厉地瞪着绍尔,用眼神谴责他这种完全不顾后果的愚蠢行为。   “长官,您不要怪我。我知道错了……”绍尔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可是我们大家都喜欢塔佳……她不该在那种地方呆一辈子……她喜欢您,您总有办法帮助她的……”   “你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失去联系的?我回头再教训你!”鲁道夫恶狠狠地说道。   “在,在火车站……”   鲁道夫闻言,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塔佳,已经一个人在巴黎,流落了一个礼拜了。   Chapter 146 夏日危情夜(上)   六月中旬的一天,派普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去给驻扎在巴黎近郊的警卫旗队师二团的预备军官讲授战术课程。在东线的历次战役中,派普所带领的11连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总是能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出现。派普虽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文尔雅,安静内敛,但一到战场上,就马上变成了牙尖嘴利的猛兽。经常在出其不意中,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同时,派普在作战中很好地贯彻了德军一向推崇的“闪击”风格。这一次,二团团长提奥多尔·维施钦点派普,请他为团中的预备军官传授自己的实地战术经验。派普为这一次的授课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他希望能够将更多的经验传授给年轻军人,以使他们在战场上降低风险,并获得胜利。派普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柏林,与心爱的妻子团聚了。一想起奥利维亚,派普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愉悦和温情。半年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他的小姑娘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授课的时间分别安排在了两个上午。根据维施副官的安排,派普将在当地的法国居民家借宿一晚。完成了第一天的课程后的当晚,派普带着自己的部下,保罗·古尔中尉来到了军方安排的住处。这是一栋二层小别墅,墙壁被粉刷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别墅外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香根鸢尾。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幽香。派普等人一进门,便礼貌地向主人们打了招呼。他和保罗·古尔都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完全不用担心语言不通。   不论是在法国,还是在东线战场,派普都不希望过多地打扰当地的居民。军队驻扎在各处的村落时,他也会尽量和当地人搞好关系。今天也不例外。虽然只是借宿一晚,但他仍旧希望能以融洽的气氛度过。不过这一次,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这栋别墅里住着四个人,分别是家中的女主人,以及她的儿子和两个女儿。女主人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一身常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看起来精明干练。她的儿子应该刚刚成年,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泛青,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和他的母亲从派普和保罗·古尔走进家门,就以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面对着他们。尽管他们竭力掩饰这种情绪,但还是被细心的派普发觉了。剩下的两个小姑娘倒是很可爱的样子,大一点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不超过六岁。她们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两位军人。   别墅内部的摆设简单而雅致,一把猎枪挂在壁炉上方,格外显眼。想必是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总需要一件防身武器。一个银质的烛台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烛火摇曳生姿,将室内映照的相当明亮。女主人带着派普等人参观了他们的卧室,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她叫罗拉·杜波瓦,原本是一名中学教师,她的先生安东尼·杜波瓦是一名中学校长,几年前因病去世。现在她和她的儿子马修·杜波瓦,女儿朱丝婷·杜波瓦和莫佳娜·杜波瓦一起生活。参观完卧室,派普带着保罗·古尔回到了客厅。他在靠近茶几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出一本书开始阅读。并示意主人们自便。   保罗·古尔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暗中观察着主人们的动静。刚刚在楼上的时候,派普已经暗示过他,罗拉·杜波瓦和马修·杜波瓦有问题。他一边假意欣赏挂在墙上的油画,一边搜寻可疑之处。   没过一会儿,罗拉·杜波瓦走了过来。她冲派普微笑了一下,拿起烛台便要离去。派普眼前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瞟了一眼一旁的保罗·古尔。   “夫人,请您把烛台放回去。”保罗·古尔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的长官需要依靠它的光线阅读。”   “哦,好的。”罗拉·杜波瓦愣了一下,颇不情愿地把烛台放回了茶几上。她飞速地扫了一眼大儿子,后者和两个妹妹坐在另一边,靠近壁炉的椅子上,脸色十分严峻。稍大一点的女孩朱丝婷·杜波瓦满面愁容地看了哥哥一眼,最小的女孩莫佳娜·杜波瓦则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洋娃娃。罗拉·杜波瓦走到了孩子们身边,和他们坐在一起。她拿起了织了一半的毛衣,低头继续织了起来。   保罗·古尔在派普身边坐了下来,他有意无意地盯着那几个法国人。总觉得今晚的事越想越蹊跷。和派普一样,他一进到这栋别墅就闻到了异样的气息。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女主人和她儿子的异常——直到在派普的暗示下,他特地观察了他们的表情。那对母子,特别是马修·杜波瓦,他盯着自己和派普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些苏联士兵。二团的部分人员在这里驻扎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他们没有发现这户人家不对劲?   正在保罗·古尔的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马修·杜波瓦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茶几处,拿起烛台就要往外走。保罗古尔大声喝止了他:“站住!你要去哪儿?”   “先生,我要去仓库找东西。请您原谅,我需要烛台照明。”马修·杜波瓦没有回身,硬声硬气地说道。   “古尔中尉,把我们的手电借给这位年轻的先生。”派普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长官。”保罗·古尔迅速从行军包中拿出了一个手电,递给了马修·杜波瓦。   “年轻人,这个用起来更方便。”说这话的时候,派普抬起头来,对着马修·杜波瓦露出了一个善意地笑容。   马修·杜波瓦极不情愿地接过了手电,缓缓把烛台放回了茶几上。他的眼神变得更锐利了一些,余光不自觉地扫向了壁炉上方的那把猎枪。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派普的眼睛,他看了保罗·古尔一眼。后者立刻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右手以极慢的速度滑向腰间的配枪。   马修·杜波瓦出门去了。罗拉·杜波瓦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她一个失手,线团掉到了地上,顺着地板滚到了保罗·古尔的脚边。保罗·古尔拾起了线团,慢慢走到罗拉·杜波瓦身边,把它交到了她的手中。罗拉·杜波瓦轻声道谢,眼光却不自主地瞟向派普那一边。   “夫人,您有事吗?”保罗·古尔问道。   “没,没有。”罗拉·杜波瓦不自然地笑了笑,又继续织起了毛衣。朱丝婷·杜波瓦怯生生地看了保罗·古尔一眼,也马上低下头,继续看妹妹玩洋娃娃。   一时间,客厅内寂静的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的呼吸声。   Chapter 147 夏日惊魂夜(下)   五分钟之后,马修·杜波瓦悻悻地回来了。手里除了派普借给他的手电,没有拿任何东西。他一声不吭地把手电还给了保罗·古尔。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怎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吗?”保罗·古尔问道。   “没有。”马修·杜波瓦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的不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来了。罗拉·杜波瓦暗中拉了他一下,警告他控制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修·杜波瓦看起来愈发的焦躁不安。保罗·古尔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母子再也掩饰不住的惶恐表情,而他的长官,约阿希姆·派普上尉仍旧坦然地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书。   正在这时,朱丝婷·杜波瓦拉着她的小妹妹莫佳娜·杜波瓦走到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派普身旁。忽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派普。派普放下了书,温柔地看了看两个小姑娘,摸了摸她们的头发。不远处的母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紧张之色。   “叔叔,您在看什么?”朱丝婷·杜波瓦嫩声嫩气地问道。   “我在看大人看的书。”派普笑着说道,他并没有直面回答女孩的问题。   “什么是大人看的书?”朱丝婷·杜波瓦好奇地追问道。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派普将垂到女孩眼前的一缕头发别到了她的耳后。突然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他低头一看,是莫佳娜·杜波瓦用小手揪着他的衣服扣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十字勋章看。   “你喜欢它吗?”派普柔声问道。莫佳娜点了点头。派普闻言笑了笑,将十字勋章摘了下来,放到了莫佳娜手中。小女孩拿起勋章,不亦乐乎地玩了起来,马上忘了其他人的存在。派普看着这一幕,一股柔情在心中晕开。如果他和奥利维亚能有个女儿,也一定会这样可爱吧。他一定会将最好的都给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将来若是哪个臭小子敢觊觎他的宝贝女儿,必须得先经过她老爹这一关。想着想着,派普的脸色更加柔和了。   “叔叔,我喜欢看《狐狸列那的故事》。”朱丝婷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派普根本没看过什么狐狸的故事,从小他就没读过任何儿童读物。他那个军人父亲从来都是用军队般铁的纪律教育他的儿子们的。   “您能讲给我听吗?”朱丝婷眼巴巴地望着派普。   “恐怕不能,我很抱歉,小姑娘。”派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给小孩子讲故事?他从来没干过。看来,他需要恶补一些少儿故事。以防将来自己的孩子提出这种要求。   “哦。”朱丝婷看起来有些失望。她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又笑嘻嘻地对派普说道,“叔叔,我想睡觉了。”   “去吧,孩子。”派普有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了一眼保罗·古尔,后者正紧抿着嘴角,掩饰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当然,他没忘了盯着那对母子。   “可是,叔叔,我怕黑……”朱丝婷可怜兮兮地拉长音说道。   “嗯?”   “我的房间在楼上,我想把它拿上楼,给我照明。”朱丝婷指着茶几上的烛台说道。   “拿去吧,小姑娘。”派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朱丝婷拿起烛台,款步向楼上走去。不远处的罗拉·杜波瓦和马修·杜波瓦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莫佳娜,把它还给叔叔好吗?”派普轻声说道。莫佳娜嘟了嘟小嘴,把十字勋章还给了派普。派普将十字勋章系好之后,站起身对着正在上楼的朱丝婷说道:“朱丝婷·杜波瓦,请等一等。”   朱丝婷的脚下顿了一顿,端着烛台的手有些发抖。派普不疾不徐地顺着朱丝婷的方向走上了楼梯,从她手中拿过了烛台。罗拉·杜波瓦和马修·杜波瓦紧张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派普的动作。   “让我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派普轻声念叨着。细细观察着烛台上的九支蜡烛,由于燃烧,烛油流了下来,在蜡烛表面结成了固状物。这家人三番四次地想要把这烛台从他身边拿开,一定有什么问题。   “长官,您想吃点什么吗?”罗拉·杜波瓦率先发生,她加快脚步走向了派普,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保罗·古尔挡住了她的去路。   “谢谢您的好意,夫人。不过我并不饿。”派普把烛台放在了地板上,正在这时,一只蜡烛突然熄灭了。   “就是它了。”派普冷笑了一下,把那只熄灭的蜡烛举了起来。他用力捏开外面的蜡,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只金属管。这家人把金属管藏在蜡烛里,当蜡烛燃烧到金属管附近时,烛火便会熄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锲而不舍的想要把烛台拿走的原因。   “不!”马修·杜波瓦大叫一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墙上的猎枪,向派普冲了过来。枪声响了,马修·杜波瓦倒在了血泊中,他的右胸被击中了。保罗·古尔的枪口先对准了他,此时正冒着白烟。他的枪法一向很准,这一次也不例外。   “啊——”罗拉·杜波瓦惨叫一声,扑向了自己的儿子。她趴在马修·杜波瓦身上嚎啕大哭。朱丝婷·杜波瓦被吓坏了,她从派普身边钻了出去,跑到哥哥身边,大哭起来。莫佳娜·杜波瓦似乎完全没有被突发的变故所影响,她吸吮着大拇指,看看派普,又看看母亲,一副状况外的神态。   派普很快便找到了机关,他从金属管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一份名单。派普走下楼梯,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罗拉·杜波瓦,冷冷问道:“这是什么名单?”   罗拉·杜波瓦恶狠狠地瞪了派普一眼,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你这个该死的纳粹!德国猪!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派普听了罗拉·杜波瓦恶毒的诅咒,完全不为所动,他思考了一下说道:“让我猜猜看,是抵抗分子的名单?您和您的儿子也是其中的成员?或许这个小姑娘也是?”   罗拉·杜波瓦根本不理会派普。她趴在儿子的身上痛哭流涕。嘴里说着各种恶毒的语言,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的儿子醒过来。   突然间,大门被撞开了。几名核弹实枪的德国军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士兵向派普行了个礼:“长官,我们是巡逻支队。我们听到了枪声,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屋子里住着抵抗分子,而你们的长官居然对此一无所知!”派普严肃地说道。“就在刚刚,我差点遭受了他们的袭击。是我的部下保护了我。”   “非常抱歉,长官。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会向上级如实汇报这件事的。”为首的士兵又行了个礼。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巡逻队的人将房间里的人全部带走,马修·杜波瓦被送去了医院,最终重伤不治。派普缴获的那份名单送到了地区最高长官的手里。德国人马上开始了清缴抵抗分子的行动。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被逮捕,并当众处死。一时间,法国国内人心惶惶。当希姆莱听说这件事后,要授予派普一枚勋章,不过派普却婉言谢绝了。他希望身上的所有勋章都是在战场上获得,他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一个军人的真正价值。后来,派普问起了杜波瓦家里的那两个小女孩,当他听说她们被送进了集中营时,心中一阵恻然。他努力将这种情绪甩开。他不断的对自己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但是最终,恻隐之心还是占据了上风。虽然她们的哥哥想要杀死他,虽然她们的母亲用最狠毒的话语诅咒他。派普仍旧找到了相关人员,托付他们把杜波瓦姐妹从集中营里捞了出来。   战争,让太多无辜的人死去。派普实在不希望,死亡的名单上再多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协助帝国消灭抵抗分子是他的职责,让女孩活下去则是他心底留有的未曾因战火而泯灭的善良。   Chapter 148 落入虎口   “招了没有?”在一个被黑布环绕的房子里,一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男人,正用一块手帕捂住了鼻子,询问道。   “报告赫尔曼少校,她仍旧没招。”下面的几个盖世太保看起来很挫败,他们已经已经用了不少“方法”,可是这个“苏联女间谍”仍旧没有“招供。”   “一群废物,”赫尔曼少校仍旧用手帕捂住鼻子,他讨厌这血腥的味道,不过,他决定“亲自”审问一下。“说,谁派你来的,谁和你接头,你们有多少人……”他靠近了这个女囚犯,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可怜这个女人,而是,这些人用刑太粗糙了。就拿这个把指甲盖一个个拔去来说吧,盘子里的指甲居然都是断的,看来他今天晚上又要缺少作画的素材了。特别说一句,赫尔曼少校是个“艺术家”,他喜欢把犯人的指甲拔下来涂上颜色做成像贝壳画一样的艺术品送给他的同僚们。   “咳咳,”女人猛的咳了一下,一口血喷溅了出来,染了赫尔曼少校一身。   “你们这群废物,还看什么,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出去枪毙。”赫尔曼看到女人的血滴在他的军服上,看起来好像疯了一样,“不,把她送去黑背基地,她已经没用了。”赫尔曼少校想象着黑背撕咬女人的景象,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兴奋……   “您不能进去,”这边,赫尔曼少校正在兴头上,那边,鲁道夫已经冲了进来。他是外长家的大公子,所以这些盖世太保也忌惮他三分。自从那天晚上绍尔向他坦白了一切,他就开始疯狂地寻找塔佳了。可是,偌大一个巴黎城,想要找一个不会说法语的女孩,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前两天,他一无所获。时间拖得越久,鲁道夫心中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他无法想象塔佳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在陌生的、举目无亲的巴黎靠什么生活。到第四天的时候,鲁道夫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虽然他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想这样做,但为了塔佳的安全,他不得已拉出了这条关系网。这一招非常奏效,鲁道夫很快打听到了塔佳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对于鲁道夫来说,无疑于噩耗。   “塔佳?”鲁道夫看见正要被拖走的女孩,那个明媚的苏联女孩和他分开不过十几天,她就变成这样了?她的眼皮已经肿的睁不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最让鲁道夫看到揪心的是那双手,曾经端着鸡汤的那双白嫩的手,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没有一个指甲盖留下来。双腿上满是红色蜡油的痕迹,胸口更是打上了烙铁的印记,他转过头去不忍心看这些,飞快的脱下身上的大衣,盖住了塔佳的身体,如果她身上挂着的那些布条仍旧算衣服的话。   “天哪,”跟着进来的绍尔猛地拉开了黑布,光线进入了这个房间。可惜,外面的灿烂一点也没有温暖这个房间。鲁道夫的大衣盖到了塔佳的腿,而首先入绍尔眼的,怕是那已经被拔光指甲盖的脚了。   “你们是什么人?”赫尔曼少校很恼火自己的“欢乐”被打断,这两个穿着武装党卫军制服的男人让他很不舒服。同样是党卫军,武装党卫军的人就喜欢和他们盖世太保划清界限,这是旧怨。而现在这两个男人要带走他的乐趣就是新仇了。   “绍尔,我们走。”鲁道夫根本不理会少校的恼火,只是执意要带走塔佳。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把女间谍从盖世太保的地方带走,从来没人能活着从盖世太保的地方出去。”一个家伙叫嚣道。   “塔佳不是女间谍,他只是来巴黎,来巴黎……”绍尔一个大男人,看到这样的惨状也哽咽了。塔佳,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他的上司鲁道夫早就钦慕了。可鲁道夫要去巴黎了,于是塔佳就央求他带上她。而他大概是被感动了,居然真的把塔佳藏在了运兵的火车里了。要离开该死的苏联战场,让绍尔的心情特别兴奋。开始时怎么也睡不着,可临近巴黎他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火车早就到站,乘务员在清理车厢时才发现了熟睡的他……   “够了,把女间谍放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赫尔曼少校失去了耐心,他神经质的挥舞着手帕,像要赶走那些病菌一般。   “塔佳不是女间谍,她是我的朋友,”鲁道夫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一手抱起塔佳,另一手也摸出了枪,“他是我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的朋友。”这是他拿出自己身份来压人的第一次,他最痛恨那么做,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那么做。他很清楚,这样亮出自己的身份,也许会给自己和父亲带来麻烦,但他别无选择。如果不把塔佳从这个鬼地方救出去,她必死无疑。   “冯·里宾特洛甫?”赫尔曼少校咀嚼一般的念出了这个姓氏。这个人和外长有关系?说起外长,就是全国领袖希姆莱也要忌惮三分。   “鲁道夫。”一声近乎铜锣般沙哑的声音从塔佳的喉咙里发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曾经被村里的老人们称为小黄鹂,他们总爱听她唱上一曲。她想要整理一下头发,可是她手上的骨头早就断了,她的头发是不是整齐的?不,她的头发早被那些人拔去了一大把,还有她的眼睛。不,不要让鲁道夫看到她这个样子。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塔佳,我带你回去,”鲁道夫看到塔佳这个样子,感到一阵的心疼。这个在前线,偷偷塞鸡蛋给他的小姑娘,这个给她留鸡汤的小姑娘,这个为了给他解闷特意去学唱莉莉玛莲的小姑娘,这个他拒绝带她到巴黎,但仍旧偷偷来这里的小姑娘。   “这恐怕不合适,这可是个苏联间谍。”赫尔曼已经决定卖个面子过去,不过仍旧要一番的装腔作势。   “什么间谍,你见过连德语都不会说的苏联间谍吗?”鲁道夫吼了回去。   “这是她的伪装,”一个盖世太保看起来是想给赫尔曼争个面子,“苏联女人狡猾得很。”然后千方百计想要拦住鲁道夫的去路。   “滚开,”从塔佳身体里流出的血,在地上一点点的晕开。塔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快点送这个可怜的女孩去医院。   “没有赫尔曼少校的许可,谁都不准走。”那个盖世太保叫嚣着……正说着,塔佳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血从她的鼻孔里,耳朵里,嘴里流出来。   “让他们走,”赫尔曼少校开口了,这个女人肯定是活不了了。而鲁道夫则是抱着塔佳飞快的离开这个地方,绍尔看到这残酷的一幕,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也跟着鲁道夫离开了……   Chapter 149 伤逝   “塔佳,塔佳?”在巴黎的一家医院里,鲁道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塔佳,焦急地呼唤着她。白色的床单已经被染成鲜红,血水不停地从她的嘴里涌出,连见惯死亡的医生都不忍直视。   “先生,恕我直言,这个女孩没救了。”这位法国医生遗憾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他是附近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绝不会放弃病人。可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伤势实在太重,连上帝也救不了她。从她的伤口看,不难想象她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只是——医生看了看鲁道夫的军服,党卫军的朋友也会被虐待吗?他们不一向都是虐待别人的吗?他想起昨天刚刚死在这里的一位法国男孩,他被一个党卫军中尉击中,并不幸身亡了。据说他的家人全被送进了集中营。   “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绍尔擦了擦眼泪,他的嘴唇翕动着,他如今懊悔万分,他居然睡过了头,是他让塔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恨不得一枪崩死自己。“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就这样……”   “正因为她年轻,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医生一边摇头,一边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是无限地惋惜。“我为她注射了杜冷丁,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你们抓紧时间,和她道别吧。”   “塔佳……”鲁道夫痛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小姑娘。他是如此的难过,甚至比失去了战友还要哀伤。   “鲁道夫……”塔佳虚弱地开了口。她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她听到了鲁道夫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她不顾一切地来到巴黎,就是想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想再次看到心中暗暗喜欢的男人。她特地带来了那条他送给她的连衣裙,他说过她穿这条裙子很漂亮。她想见到他的时候,再次穿给他看。她想抬起手,触摸那双永远都对她说出温柔话语的嘴唇,却发现已无能为力。   “塔佳,我在这里。”鲁道夫轻轻握住了塔佳的手,如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她吃了那么多苦,他生怕再弄疼她。   “见到你…真高兴。”塔佳的声音渐渐微弱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瞳孔开始放大。鲁道夫知道,她很快就要离去了。   “塔佳,我求你赶快好起来。”虽然知道已于事无补,但鲁道夫还是诉说着心底的话,“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勃兰登堡门,我带你去菩堤树下大街,还要吃全世界最好吃的香肠。”   “真的吗?”塔佳气若游丝地说道,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叫做幸福的表情。此时的她,虽然伤痕累累,却散发着希冀的光彩,显得如此美丽动人。我终于见到鲁道夫了,真好。他还答应我,带我去德国玩呢。鲁道夫,我喜欢你,让我嫁给你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干,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个声音在塔佳的脑海里轻声唱着歌,那是家乡在乌克兰的少女们面对心爱的男孩时,倾诉内心情怀的歌。   在绿色的樱桃园里,一只夜莺树上啼,蓝眼睛的小伙儿,我愿随你去……一只夜莺树上啼……   歌声在塔佳的脑海里盘旋着,盘旋着,直到逐渐远去。鲁道夫,你听到我的歌声了吗?   “真的,我发誓。我发誓!”鲁道夫的眼泪落在了塔佳的脸上,他想擦去它们,手却在半空中停滞。因为他发现,塔佳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最幸福的那一刻。   “塔佳……”鲁道夫趴在床头,失声痛哭。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这样哭过。父亲教育他,眼泪是弱者的专利。从小到大,不论他遭遇怎样的挫折,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完全被悲伤所左右。   塔佳,那个如矢车菊一般美丽的女孩,就这样,永远地凋零枯萎了。   鲁道夫和绍尔把塔佳葬在了巴黎郊区的一座公墓里。塔佳的墓碑很简单,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是鲁道夫亲手刻上去的——这里住着一位天使。绍尔在塔佳的墓前泣不成声,而鲁道夫则紧绷着脸,没有再掉一滴泪。悲伤过后,他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了狠决之光。   半个月之后,臭名昭著的赫尔曼少校因涉嫌贪污而被立案调查。这一次调查牵扯出了不少人,在盖世太保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荡。希姆莱大怒,下令彻查。结果,一桩不甚光彩的集体贪污案件被查了出来,牵扯人数之众多,范围之广泛令人咋舌。事情查到党卫军的一名上校身上便到此为止了。纵然希姆莱再痛恨贪污,为了顾全大局,也不能再继续查下去,只能匆匆结案。最终,赫尔曼少校和那名倒霉的党卫军上校被当做替罪羊,被枪毙了事。听说,赫尔曼少校在被行刑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皮,看起来他在监狱中没少受到“特殊关照”。   赫尔曼少校被枪毙的时候已是43年的春天,当时的鲁道夫深陷第三次哈尔科夫战役,那场战役异常艰苦,警卫旗队师的鲜血染红了哈尔科夫广场。绍尔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临死前他对鲁道夫说,自己可以去照顾塔佳,向她赎罪了。当鲁道夫听说赫尔曼少校被枪毙的消息时,面向塔佳出生的小村庄,举起了一杯酒。安息吧,塔佳。那个害你的恶人已经下了地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很多年过去了,鲁道夫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叫塔佳的女孩。他总是想起她在他面前巧笑倩兮的样子,他总是想起她撅起嘴,固执地为他多留一些伙食的样子,他总是想起她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的伤心的样子。除了在战场或是在战俘营的年月里,每年夏天,他都会去法国探望她。在她的坟前奉上一束矢车菊和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即便是在战后最艰苦的日子里也是如此。他未能,也没有来得及为她送上爱情,但至少,却可以为她保留永远的怀念和真心。   时光如飞梭般疾逝,对于曾经,人们或离开,或遗忘。巴黎郊外的那些墓碑,有的日渐斑驳,有的被雨水冲刷侵蚀,字迹也开始模糊不清。惟独塔佳的那一块,一直光洁如新,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像里面沉睡的女孩儿般温顺可爱。   Chapter 150 相对无言   1942年的6月是柏林大学的百年生辰(注),为了庆祝这个日子,校方准备举办一个小小的庆祝会。说是庆祝会,其实就是邀请一些毕业生,和曾经为大学做过贡献的人,与校职工和学生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等等。在会上,校方还会为一些对学校的建设发展有突出贡献的人颁发奖章,以感谢他们的付出。   蒂洛在接到柏林大学的邀请函时,心里矛盾极了。她非常想参加这次聚会,顺便探望她的朋友们。但她所顾虑的是,现在她怀着7个多月的身孕,挺着肚子行动不便。万一有了闪失,自己后悔莫及不说,还要给朋友添麻烦。思来想去,和朋友们团聚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她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了安娜女伯爵,允许她在莉丝贝特的陪伴下去柏林呆上三天。蒂洛在得到批准后开心得不得了,她特地准备了好几套孕妇裙装,希望自己即使大着肚子,也能看起来光彩照人。   聚会当天,蒂洛准时来到了现场。当奥利维亚看到她圆滚滚的肚子时,着实惊呼了一阵,还好奇地摸了摸。正巧肚子里的小家伙正在折腾,踢了奥利维亚一脚,奥利维亚又惊呼了半天。这对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聊了好一阵,刚刚提交了毕业论文的凯瑟琳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7月份她就要毕业了,之后她就可以安心在家准备当母亲了。当蒂洛得知凯瑟琳也有了身孕之后,也是一阵惊喜。两个已为人妇的女人完全抛弃了前尘往事,毫无芥蒂地聊起了怀孕的话题。奥利维亚在一旁瞪着大眼睛仔细地听着她们的心得经验,心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用上的。   除了奥利维亚和凯瑟琳,蒂洛又见到了其他的同事。每个人都对蒂洛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庆祝会在一片热闹温馨的气氛中进行着,蒂洛开始怀念起自己在柏林的日子。虽然她的朋友并不多,但至少身边的每一个人对她都是真诚的。不像上流社会的贵族那般虚伪。恍惚间,她依稀又回到了刚来柏林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她和温舍正是浓情蜜意时,两个人的工资都不多,每个月除去房租、水电费用后,剩下的钱用来吃饭刚刚好,想置办奢饰品就不现实了。这和她从小优渥的生活天差地别。但蒂洛从来不觉得辛苦,因为只要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后来,温舍得到了器重,升了职,收入也多了很多,日子好过了起来,蒂洛可以买很多心仪的东西了。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却变了味。温舍三心二意,两个人总是陷入争吵。直到最后,米莎的出现给了蒂洛致命一击,最终她和温舍黯然分手。她曾经无数次思索过,这段感情到底为她带来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每一次,她都陷入伤感中不能自拔,答案更是无解。今天,此时此刻,蒂洛又一次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直到腹中的孩子又踢了踢她,她才回过神来。蒂洛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不断地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早就该放下了。只要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蒂洛的心心绪就能变得无比平静。   庆祝会过后,蒂洛、奥利维亚和凯瑟琳一起享用了晚餐,畅谈着身边发生的事。莉丝贝特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蒂洛,虽不参与几个女人的谈话,但也听得津津有味。天色渐晚,众人在餐厅门口依依惜别。蒂洛今天的兴致很好,并不想这么早就回酒店。她提出在街上散散步。莉丝贝特看蒂洛的精神还好,便也同意了。两个人漫步在长风经过的夏夜,空气中带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菩提树的叶子繁密茂盛,花开得正好。蒂洛突然间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她的内心被满满的幸福感充盈着。   “蒂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蒂洛的背脊僵直了一下。一瞬间百感交集,思绪万千。隔了好久,她才缓缓转身。面对着声音的主人,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温舍,好久不见。”   “你……”温舍一眼就看到了蒂洛的大肚子,他的眼神黯然了一下。不过一瞬间,他便将这黯然掩盖住了。“你怎么来柏林了?”   “我来参加柏林大学的一百周年校庆。”蒂洛说道。她感到莉丝贝特在一旁轻拽她的衣服,示意她赶快走。但她并没有理会。   温舍比她去年冬天见到他的时候又瘦了一些。神色间带着几分憔悴,怕是东线的战事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罢。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蒂洛很自然地想提醒他多加小心,但张了张嘴,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关心的话也就势吞回了腹中。   “你最近怎么样?”蒂洛怀着身孕,比当年丰腴了不少。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母性的味道,她是那样的光彩照人。看来,她的丈夫是极宠她的。温舍这样想着,心中泛起阵阵酸意。   “如你所见。”蒂洛抚上了肚子,一脸满足的表情。   “他什么时候出生?”   “应该是8月份吧。”蒂洛笑着说,“听说8月份出生的孩子会特别聪明伶俐。”   “是吗?恭喜你。”温舍的语气和表情异常不匹配。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亲王殿下说,您不能在外面站太久。”莉丝贝特挽着蒂洛的手臂说道,她特地把“亲王殿下”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知道了,莉丝贝特。”蒂洛说道。她微笑着看着温舍,“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温舍马上说道。   “谢谢。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蒂洛客气地拒绝了温舍。她不想再和温舍多待哪怕一分钟,温舍毫不掩饰的灼热眼神让她几乎抵挡不住。他干嘛这么看着我,蒂洛有些生气,他不知道我已经结婚,并且要做母亲了吗?简直太失礼了!蒂洛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心绪纷乱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温舍所流露出的痛惜与爱恋。   “那么,再见了。”见温舍不说话,蒂洛只好先行告别。   “你很幸福,我很高兴。”温舍的话让蒂洛差点当场失控,她拼命忍住泪水,转身和莉丝贝特一同离去。   “保重。”这是蒂洛今晚留给温舍的最后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温舍,凝望着蒂洛渐行渐远的身影,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酒店后,蒂洛一言不发地洗漱,又一言不发地躺在了床上。她闭上眼睛,不断地催眠自己。明天奥利维亚还要带她去逛街,她要马上睡觉。可大脑却完全不受控制,往事又如胶片般,接连不断地映在了眼前。莉丝贝特看着心乱如麻的蒂洛,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小姐向来聪明,只是在这一件事上,恐怕要糊涂一世了。   注:柏林大学正式成立于1810年,为了行文需要,在这里修改了时间。   Chapter 151 醉赴巫山   就在蒂洛参加柏林大学校庆的同一天上午,温舍去了波茨坦大街那家经常光顾的理发店理发。他的头发从东线战场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好打理过,现在已经盖过了耳朵。每次出门前,艾米利亚都要帮忙好一阵打理,才能勉强整齐。今天,温舍在繁重的课业中,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他决定去修剪一下自己的头发。   理发店的老板施密特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和温舍已经相当熟络了。每次温舍光顾他的店面,他总会亲自帮温舍剪发,这次也不例外。他一边修剪头发,一边和温舍聊天。正当两人聊得高兴之际,一只黄白相间的猫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从温舍的膝盖上跳过,又跃到了施密特先生的脚边,喵喵叫了两声,又亲昵地蹭了蹭施密特先生。   温舍看着这只可爱的小猫不禁莞尔,他问施密特先生说:“这是您养的猫?”   施密特先生说道:“也不算是我养的。这只猫是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跑到我的理发店门口的。当时我看它可怜,就喂了它点吃的。后来它每天都来,我就每天为它准备好食物。”   “然后你们就混熟了?”温舍笑道。他和那只猫对视了一眼,猫儿眯了眯眼睛,顺势卧在了地上。   “就算是吧。后来它就干脆住在这里了。”施密特先生说道。   “它叫什么?”   “不知道。我没给它起名字。”   “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您叫它的时候,它会答应的。和宠物的交流挺有趣的。”温舍想起了陪伴了自己几乎整个童年的那只牧羊犬,每次只要一叫它的名字,它就会跑到自己身边乖乖坐好。像个不离不弃的伙伴。   “猫这种生物,没有常性,行踪不定。给它起了名字,它就在你心里生了根,一旦离开,就像从身体里拔出一样东西,你会感到很难受的。”施密特先生随意的解释,落在温舍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艾米利亚,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乖顺听话的犹太女孩。她之于他,似乎就是宠物一般的存在。他为她起了名字,他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她则安静地呆在他身边,依赖于他而存在。他早就应该把她送走,但却一直把她养在身边,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他越来越沉醉于这种有些畸形的关系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必须尽快把她送走。转瞬间,温舍做出了一个决定。   走出理发店的温舍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施密特先生的手艺果然没得说。就这样,他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金发,在柏林城中晃悠了一天。晚上,奥托·京舍约他一起喝酒。在去往酒吧的途中,温舍不期然遇到了蒂洛。   当看到蒂洛的背影时,温舍惊喜万分。自从她离开,他的思念就从未停止过。可当蒂洛转身的那一刹那,温舍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她要做母亲了,她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了。她的一切,再与他无关了。温舍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贪婪地看着朝思暮想的蒂洛。言不由衷地说着祝福的话语——除了最后一句。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了,如果可以,他不惜去和那个飞行员决斗——男人从来都应该用这种方式证明爱情。但很显然,这在现在已经不现实了。蒂洛闪躲的眼神令温舍更加郁闷,她终于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了。眉角眼梢洋溢的幸福之色提醒着温舍——她的丈夫很爱她,她过得非常好。这再次让温舍陷入近乎抓狂的境地。   蒂洛很快提出了告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阵阵挫败感煎熬着温舍的心。他垂头丧气地到达了和京舍约定的酒吧,二话不说便灌下了好几杯烈酒。让一旁的京舍啧啧称怪。温舍虽然酒量不浅,但向来自制,很少像今天般不管不顾地狂饮。八卦的触角又从京舍的脑子里伸了出来,他拐弯抹角地问温舍发生了什么事,可温舍就像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说,只顾闷头喝酒。喝到后来,京舍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开始阻拦温舍。但温舍根本不听劝,直到最后醉得举不起酒杯。京舍无奈之下,只好架着温舍,把他送回了家。   京舍把温舍身上的兜翻了个遍才找到钥匙,刚一进门,就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温舍的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独居男人的家。   “我说,”京舍忍不住捅了捅神智不太清醒的温舍,“你交女朋友了?”   “……”半醉半醒间,温舍根本懒得搭理京舍。   “这也太整洁了…真不像你的风格。”京舍咂了咂嘴,把温舍扔到了床上。“你这家伙,好好睡一觉吧。真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抽的什么风。”说罢,他便离开了。   京舍刚一离开,躲在洗手间的艾米利亚就跑了出来。她跑到温舍的卧室,看了看醉在床上了人,嘴里念叨了一句:“怎么喝成这样了?”   她俯下身体,轻轻拍了拍温舍:“马克思,马克思·温舍?”他不能就这么睡过去,这样酒后睡一晚非常伤身体,她必须帮他醒酒。艾米利亚蘸湿了一条毛巾,轻轻擦拭着温舍的脸。   温舍在迷蒙间,听到有人轻唤自己,他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蒂洛略带焦急的脸。   “蒂洛?”温舍的酒顿时醒了一些,他想起38年的新年酒会,自己喝多了,蒂洛就是这样温柔地帮自己醒酒的。   “马克思。”艾米利亚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蹲在床边注视着温舍。   “蒂洛!”温舍转过身体,想伸手抓住艾米利亚,谁知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小心!”艾米利亚惊呼道,她一把扶住了温舍。谁知后者一个用力,将她拽到了自己身上。   “蒂洛,别走。”此刻的温舍就像个小孩子,委屈地保护着自己的玩具。   “我不走,马克思,你放开我好不好?”艾米利亚耐心地劝说着温舍。   “不放……”温舍又一个用力,将艾米利亚压在了身下。   “你,你要做什么?”艾米利亚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想推开温舍,但温舍却将她搂得越来越紧。   “蒂洛……”温舍再一次深情地呼唤了心底的名字。   “我不……”艾米利亚刚想说我不是蒂洛,但当他看到温舍的眼睛时,不禁愣住了。即使在酒醉时,他的眼睛也如此清亮湛蓝,眼中满满的情愫穿破了云雨,直照到艾米利亚的心上。温舍在清醒时,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只在这一瞬间,艾米利亚放弃了抵抗。她沉浸在他热烈的眼神里,她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双目对望,说不出的醉人与痴缠。   “蒂洛,我的蒂洛……”温舍喃喃念着,欺身吻住了艾米利亚。他的吻激烈而热情,甚至带着一丝毁灭性的的狂热。艾米利亚的心跳加快,瘫软在温舍的怀里,任由他用力拥住自己。温舍的唇渐渐柔和下来,细细地吻过艾米利亚的鼻尖、双眼、额头,最终沿着下巴滑至颈项上。   艾米利亚闭上了眼睛,搂住了温舍的腰。吻一个接一个落下,衣服被解开,丢弃到地上。肌肤相亲,紧密贴合在一起,感觉到彼此的温度,脉搏的跳动,还有肌肉的动感。艾米利亚抱住温舍,感受到他的颤抖,还有渗出来的细密的汗水。她的身体被饱胀着,充盈着,温暖着。她忍不住细碎地呻吟着。在涌动的浪尖,艾米利亚忍不住轻颤着身体,她紧紧攀住温舍的肩膀,附在温舍的耳边,带着一点苦涩,一点期冀轻声说道:“马克思,说你爱我。”   温舍闷哼了一声,完全释放了自己。过了许久,艾米利亚得不到回应,只听得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静。她的双手在温舍结实的后背上轻轻摩挲,黑暗中她落泪叹息道:“我爱你,你不用爱我。”   Chapter 152 低到尘埃   翌日,温舍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他头痛欲裂,几次想坐起来都没能成功。他在床上又躺了一阵,使劲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可记忆只停留在和京舍喝酒,后来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温舍纠结了一阵之后,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起床了。否则今天上课一定会迟到。温舍和大多数德国男人一样,是个守时的人,他一向讨厌迟到。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睡衣好端端地穿在自己身上。昨天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睡衣又是谁帮他穿上的?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米利亚敲响了他的房门。   “马克思,时间不早了。您应该马上起床,否则要迟到了。”   “我知道了,艾米丽。”温舍说道。突然间,他恍然大悟。是艾米丽,对,一定是她。不对,以他昨天酒醉的程度,根本不可能自己回来。京舍是不是发现她了?一想到此,温舍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他迅速穿好军装,走出了卧室。他看到餐桌上已经放好了早点。他飞快地洗漱完毕,坐在了餐桌前。   “艾米丽,”温舍一边往面包上涂抹黄油一边问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一位先生送您回来的。”艾米丽轻啜了一口咖啡。今天的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过装扮依旧清丽得体。她的装扮正是温舍最欣赏的一点,从头到脚都令人舒服。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喜欢艾米利亚的装扮,还是蒂洛的。   “他看见你了?”温舍又倒了一杯咖啡,并喝了一大口。   “没有,我躲在洗手间里了。等那位先生走了,我才出来的。”艾米利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温舍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然后呢?”温舍又问道。   “然后,我就去了您的卧室,帮您换了衣服。”   “就这样?”   “……就这样。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谢谢你,艾米利亚。”说话间,温舍已经吃完了早餐。他刚一站起来,艾米利亚马上跑到客厅的另一边,把公文包递给了他。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地面。   “艾米丽。”温舍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嗯?”艾米利亚终于抬起了头,她略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温舍。   “你生病了?”温舍看着那张和蒂洛酷似的脸,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没有。”艾米利亚说道。   “我昨晚说醉话吓到你了吗?”   “没有……我是说,在给您换衣服的时候,没有。”   温舍点点头,便出了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艾米利亚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她无法再掩饰自己沮丧的心情,她捂起脸,靠在门上哭了起来。   昨晚,当一切平息之后。艾米利亚费了好大劲才把温舍推开,她不敢想象当温舍醒来时,看到自己躺在身边时的反应。艾米利亚帮他穿好了睡衣,盖好了被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一直辗转到凌晨才缓缓睡去。   蒂洛,这个名字犹如魔咒一般,萦绕在艾米利亚的心头。这个名字,给她的心上了沉重的枷锁,她的心灵被囚禁,她苦不堪言。但这个名字却又如同烈性的迷药,令她上瘾而无法自拔。   就在今年一月份,温舍刚刚离开柏林,回到东线后不久。细心的艾米利亚就在一次大扫除中,发现了被温舍收藏在抽屉里层的照片。这些照片的主人公大多是一个女人,有时是男女两个人。男主人公自然是温舍,而当她看到照片中女主人公的样子时,心中顿时一片冰冷。   怪不得,怪不得温舍当日在街上只看了她一眼便决定救她于水火,怪不得他会不计回报的帮助她,怪不得他会收留她,每日对她温言软语。她陷入他编织的温情中不能自拔,还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爱上自己。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叫蒂洛的女人,不过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原来每天每晚,温舍细致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都是透过她,思念着另一个女人。她甚至还穿着她的衣服。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的一切,皆与她本人无关。   当发现这个残酷的现实后,有那么几天,艾米利亚一直陷入悲伤与绝望的交织中。她后悔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地就交付了自己的心,到头来却被真相打击到近乎崩溃。她嫉妒那个叫蒂洛的女人占据了温舍全部的心,连哪怕一丝缝隙都没有给她留下。她想痛恨温舍,却发现根本无法实现。她已被他蛊惑,她已万劫不复。而就在这难熬的几天过去之后,艾米利亚做出了一个至今都无法判定是聪明还是愚蠢的决定——既然温舍爱蒂洛,那么她就彻底扮演成蒂洛。她开始模仿她的气质——虽然从未见过本人,但从照片中也可窥得一二。她铤而走险,偷偷溜了出去,当掉了身上仅剩的那条珍贵的宝石项链,用其中一部分钱买了一条珍珠项链。她在和凯瑟琳出门的时候挑了白金色的染发膏——唯一一张彩色的,被放大的亲密合照,提示她蒂洛的头发是白金色。她研究她的穿衣风格,并从衣柜中找出她的衣服,一一修改成自己的尺码,并重新搭配。她也曾想在嘴边画上一颗痣,但这样的模仿太过明显,她最终放弃了。   她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自我。她不惜忘了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了别人的替身,只希望爱人把眼光多停留在她的身上一刻——从一定意义上讲,她成功了。当温舍回来的时候,他的眼光总是长时间的流连在她身上。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缠绵。艾米利亚满足于这样的变化,心中小小的期盼日益发芽,也许有一天,温舍会爱上她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令艾米利亚惶恐而不知所措。开始时,她难以抵抗一个男人的力气。后来,她放弃了抵抗。即便在火热的时刻,他的嘴里也念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悲苦将艾米利亚的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但是她不后悔。到了清晨,她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而已。   正如她所想,他果然忘了昨晚的事情。这让她略微安了心。理智告诉她,纵然他对她千般好,也不过是因为蒂洛。本质上,她只是个被世人厌弃的犹太人而已。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厌弃,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令他失魂的脸。说不定,当他发现自己和犹太人发生了关系时,会恼羞成怒的杀掉她。   不知过了多久,艾米利亚逐渐停止了哭泣。她逼迫自己忘掉昨夜,继续做一个安静无害的存在。只要能够在温舍身边,与他同行,她愿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自己的过去,忘了自己的未来。为这一晌贪欢,她甚至愿意赔上性命。   Chapter 153 千头万绪仍纠缠   一整天,温舍的状态都不太好。在课堂上,他无法集中精力听讲。他的脑袋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飞,嗡嗡响个不停。很显然,宿醉让他吃了苦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酩酊大醉过了。早晨艾米利亚的状态明显不对,不过温舍没时间细想这些。午休的时候,他决定下了课要去找蒂洛。虽然她对他避之不及,但他仍然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刚一下课,温舍就冲出了教室。于傍晚时分驱车来到了昨天遇到蒂洛的地方。蒂洛说过,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很近。以蒂洛的生活条件,她一定会挑选豪华的酒店入住,而这附近只有一家酒店够得上这种档次。温舍走进了酒店大堂,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现在临近晚餐时间,他猜想蒂洛一定会下楼用餐的。其实以他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前台打听到蒂洛的房间。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蒂洛一直没有出现。   温舍整个人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伸得很远,这样的姿势能让他舒服一些。他想起以前经常晚归,而蒂洛总是做好了晚餐,在家里默默的等待着他。有很多次,当他回家的时候,发现蒂洛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那时候,他从来不认为这样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而直到蒂洛离开,他才意识到,拥有一个总是愿意等待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直到晚上8点多钟,温舍才在酒店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蒂洛今天又出门了,此时才刚刚回到酒店。她的身旁除了寸步不离的侍女莉丝贝特,还有奥利维亚。只见三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酒店大堂,奥利维亚和莉丝贝特手里都提着好几个手提袋,看样子她们是逛街去了,而且收获颇丰。温舍站了起来,迎着她们走了过去。   今天,蒂洛原本约了奥利维亚上午一起逛街。但昨晚遇见了温舍,让蒂洛几乎失眠了一夜,早晨她一点精神都没有。不得已之下,她给奥利维亚打了电话,带着歉意将约会的时间改在了下午。经过一上午的补眠,蒂洛有了精神。她带着莉丝贝特,和奥利维亚一起尽情的逛了很久,买了一大堆东西。要不是顾忌到肚子里的小生命,蒂洛真的想再多逛一阵。明天蒂洛就要回奥地利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奥利维亚今晚将陪她住在酒店里,两个好朋友要好好说一会儿贴心话。当三个人用过晚餐,兴高采烈地回到酒店时,意外地发现在大厅里向她们走来的温舍。蒂洛瞬间隐去了脸上的笑容,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莉丝贝特一脸气愤的表情,凶巴巴地瞪着温舍。奥利维亚看到两人这幅样子,只好强作欢笑地和温舍打了招呼。   温舍礼貌地向三位女士问了好。将手中的一包东西递到了蒂洛面前。   “这是送你的礼物,我想你会用得上。”温舍这样说道。袋子里装的是一些婴儿用品,这是温舍下课后专程去买的。他完全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向售货员咨询了好一阵才购得了这些东西。   “不必……”蒂洛刚想冷冷地拒绝,奥利维亚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温舍先生的心意,蒂洛你就收下吧。”   奥利维亚见证了蒂洛和温舍这段未能开花结果的感情,见证了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虽然温舍数次辜负蒂洛的行为同样令她不满,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否定温舍的为人。特别是,当奥利维亚从其他军属那里听说,温舍在前线的英勇表现时,对他不禁刮目相看了几分。蒂洛刻意地忽视温舍所传达的情意,但奥利维亚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心知蒂洛只是在赌气,她也不忍看到温舍失望的样子。所以便抢先一步,替蒂洛做主收下了礼物。   “谢谢。”蒂洛不好拂了奥利维亚的面子,她接过了温舍手中的礼物。   “蒂洛,我想和你谈谈。”温舍小心翼翼地征询着蒂洛的意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蒂洛,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   “我看不必了。”蒂洛干脆地拒绝了温舍。事到如今,她不认为自己和温舍还有谈话的必要。   “蒂洛……”温舍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这让蒂洛瞬间心软了。   “莉丝贝特,我们去一旁待会儿吧。”奥利维亚看到了蒂洛松动的表情,她会意地拉着莉丝贝特走远了一些,并特地说给温舍听,“蒂洛已经很累了。”   温舍给了奥利维亚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对蒂洛说道:“我们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好吗?”   蒂洛没有再拒绝,她一言不发地跟着温舍坐在了沙发上。大堂的另一边,莉丝贝特生气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观察着他们特别是温舍的举动。   “奥利维亚小姐,你干嘛让蒂洛小姐和那个家伙说话?”莉丝贝特气鼓鼓地表情逗笑了奥利维亚。   “其实蒂洛也心软了,温舍之于她,终究是不同的。”奥利维亚说道,“再说,说说话又不能怎么样。” 温舍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汉斯菲利普,每当他面对自己时,也是这样一幅小心翼翼,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样子。曾经无数次让对他无意的奥利维亚心软。蒂洛本就爱着温舍,现在恐怕也不能说不爱,她的心软更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   “万一他又想骗小姐怎么办?”莉丝贝特想起了温舍的“前科”。   “她怀着维森菲尔德的孩子,他还能把她骗到哪儿去?”奥利维亚又笑了。   温舍记挂着蒂洛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和她聊太久便离开了。临走前,他向奥利维亚轻声道谢。蒂洛对着温舍离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神,转而佯装生气地对奥利维亚说:“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别装了,都要做母亲了,还赌气干什么?”奥利维亚根本不理会蒂洛的“指责”,笑着挽起了她的手臂。三个女人带着笑意回到了酒店房间。   晚上,当蒂洛和奥利维亚躺在那张大双人床上的时候。蒂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缓缓说道:“我觉得他变了。”   “嗯?”奥利维亚侧头看向了蒂洛。   “我们虽然只聊了几分钟。但是,我感觉,他变了好多。”蒂洛若有所思地说着,“以前的他,总让我感觉是飘在天上的一朵云彩。抓不住,也没有定性。现在的他,沉稳了许多。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更多的责任和担当。他就是个铿锵勇猛的男人。你知道吗,奥利维亚?就在那几分钟,我甚至想过,如果18岁的我,遇到的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温舍,我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别想了,蒂洛。”奥利维亚轻声说道,“那些都过去了,你现在要珍惜的,是维森菲尔德。”   “我懂。”蒂洛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飘渺,“只是……我很难不去想……就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某些原因和派普分开了,你也会一直想念他的一样。”   “我会难过至死的。”奥利维亚认真地说道。   “很庆幸我熬过来了。”   “蒂洛,别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了。我们说说别的吧。等孩子出生了我要去看他,我要当干妈。要是女孩,我就给她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   “然后像你一样,长大了穿着漂亮裙子,在大街上捡一个英俊的男人回来?”   “去你的……”   Chapter 154 情关(新添某人挖鼻孔照)   艾米利亚在失魂落魄中度过了一整天,她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连收拾房间的心情都没有了。直到晚上,她听到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时,才打起精神,前去迎门。   门开了,温舍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似平日总会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难道他记起什么来了?艾米利亚颇为紧张的想着。她偷偷观察着温舍,却看不到任何端倪。   艾米利亚习惯性地接过温舍的公文包,把它放好。又细心地询问温舍想不想喝点什么,温舍摇了摇头。他扯开了脖领前的扣子,靠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艾米利亚。艾米利亚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缓缓向后退去。   “多娜·阿普费鲍姆。”温舍一开口,艾米利亚的心便犹如春雷般炸响。完了,他一定是想起来了。艾米利亚咬紧了嘴唇,她浑身颤抖了起来。   温舍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艾米利亚受到惊吓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奢求更多,不要给我添麻烦。”   “是的,您是这样说过。”艾米利亚小声说道。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现在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温舍的蓝色眼眸里释放出迫人的压力,艾米利亚在他面前感到无所遁形。   “我……我不是故意的……”艾米利亚又羞又恼。为什么,明明她是被强迫的那个,怎么看起来反倒是温舍理直气壮地质问她。难道她在他眼中,真就如此不堪吗?除了犹太人的身份,她到底有什么错?   “你就是故意的。”温舍不疾不徐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喙。她居然敢这样做,她居然敢怀着这样的心思,简直岂有此理!看来把她送走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   艾米利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跪坐在地板上,声泪俱下地说道:“您喝醉了…我反抗过的,我没有想这样……请您饶恕我吧……我本来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知道您不能接受……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说什么?”温舍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艾米利亚的哭诉好像和他所生气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今天晚上,当蒂洛坐在温舍身边,平静的和他交谈之后。温舍突然间意识到了艾米利亚的变化来源。当温舍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他十分生气。艾米利亚居然在偷偷模仿蒂洛!虽然温舍也曾陷入艾米利亚与蒂洛的相似中不能自拔,但在他心中,蒂洛是唯一的,也是无法比拟的。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温舍在看到艾米利亚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艾米利亚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无一不在模仿蒂洛,除了嘴边的那颗痣,除了先天瘦小的身材,她已经几乎是翻版的蒂洛了。   温舍质问了艾米利亚,艾米利亚如他预料般的惊慌失措。不过,随着质问的深入,温舍发现他们所理解的内容有了偏差。   “你说我喝醉了?你反抗什么?你是说昨晚?”温舍一连串的追问让艾米利亚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无助地垂下了头,似是在等待温舍最后的审判。   “我昨晚干什么了?”电光火石间,温舍又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瞬间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   “没……没什么。”艾米利亚也意识到两人说差了内容,赶忙要收回刚才的话。不过已经晚了,温舍想起了一些事。   “我是不是强迫你做了什么?”温舍按捺住内心懊恼、气愤与悔恨的澎湃交织,平静无波地问道。   “没有。”艾米利亚的语气在温舍听来根本就是欲盖弥彰。温舍彻底确定了一件事。当他确认这件事后,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又做了对不起蒂洛的事情!他居然和犹太女人发生了关系!他竟如此优柔寡断,导致最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温舍深吸了几口气,他闭上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早该看出来艾米利亚已心属于他,他早该把她送走。他有无数次机会和这个姑娘脱离关系,但他一次机会都没有抓住。他对自己和犹太女人发生关系这件事情非常计较,他认为这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但在内心深处,他对艾米利亚又存着一丝愧疚。但这仅存的一丝愧疚很快便被一股羞耻感抹杀了。他睁开了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艾米利亚,用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对她做出了宣判。   “你不能留在这里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就把你送走。”   “不!”艾米利亚向前跪行了几步,抱着温舍的腿苦苦哀求着,“求求您,别把我送走!我知道错了,我改!求您饶恕我吧!”   “多娜,我必须送你走。”温舍的军裤被艾米利亚的泪水打湿了,他想挣开艾米利亚的双臂,他动了动腿,艾米利亚却抱得更紧了。“你的错误是不可被原谅的。你不该试图成为蒂洛。”   艾米利亚抬起头看着温舍,眼泪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这幅样子又让温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蒂洛。有一次,因为在温舍的口袋里发现了其他女人的手帕,蒂洛和他大吵一架。吵到最后,蒂洛也是这样凄苦落泪的表情。最后,温舍承认了错误,求得了蒂洛的原谅。   “对不起,我只是,太渴望您的注视了……”艾米利亚缓缓松开了抱着温舍的双臂,她颓然地瘫坐在地,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温舍微微侧过了头,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和您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今生最愉快的时光。”艾米利亚轻声说道,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费了很大力气才站起来。她慢慢走近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第一次遇见温舍时穿的衣物。她没有其他的东西,她把整颗心都给了温舍,可最终只剩下了几件衣服。愿赌服输,她对自己说。   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温舍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一个箭步冲进了艾米利亚的卧室,他看到她黯然地坐在床上,旁边是叠好的衣服。   “我会把你送到巴伐利亚的沐瑙,凯瑟琳在那里有栋小房子。”温舍说道,“那是个小城市,盖世太保不会查到那里去。你又有身份证明,不会有危险。”   “谢谢。”艾米利亚机械地说道,离开温舍,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毫无意义。   “稳妥起见,我会弄一张通行证给你。把你送到瑞士去。”温舍又说道。   “我真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就让我留在沐瑙吧。求您了。”离开德国,意味着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温舍了。艾米利亚不愿就此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我再考虑考虑。”温舍看着泫然欲泣的艾米利亚,不争气地心软了一下。为了不让这种情绪扩大,他马上离开了这个房间。   那个夜晚,两人皆一夜无眠。   就这样,艾米利亚下一阶段的人生被强行制定了。第二天晚上,温舍连夜驱车送艾米利亚去了沐瑙。他事先和凯瑟琳打了招呼,而凯瑟琳之所以敢让艾米利亚住在那里,是因为郝斯特说过,这块地只属于凯瑟琳,他永远不会过问它的用途。艾米利亚对新家表示满意,温舍在东线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日子。只要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温舍,她并不在意自己住在哪里。而温舍赶回柏林的时候,有了一种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不论温舍、蒂洛还是艾米利亚,也许都成为了爱情的囚徒,他们被情茧束缚左右,今生再难挣脱。唯一能够聊以自慰的,便是以一副虚骄的心态发誓说:如果能够重来,绝不在“情”字上纠缠。发誓总是轻而易举,但世间真正能做到与情绝缘的,又有几人?   Chapter 155 化解心结   结束了巴黎的任务,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晚上,派普回到了柏林。丈夫的归来使得奥利维亚的欢喜之情满溢于心。这对蜜里调油的年轻夫妻在分别多日后终于得以团聚,浓情蜜意,互诉衷肠自不必说。就在结婚纪念日当天,派普还特地为妻子准备了烛光晚餐,和一件精心挑选的礼物。奥利维亚开心极了,她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派普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发自内心的幸福。三年了,她真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结婚三年了。四年前在亚历山大广场的相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而转瞬间,他们已经共同走过了一千多个日夜。虽然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也有龃龉,也有争吵,但从未改变的,是彼此心中那份对真挚爱情的坚持。虽然因为战争,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但奥利维亚坚信,爱,不是长久的对视,而是总能朝一个方向望去。她和派普,正是如此,相依相伴着,相互包容着,努力携手走向白头。   不过,这对有情人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尽管派普极力掩盖,奥利维亚还是细心地发现了他的腿伤。她虎起脸气呼呼地质问丈夫,为什么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实,并且就这个问题严重地谴责了他。派普花了好一阵功夫,连哄带骗才让奥利维亚撅起的嘴瘪了下去。奥利维亚叉起腰,“气势汹汹”地警告派普,若是下次再瞒着她,她就对他不客气。谁知这个举动却惹得派普一阵大笑,气得奥利维亚使劲咬了几口他的肩膀才罢休。   第二天,派普和奥利维亚去看望父母,恰巧凯瑟琳也在。当派普听说凯瑟琳怀孕的消息时显得很高兴,他由衷地祝贺了她,并笑着说别看郝斯特结婚比自己晚,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却走到自己前面去了。派普的母亲随口说了句,你们结婚都三年了,也该有个孩子了。派普的无心之言和婆婆的善意提醒听在奥利维亚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忍不住又难过了起来。   回到家中,派普发现他的妻子情绪非常不好,整个人恹恹的坐在沙发上,连他说的逗趣话都不怎么回应了。这让派普有些摸不着头脑。   “丽薇,我亲爱的,你怎么了?”派普走过来坐在妻子身边,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那手虽削瘦却十分温暖。   奥利维亚抬眼与派普对视,他的眼神如湖水般清澈,俊朗地面庞上挂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约亨,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呢?奥利维亚很想这样问,却迟迟开不了口。她怕一旦问出来,就会打破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沉默。思来想去,奥利维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面带忧色地望着派普。   “身体不舒服么?”派普又将手抚上了奥利维亚的额头。奥利维亚使劲摇了摇头。   “约亨。”奥利维亚在派普耳边低语,仿佛是寻求安全感一般,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在。”派普答道。   派普清亮的眼瞳直视着心爱的妻子,里面散发的光芒轻而易举地剥去了奥利维亚所有的伪装。他想问奥利维亚到底怎么了,却被奥利维亚主动凑上的嘴唇封住了所有的语言。   她的吻如同羽毛般轻盈,温柔的呼吸搔得派普周身阵阵发痒。奥利维亚干脆跨坐在派普身上,温软的双唇游移到他的脖颈。细嫩的柔荑也顺着领口滑进了衣衫里。   派普心领神会地一笑,略带促狭地说道:“丽薇,现在是白天。”   “那又怎么了……”奥利维亚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手指却愈发不听使唤,他军装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   “别闹了,丽薇。”派普轻轻把妻子从怀中拉了出来,他的额头抵住奥利维亚的,他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奥利维亚心中一片酸楚,她到底该如何开口。她已经去偷偷看过医生,医生告诉她,她的健康状况很好,很适宜怀孕。但是三年未曾受孕,难不成是派普的原因?她不敢说,她害怕派普因此而遭受困扰。   “你今天不对劲。确切的说,是从父母家回来之后就不对劲。丽薇,你到底怎么了?”派普重又将妻子搂紧怀里,像哄婴儿般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我……”泪水终于决堤,双肩因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别哭,别哭。我的好姑娘。”派普擦着奥利维亚眼角的泪水,轻吻着她的脸颊。   “为什么我都没有小孩……”奥利维亚终于说出了盘桓在心头已久的魔咒,她委屈地咬紧了下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着。   “有人对你说什么了?”派普皱起眉头问道。奥利维亚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那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派普又问道。   奥利维亚没有回答,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派普一眼,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神色间却带着几分释然。   “你不必在意这个。”派普说道。   “我怎么能不在意啊?”奥利维亚带着哭腔说道,“要是再没有孩子,你就要去‘生命之泉’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了……”   听到这话,派普忍不住笑了起来:“傻丫头,谁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没孩子就不能晋升……”奥利维亚苦着脸说道。   “通过孩子晋升是途径之一,不过我更愿意靠能力晋升。”   “可是,要是一直都没有孩子怎么办?”奥利维亚又在派普的胸前蹭了蹭,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的军装上。派普看着妻子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又笑了一阵。几年过去了,她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你去看过医生了吧,丽薇?”   “嗯……”奥利维亚嗫喏着,她有些不好意思,派普是怎么知道的?   “很好。我也去看过。”派普的话让奥利维亚愣了一下,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相信你我一直默契地不提这件事的原因是一样的。不过,现在算是说清楚了。我很健康,你也很健康。孩子迟早会有,不必急在一时。我更不需要去‘生命之泉’生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丽薇?”话虽如此,但派普何尝不急?但是他不能说。他不想让妻子背负太重的心理包袱。有些压力,需要由他来承担。   “嗯。”悲伤渐渐被安心取代,奥利维亚终于放了心。在派普温暖地怀抱中,她有了沉沉的睡意。   “丽薇,只要你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朦胧间,派普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一阵摇晃过后,奥利维亚感到自己躺在了柔软地大床上,派普轻柔地吻触让奥利维亚终于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Chapter 156 晴天霹雳   夜晚时分,奥利维亚和派普一起在卧室的床上看书。派普拿着一本尼采的《权力意志》认真的读着,奥利维亚对这些不感兴趣,她靠在派普身上,津津有味地读着另一本小说。这个夏夜显得格外静谧悠闲,房中的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偶尔默契地对视一眼,用眼神传达着彼此的心意。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幕更加和谐温馨的事情了。夜色渐渐沉了下来,虽然上午已经睡了一觉,但奥利维亚仍感到了困倦。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合上书本准备入睡。正在此时,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奥利维亚皱了皱鼻子,她对被打扰入睡表示了不满。   “你就躺在这儿,我去看看。”派普迅速披上了外衣,翻身下床。   “我和你一起去。”奥利维亚也穿好了外套,跟着派普一起走到了楼下。   以前派普做希姆莱的副官时,在晚上被一个电话叫走的情况时有发生。不过,自从他上了前线,这种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除了军中的紧急事件,奥利维亚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在这个时间打扰他人的休息。   派普打开了门,夫妻二人意外地发现门口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站在夜色中,皆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请问,这里是派普家吗?”年轻的女人身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脸上粉黛未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娇羞中带了几分哀婉。   “是的,请问您是?”派普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奥利维亚看向派普,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怀念。这让她心里没由来的一紧。   “您就是约阿希姆·派普吗?”女子并没有回答派普的问题,而是重新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   “我是。您是?”派普无法确认对方的意图,他下意识地把奥利维亚护在自己身后。这个举动让奥利维亚心里暖融融的。   “我是克里斯亭安格雷尔。伊芙琳·安格雷尔的妹妹。”   “伊芙琳?”派普微微蹙了蹙眉头。被尘封已久的记忆,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脑海,提醒着他,那些真实存在的过往。   “您还记得她吗?”克里斯汀怯怯地说。   奥利维亚不明就里地看了看派普,又看了看克里斯汀,一股奇怪的气氛在他们之间盘旋。奥利维亚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当伊芙琳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脆生生地开口时,一切都一目了然。   “您就是约阿希姆·派普?您就是我的父亲?”   派普猛得一愣,他一把把那个孩子拉进了屋里,仔细端详着。   奥利维亚只觉的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她及时扶住了门框才使自己不马上倒下去。   那个男孩有着和派普如出一辙的清澈深邃的蓝色眼眸,鼻梁英挺,眉宇清晰,连习惯性紧抿着的薄唇都一模一样——这孩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派普。   “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男孩又问了一句,他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好奇又略带腼腆地看着派普。   派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这样的相像程度,没有人能说这不是派普的儿子。   “伊芙琳……她还好吗?”派普艰难地问道。他感到了身边人的情绪波动,他必须尽快地结束这场谈话,去安抚奥利维亚。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奥利维亚马上就要从他的身边溜走了。   “她死了。”克里斯汀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派普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顿生几分唏嘘。   “实在抱歉,我并不想打扰您的生活。原本这个孩子是由伊芙琳独自抚养的,她没打算让您知道他的存在……可是她生了重病,临终时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克里斯汀看起来伤感极了,她带着强烈的歉意继续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的父母由于交通事故死在了波兰,我一个人没办法抚养他……只能把他交给您。您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想您一定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他当然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奥利维亚不带温度的话让派普心下颤了一颤。此时此刻,他宁愿看到她的哭闹。而不是这样毫无感情的语调。   “既然送来了,就留下吧。派普先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奥利维亚看都不看派普一眼,直截了当地替他做出了决定。此时,只有强硬的话语才能掩盖住她滴血的心。   “您是派普夫人吗?”克里斯汀觉嗅出了空气中紧张的味道,她心知自己的到来必然会引起一场家庭风暴。若不是走投无路,她绝不会做出这个选择。战时物资紧缺,她的生活十分艰苦,政府的配给卡仅够支撑她一人,她实在没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她打听到孩子的生父,约阿希姆派普已经是一名党卫军上尉了,而且颇受重用。孩子跟着他,一定能过上优渥的生活。而且让孩子回到父亲的怀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现在是,不代表以后也是。”奥利维亚话音刚落,派普就一把抱住了她。他清楚地知道这孩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种安抚奥利维亚的办法。他不能失去她,即便这对他们的打击是致命的。他愿付出任何代价,以求得她的宽恕。   “丽薇,求你,别这样。”派普的声音中头一次带着慌张。他抓不住她了,他的丽薇要离开他了,她就要像这夏夜的微风转瞬即逝了。   “那我应该怎样?约亨,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奥利维亚轻飘飘地说道,眼泪打湿了派普胸前的衣裳。   “我可以解释!”派普急切地说道,他把她抱得那样紧,仿佛下一秒钟,她就要消失不见了。   “我不想听!”奥利维亚拼命地要推开派普,她在他怀中挣扎。他偏就使尽了全力,不让她挣脱。   “我让你们不高兴了吗?”一个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角力,奥利维亚停止了挣扎,她大口喘着气,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派普的手臂中。派普忍着疼痛,任由奥利维亚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伤痛。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男孩蓝色的眼眸里映出了忧郁,他早熟的令人心疼。早年艰辛的生活让他有了一颗敏感细致的心,奥利维亚和派普的举动他一一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他扭头看了看门外,却发现克里斯汀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了。   “你不用离开这里。该离开的是我。”奥利维亚趁派普不备,终于挣脱了他,她毅然决然地要往门外走去。   “丽薇!”派普抢先一步关上了门,他守在门口,不让奥利维亚迈出一步。   “让我走。”   “不。”   “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   “约阿希姆·派普,我恨你!”   “我知道。”   啪!   奥利维亚使了很大力气,她的手心如火烧般灼痛。   “我的丽薇下手真重。”派普的左脸泛起了红印,他苦笑着执起妻子的手,轻轻将十指摊开。他将奥利维亚同样发红的掌心置于唇边,轻柔地吻过掌心。温热湿润的气息自掌心传入奥利维亚的心里,她瞬间失去了斗志,趴在派普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她拼命捶打着派普,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她的恨意。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全身心依恋着的丈夫,居然真的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令她的心犹如被烈火炙烤一般煎熬。   “丽薇……尽情的恨我吧。但是不准离开我。”派普军人的强硬作风在此刻尽显。这个女人是他的,今生也只能属于他。就算他犯下了弥天大错,她也休想从他身边离去。他们的日子还很长,他总有办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他总有办法,让他们像原来一样。   Chapter 157 当时年少(过节二更)   约阿希姆·派普第一次见到伊芙琳·安格雷尔的时候,是在1933年的春天。彼时他是希特勒青年团的一员,而伊芙琳是德国女青年联盟的成员。对于青年团的男子成员来说,在艰苦的身体和军事训练之余,最令他们高兴的,就是和其他联盟一起参加各种活动了。德国女青年联盟隶属于希特勒青年团,远足、露营、篝火晚会,是这些少男少女相识的最好机会。派普和伊芙琳也是在一次露营中认识的。   最初,他们只是客气的相互打了招呼。派普对身材纤细瘦削的伊芙琳印象不错,他觉得这个算不上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十分舒服,有一种淡泊宁静的气质。和他之前遇到过的很多正处于青春期,咋咋呼呼的女孩子不一样。而伊芙琳对外貌英俊、谈吐得体的派普很是倾心,但她并没有马上将这种感情表现出来。   露营的第二天,在一个集体活动中,派普和伊芙琳被分到了一组。自然而然的,他们多聊了几句。然后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有了这层联系,两个人感觉彼此亲近了许多。那天的活动结束后,派普和伊芙琳成为了好朋友。   青春萌动期的男女,根本没有友谊可言。好朋友的感情很快就会变质,派普和伊芙琳也是一样。当露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树林里偷偷接吻了。希特勒青年团和女青年联盟等团体从来都是男孩女孩们释放青春期冲动的良好平台,那时候的德国思想极为开放,一段露水情缘、一夕之欢,在这些年轻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当活动结束,他们就会马上忘记彼此。在下一次的集会中,寻找新的临时伴侣。   18岁的派普志向远大,敏而好学,才思敏捷,成绩斐然,是众人心中标准的模范生。但骨子里,他其实和其他十几岁的青年没什么区别。他和他们一样,喜欢漂亮、或是特别的女孩,并被她们所吸引。他为伊芙琳而着迷,他们迫不及待地探索着彼此的思想,和身体。偷尝禁果是不可避免的,当时的派普和伊芙琳都是第一次。之后,在派普的帐篷里,或是在伊芙琳的帐篷里,他们乐此不疲地奉献着彼此。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露营结束。很显然,伊芙琳并不想和派普就这样结束,她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她的家在法兰克福,她希望能再次见到派普。   派普和伊芙琳通过几次信。之后,他便参加了青少年健康发展联合公告发起的野外体育训练营。在那里,派普一丝不苟的刻苦训练,很快成为了校军体队的队长。训练营是全封闭式的,在几个月中,派普和伊芙琳断了联络。事实上,充实的生活让派普逐渐淡忘了和伊芙琳的这段露水情缘。他的思想已经被阿道夫希特勒所鼓吹的帝国梦想,以及对自我的未来规划充满了。   1933年10月,还是高中生的派普通过了体检和血统审核,加入了普通党卫军。并被分配到第七骑兵队下辖的一连。在成为普通党卫军的同时,他不曾荒废他的学业。课余时间,他会随着他的骑兵连一起在辖区范围内兢兢业业地执勤。梦想初步实现的喜悦和忙碌的学习工作让派普更没有时间想起伊芙琳了。在潜意识里,他已经默认了这段关系的结束。奇怪的是,在派普参加野外体育训练营的时候,伊芙琳也没有再写信给派普。他们仿佛同时忘记了曾经度过的美好时光,忘记了曾经给彼此带来欢愉的那个人。   这是一段没有承诺,更算不上拥有爱情的男女关系。和这个国家其它众多的年轻男女一样。他们因寂寞冲动而结合,又因激情消褪而分开。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人人都乐在其中。年少时,不懂爱情为何物,更不懂爱情背后的责任为何物。这样的事,实在稀松平常。   派普的军旅生涯发展的很好,他很聪明,也很幸运。比如,他在1934年遇到了希姆莱,并抓住了这次机会。之后的派普,可以用平步青云来形容。36年加入了警卫旗队,38年正式成为了希姆莱的副官。他曾在闲暇的时刻想起过伊芙琳,并尝试给她写信。虽然他并没有重修旧情的意思,只是作为朋友的单纯问候——遗憾的是,伊芙琳并没有给他回信。派普也就彻底不再想这件事。   在伊芙琳之后,派普也曾与三名女子有过或长或短,或明了或暧昧的关系,但没有一位修成正果。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泡吧,在酒吧里认识并交往过两个女孩子。但她们的浮躁和任性让派普不胜其烦。在结束了与她们的关系后,派普也逐渐厌倦了泡吧。后来他又通过一次社交PARTY结识了一位名媛。这个女孩出身良好,气质端方。派普认为她是一位理想的伴侣。但可惜的是,女孩和派普同样拥有一颗骄傲而敏感的心。他们经常吵架,而且谁也不愿先认错。女孩在盛怒中,总是口不择言地说出很多刻薄伤人的话语,让派普很难接受。虽然他要是刻薄起来,造成的伤害会更大,但他不愿意这样做。于是,在无休止的争吵与冷战中,两人分手了。分手后不久,女孩后悔了,她眼泪汪汪的来找派普,想要与他复合。但派普已不想回头。   从38年的新年到夏天。派普的身边再没出现过其他女孩。偶尔他也会回想起他曾经的女朋友们。他和她们所经历的感情,似乎和人们常说的爱情不太一样。他喜欢她们每一个,但若说是爱,又好像不完全是。他认为他爱着上一任女朋友,因为他曾把她视作结婚的对象。可如果这就是爱,那和莎士比亚笔下所描绘的能够战胜时光及世间一切的爱情,又缺了点什么。   直到那个拥有灿烂晴空的夏日,他在亚历山大广场看到了街对面的奥利维亚,他才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原来,她才是他的一生。他从未成功的爱上过什么人,是因为他要把一生的爱,都献给她。他的前半生,都是为了等待她的出现而存在。   他们相爱、结婚。他把他所能付出的,毫无保留地给了她。而他也得到了她的回报。她乖巧、伶俐、懂事,她单纯,却不愚蠢。她全身心的依恋着他,这让他十分受用,他从来也不喜欢强势的女人。他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安然地度过一生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伊芙琳给他生了个孩子,并独自抚养了这么多年。   派普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儿子的出现令他惊喜,他想履行父亲的职责。但他更在意奥利维亚的感受。对伊芙琳,他怀有歉疚。她完全可以把孩子送到“生命之泉”,那里有专门抚养此类新生儿的地方,但她没有。对奥利维亚,她是他爱情的全部,他必须挽回她,他绝不放手。   Chapter 158 出走   夜深人静。这个时候,除了喧嚣迷幻的酒吧街,柏林市大多数居民都早已进入了梦乡。奥利维亚和派普已经相视无言了整整90分钟。在这之前,他们默契地停止了争吵,把那个叫做海因里希·派普的八岁男孩儿安顿好,给了一间属于他的卧室。当小海因里希乖乖地躺在柔软的小床上逐渐入睡的时候,派普把奥利维亚拉到了书房。向她坦白了自己和伊芙琳·安格雷尔的一切。他道歉、忏悔,他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辞藻,他肠思枯竭地恳求着她的原谅。他非常清楚,奥利维亚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平日虽柔软顺从,但若是真的意冷心灰,恐怕就是圣父降临也再难让她回头。   奥利维亚听完派普的叙述后,竟是出奇的平静。经过最初时的震怒和绝望,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几乎让她崩溃的现实。所谓接受,是她开始相信,原来这一切是真的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愿。当她触摸到海因里希脸上带着小绒毛的细嫩皮肤时,她才不得不使自己相信,这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的,让她坠入黑暗深渊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海因里希·派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男孩。他不仅有着和他父亲相似的外貌,也同样拥有着和父亲一样的聪明头脑。虽然从他进到这屋子以后,就没说过几句话。但从眼神中透出的聪慧和敏捷,是难以掩盖的。如果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奥利维亚一定会非常喜爱他的。可她是她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这让奥利维亚从情感上根本无法接受。至少现在是如此。   更令她难过的是,派普曾经和那个叫伊芙琳的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关系。她曾经占据过他的心,他们也曾经像她和派普般亲昵。只要一想到这儿,奥利维亚就觉得自己马上要发疯了。她从来没有问过派普的过去,虽然她清楚得很,她不可能是派普的第一个女人,但她一直选择忽视。而现在,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残酷到令她不忍直视。派普一直在强调,他和伊芙琳的亲密关系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他很年轻,他在这段关系中的确没有扮演一个正面的角色。但他真的以为,伊芙琳也和他一样,已经把这段关系归于记忆深处,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甚至已经嫁人生子。他更没有想到,他们还会有个孩子。如果他能够早些得知这个消息,他一定会选择坦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措手不及。派普还不断地重复着一件事,那就是种种过往,都发生在和奥利维亚认识之前。在认识她的时候,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女人。而认识她之后,在他的眼中,世界上只剩下了两种女人——奥利维亚,和其他女人。他请求得到妻子的原谅,他愿意为此而做任何事。   奥利维亚听着派普发自肺腑的忏悔与表白,心中确有一瞬间的感动。她相信派普对她的爱,她也相信在她之后,派普甚至不曾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但伊芙琳和海因里希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她的心头划出了一道深刻的伤痕,哀伤幽怨如同鲜血般涌出,她必须要找个安静的角落,让血不再流,让伤口慢慢愈合。   “约亨,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奥利维亚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必须离开这儿。”   “你要去哪儿?你休想,不,是求你,别离开我。”派普从未在人前如此低声下气过。在人前,他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党卫军军官。在战场上,他是令敌人胆寒的“闪击派普”。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从来只有他掌握别人的生死。但是,在深爱的女人面前,在被无数文豪歌颂过的伟大爱情面前,他缴械投降,他低下了头。   “我要去我家。”奥利维亚说道。“我家”说的正是当年父亲送给她的小公寓。在那里,她曾治愈过派普带给她的第一道伤。   “丽薇,就在这儿,好吗?”派普想要拥抱奥利维亚,却被她躲开了。   “不好。”奥利维亚简短地说。她侧过头去,不想让派普看到她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   “丽薇,”派普捧起了奥利维亚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如果这是你坚持的,那么我送你去。”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个重重的吻,又继续说道:“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刻。”   奥利维亚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派普放开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奥利维亚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是她的丈夫,他骄傲至此,强势至此,他的占有欲如此之强,就连理屈道歉的时刻都不忘宣示对她的所有权。可是约亨,你难道不懂吗?女人也一样也有骄傲和占有欲的。当初我不过提及汉斯·菲利普,你便勃然大怒。今日你加诸于我心种种,难道不比汉斯·菲利普之于你更甚许多么?   派普将奥利维亚送到了她的住处,然后沉默地离开了。他需要让她安静几天,她需要时间去想通一些事。明天一早,他要为海因里希安排一个新的生活,他应该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他要弥补作为一名父亲所亏欠他的一切。   派普回到家中,轻轻走进海因里希的卧室,看了看熟睡中的儿子。他就像是另一个他,奇异的血缘感情让派普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慈爱。他居然已经做父亲了!他居然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这个认知让派普心中有些微微的自豪与得意。他摸了摸海因里希金黄色的头发,这个动作让床上的小人儿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了?”派普柔声问道。   “奥利维亚阿姨是不是走了?她一定很生气。对不起。”这孩子的敏感让派普心疼。   “她确实很生气,但她是在生我的气,和你没关系。”派普说道,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些,他不想给这个孩子太大的压力。   “她还会回来吗?”海因里希又问道,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内疚。   “会的。她很喜欢你,但是她现在不喜欢我。”派普苦笑了一下。奥利维亚是那样的善良,她绝不会难为海因里希,她肯定会对他很好。   “因为您和妈妈的事吗?”   “是的。”   “可妈妈已经死了。”说到逝去的母亲,海因里希的眼圈红了。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永远都是那样的慈爱温柔。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虽然清苦,但他却非常满足。   “海因里希,关于你母亲,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不知道她的生活会那样艰苦。”   “您爱她吗?”   “曾经爱过。”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您也爱奥利维亚阿姨吗?”   “是的,很爱。”   “我夹在你们两人中间,是不是很不好?”   “不,这很好。我们会慢慢适应彼此的存在。”   “我喜欢奥利维亚阿姨。”   “那我们一起努力,让她不生气了好吗?”   “好。”   “海因里希,你该睡觉了。”   “您能不能不要走?陪在我身边好吗?妈妈和我提起过您,她说您是个出色的人。我一直很想见到您。”海因里希扬着小脸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好。我陪着你。”派普脱掉了外套,躺在了海因里希身边。他不知道如何做一名称职的父亲,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看来,他需要准备足够多的爱,来开始扮演这个角色了。   Chapter 159 迷情   对于汉斯·菲利普来说,1942年是他的幸运年。虽然春天时他差点被苏联人俘虏,不过这只是虚惊一场。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后的一段时间,汉斯·菲利普在东线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4月份来临时,他以86架的战绩获得了双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战绩位列全空军第8位。这个成绩并没有让汉斯·菲利普就此满足,在进入夏天之前,他成为全空军第4位击落100架敌机的飞行员。汉斯·菲利普的优异表现获得了“上层人物”的极大赞许。宣传部长戈培尔又找到了新的“男主角”,兴奋地开始树立下一个典型。空军元帅戈林表示要亲自面见这位青年才俊。汉斯·菲利普并不喜欢这种活动,他以战事繁重为由婉拒了戈林。到了7月份,戈林按捺不住亲眼见到空战精英的心情,又向汉斯·菲利普发出了邀请。汉斯·菲利普不好再次拒绝,只能从愈加严峻的战事中抽身赶回柏林,接受戈林的接见。JG52的联队长顺便给了这位已十分疲惫的王牌飞行员一周假期,要他养足精神再回前线作战。   汉斯·菲利普在被戈林和随时不落空的戈培尔轮番轰炸完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今晚的柏林,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深蓝色的天空,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气漂浮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令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夏夜是如此的美丽,只可怜了汉斯·菲利普形单影只。百无聊赖之下,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选帝侯大街的一家酒吧,带着些许烦忧自斟自饮。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你日思夜想却求而不得的人,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当汉斯·菲利普一口气灌下了一大瓶酒之后,无意中在酒吧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慢慢地睁开。他没有看错,奥利维亚确实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正在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今晚的她,身着一条素色连衣裙,一截羊脂玉般的小腿露在裙子外面,煞是可爱。由于酒精的作用,她脸颊通红,碧眼微有些湿润。脸上的神情传达了一个信息,她非常不开心。   汉斯·菲利普在一旁静静看着奥利维亚,心中有了无数种猜测。夜已深沉,奥利维亚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酒吧门口短短几步路,东倒西歪地碰了三四个客人。汉斯菲利普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离开吧台,跟着奥利维亚走出了酒吧。   奥利维亚从酒里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夜晚的星星,全都不见了;眼前挂着万字旗的楼房,变成了沙漏的形状;原本笔直排在路两侧的街灯,此时忽然变成了一片灯火的森林。她的头很疼,思维也一片混乱。派普对她说,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原谅他了,就告诉他。奥利维亚心下也清楚得很,这件事情,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也没办法让她好过。昨日海莲娜劝慰的话语犹在耳边,她说与其计较已经发生的事,不如把眼光放在当下。不论派普曾经做错过什么,重要的是他现在爱的是你。海莲娜还说,如果你放不下派普,离不开他,就必须要接受现实。奥利维亚何尝不懂这些道理,但在感情上她就是接受不了。今天上午,她又在街上遇到了汉娜·维施,她眉开眼笑地说自己已经听说了派普有个儿子的事情,这对于他们夫妻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据说希姆莱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表示非常想见见这个孩子。   汉娜·维施的话无疑于又在奥利维亚的心上重重刺了几刀。一整天,她都处在极度郁闷的情绪中。她一刻都不能在房间里呆下去了,夜晚刚刚来临,她便跑到了酒吧里。只有酒精才能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的心不再泛起悚然地疼痛。她机械地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奥利维亚。”   这是谁?他叫自己干嘛?   “你去哪,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几下才抓住奥利维亚乱晃的手,她醉的厉害,而他这一晚上,也不知不觉喝上了头。   “我不要回家!”奥利维亚忽然没了平时那乖巧的样子,猛地冲汉斯·菲利普嚷起来。她皱着眉头,蓝色的眼睛里几条淡淡的血丝,让汉斯菲利普看的心疼。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派普没有好好照顾她吗?   “好,我们不回家,奥利维亚,我们不回家。”汉斯·菲利普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大手有力的抚摸着她的金发。   胃里像有个蒸汽机在满负荷运转,而奥利维亚刚刚喝下的酒,就是它的燃料,蒸出酒气随着血管漫遍全身,她的心被酒泡的火辣辣疼。   “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自己也有些晕,他轻唤她名字,小心地把她放在酒店的大床上。   “你……给我过来!”奥利维亚忽然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奥利……”汉斯·菲利普话没出口,奥利维亚一下子把他拽得失去平衡,他飞快地一手撑在奥利维亚身边,才没压到她。   奥利维亚感到身侧的温度,他就这么索性在自己身边躺下了?这个可恶的家伙!浑身的酒气融进血管里,身上热的难受,她想把自己的裙子扯开,却笨手笨脚的找不到扣子。   汉斯·菲利普看奥利维亚红着脸,折腾半天,他侧身冲她方向,低声问道:“不舒服么?”   “不要……你管!”含含糊糊的溢出一句话。奥利维亚只觉得这个家伙离自己好近,他的呼吸都吐在自己脸上,带着烟草味,他什么时候换了香烟牌子?   汉斯·菲利普凝视着奥利维亚。她额角的发丝全都乱了,好看的眉峰因为委屈拧在了一起,蓝眼睛上透着一层水汽,像晶莹剔透的宝石,里面透露出无助与脆弱。这样的奥利维亚叫他心软,他情不自禁地触碰她的脸颊。   “!”奥利维亚觉得他在看自己,他离自己太近了,她生气了。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为配合严打,此处省略200字)   差点发生了什么,迷蒙中的奥利维亚叫了派普的名字,于是一切STOP了。   Chapter 160 不过心伤   奥利维亚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她的头有些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还记得昨晚自己去酒吧喝酒,一直喝到意识模糊。走出酒吧的时候,好像有个男人一直跟着自己。想到这儿,奥利维亚突然间紧张了起来。她马上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裙子好好的穿在身上,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她酒量很浅,昨天喝那么多完全是因为郁结于心。下次不能在这样了,奥利维亚心道,如果遇到歹人,后果将不堪设想。不过,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把她送到这儿来的呢?正在思索间,门开了,走进来的身影让奥利维亚着实吃了一惊。   “汉斯·菲利普?”奥利维亚呆呆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汉斯·菲利普倒了一杯水,递给奥利维亚。昨晚,他从狂热中惊醒过来,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然后,他帮她穿上了衣服,自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陪着她。就这样过了一夜,他全身都发麻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厚重的窗帘挡不住悄悄溜进来的暖阳,暖黄的光束照在奥利维亚酣睡地面容上,更显得她五官精致玲珑。汉斯·菲利普深吸了几口气,为了让自己不再失控,他必须要出去透透气。汉斯·菲利普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又买了一份早点,这才慢吞吞地回到酒店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床上发怔的奥利维亚。   “你怎么会在这儿?昨天是你把我送到这里的?”奥利维亚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她确实渴得要命。   “休假。”汉斯·菲利普简短地答道,转而又忍不住轻轻责备起奥利维亚,“你怎么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还喝成那个样子?幸亏是遇见了我,要是遇见别有用心的人……”   “我已经检讨过自己了。”奥利维亚叹了口气。   “派普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半夜跑出来?” 他深深凝视着她,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眼中流露出一股落寞。这让他心疼不已。   “……”奥利维亚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她现在不想提他。   “他欺负你了?”看到奥利维亚这幅样子,一股怒气直奔汉斯·菲利普心头。   “没有。”奥利维亚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延伸,她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从床上站了起来。双脚刚着地时,她感到一阵眩晕,就要向前倒去。汉斯·菲利普眼疾手快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男人身上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唤醒了奥利维亚的一部分记忆,她从汉斯·菲利普的怀中挣脱出来。狐疑地看着他。“昨晚……”   “什么都没发生。”汉斯·菲利普迅速接口,他稍微有些紧张。“你睡在床上,我不放心你,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奥利维亚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想多了。”   “你和派普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汉斯·菲利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继续纠结于上一个话题。   “没怎么。”   “你不说,我可以去打听。”   “求你,别这样。”奥利维亚带着哭腔说道。   “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发自肺腑,满怀深情地呼唤了她一声,他捧起了她的脸,看着她带着委屈的面容。“我看不得你这个样子!我不允许他这样对你!”   “汉斯·菲利普,你别管我了。我没事。我想我该走了。昨天真的谢谢你。”奥利维亚侧开脸,不去看汉斯·菲利普灼热的眼神。他眼神燃烧的火焰就快要把她融化掉了。这样浓烈地爱情,她没办法回应,只能选择无视。   “……我送你。”汉斯·菲利普无奈地说道。他拿起了进门时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吃点东西吧。”   “谢谢。”奥利维亚接过了纸袋。她默默地跟着汉斯·菲利普走出了房间。一路上,两人皆无话。   “这是你家?”汉斯·菲利普提出了疑问。他记得奥利维亚不住在这里。   “我家。”   “你们分居了?你们要离婚了?”汉斯·菲利普又心疼又恼怒,但心底里又有那么一点点窃喜。奥利维亚若是真的结束与派普的婚姻,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他一定不会辜负她,他要把他所能付出的全部都给她。   “别问了。”奥利维亚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低着头走进了家门。   “奥利维亚。”汉斯·菲利普没有跟上她,而是在身后叫住了她。   “什么?”奥利维亚回头看着他。   “我希望你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有一个人,在永远等着你。”汉斯·菲利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郑重地许下了承诺,他守候着可以兑现的那一天。   别说永远,汉斯·菲利普,永远太沉重了,我已不堪重荷。一个声音在奥利维亚的心头萦绕。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汉斯·菲利普落寞的背影逐渐远去。   似乎除了奥利维亚,所有人都特别为海因里希·派普的到来而高兴。派普的父母看到海因里希的第一眼,就立刻爱上了这个孩子。派普的母亲不住地说他长得太像约亨小时候了,派普的父亲则更看重海因里希的聪慧和才智,他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帮助儿子来教育他的问题了。私下里,派普的母亲也询问过奥利维亚的态度,派普不愿多谈,只说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   希姆莱果真如汉娜·维施所说,特地让派普带着儿子来见自己。希姆莱异常热情地送了孩子一大堆礼物,并积极建议他加入少年团,将来和他父亲一样,做一名武装党卫军。当听说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时,希姆莱颇有些失望。要是这女人还活着,他一定会想办法让派普和奥利维亚离婚,然后娶她为妻。也许连希姆莱自己都忘了,当年反对派普和奥利维亚结合的初衷。找机会拆散这对有情人,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真的那么讨厌奥利维亚吗?恐怕也不是的。可能,他只是因为派普当年没有遵从他的安排而耿耿于怀吧。派普他忌恨不起来,就只好迁怒于奥利维亚了。   汉斯·菲利普很快也知道了奥利维亚痛苦的原因。他怒不可遏地想找要到派普,先暴揍他一顿再说。可惜的是,直到假期结束,他都没能见到派普。临走时,汉斯·菲利普又去探望了奥利维亚,更可惜的是,他也没能见到她。奥利维亚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等了很久都没能等来心上人,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前线。苏联深邃无垠的苍穹上,接连不断的恶战还将继续,他将和其他更多的飞行员们,将青春与热血洒在那一片湛蓝或灰蒙中。   Chapter 161 斯大林格勒   派普没有等到奥利维亚的原谅便回到了巴黎。7月底,纳粹德国会在那里举行一个盛大的阅兵式,派普将跟随警卫旗队师参加这一次阅兵。阅兵式完毕之后,他将跟随三营驻扎到诺曼底地区的维尔纳伊镇。在那里,他的军旅生涯即将迎来新的篇章。   派普的新篇章现在还是后话,暂且不提。1942年的7月,一件影响了整个二战走向的事件逐渐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这是一场具有多个里程碑式意义的战役,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为血腥、规模最大的战役之一。在后世,它几乎无人不知。它就是斯大林格勒战役。   这场战役严格说来,从5月份已经开始。当时,德军已经在克里米亚和哈尔科夫地区占得先机。从6月底开始,南方集团军群开始了对苏联南部的进攻。德军的攻势一如既往地顺利,顿河及斯巴顿盆地最富饶的地区均落入德军之手。帝国的军队按照原定计划,向目标斯大林格勒推进。这样令人满意的结果使希特勒大喜过望,然后他的脑子被驴踢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极端愚蠢的决定——命令霍特第四装甲集团军从斯大林格勒方向南下,支援克莱斯特第一装甲集团军强渡顿河下游。于是,斯大林格勒方向的进攻部队就只剩下了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早在1941年,希特勒就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调动古德里安的装甲兵团去参加基辅会战,导致德军未能攻下莫斯科。而这一次,他再次亲手毁了自己的战争,将帝国的军人们送上了不归路。   孤军前进的第六集团军由于各种客观原因,放缓了进攻的步伐,苏军得到了宝贵的准备时间。胜利的天平就在这样不易被人觉察的时刻,悄悄发生着倾斜。   7月17日,苏德双方在斯大林格勒附近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标志着这场永垂史册的战役正式开始。由保卢斯上将率领的第六集团军很快突破了苏联人的防线。斯大林按捺不住焦急与恼火的心情,于7月28日发布命令:凡是不服从命令而离开战斗岗位或者撤退的军人都将被枪毙,并严厉要求苏军部队绝对不许后退一步。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斯大林格勒的守军开始了背水一战。德国第六集团军由于缺少装甲兵力的支援,被迫转入防御态势。但苏军的情势也并不乐观。   到了7月30日,也就是巴黎阅兵式的后一天。希特勒的脑袋突然间又被鸡爪子挠了一下,为了保住高加索油田,他突然间深刻意识到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的重要性。于是,第四装甲集团军又被命令支援斯大林格勒战役。霍特带领着军队一路向东北方向进击,到了8月9日,由于苏军的抵抗和反击越来越顽强,霍特不得已转入守势。和第六集团军一样,决定稍加喘息,再一鼓作气,攻下斯大林格勒。   除了地面部队,德国空军也在迅猛果断地完成着自己的战斗任务。7月底,空中部队开始轰炸伏尔加河,意图切断进入斯大林格勒的补给线。短短几天之内,32艘苏军船只被击沉。由里希特霍芬男爵指挥的第四航空队对斯大林格勒开始了猛烈轰炸。苏军的战斗机升空反抗,但很快被德国飞机打得四散溃逃。德国人完全控制了天空。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秋天由于背部受重伤而导致暂时瘫痪的拉尔,凭借惊人的毅力,不仅重新站了起来,而且在8月份的时候重新回到了战场。在战事如火如荼的8月,他击落了26架苏联飞机。他在写给海莲娜的信中异常兴奋地提及自己飞速增长的战绩,并说一定会在今年拿到橡叶饰。在拉尔回到前线之前,海莲娜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现在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早前施特雷洛的阵亡曾带给她极大的心理震撼,她非常不情愿拉尔又回到那个人间炼狱。但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他必须响应国家的号召,担负起军人的职责。被拉尔视作荣耀的十字勋章在海莲娜看来根本不重要,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能够平安归来。   8月19日,保卢斯和霍特重新发起了进攻。他们的军队艰难地向斯大林格勒行进着,面对苏军的负隅顽抗,德国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在9月初的时候,到达了斯大林格勒城下,斯大林格勒危在旦夕。   斯大林几乎派出了所有可用的部队,命令死守斯大林格勒。他禁止城内的居民撤走,因为他相信他们的存在能够鼓励守军进行更顽强的抵抗。城内的平民,包括妇女和儿童都被派往修筑战壕及防御工事。事实上,即使没有命令,斯大林格勒的居民也主动这样做了。他们自告奋勇地为守军的行动提供后方支援,很多年轻的女性自愿加入了防守军团。还有很多老人,相互扶持着、掩护着,在补给线已被德军切断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挖出秘密通道,偷偷往城内运送物资。面对强大凶猛的敌人,斯大林格勒人民的精神与勇气,支撑着这座城市免于沦陷的命运,更支撑着苏军战胜敌人的信心。   德军接连不断地轰炸令数以万计的平民丧生,斯大林格勒这座苏联南部重镇的大片土地,在数千吨炸弹的袭击下,变成废墟和焦土。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希特勒将战火蔓延到了许多善良人民的美丽家园,一座又一座城市被涂炭,被摧毁。   面对岌岌可危的城市,苏军统帅部调整的作战方案。他们认为,只有用城市作为诱饵,吸引住德军的重兵集团,再用强大的预备队合围第六集团军,才能挽救斯大林格勒。根据这个思想,代号为“天王星”的计划正式出炉。但由于计划最快到11月中旬才能部署成功,这意味着斯大林格勒还要坚持2个半月。70多天的时间,对于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来说,转瞬即逝。但对于胶着于战场上的苏德双方来说,却度日如年。我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信念,能够支持斯大林格勒的守军和人民熬过这两个半月,也许是对家园的热爱,也许是对自由的渴望。我更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执念,才能让希特勒固执己见,拒不听从他人的建议,放弃攻克无望的斯大林格勒,挽救深陷泥潭的德军于水火。也许是膨胀的野心侵蚀了他的理智,也许是他对帝国的军队抱有太大的信心。   上述两个问题,我相信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种解答。当历史的车轮碾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结果却只有一个。它告诉我们,1942年的11月,世界和人类的进程,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   Chapter 162 两小无猜的冤家(大牌出来客串鸟~)   现在让我们将时间退回到1942年的8月。这个月,奥地利的维森菲尔德亲王一家和巴伐利亚的鲁普雷希特公爵一家即将迎来一件令他们激动万分的大事——维森菲尔德小亲王和蒂洛小姐的第一个爱情结晶要诞生了。两个家庭都对这件事情报以了极大的关注,蒂洛的预产期在8月初,7月中旬的时候,安娜女伯爵就请来了最有名的产科医生和护士,安排他们在瓦腾堡的庄园住下,严阵以待。玛利亚女公爵也把家里的管事嬷嬷谢维娅派到了瓦腾堡,和莉丝贝特一起看护蒂洛。就这样一直到了8月8日,蒂洛的孩子还是不见动静,他似乎是知道大人们的翘首以盼,淘气地和他们玩捉迷藏,就是不出来。到了8月9日上午,从荷兰回家进行短暂休假的维森菲尔德带了一位老朋友回家。   “蒂洛,亲爱的。”维森菲尔德走上前去搀扶住拖着后腰迎接他的妻子。得益于医生护士们,还有谢维娅和莉丝贝特的功劳,蒂洛看起来依旧红光满面,气色极好。又得益于庄园里的厨师们,她比初夏时更丰腴了些。当然,这些对于维森菲尔德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是蒂洛,他就百看不厌。   “快来见见我的好朋友,另一个海因里希。”维森菲尔德笑眯眯地说道,“海因里希·亚历山大·路德维希·彼得·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你可以和我一样,叫他海因里希。结婚的时候他有作战任务,没能来参加婚礼。”   当蒂洛看清来人时,突然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了一眼兴高采烈地丈夫,硬挤出一个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别来无恙,夏彦亲王。”   “好久不见,维特尔斯巴赫小姐。”这位夏彦亲王身型清瘦高挑,拥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削瘦的脸颊和高高的额头使他看起来不易亲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笔挺的身姿和端正的气质昭示着他是一位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这位年轻的男人此刻正同样以一副苦大仇深地表情看着蒂洛。   “原来您也加入了空军。”蒂洛盯着一身空军上尉制服的夏彦亲王,冷冰冰地说道。她往维森菲尔德怀里靠了靠,她现在不能长时间站立,肚子里的小家伙给她增添了不少负重。   “很荣幸,我成为了一名夜战飞行员。”夏彦亲王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彬彬有礼。   两人一反常态的举动让维森菲尔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了看妻子和朋友,好奇地问道:“蒂洛,海因里希,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不仅异口同声,还同时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这……”维森菲尔德彻底迷惑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蒂洛和夏彦亲王不仅认识,而且关系相当不怎么样。   海因里希·亚历山大·路德维希·彼得·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想起这个名字蒂洛就头疼。在她的记忆中,凡是和这位亲王有关的,没有一件好事情。   蒂洛第一次见到夏彦亲王是在她14岁那年,那一年的9月份,蒂洛参加了一年一度的马术比赛,并一举夺得了冠军。她的马上英姿给在场的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她脖子上挂着奖牌,手里捧着奖杯得意地走到父母和哥哥面前时,得到了他们以及其他人的交口赞誉。每个女孩,在十几岁的时候都会带着点小小的虚荣心和攀比心,谁也不愿意被别人比下去,蒂洛也不例外。当她被引荐给从瑞士回国的威廷根施坦因亲王和妻子福瑞森女男爵一家时,同样获得了溢美之词。只除了15岁的夏彦亲王。   少年时期的夏彦亲王比现在看起来更纤细些,他的脸色微微泛白,看起来不那么健康,但是眼神却透露着坚定与高傲。当众人凑趣地让他评价一下蒂洛的骑术时,他毫不客气地提出了好几个不足之处,各个都说中了蒂洛的弱点。这让蒂洛非常下不来台。其实,就算是全世界最好的马术选手,也会有弱点存在。更何况是非专业出身的蒂洛。但一向完美主义,严于律己到近乎苛责的小夏彦亲王才不会管这些,他犀利的言辞深深刺伤了少女时期的蒂洛的尊严。她马上把他归入到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里。   后来,蒂洛和夏彦亲王又在当年的圣诞舞会上见面了。根据舞会的安排,所有未成年的贵族子女们要带一份自己亲手制作的小礼物,把它们包裹起来挂在圣诞树上,并写下自己的祝福。每个人再随意从树上挑选一件别人制作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圣诞礼物。蒂洛拆开自己挑选的礼物时,发现竟然是夏彦亲王制作的汽车模型。她怀着邪恶的小心理,走到夏彦亲王面前,对汽车模型大肆批判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说,你根本没有做手工的天分,这是我收到的最糟糕的圣诞礼物。其实内心里,蒂洛觉得夏彦亲王做的汽车模型非常精致逼真,但她嘴上才不会承认哩。谁让他当初让她颜面无光的,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正如蒂洛所预料,夏彦亲王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恨恨地瞪了蒂洛一样,转身离开了。蒂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夏彦亲王从小迷恋一切与机械有关的东西,他11岁的时候还画过梦想中的小汽车。这个汽车模型,正是照着那幅画制作的。夏彦亲王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一心想得到赞扬,结果却被蒂洛泼了冷水。这下子,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再见到夏彦亲王,是两年后的一次舞会。彼时蒂洛已经长成了二八年华亭亭玉立的少女,夏彦亲王也已经是一个潇洒俊逸的青年了。不过这对小说里典型的神仙眷侣组合却相看两厌。当福瑞森女男爵和玛利亚女公爵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要结为亲家的时候,夏彦亲王和蒂洛毫不客气地当场表达了对对方的厌恶之情。令福瑞森女男爵和玛利亚女公爵目瞪口呆。舞会结束后,夏彦亲王和蒂洛皆遭到了来自长辈的训斥,抨击他们丝毫没有一个绅士和淑女应有的谦逊和度量。两人虽然都虚心接受了教训,但心底里对对方的厌恶更加浓烈了。在这以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对方。直到今日,维森菲尔德把夏彦亲王引进家门。   “夏彦亲王,多年不见,不知道您的手工技术是否有所提高。我对那个糟糕的圣诞礼物着实记忆犹新。”蒂洛面对夏彦亲王,不知道气性和肚子哪个更大些。   “蒂洛小姐,恐怕您现在也没办法骑马了吧?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名不副实的马术冠军。”成年后的夏彦亲王,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飞行联队中的战友无一不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可面对蒂洛,他的度量和绅士风度都不见了。   “哼!”两个人再次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对对方的厌恶。   “你们这是……”维森菲尔德觉得自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挚友和妻子竟如此水火不容。   话音未落,蒂洛的脸色变了。她紧皱眉头,捂着肚子开始叫痛。维森菲尔德赶忙把蒂洛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夏彦亲王察觉到事态不妙,迅速找来了医生。这个众人期盼已久的小娃娃,终于肯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了。   小家伙没有折腾他的母亲和医生很久,不消两个小时便呱呱坠地了。安娜女伯爵非常欣喜地得知自己得了个孙子,连声说维森菲尔德家族总算有了继承人。维森菲尔德更是喜形于色,抱着儿子不肯撒手。让蒂洛嘲笑了好一阵。   夏彦亲王也好奇地看了看新生儿,他对这个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家伙很是喜欢。他没有逗留太久便离开了,临走时让维森菲尔德告诉蒂洛,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做父母的年纪了,年少时的积怨就一笔勾销了。并且特别表示,蒂洛的骑术真的不错。蒂洛听到维森菲尔德的转述之后笑了好久,她对维森菲尔德说,一定要告诉夏彦亲王,他做的汽车模型她很喜欢,而且一直留着。这对别扭了十几年的人,因为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而冰释前嫌。维森菲尔德不由得感慨生命之神奇。   小家伙的名字很快定了下来,叫恩斯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蒂洛慈爱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儿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和宁静。   Chapter 163 巷战   小恩斯特的降生为两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每个人都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和期望,耐心地陪伴着他长大。这样简单的快乐,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在那个残酷的年代,却显得弥足珍贵。   就在小恩斯特刚刚满月不久,东线的战局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9月12日,希特勒亲自飞抵乌克兰的文尼察,召见保卢斯上将和魏克斯上将,命令他们于明日对斯大林格勒发起新的进攻。9月13日,德军开始攻城。保卢斯的第六军团担当主力,从城北实施猛烈突击。苏军中将崔可夫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发出了无比悲壮的誓言:敌人只能踏着我们的尸体前进,而苏军是杀不完的。保卢斯为了在寒冬到来之前攻陷斯大林格勒,愈发猛烈地进攻。战争进入了白热化。   两天之后,德军从城北突入了市区,与苏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斯大林格勒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在满是瓦砾和废墟的城中,苏军中的每一位士兵都抱着必死的态度,绝望地抗击着敌人。在巷战最艰苦的时候,一名新到作战的苏军士兵平均存活时间不到24小时,一名苏军军官不多于3天。这样破釜沉舟的作战方式,令德军在向斯大林格勒城内推进的同时,亦付出了巨大的死伤代价。   苏军的近身作战让习惯了机动作战的德军非常不适应,他们被迫投入了艰苦而快速的战斗。苏联士兵在城内真正做到了寸土必争,分分不让。在每一个废墟、街道、工厂、住宅、楼梯间、地下室……苏军与德军逐屋进行战斗,他们以血肉之躯,守卫着这座破烂的城市。   苏军的第十三近卫步兵师被授予收复马马耶夫岗及一号火车站的任务,这个师的士兵在头24小时内便阵亡了30%。火车站在6小时内14度易手。而在下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第十三近卫步兵师便消失了。他们恪守了崔可夫中将代表每一位苏联士兵所发出的誓言,消灭了和他们差不多人数的德军。最终,德国人踏着苏联人和战友的尸体,攻占了这两个地点。   9月25日,德军进入了市中心。苏联人的殊死抵抗让德国人的推进只能用米来计算。由扬科夫·巴甫洛夫指挥的一个6人小分队占据了城中心的一座公寓楼,顽强地抵抗着德国人。而德军为了占领这座大楼,阵亡人数比占领巴黎时的阵亡人数还多。这座顽强的堡垒最终还是被德国人攻克,最后仅剩下了一堵墙。而这座墙一直留到了现在,上面刻着58。以表明,他们6个人坚守了58天。不论是战争中的哪一方,不论他们最终胜利或失败,请记住这些人,记住这些为了国家和理想而殒身不恤的鲜活的生命们。   斯大林格勒这座城市,对于希特勒和斯大林来说,已经变成了威望的象征。他们不计代价地运用着手中一切可用的牌面。双方的指挥官更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保卢斯的眼睛无法控制的抽筋,崔可夫则患上了湿疹,双手完全被包扎起来。斯大林格勒,已经成为他们心头的一道魔咒。   郝斯特·派普从5月份开始,便跟随豪赛尔奔赴波兰组建党卫军装甲军团。这段时间他一直关注着斯大林格勒的战局,苏联人的顽强让德国人吃尽了苦头。10月份的波兰已经迎来了萧瑟的秋风,而斯大林格勒则迎来了初雪。这意味着,苏联的冬季已经到来。第六军团已经在斯大林格勒城内与苏联人鏖战了一个月,前进愈发艰难,郝斯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斯大林如此不惜亮出几乎所有底牌死守斯大林格勒,必是另有图谋。第六军团深陷泥潭,只怕有朝一日全线崩溃。再有三个月,他的妻子凯瑟琳就要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郝斯特希望是个女儿,这样就能和凯瑟琳一样聪慧沉静了。他很想亲眼看到孩子的降生,充分体会为人父的喜悦。   这天,郝斯特刚刚走进指挥部,就听到几名军官在议论着斯大林格勒的形势。他们各个神色严峻,显然对战势非常担忧。   “城市里全是破烂透顶的建筑物,还有几米高的废墟。我们的坦克在那里毫无用武之地!”   “俄国佬儿不知道从哪儿调来些狙击手,他们就隐藏在废墟里。我们的人吃了大亏!”   “我们的狙击手呢?”   “鬼知道!国防军那帮家伙简直软弱无能!”   “别说这些风凉话了,如果是你到了斯大林格勒去,能比他们强多少?”   “党卫军还能比国防军差?”   “说真的,我们还在这鬼地方待着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到前线去?”   “我们有很多武器还没有到位,而且很多新兵还需要训练。”   “战场就是最好的训练场!把他们拉到东线去,不出一天就出师!”   “恕我直言,先生们。现在把我们的士兵拉到斯大林格勒去,不出一天他们就会全部阵亡。”总指挥室的门开了,豪赛尔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名军官,气势不怒自威。   “长官!”刚刚议论地热火朝天的军官们立刻站得笔直,向着豪赛尔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我必须警告你们。第一,禁止在私下议论有关斯大林格勒的任何事。第二,禁止再说出不利于军内团结的话。不论是党卫军还是国防军,他们都在为帝国流血牺牲!第三,如果想让我们的士兵在战场上活得久一点,必须全力以赴地去训练他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长官!”   “那么现在,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是,长官!”那几个军官回答得异常响亮,灰溜溜地离开了指挥部。   豪赛尔看了看在走廊另一边的郝斯特,冲他笑了一下:“派普上尉,你进来吧。”   郝斯特走进总指挥室后,把相关的资料文件放在了豪赛尔的办公桌上,并对这几日装甲军团的武器到位情况作了简要的汇报。豪赛尔背对着郝斯特,两眼出神地望向窗外。操场上,一列新兵正在操练。这些新兵大都不超过20岁,是一群满怀热血的爱国青年。当郝斯特汇报完毕,豪赛尔静默了很久,久到郝斯特以为他走神了。他刚想提醒自己的长官时,豪赛尔却率先开口了。   “郝斯特,你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报告长官,十八岁的时候我加入了青年团。”郝斯特答道。他和弟弟是前后脚加入的青年团,在那里他接受了滑翔机驾驶训练,并通过了考核。   “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一名陆军上尉了。”豪赛尔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和这些孩子一样,急于证明自己,并对未来充满了美好希望。”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郝斯特的品格与能力都得到了豪赛尔的充分认可。他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位年轻人,甚至把他看做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看待。在工作之外,私下里他也很关心这位晚辈的生活。而郝斯特也异常敬重豪赛尔,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仅是他工作中的良师,更是生活中的益友。   “我们在苏联的战线拉得太长了。”豪赛尔突然改变了话题。岁月爬上了这位老兵的眼角,却未曾磨灭他的意志。在战场上,他永远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但是今天,他的声音中却显露出了疲惫。   “郝斯特,你怎么看这场战役?”   “正如您所说,我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一些地区甚至没有兵力来防守。这对我军极其不利,俄国人很容易将我们的阵线打乱。斯大林格勒陷入苦战,不容乐观。我认为……”   “不如放弃。”豪赛尔说出了郝斯特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这个结论让二人都沉默了。   “哈尔德将军也是这样说的,结果他被解职了。”豪赛尔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元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这个城市。我们的损失太惨重了,已得不偿失。而且我预感,这绝不是苏联人最后的底牌。他们一定密谋这什么。”   “我也有同感。”郝斯特说道,“第六军团和第四装甲军几乎是孤军深入,一旦外围有其他苏联军队增援,后果将不堪设想。”   “保卢斯的军队,也许保不住了……这些年轻人,不能就这样白白去送死。”豪赛尔的眼神又望向了窗外。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在操场上挥汗如雨,他们的眼神还很稚嫩,却已经肩负起了一个民族的责任。豪赛尔非常清楚,在不远的将来,这些孩子会跟随他奔赴最残酷的苏联战场,他们也许再也不能回到家乡。希特勒接二连三的战略失误已经葬送了无数士兵的生命,他决不能再任由这样的态势继续发展下去。   Chapter 164 后施特雷洛时代   1942年的冷空气似乎来得特别早,至少对于梁紫苏来说是这样的。几个月前,她失去了最爱的人,她的心缺了一块。即便朋友们努力帮她把那一块碎片缝上,但那些缝隙却是再也填补不上的。虽然刚刚进入10月份,如冬日般的寒风便透过缝隙吹入她的心里,一阵阵的冷。很多个夜晚,梁紫苏都会梦到施特雷洛,梦到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每一次,她都会带着微笑醒来,以为睁开眼马上就能见到她的呆瓜。每一次睁开眼后,却是无尽的伤痛与沉默。   梁紫苏不想让关心她的人再为自己担心,她积极投入了工作,并出色完成。联队里的小伙子们对她更好了,大家像是事先约好一般,默契地不提与施特雷洛有关的任何事。梁紫苏感激他们的心意,在人前努力调整了状态。很快,她又变回原来那个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姑娘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独自舔舐心中的伤口。   自从她6月份回到了JG54,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说——联队长特劳夫特上校研究出了拦截夜间苏联侵扰飞机的战术,帮助联队在拦截任务中频频取得战果,而自己没有遭到任何损失。这一战术也被其他联队借鉴、改进并应用起来,皆获得了不俗的效果。梁紫苏对这件事情颇为得意,因为有几个小点子还是她帮忙想出来的呢。再比如,奥托·基特尔在8月底举行了婚礼。这场婚礼是在JG54的驻地举行的,新娘没有出现。按照战时制度,前线战士可以凭借邮寄的文件举行婚礼。因拉尔的重出江湖而回归到JG54的一大队大队长,汉斯·菲利普上尉主持了全部仪式。梁紫苏一边观礼一边腹诽,这种没人性的战时制度简直就是让新娘子守活寡啊。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自己和施特雷洛没能兑现的婚礼诺言,心中又是一阵凄苦。为了不让众人看出她的异样,梁紫苏悄悄离开了仪式现场。   除了奥托·基特尔,诺沃特尼也收获了一份爱情。意料之中的,格蕾特·基特尔锲而不舍的追求终于感动了诺沃特尼,他们正式走到了一起。梁紫苏咂了咂嘴巴说,格蕾特·基特尔是个典型的悍妇坯子,将来诺沃特尼有的受了。汉斯·菲利普听后笑道就算是这样,也是人家情侣间的小情趣,梁紫苏脑补之后感到一阵恶寒。其实诺沃特尼和格蕾特·基特尔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他们从家庭出身到兴趣爱好到脾气秉性都有很多相似之处,加上格蕾特的哥哥又是诺沃特尼的战友,这样的结合怎么看怎么般配,两个人结婚也是早晚的事儿。   说起汉斯·菲利普,他的回归是梁紫苏这几个月来为数不多的能让她感到高兴的事。这意味着又有人能毫无怨言地被她的毒舌损了。汉斯·菲利普念着梁紫苏的悲惨遭遇,对她的容忍度更加提升了。不过,自从施特雷洛阵亡。梁紫苏本身也少了斗嘴的兴致。对汉斯·菲利普的“人身攻击”少了很多。但她依旧能感到,汉斯·菲利普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梁紫苏不禁感慨心中的好姐妹真是个好男人,她突然间萌生了要给他张罗终身大事的念头。当汉斯·菲利普得知她这个企图之后,一连好几天,见到梁紫苏都绕道走。终于有一天,梁紫苏无意中偷窥到,汉斯·菲利普居然在给奥利维亚写信。这让梁紫苏大惊失色。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这是公然挑战派普的权威!”   “我管他怎么想。”汉斯·菲利普一脸忿忿不平的表情。   “你给奥利维亚写信,不怕派普看到了迁怒于奥利维亚吗?”   “他看不到。”   “为什么?”梁紫苏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们不会是闹离婚呢吧?”   “差不多。”   “你干的?”   “……跟我没关系。”   “派普红杏出墙了?”   “埃莉诺,你这个修辞不对……不过意思是对的。”   “不会吧……”梁紫苏挠了挠头皮,表示不相信。“他们是公认的模范夫妻。派普是柏林第一模范丈夫!”   “知人知面不知心。”汉斯·菲利普冷笑了一下。   “你知派普心?”梁紫苏疑惑了。   “……埃莉诺,你这个修辞还是有问题。”汉斯·菲利普顿生一种无力感。   “算了,人家夫妻的事,我不多问。我就问你,你给奥利维亚写信,她回吗?”   “偶尔回。”   “你要追求她吗?”   “我从来没放弃过。”   “你确定她会接受你吗?”   “不确定。”   “……”梁紫苏低头沉思了一阵,笑着说道,“也对,遇到自己真心爱的姑娘,就不要放弃。让她时刻感受到你的爱,说不定,有一天你就成功了。”   “只有死亡才能停止我追求的脚步。”汉斯·菲利普像是发誓一般说道。   “别说死,汉斯·菲利普,别提这个字。”梁紫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死亡会吞噬掉世间的一切美好。宁愿得不到,也不要死后才被人怀念。”   “虽然我的脚步停止了,但我的灵魂会永远跟随着她,保护她不受伤害。”   “你算了汉斯·菲利普!”梁紫苏突然间提高了声音,她看起来很生气,怒视着汉斯·菲利普大声说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灵魂什么意念全是狗屁!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埃莉诺!”汉斯·菲利普看到梁紫苏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到了她的伤心事。他感到十分内疚,马上试图安抚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对奥利维亚的爱。我当然不会轻易就死去,我还要把她追求到手呢。”   “对不起……”梁紫苏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刚才汉斯·菲利普说的那些话,刺到了她的痛处。施特雷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即便他的灵魂跟随着他,他在另一个地方注视着她,甚至他像《人鬼情未了》中的山姆,幻化成灵体默默保护着她。对于她而言也毫无意义了。她只希望他能好端端地活着,哪怕残疾了也无所谓。她知道自己刚刚有些无理取闹,她为此感到抱歉。但听到汉斯·菲利普那样说,她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是我该说对不起,埃莉诺。”汉斯·菲利普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梁紫苏,“我明白,我理解。我会好好活着的,我发誓。”   “你们都要好好的。”梁紫苏的眼泪滴在了汉斯·菲利普的军装上,她抽了抽鼻子,赶快把眼睛擦干了。都发过誓了,不在人前哭了,居然还哭,真是不争气。   “我们会的。”汉斯·菲利普轻拍着梁紫苏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埃莉诺,虽然现在并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说,过去的事,试着把它放下吧。人们总是要向前看,向前走的。”   “我懂。”梁紫苏答道。这些浅显的道理,她怎能不懂?但心上的那道伤疤太深太重,恐怕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愈合。   Chapter 165 梁氏胎教   10月中旬的时候,JG54增加了一位新的女助手,维尔玛·蒂舍尔小姐。这位蒂舍尔小姐是一名海军少校的女儿,不过她对大海没什么兴趣,反而从小醉心于飞行。不仅掌握丰富的专业知识,还考取了飞行执照。当然,飞行联队并不需要她驾驶战斗机和苏联人拼命,她的到来,是为了协助指挥部记录和整理资料。   维尔玛是一位体态丰盈的姑娘,相貌有些清冷寡淡,用汉斯·菲利普的话说,就像一盘忘了放盐的土豆汤。不仅相貌疏离,她对人也是淡淡的,不太爱说话。工作起来非常认真,近乎苛刻的要求自己。很多时候,连最严格的特劳夫特上校都已经认可的成果,她都还要继续完善修改一遍。这样的姑娘,让联队里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小伙子们各个打了退堂鼓。不过,维尔玛对汉斯·菲利普倒是挺客气。这又让梁紫苏暗笑了一阵。汉斯·菲利普果然是个大太阳,到哪儿都有向日葵。   对于梁紫苏来说,维尔玛不过点头之交。平日交流不多,工作上是个得力的伙伴。令她高兴的是,因为维尔玛的到来,特劳夫特上校给了她一周的假期。就这样,梁紫苏收拾好东西,回到了柏林。   如今的柏林之于梁紫苏,已经不再是一个美好的存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她和施特雷洛的足迹。每一处街景都能让她回忆起两人绚烂的曾经。她沉浸在回忆中悲伤不已,特别是当她看到街上三三两两走过的国防军军人,他们洋溢着笑容的面孔让梁紫苏更感到一阵凛烈刺骨。   梁紫苏回到柏林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了施特雷洛的父母。施特雷洛的父母已经渐渐从痛失爱子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生活也趋于平静。他们看到梁紫苏的时候,表现得很高兴。施特雷洛的母亲还劝说梁紫苏要尽早为自己打算,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不知道的是,当施特雷洛阵亡的那一刻,梁紫苏的心也跟着他进入了坟墓。她再没有了爱人的力气。   第二件事就是去看望凯瑟琳,这时候凯瑟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很担心梁紫苏,想说点什么,又生怕让她触景生情。梁紫苏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对凯瑟琳肚子的娃娃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她首先向凯瑟琳讲述了一大堆孕期注意事项,从怀孕第一个月讲到了第十个月,一边讲一边喝了好几杯茶。在现代,梁紫苏的表姐怀孕时,她没少跟着一起受这类教育。现在全部把它用在了凯瑟琳身上。凯瑟琳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她以一副虚心学习的姿态听着梁紫苏的科普。   除了科普孕期注意事项之外,梁紫苏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堆男明星、纳粹宣传海报,坐在凯瑟琳家的沙发上仔细挑着,一边挑还一边念念有词。凯瑟琳一边吃水果(郝斯特要求她每天必须吃新鲜的水果,梁紫苏认为这简直太奢侈了,当时的德国水果已经非常贵了),一边好奇地看着梁紫苏的举动。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埃莉诺,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胎教。”梁紫苏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   “谁也不愿意生个丑八怪出来,对吧?你怀孕的时候多看看帅哥,眼睛和心灵得到了净化与升华,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是帅哥。”梁紫苏拿起了一张男明星的海报,欣赏了一阵后说道,“这个太严肃了,不好。”随后,又拿起了一张空军的宣传海报。   “这个家伙挺漂亮,不过太妖冶了,也不好。”说罢把海报放在了一边。   “咦?”凯瑟琳拿起了那张海报,“这不是马尔塞尤?”   “谁?”梁紫苏好奇地问道。东线就是个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除了飞行员就只能看见飞机了。梁紫苏与外界消息隔绝了好久了。   “非洲之星。”凯瑟琳说道,“一名很优秀的飞行员。”   “哦。”梁紫苏淡淡说道,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马尔塞尤最辉煌的时候,正是施特雷洛刚刚阵亡不久,梁紫苏伤心回东线的那段时间。她不认识马尔塞尤也在情理之中。   凯瑟琳见梁紫苏没有再继续探究马尔塞尤的生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就在9月份的最后一天,这位优秀的飞行员阵亡了。和施特雷洛相似的是,他们都曾约定回家后要与心爱的姑娘结婚。他们的阵亡对国家是损失,对于深爱他们的人来说,却是灾难。   “凯瑟琳,你想什么呢?”梁紫苏碰了碰陷入沉思的凯瑟琳。   “没什么。”凯瑟琳赶忙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她冲梁紫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看你还是别费心思找这些了。他们哪个也没有郝斯特英俊。”   梁紫苏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凯瑟琳一阵,笑眯眯地说道:“果然婚姻使人进步啊,凯瑟琳,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对于再次听不懂梁紫苏的语言,凯瑟琳感到十分欣慰与高兴。   “不过你说的对。你家郝斯特确实足够英俊了,天天看他照片就行了。”梁紫苏托着腮帮子感慨了一阵,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要怀的是女儿怎么办?我改天再去找些女明星照片来!费雯丽!她最漂亮!”   “不会是女儿的,一定是儿子。”凯瑟琳突然固执了起来。   “你喜欢儿子?”梁紫苏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不是。我想郝斯特应该会喜欢男孩。”凯瑟琳摸了摸肚子,一定要是个儿子。   梁紫苏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原来重男轻女的不止中国人呀。   “埃莉诺,能不能陪我去街上逛逛?我想买点水果。”凯瑟琳说道。   “好。唉不对,陪你上街?逛逛?”梁紫苏像猫儿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一边猛摆手一边说,“你想吃水果我帮你买去。陪孕妇逛街我可不在行!”   “你怎么了埃莉诺?”凯瑟琳疑惑不已。   “我不擅长遛孕妇!”遛狗行,遛孕妇,太可怕了!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万一有个闪失,郝斯特不把她劈成八段!   梁紫苏反应如此之大不是没有理由。在现代,有一次她和挺着大肚子的表姐一起逛街,一辆横冲直撞的电瓶车扫到了她俩,两个人都摔倒了。梁紫苏直接趴在了表姐的肚子上,表姐的孩子差一点早产。因为此事,梁紫苏被父母训斥了整整一个礼拜。从此,她的心理蒙上了阴影。   “嗯?”凯瑟琳又听天书了,不过大概意思她到是明白了。“我自己去好了。”   “不行!你自己出门太危险!”梁紫苏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怎么办?”凯瑟琳彻底被梁紫苏绕晕了。   “你在前面走,我在五米之外看着你。”   “……好吧。”凯瑟琳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决定。于是,在这个深秋的午后,柏林的大街上出现了一副奇景:一位身材娇小的孕妇在前面走着,几米之外的后面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那名孕妇,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   Chapter 166 升迁   10月份,温舍结束了柏林军事学院的课程,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毕业证书。与此同时,他获得了少校军衔。并被委任为已修整完毕的警卫旗队师第一装甲团一营营长。10月底他就要去法国,与驻扎在那里的警卫旗队师汇合了。临行前,他又去看了看凯瑟琳。碰巧梁紫苏也在,不过谢天谢地,这一次这个姑娘没有再瞪他了。温舍一早听说了施特雷洛的事,看向梁紫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梁紫苏忙着和凯瑟琳说话,并没有注意到温舍的眼神。反倒是凯瑟琳察觉到了温舍的目光,她趁梁紫苏削苹果的时候,冲温舍轻轻摇了摇头。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她需要的是能支撑她新生的力量。   早在8月份,蒂洛喜获麟儿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温舍的耳朵里。他又给她寄去了很多礼物,这次去法国前更是如此,他几乎把新生儿一岁前的东西都买全了。事到如今,温舍已经不再奢望与蒂洛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他只希望能够以一名朋友的身份关心她。刚出月子不久的蒂洛在收到这些礼物时,既感动又感伤。不过她总算是接受了这些礼物,把它们一一收好,留给小恩斯特用。   除了探望凯瑟琳,温舍又去了趟沐瑙,给住在那里的艾米利亚送去了一张通行证。温舍告诉她,她随时可以离开。艾米利亚比几个月前看起来更消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大好。她拿着通行证,一句话也没有说。温舍看着这个样子的艾米利亚,感到说不出的怪异。温舍临走时,艾米利亚对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和温舍一样得到晋升的还有派普。10月份(注),他迎来了两件喜事。一是在10月1日那天,被授予东线纪念勋章。二是在10月14日,他荣升为警卫旗队师第二步兵团三营营长。在此不得不提到被解职调离的前任营长安哈特少校。这个倒霉催的家伙在接到免除指挥权的命令时,连个招呼都没打,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别说与跟随他多年的部下道别,就连与继任者交接这么重要的流程都给抛在了一边。   派普接手的是一支非常年轻的部队。安哈特少校的所作所为给这些年轻人的士气带来了不利的影响。派普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向他的新部下们发表了一次既精彩,又鼓舞人心的就职演说。使年轻的士兵们重新点燃了斗志。之后,这位严厉的长官便开始了在全营范围内的实战训练,并下大力气整顿纪律。派普频繁巡视于三营各连,并且经常在训练场或讲堂上搞突然袭击,把官兵们弄得措手不及。魔鬼式的训练本应让官兵们叫苦不迭,但派普总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服从命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派普便成功渡过了与新部下们的磨合期,并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全营。不过,令连长们感到心有余悸的是,长官大人著名的“毒舌”有时会突然发威,严厉尖刻毫不留情面。虽然这只会出现在他们没能达到既定要求的时候,但谁也不愿意当着士兵的面被训斥。为了保存颜面,三营的军官们成了全师最勤奋的军人。当团长提奥多尔·维施中校在某个公开场合拿三营的几位连长作为正面典型大加赞扬的时候,三营众人无不在心中暗自庆幸偷笑。套用中国的一句著名古话:孰知长官之毒舌有甚是蛇者乎?   虽然派普在三营的指挥生涯进行的有声有色。但他还是有几件不如意的事。一是在10月份,派普的上司维施中校推荐派普晋升为少校,并在报告中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同时,派普的前任长官,弗林茨·维特中校也在报告后面补充了大量好评。可惜这次晋升申请被驳回了,维施和维特皆表示不能理解。派普虽表现得很豁达,但内心不是不失落的。说起来,与他年岁相当的温舍也已经晋升了少校,派普自然不甘落于人后。失落归失落,派普并没有将情绪带入到工作中,依旧一丝不苟地履行着团长的职责。   第二件事,也是他最头疼,最郁闷的一件事。那就是奥利维亚仍旧没有原谅他。这些日子以来,派普像往常一样,不间断地给她写信,用各式各样、接连不断地糖衣炮弹“袭击”奥利维亚,但皆如石沉大海,奥利维亚连一个字都没有回过。派普不得已,使出了苦肉计。他拿出一颗子弹,把它用皮绳穿了起来,做成了一条项链,寄给了奥利维亚。告诉她这是春天的时候,打伤过他的一颗子弹。派普以为这下奥利维亚一定会心疼他的,谁知道小姑娘这回是铁了心不理会他。寄出去的东西连一点回音都没得到。这让派普彻底没了办法。在一次切磋乒乓球球技之后,派普一反平日伶牙俐齿的常态,支支吾吾拐弯抹角地询问自己的副官,也是三营原来的副官奥托·丁泽,如何讨姑娘的欢心。这让奥托·丁泽大惊失色,苦口婆心地给派普讲解了一个下午教义中的婚姻观。派普对此哭笑不得。   派普在法国郁闷,柏林的奥利维亚也没好到哪儿去。派普一封接一封的信搅乱了她的心绪,特别是当她收到子弹项链时,简直心疼的不得了。她仿佛能看到沾染到子弹上的鲜血,她恨不得马上追到法国去,好好看看派普早已愈合的战伤。可是,只要一想到海因里希·派普,她的心就又硬了起来。她赌气不去理会他,就像他曾经好几个月不联系她一样。她彷徨无措,迷茫不安。她想原谅派普,但似乎总是被某种情绪阻碍着。派普的母亲曾几次邀请奥利维亚到她那里去,奥利维亚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前往。在那里她看到了海因里希。派普不在的日子里,他被寄养在了爷爷奶奶家。奥利维亚意识到这个家庭除了自己,几乎每个人都接受了海因里希,他得到了关注和爱。奥利维亚还注意到,海因里希总是在偷偷地观察自己。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与惶恐。奥利维亚也尝试与他交流,她发现这并没有想象中困难。派普的母亲又适时地说了一些劝解的话,奥利维亚再一次陷入了矛盾纠葛。   注:为了行文需要,时间有所调整。   Chapter 167 索夫洛娃和谢廖沙   要问索夫洛娃大婶平时最喜欢什么,那一定是伏特加。要说索夫洛娃大婶平时最喜欢干什么,那一定是喝伏特加。这位体型彪悍,嗓门粗、脾气大的中年妇女是村子里最厉害的女人。大家平时都对她客客气气,生怕一不小心惹她不高兴。要知道,索夫洛娃大婶骂起人来,绝对一个小时不带重样儿的。不过,村子里的人都很尊重和喜欢索夫洛娃大婶,因为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眼儿却是极好的。谁家有了困难,她一定第一个跑过去帮忙。当然,这得在她清醒的时候。   喝酒归喝酒,索夫洛娃大婶从来没误了农活,她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好手。每年属她的收成最好,赚的钱最多。不过,赚的钱大半都贡献给了伏特加。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会买一些糖果分给村里的小孩子们。别看她平日对孩子们笑嘻嘻的,可要是有顽皮的小孩来偷她家的母鸡或者鸡蛋,她可是从来不客气。这不,今儿一大早,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索夫洛娃大婶的鸡棚,刚想摸几个鸡蛋,就被索夫洛娃大婶逮个正着。   “你们这帮捣蛋鬼!”索夫洛娃大婶通红着脸,扯开大嗓门就喊了起来,“敢偷我的鸡蛋!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扫帚,冲着那几个男孩跑了过来。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雪,地面上有些滑,索夫洛娃大婶拖着沉重的身子跑起来速度有些慢。   “大婶,您又吃不了那么多,分我们几个不好吗?”一个男孩嬉皮笑脸地说道。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一定要教训你!”索夫洛娃大婶追到了“小偷”们的跟前,眼瞅着扫帚就要落在他们的屁股上了。   “大婶,我们就拿三个。”男孩们的行动比胖胖的大婶敏捷得多,他们迅速闪开了。站在稍远的地方讨价还价。   “一个都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你们的父母!让他们狠狠教训你们!”索夫洛娃大婶一边喘气,一边叉着腰恶声恶气地喊道。   “他们才不会教训我们呢!”男孩们做了个鬼脸。   “那就让我们家谢廖沙教训你们!把你们打的哇哇叫!”大婶喊得更大声了。   “得了吧大婶,谁不知道谢廖沙哥哥都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了!他怎么教训我们啊!”男孩们站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他们一点也不怕索夫洛娃大婶。因为他们知道,索夫洛娃大婶从来不会真的教训他们,有时候还会把鸡蛋送给他们。而且大婶的儿子谢廖沙平时也总是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才不会打他们呢。   “谢廖沙早就能站起来走路了!看他不打你们!”   “谢廖沙哥哥可以走路了啊?”三个男孩中稍小的那一个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那他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讲打仗的故事?”   索夫洛娃大婶突然间泄了气,她把扫帚在雪地里戳了戳,闷声闷气地说道:“过些日子再说吧。”   “干嘛还要过些日子?”那个小男孩不干了,他跑到了索夫洛娃大婶面前,“我真的好想听谢廖沙哥哥是怎么杀德国鬼子的。”   “大婶,您不会是吹牛皮呢吧?谢廖沙哥哥真像您说的那么神吗?”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揶揄道。   “看你这孩子!你还不相信我!”索夫洛娃大婶的脸再次涨得通红,她气哼哼地跑到屋子里,又气哼哼地跑出来,手里拿着好几个勋章,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给那几个孩子看。   “这是战功奖章,这是勇敢奖章,这是红星勋章,这是优秀士兵证章……这全是谢廖沙得来的。”索夫洛娃大婶的声音有些异样。   “哇!”三个孩子全都围了过来,他们好奇地盯着大婶手中的勋章,其中一个想要拿过来仔细看。   “不许动!”索夫洛娃大婶把勋章藏在了身后,瞪了孩子们一眼。   “谢廖沙哥哥真棒!”男孩们由衷地赞赏道。   “你们谁还敢说我吹牛皮?”大婶的大嗓门又发威了,她凶巴巴地看着孩子们。   “不敢了不敢了。”男孩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最小的那个男孩眼巴巴地瞅了瞅索夫洛娃大婶,乞求着说道:“大婶,那等谢廖沙哥哥完全康复了,就让他给我们讲故事,好不好?”   “好。”索夫洛娃大婶说道,“快回家吧,小鬼头们。每人只许拿一颗鸡蛋,听见没有!”   “听见了,大婶。谢谢您!我们走啦!”男孩们拿了鸡蛋,雀跃着跑开了。   索夫洛娃大婶走回了屋子,她对着那几枚勋章出了会儿神,把它们小心地收好,放到了抽屉里。她又走到了里屋,对着坐在凳子上的年轻男人喊道:“谢廖沙,别偷懒了!快去把后院的积雪扫干净!”她举着扫帚冲他比划着,“拿着这个,到后面去!麻利点儿,别慢吞吞的!”   凳子上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用右手接过了扫帚,慢慢走到了后院,开始扫雪。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身材削瘦,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行动有些缓慢。寒风吹过,他打了几个冷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等等!”索夫洛娃大婶跟着走进了后院,把一瓶伏特加递给了年轻人。“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喝点酒暖暖身子!”   年轻人摇了摇头。索夫洛娃大婶突然间气不打一处来:“谢廖沙,我命令你赶快喝!这对你的伤有好处!”她直接把酒瓶送到了他的嘴边。   年轻人无奈地看了索夫洛娃大婶一眼,把扫帚放在了一边。又用右手接过了酒瓶,不情愿地喝了几口,伏特加的烈性让他咳嗽了起来,脸也憋得通红。索夫洛娃大婶使劲拍着他的后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怎么从前线回来连酒都不会喝了!这哪儿像个男人!”   终于,谢廖沙不咳嗽了。他看到索夫洛娃大婶自己拿起了扫帚,开始清扫积雪。他走过去想帮助她,却被她推开了。“你还是回屋坐着去吧。外面冷。”他执意要帮忙,索夫洛娃大婶不乐意了。“你胆敢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她又开始比划了,“回屋去,回屋去!看看我炉子上的汤熟了没有!”   谢廖沙停下动作,静静地看了看索夫洛娃大婶。焦糖色的眼眸流露出了笑意。他走回屋子,蹲在炉火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飘着香气、开始沸腾的汤。真好,一会儿又有热汤喝了。   Chapter 168 橡叶之外的沉重   正如豪赛尔和郝斯特所担心的那样,苏联人果然还有后招。11月19日,苏军最高统帅部筹划了两个多月的“天王星计划”正式实施。苏联的西南方面军和顿河方面军向斯大林格勒进发,并迅速突破了在城市外围防守的罗马尼亚军队。将深陷斯大林格勒城内的第六集团军包围了起来。当德军最高统帅部接到苏军发起反攻的消息后,陆军参谋长蔡茨勒将军力劝希特勒下令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撤出斯大林格勒。然而,戈林却向希特勒保证说自己强大的空军可以有力地保证第六集团军的空中补给。希特勒听信了戈林的保证,要求保卢斯坚守阵地。但事实证明,戈林是个大忽悠。由于恶劣的天气和苏军的防空火力,空投计划很快遭受失败。被围困在城内的德军只得到了一成左右的所需物资,将士们感到了饥饿的威胁。于此同时,苏军不断加强对斯大林格勒的包围圈,并逐步开始缩小包围圈。第六集团军的处境岌岌可危。   11月底,希特勒公开发表演说,表示绝不会从斯大林格勒撤退,被围困的军队也决不能投降。他任命曼施坦因元帅为顿河集团军群的司令,从顿河附近杀出一条血路,营救斯大林格勒的保卢斯第六集团军。曼施坦因迅速分析了自己的处境,如果向前,辛苦建立的战线马上就会被苏军从背后突袭。如果不去营救第六集团军,无疑于公然抵抗希特勒的命令。这位老于世故精明狡猾的元帅最终只派出了很少的解围部队,做出一副解围的样子,但在实际上并没有解决燃眉之急。当然,苏联增援部队的疯狂厮杀也是无法实施营救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外围无法打开的情况下,曼施坦因派出了自己的情报官潜入包围圈,说服保卢斯自己决定是否突围,与解围的部队汇合。优柔寡断的保卢斯害怕背上违抗军令的罪名,放弃了突围的机会。在与时间无情的赛跑中,苏联最严酷的深冬来临。在12月份零下45度的严寒天气中,第六集团军的空运补给越来越少,濒于弹尽粮绝。每天有数千名士兵死于饥饿、严寒和营养失调。在这种情况下,保卢斯派出了一名中将,当面向希特勒汇报了第六集团军的情况。但希特勒还是命令死守,直到第二年春天为止。第六集团军陷入了绝望。   同样是在12月(注),拉尔的战绩超过了一百架。他被召回柏林,由希特勒亲自授予他橡叶骑士十字勋章。在授勋仪式结束后,希特勒和拉尔以及其他同时授勋的飞行员们围在火炉前闲聊。随着战事的深入,拉尔愈发感到力不从心。苏联人的顽强超过他们的想象,而恶劣的天气更是空军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进入冬季,空中部队几乎没法和地面部队形成有效的配合。德军的攻势开始缓慢,甚至被迫转入战略防守。与此同时,大量空中部队被抽调至北非战场,增援在那里进行的阿拉曼战役,这令东线的空军更加捉襟见肘。而阿拉曼战役最终还是失败了。第六集团军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联队的飞行员们在私下里的议论中,都表达了对第六集团军未来的悲观情绪。尤其当他们从其他途径听说,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城中被饿死、冻死,这种悲观的情绪更是迅速蔓延开来。我们真的能胜利吗?这个巨大的疑问在拉尔的心头盘旋许久。他从来没有想过,帝国的军队会遭受巨大的失利。就连当初不列颠空战的失利,都没有令拉尔产生这样的怀疑。这种怀疑和动摇令拉尔夜不能寐,于心难安。他必须要解决掉它。   其他几位飞行员都避重就轻地与希特勒随意聊着家常,拉尔却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了当地大胆向希特勒发问:“您认为战争将持续多久?当我们攻入苏联时,报纸上说东线的战争将在第一场雪前结束。可是,现在我们却在那里饱受严寒。”我们到底还有几分获胜的把握?这一句,拉尔憋在了心里,没有问出来。   这个问题被提出来之后,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原本谈笑风生的飞行员们敛住了神色,一言不发。他们本就是聪明人,拉尔所想所问,也正是他们所想所问。只不过,他们没有拉尔那样直率大胆。现在问题被摆上了台面,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元首的盛怒或者答案。   希特勒并没有发怒,他沉默了一阵之后,神色凝重地回答道:“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苏联是一片开阔的土地,我们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当敌人从西伯利亚草原纵深来袭时,我们将保护这些区域,就像当年的成吉思汗。”   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在场的每一位战士失望了。希特勒这番话让众人接收到了两个讯息:一是他都无法确定,这场战争将何时结束。德军何时能彻底攻陷苏联。二是,就目前的状况,德军只能转入防御状态,死保已拿下的地区了。   拉尔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客气地向希特勒道谢,便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当众人从总理府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皆挂着虽沉重但又无比坚毅的神色。战争将会愈发艰苦,会有更多的战士死去,甚至也许有一天,帝国最终会输掉战争。但是以拉尔为代表的帝国军人们,却永远不会忘记军人的职责,放弃自己的信仰,为国家身死而殒身不恤。   拉尔从总理府出来后直接去了医院,他的未婚妻海莲娜正在那里工作。在拉尔的强烈要求下,海莲娜没有再回到前线做战地护士,而是留在了柏林的医院里。两人的结婚申请已经被批下来了,由于圣诞节拉尔无法回国,他和海莲娜的婚礼只能赶在这次回国授勋时举行。时间匆忙,婚礼仪式将一切从简。海莲娜对此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其实只要能和爱人结合,有没有婚礼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拉尔却十分过意不去,他向海莲娜承诺,有机会一定要补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给她。   两天后,海莲娜正式成为了拉尔的妻子。婚礼的第二天,拉尔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新婚妻子,回到苏联继续他出生入死的战斗生涯。   注:拉尔授勋时间为1942年11月26日,为了行文需要稍作修改。   Chapter 169 羁绊(上)   对于我们的主人公来说,42年的圣诞节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蒂洛喜得贵子,维森菲尔德又极宠她,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开心地过节,自是百般热闹幸福。失去了施特雷洛的梁紫苏,任何一个节日都没了意义。每天的日子都是一个滋味。凯瑟琳再有一个月就要做母亲了,郝斯特虽然没法回来过圣诞节,但从不间断的信件让凯瑟琳感受到了莫大的关怀与爱护。这个圣诞节,她会和郝斯特的父母一起度过。对于海因里希,凯瑟琳选择了客气地疏离。同是女人,她非常理解奥利维亚的心情。但她又无法公然在公婆面前表达对这件事情的不满,每次她去郝斯特的父母家,都对海因里希很客气,做足表面功课,却并不真心关注他。她认为,这是她唯一能表达的态度了。   而奥利维亚,从夏天到圣诞节,她一直独自生活。虽然婆婆会时常邀请她去做客,话里话外也一直在劝导她。但她仍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她感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摸不到光亮,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全世界似乎只有她被孤立在整件事情之外,而她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人认为她受到了伤害。就连她的好朋友海莲娜都劝她说,不要在意派普的过去。可她们谁也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   圣诞节前,派普匆匆回到了柏林。驻扎在法国的部队已经接到了新的作战任务,元旦过后就会奔赴苏联。在这种时候,派普本已经没有了假期。但他努力争取到了两天时间,接他的妻子回家。几个月过去了,奥利维亚仍然没有寄来只言片语。派普心下着了急,他放下在法国的事务,赶回柏林挽救在他看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婚姻。   派普一下火车就直奔奥利维亚家,他气喘吁吁地按响门铃,等了好一阵奥利维亚才出来开门。当她看到派普的时候居然笑了一下,让已经准备好接受冷脸的派普怔了一下。原本打好的腹稿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你回来了?”奥利维亚问道。她看起来与夏天没什么变化,甚至还胖了一点。派普想伸手揉揉她的小脸儿,却硬生生把这种念头遏制住了。他不确定奥利维亚是否能接受他亲昵的举动。   “丽薇,我……和我回家吧,好吗?”派普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然后等待妻子的判决。   “好。你等我收拾下东西。”奥利维亚转身进了房间。她的态度让派普心下大喜过望,他完全没能想到奥利维亚竟然如此痛快就答应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原谅他了?   在回家的路上,派普和奥利维亚都没有说话。车内的空气彷佛是冻结了一般,两人就像是了解了什么一样,也有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漫长的如同经过了一小时之久。   不论是关车门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是如此安静,奥利维亚感觉气氛宁静到令人发寒。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丈夫,他的一双蓝眸定定地看着前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庞刮得干干净净,一如之前她看见他的时候一般美好。但是他的面容却多了一分静若止水般的沉默。派普意识到奥利维亚正在盯着他瞧,但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怕一不小心再次触痛奥利维亚敏感的心。   “海因里希呢?” 奥利维亚率先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进屋以来,她的直觉便告诉她,这间房子里半个人都没有。   “他在我父母那里。”派普淡淡地说道。   “你认为我不会接受他吗?”   在几个月间,奥利维亚想了很多。尽管她已选择原谅,不再想去计较这件事。但总觉得有一股气憋在心头。严格来讲,这股气不能算是愤怒,只能算是一种不平衡。   “我不是这个意思,丽薇。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他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她。”   “那你认为伤害我就无所谓,是吗?” 奥利维亚一脸凄然的看向派普,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再次濒临瓦解。经过多日的思索,她最终选择了原谅。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忽视事实的存在。   “丽薇,关于这件事,我只能说,对不起。我相信你非常清楚我对你的愧疚,我也相信你同样非常清楚我是多么的爱你。我以为,你同意和我回来,是愿意原谅我了。”   派普很明白,关于海因里希的出现,说再多也无济于事。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经历,他从没有想到过它会在几年后伤害到他深爱的妻子。这一切太过突然,令人措手不及。要奥利维亚接受这个事实确实很强人所难。他满怀歉意地走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妻子,并试图想吻上她的双唇,但奥利维亚立刻将头扭过去,躲开了派普凑近的面庞。   “不要碰我!约亨,我会选择回来,是因为我了解那只是你的过去。我相信你现在对我的爱与忠诚。只要想到你对我的好,我就可以把一切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都忘掉。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必须被迫做出选择,甚至是被迫选择接受?为什么都是我?”   奥利维亚掷地有声的控诉着。因为爱,她在派普面前一向乖巧温顺,她很少反驳他什么,更很少质问过他什么。但是现在,她想要抛开一切,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从我们结婚开始,我就在被动的接受——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结婚,而是当时,你在我和席格德之间选择了我。而我只是接受你选择的那一个。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欢天喜地的嫁给了你。”   “希姆莱不喜欢我,那些妇人们不喜欢我。但是为了你,我不能选择远离她们,我只能被迫的戴上面具,和她们虚与委蛇。努力让她们接受我,喜欢我。天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一切!”   “你不喜欢我身边有别的男人出现,我就和他们每一个人保持距离。而我却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性朋友。”   奥利维亚从来都知道,派普是一个极富魅力的男人,在他身边打转的女人数不胜数,她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是因为她信任他,她相信他绝不会背叛她,而派普也从未令她失望。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嫉妒,更不代表她可以无视那些女人的存在。   “约亨,你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很认真的跟你说,海因里希的出现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你知道每次和朋友聚会的时候,我看着朋友们有自己亲生孩子,心里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当妈妈说我们该有个孩子的时候,我内心有多大的愧疚吗?你知道当汉娜维施提议让你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约亨,我做梦都想为你生孩子。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最终真的是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话至此处,奥利维亚再也忍受不住,她捂起脸呜呜哭了起来。派普看着这样的妻子,心疼之极。他明白奥利维亚为了自己,一直在努力地适应和改变,一直在隐忍和承受。她为他牺牲太多,而他却总是伤她的心。他再次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   Chapter 170 羁绊(下)   派普默默地看着伤心哭泣的妻子,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奥利维亚所说种种全部是事实存在的,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辩解的话。只能任由她宣泄心中的悲苦。   “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所以我选择了原谅,不想再去思考这件事情。那个叫伊芙琳的女孩和你过去有什么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但是,与其说我选择了原谅,不如说我选择的只是无视,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也许是从和你结婚以后,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这一切早已超出我能够负荷的程度……”   自从发生这件事以来,奥利维亚觉得自己变成了在一片偌大无垠的黑暗中不断奔跑,尝试寻找出口的孤寂之人。她觉得这世界就像是抛弃她了一样,她已一无所有。尽管她最后找到了出口,但这个出口不过是海市蜃楼。在黑暗中,奥利维亚总是不断地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要这样拼命地往可能有光亮的地方奔跑。是为了追上什么,抑或是逃开什么。   曾几何时,她心里不止一次地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去党卫军指挥总部,拿张离婚协议书,然后扔在派普脸上,签一签名字大家从此老死不相见,但她压根没办法做到。她对他的爱已深到无以复加。脑海中只要浮现出这几年派普对她的好,奥利维亚的心中就会觉得,计较这些事情根本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可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平衡,那么一点的无奈与愤怒。   一切都令人如此地感到厌烦,她第一次对人生感到倦怠。难过于认为记得约定的人只有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害怕最重要的人有一天会从自己身边离开,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对奥利维亚来说,约阿希姆·派普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世界的全部。如果真的要说,她在黑暗中所找寻的亮光是什么,那这道亮光也许就是当下正紧紧搂着她的男人,也许是两个人彼此强烈的羁绊。   “丽薇,我可怜的姑娘……我很明白,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的内心竟然承受着如此大的痛苦……”   派普将哭的不成样子的奥利维亚抱的更紧,看到自己深爱的妻子遭受如此折磨,他的罪恶感更加强烈。他原以为在这段婚姻中,承受更大压力的是自己,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的妻子所承受的,并不比他少一分一毫。   “约亨…你是我的全部,我爱着你,我不想失去你,你接受了海因里希,你身边的人也接受了海因里希。所以我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一切。我不怨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可是我真的好害怕,现在出现一个海因里希,之后会不会再出现另一个谁?还会不会再发生一些其他令人崩溃的事情?我真的好累……”   奥利维亚泣不成声地将脸整个埋进派普的怀里,她不想继续在黑暗中奔跑了,筋疲力竭的她现在只想依靠着她所能依靠的人。而那个人对她来说是能将黑暗驱离的光亮。哪怕这一切全是幻影,她也愿意将自己委身于虚幻之中。   “不会了,丽薇,我发誓,绝不会再有了。”   语毕,派普双手捧起奥利维亚满是泪水的小脸,充满深意的吻上她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发白的脸庞。感受到脸上的泪水被眼前的爱人所吻去,奥利维亚将双手环抱住派普的腰肢,试图将身体更加贴近他。   “约亨,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奥利维亚喃喃的说,迷离的看着丈夫宝蓝色的眼眸。派普对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便将脸凑过来,轻轻吻住了她红润的双唇。长吻过后,派普放肆地将舌头深入奥利维亚的嘴里,两人的舌不断地在对方口腔里翻搅、汲取着,彷佛像是要吸出对方的灵魂一般。直到两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交缠着的舌才恋恋不舍的抽离对方的口腔深处。   “我不会再让你怀着那样的痛苦了,现在就让它结束吧。”   派普坚定的说,而奥利维亚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身上的衣裙便被迅速的解下,如同花瓣般散落在脚边。派普不疾不徐地解开军服上的钮扣,将身上多余的衣裤尽数除去。他继续轻吻着她的脸颊,一只手托着她的身躯,另一只手则覆在她柔软的胸上,不时轻轻的抚弄。派普触摸她的力道很轻,就像他们俩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一样。见奥利维亚慢慢的适应,派普便更放肆地往她的下身抚去。   “约亨…不要让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的承受一切……”   奥利维亚眼角泛着泪光,觉得这一切都如同虚幻。她定神看着他的双眸。这双令人惊叹的蓝眼睛,仍然是和当初两人相遇的时候一样,让人只看一眼,便永生难忘。派普淡金色的浓密睫毛眨起来,就像蝴蝶飞舞的双翅般优雅;那般深邃而勾魂的湛蓝眼瞳充满了穿透力,盯久了彷佛就像是要被看穿全部似的。   “我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黑暗中,丽薇,你不会是孤身一人,永远都不会。”   派普在奥利维亚耳边轻声说着,随即停止乐章的前奏,将他的坚-挺进入她的柔软处,展开乐曲的主轴。奥利维亚承受着派普时而重,时而轻的节拍,不断呢喃着爱人的名字,像是害怕对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而对派普而言,奥利维亚每一次的轻唤,都使他揪心不已。但同时却也是一份鼓动的邀请,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加速了律动。   随着派普挺入的节奏越快速,奥利维亚流泄出的呻-吟也越来越频繁。满脸通红的奥利维亚,迷茫的看着派普。她扬起她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派普的脸庞,触到的是下巴细小的胡渣。她停留了会,继续往下移,碰到的是他紧致结实的胸肌。再往下摸去,是他秾纤合度的腰杆。最后她摸到了终点,是两人欲望交合的地方。   派普坚定的眼神对上奥利维亚浅蓝的双瞳,见着妻子痴迷的望着自己,他加快挺进的速度,一步步的将她带向巅峰之处。他每一次的进攻,都在在剥夺着奥利维亚的理智,让她情不自禁将双腿张的更开,迎合丈夫越来越激烈的动作。   最后,派普终于承受不住,将乐章最后一次高-潮带出,毫无保留的直奔顶点,将全部的自己奉献给了奥利维亚,而奥利维亚也响应着派普的激昂,本能的紧紧抱住他的躯体,迎来最后的绝顶,划下两人共演乐章的休止符。   当一切平息之后,奥利维亚蜷缩在派普的怀里,听着他在耳边低声地诉说自己对她的愧疚和情意。她与他贴得更紧了,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把两人分开。这个她用尽全身力气去爱去依靠的男人,此刻就在她的身旁。她过去爱着,现在爱着,将来也会继续爱着这个人。她现在愿意承认,即便生命不再,有的东西,是可以永恒的。她沉溺于他温暖的怀抱,逐渐进入了梦乡。   晚上,派普将海因里希接回了家。奥利维亚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在派普看来,他的妻子和儿子的互动非常和谐友好,他相信善良的奥利维亚一定会对海因里希视如己出,而懂事的海因里希也会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尊重奥利维亚。不管怎么说,缠绕在他心头的一个巨大的阴影总算消散了。他和他的妻子,儿子,组成了他心中最为温馨的家。   Chapter 171 绝唱   1943年1月,苏军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代号“木星行动”。试图突破顿河地区的意大利军防线,并攻取罗斯托夫。虽然苏军最终并没能接近罗斯托夫,但这次行动迫使德军与斯大林格勒包围圈内的德军相隔了250公里以上的距离。也就是说,第六集团军已经完全失去了增援。   1月8日,苏联顿河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中将向保卢斯发出最后通牒,敦促其投降。保卢斯电告希特勒,请求准予他相机行事,被驳回。4天之后,顿河方面军再次向被包围的第六集团军发起了进攻,深陷重围的德军开始从斯大林格勒郊区向城区收缩防守。到了1月22日,苏军攻陷了城中的两个飞机场,导致第六集团军的空运补给和伤员撤退行动彻底被中断了。将近10万名德国军人处在了极度饥饿的状态中,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逐渐没有了弹药。但所有的士兵还在坚持着顽强抵抗,因为此前苏联人的一贯表现,使他们相信苏联人会处死投降的军人,或者使他们生不如死。血腥的城市巷战在斯大林格勒城内再度展开,但这一次德国人已经无力回天。苏军派出一名特使,向保卢斯许诺:如果他在24小时之内投降,苏军将保障所有战俘的安全、对所有伤病员做出医治、提供正常的口粮及在战争结束后遣返他们希望到达任何国家。几个月人间炼狱般的战争生涯已经让保卢斯心力交瘁,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因此向希特勒报告说:部队已不能支持了,继续抵抗已毫无意义,请准许我们投降。而希特勒给他的答复是:投降是不可能的,第六集团军应在斯大林格勒尽到其英勇的责任,直到最后一人为止。   1月30日,是希特勒获得权力10周年纪念。他晋升保卢斯为德国陆军元帅,由于从来没有任何德国元帅活着成为战俘,希特勒认为保卢斯会战斗到底或者自杀殉国。保卢斯得知自己晋升的消息时,忍不住痛哭流涕。这位已过知命之年的新任元帅在这一刻是那样的无助与哀伤。元帅节杖并不能解救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士兵们,更不能给他们带来食物和御寒的外衣。40万,整整40万士兵葬身于这座城市。他们本该拥有精彩灿烂的人生。此时此刻的保卢斯,脑中所想已不再是自己可能背上的罪名,而是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一个个消逝的鲜活生命。他万念俱灰。第二天,保卢斯怀着沉痛而悲愤的心情,向总部发出了最后一份电报:   第六集团军忠于自己的誓言,并认识到自己所负的极为重大的使命。为了元首和祖国,已坚守自己的岗位,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   1943年2月1日,当苏军攻入德军设在百货商场内的司令部时,保卢斯选择了投降。91000名劳累、染病以及饥饿的士兵成为苏联人的俘虏。与此同时,被包围的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发报员自己决定向柏林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这封电报在后来感动了所有德国人。   第六集团军无线电台即将关闭!俄国人已到了我们地下室的门口。我们正在捣毁器材。打垮布尔什维克,元首万岁!天佑德意志!   令苏联人感到惊喜的是,俘虏中包括22名将军。而希特勒对此大为光火,他极为愤怒地说道:保卢斯本来可以摆脱所有的痛苦并保有不朽的荣誉,但他宁愿到莫斯科去!   当保卢斯在苏军的押解下走出司令部时,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根本不在意希特勒的反应,也根本不在意在不远的将来,他可能遭受的屈辱。甚至,他都不在意是否还能活着。他只在乎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不必再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部下死去,他不必再让他们在饥寒交迫中一日比一日更加绝望。他对苏联人仍然抱有一丝幻想,他希望他们能善待他的士兵。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苏联人根本不值得被期望。   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被俘虏的9万多名士兵,大部分死于苏联战俘营,只有几千人活到战后。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德国军人遭到了严重的虐待,但最终,这些投降的士兵们只有6000人在战后回到了故土。   和某朝的电视台一样,德国媒体一直到1月底,都没有公布斯大林格勒的任何消息。事实上,所有正面的媒体报道已经在去年年底就已停止。而当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投降之后,德国媒体再也无法掩盖事实真相。首次承认其武装力量在战争中失败。举国上下一片震惊和哀恸,人们不敢相信帝国的军队竟然被苏联人击溃。每个人都在关注着战俘的命运,数万个家庭在绝望中苦苦等待着亲人获释归来。斯大林格勒的惨败并不是德国军事第一次遭到重大挫折,但它在规模和战略意义上的失败是无法估量的。苏德战场的形势在斯大林战役过后被彻底扭转。虽然之后德国仍然在一些局部战役中获得胜利,但第三帝国的颓势已无法阻挡。   2月2日,宣传部长戈培尔下令全国娱乐场所关闭3天,在第一天和第三天停止交通一分钟。在承认失败的同时,他仍旧不忘掩过饰非,对外透露保卢斯元帅服毒自尽。后来又改口说,保卢斯元帅像一个真正的军人那样战死在了斯大林格勒。   2月18日,戈培尔在柏林体育馆向精心挑选的15000名听众发表著名的煽动性演说《论总体战》。他避重就轻地大肆强调犹太人和布尔什维克的危险性,指明德国胜利的必然性。又说服德国民众相信胜利必须通过总体战来赢得。戈培尔的演说再一次哄骗了德国民众,让他们消沉的心又重燃希望。当梁紫苏在JG54驻地听到这个演说的时候,不禁感慨戈培尔的口才真是好。要不是她早就知道德国的结局,几乎要像其他人一样再次欢欣鼓舞,期待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胜利了。她看了看一旁激动的双颊通红的维尔玛·蒂舍尔,心道如果戈培尔能有机会主持《非诚勿扰》,估计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剩男剩女了。   PS:作者表示本章把保卢斯内家伙美化了。丫就是一当了战俘还要求吃两顿早餐喝干白看报纸的深井冰|||没过两年还倒打了帝国一耙。   Chapter 172 新生的喜悦   就在帝国军队丢掉斯大林格勒的同时,派普家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1月30日,凯瑟琳诞下了她与郝斯特的第一个孩子。和蒂洛家的恩斯特一样,全家人都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不过,凯瑟琳却着实失望了,因为这是个女孩。当她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母女连心让她潜藏的母性情怀全部爆发了出来,她舍不得放开她,不顾产后的疲惫,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自己的女儿。但是一想到没能为郝斯特生个儿子,心里又是一阵担忧。郝斯特会不会喜欢她呢?他会不会也很失望?   郝斯特的父母对家里的新成员报以了极大的关注,郝斯特的母亲笑着说小姑娘和她的约亨叔叔一天生日,真是个有趣的巧合。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家伙,连声说这个娃娃真是漂亮。就连海因里希都好奇地伸着头,看着小妹妹咿咿呀呀的样子。全家人一致认为孩子的名字应该由她的父亲取,所以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暂时还没有名字。   刚刚荣升父亲的郝斯特正在乌克兰哈尔科夫地区作战。苏军在1月份对本身防线就支离破碎的德军南翼展开大规模反攻,气势如虹的苏军使得德军库尔斯克方向和哈尔科夫方向的防御中出现一个长达400公里的缺口。苏联人直奔哈尔科夫而来。1月底,豪赛尔带着他的党卫军装甲军火速抵达哈尔科夫,以阻挡苏联人的进攻。豪赛尔的装甲军团包括了党卫军最为精锐的三支部队——警卫旗队、帝国和骷髅装甲掷弹兵师。它们组成了东线最强大的一支装甲部队。郝斯特作为豪赛尔的副官,跟随他一同来到了哈尔科夫。迎接下一场艰苦的战役。他的弟弟约阿希姆·派普时任警卫旗队师第二步兵团三营营长,兄弟二人第一次同在一个队伍中参加战斗。不过可惜的是,两个人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苏联人携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的余威,来势汹汹,德军节节败退,哈尔科夫岌岌可危。豪赛尔的装甲军团在曼施坦因的指挥下,处境非常艰险。面临着被合围的危险。而希特勒的脑子又像是被门夹过一样,下令死守哈尔科夫。不过这一次他遇到的不是优柔寡断的保卢斯,而是强硬果敢、护犊心切的豪赛尔,他毅然违抗希特勒再三“不许撤退”的命令,从哈尔科夫撤退。哈尔科夫于2月16日失守。希特勒大发雷霆,扬言要惩办曼施坦因和豪赛尔,不过最终仍是不了了之。虽然希特勒的脑袋被驴踢过,被鸡爪子挠过,还被门夹过,但仅存的理智提醒他,他身边可用的比这两位更出色的指挥官已经不多了。   当郝斯特收到凯瑟琳的家书时,遭受重创的党卫军装甲军正在哈尔科夫城外重整旗鼓,准备再战。女儿的降生冲淡了战斗失败的阴影,让郝斯特着实开心了一阵。不过从字里行间,郝斯特感觉到了凯瑟琳的失望之情,她甚至带着些歉意。她为什么会失望?她为什么会感到抱歉?郝斯特想了几分钟,很快明白了缘由。他马上给凯瑟琳写了回信。在信中他告诉凯瑟琳,他一直想要个女孩,而且他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女儿。等他有机会回国的时候,一定要抱着女儿亲个够。他还说希望能教育出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这是他最大的成就感来源。他还嘱咐凯瑟琳要休养好身体,并对她表示了感谢。最后,他为女儿起了个名字:格蕾丝·派普。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像这个名字一样,优雅而富有魅力。   郝斯特刚刚写完信,豪赛尔的另一位副官道恩·克罗姆上尉走了进来。他和郝斯特一样是柏林人。他不似大多德国男人那样棱角分明,脸庞和五官都非常柔和,平日总是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学识丰富。不过,他确实也拥有硕士学历,所以他在豪赛尔身边更多承担一些文职工作。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细致的人,总是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豪赛尔同样也很欣赏他。不过这位在战场上厮杀半辈子的老者最不喜欢道恩·克罗姆的一点,就是觉得他相对于其他军人,显得过于文弱了。有时候,豪赛尔会刻意安排这位书生副官冲到战斗的最前沿,意图锻炼出他钢铁般的精神。   道恩·克罗姆一进门,就看到郝斯特正在认真地叠信纸,他走到郝斯特身边,好奇地问道:“郝斯特,在给家人写信吗?”   “是的,”郝斯特微笑着说道,“我的妻子刚刚为我生了个女儿。”   “是吗?恭喜你。”克罗姆淡淡地说道。   “我为她起了个名字,叫格蕾丝。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一提到女儿,郝斯特就打开了话匣子。   “很好的名字。”克罗姆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   “你的伤怎么样了?”克罗姆问道。郝斯特在几天前的一场战斗中,肩膀受了点轻伤,克罗姆十分关心他的伤势。   “已经没有大碍了。谢谢你,道恩。”郝斯特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工作关系之外,他和克罗姆是很好的朋友,彼此都十分关心对方。   “让我看看。”克罗姆似乎不放心,他提议道。   “不用了,我的伤真的好了。”郝斯特说道。   “我还是不放心。”克罗姆说道,“不过既然你说没事了,我就相信你一次。”   郝斯特笑着摇了摇头,克罗姆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认真。当然,这一次的认真是基于朋友间的情谊。   “说真的,道恩,我记得咱们是同岁吧?”郝斯特问道。   “是的。”   “你一直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么?等有机会,我让我弟妹帮你物色一些好姑娘。帝国需要我们结婚,养育后代,组成完美的雅利安家庭。”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克罗姆突然间激动了起来,他的脸有些泛红,一脸严肃地盯着郝斯特看。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撮合一桩美满的婚姻。如果你认为这给你带来了困扰,那么我道歉。”郝斯特略带歉意地说道。   “不,你不需要道歉。郝斯特。”克罗姆看起来有些惆怅,他沉默了下来,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不介意就好。我去寄信了。一会儿见。”郝斯特已经封好了信,他要把这封充满爱意的信寄到柏林去   “一会儿见,郝斯特。”克罗姆一瞬不瞬地望着郝斯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很快便消失了。   Chapter 173 救援320   郝斯特喜得千金,而他的弟弟约阿希姆·派普却在不久前,经历了一次在生死线上与死神的博弈。2月初,苏军势如破竹般地冲破了德军防线,直奔哈尔科夫。国防军320师落在了苏军的后面,处境非常危险。曼施坦因命令该师向德军防线且战且退,同时命令警卫旗队师派遣得力部队杀入苏军控制区予以接应。当这个命令传达到警卫旗队师之后,所有的军官都陷入了沉默。   曼施坦因主动向警卫旗队师请援,迪特里希别提多得意了。可这天大的面子要是接不住,不仅警卫旗队师的名声受损,国防军更要看不起他们眼中的“花瓶师”了。   傻子都知道这是个稍有不慎就有去无回的任务。傻子都知道,任务一旦失败,国防军和党卫军的关系算是更加完蛋了。迪特里希把所有的军官都召集在了一起,商议由谁去营救320师。谁也不愿去送死,在场的每一个人沉默不语。迪特里希一个个审视着自己的部下:这个,勇猛有余,机智不足。这个,聪明够了,缺乏冲锋陷阵的霸气。这个,他看向马克思·温舍,这是我的嫡系,我得保着他。这个……突然间,他眼睛一亮。   “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我认为你最适合这个任务。”迪特里希话音刚落,在场的不少军官暗自松了口气,也有一些军官暗自替派普捏了把汗。   派普何等聪明,他当然知道迪特里希为什么选中他。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约阿希姆·派普上尉,您是警卫旗队师最优秀的指挥官,所以这个最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出色地完成。”迪特里希学问不高,说不出更多华丽的辞藻。只能用最浅显直白的语言给派普戴了顶高帽子。   派普依旧没有出声,他的双眼无意识地望向指挥部的某一个角落。弗林茨·维特中校看不下去了,他深知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他刚要替派普说两句什么,就被身后的副官拦住了。正在拉扯间,迪特里希的参谋高声说道:“派普上尉,让你执行这个任务,是因为三营目前的作战任务最轻松,其他部队根本抽不开身。希望你能主动接受。”   “你这话什么意思?”维特被副官拦着,提奥多尔·维施先忍不住了,他反驳着参谋的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帝国而战,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你……”参谋不依不饶地想要和维施争论,却被迪特里希打断了。   “维施中校说的非常正确!战场上,没有谁的任务是轻松的!事关紧急,我要挑选一名最值得信任的人去执行这次任务。”   “报告长官,三营的装备不足以支撑这个作战任务”沉默许久的派普缓缓开口了,众人的目光都聚向了他。   “我给你一个战斗集团!”迪特里希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接受了派普的讨价还价。“我要活的320师!”   “据我所知,320师有大约1500名伤员。”派普说道。   “我给你四支医疗队!”   “遵命。长官。”派普接受命令后,起身离开了指挥部。留下还没醒过味来的众军官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维施和维特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凌晨,在月光的笼罩下,派普的战斗集团出发了。这个任务说起来特别简单:打进苏联人的战线,找到320师,再把他们救出来。只不过,那片区域,部署着苏联的几支强悍部队,以及最强大的反坦克防线。   在众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第七天凌晨,派普带着他的战斗集团和320师回来了。迪特里希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天一亮就带着众军官跑来检阅派普的部队。派普此前特意吩咐下属,要大家梳洗仪容,整理装备。于是,迪特里希看到的是这些百战归来的勇士们不仅军容整齐,装备也护理的很好。他简直开心地合不拢嘴,连声说自己没看错人。当他提出要见见320师的指挥官时,派普淡淡地说他阵亡了。迪特里希心头一惊,连忙问原因。派普继续淡淡地说因为最后他们不得不正面冲击敌人的反坦克防线,迪特里希顿时傻了眼,马上让派普写报告。反坦克防线是消灭装甲部队的必杀技,没有人敢直面。但派普为了突围,不得不这样做。   派普一等迪特里希检阅完他的部队,就找到了维施,把写给奥利维亚的遗书要回来撕掉了。他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执行这个任务的。谢天谢地,他很幸运,活了下来。   那几天,不少军官,包括与派普交好的维施和维特都会详细询问派普战斗的过程。派普大多点到为止,只大概说了说情况。那个时候的他,不想去回忆更多关于那场战斗的事。更不想回忆,他到底亲手杀死了多少个受伤掉队的战友。   正面冲击反坦克防线的攻略说起来更简单:遭遇时用强大的火力压制对方,然后趁机冲过去,当然冲的时候要讲究技巧,要找到空隙和敌人的死角。只不过,你不能停,不能受伤,不能掉队,不能被截住。否则你一定会死。   这是一个类似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只不过玩的是命。   一开始,在敌人的攻击下,不少士兵都受伤了。一些士兵想要停下来救援受伤的战友,然后他们也被截住了。320师的指挥官就是这样阵亡的。他不忍心丢下自己的部下,结果陷入了敌人的火力圈中。最后一刻,他亲手杀死了周围重伤的战友,然后自杀殉国。没有人想要落在苏联人的手里,对待受伤的战俘,苏联人大多将他们凌虐致死。派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掉队,受伤,但他不能去救。当他看到那些受重伤无法动弹的士兵,就会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给他们一人一颗子弹。他开枪的手在颤抖,心也是。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梦见他的兄弟们,梦见他们和他在一起开运动会,说说笑笑的日子。他的心被监牢封锁,里面禁锢着一个恶魔。他需要花很大的气力,才能将它压制。否则,他的灵魂将被这个恶魔吞噬,让他万劫不复。   由于在此次行动中的杰出表现,派普于3月拿到了骑士十字勋章,并晋升为少校。不日将飞赴柏林,向希特勒当面汇报此役的情况。希姆莱特地发来电报表示祝贺,他对这位曾经的副官念念不忘,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每个人都在为派普高兴,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勋章上面承载了多少鲜血与沉重。   Chapter 174 不速之客(新添布丁彩照)   1943年3月的斯大林格勒出奇地寂静,这使每一个习惯于这座城市充斥着枪炮声和建筑物轰然倒塌声的人感到奇怪。这是一个稀奇古怪、鬼影憧憧的世界,微弱的冬日阳光在那些扭曲的钢筋水泥下面留下了大片不祥的阴影。苏军指挥部完全控制城市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将3500名市民与1200名德国战俘组成劳动队,掩埋所有尸体并清除道路。这些骨瘦如柴的人在刺骨的寒冷中超负荷地劳动着,许多人在几天内感染伤寒而死。而苏军最高统帅部关于俘虏安置的指示变成了一纸空文,匆忙建立的战俘医院不过是一座死亡营。每天都有无数人,因饥饿、伤寒和战伤死去。被俘虏的9万多名第六集团军的士兵,将近50%都没能活过即将到来的春天。   而在距离斯大林格勒几千公里之外的奥廖尔州的一个小村庄,一切都寂静的那样顺理成章。村子里的人相互都很友好,他们就像是一家人。大家安宁闲适地生活着,虽然并不富有,但并没有人抱怨过什么。二月的一个早晨,两位不速之客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他们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到了一起,其中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小个子男人开始大声宣读征兵通告。   “瞧瞧他们那副德行。”一位老大爷忿忿不平地小声说道,“又来征兵。这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年轻男人都上了战场了,难道还要让女人去打仗吗?”   “还要打多久?我的米哈伊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个妇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几个狐假虎威的家伙,神色间颇为伤感。   “妈妈,他们是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嘘——别出声。他们都是坏人。”另一个妇人赶忙捂住了男孩的嘴,紧盯着外来者的一举一动。   “党和人民需要你们,为了苏维埃,为了斯大林同志……”这个男人个头不大,声音可不小,他高声朗读着征兵通告,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当他终于念完这令人讨厌的通告时,现场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宣布,凡是年满14岁的青年男子,都要参军。”另一个又高又胖的家伙说道。他的话让人群炸了锅。   “14岁?刚才他念的明明是16岁!”   “14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到前线去和德国鬼子拼命?”   “这是斯大林同志的意思!”小个子男人高声说道。   “我呸!”人群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冒了出来,不用说,正是火爆的索夫洛娃大婶。今天的她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显然刚刚喝了不少伏特加。   “这位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吗?”小个子男人瞄了一眼声音的主人,迅速得出了这个女人不好惹的结论。   “你说是斯大林同志的意思,证据呢?斯大林同志根本不可能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到前线去送死!”索夫洛娃大婶气愤地说道,“你们在撒谎!”   “就是,就是。”人群附和着索夫洛娃大婶。这些征兵处的人走到哪儿都不遭人待见。   “这是为了苏维埃!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领土落到德国鬼子手里吗?”胖男人义正词严地说道。   “这村子里几乎所有成年男子都已经去当兵了,你们还想怎样?”一位妇人说道。   “这不是还有么?”小个子男人眼尖地发现人群中几个十几岁的男孩,他指着他们说道,“他们都到了为国家做贡献的年纪,都可以去参军。”   “我倒要问问了,你为什么不去打仗?”索夫洛娃大婶叉起了腰,恶狠狠地瞪着一高一矮两个狗腿。   “……”小个子男人一时语塞,而胖男人则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强词夺理地说道。“每个人分工不同!我们都在为革命事业做贡献!”   “我呸!”索夫洛娃大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不跟你废话!”胖男人硬声硬气地说道,他走向人群中的几个男孩,眼睛里散发着攫取的光芒。“今天必须带他们走!”征兵任务越来越重,完不成任务就要被扣工资,他就没钱养活一大家子人。他才不管符合不符合条件呢,只要人数够了就算万事大吉。   “你敢!”索夫洛娃大婶抢先一步挡在了胖男人身前,“你休想把他们带走!”   “你让开!”   “我不让!”   “我命令你,让开!”   “我就不让,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允许你们把他们带走!”   胖男人不再言语,一拳打向索夫洛娃大婶,索夫洛娃大婶躲闪不及,踉跄了几步,被他打到了一边。   “大婶!”男孩子们跑了过来,他们围住索夫洛娃大婶,担心地看着她。   “你居然敢打人?”村民们愤怒了,他们早就厌恶了无休止的征兵和税赋,早就厌恶了看不到尽头的战争。如今看到两只狗腿在村子里撒泼,特别是看到人人都尊重的索夫洛娃大婶被打,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围住了那两个人,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胖男人和小个子男人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与刚刚的不可一世判若两人。   “打死这两个恶鬼!”不知谁说了一句,村民们涌上前来,开始痛打两只狗腿。女人们则捡起石头,使劲丢向他们。   “哎哟!哎哟!你们,我要向斯大林同志检举你们!”小个子男人一边躲,一边不忘恐吓村民。村民们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两个讨厌鬼身上。   不过,村子里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妇女儿童,力气并不如这两个正值当年的男子,他们俩鼻青脸肿地摸出了一条血路,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看你们还敢来!”一位老者气得胡子都歪了,他凶巴巴地瞪着两人逃窜的背影,恶声恶气地说道。   “再来,还打!”一位年轻的女子说道,她的丈夫去了前线,生死未卜。   “大婶,您怎么样?”一个男孩担心地问道,他叫列夫,正是前阵子去大婶家偷鸡蛋的男孩之一。   “我没事,哼!这把老骨头还扛得住!”索夫洛娃大婶受了点皮肉伤,脸肿了一块。不过依然凶悍。   “谢谢您保护我们。”男孩们由衷地说道。   “大家都会保护你们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送死!”索夫洛娃大婶说道这儿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能让他们去送死。”村民们纷纷附和着。他们要保护村子里仅剩的男丁,保护他们的后代。   “咦?谢廖沙哥哥怎么没来?”   “他伤还没好。”   “大婶,您也要小心。别让他们再把谢廖沙送到战场上去。他已经够苦了。”一名村民好心地提醒道。   “我会的。”索夫洛娃大婶说道。村民们只知道谢廖沙受了很重的伤,一直在休养。他们不知道的是,谢廖沙其实已经残疾了,由于没得到及时有效地治疗,他的左臂留下了后遗症,行动非常艰难。只能主要靠右臂生活了。   讨厌的人被赶跑了,村民们纷纷散去。索夫洛娃大婶也回到了自己家。几个男孩子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   “你们知道吗?我觉得谢廖沙哥哥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自从他受伤回来之后,索夫洛娃大婶从来不让我们见他。”   “那是因为谢廖沙哥哥的伤没有养好。”   “可是为什么他连头发的颜色都变了?我那天去大婶的后院,想偷点吃的,嘿嘿……然后我看到后院闪过了一个身影,肯定是谢廖沙哥哥。他的头发变成深棕色了,可他明明是金黄色的头发!”   “肯定是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样子也变了……谢廖沙哥哥身材没这么瘦。”   “不可能!”   “或许是去前线打仗之后,人就会有很大的变化?”   “那我也能变高吗?”   “快住嘴,谢尔盖!你简直太蠢了!”   “你才蠢!”   “好了,大家都不要说了!今天的事我们都看到了,索夫洛娃大婶为了我们,都被坏人打了!所以,不论大家看到了什么,都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   “对!我们就等谢廖沙哥哥完全康复了,再去找他!”   “谁都不许再偷大婶家的东西了!谁再偷,谁就是小狗!”   “对!就这么决定了!”   孩子们达成了意见一致,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了。索夫洛娃大婶一进家门,屋子里的男人便看到了她脸上的伤。他走上前去,想仔细看个究竟。   “你到一边去!”索夫洛娃大婶不耐地挥了挥手,她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别管我,我没事。”   男人焦糖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了担心,他走到里屋,从抽屉里翻出了药膏,递给了跟着走进来了索夫洛娃大婶。他的脸色比去年冬天时好了很多,整个人也精神了起,只是行动上还稍有不便。   “养好了伤就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懂我的意思吗?”索夫洛娃大婶接过了药膏,往自己肿起的脸上轻轻涂抹着。她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中交缠着悲伤与同情之色。“你的家人也一定很想你吧?”   家人?男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身影,最为清晰的是那个总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人,那个似乎永远是乐天派的人,那个深爱着他的人,那个与他约定,不结婚就是小狗的人。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念着她和他们。他从死神的魔爪中挣脱之后,努力而艰难地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再次见到她,和他们。   Chapter 175 劫后重生   埃拉,恐怕我不能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对不起。施特雷洛在心中默念着。他迅速爬回了机舱,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埃拉,我爱你。这是施特雷洛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他缓缓抠动了扳机,枪声惊起了树林中的鸟儿,它们四散飞走了。   就在施特雷洛开枪的那一瞬间,迫降的飞机突然间晃了一下。他的子弹打偏了,从他的脖颈处进入,穿透了他的左肩膀。一阵剧痛让施特雷洛迅速失去了意识。鲜血从他的脖颈和肩膀处不断涌出,染红了大片机舱。   驻扎在附近的苏联人在看到施特雷洛迫降的飞机之后,迅速组成一支小分队,向迫降的方位逼近。战争让许多人丧失了人性,让更多人选择了另一种生活。如果能生擒一名德国鬼子,他们发誓,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就像德国人曾经对待苏联战俘一样。   正当苏联人逐渐向施特雷洛靠近的时候,一位健壮的苏联妇女却先于他们发现了机舱里的施特雷洛。她的村子里这里并不近,只是她听说这片森林中有新鲜的野蘑菇。村里的一个孩子生了急病,她想为他煮点蘑菇汤。她走了很久才到达这里,刚采好一些蘑菇,就看到有一架飞机停在那里,顶上还冒着黑烟。   虽然她不懂飞机的型号,但尾翼上的万字她还是认得的。这是德国人的飞机!她的儿子在不久前的一场战役中阵亡了,他的所有勋章和阵亡通知书一起寄到了她的家中,她悲恸到不能自已。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反复地诅咒着每一个德国人,她恨不得他们全部为她的儿子殉葬。今天她看到了一架德国鬼子的飞机,顿时恶向胆边生,她倒要看看,该死的德国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走上前去,颤颤巍巍地爬上了机舱,当她看到机舱内的场景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机舱内,一个与她儿子一般年岁的德国军人倒在血泊里。他的双眼紧闭,似乎没了生气。年轻的脸庞上布满了死神的印记。他是那样的年轻,削瘦的身体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而不堪一击。她摸到了他的身份牌——汉斯·施什么什么。她认的字不多,只能看得懂这些。她又从他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子,笑得那样无忧无虑,仿佛天大的愁事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这是他的恋人吧?可惜他们从此要阴阳两隔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一片恻然。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说不定和她的儿子一样,是被迫上战场的,他的家人也正在苦苦盼着他回去。她叹了口气,正要离开这里,却听到这位年轻的飞行员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还活着?她吃了一惊,凑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气息吹到了她的手指上。这证明,死神的确还没有夺走他的生命。   哼,活该他疼死。让他失血过多而死吧!她恨恨地想着。可当她看到他年轻的脸庞时,又是一阵不忍。他和我的儿子一般大呢,他就要死了。他就要像我的儿子那样,死了。   这个念头让她沉重起来,她没法坐视不管了。她努力将他拖出了机舱,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简单地为他包扎了一下,然后背起他往树林的另一边走去。那是通往回家的路。她离开后不久,苏联人赶到了现场,他们没有找到飞行员,在附近搜寻了一圈。不过,他们搜寻的路线与她离开的路线岔开了。他们没能找到施特雷洛,而再后来的德国人也没能找到施特雷洛。他被官方宣布阵亡了。   施特雷洛的生命力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那位苏联妇女背着他,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才回到村子。她把他放在床上,发现包扎他伤口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他的嘴唇开始发紫。她心中暗叫不好,赶忙找出创伤药来。可她发现好像有一颗子弹陷进了他的左肩膀里。她不是医生,也不太懂医术,但她知道必须把子弹取出来。她忙活了好久,直到天擦亮才终于把捡来的伤员安顿好。施特雷洛一直昏迷着,到了白天他发起了高烧。这个情况非常不妙,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村里的土办法帮他降温,她又谎称自己不舒服,从村医那里要来了一些药品,喂给施特雷洛。她用烈性的伏特加为他清洗伤口,防止感染加深。她清楚得很,能不能熬过去只能靠这个年轻人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求生的意志力。   施特雷洛烧了整整两天,她一直照看着他。她连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救一个德国人。也许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儿子同样拥有削瘦俊朗的面容,也许他躺在血泊中的样子让她联想到自己的儿子。她甚至想,说不定他的儿子也没有立刻死去,如果当时有人发现了他,也许他就能活下来了。然而这些都是假设,她的儿子死了。她现在在挽救着别人的儿子的生命。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施特雷洛的烧退了。这让她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年轻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他一定有放不下的人和事。第五天的时候,施特雷洛醒了。失血过多让他非常虚弱,他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她告诉他,她叫索夫洛娃,他现在很安全。   施特雷洛会一些简单的俄语,他听懂了她的话。他以为自己已经去见上帝了,但是上帝怜悯他,派了一个好心人,从死神那里把他救了回来。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他充分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他不想再自戕了。当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左右着他的信念——他要回去,他要回到家乡,见到他的家人和心爱的姑娘。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宣布阵亡了,他想自己的失踪一定会让埃拉急坏了。他必须尽快好起来,想办法回到德国去。   他的伤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些,他有将近两个月不能下床。索夫洛娃大婶平日里总是爱喝酒,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她总是对他很凶,动不动就大声说他。但是施特雷洛很清楚,大婶不会真的伤害他。在接触中,施特雷洛慢慢得知,索夫洛娃大婶的儿子死在了前线。这让他心中很是愧疚,他对大婶说对不起,却被她凶了回去。当他能下床慢慢走动时,也无意中发现索夫洛娃大婶捧着几枚勋章掉眼泪。他想那一定是她儿子用生命换来的勋章。施特雷洛不知道埃拉的照片和自己的十字勋章去了哪儿,但这一切已经都不比养好身体回国更重要了。   施特雷洛的身体恢复得很慢,主要是因为村子里的条件实在不好,不论是食物和生活环境都远远不如德国。他只能靠自身的体质和静养逐渐康复。当他更好一些的时候,苏联的冬天来临了。他只能留在这里过冬,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想办法离开。   施特雷洛想报答索夫洛娃大婶,他总是抢着帮她干活,但她几乎很少要他帮忙。他和索夫洛娃大婶的沟通起初并不太顺畅,不过几个月之后,他的俄语突飞猛进,两个人交流起来也方便了许多。施特雷洛心知自己的存在是一颗定时炸弹,坚决不能让外人知晓。平日里他从不出门,即便在家也十分低调。索夫洛娃大婶对外声称她的儿子谢廖沙负伤归来,正在家中休养。淳朴的村民们相信了这个说法。   很多时候,索夫洛娃大婶会叫他谢廖沙,他从不试图更正她。他知道,大婶是在透过他,缅怀她死去的儿子。他又听索夫洛娃大婶说,村里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上了战场,他们中的很多人至今生死未卜。这场战争让太多的人死去,太多无辜的家庭饱受生离死别之苦。曾经在施特雷洛心中坚定的信仰,此刻开始摇摇欲坠了。   Chapter 176 得偿所愿   1943年3月16日,在哈尔科夫被苏军占领的整整一个月之后。党卫军装甲军团重新夺回了哈尔科夫。此前被派普营救的320步兵师投桃报李,不顾重大伤亡,配合党卫军装甲军团一同取得了战斗的胜利。这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胜利,不是因为它的战略意义,而是因为装甲军团面对数量几倍于自己的苏军,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用钢铁般的意志和血肉之躯突破了苏军顽强的防守阵线。特别是警卫旗队师,他们在哈尔科夫城内,与苏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城中的红色广场被士兵们的鲜血染红了,在战役结束后,豪赛尔将这个广场更名为警卫旗队广场,以纪念士兵们的亡魂,和警卫旗队师的赫赫战功。   对于德国人来说,当前最大的目标就是趁着苏联人撤退,而解冻泥泞的季节还没有开始之际尽可能的多抢占一些地盘。所以一直到3月22日,苏军一直在德军的追击下一路后撤。3月底,由于德军兵力不足,加上苏联春天的到来,使冰雪融化,道路泥泞不堪。同时,苏军又新增援了3个集团军。德国人只能停止追击。经历了几个月的厮杀之后,双方都消耗完了最后的力量,无法再组织起大规模的进攻了。于是,东线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战期”,苏德双方各自开始了修整和补充。   派普在3月中旬的时候回柏林面见了希特勒,向他汇报了营救320步兵师的情况,希特勒听完派普的汇报后非常高兴,不仅对派普大加赞扬,还顺便夸了夸同时在场的希姆莱,说他培养出了一个出色的军官。希姆莱一高兴,又给派普涨了津贴。   这一次派普在柏林只做了短短两天停留,遗憾的是,他没能见到自己的妻子。奥利维亚恰巧应蒂洛的邀请,去奥地利探望她和她的儿子去了。无奈之下,派普只好怀着对妻子的思念,重返东线战场。   在瓦腾堡的庄园里,奥利维亚和小恩斯特相处甚欢,她简直太喜欢这个小家伙了。恩斯特一看见奥利维亚就裂开嘴冲她笑,这一笑让奥利维亚的心都化了,抱着他不肯放手,不停地亲他嫩嫩的小脸蛋儿。蒂洛这个正牌亲妈反倒被晾在了一边。   维森菲尔德一直在荷兰执行任务,老亲王夫妇又去瑞士度假了,庄园里只剩下了年轻的女主人和她的孩子。这更方便了朋友们的互动。长辈们不在,她们可以抛开礼节,随便折腾。午餐的时候,谢维娅把小恩斯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喂小家伙吃饭。奥利维亚隔着餐桌冲他做鬼脸,把恩斯特逗得咯咯直乐。蒂洛忍不住打趣了奥利维亚一番。莉丝贝特一早刚从慕尼黑回来,她神情紧张地看着蒂洛,几次欲言又止。蒂洛发现了她的异样,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莉丝贝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踌躇一阵之后,终于开口了。   “蒂洛小姐,我这次回慕尼黑,听海因里希少爷说,他在沐瑙看到一个女人,和您极为相似。”   “哦?”蒂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德国这么大,有几个长相相似的人也是正常的。”   “不是。不是一般的相似,而是……”莉丝贝特停了下来,努力想着措辞。一旁的奥利维亚也停止了做鬼脸,认真地听着两人的交谈。   “海因里希少爷说,那个女人就像世界上另一个您。”   “有那么夸张吗?”蒂洛还是没当回事。   “真的!除了身材比您矮小一些,几乎和您一模一样!不论是头发、五官,还是神态,穿着打扮,都和您如出一辙。”莉丝贝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那个女人挺着很大的肚子,走路也很缓慢。海因里希少爷跟了她一阵,弄清了她的住址。”   “然后呢?”奥利维亚忍不住出声问道。就连一直喂恩斯特吃饭的谢维娅也停了下来,等待莉丝贝特的下文。   “他去暗中调查了一下,发现那个地方属于凯瑟琳·斯皮尔曼。”莉丝贝特说道。   话音未落,蒂洛的叉子就掉到了地上。莉丝贝特马上把它拾了起来,并重新换了一只新的。   “凯瑟琳?凯瑟琳的家里住着一个和蒂洛一模一样的女人?”奥利维亚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蒂洛则陷入了深思。   正在这时,一盘刚做好的牛排被端了上来,放在了奥利维亚面前。她看着平日自己很喜欢吃的牛排,突然间感到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奥利维亚,你怎么了?”蒂洛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我想应该没什么事。”奥利维亚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可当她再次看到那盘牛排的时候,又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跑到洗手间,趴在水池旁一通干呕。蒂洛和莉丝贝特追了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奥利维亚,心下十分着急。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蒂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奥利维亚,把她扶到了外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奥利维亚重重喘着气,她这段时间一直嗜睡,精神也不太好,但她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看来,好像还挺严重的。   “咦?奥利维亚小姐,您是不是怀孕了?”莉丝贝特提出了假设。   “有可能!”蒂洛突然间激动了起来,“奥利维亚,你有没有感到浑身乏力,而且总是想睡觉?”   “有。”奥利维亚点了点头。怀孕?她真的有了孩子吗?心中一个小小地期待不断地放大、再放大。她终于可以为约亨生下他们的孩子了吗?   “快找医生看看!”蒂洛马上吩咐管家比希曼找来了医生。医生不负众望地向众人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地好消息: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小姐已经怀孕将近三个月了。   “看看你可真迷糊,都快三个月了。居然一点都没意识到。”蒂洛看起来比奥利维亚还要高兴,她很清楚孩子一直是奥利维亚的一块心病,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恩斯特少爷马上就要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谢维娅抱着已经睡着了小恩斯特,笑眯眯地说道。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奥利维亚一时间无法相信,她真的有了孩子。她的心里一阵阵悲喜交加,有愿望成真的喜悦,又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她终于要做母亲了,真好。   “我要马上给约亨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奥利维亚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慢着点!”蒂洛急急忙忙地拦住了奥利维亚,“前三个月孩子还不稳定,你的动作不能太大,会伤着他的!”奥利维亚闻言马上停了下来,蒂洛又把她扶到了床上。   “你就先在我这里呆几天,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确定没问题了再回柏林。”蒂洛说道这里,又忍不住揶揄道,“平时看你挺沉稳的,怎么现在做了母亲,到毛躁起来了。”   “我……”奥利维亚的脸红了,她只是想让派普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蒂洛看着这幅样子的奥利维亚,捂起嘴笑了起来。后果是奥利维亚冲她虎起了脸,假装生气地瞪着她。这反而让蒂洛笑得更开心了。   奥利维亚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家人的耳朵里,派普的父母高兴地合不拢嘴,马上把奥利维亚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派普不在的日子里,派普的母亲时常去探望奥利维亚,还不时亲自下厨为她做饭。而当派普得知妻子怀孕后,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连着好几天,脸上都时不时地露出傻笑。让他的属下着实惊诧了一阵。特别是副官奥托·丁泽,认为如果长官再这样下去,他应该建议他去看医生了。他可是个称职的副官。是的,就是这样。   Chapter 177 影子   奥利维亚刚刚回柏林,蒂洛就动身去了慕尼黑。自从莉丝贝特告诉了她那件事之后,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又觉得抓不住问题的核心。她不想再被这种纷乱的情绪左右,决定亲自去沐瑙看一看那个犹如她翻版的女人。蒂洛向海因里希要来了地址,独自一人去了沐瑙。沐瑙是一个古朴闲适的小镇,就像一叶扁舟,静静地泊在巴伐利亚乡野田间的河流边。这里的人们善良而好客,迎面走来时,都会向蒂洛微笑着打招呼。   初春的暖阳照在蒂洛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惬意。蒂洛觉得自己几乎要沉醉于这座小镇宁静安逸地氛围中了。直到身后一个声音将她唤醒。   “艾米利亚,今天这么早。”   蒂洛闻声转过了身子,看到一位中年妇人正在向她打招呼。当那位妇人看到蒂洛时,不禁愣了一下。   “您不是艾米利亚……对不起,我认错认了。”妇人的眼睛里流露出迷惘。   “没关系。我想请问,艾米利亚是住在这附近吗?我…是她的姐姐。”蒂洛撒了个小谎。艾米利亚·斯皮尔曼。这个名字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么像!她就住在前面。我带你去!”妇人热情地招呼蒂洛跟上她。   她们很快来到了艾米利亚的家。妇人上前敲了敲门。“艾米利亚,有人来看你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她挺着肚子,看起来有些吃力。当她看到蒂洛的时候,表情瞬间一片颓败。她几乎要站不住,就要向后倒去。   “小心!”蒂洛和妇人同时拉住了艾米利亚,使她不会摔倒在地。她们把她扶到了屋内坐下,蒂洛注意到,这栋房子虽然不大,但却十分干净整洁,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非常细致爱干净的人。   “艾米利亚,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可要小心!”妇人郑重地叮嘱道。   “我会的。您放心。”艾米利亚挤出了一个笑容。不需要任何语言,她已经知道面前这个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女人是谁。她一直有个预感,总有一天她们会相遇。但她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地。   “我不打扰你们姐妹说话了,我先走了。再见。”妇人笑道,随即走出了屋子。   “再见。”蒂洛和艾米利亚齐声说道。   妇人离去后,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情绪,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蒂洛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她彻底想不出这个从样貌到衣着到气质都与她如出一辙的女人究竟是谁,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又是谁把她送到这里的,她的孩子是谁的?   “蒂洛,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艾米利亚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息。   “你是谁?”蒂洛直奔主题。她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我叫多娜·阿普费鲍姆,犹太人。41年的圣诞节,温舍先生在大街上救了我,使我免于落入盖世太保之手。”艾米利亚平静地说道。   “温舍?马克思·温舍?”蒂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形容黯然,体型纤弱的女人。蒂洛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体态丰腴了不少。而艾米利亚却全身上下干瘪地似乎没有一滴汁液,根本不像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妇人。蒂洛的心里迅速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是震惊,是迷惑,是了然,是惆怅。若不是这张相似的脸,温舍作为一名帝国军人,是决计不会救一个犹太人的。蒂洛从未想到过,自己在温舍心中的分量,竟然还那样重。她不由得又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这些记忆就像是魔术师手中的彩带。平日被隐藏在内心深处,只要一个机关,就会喷薄而出,侵占她的全部内心。蒂洛在一阵感怀之后,突然间气愤了起来,当初不好好珍惜,现在做这种事,又有何用?气愤之后,她又开始担心,收留犹太人,一旦被发现是要被判死刑的。这个家伙一向聪明,怎么偏在这时候犯起了糊涂!   艾米利亚看着蒂洛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心知她此时必然心绪混乱。她早就从蒂洛的名字中猜到了她是位贵族小姐,她也曾想象过真正的蒂洛到底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要美丽端庄。虽然自己也出身富贵之家,也有着富家小姐应有的品味与教养,但和蒂洛天生的高贵气质相比,却完全不值一提。蒂洛足以让每一个男人对她念念不忘,而她在蒂洛面前,就像个丑小鸭。她感到自惭形秽。   “你的孩子?”蒂洛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又抛出了第二个她关心的问题。   “是温舍先生的。”艾米利亚低头抚上了肚皮,充满慈爱地看着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小生命。镇上的医生告诉她,她的预产期应该在3月中旬,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是没有动静,这让她微微有些担心。   “呵呵,他可真是……本性不改啊……”蒂洛气得笑了一下,马克思·温舍,你有种,你好得很!   “你还爱着他。”艾米利亚平静地做出了结论。   “胡说八道。”蒂洛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她快要恨死那个死性不改的家伙了,她怎么可能还爱着他!她爱的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那个家伙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可以欺骗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艾米利亚说道。嫉妒与心酸之情将她淹没了,为什么蒂洛就能拥有一切,而她却一无所有?   “孕吐的厉害吧?”蒂洛突然间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艾米利亚愣了一会儿才说道:“还好。”   “看你这么瘦,挺着肚子也怪辛苦的。温舍怎么也不管你?”蒂洛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这么多尖刻的话。   艾米利亚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转瞬间,她做出了一副甜蜜地表情,笑着对蒂洛说道:“马克思一直在前线,柏林又不安全。所以他把我送到这里安胎。他说这里清静,适合我居住。将来生的孩子也一定很健康活泼。”蒂洛,你以为我就不会撒谎吗?你以为我就不会刺痛你吗?今日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我肚子里的骨肉,却真真正正是温舍的。   蒂洛快要被气疯了,但她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表情也维持的非常得体。嘴却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继续冒出赌气的话语。   “我和马克思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将来一定要生六个孩子,女孩各个像我一样漂亮,男孩各个像他一般聪明,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完美的雅利安家庭。”她在“雅利安”这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故意刺激艾米利亚,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犹太人的事实。其实连蒂洛自己也不知道,她说这些话到底为了什么。   果然,艾米利亚不再说话了。这个孩子有一半犹太人的血统,根据帝国的法令,根本不允许被生下来。可她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是她与温舍唯一的联系。当几个月前,温舍把通行证送来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告诉温舍,又怕他会要求她把孩子打掉。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偷偷养胎,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再把他偷偷带到瑞士去抚养长大。其实在内心深处,艾米利亚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她期盼着温舍能够接受这个孩子,并看在孩子的份上,把她带回柏林。前几天,凯瑟琳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阵脚。虽然凯瑟琳盯着她的肚子什么都没有说,但艾米利亚很清楚,温舍知道这件事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顾不上别的许多,只想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我只是一个影子。”艾米利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论她多么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   “你有了他的孩子,就不会再是个影子了。”蒂洛说道。艾米利亚,是她的名字。斯皮尔曼,是米莎,亦或是凯瑟琳的姓氏。温舍,你还在想着米莎吗?真难为你的心里能装下这么多个女人。   艾米利亚幽幽地叹了口气。正在此时,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艾米利亚…蒂洛?!”   “温舍?!”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Chapter 178 香消玉殒   3月初,派普家的小公主格蕾丝·派普刚刚办完满月宴,凯瑟琳就去了沐瑙。去年温舍回东线之前,曾告诉她,他给艾米利亚弄到了通行证,她很快就要去瑞士了。凯瑟琳当时就计划,等艾米利亚走后,要去收拾一下屋子。不过由于当时怀着孩子,并没有成行。如今她产后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所以便动身执行起了当初的计划。   令凯瑟琳没有料到的是,艾米利亚居然还住在沐瑙,而且肚子大了起来。这让凯瑟琳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从艾米利亚的神态举止中不难推断出,孩子一定是温舍的,而且温舍一定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其实艾米利亚完全可以先跑到瑞士去,再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恐怕是因为她深爱着温舍,舍不得离开他。抑或是她寄希望于这个孩子能让温舍接受她。凯瑟琳觉得这个样子的艾米利亚,和当初暗恋温舍的自己有点相像。守着一段无望的爱,却偏要自欺欺人的坚持着。凯瑟琳动了恻隐之心,她发了一封加急信件,寄给了在前线的温舍。她告诉温舍,他要做父亲了。让他如果可能的话,速回柏林。   温舍接到凯瑟琳的信时,正是苏德双方进入休养和调整期的时候。他举着信端详了半天,仿佛不认识上面的字。直到他的副官轻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坚决不能留在这里。这是温舍的第一个反应。这意味着,他要再去弄一张通行证了。他想起当初艾米利亚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她是想要告诉自己,她有了身孕。不过她自己非常清楚,这个孩子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所以她保持了缄默。但她为什么不在怀孕的时候去瑞士?她难道寄希望于他能接受这个孩子?不管她到底怎么想的,他必须马上回国,处理这件事。   温舍找了个理由,谎称家中有急事,向迪特里希告假。恰巧此时战事不紧,迪特里希很快答应了温舍的请求。温舍连柏林都没有回,直接取道沐瑙。在途中,他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曾产生过几分温情,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但一想到,他的犹太血统,仅剩的温情也荡然无存了。温舍满脑子都是如何妥善地安置这个孩子。   当他一路狂奔到艾米利亚的住处时,完全没有想到屋内还有一个人。一个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面对那个人谴责、忿恨、哀怨交织的目光,温舍感到无所遁形。他愣在门口,像是声带突然失灵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舍,好久不见。”还是蒂洛首先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她一一副讽刺的口吻说道,“你果然从不会令我失望。”说罢,她便向门口走去。如今留在这里,已没什么意义。   “蒂洛,我可以解释。”温舍闪身拦住了蒂洛,急切地说道。   蒂洛如同看外星人般看着温舍,她轻笑了一下说道:“温舍先生,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是维森菲尔德亲王的妻子,我们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你没有任何必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看到她的样子,还不明白吗?”温舍压低了声音说道。做了母亲的蒂洛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迷人的风韵,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蒂洛,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无法移开。   “我不需要明白。”蒂洛冷冷说道,想要推开温舍,却反而被他圈在了怀里。   “你这个……”蒂洛又羞又怒,她刚想谴责温舍的行为,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大的响动。她回头看去,竟是艾米利亚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此刻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   “艾米利亚!”蒂洛和温舍都慌了神,他们赶忙跑过去,想要扶起艾米利亚。却见艾米利亚的身下渗出了一片血水。   “她要生了!快把她送到医院去!”蒂洛使劲推了一把温舍,温舍打横抱起艾米利亚,冲了出去。   小镇上只有一家小型诊所,所幸离艾米利亚的住处并不远。在去医院的路上,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身下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蒂洛一边跑,一边拿出手帕替艾米利亚擦汗。不管她对这个女人怀有怎样的想法,此时,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   到达医院后,艾米利亚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温舍和蒂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温舍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大口,又使劲吐了出来。仿佛要把心中的怨气全部散发出去。蒂洛则完全当温舍不存在,自顾自地望向窗外。   “蒂洛,那是个意外。我把她当成你了。”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安置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吧。”   “我已经想好了。”   “那就好。”   “蒂洛……”   “你还没见过我的孩子吧?”蒂洛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相片,举到了温舍面前。这是恩斯特100天的时候拍摄的。那天小家伙心情不错,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温舍只看了相片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那孩子集合了蒂洛的优点,长得很好看。温舍只要一想到这是蒂洛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嫉妒的火焰。当年他和蒂洛相恋时,也许是觉得时机未成熟,也许是在潜意识中不想多承担一份责任,他一直采取措施,因而两人在一起五年,蒂洛也未曾怀孕。现在回想起来,真正是追悔莫及。如果他和蒂洛有了孩子,也许他会更早的懂得责任和珍惜。   蒂洛仿佛没有察觉到温舍的失落,拿着相片笑意盈盈地说道:“我母亲说这孩子长得像埃吉,不过奥利维亚却说孩子像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更像谁多一些,你说呢?”   “都像吧。”温舍根本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烦躁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去透气。蒂洛默默把相片收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温舍。战火的洗礼让他成为了一名战士和真正的男人,而他们却从此缘尽了。她的心依旧喧嚣疼痛着,这个男人影响了她的一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中仍旧没有动静。温舍和蒂洛不禁暗暗着急起来。时间拖得越久,表明艾米利亚的状况越不乐观。   一直到晚上九点,医生和护士才满脸疲惫地从手术室中出来,护士手中抱着一个正在大哭的婴孩儿,蒂洛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很抱歉,产妇大出血,我们没能挽救她的性命。她为您生了个健康的男孩儿。”医生带着歉意说道。   “她已经……”蒂洛心下一紧,有些难过地问道。她没想到艾米利亚竟然没能撑过去。   “很遗憾,她已经死了。”医生说道,他看向温舍。“她弥留之际,让我告诉你,她的命是您救的,现在她把它还给您。”   温舍闻言,紧紧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他注视着这个和他一样,有着湛蓝双眼的男孩,他的身体里有着和他相同的基因,他是他生命的延续。他仔细地端详着他,而这个小小的婴孩儿,也安静了下来,好奇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温舍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父亲。他更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终究不能留在他身边。他求助般地看向了蒂洛,蒂洛怜悯地看了看孩子,又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看温舍。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去料理艾米利亚的后事吧。在孩子没有被安置好之前,我来照顾他。”   Chapter 179 割舍   米莎·斯皮尔曼小姐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到温舍了。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去年6月份,温舍为了庆祝她的生日,送了她一份礼物,两个人还在一起共进了晚餐。这一次,温舍却是神神秘秘的寄来了一封信,约她在柏林郊外的一家咖啡馆见面。米莎百思不得其解,但仍然准时赴了约。这个地方离柏林市区很远,她开车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到了约定的地点,米莎赫然发现蒂洛也列席一旁,心下更为吃惊。   “温舍,好久不见。”米莎斜睨着双眼向温舍打了招呼,“如今想要见你,可真是愈发的难了。”温舍冲她笑了笑。叫来侍者为她点了一杯咖啡。米莎又看向旁边的蒂洛。“您好,蒂洛小姐。现在应该叫维森菲尔德太太了。听说您刚做了母亲,恭喜恭喜。”   “斯皮尔曼小姐,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明艳动人。”蒂洛说道。的确,岁月似乎没有在米莎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仍旧那般妩媚妖娆,也难怪外长大人的情妇换了一拨又一拨,却一直未曾对米莎放手。   蒂洛看着对面身姿撩人的米莎,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修长的手指夹住烟蒂,眉角眼梢尽是风情。她在心中不禁感慨,这样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真是致命的毒药。怪不得当年温舍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想到这里,蒂洛的感触更深了。几天之内,她接连见到两个与温舍有着紧密联系的女人。她们一个曾经是自己的噩梦,另一个视自己为噩梦。一个是曾经是温舍的情之所钟,更是她解不开的心结,另一个成为了温舍用来怀念她的影子。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纠缠着他们,最终绳索断了,曾经温舍爱过的,或是爱过他的女人,没有一个留在他的身边。她忍不住看了温舍一眼,这算是报应吧。你伤了那么多女人的心,如今仍孑然一身。事到如今,蒂洛对米莎已没有怨恨,往事皆如过眼云烟。蒂洛只想认真地做一名贤妻良母,陪伴在维森菲尔德身边,抚养恩斯特长大成人。   米莎看了看温舍,又看了看蒂洛,颇为了然地一笑。她轻轻吐了个烟圈,对温舍说道:“你把我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想请我办什么事?”她注意到,蒂洛的身边停着一辆婴儿车,上面被一层薄薄的纱布盖着,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你。”温舍微微一笑,随即敛住了神色。他看了一眼蒂洛,后者正低头搅动着咖啡。   “你能不能帮我收留一个孩子。”温舍开门见山地问道。   “孩子?”米莎挑了挑眉毛,“多大的孩子?哪儿来的?”   “刚出生两天的男孩。”温舍说道。他轻轻碰了下蒂洛,蒂洛马上从自己身边的婴儿车中抱起了一个软软的小东西。   米莎看着这个正在沉睡中的婴孩,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定神看了一会儿这个孩子,揶揄道:“这孩子长的还挺像你,温舍。”   温舍被米莎戳穿,不自然地轻咳了几下,蒂洛扯着嘴角瞥了他一眼。米莎笑得更暧昧了。   “这是你哪儿惹的风流债?孩子的母亲呢?”米莎问道。   “生他的时候去世了。”温舍说道。   “你可真是,永远闲不住啊。”米莎咯咯笑了起来,细长精致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摆,发出清脆地声响。   “别讽刺我了,米莎。”温舍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你不打算认他?”   “不。”   “你可真狠心。”   “米莎,我迫不得已。”   “你们男人总是有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   “没错。”蒂洛深有同感地附和着。   “特别是那些长的帅的。自以为英俊就随便勾引女孩子。高兴时说几句甜言蜜语,不高兴时便伤她们的心。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米莎趁热打铁般地说道。   “他们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总会有人一直守在他们身边,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伤害对方的事。他们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道歉了,一切就可以重来。”蒂洛垂下眼帘,看着怀中的婴儿。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一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如今马上连父亲也要失去了。   “可总是有一些傻姑娘,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们。却不知有很多更值得托付的男人在等待着她们。那些男人也真是傻,明知道这个女人不爱自己,也不值得他爱,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奔向她。真是……傻小子……”米莎念念有词地说着,说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嗯哼,女士们,请容许我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温舍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他挠了挠自己的鼻子,看着蒂洛抱着的孩子说道。“今天的谈话重点是这个孩子。”   “哦对,我差点忘了。”米莎笑嘻嘻地说道,她冲蒂洛使了个眼色,蒂洛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温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别处。   “马克思,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记得,欠我一个人情。”米莎正色道。   “我会记住的。”温舍说道,“我能知道这孩子的去处么?”   “这个孩子很幸运,或者说,你很幸运。一周之前,‘生命之泉’刚刚有个婴儿诞生,不过很可惜,那个婴儿刚生下来就夭折了。他的母亲很伤心。”   “想想就令人难过。”蒂洛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将心比心,任何一位母亲都会痛不欲生的。   “你高看她了,蒂洛。”米莎不屑地笑了一下,“她可不是因为孩子夭折而伤心,她是因为少了一大笔奖金而伤心。”“生命之泉”会发给每一位诞下孩子的母亲不菲的奖金,以表彰她们为帝国做出的贡献。   “真难以想象,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蒂洛有些生气,她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现在她开始担心将这个孩子交给那个女人是否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不用担心。”米莎说道,“这孩子还是要送给其他德国人的家庭。我把他交给那个女人,就算作是她生的儿子好了。她拿到奖金,自然不会嚼舌根。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消息泄露出去,对她也没有好处。”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蒂洛忧心忡忡地说道,她又瞪了温舍一眼。温舍无奈地叹了口气。   米莎又被他们之间的互动逗笑了,她对温舍说道:“这个孩子我带走了。你可别后悔。”   “谢谢你,米莎。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记着。”温舍说道。   “很好,事情解决了。”米莎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   温舍和艾米利亚的孩子很快被米莎送到了“生米之泉”。正如她所说,那个刚刚丧子的女人听说这个孩子可以算在她的头上之后,高兴得不得了。未等米莎警告便主动保证说一定会遵守秘密。又过了几天,这个男孩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了。米莎特意挑选了一个殷实的家庭,希望温舍的孩子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还特别记录了那对夫妇的姓名和地址,以防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温舍突然间想念起自己的儿子,还可以看到他。   艾米利亚被温舍安葬在了沐瑙,这个犹太女孩视爱情为生命的全部,最终也为爱而死。只是不知道,那个她不惜奉献出生命的男子,是否也会在闲暇的时候,偶尔记起曾经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一个叫多娜的女孩。   Chapter 180 似是故人来(纪念布丁,二更   1943年4月,汉斯·菲利普由于表现出色,被调到负责德国本土防卫的第一战斗机联队(JG1)担任联队长,军衔升至中校。汉斯·菲利普上任时,把他的“好姐妹”梁紫苏也带回了德国,做他的女助手。而维尔玛·蒂舍尔则小姐完全接替了梁紫苏在JG54的工作。一想起终于可以逃离东线的苦海,梁紫苏就忍不住地高兴。不过,她也很舍不得JG54的成员们。跟随联队在东线战斗的日子虽然很艰苦,但她在那里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他们每一个人都真诚地关心和照顾她。她还遇到了一位值得为之奋斗的上司,从他身上,她看到了责任与勇气。这些经历对于她来说,可谓弥足珍贵。   JG1的驻地位于柏林郊区,如果梁紫苏愿意,可以每天回家。联队平日的工作并不多,汉斯·菲利普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梁紫苏偶尔翘个班。联队里的飞行员们对她也很友好,这样的生活让梁紫苏非常满意。除了她还会每天梦到施特雷洛,然后每晚从睡梦中哭醒。   汉斯·菲利普这位年轻的联队长在平稳度过了最初一段焦头烂额的衔接适应期之后,联队的管理工作开始步入了正轨。盟军的第八航空军有时会试图进入德国本土,轰炸工厂或燃料基地。汉斯·菲利普的联队很好地履行的空中防卫的职责,而汉斯·菲利普本人也总是身先士卒,亲自披挂上阵,他的战绩不断攀升。   不过,令汉斯·菲利普懊丧地是,他发现奥利维亚怀孕了。原本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趁奥利维亚和派普闹矛盾之机,获得佳人的芳心。可到头来,他仍是低估了奥利维亚对派普的爱。她不仅原谅了派普,还将要为他生儿育女。这一次的打击让汉斯·菲利普似乎彻底心灰意冷了,他不再去找奥利维亚,开始了朝秦暮楚、夜夜笙歌的感情生活。   时间很快来到1943年5月。这个月对于非洲军团来说,是灾难性的一个月。突尼斯战役的失利,导致盟军攻占了地中海的整个北非沿岸,为进攻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创造了有利条件。德意非洲集团军被歼。希特勒勃然大怒,但已于事无补。德国人只能灰溜溜地撤出北非战场。   非洲战场的全线崩溃一时还没有影响到德国民众的生活。5月的柏林,既没有刚入春时的陡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天空沉静,草木欣然。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天气中,梁紫苏更加堂而皇之的翘班了。她经常会在市区或者郊区的公园闲逛,有时也会陪着凯瑟琳,带着小格蕾丝一起散步。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保证工作能按时保质地完成的前提下进行的。原本梁紫苏已经习惯了这样自在闲散的生活,不过这几天,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梁紫苏一向是个粗线条的姑娘,但她还是敏感地发觉了自己已经处于了被人监视的状态。不论她走到哪里,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当她结束一天的活动,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她觉得有人一路跟着她,直到她走进家门。这种感觉令她如芒在背,浑身难受。她有时故意放慢脚步,或是在街道的转角处故意停留一会儿,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监视她。可她没能抓到一丝端倪。她忍不住向凯瑟琳吐露了这件事,凯瑟琳却认定她一定是精神过敏。说来也对,梁紫苏一个普普通通的柏林姑娘,既没有雄厚的背景,在军中也与大人物沾不上边,更不可能卷入派系斗争。她没有任何被人监视的必要。经过凯瑟琳的分析,梁紫苏也认定自己就是精神过敏了。她决定无视这件事,可惜事与愿违。   5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将近十点钟,梁紫苏才从联队驻地回到市区。为了之后几天的安逸生活,今天她选择了加班赶工。当她路过选帝侯大街的时候,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醉汉拦住了。他嘴里说着各种下流话,想要侵犯梁紫苏。梁紫苏作为一个现代女青年,充分具备了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的优良传统,一个稳准狠的夺命脚,便踹到了醉汉的裆部。醉汉吃痛,捂住了下身,梁紫苏转身想跑,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醉汉暴怒之际,一把拎住了她的后脖领,梁紫苏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难道我堂堂一新时代优秀女性,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梁紫苏伤感地转着这个念头,却听到身后一声枪响。束缚她的力道立刻消失了,醉汉肩膀上中了一枪,嗷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是谁?是谁在暗中保护她?梁紫苏环顾四周,漆黑的街面上空无一人。   “是哪位道上的兄弟?请现身一叙!”梁紫苏就差抱起拳头行礼了,她猛然间感到自己其实穿越到了武侠年代。   四周仍是一片寂静,就在刚刚,那个企图染指她的醉汉已经疼得昏了过去。梁紫苏一拍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她赶忙换了一种语言。   “刚刚救我的人,请您出来吧,我要好好感谢您!”   令她沮丧的是,还是没有人理她。反倒是巡逻的士兵听到了动静,往这边赶了过来。梁紫苏顿觉事态不妙,迅速撒腿跑开了。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的时候,仍然想不通到底是谁救了她。很显然,那个人绝不是偶然路过,而是一路跟她过来的。而且这个人对她没有坏心思,因为如果对她有不良企图,他根本就不会帮助她,可他为什么不现身呢?梁紫苏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仍旧没得出结论。第二天一早,她决定开始实施反侦察行动,为此她特地请教了好姐妹汉斯·菲利普,可是跟踪她的人仿佛知道了她的企图似的,和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不现身。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天,梁紫苏实在被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搞的犹如猫爪挠心,她决定使出杀手锏。这天晚上,梁紫苏故意又拖到很晚才回家,当她走进家门的时候没有开灯,而是在黑暗的房间中爆发出一阵凄厉地尖叫:啊——然后她把一只花瓶使劲扔在了地上。   正如梁紫苏预料般,几秒钟之后,虚掩着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在月光的笼罩下冲进了屋子。梁紫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迅速打开了灯,她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看你还想躲到——”当她看清来人的样子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Chapter 181 金色大门   “大婶,您为什么要救我?您很清楚,我是德国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德国人,我还知道,你驾驶着飞机杀害过我们的同胞。”   “……我没有。我每次都给飞行员留出迫降的时间。但是,我仍然很抱歉。”   “你这样做,并不代表别的德国人也这样做。”   “我知道。”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复杂到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曾经对元首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构建伟大的德意志帝国而应该做的。”   “那你应该去看看这个村子。村子里几乎所有年轻的男人都参军了,他们在前线一个一个的死去。就是为了抵抗你们的侵略,保卫我们的家园。而我们的村子,只是全苏联数不清的村子中的其中一个。你不难想象有多少人因为战争而死去。”   “如果他们放弃抵抗呢?”   “如果换做你的国家被侵略,你会放弃抵抗吗?”   “不会。”   “我不知道希特勒对你们说了什么,但我想那一定是狗屁不通的事。他如果真的是一个好的统治者,怎么会舍得让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去送死?怎么舍得让成千上万个家庭陷入悲痛?老人失去儿子,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可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职责。”   “军人的职责不是侵略别的国家,而是保卫家园,让自己的亲人不受伤害。”   “……”   “这是谢廖沙说的。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妈妈,我要保护您,保护全村的人不被德国鬼子伤害,请祝福我吧。”   “……”   “我的儿子死在你们德国人手里,你应该很清楚我有多恨你们。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全部的希望。可你们杀死了他。我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意义,你懂吗?就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一天一天的挨着,直到真的死去。”   “对不起。”   “如果你们的元首所许诺的一切,要建立在无数人的性命之上,你也认为这是对的吗?”   “我……”   “我见过你珍藏的照片,她是你的爱人吧?那么年轻美好的女孩子,她一定深爱着你。可是如果你死了,你为了希特勒的胡言乱语而死了。她一定伤心死了,就像我失去了谢廖沙一样。可就算你们真的构建了一个什么帝国,你认为,她的生活就会快乐吗?你认为,就算苏联最终战胜了德国,我的生活就会快乐吗?”   “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呢?施特雷洛。我恨不得你马上死,真的。可是,就算你死了,我的儿子也无法活过来了。我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你,是那样的年轻,人生刚刚才开始,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他离开的时候,甚至都不会自己系鞋带呢。你的父母也一定像我疼爱我的儿子一样疼爱你吧。我是一个苏联人,可我首先是一名母亲。我已尝到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那简直要人性命。我的儿子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的儿子也这样死去。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我没读过很多书,也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我觉得,怂恿自己的国民去占领别人家的家伙,不是好东西。你是个好孩子。你和他们所描述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德国鬼子不一样。虽然只有几个月的相处,但我看到了你金子般的心。我有时候在想,也许很多德国的年轻人也像你一样,只是被蛊惑了。其实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是被利用的。你们该做年轻人应该做的事。看书、郊游、打猎、恋爱、喝酒……而不是在异国的战场上被冻死、饿死、打死。”   “我曾经太过于理想主义,从来没有想到过,战争竟然是如此残酷。我看到成千上万平民的尸体,看到被轰炸过后只剩一片废墟的村庄和城市。这与我原本的初衷完全不一样。在战争的一开始,我以为除了在战场上,交战双方可以平静地相处。即便成了战俘,也不会遭受令人发指的对待。但渐渐的我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互相仇恨,互相残害着对方。战争会令人们丧失了人性。善良被丑恶替代,光明被黑暗吞噬。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就是你自杀的原因?怕落到苏联人手里,然后被虐待致死?”   “是的。”   “你活了下来,这是上帝赐予你的第二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我想,你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   “另一种生活……”   “一种可以让你和你的爱人得到幸福的生活。好孩子,你应该在漂亮的小公寓里,在温暖的壁炉旁,和你的家人们快乐地团聚。而不是在冰冷泥泞的战壕里,等待也许再也看不到的天亮。或是开着该遭天谴的飞机,去击落别的飞机,或者自己被击落,葬身火海。”   “我已经开不了飞机了……”   “所以你更应该选择另一种生活!施特雷洛,回到你的家乡去,和你心爱的姑娘结婚,生一大堆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与她白头到老。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必须向我发誓,你会好好活下去。”   “……我发誓。”   “如果你不珍惜你的生命,你就是对不起我,和我死去的儿子!”   “我不会再自杀了,我发誓。”   “趁着天气变好了,就回家去吧。穿上我儿子的衣服,你会说俄语,没有人会怀疑你。”   “我……我想……”   “你的身份牌,照片,勋章,都还给你。小心不要被搜到。还有这个……”   “这是?”   “谢廖沙的勇敢奖章,送给你。”   “我不能要!这是您唯一的念想。”   “拿着吧,孩子。谢廖沙人都没了,我要这些有什么意义?再说,我还留着其他的勋章。我希望你不辜负这枚奖章的意义。保持你的勇气,不论将来会遭遇什么,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   “大婶,谢谢您。”   “走吧,施特雷洛。走吧。如果你被人拦住,你就拿出这个,说自己叫谢廖沙·扎戈耶夫。然后告诉他们,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一名红军战士,身上的德国勋章是你缴获的。”   “我一定会回来看望您的。”   “希望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   当施特雷洛走出村庄的时候,他仿佛听到索夫洛娃大婶在低声吟唱着一首歌,歌曲的旋律很动听,在初春湿润的空气中轻轻地流淌。   “时间不会留下痕迹,只有我的承诺给你   时间不过是我们失去的岁月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   当我们在小丑穿上戏服时哭泣   当我们在音乐奏响时步履蹒跚   时间不会留下痕迹,只有我的承诺给你   微风自有它吹来的方向   树叶自有它褪色的原因   时间不会留下痕迹,只有我的承诺给你   或许玫瑰真心绽放   短暂美景也能停留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   仿若狮群疾速狂奔   仿若溪水匆匆流过,士兵冲锋陷阵   是否时光如此飞逝不留踪影,而只有我的承诺永恒?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   …… ……   埃拉,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   Chapter 182 重逢(上)   正如梁紫苏预料般,几秒钟之后,虚掩着的房门被撞开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在月光的笼罩下冲进了屋子。梁紫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迅速打开了灯,她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看你还想躲到——”当她看清来人的样子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在她面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清瘦身形,再熟悉不过的俊朗脸庞,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焦糖色的涌动着温暖情愫的眼眸。梁紫苏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全身都仿佛在叫嚣,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理性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的灵魂正在沸腾。   梁紫苏拖着脚步慢慢地走到来人的跟前,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抚上他清逸的面容,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温凉柔软,真实鲜活。梁紫苏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稍微用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缓缓下移,触到他脖颈处的衣扣。微凉的触感让她略微回过了神。   “汉斯·施特雷洛?”梁紫苏眼含泪水,颤颤巍巍地问道。   “埃拉,是我。”施特雷洛沉声答道,他的眼眸中同样充满了泪水。   “汉斯·施特雷洛?”眼泪簌簌地落下,这一声轻唤,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哀怨。   “埃拉,我回来了。”施特雷洛伸手轻触梁紫苏的脸庞,为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汉斯·施特雷洛!你这个混蛋!”梁紫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力吼出了这句话。她的声音如此撕心裂肺,令施特雷洛忍不住愣了一愣。   “你混蛋!”梁紫苏抓着施特雷洛的领口,不住地摇晃着他。施特雷洛被她拽得前后晃动,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膀。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告诉我你还活着……你简直要了我的命啊……”梁紫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谴责着施特雷洛的行为。她早已心如死灰,她以为他们只能在天堂相聚了。却没想到,他活生生地站到了自己面前。他还活着,汉斯·施特雷洛还活着。   “埃拉,对不起,对不起。”施特雷洛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生怕梁紫苏不原谅自己,只得不住地向她道歉。回到德国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去年5月就已经“被阵亡”了。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他阵亡的事实。所以,当他敲开父母家门的时候,父亲呆若木鸡,而母亲则直接昏了过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的父母才又哭又笑地迎接了他的回归。   梁紫苏轻踮脚尖,紧紧搂住了施特雷洛,像是提防他再次跑开。脸颊挨着脸颊,这样的温存亲昵。施特雷洛用右臂环住梁紫苏,将两人的身体更贴紧了些。   “汉索尔,汉索尔。”梁紫苏不住地唤着爱人的名字,眼泪打湿了施特雷洛的领子。   “我在,我在。”   伴随着应声,一道而来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这样珍重的心情从未有过,往后也许也不会再有。   梁紫苏有些满足地轻叹一声,松开了施特雷洛。手掌捧着他的脸庞,认真看着。眼前很快又朦胧起来,她慢慢地阖上双眼,温柔清浅地轻吻他的面颊。一连串细碎地轻触,好像蝴蝶的羽翼,却又温存些许。   施特雷洛的右手轻轻触摸着梁紫苏柔软地发丝,指尖划过她耳后细致的肌肤。他整整一年没有见到她了,思念早已满溢。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想紧紧地拥抱着她,永生永世都不再分离。   “施特雷洛!”梁紫苏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施特雷洛一跳。他一脸无辜地望向突然间怒气冲冲的爱人。   “你是小狗!骗子!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啊!你是不是悔婚了?!你居然玩失踪!你还诈死!!”梁紫苏恶声恶气地大喊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他们说你死了,说你连尸体都找不到……就这样,在我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子……”说道最后,她又呜呜哭了起来。   施特雷洛从认识梁紫苏以来,从来没见到她流过这么多眼泪,他不禁急切起来,慌忙又搂住她。“埃拉,对不起,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我受伤了,我没办法回来……”   “你受伤了?”梁紫苏急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施特雷洛。好像没少什么零件。突然间,她发现了异样。“你的胳膊,你的胳膊怎么了?”施特雷洛一直用右臂搂着他,左臂却一动不动。   “后遗症……行动不便了……”施特雷洛艰难地说道,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梁紫苏,生怕她露出嫌弃的表情。   “是毛子干的?”梁紫苏咬牙切齿地问道,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她轻轻抚摸着施特雷洛受伤的手臂,恨不得自己具有超能力,一下子能把它治愈。   “不是。”施特雷洛说道,“我迫降在苏联人的阵线后方,不想被他们俘虏,就……”   “就自杀了,但是没死成。然后留下了后遗症。”梁紫苏平静地接口。   “对。”   “是谁救了你?”   “一位好心的苏联大婶。”   “不是苏联少女?”   “……不是。”   “这还差不多。”梁紫苏终于破涕为笑,她又亲了亲施特雷洛的嘴角。“回来就好。”   “可是我残废了……”   “所以你就一直偷偷跟着我?不敢来找我?”   “……”   “怎么还是那么呆……我只要你活着……”梁紫苏将头靠在施特雷洛胸前,心灵是前所未有的舒缓平静。突然间,她想到了一句台词。“就算只有一只胳膊,过儿还是可以抱着姑姑。”   “什么姑姑?”施特雷洛不明就里。   “我是说,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残疾了。再说,只是行动不便,根本算不得残疾。你晃点了我一年,我只能强抢民男了!”梁紫苏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地表情。“快说,什么时候把本姑娘娶回家?”   “埃拉……”施特雷洛的眼角沁出了泪水,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感动。“你确定还要嫁给我吗?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有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怎么能说一无所有。”梁紫苏臭屁地说着。他紧握着施特雷洛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埃拉,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   “汉索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说。”   Chapter 183 重逢(下)   第二天一早,梁紫苏便拉着施特雷洛来到了医院,检查他受伤的左臂。医生在仔细全面地检查过后得出了结论:施特雷洛的胳膊想要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通过复健减缓症状。施特雷洛的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沮丧,但梁紫苏却表现得不很在意,还不住地柔声安慰施特雷洛。从医院出来后,梁紫苏又拉着施特雷洛去了服装店,给他买了好几件新衣服。他从苏联回来之后瘦了好多,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施特雷洛坚持要用自己的钱,被梁紫苏龇牙咧嘴地驳回了。她得意地说自己用的是他铁盒子里的私房钱,她一直留着呢。施特雷洛这才踏实下来。买完新衣服,梁紫苏兴冲冲地和施特雷洛回到了他的父母家,向二老说明了两人结婚的打算。施特雷洛的母亲忍不住落泪了,她从没有奢望过,梁紫苏还能接受施特雷洛。在她看来,梁紫苏这样条件的女孩,能坚持在得知施特雷洛阵亡的消息后的一年中,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已实属不易。更别提还愿意和已经残疾的他结婚了。   两人订下婚期之后,临近中午,梁紫苏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她上班的日子。她急急忙忙地想赶去上班,却被施特雷洛拦了下来。   “埃拉,我看你还是打电话向汉斯菲利普请假吧。现在出发,到了联队也要下午了。”   “对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梁紫苏悻悻然说道,幸好她的上司是好姐妹,不然一定要被训斥了。她在电话里对汉斯菲利普如实相告,说自己忘记了上班。汉斯菲利普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当然他并没有责怪梁紫苏,只是叮嘱她明天说什么也不能再“忘记”上班了,因为有一大堆资料等着她整理呢。梁紫苏指天对地地保证自己明天一定准时上班。她几次想告诉汉斯菲利普,施特雷洛活着回来了,但施特雷洛却用眼神制止了她。   放下电话,梁紫苏不解地问道:“汉索尔,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汉斯菲利普你还活着?”   “我想选择另一种生活。”施特雷洛说道。他的话听在梁紫苏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了。她心疼的望着施特雷洛,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   “你可以不用当飞行员了,这下我可算放心了。你总是在天上飘着,我的心也跟着不安宁。不过,以前的战友还是应该继续保持联系的吧?你阵亡的消息让他们非常难过。”   “我不是不想与他们联系,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面对他们。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你就是你,还需要什么身份?你活着就是活着,还要什么时机?”   “以前,我是一名帝国的战士。现在,我是一个……”施特雷洛的嘴被梁紫苏轻轻捂住了,她对他说:“不许说那个词。肢体上的缺陷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上的残缺。”   施特雷洛在梁紫苏充满了希望光芒的眼神中汲取了无限的力量,他对她笑了笑。“我知道。埃拉,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对未来的规划吧?”   “跟我结婚!”梁紫苏抢答道,她笑眯眯地看了施特雷洛一阵,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当一名老师。”   “当老师?”梁紫苏有些吃惊,施特雷洛的这个选择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你会留在军中,当个培训师,或者顾问什么的。”一些战功卓著的军人在受伤导致肢体残疾后,往往会选择继续留在部队。要么为新兵讲授实战经验,要么留在参谋部当顾问。像施特雷洛这样的王牌飞行员,还会经常被邀请训练新人,或是参与改进战斗机性能,或者干脆变为宣传部树立的典型,四处作报告,成为举国瞩目的大明星。   “事实上,我不想和军队有任何联系了。我厌倦了战争。”施特雷洛说道。“我的战友们一定希望我能回到联队,继续和他们并肩作战。但我不能、也不想了。我要想清楚,如何对他们说。”   梁紫苏直视着施特雷洛的眼眸,里面依旧清澈,但却涌现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梦想被打破后的落寞沮丧。   “我懂了。”她说道。   “你懂了?”施特雷洛问道,他以为梁紫苏一定会问,他为什么厌倦了战争,但她没有,她告诉他,她懂他。   “其实你昨天对我说,索夫洛娃大婶救了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你会选择一个新的人生。但当时我并不确定,今天你这样说,我反倒踏实了。”   “埃拉,你支持我的决定?”从一名全国皆知的战斗英雄到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教师,这样的心理落差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很多德国的姑娘以嫁给军人为荣,她们梦想着自己的丈夫能变成一位大英雄,自己也跟着沾光。   “战争虽然很残酷、很可怕。但总有不曾泯灭的人性。索夫洛娃大婶不因你是个德国人而见死不救。她本该恨你,本该坐视不管。但她放下了仇恨,挽救了你的生命。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仁慈、还是所谓的大爱。但我知道,你一定受到了心灵上的震撼。所以你想远离战火,你不想再当一名侩子手,去伤害那些善良的人们。而你的战友们,他们没有经历你的遭遇,也许不会理解你,甚至会误解你。所以你犹豫,没有马上联系他们。你在思考,该如何让他们明白你的心情。”   “埃拉!”施特雷洛深情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说你想要当老师,有具体计划了吗?”梁紫苏从施特雷洛的怀里抬起头问道。   “我已经咨询过了,只要考取教师资格,并通过学校的试讲考核,就可以当老师了。事实上,我已经报了名。9月份的时候会有考试,我要抓紧时间复习了。”   “你很神速嘛。”梁紫苏说道。突然间,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施特雷洛虎起了脸。“你这个家伙,到底回来了多久?瞒了我多久?嗯?”   “埃拉,你别生气。也只有一个礼拜而已……”   “一个礼拜?还而已?!施特雷洛!你可以去死了!”梁紫苏使劲掐了一把施特雷洛的腰窝,后者像针扎一般跳了起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我知道错了。”施特雷洛可怜兮兮地说道。   “哼!不接受!去给我买甜甜圈!”梁紫苏叉起腰气势汹汹地说道。   “你不能吃那个,那对健康不好……”   “嗯?”   “好吧,我去买。你等我。”施特雷洛好脾气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梁紫苏搀着施特雷洛的胳膊,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吃一大半,分你一小半。”   “我……”施特雷洛刚想说不吃,就在梁紫苏逼视地眼神下缴械投降了。“好。”   “回来之后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个社会主义四有新人。”   “什么?”   “让你好好复习!一次考过!”   “好。”   Chapter 184 浮世绘   1943年3月之后,东线战局进入了一个平缓期。但在这种平静之下却暗流涌动。曼施坦因的南方集团军群成功完成对苏联的反击之后,苏德双方以库尔斯克为中心形成了对峙状态。库尔斯克的北面是莫德尔上将的第九集团军,南面是曼施坦因的南方集团军群。而在中间部分是苏联中央方面军和沃罗涅日方面军。在此种状态下,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即将拉开。   曼施坦因几次向希特勒建议,希望能够乘胜出击,通过诱敌进攻后的防守反击,迂回到罗斯托夫包围苏军并一举歼灭。但希特勒却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失败后谨慎了许多。他选择了更保守的围攻库尔斯克的苏军,目标直指库尔斯克,并将此次计划命名为“堡垒”行动。曼施坦因无奈之下只得接受希特勒的意见。不过,即便是已经保守许多的“堡垒行动”,依旧遭到了来自古德里安的反对。莫斯科战役时,由于反对希特勒在恶劣天气下坚守阵地的命令,这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被撤职。不过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失利后,希特勒又想起了他,并任命他为坦克兵总监,负责装甲部队的发展、组织和训练。深谙装甲战术的古德里安认为这是一场毫无便宜可占的战役,会耗尽德国的最后一滴血。当然,希特勒自然是一如往常地听不进去。   5月份,也就是施特雷洛回家的那个月。希特勒在慕尼黑召集会议,就“堡垒”行动听取高级指挥官们的意见。结果支持和反对者相互争执不下,会议不欢而散。又过了一个礼拜,希特勒召回了在东线的一些高级将领,想听取他们的意见。希姆莱适时地准备了一次小型酒会,为这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们接风洗尘。同时,他还把军官们的家眷都接到了慕尼黑,让他们得以小聚几天。   曼施坦因、莫德尔、霍特、豪赛尔等一些重要的指挥官来到慕尼黑参加第二次讨论会。这一次的会议依旧是不欢而散。古德里安坚持己见,他说用装甲兵去强攻具有坚固防御的库尔斯克是愚蠢的。但曼施坦因和莫德尔却认为这场战役必须要打。最终,希特勒决定执行“堡垒”行动,并计划于7月初开始实施。   从会议室到宴会大厅的路上,古德里安还在激动地和曼施坦因说着什么。他对希特勒的这个决定失望至极,他甚至说,装甲军团要在这一次行动中消失殆尽了。到了酒会现场,众人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家人,默契地停止了争论,走上前去和家人拥抱寒暄。   凯瑟琳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到郝斯特了,借这次酒会的契机,两人终于能够相聚了。郝斯特是陪同豪赛尔一同前来的,不过他和其他副官一样,并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而是在会议室外等候指令。会议结束后,便陪同长官一起来到酒会现场。   当郝斯特见到日思夜想的妻子时,快步走上前去,深情地拥抱了她,并给了她饱含爱意的一吻。凯瑟琳挽着郝斯特的手臂,听着他在耳边诉说对自己的思念,眼睛和嘴唇都弯成了一轮新月。她和奥利维亚一样,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都为了心爱的丈夫,而努力让自己适应着眼前的一切。   郝斯特将凯瑟琳引荐给了豪赛尔,后者对娴静温婉的凯瑟琳很有好感,连声说郝斯特眼光不错。凯瑟琳不止一次在郝斯特的来信中看到他对长官的赞誉,对这位老者也充满了敬重之情。三个人寒暄了几句,豪赛尔便被希姆莱叫到一边谈事去了。令凯瑟琳惊讶的是,她在酒会现场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伯爵夫人夏洛特,她挽着一名国防军少将,一身的花枝招展,笑容满面地与众人交谈着,另一只手上依旧举着一把羽毛扇。看来,坊间传言她攀上了一位高级军官是真的了。夏洛特看到凯瑟琳和郝斯特的时候,对着凯瑟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又向郝斯特抛出了一个恋恋不舍的哀怨眼神。凯瑟琳皱了皱眉头,抬眼望向了郝斯特。郝斯特仿佛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似的,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凯特,她以前追求过我,不过我没有接受她。”   “我知道。”凯瑟琳轻声说道。不过郝斯特,她对你可真的是念念不忘。   “什么时候能见到我们的女儿呢?我想她想的都快发疯了。”郝斯特轻轻捏了捏凯瑟琳的耳垂。因为怕疼,她一直没有扎耳洞。每次出席公开场合也很少佩戴耳饰,郝斯特觉得这样挺好。他一向不喜欢过分珠光宝气的打扮。   “要是你能有更多的假期,就能看到她了。她在父母那里,很乖。”凯瑟琳一提起女儿,脸上便散发起母性的光芒。   “我也希望能有更多的假期。”郝斯特颇为无奈地说道。作为一名军人,总是身不由己的。他已经预感到,一场艰苦的战役即将打响,他又会深入到阵线前沿,为帝国征战。   要是刚才跟豪赛尔求求情就好了。凯瑟琳心里转着念头,目光却被一名清丽的女子吸引住了。这名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湛蓝的眼睛犹如宝石一般璀璨,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女子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礼服,更显得她皮肤白皙细嫩。只见她微微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盯着宴会厅的某一处。凯瑟琳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一名年过半百的将军在与自己的发妻亲切地交谈。两人之间是如此地默契和谐,似乎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那是古德里安将军和他的夫人。”郝斯特小声说道。   “那个女孩?”   “赫斯的侄女。她喜欢古德里安将军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凯瑟琳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郝斯特。“她足可以当他的女儿了!”在看瑟琳看来,虽然古德里安是一名具有成熟魅力、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而且不难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但也不能成为小姑娘喜欢他的理由。   “感情这种事,谁也难以预料。”   凯瑟琳突然想起了迪特里希那位比他小了23岁的妻子,难道现在的年轻女人都喜欢叔叔辈的男人?   “也有一些是专门攀附权势的。”郝斯特又说道。   “那古德里安将军是什么态度?”   “自然是敬而远之。没有人能够介入他和他的夫人。”   不管怎么说,那位漂亮的姑娘喜欢古德里安这件事让凯瑟琳消化了好久。没多一会儿,郝斯特又被豪赛尔叫走了。凯瑟琳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希姆莱她是认识的,他好像很不喜欢国防军的人,与他们说话时,神色间透着一股倨傲疏离。这位她不认识的国防军将军,一定是个贵族,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将之风,不过看起来很是自我,一定不是那种肯于牺牲自己的人。这个个子非常非常高的人,是希特勒的副官吧?看上去有些轻佻,不过应该有着坚毅不屈的性格。正当凯瑟琳看得起劲儿之时,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Chapter 185 不愉快的会面   “派普夫人?”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凯瑟琳的思绪。凯瑟琳抬头看去,一位面容清秀,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十分有学问的上尉军官正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我是。请问您是?”凯瑟琳站了起来,友好地向对方致意。自从生了格蕾丝,凯瑟琳比以前稍微胖了一些。为了遮挡她认为胖的部分,凯瑟琳特地选了一条大摆的裙子,虽然起到了修饰效果,不过起立和坐下的时候多有不便。那名军官很细心地帮凯瑟琳拾起了裙摆,使它们不至于缠在椅子上。凯瑟琳轻声向他道谢。   “我是道恩·克罗姆。豪赛尔将军的副官。”来人做了自我介绍。   “您就是道恩克罗姆上尉?”凯瑟琳笑了起来,郝斯特在信中也提到过他,并说他们是好朋友。这让凯瑟琳不由得对他感觉亲近了几分。   “您听说过我?”   “当然。郝斯特在信里常提起您,他说您是一位聪明、有教养的人。”凯瑟琳说道。   “就这些?”克罗姆的问题让凯瑟琳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凯瑟琳迎视着克罗姆的目光,刚刚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现在她感到他的眼神中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而已。”克罗姆扯了扯嘴角。上下打量了一番凯瑟琳。凯瑟琳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可谈,干脆便默不作声。等待对方开口。   “听说您前不久为郝斯特生了个女儿?”克罗姆问道。   “是的。您见过她的相片了吗?”凯瑟琳曾经把女儿的照片寄给过郝斯特,她想也许郝斯特会给克罗姆看过。   “我见过了,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克罗姆干巴巴地说道。   “是啊。”凯瑟琳察觉出克罗姆语气中的生硬,她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军官。   “郝斯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机智过人,心思缜密,坚强果敢,人又英俊……”克罗姆滔滔不绝地赞扬起郝斯特,仿佛郝斯特是他的得意门生,脸上一副与有荣焉之色。最后他总结发言,“豪赛尔将军非常欣赏他。我也很欣赏他。确切地说,大家都很欣赏他!”   “您过奖了。”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感到一阵尴尬。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呼应克罗姆的大肆赞扬。面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衣冠楚楚,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说实话,我和郝斯特有很多共同语言。闲暇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我们几乎无话不谈,我们视彼此为挚友。你知道吗,派普夫人?一起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这种情分是一生都难以割断的。”   凯瑟琳干笑了一下,她有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这个人怎么和郝斯特信中描述的相差这么大?像个神经质一样。   “您和郝斯特是39年认识的?”   “是。”凯瑟琳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人真的好怪。   “我们是41年认识的,比您晚了两年。”克罗姆扶了一下镜框。   凯瑟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派普夫人,听说您是萨克森人?”克罗姆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话一直不停。   “是的。”凯瑟琳微蹙了一下眉头,她不喜欢总被人提起这件事。虽然她从来不因为自己来自萨克森而羞愧,但总是反感有心人用来嚼舌根。   “萨克森什么地方的?”克罗姆穷追不舍地问道。   “卡迪兹。”   “卡迪兹……元首曾经的副官,马克思·温舍的家乡也在那儿。”克罗姆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地激动了起来。   凯瑟琳没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您和温舍少校认识么?”   “您认识温舍少校?”凯瑟琳反问道,她不想回答克罗姆有些突兀地问题。   “认识。”克罗姆简洁地答道。   “哦。”凯瑟琳的眼神开始看向会场了,郝斯特什么时候回来找她。她一分钟都不想和这个人聊下去了。   “卡迪兹这个地方一共不过几百人,您不会不认识温舍少校吧?”   “您为什么纠结于这个问题?”凯瑟琳有些生气了,她不明白克罗姆这种刨根问底氏的追问到底出于何种目的。   “他是个迷人的家伙,不是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凯瑟琳没好气地说道。   “女孩子们都喜欢他。”   “那又怎么了?”凯瑟琳真的生气了,克罗姆是想挖掘她和温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哪儿来的这个闲心思?郝斯特一向看人很准,怎么这回却偏差了这么多。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请您不要介意。”克罗姆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在凯瑟琳看来刺眼极了。   “凯特,道恩。你们居然在一起!”郝斯特笑着走了过来,搂住了凯瑟琳的腰。“在聊什么?”   凯瑟琳注意到,克罗姆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郝斯特搂着她的那只手。她生出了一股克罗姆恨不得用眼神在她的腰上戳出几个洞的感觉。   “我们在聊温舍少校。说他真是个迷人的男人。”克罗姆的一句话,让凯瑟琳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舍?”郝斯特不明就里地看着凯瑟琳,他知道温舍和凯瑟琳是同乡,还知道温舍一直把凯瑟琳当妹妹一样照顾。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凯瑟琳会和克罗姆聊温舍。“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没什么,克罗姆先生说温舍和我是同乡,就顺便聊了两句。克罗姆先生说温舍很受女孩子欢迎。”凯瑟琳心中恨得牙痒痒,面子上却也只能笑脸相迎。   “原来如此。”郝斯特完全没有在意,他笑意盈盈地对凯瑟琳和克罗姆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豪赛尔将军批准了我两个月的假期。”   “真的?”凯瑟琳马上把克罗姆带给她的不快压了下去,满怀欣喜地抬头望着郝斯特。   “真的。豪赛尔将军说,让我和女儿好好团聚一下。”   还有我呢。凯瑟琳眨了眨眼睛。   “还有我可爱的妻子。”郝斯特低头亲了亲凯瑟琳的额头,凯瑟琳无声地笑了。   “我还有事,两位请自便。”克罗姆一刻也看不下去了,眼前琴瑟和鸣的夫妻让他快要被嫉妒之火吞噬了。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才能平静下来。   “好的,道恩。我们有空再见。”郝斯特拍了拍克罗姆的肩膀。   “再见,克罗姆先生。”凯瑟琳在心中欢呼,这个家伙可算走了。   “再见郝斯特,再见派普夫人。”克罗姆头也不回地走了。凯瑟琳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样?道恩是个不错的人吧?”郝斯特问道。   “……是吧。”凯瑟琳言不由衷地答道。郝斯特那么辛苦,还是别给他添乱了,她这样想道。   多亏了豪赛尔的“大恩大德”,凯瑟琳和郝斯特这对分别将近一年的有情人,终于能够好好地团聚一阵了。郝斯特的父母也终于能见到他们想念已久的儿子了。当然,最开心的人还是郝斯特,因为他终于能抱到他的小公主了。   Chapter 186 斗智斗勇   郝斯特和凯瑟琳一起回到柏林之后,第一时间奔向了襁褓中的格蕾丝·派普。说也奇怪,这个小姑娘一被郝斯特这个正牌老爹抱起来,就开始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行。急得郝斯特团团转,最后还是凯瑟琳接过了孩子,抱在怀里摇了一阵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对此,郝斯特的母亲说,这是因为孩子没能第一时间感知到父亲的存在,所以把他当做了陌生人。这件事让郝斯特懊丧不已,他一有时间就和小小的格蕾丝进行互动,希望她能尽快接受自己。也许终是血浓于水,没过几天,格蕾丝就能躺在郝斯特的怀里咯咯笑了。郝斯特终于有了做父亲的成就感。   对于海因里希派普,郝斯特的态度和凯瑟琳大相径庭。他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男孩子很是喜爱,时不时还带他出去郊游。海因里希也非常喜欢郝斯特,经常问他打仗的事,郝斯特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凯瑟琳暗自叹息道男人终究本质都是一样的,他们对于后代的关注度要远远大于后代的母亲。在没有更喜爱的对象时,谁给他们生孩子,并不是关键性问题。   郝斯特还去探望了怀孕的奥利维亚。5月底的时候,她已经怀孕5个月了,肚子凸了起来,好在行动还算灵敏。郝斯特笑着说约亨盼望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现在他终于肯和他的父母见面了。凯瑟琳拐弯抹角地提到了海因里希,奥利维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那孩子很乖很懂事,但凯瑟琳感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凯瑟琳的第六感是对的,奥利维亚和海因里希的相处并不算愉快。   在派普的安排下,海因里希进入了小学校园,读二年级。他很聪明,很快便跟上了学习进度,而且在期中测验中拿了全班第一名。除了学习,海因里希和他的父亲一样,热爱文学,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在那里,他交到了不少好朋友。这让奥利维亚暗自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海因里希会因为他母亲的事而性格孤僻。她在给派普的信中不断地表扬海因里希,并说他们相处得很好。奥利维亚并不想让在前线的派普为家中的琐事分心,但她自己清楚得很,海因里希并没有接受她,他总是在各种不易察觉的时刻,给她找一些小小的麻烦。   比如,当派普的母亲来家里看望奥利维亚的时候,老人家照例会做很多好吃的。海因里希会在饭菜都摆好的时候,貌似无意地说一句,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卷心菜了。奥利维亚下意识地说:海因里希,你不是不喜欢吃卷心菜么?海因里希会特别认真地说:我最爱吃卷心菜了。这时候,派普的母亲就会慈祥地说,下次一定给他做他喜欢吃的东西。奥利维亚暗中皱起了眉头,这孩子为什么说话自相矛盾。她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给他做卷心菜的时候,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的。好在派普的母亲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从此,奥利维亚多了个心眼儿。对海因里希的话总是留有余地的相信。   又一次,奥利维亚在就寝前检查海因里希的功课时,海因里希突然间盯着奥利维亚的肚子发呆。然后两人有了如下的对话。   “海尼,在想什么?”奥利维亚和善地问道,她对海因里希说话一向很温柔,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个严厉的家长。   “我就要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海因里希说道,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奥利维亚的肚子。   “是啊。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如果是弟弟,我就带他一起玩。如果是妹妹,我就保护她。”   “你一定是个称职的哥哥。”   “丽薇阿姨。”海因里希抬头看向奥利维亚,他一直称呼奥利维亚“阿姨”。奥利维亚也从不试图纠正他,她很清楚,想要海因里希完全接受她成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不过,她对此很有信心,她相信经过日积月累的感情深化,他们总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丽薇阿姨,老师告诉我们,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爱情的结晶。是这样的吗?”   “当然。”奥利维亚放下了手中的作业本,海因里希的学业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操心。但她想表现得更加负责任,并融入到海因里希的生活中。   “那我也是父亲和母亲爱情的结晶吗?”海因里希扬着头,用和派普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看着奥利维亚,等待着她的答案。   奥利维亚心下一阵发紧,她的情绪受了一些影响。这孩子很会找她的弱点,他似乎很清楚她最在意的事情。奥利维亚看着海因里希那张天真的脸,实在不愿意把这个九岁的男孩想得太过复杂。但事实又不由得她不去这样想。   “我想,是的。”奥利维亚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她讨厌被这个孩子看穿心事。   “我也这样想。”海因里希看起来很得意,他坐在椅子上摇了摇脚。“爸爸也对我说过,他很爱妈妈。”   奥利维亚深吸了一口气,又挤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你的母亲是一名伟大的女性。”   “是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她。”海因里希盯着奥利维亚的眼睛说道。   “在孩子的心中,母亲永远是最美好的人。”奥利维亚恨不得马上站起来离开,但她不能这样做。她必须坚持把这段令她抓狂的对话进行完。   “那我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也是吗?”   “当然。”奥利维亚回答得很干脆,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那也就是说,爸爸既爱您,又爱妈妈。他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   “海尼,”奥利维亚终于忍不下去了,她缓缓站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个问题不适合你的年纪。等你长大成人之后,你的父亲会告诉你答案。”她轻轻摸着隆起的肚子,这是她和派普的第一个孩子,她在意极了。所以一定不能让坏心情影响了宝宝。   “您要休息了吗?”海因里希看起来挺高兴,他跟着站了起来。   “是你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要休息了。海尼,你也该休息了。”奥利维亚看着海因里希把书包收拾好,又看着他躺在了床上。她帮他掖好了被角,关灯离开了卧室。   奥利维亚回到自己的卧室后,感觉像浑身虚脱了一样。她拼命告诉自己,那只是孩子的童言无忌,不要放在心上。虽然她从未怀疑过派普对她的爱,但海因里希的话仍然让她很不舒服。更让她不舒服的是,他敢于试探她的弱点,试探她的承受力,这不应该发生在她和这个孩子之间。可以想见,随着海因里希的成长,他可以使出的招数会越来越多。她没有做过母亲,一时也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一切只能从长计议。她想起一个月前,参加学校组织的家长开放日。海因里希当着同学的面叫她“姐姐”,这让她错愕不已。她私下向老师解释了他们的关系,老师脸上既了然又带了几分同情的表情让奥利维亚意识到,海因里希真是块难啃的骨头。约阿希姆·派普,快把你的大儿子领走吧!他简直就是派来折磨我的!奥利维亚忿忿不平地想着,想象着派普回来自己如何拿他撒气,逐渐进入了梦乡。   Chapter 187 飞来横祸   六月的柏林,姹紫嫣红的花朵装扮着城市的风景,绿意深深的叶子随风飘动,掩映着初夏的风情。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夏日美好的时光,丝毫看不出这个国家正陷入一场庞大而艰苦的战争。   奥利维亚如今可真正算是身怀六甲了,学校已经放假了,她每天都会出门散散步,晒晒太阳,婆婆说这样对孩子的发育有帮助。海因里希也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二年级的课程,然后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了,8月中旬才会回来。帮海因里希收拾东西的时候,奥利维亚细心把物品一件件准备好,让海因里希自己放到背包里。海因里希却微微皱着眉头说,他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奥利维亚耐心地解释说她已经尽量减负了,但是有些东西是夏令营必需的。海因里希嗫喏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告诉奥利维亚,他和班上的小伙伴们有了约定,谁也不准像女孩子那样带一大堆零七八碎婆婆妈妈的东西。奥利维亚不禁哑然失笑。海因里希纵然再像个小大人儿一般与她暗暗较劲,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   海因里希一走,奥利维亚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她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参加一些有助于调理孕妇身心的活动。一个微风徐徐的午后,奥利维亚正准备去公园散步。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海莲娜也已经怀孕6个月了。别看她在婚后只和拉尔相守了一天的时间,但居然一举命中,让奥利维亚艳羡不已。汉斯·菲利普更是在私底下说拉尔真是个“神枪手”。海莲娜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怀孕,每天上蹿下跳地埋怨拉尔,说他耽误了自己工作。可每次做检查的时候,又总是抓着医生问个不停,生怕委屈了肚子里的小家伙,惹得奥利维亚不住地偷笑。不过,海莲娜此时并不在柏林,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她不顾隆起的肚子,奔赴威尼斯参加一个医学会议了。虽然奥利维亚力劝海莲娜不要在这种时候出远门,不过海莲娜对此却信心满满。她说这次参会的人员有五个,又都是医务工作者,大家一路上互相照应,不会有问题。奥利维亚也只好作罢,反复叮嘱海莲娜一定要小心。   正当奥利维亚一边欣赏路边的景色,一边腆着肚子慢悠悠的散步时,不期然碰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对方像是也认出了她,面带微笑,向着奥利维亚快步走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派普夫人。”来者一身黑色的党卫军制服,领章显示他是一名上尉军官。   “您是……”奥利维亚回忆了一阵,自从怀孕之后,她的记忆力明显下降。“波…波……”   “波舍克。维尔纳·波舍克。”对面的男子露出了招牌式的暧昧笑容。“很高兴又碰到了您。看起来,您生活的不错。”   “是的。看起来,您的事业也发展得不错。”奥利维亚说道。   “您要去哪里?我送您一程?”波舍克提议道。   “谢谢您,不用了。我去前面的公园散散步而已。”奥利维亚客气地推辞了。她又好奇地问道:“您怎么会在柏林?我听说……”奥利维亚辨认了一下他的袖标,这还是派普教她的呢。“警卫旗队师一直在库尔斯克附近。”   “您的消息很准确。”波舍克说道,“我是临时被调来授课的。”   “授课?”奥利维亚以为是到学校里做演讲,兴冲冲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去哪所大学授课?咦,可是现在都放假了啊。”   “我说的授课,可能和您想象的不太一样。”波舍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脸上的暧昧更浓重了。他此次来柏林,是专门为一些从事间谍工作的姑娘们授课的,内容就是教她们如何勾引男人。至于为何由波舍克来担任授课教师一职,自然是要拜他流连花丛的“好名声”了。   “哦……”奥利维亚歪着脑袋想了想。算了,头好疼,不想了。   波舍克被奥利维亚的样子逗笑了,他说道:“上个月,我刚刚从帝国师调入警卫旗队师。和您的丈夫同在一支部队了。我在第一装甲团,他在第二步兵团。但是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了。”说到这里,波舍克的眼神深邃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奥利维亚又想了想,许是又要发生人员变动了吧。不知道约亨什么时候能回来休假。   “不打扰您了,我们后会有期。”波舍克说道,他向奥利维亚微微颔首致意。   “再见,波舍克先生。”奥利维亚说道。他可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奥利维亚心情大好地在公园里转了几圈,眯着眼睛看着小孩子们欢快地追跑打闹,又到商店里买了一些水果。水果又涨价了,虽然派普的收入足够他们的生活,但奥利维亚还是觉得很心痛。那天听维施太太说,前线战事愈发紧张,物资消耗严重,弄不好连军属也要发放配给卡了。这令奥利维亚忧心忡忡起来,生怕自己的孩子饿肚子。当然,她的担心实属多余,派普这个阶层的军官,目前来看是不需要为生活发愁的。   傍晚时分,奥利维亚优哉游哉地回了家。刚进家门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奥利维亚听得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后,大惊失色,电话听筒也掉到了桌子上。她捂住嘴拼命的克制住自己,才使自己没有当场痛哭出来。   就在两天前,盟军轰炸了威尼斯的铁路运输。海莲娜和他的同事们恰巧在火车上,五人中有三人当场死亡。其中一名男医生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海莲娜和她的孩子。海莲娜得以幸免,但她和另一位护士受了重伤。两人被送往当地的医院紧急救治,海莲娜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六个月大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父母,便离开了人世。   心急火燎的奥利维亚马上收拾起行礼,要去威尼斯看望海莲娜。被派普的母亲竭力拦住了。冷静下来的奥利维亚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跳到了火坑里,放弃了前往威尼斯的念头。但她心中挂念着朋友的状况,整日坐立不安,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海莲娜的新消息。   Chapter 188 在樱桃园里   几天之后,海莲娜又有了新消息。她正在威尼斯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身体在慢慢康复。不过,失去了孩子令她非常伤心。拉尔特地请假两天,赶到威尼斯去探望妻子。当海莲娜看到拉尔的时候,悲伤和委屈全部涌上心头,抱着拉尔大哭了一场。拉尔忍住心中的悲痛,沉声安慰着妻子。他多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啊!可是这一切,被战争毁了。幸运的是,他们还年轻,还有机会生育下一代。只是,那些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却再也没有与孩子享受天伦的机会了。   在战争年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幸福的家庭也在抓紧一切时间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当南部的日光更加充足的时候,郝斯特带着凯瑟琳和宝贝闺女一起来到了沐瑙。他和凯瑟琳刚刚结婚时,曾经去沐瑙察看过凯瑟琳父母送给他们的那块田地。郝斯特发现这块土地保持了巴伐利亚土地的“优良传统”,很是肥沃。不过上面除了几棵原本就存在的樱桃树之外,并没有种其他的农作物。郝斯特想起凯瑟琳爱吃苹果,就托人买到了一些苹果树种子,种在了地里,并且雇了农夫专门照看小树苗。六月中旬,樱桃树已经结果了,苹果树也在努力成长着。郝斯特提议全家一起去摘樱桃,这个提议得到了凯瑟琳的积极响应。   凯瑟琳并不知道郝斯特又种了苹果树,当她看到地里郁郁葱葱的一片时,不禁惊呼起来。怀里的格蕾丝也兴奋地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小苹果树们。郝斯特抱着格蕾丝转了个圈,把她背在了胸前,拉着凯瑟琳一起去摘樱桃了。郝斯特雇的农夫是个特别勤快的人,他把樱桃树照看得很好。每棵树上面都结满了鲜艳饱满的樱桃。凯瑟琳和郝斯特忙活了一阵,摘了两大篮子樱桃。他们分了一些给农夫,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沐瑙的小房子里。   格蕾丝从来没见过樱桃,她伸着小手想要抓篮子的东西。郝斯特给了她一颗,小家伙就要把樱桃往嘴里送。凯瑟琳赶忙把樱桃拿了回来,嘴里轻声说着:“格蕾茜(注),你还不能吃这个呢。”   小小的格蕾丝哪懂得这些,她因为喜欢的“玩具”被夺走而不高兴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可心疼坏了郝斯特,抱着她哄来哄去。倒是凯瑟琳一脸的不以为然。“郝斯特,别太惯着她。”   “我可舍不得我的女儿受委屈。”郝斯特又拿了一颗樱桃,放在格蕾丝眼前晃来晃去,格蕾丝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停止了哭泣。和郝斯特如出一辙的蓝眼珠跟着樱桃转动,没一会儿就咯咯笑了起来。郝斯特这才放下心来。凯瑟琳暗笑了一阵,起身去洗樱桃了。   当凯瑟琳端着晶莹剔透的樱桃回来的时候,发现郝斯特正在盯着一串珍珠项链发呆。她心下顿时一紧。当凯瑟琳得知多娜去世的消息之后,唏嘘不已。她找了个时间,来到沐瑙把多娜的遗物收拾好,放在了她的墓前。这条珍珠项链当时她并没有发现,可能是不小心遗漏了。凯瑟琳有些紧张地望着郝斯特,生怕他发现端倪。   “我不记得你有这样的珍珠项链,凯特。”郝斯特把女儿放在了床上,出声问道。他又环顾了一下房间,继续说道。“这里是不是有人住过。”郝斯特和凯瑟琳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异常的敏感细致。   “郝斯特。”凯瑟琳踌躇着开口了,她观察着郝斯特的表情。“珍珠项链不是我的。这里也确实有人住过。”   郝斯特皱起了眉头,看向凯瑟琳,等待着她的解释。虽然他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归凯瑟琳支配,但不代表他能完全不闻不问。   “住的是一个女人。项链也是她的,她现在已经去世了。”凯瑟琳坐到床边,看了看已经开始打呵欠的女儿。这是与她最亲密的两个人,这是她的家。她不想让她的丈夫生气,可她真的不能向郝斯特坦白。   “是你的朋友吗?”郝斯特问道。   “她不算是我的朋友。”凯瑟琳说道,她直视着郝斯特的眼睛,让他看到自己坦诚的态度。“郝斯特,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告诉你这个女人的身份。而我又不想对你说谎,所以……”   “我明白了。”郝斯特笑着摸了摸凯瑟琳的头发。“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我相信你,凯特。”   “我绝对不会给你,给这个家找麻烦的!”凯瑟琳像是发毒誓一般的说道。   “我知道。”郝斯特点了点头。他拾起了一颗樱桃,送到了凯瑟琳嘴边,“吃吧。”   凯瑟琳满怀幸福感地吃掉了那颗樱桃,从味蕾到心里都是甜蜜。她何德何能,可以遇到郝斯特这样好的男子,又何德何能,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郝斯特。”凯瑟琳靠在了丈夫的身上,后者伸手环住了她。这让她感到满足与心安。“你说,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嗯?”   “我们一起住在这个温馨的小屋子里,每天早起去种地,中午回来坐在一起吃午餐,下午陪着孩子们玩耍,晚上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入睡。”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是凯瑟琳一直所向往的。她从来也不是胸怀大志的人,不似米莎那般野心十足,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和心爱的人一起,平淡而幸福地过一辈子。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真的不错。”郝斯特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只是,凯特,现在还不行。”他带着歉意,搂紧了妻子。“帝国需要我,我必须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战争结束,我们全家人就搬到这里来,好吗?”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也许很快,也许……”   “你能不能不要死。”凯瑟琳带了些哭腔。   “我发誓。”   从这天起,凯瑟琳心中就有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愿望。她盼望着战争结束,盼望着郝斯特能够不用再到前线去。他和孩子们,和她一起在沐瑙愉快地生活着,享受每一个日出日落。直到他们老去,直到他们一同回到永恒的天堂。   注:格蕾茜,格蕾丝的昵称。   Chapter 189 库尔斯克   从春天开始,苏联人就一直提防着德国可能再次发动的进攻。他们认为,德国人一定在密谋着什么。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德国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月来,前线显得十分平静。直到1943年7月4日的夜里,苏军近卫第6集团军捕获了德军第168步兵师的一个士兵,经历了严刑逼供之后,这位可怜的士兵透露德军将在第二天发起进攻。苏联人将信将疑。到了第二天凌晨,苏联第13集团军又俘虏了一个来自第6步兵师的德国中士,他也透露德国将在几个小时之后发动进攻。苏联人不得不相信了他们的供词,这也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为了打乱德军进攻步骤,朱可夫元帅下令向德军阵地实施炮击。又一场著名的战役拉开了序幕——世界上最大的坦克战,库尔斯克会战。   苏军的炮击完全出乎德军的意料,“堡垒行动”不得已比原计划推迟了3个小时。不过南方集团军仍然按部就班地发起了进攻,苏联空军也完全被德国空军压制。苏联人在德国人猛烈的攻势下,取消了反攻计划,专为防守态势。双方陷入了胶着。到了7月12日这天,德国人攻到了普罗霍洛夫卡城下,双方在这里爆发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坦克战。一天之后,两军各自退出了战场。加上前几日的血战,双方皆损失惨重。仅以警卫旗队师为例,他们在几天内的战役中,损失了30%的战斗人员。值得一提的是,警卫旗队师的师长在6月份已由提奥多尔·维施接替。   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虽然表面上苏军仍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源源不断的援兵使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充足。同时,由于地大物博,资源充足,搬迁到远东的军火工业已经超过了战前水平,英美等西方的援助也开始大量抵达。相较之下,德国已经捉襟见肘。他们没有更多的后备资源支撑这场持久战役。   除了库尔斯克的胶着,更令希特勒闹心的是,盟军开始围攻西西里岛了。猪一样的队友意大利军队很快溃不成军,凯塞林率领的德军孤掌难鸣,只得且战且退。巴顿和蒙哥马利如当年德国人在法国般一路横扫,盟军攻占西西里岛指日可待。在欧洲战场,德意联盟已近乎四面楚歌。   同样是在7月份,JG54的联队长汉斯·特劳夫特上校在加兰德将军的邀请下,离开了JG54,成为他的幕僚。他前往柏林向加兰德报道的时候,无意中在街上碰到了施特雷洛和梁紫苏。特劳夫特以为自己撞见了鬼,当他确认对方是施特雷洛无疑的时候,激动的差点泪洒当场。虽然他从未和施特雷洛并肩作战过,但当年施特雷洛奇迹般的战果他还是非常清楚的。他一直很欣赏这位年轻人,也曾为他的阵亡而伤神。激动之余,特劳夫特约了施特雷洛第二天上午见面。施特雷洛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军中的人发现了,他有点措手不及。他并不想与特劳夫特有过多的交流,但出于对前辈的尊重,也只得答应。   第二天上午,施特雷洛按时赴约。按照他的建议,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馆,而不是空军的办公室。特劳夫特一见到施特雷洛,就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了帝国未来的作战规划,以及空军的发展方向。他说可以理解施特雷洛因为死里逃生而产生的心理阴影,给了他很多鼓励的话语,并希望他能够重返联队,继续为帝国效力。施特雷洛沉痛地告诉特劳夫特,自己的左臂已经残疾了,再也开不了飞机了。特劳夫特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当他确信施特雷洛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去年7月份,我们的喷气战斗机Me262试飞成功。上个月已经投入生产了。我们正在组建一支实验飞行队。施特雷洛,虽然你不能驾驶战斗机了,但是你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你在飞行员的培训以及战斗机的改进上都能给我们提出很多宝贵的意见。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特劳夫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一脸的踌躇满志,并带着无限的期望看着施特雷洛。   施特雷洛沉默了很久,久到特劳夫特以为他出神了。他刚想提醒施特雷洛,却听得他缓缓开口。   “少校,谢谢您的好意。我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肯定。但是……我并不愿意。”   “为什么?”特劳夫特惊讶极了。“你不想继续在空军效力了吗?帝国需要你这样的战斗英雄!”   “我……我恐怕不能再为帝国效力了。”施特雷洛艰难地说道。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有勇气拒绝前辈抛来的橄榄枝。   “我不明白!”特劳夫特皱起眉头看着施特雷洛。他完全无法理解施特雷洛的态度。   “我,我很累。我想休息。”施特雷洛硬着头皮说道。   “原来是这样!”特劳夫特突然间笑了起来,他自以为明白了施特雷洛的意思,心中释然了不少。“没关系,你不需要很快加入我们。你可以再休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施特雷洛张了张嘴,看着特劳夫特喜悦地神情,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告别时,施特雷洛很想提醒特劳夫特,让他不要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但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回到家中,梁紫苏紧张地询问施特雷洛两人见面的事情。施特雷洛无奈地向她说了实情。梁紫苏忧心忡忡地说,这下消息再也瞒不住了,特劳夫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的。她想提醒施特雷洛,一定要做好接连不断的被质疑、被指责的准备。但她又实在不忍心给他太大的压力,只是继续敦促他好好学习。   7月28日是两个人约定结婚的日子。由于施特雷洛阵亡前,结婚申请已经被批下来了。所以无需再走审批程序,直接举办婚礼即可。婚礼很简单,只有施特雷洛的父母和一名神父参加。甚至连凯瑟琳都不知道施特雷洛生还的消息,更不用提参加婚礼。施特雷洛心中很有些难过,他曾经想过给梁紫苏一个难忘的婚礼,可如今什么也做不了。梁紫苏却一直强调说,只要能嫁给他,她什么都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对有情人虽历经劫难,但却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不仅是战火中未曾磨灭的美好,更是彼此心中对爱与希望的坚持。   Chapter 190 坚定不移   在普罗霍洛夫卡的战斗中,警卫旗队师第一装甲团第六连连长,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中尉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他指挥两辆4号坦克冲进苏军的坦克群里,击毁了14辆T-34坦克。为此,鲁道夫于7月20日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希特勒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特地在某次公开场合赞扬了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感谢他为帝国培养了优秀的战士。老里宾特洛甫也真正为儿子感到骄傲。鲁道夫本人反倒显得很平静,他认为,他坦克上的每一名成员都配得起这枚勋章,而他不过是为他们戴上的。那是一场极为惊险残酷的战斗,当时的情形,在鲁道夫的脑海中历历在目。   (以下转换鲁道夫第一人称视角)   昨天,我无意中听到了空军侦察机部队的指挥官林克少校和师里的作战参谋莱曼少校的对话。林克少校当时问:他人怎么样?我意识到他们谈论的是我,于是便全神贯注地听起来。令我气愤的是,林克少校驾驶着“鹳”式飞机是特意来接我后撤的,为了避免德国外交部长的儿子落入苏联人之手,因为这必然会成为苏军重要的宣传素材。当时我一定是被气昏了头,站起来以完全不符合军人身份的语调和方式责备那些将我至于如此境地的指挥官,我告诉他们如果我接受了这个安排,将对我的名誉产生极端不好的影响。最终,他们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我的长官也并没有因为我冲撞上级而责怪我。   在此前一个礼拜的战役中,第六连的损失已经非常惨重了。5日的时候,我们还拥有22辆坦克,而到了今天,也就是12日,我们只剩下6辆还能作战的坦克了。幸运的是,那些暂时还不能参加战斗的坦克并非彻底报废,它们正在被迅速地修理着,然后重新回到战场。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和约阿希姆·派普指挥的配备装甲运兵车的掷弹兵营协同作战,我们的合作非常默契。有一次,他营中的一辆装甲运兵车被苏联人的炮弹直接击中,瞬间变成了一个炙热的火球。派普冷静地指挥士兵们退回到了山坡后面。我看得出,他很在意那辆装甲运兵车上的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放弃每一个部下,他必须知道中弹装甲运兵车上的成员命运如何。于是我自告奋勇开着坦克去看看那辆车里还能不能找到什么。很遗憾的是,那里除了身份牌什么都没有留下。派普虽然难过于部下的牺牲,但他仍然很欣慰,没有一个他的战友被抛弃在那里。他一直记得这件事,一直都对我抱有感激之情。还有一次,当我们向危险的苏军反坦克防御阵地发动进攻时,遭到了严重的损失。但我们谁也没有退缩,一直勇往直前。但这时候,营长居然下令让我停止前进!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命令,如果此时退出战斗,意味着派普的营将独自暴露在苏联人的反坦克炮面前,这样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我不顾营长的命令,执意继续进攻。当我们在摧毁苏军反坦克阵地并击毁最后一门苏军反坦克炮后完成集结时,我受到了派普的高度赞扬,这是我在整个战争期间受到的最高赞赏。派普对我说:我很乐意将你和你的连并入我的部队。其实我本人也很乐意这样做,因为派普是一名值得追随的长官。但可惜这并不由我们自己决定。   今天早上,当我刚刚端起咖啡的时候,透过弥漫的雾气,我看到前线方向漂浮着一堵由紫色烟雾组成的墙壁。同样的迹象还出现在整个斜坡顶部。这意味着在小山的另一面,在河谷中我们的视线之外,苏联人正在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坦克进攻!   我马上扔掉了咖啡杯子,大声对我的部下喊道:“发动坦克,跟我来!”我又命令我的副连长马尔霍夫:“我们现在到山坡上排成一列,你和你的排居左,其他三辆坦克和我在中间和右侧。左翼队形稍微向后弯曲一点,因为我们已经被敌人从侧翼包抄了。我们将开到山坡顶部的射击阵位,从那里向苏军坦克开火!”   我连的坦克在军士长的发令声中开始向前移动,在山坡上像演习一样排好了阵型。我年轻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率领着这群实战经验丰富的年轻战士投入战斗让我的心情格外激动。   当我们到达山顶时,发现了第一批苏军T-34坦克,他们正试图从左翼包抄我们。我们立刻开火,并击中了数辆敌军坦克,它们开始燃烧。当我满意于这次出击时,却发现了一件令我震惊的事情。在我前方200米距离的一个小山包上,出现了大批苏军坦克。我数了数,至少有40辆以上。它们轰鸣着,全速向我们冲来,上面还搭载着步兵。   这下全完了。这是我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遗书。一封写给了我的家人,一封写给了米莎。是的,如火如荼的战事并没有使我淡忘她,我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我的驾驶员这时对我喊道:长官,看右边,右边!它们冲过来了!   没时间胡思乱想了。我用脚踢了踢我右边的炮手,这是让他将炮塔转向右侧的信号。很快,我们发射了第一发炮弹,将一辆T-34变成了火球。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此时,敌军的坦克已离我们不到30米。我连的两辆坦克在这期间被击中了,很快燃烧了起来。不知道我的部下能不能顺利逃生。面对敌人的包围,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退回山坡背后。虽然那里也布满了苏军的坦克,但至少比现在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要好得多。我们在撤退的时候,和一辆T-34几乎是擦身而过,我的炮手反应只快了几秒钟,却挽救了我们的性命。他击中了那辆T-34,它被炸飞的炮塔差点砸到我的坦克炮。   之后的几分钟里,我的坦克完全陷入了敌人的坦克群里。现在我们不但有可能被苏联人击中,还面临着被自己人击中的危险了。我只能在无线电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身份,让他们不要向我们开火。不过我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令我稍稍安心的是,苏军在经过派普营的时候,已经有数辆坦克被击中起火,并且将苏军伴随步兵全都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战场上的混乱简直难以形容,到处都是坦克和其他车辆的残骸。不过这对我们脱险起到了帮助,在混乱中苏联人没有认出我们。我们在撤退的时候又击毁了两辆T-34。不幸的是,我的坦克还是被击中了。而且我的炮手受了重伤。我决定离开战场,回到我军一侧。当我们刚刚找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为炮手包扎了伤口时。我连的维修军事驾驶着一辆修复的4号坦克开了过来。这意味着我的车组只要爬上这辆新坦克就可以重返战场了。而这辆坦克的车组——除了炮手,则不得不痛苦地从坦克里爬出来,把坦克让给我们。哈哈,这招还是和派普学的。他的营装备不够好,经常“凶残地”抢夺其他部队的资源,以保证顺利完成作战任务。   当我们驾驶坦克回到战场的时候,苏联人大势已去。我们冲进了他们行将溃败的坦克群,并又击毁了7辆坦克。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战斗结束了,我军大获全胜。而我连在这次战斗中只损失了两辆坦克,派普营的损失也很小,这真令人高兴。豪赛尔将军在下午视察了前线,当他听说有超过100辆苏军坦克被击毁的时候,当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当他确认这一切是真实的之后,对我们全部所有人致意了极高的赞扬。   (转回作者视角)   几天之后,鲁道夫因为出众的战绩而被授予了骑士十字勋章。他本想趁这个机会响应派普的邀请,向上级军官自荐加入派普的队伍。不过新的任命更早一步下达了——鲁道夫被调往了新组建的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8月1日正式上任。和他一同上任的还有马克思·温舍,他稍晚的时候被任命为青年师第十二装甲团团长。   注:本章部分取材于鲁道夫本人的日记,HOHO~~   Chapter 191 米兰的双面人   1943年7月,盟军在西西里岛的登陆使意大利政府垮台。7月25日,墨索里尼被撤职,并被监禁在阿布鲁齐山大萨索峰顶。新政府迫于盟军的威力,开始与英美秘密谈判。但由于在是否“无条件投降”问题上双方讨价还价,给了德国人以可乘之机。希特勒不甘心意大利就此倒戈,加强了德国在意大利的兵力。8月初,从非洲战场铩羽而归的隆美尔率部越过边境进入意大利北部,以支援驻守在意大利南部的凯塞林元帅的8个德国师。同时,希特勒还下令自己的“御林军”警卫旗队师赶往意大利,“好好收拾”那些倒戈的意大利人。警卫旗队师从来没有让希特勒失望过,他们于8月占领了米兰,解除了意大利叛军的武装,并接收了新的装甲车辆。   派普这一次跟随警卫旗队师来到了意大利。上一次踏足这片土地,还是刚结婚不久和奥利维亚一起。与上一次温馨甜蜜的心境不同,这一次却是担负着重大任务。意大利的游击队无处不在,和正规军的软弱无能不同,无论是对待意大利人还是德国人,他们绝不手下留情。同时,盟军支援了他们大量武器装备,给德国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派普必须要尽可能地多消灭他们,才能保证摇摆不定的意大利正规军继续追随德国。   在东线,派普的三营获得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凶猛的称号——“喷灯营”。主要用来形容派普营凶猛强悍的作战风格,同时他的营经常承担最艰难危险的战斗任务,而且竟然每次都能很出色的完成。这对敌人也是一种严酷的打击。虽然派普私下里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对待家人和朋友依然重情重义。但在战场上,他已经练就了修罗般的内心。他对待敌人毫不留情,冷酷凶狠令对手闻风丧胆。有一次,他带队狂奔30公里,歼敌2500人,迫使苏军三个师停止进攻。不仅如此,他为了避免苏联人回神之后组织反扑,消灭了沿途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有生力量,其中包括一些村庄。“喷灯营”的称号从苏联传到了意大利,意大利游击队和叛军都不是傻子,听到派普的三营出现了,基本上能躲则躲。当然也有个别不长眼不怕死的。   8月的一个午后,派普郁闷地坐在小树林里,炎炎夏日和愈发不利的战局都令他心绪烦躁。派普一向畏暑,但为了保持一名长官的良好形象,他又不愿像其他士兵那样,干脆光着膀子在营地里冲凉。比如他有一次看到胡伯特·迈尔少校赤裸上身,肩上挂着一条白毛巾从指挥部走出来。派普觉得这简直太有损他平日文质彬彬的形象了。虽然他年轻的副官维尔纳·沃尔夫不止一次地邀请派普一同去河里洗澡,但派普从来都是客气地拒绝。当然,这不是说派普不讲卫生,他只是经常趁着月黑风高独自一人洗澡罢了。在这样奇怪的习惯下,一到夏天,派普总是处于烦躁状态。他有着良好的教养,不会和同僚发脾气。在后方,派普又舍不得对奥利维亚发脾气。那满腔的燥热从何处发泄呢?敌人。   当派普正怀着一腔无明业火在树荫下乘凉时,副官奥托·丁泽向他报告说,二连刚刚在附近的库尼奥镇与意大利游击队发生了小型战斗,两名士兵被俘虏。派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命令丁泽安排一支小分队去探寻两人的下落。一个小时以后,当派普正准备回指挥部避暑的时候,丁泽急匆匆地跑到他身边,告诉他小分队遭到了伏击。这下可算是点燃了火药桶,派普怒从心起,亲自带领着他的装甲车气势汹汹地开进了库尼奥,同样遭到了重火力的“热烈欢迎”。机关枪火力和烟雾弹从房子和山坡上倾泻而下,派普的军服被穿了若干个洞,通讯设备也被毁坏。此时的派普,居然第一反应是“终于凉快了”。当然,他马上下达了还击命令。比游击队更加猛烈的火力喷薄而出,游击队损失惨重,他们中幸存的一些人不得不投降。伴随着胜利而来的,是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在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派普还会于心不忍。但现在,他和其他人一样,逐渐麻木。   除了在敌人身上撒火,派普还会趁机戏弄他看不顺眼的人。他在米兰遇到了一个叫萨尔维(注)的高级指挥官,这个人善弄权术,品质恶劣,立场摇摆不定,总是缩在总部里从来不露头。派普找他商议布防的时候,他言辞闪烁,眼神飘忽,很明显忌惮着意大利游击队,但又不敢真正与德国决裂。派普简直讨厌死这个家伙了。一天深夜,派普拉上年轻的沃尔夫,偷偷潜至萨尔维的公寓外面,引爆了一串手榴弹。萨尔维在睡梦中惊醒,以为游击队打来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抱头鼠窜。派普和沃尔夫在暗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又一天,派普听说一群德国来的犹太人逃到了意大利,被当地政府拘留并准备遣送他们去集中营。派普虽然同样不喜欢犹太人,但一向对迫害犹太人的行径颇有微词。特别是当他听说这些犹太人来自柏林的时候,他认为有责任照顾同乡。他要求当地政府把犹太人交给德军,意大利人心想犹太人落在德国人手里,一定没有好下场,于是愉快地答应了。当那群犹太人见到派普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一些妇女还当场哭了起来。谁知派普给他们发了通行证,那群犹太人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一名拉比非常感谢派普,在出发之前问他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的。派普又想起了萨尔维,今天天气真热,派普的心情又不是太好。于是他对那名拉比说,有个高层领导人喜欢德国乡音,就给他在窗外用古犹太语唱一首歌吧。拉比信以为真,真的去唱了。萨尔维暴跳如雷,当他举着枪想惩办始作俑者时,却发现窗外空无一人。派普的心情又好了一阵。   说到底,派普也是个偶尔会带着孩子气的男人。只是平时的压力和责任太多太重,他必须时刻保证自己能够承担一切。对奥利维亚,他是能时刻护得她周全的丈夫;对部下,他是精力充沛、无所畏惧的长官;对上级,他是战功卓著的部下;对敌人,他是冷酷无情的魔鬼。他很难再做回真实的自己,只能像这样偶尔任性一次,寻找曾经年少轻狂、天真烂漫的回忆了。   注:萨尔维的名字是借用的,历史上那名讨厌的军官没有留下姓名。   Chapter 192 告诫   当派普在意大利“享受”日光浴的同时,奥利维亚于9月11日诞下了她和派普的第一个孩子。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奥利维亚对她简直爱到心坎里去了。她甚至不敢抱着她,生怕把小小的女儿弄伤。派普的母亲耐心地向奥利维亚传授了带孩子的经验,并告诉她,不用太紧张。已经从夏令营回来的海因里希对这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妹妹很好奇,他有时候会坐在婴儿床旁边,静静地看一会儿妹妹。遵循派普的意见(这家伙从奥利维亚刚刚怀孕就为孩子起好了名字),孩子被取名为埃尔克·派普。派普在军营中得到这个消息时,又着实激动了一阵,连秋老虎也显得不那么讨厌了。这真是意大利游击队和叛军的福音。   海莲娜已经从威尼斯出院归来,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精神还不太好。她抱着小埃尔克爱不释手,争得了“干妈”的称号。奥利维亚柔声安慰说她和拉尔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海莲娜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她已经从痛失骨肉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并告诉奥利维亚不要为她担心。   海因里希从夏令营回来之后,变得更加稳重了。两个多月的独立生活使他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奥利维亚此前帮他准备好的东西一一都派上了用场,他觉得奥利维亚真是个细致的好阿姨。特别是,奥利维亚在照顾埃尔克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他的生活起居。渐渐的,奥利维亚感到海因里希和她作对的次数少了。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不过,每当海因里希试图要抱起埃尔克的时候,奥利维亚总是很担心。奥利维亚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很不应该,但隔阂总是很难消除。   郝斯特在库尔斯克战役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被召回了东线,凯瑟琳除了照顾格蕾丝,又闲了下来。她时常抱着格蕾丝来探望奥利维亚,还把格蕾丝和埃尔克并排放到一起,和奥利维亚一块看这对小姐妹的互动。这是目前对于还在养身体的奥利维亚来说,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最有趣的是,派普不知道从哪儿买到了一堆小女孩的衣服,一股脑从意大利寄给了奥利维亚,还顺便寄给了侄女一些。可惜对于埃尔克来说每一件都买大了,而对于格蕾丝来说每一件都买小了。奥利维亚一边想象着丈夫冥思苦想的样子一边偷笑,连凯瑟琳都忍不住莞尔。   除了凯瑟琳,薇奥拉也来探望了奥利维亚。虽然之前因着郝斯特的原因,两人有过短暂的碰面,但并不了解对方。自从去年被梁紫苏引荐过之后,薇奥拉算正式认识了奥利维亚。两个人相谈甚欢,慢慢熟络了起来。薇奥拉喜欢奥利维亚的单纯善良,奥利维亚则欣赏薇奥拉的成熟干练。薇奥拉有时还带着奥利维亚参加一些聚会,认识了不少国防军中的重要人物。奥利维亚对其中一位叫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的上校非常有好感,认为他不仅仪表堂堂,而且谈吐风趣,温文儒雅。后来她听说施陶芬贝格上校在北非受了重伤,失去了左眼和两根手指,令她惋惜不已。   这一次,薇奥拉听说奥利维亚生下了女儿,特地带了一些礼物来访。奥利维亚气色很好,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令薇奥拉羡慕不已。她们聊了一些关于孩子的事。薇奥拉突然间沉默了起来。奥利维亚不禁问道:“怎么了,薇奥拉?发生什么事了?”   薇奥拉显得颇为为难,她沉思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前几天,在希腊的凯法利尼亚岛和克基拉岛,德军和意大利军队发生了交火。意大利人战败,有450名战俘和平民被枪杀。”   “天哪!”奥利维亚惊呼起来。她想起曾经听到过迪特里希屠杀4000名苏军战俘的消息,还听到过苏联人把受伤的德国战俘扔到雪地里,泼上冷水。等德国军队赶到时,只剩下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战争在她心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而她每次听说这些骇人消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唏嘘一番。   “你知道《日内瓦公约》么?”薇奥拉问道。   “知道。”   “如果在战争中屠杀战俘或平民,在战争结束后,将会受到审判。”   “战胜者也会被审判么?”奥利维亚发现了疑点。   “当然不会。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薇奥拉说道。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奥利维亚说。“你认为,德国会战胜吗?”   “我……”奥利维亚虽然单纯,但并不是傻子。就算她不过问,也不代表她完全不清楚战争走向。宣传部的宣传是一回事,但她却能从其他军属那里,听到真实的消息。她心下清楚得很,斯大林格勒战役后,德国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意大利也即将被盟军攻陷了。虽然不久前德国伞兵营救出了墨索里尼,但明白人都知道,意大利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你也认为我们会失败,对吗?”薇奥拉趁热打铁地问了一句。奥利维亚以沉重的叹气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战败者上了军事法庭,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薇奥拉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约亨会不会……”奥利维亚其实根本不在乎德国是否战败,她只在乎丈夫的平安。   “他这个级别的指挥官,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卷入屠杀战俘或平民事件,就不会有事。就算进了战俘营,关个几年也就放出来了。”薇奥拉终于说到了今日话题的重点。   “但是,这种事情会以指挥官的意志为转移吗?有时候,是部下私自所为。”奥利维亚说道。   “作为指挥官,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能避免就要避免。”   “对。”奥利维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必须要提醒派普,千万不要牵扯到屠杀战俘或平民的事件中。   “特别是美国人。芝麻粒大小的事儿能给渲染成西瓜那么大,而且他们喜欢利用不大的事件炒作,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比如同样有72名战俘被杀,苏联人可能并不把这个当回事,但美国人就可以把它炒作成一个全国性甚至世界性的话题。而被指控的那一方,下场显而易见。”薇奥拉继续说道。她特地强调了美国人,希望能通过奥利维亚将信息传递给派普,从而避免日后的马尔梅迪惨案。   “对。就像珍珠港。其实美国政府早就想参战了,只不过借了个由头。”奥利维亚若有所思。   “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薇奥拉笑了笑。奥利维亚则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看到谈话的目的达到了,薇奥拉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派普,你能不能逃脱屈辱的审判和十年的牢狱之灾,就看奥利维亚能不能说动你了。   Chapter 193 求同存异   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坦克战,库尔斯克会战最终以德国人的失败而告终。正如古德里安所说,这场战役几乎耗尽了德国的最后一滴血。德军在东线战场上最后一次争取战略主动的机会随之灰飞烟灭。而苏军完全掌握了战略主动权,进入了战略进攻。从9月份开始,苏军向德军发动了连续攻势,收复大量失地。德军疲于应付,已显颓势。在后世,库尔斯克会战也被视作战争的转折点。自此之后,法西斯德国彻底走向了覆灭的边缘。   9月份,JG54的诺沃特尼上尉在击落了一架P-40之后,成为了德国空军第一位战果突破250架的飞行员。这个战绩让纳粹高层极为兴奋,他们第一时间召回了诺沃特尼。希特勒亲自授予他钻石双剑银橡叶骑士十字勋章,他是德军中第8个获得该项荣誉的人,也是最年轻的获得者。排在他前面的,无一不是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出于保护王牌的考虑,诺沃特尼被停止了升空作战。他先是跟随宣传部参加了一系列的宣传活动,成为了全国瞩目的大明星。10月份的时候,他又被调到新成立的SJG101大队担任教官。该大队正在训练一种全新的作战飞机——正是上文中特劳夫特上校提到的Me 262。很多有经验的老飞行员都不愿意接手这一职务,因为这直接导致他们无法继续在空中搏杀。不过诺沃特尼并不在意这些,他以极高地热情投入了对新手的训练中。值得一提的是,他和格蕾特·基特尔的爱情也即将开花结果,两人约定在圣诞节结婚。   回柏林述职的时候,诺沃特尼在街上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凯瑟琳。当时凯瑟琳正推着格蕾丝逛街。没有一点尴尬和冷场,两个人像是老朋友一般热络地聊了一阵,直到小格蕾丝因为被忽视而咿咿呀呀地表示不满。诺沃特尼轻轻抱起了格蕾丝,一把把她举过头顶,在空中一上一下的晃着。格蕾丝高兴地口水都流到诺沃特尼的帽子上了。当凯瑟琳听说诺沃特尼要结婚的消息时,发自内心地祝福了他。诺沃特尼陪着凯瑟琳走了一段,把她送回了家。踏进家门的一瞬间,凯瑟琳觉得恍然间又回到了当初和诺沃特尼交往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一样有战争,但生活还算是美好的,每个人的心境都不似如今这般沉重。对面的诺沃特尼也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他自嘲地笑了笑,和凯瑟琳和格蕾丝道了别。   诺沃特尼回到柏林后不久,曾经的上司特劳夫特上校就兴冲冲地找到了他。首先祝贺了他取得的成绩,其次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施特雷洛生还的消息。并鼓动诺沃特尼去说服施特雷洛,加入SJG101,一同培训新人。诺沃特尼惊喜万分,对特劳夫特上校的请求连声应了下来。   当诺沃特尼找到施特雷洛的时候,梁紫苏正在给他炖“十全大补汤”。施特雷洛从苏联回来后,人瘦了好几圈。梁紫苏一向认为男人不能太瘦,否则事业一定和体重一样没分量。加上她心疼施特雷洛在苏联吃了不少苦头,说什么也要给他补回来。于是,婚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施特雷洛喂养肥。梁紫苏在工作之余,潜心研究厨艺,每天给施特雷洛鼓捣出不同的滋补膳食,逼着他全部吃下去。施特雷洛每次都以一种英勇就义的表情用餐,这让梁紫苏非常不满。不过,她的食补总算有了成效,施特雷洛比春天的时候成功增肥了10磅。上个月,施特雷洛参加了教师资格的考试,并参加了一所中学的面试。他自认为考得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圣诞节之前就可以正式成为一名中学教师了。   说来也巧,虽然去年施特雷洛被军方宣布阵亡。但也许在潜意识里,施特雷洛的父母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所以一直没有给施特雷洛办理注销户籍手续。配给虽然照发,但正直的施特雷洛父母却从来没有领过。如今施特雷洛平安归来,自然可以继续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配给了。这免去了不少麻烦。   “施特雷洛,真高兴你还活着!”诺沃特尼二话不说,先给了施特雷洛一个有力的拥抱。   “好久不见,诺沃特尼。”施特雷洛使劲拍了拍诺沃特尼的后背。在空中战斗的人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何时,永远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所以,他们从来都很珍惜相聚的时光。   “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诺沃特尼看向了梁紫苏,后者正在冲他做鬼脸。   “诺维,真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厉害!我现在天天都能在广播里听到你的英勇事迹!”梁紫苏笑嘻嘻地说道。自从离开JG54,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诺沃特尼了。   “那些都是宣传部的人搞的。”诺沃特尼摇了摇头。之前马不停蹄地宣传把他累坏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活动。   “戈培尔可是个人才。”梁紫苏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她想起了当年戈培尔力捧施特雷洛的情形。一晃一年多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道他老人家知道他心爱的“奇迹男孩”还活着,会是什么表情。   “施特雷洛,我昨天遇到特劳夫特上校了。”诺沃特尼是个爽快人,很快进入了正题。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对视了一眼。正如他们所预料,自从特劳夫特看到施特雷洛之后,施特雷洛还活着的消息慢慢传开了,不过态势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也许是特劳夫特上校有其他考虑,他并没有大范围地传播。而且,施特雷洛残疾的消息和他生还的消息同时传开,不少人只是感慨唏嘘了一番,便也作罢了。真正着急的,还是急需用人又求贤若渴的特劳夫特上校。而在前线忙得焦头烂额的与施特雷洛相熟的人,比如威尔和克劳斯,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得知这个消息。   “他非常希望你能加入SJG101。”诺沃特尼见施特雷洛不说话,干脆继续说了下去。“你刚从苏联回来的时候,他考虑让你多休息一阵。现在,我们都认为时机成熟了。我已经是SJG101的一级飞行教官了,特劳夫特上校和我都希望你能和我继续并肩作战”   诺沃特尼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三个人的呼吸声。梁紫苏忍耐不住,刚想开口,被施特雷洛拦住了。他对诺沃特尼说:“诺沃特尼,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能在这时候想到我,并敢于委任我如此重要的职位,这是对我最大的肯定。”梁紫苏斜眼看了施特雷洛一眼,原来这呆瓜也会说场面话啊。   “只是,我真的不想再加入空军了。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施特雷洛说道。   “为什么?”诺沃特尼瞪大了眼睛,不认同地看向施特雷洛。在他看来,军人是永远不能放弃履行自己的职责的。   “我累了。”施特雷洛还是那个理由。但诺沃特尼不是特劳夫特。   “你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月了!而且,帝国正是用人之际。我相信你也清楚,东线的战局越来越不利于我们。帝国的军人必须要肩负起相应的重任!”诺沃特尼大声说道。   “但我已经被军方除名了,我阵亡了。”施特雷洛说道。   “这是一场误会!你完全可以去指挥总部报道,你又可以继续是一名空军战士了!”诺沃特尼说道,他突然间恍然大悟起来。“你回来之后都没有去报道么?”   “没有。”   “你!”诺沃特尼彻底恼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施特雷洛为什么会这样做。   “诺维,每个人都有选择人生的权力,也有重新选择的权力。你和汉索尔曾经选择成为空军,是为了年少的梦想,或者帝国的梦想。而现在,你继续坚持着自己的选择,而汉索尔想要重新选择。”梁紫苏说道,“他为了不被苏联人俘虏而选择了自杀。上帝眷顾他,他没有死,却受了重伤。他在苏联的冰天雪地中熬了将近一年,你并不知道他的重生有多艰辛。诺维,这些话我从未对别人讲过,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瞒你。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告诉你的事透露给别人。你知道,是谁救了他吗?”   “谁?”   “一个苏联大婶。”   “苏联人?苏联人救了施特雷洛?”   “是的。而且,那个苏联大婶的儿子,是在战场上被德国人打死的。”   “这太疯狂了……”诺沃特尼不敢置信地瞪着梁紫苏,又看了看施特雷洛,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她在明知道汉索尔是德国军人的情况下,救了他的命。还担着被村民发现的风险,照顾了他一年。诺维,你是聪明人,你能理解,为什么汉索尔不愿意再回到军中去了么?”   “我……我脑子有点乱。”诺沃特尼茫然无措地说道。梁紫苏对他说的一切,无疑于是个巨大的冲击,他从未想过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似乎,他开始理解施特雷洛了。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静静地看着诺沃特尼,等待着他自己消化这个信息。过了好一阵,诺沃特尼站了起来,他有些迷茫又有些了然地说道:“我需要思考一阵。施特雷洛,也许你是对的……但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我先走了。”说罢,他大步离开了。   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双手紧握在一起,从彼此身上传递着力量与情意。突然间,梁紫苏如针扎般跳了起来。   “坏了坏了!我的‘十全大补汤’!”她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厨房,郁闷地发现,汤已经被熬干了。   “埃拉,”施特雷洛跟了进来,眼带笑意看着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去的妻子。特别认真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吃这个了?”   “休想!”梁紫苏气哼哼地说道,“我再煮一锅!”   施特雷洛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Chapter 194 殇   第二天一早,诺沃特尼又出现在了施特雷洛和梁紫苏的家。他对施特雷洛说,虽然他仍然不能认同他的选择,但他却能理解他的选择。最后,诺沃特尼还祝福施特雷洛和梁紫苏能有个不一样的精彩人生。梁紫苏闻言感动得差点没哭出来,连声说今生不枉和诺沃特尼朋友一场。诺沃特尼去向特劳夫特上校复命了,不知道他对特劳夫特说了什么,反正特劳夫特上校暂时不再提起让施特雷洛回归空军的事儿了。梁紫苏对诺沃特尼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她决定等他结婚的时候,包一个大红包给他。   10月8日那天,梁紫苏一早就去JG1上班了。今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充足,但不刺眼,整个天空就像一块覆盖大地的蓝宝石。梁紫苏最喜欢这种天气了,她心情极好地跑到了办公室,先喂汉斯·菲利普的宠物狐狸吃早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它好像很暴躁,在笼子里转来转去,而且对梁紫苏递上来的食物闻都不闻。   “它这是怎么了?”梁紫苏念叨着,把食物放在了笼子的角落里,等着狐狸饿的时候自己去吃。   “埃莉诺!”汉斯·菲利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样子很是焦急。“他们又来找麻烦了,我去执行任务了。”   汉斯·菲利普所说的“他们”是盟军第8航空军,JG1和他们是老对手了。今天他们派遣了156架轰炸机对德国境内的两个偏远工业城镇进行轰炸,汉斯·菲利普迅速组织部下迎敌。   “小心些。”梁紫苏叮嘱道,这是每次汉斯·菲利普执行任务之前,她必说的话。虽然她知道这是句废话,但她仍然要表达自己的关心。   “放心。”汉斯·菲利普像往常一样说道。他收拾好行装,快步走了出去。当他要踏出门口的一刻,他的宠物发出了一声尖叫,前爪拼命的挠着笼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回事?”汉斯·菲利普愣了一下,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了。“埃莉诺,帮我看看它。等我回来吃午饭。”说罢,走出了指挥室。   梁紫苏蹲在笼子前看着小狐狸。“你怎么啦?啊?你哭了!”平日总是懒洋洋笑眯眯的小狐狸,眼睛里居然流出了泪水。梁紫苏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要,不要!”梁紫苏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她四处张望着。眼前是飞行员们匆忙准备迎战的情景,可是汉斯·菲利普呢?他人呢?梁紫苏一把拉住了一名正准备去飞机场的飞行员。“联队长呢?”   “他已经去机场了。”   “该死的!”梁紫苏咒骂道,她快速向机场跑去。当她气喘吁吁地到达机场时,已经有不少战斗机升空了。   “汉斯·菲利普,你给我回来!回来!”梁紫苏一边哭一边冲着天空大喊。   “施特雷洛太太,您怎么了?”一名地勤疑惑地问道。梁紫苏干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耳边是飞机起飞的轰鸣声,她的心犹如几千只鼓在重锤。汉斯·菲利普,你千万不能有事!   今天一起床,奥利维亚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总感觉心里有点发慌,一阵阵没由来的紧张。给自己削苹果的时候,还不小心划伤了手。奥利维亚望着渗出血珠的手指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埃尔克因为尿床而哭起来的时候,才如梦方醒。赶快去给她换尿布。说来也怪,今天她突然间想到了汉斯·菲利普。他刚回柏林的时候来找过她,不过看到她挺着肚子的样子,似乎很受伤。后来汉斯·菲利普就再也没出现过,奥利维亚沉浸在怀孕生女的喜悦中,一时也没太在意。今天不知为何,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浮现着他的身影,这让奥利维亚觉得十分不正常。   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天,傍晚时分,奥利维亚接了一个电话。是海莲娜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她声音哽咽,奥利维亚心中一惊。以为拉尔出了事。   “奥利维亚,”海莲娜艰难地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奥利维亚的手心开始出汗了,她心跳的极快,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汉斯·菲利普,在今天的早些时候,阵亡了。”   “你说什么?!”奥利维亚感到一阵眩晕,她几乎拿不住听筒。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是在迎击盟军轰炸机的时候,被对方护航的战斗机击落的。飞机落在地面后爆炸,他没来得及逃生……”海莲娜也哭了起来。虽然她和汉斯·菲利普的接触并不多,但她一直都知道他对奥利维亚锲而不舍的深情,甚至偷偷感动过。从拉尔的描述中,她了解到汉斯·菲利普优秀的品格和为人,她对他很是认可。她从没想过,这样优秀的男子,竟也逃不过死神的诅咒。   “海莲娜,我想静一会儿。再见。”奥利维亚轻轻挂上了电话,她躺倒在沙发上,泪眼婆娑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汉斯·菲利普的笑脸在脑海中不断涌现。不可否认的是,她对汉斯·菲利普有一定程度上的好感。其实,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完全抗拒优秀的追求者,奥利维亚也不例外。她即便不爱他,也不代表可以忽视他。汉斯·菲利普为她做的一切,每一件都记在了心里。她无法用爱情回应他,但她一直都想着要找机会报答他。如今,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眼泪无声而汹涌地落下,浸湿了沙发巾。汉斯·菲利普,我还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怎么就这样消失了。就像你当年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一样。你没有死对不对,你去找你的妹妹了。等找到她,就请回来,好不好?   JG1驻地在这个夜晚,笼罩在无尽的悲伤之中。每个人都在为长官的阵亡而难过。梁紫苏已经悲伤地说不出话了,她抱着小狐狸,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它松软的毛发上,使它看上去有些斑驳。小狐狸安静地窝在梁紫苏怀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哀悼主人的离去。   “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一个个都跟我说,一定能平安归来。你不是要和我吃午饭么?你倒是回来吃啊!我都快饿死了,你好意思么?”梁紫苏抽噎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汉斯·菲利普是她最好的男性朋友,她喜欢他,并珍视他们的友谊。她永远忘不了初到JG54的时候,汉斯·菲利普嬉皮笑脸地打量她的样子,更永远忘不了他对她的关照。她把施特雷洛还活着的消息只告诉了他一个人,而他贴心地为她保密。她和施特雷洛结婚的时候,他还送上了礼物。梁紫苏不止一次地转过念头,想要帮他物色一个美丽聪慧的姑娘,让他拥有幸福的家庭。可现在,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他会不会也像汉索尔一样,只是重伤,并没有死?梁紫苏的心头燃起了一点希望,她马上跑到汉斯·菲利普的僚机那里确认当时的情况。但僚机飞行员告诉她,他亲眼看到汉斯·菲利普的战斗机在地面爆炸,梁紫苏的心一下跌入了深渊。   更晚些的时候,人们在坠机地点找到了汉斯·菲利普的遗物。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了一枚残缺不全的勋章。梁紫苏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他连一点念想都没有给人们留下,永远消失在了祖国的天空。   后来,在整理汉斯·菲利普遗物的时候,梁紫苏发现了他写给奥利维亚的情书。厚厚的一摞,每一封都没有寄出去。从1940年1月到现在,整整45封。梁紫苏算了算时间,这是从汉斯菲利普得知奥利维亚使君有夫之时开始,每个月写一封。最近的日期,停留在10月7日。梁紫苏以为他已经放下了,谁知情根竟深种至此。她把这些情书整理好,放在了一个包裹中,准备随他的衣冠一同下葬。他不曾实现的爱情,就随着他一起回归来处吧。   汉斯·菲利普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在葬礼的过程中,梁紫苏几次落泪。她至今都无法接受汉斯·菲利普离开的事实。令她惊讶的是,奥利维亚也出现在了葬礼上,她一脸肃穆,不难看出她心中的悲伤。她是真的为你难过呢,梁紫苏心想,我的朋友,你在她心中常驻了。   Chapter 195 轰炸柏林(上)   汉斯·菲利普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梁紫苏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施特雷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陪着她一起难过。汉斯菲利普的小狐狸在主人离去之后开始不吃不喝,谁喂都不行。梁紫苏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天衰弱着。直到一个礼拜之后,它终于追随它的主人而去。梁紫苏把它安葬在了离汉斯·菲利普不远的地方,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做个伴儿。   这些日子,凯瑟琳又忙了起来。她有时会去看望梁紫苏,帮她开解情绪。有时会带着格蕾丝去看望奥利维亚,这几天奥利维亚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连带埃尔克也总是哭闹。这让凯瑟琳百思不得其解。而当凯瑟琳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时,医生告诉她,她又怀孕了。欣喜过后,凯瑟琳暗想,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   在这个秋天,纳粹德国又遭到了一个沉重的打击,10月13日,意大利正式加入盟军,对德宣战。德国腹背受敌,形势愈发艰难。   11月,警卫旗队师重新奔赴苏联,以挽救德军在东线的颓势。从8月开始,苏军在南线彻底肃清了高加索地区的德军,收复了顿巴斯;在乌克兰,收复了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和基辅;在中线解放了斯摩棱斯克。一直到11月,德军用血的代价顽强地垒砌了坚固防线。使苏军的攻势逐渐放缓,并转入战略防御。警卫旗队师再次临危受命,以图有所作为。   同样是在11月份,派普由于出色的战绩,被任命为警卫旗队师第一装甲团团长,同时晋升中校。他是武装党卫军中最年轻的团长。鉴于他一贯的英勇表现,他得到了圣诞节假期,被允许回家休息。这令他喜不自胜,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他的妻子、从未谋面的女儿和儿子。   派普沉浸在能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中,却不知道巨大的危机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家人头上。确切的说,是笼罩在了全柏林的人们头上。   1943年11月23日,英国空军元帅加里斯指挥的英军轰炸航空司令部,和美国的伊克尔将军指挥的美空军第8集团军,派出了402架轰炸机,对柏林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在作战会议上,加里斯曾经放出豪言:只要舍得投入大量轰炸机轰炸柏林,就有可能迫使德国在44年1月前投降。当天昼间,多如蝗虫的美国轰炸机飞临柏林上空,上百吨的炸弹在德国人的高炮火网中如雨点般坠落下去,工厂、商店、政府机关等建筑物在生生爆炸中坍塌了,同时还炸死了1500名柏林人。   轰炸发生的时候,奥利维亚和女儿正在家中。当她听到防空警报的时候,第一时间抱着女儿躲进了地下室。进入43年以来,德国各地接连被盟军轰炸,为了以防万一,奥利维亚在地下室里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在里面呆个十天八天也没问题。埃尔克被轰炸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吓得哇哇大哭,奥利维亚哄了她好久,她才渐渐平息下来。埃尔克喝了点奶,慢慢睡着了。奥利维亚忙完这一切,猛然想起海因里希还在学校。若是他出了意外,她没办法和派普交代。   “我必须要找到他,把他带回来!”这个念头一旦打定,奥利维亚就迅速准备了起来。她敲开了邻居家的大门,将埃尔克托付给了他们。自己不顾邻居的阻拦,出门寻找海因里希去了。   一路上,随处可见被损毁的建筑物和受伤的居民。柏林市的交通已经瘫痪,很多人的家被毁了,只能站在外面无助地张望。一些人帮助迅速赶到的医务人员救援伤者,一些人帮助警察从坍塌的房屋下面寻找生还者。不少房屋被炸药点燃,熊熊燃烧的大火无情地吞噬着里面的一切,男人在叹息,妇人在哭喊,孩子在尖叫,柏林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我们的空军战士呢?为什么不保护我们?”一名妇女边哭边说道。她的家刚刚在轰炸中被毁掉了。   “元首难道不知道会发生这些吗?”一名男子唉声叹气地说道。   “我们还是快找个地下掩体吧?万一那帮美国佬儿再回来可怎么办?”有人提出了建议。   “上帝啊!我的苏茜!”一位妇人尖叫起来,她看到她女儿的尸体被人从倒塌的房屋中抬了出来。她扑上去,伏在尸体上哀嚎着。死去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众人脸上皆浮现出了不忍的表情。   火速赶到的柏林驻军开始组织柏林市民有秩序地进入地下掩体隐蔽,一些人惦记着自己的物什,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房子,也被士兵们客气而不容拒绝地带走了。   奥利维亚在这样的情境下,亦步亦趋艰难地向海因里希的学校走去。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她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此时,她已经顾不上思考是否还会有第二波轰炸,她只想着能尽快见到海因里希,把他带回家。潜意识中,奥利维亚一直认为,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位女士,请到地下掩体躲避一下。现在危险还未解除。”一名士兵发现了奥利维亚,对她进行了警告。并好心地想要带她离开街面。   “谢谢您,可是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奥利维亚说道。   “您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位士兵坚持道。   “我必须要找到他,否则我不能安心。”奥利维亚坚持道。她又怎能不知这时候在大街上乱晃的危险性,但她必须要确定海因里希是安全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身材清瘦,面容和善的上尉军官走了过来,询问这里的情况。   “长官!”士兵向来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如实汇报道,“我正准备送这位女士去掩体躲避,但她坚持要找自己的孩子。”   “先生,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请原谅我,但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孩子,并把他带回家。”奥利维亚恳求道。   那名上尉仔细地端详了奥利维亚一阵,突然间眼睛一亮。“您是……派普夫人?”   “您是?”奥利维亚疑惑地问道,她根本不认识面前的人。   “我叫海因茨·冯·威斯特哈根。是约阿希姆派普中校的部下。”   Chapter 196 轰炸柏林(下)   海因茨·冯·威斯特哈根和派普的友谊要追溯到1940年,法国战役时,两人同属警卫旗队师,虽然分属不同的排,但在协同作战时,由于理念与风格的近似,彼此给对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派普进入东线战场后,威斯特哈根与他有了更多的接触。派普的三营在东线经常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而威斯特哈根所在的突击炮连也经常是部队的先锋,两人经常有合作的机会。当派普成为第一装甲团团长时,重坦克营营长威斯特哈根成为了派普的部下,同时也成为了他的心腹和好友。   威斯特哈根从未见过派普的家人,他只从照片上见过奥利维亚。他有个长处就是记忆力非常好,这是他的幸事,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可以准确的记住敌人的一切信息,在他们的软肋处给其致命的打击。不幸的是记忆力好的人烦恼总是比别人多,一些该忘记的过往却清晰地印在脑海,成为人生挥之不去的梦魇。正是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威斯特哈根虽然只见过奥利维亚的照片,却仍然认出了本人。派普在提起妻子的时候,眼神中总是流露出无限地柔情,这让他对奥利维亚的印象更加深了几分。   “我在派普中校那里见过您的照片。他很爱您,您的照片从不离身。”威斯特哈根对奥利维亚说道。   “真,真的啊,呵呵……”奥利维亚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听派普说起过威斯特哈根,并对他的为人赞赏有加。“我也听约亨提起过您,他非常欣赏您。”   “您这是要去哪里?现在整个柏林市都很危险,最好呆在防空洞里。”威斯特哈根笑着说道。   “我想找到我的孩子,他在学校上课,我非常担心他。”   “您的孩子……”威斯特哈根马上想到了海因里希,派普同样把这件事告诉过他,还在他面前表露过对奥利维亚的歉疚。当然,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并没有太把它当回事。   “海因里希·派普。”奥利维亚的表情不太自然。   “其实,我认为他在学校应该很安全。”威斯特哈根说道,“不过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我陪您一起去吧。”   “这……太麻烦您了!”奥利维亚推辞道,她并不想给别人找麻烦,她会小心保护好自己的。   “不麻烦,本来我也是上街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既然遇到了您,就让我履行一下军人及绅士的职责吧。”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就这样,奥利维亚和威斯特哈根踏上了寻找海因里希之路。轰炸过后,纳粹德国政府迅速做出了应急措施。政府的卡车运来大桶的热汤,抹着厚厚黄油夹着鸡蛋和香肠的三明治,以及各种衣物,甚至还有儿童玩具。也许正是这样的行为,坚定了德国人民在二战期间对政府的信心。   “您需要吃点什么吗?”威斯特哈根问道,他前方不远处正有专人发放食物。   “不用了,谢谢。”奥利维亚笑道。她觉得威斯特哈根和派普的描述一模一样,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   海因里希的学校离奥利维亚的家不太远,他们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令奥利维亚稍感踏实的是,学校并没有遭到大面积的损毁。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躲到了防空洞里。校长和几位老师站在操场上观察形势,而一些家长已经将他们的孩子接走。奥利维亚快走几步,询问了海因里希的去向。校长的脸上露出了歉意,他几乎是恭谦地对奥利维亚说:“非常抱歉,派普夫人,我们在疏散学生去防空洞躲避的时候,海因里希被炸碎的玻璃划伤了头部。我们的医务室大夫正在对他进行治疗。作为校长,我感到十分内疚,没有照顾好您的孩子,是我的失职。”   “啊?受伤了?严重吗?”奥利维亚焦急地问道。   “据我所知,不严重。是皮外伤。”校长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奥利维亚松了口气。在校长的指引下,她和威斯特哈根找到了海因里希。   “海尼!”奥利维亚看到和同学们一起安然无恙地坐在地上的海因里希,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海因里希的额头被包扎了起来,看起来确实不严重。但是她仍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要紧么?”   “……丽薇阿姨。”海因里希站了起来,他有些吃惊,他和奥利维亚的关系速来寡淡,没有想到奥利维亚会冒着危险来找他。“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奥利维亚说道。她把头转向了威斯特哈根,“这是威斯特哈根先生,你父亲的战友。”事实上,威斯特哈根的出现引起了学生们一阵小小的骚动,拜宣传部所赐,德国的少年们都对党卫军人有着极大的崇拜之情。   “您好,威斯特哈根叔叔。”海因里希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好,海因里希。”   “和我们回家吧,海尼。”奥利维亚说道。   “嗯……”海因里希看了看同学们,“好吧。”   “海因里希,她是你姐姐?”一个满脸雀斑的小个子男生突然间出声问道。奥利维亚感到一阵尴尬,威斯特哈根也忍不住多看了海因里希几眼。   “她……”海因里希嗫喏了一阵,又咬了咬嘴唇,最终说道,“他是我…继母。”   奥利维亚听到这个称呼,感到一阵欣慰。不管怎么说,海因里希终于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了。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逐渐融解,逐渐亲近。威斯特哈根在一旁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非常幸运的是,在回家的途中,英军的飞机并没有再次来轰炸。奥利维亚再三感谢了威斯特哈根,后者不住地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威斯特哈根离去后不久,美国人又进行了下一波轰炸。奥利维亚抱着女儿和海因里希一起躲在地下室,平安度过了昼间的轰炸。到了晚上,奥利维亚刚想上楼给孩子们做晚饭,英国人的轰炸机乘着夜色扑向了柏林市。猛烈的轰炸让奥利维亚又躲回了地下室。虽然德国人消灭了不少轰炸机,但英国人不顾一切扔下的炸弹也让柏林市民吃足了苦头。那天晚上,三个人是在地下室过的夜。直到第二天清早,才从地下室走出来。奥利维亚说什么也不允许海因里希去上学了,她要求他必须在家休息,直到空袭警报解除。海因里希这一次听从了奥利维亚的命令。   当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时,看到的是城市上空的巨大烟云。暗淡阴冷的城区尽显被劫掠过后的惨状:燃烧的房屋,满地的瓦砾和无家可归的市民。希特勒脚下的柏林市像其他城市一样,并非坚不可摧。奥利维亚感到一阵阵的阴冷,她搓了搓肩膀,心想这场战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呢。   三天后,英美轰炸机再次空袭柏林。柏林近郊的工厂成了一片火海,市内的邮政总局也已经不成样子。德国人切身体会到了发动战争所带来的后果。   Chapter 197 温舍的又一个桃花   在柏林市遭受空袭的时候,马克思·温舍正在比利时的贝弗洛组建青年师。青年师的军官和士官大多抽调自警卫旗队师,都有在东线作战的经历。许多希特勒青年团的成员自愿加入这支队伍,全师编制人数大大超额。师长弗林茨·维特少将坚持对新兵进行真实环境下的实弹训练,使得青年师很快就成为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部队。   温舍在不久前刚刚升任为第十二装甲团团长,他对新兵的培训工作投入了极高的热情。团里的士兵大多是17、8岁的孩子,看着他们,温舍就想到了当年热血激昂的自己。这些娃娃兵在严格艰苦的训练下不失少年心性,不少人把自己女朋友的名字漆在坦克上。闲暇时,有人也起哄说让温舍也把女朋友的名字漆上去,温舍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在比利时,温舍的女人缘一如既往的好。他的身边从来不乏对他青睐有加的女人,其中包括一些在比利时生活的德国贵族女子。但温舍对她们却避让三分,令很多人大惑不解。温舍在今年4月份度过了自己29岁的生日,很多帝国的军官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膝下已儿女成群。但温舍却一直孑然一身。这件事引起了迪特里希的高度重视。7月份之后,迪特里希便带领党卫军第一装甲军奔赴意大利,驻守在那里。冬天来临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法国。在军务不忙的时候,迪特里希会到贝弗洛关注一下青年师组建的进程,少不了与温舍的亲切交流。迪特里希非常关心这位昔日的得意部下,有时候甚至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   自从去年9月份晋升少校后,一年多过去了,温舍再没有得到晋升。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团长了,但军衔一直在少校停留。迪特里希为此有些着急。论起显著的战功,温舍确实不多。作战时作为指挥官似乎也少了些闪光点,不似派普或者克林根伯格那般战术思想鲜明,个人风格明显。但大大小小的战役温舍也参加了不少,伤也没少受,而且又是元首当年的心腹。说起来,轮也该轮着他晋升了。可就是没动静。思来想去,迪特里希把它归结到了一个原因上——没结婚。   于是,11月底的一天,迪特里希在参观完青年师的小伙子们实战演习之后。找到温舍进行了下面的谈话。   “马克思,你该结婚了。”迪特里希受的教育不多,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说话向来开门见山,直来直去。   “咳咳,长官,您说的是。”温舍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他现在最怕别人提起他的个人问题。   “我很认真的和你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迟迟没被提升为中校吗?就是因为你不结婚!”迪特里希认真地说道。   “……”温舍无言以对。他只得表现出虚心接受教诲的样子。   “赶快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孩子!”迪特里希像是下命令般地说道。   “遵命,长官。”温舍的头大了。迪特里希的告诫让他明白,即便他不想,他也必须要找一个结婚对象了。此时的温舍,心境已经与当年迫不得已和莉莉安·迪特里希结婚时大不相同。那时候蒂洛还没有嫁给维森菲尔德,温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挽回蒂洛的心。同时,温舍进入战场的时间并不很长,战事也远不如现在这般艰苦。同时期的军官未婚的还很多,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压力。而如今,蒂洛已为人母,与丈夫的感情看起来如胶似漆。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蒂洛。而他自己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了“帝国大龄青年”。在其他条件并没有太逊于别人的时候,通过结婚生子求得升迁似乎是个必然的选择。   正如笔者一直所说的那样,温舍从来不缺少围着他转的女人。正当温舍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时,劳拉·胡福林小姐出现了。   劳拉·胡福林小姐的来头可真不小——她的父亲亨曼·胡福林上将是下萨克森州中央警局的局长。她出生于下萨克森州的布伦瑞克,今年刚满二十一岁。相貌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却生就了一双勾魂媚眼。男人看见她,总忍不住失魂落魄。劳拉·胡福林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现在是帝国宣传部的编辑。劳拉胡福林与宣传部的同仁前往比利时采访报道青年师的组建时,遇到了温舍。然后和很多其他女人一样,对英俊不凡的温舍少校一见钟情。如果说莉莉安·迪特里希对温舍是一种狂热的迷恋的话,那么劳拉·胡福林则比之更甚。宣传部的工作结束后,她便干脆留在了贝弗洛,对温舍发动了猛烈的攻势。亨曼·胡福林的身份对温舍来说诱惑极大,就势接受劳拉的追求,娶她为妻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一天傍晚,当温舍回到军官宿舍时,惊讶地发现劳拉竟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他摆出了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温舍很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占,但他忍住了不快,与劳拉温柔地攀谈起来。劳拉有着那个年纪的女子特有的直接大胆,没说几句话就软绵绵地靠在了温舍身上,一双柔夷开始在温舍的胸前与背后摩挲。温舍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最终并没有这样做。他执起了劳拉的手,开始对她说一些虚伪的甜言蜜语。劳拉顺势把红唇凑了上来,温舍这一次没有拒绝劳拉的诱惑。深夜,当劳拉带着餍足的表情离开温舍的宿舍时,她与温舍的关系也已经正式浮出了水面。圣诞节来临之际,劳拉·胡福林的身份变成了马克思·温舍少校的未婚妻。   迪特里希和亨曼·胡福林都对这样的结合非常满意,没有人问温舍的想法。当然,他的想法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劳拉·胡福林根本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她不够安分守己,性格嚣张跋扈。但温舍已经不在乎这些了。除了蒂洛,亲吻过后说晚安的那个人,不论是谁都没有差别。   Chapter 198 蓝色圣诞节   1943年的圣诞节对于德国人来说,注定不是个热闹欢快的节日。上个月全国各地包括柏林陆续遭到盟军的空袭,成千上万的人失去了亲人和家园。他们沉浸在悲痛中,这种悲痛冲淡了节日的喜气。除了家庭的不幸,德国在战争中的境地也愈发艰难。东线接连被苏联人收复失地,西线意大利的反戈一击又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盟军反攻的气势越来越盛,除了希特勒及其党羽还在不切实际的编织着帝国美梦之外,军内不少高层已经开始意识到,德国很难打赢这场战争了。同时,长年累月的战争慢慢拖垮着德国的经济。在希特勒的疯狂指引下,德国承受着国际舆论“发动战争的刽子手”的骂名,许多国家停止了对德国的资源供应,还有一些海外供应链被盟军切断。各类资源的匮乏,除了让德国缺少必要的后备资源继续战争之外,更让德国普通民众的生活苦不堪言。   圣诞节前一周,奥利维亚和其他众多的德国妇女们一样,接到了来自政府的号召,要她们捐献家中的多余衣物、废铜烂铁、铝锅铝盆。奥利维亚收拾了一阵,倒腾出了不少东西,把它们全部交给了相关部门派来的专员。凯瑟琳则是精挑细捡了好久,哪个也舍不得捐出去,最后不得已拿出了几样,算作交差了事。   从上个月开始,全脂牛奶的供应只限于儿童、母亲和从事有害工种的工人了。面粉的供应陷入不足,德国人吃的面包中开始掺用大麦粉和土豆粉以及其他成分,梁紫苏吃第一口的时候甚至以为过期了,她反复研究半天都没闹明白里面到底掺了些什么。嘴里喃喃念道好想念东北大米啊,让施特雷洛疑惑了半天。   这个冬天,德国人民除了响应政府的号召为军队捐献过冬衣物之外,还不得不忍受冬季取暖煤炭供应削减。为了战争消耗,德国人开始体验节衣缩食,挨冷受冻的滋味。   奥利维亚作为军属,享受的配给要比一般家庭多一些,加上家中人口少,因此生活压力还不算很大。不过,她发现很多东西即便她有配给,也已经买不到了。比如她和海因里希都喜欢吃的橙子。常去光顾的那家水果店的老板沮丧地告诉奥利维亚,自从意大利人加入盟军之后,德国就再也买不到橙子了。这让奥利维亚再一次担心起德国的情势。往前一步,究竟是光明还是深渊?她从来没和派普提过有关战争的话题,但她现在很想和他谈谈。她要认真筹划他们未来的生活。由于苏联人疯狂的反攻,派普无法从如火如荼的战场中脱身,原本定好的圣诞假期也泡汤了。奥利维亚和派普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来没和派普如此长时间的分开过。除了照顾孩子们,奥利维亚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与担心中度过。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圣诞节前三天,温舍带着劳拉·胡福林回到了柏林。他的结婚申请已经提交,不出意外,劳拉将在不久的将来变成温舍太太。在没什么节日气氛的柏林街头,温舍和劳拉遇到了凯瑟琳和梁紫苏。凯瑟琳还是从米莎那里听说温舍要结婚的消息的,她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次能否成功结婚,甚至于忘了问新娘是何许人也。反倒是米莎先八卦起了准新娘的家世。她说劳拉的父亲亨曼·胡福林的口碑并不好,为人贪婪狡诈,且心狠手辣,策划并参与过几次镇压犹太人的行动。不过他很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对待对手毫不留情,所以颇得希姆莱的重用。劳拉是亨曼·胡福林唯一的女儿,性格自然骄纵跋扈。米莎揶揄道这下温舍要有苦头吃了,凯瑟琳到认为,温舍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他恐怕更不会把这样的婚姻放在心上。   温舍把劳拉和凯瑟琳介绍给对方认识,又和凯瑟琳聊了一会儿。凯瑟琳觉得温舍眼神里的东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平静无波的表情下似乎酝酿着复杂的情绪。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卡迪兹的英俊少年,现在的温舍,成熟、稳重、内敛、深刻,无数女人为之倾倒。可凯瑟琳却无比怀念他穿着背带短裤,站在村外的小河边肆意微笑的样子。   劳拉看向凯瑟琳的眼光充满了敌意,她讨厌一切能与温舍沾上关系的女人。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少妇更令她看不顺眼,因为温舍的神态和语气中透露出了明显的关心和爱护。她扯了扯温舍的袖子,示意他赶快离开。温舍并未马上做出反应。凯瑟琳看出了端倪,谎称说还要去采办过节要用的物品,拉着梁紫苏与温舍告别了。其实,谁又能不明白,这年月谁还有心情过节,谁还有多余的配给去采买圣诞大餐呢?不过借个由头给双方一个台阶罢了。   “看她那个德行,眼睛快长到脑袋顶上去了。”没走出多远,梁紫苏便愤愤不平地开口了。“她哪儿来那么大的优越感?”   “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孩,都瞧不上我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凯瑟琳自嘲了一下。   “她爹、她未婚夫、她自己都是萨克森人,她有什么立场瞧不上你啊!”梁紫苏撇着嘴说道,“当然我不是说萨克森有什么不好,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一样的,怎么就要分出个高低来了!”   “萨克森也有富人和穷人。”   “我看她是嫉妒温舍对你比对她好。”梁紫苏皱了皱鼻子。她现在不常叫温舍“公孔雀”或者“卡萨诺瓦”了,虽然见面的次数寥寥,但梁紫苏也感到了温舍身上明显的变化。   “哪有。”凯瑟琳淡淡说道。   “真的!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连我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温舍根本不喜欢她。”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很幸灾乐祸。“温舍对你是真关心,对她,啧啧,看不出什么态度。”   “我们不要管他们了。”凯瑟琳转移了话题,“施特雷洛的老师生涯怎么样?”施特雷洛考取了教师资格之后,梁紫苏便向凯瑟琳吐露了他生还的消息。凯瑟琳激动得几天没睡好觉,她真心为自己的好朋友得到来之不易的幸福而欣慰。   “就那样吧,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他呆头呆脑的,当老师挺合适。”施特雷洛在这个月正式上岗,正式成为了一名中学教师。有意思的是,施特雷洛教授的科目是数学,而他上学的时候,学的最不好的正是数学。梁紫苏说他是崩了自己一枪之后开窍了,施特雷洛对这个解释无奈地表示接受。   “你干嘛老这样说他。”凯瑟琳笑了起来。“他那是老实,没心眼。能嫁给他这样踏实有责任心的男人,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   “哼,别做梦了。此草有主了!”梁紫苏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真的,埃莉诺。”凯瑟琳郑重了神色,“你们还是要警惕一点,我总觉得……可能是我多虑了……”她小心地措着词。“你要小心军中的人来找麻烦。”   “说实话,我也一直在暗暗担心。”梁紫苏也敛起了表情。“希望不会有事。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好的飞行员有的是,何必总是纠缠他。”   “但愿如此。”   “是啊,但愿如此。”   这个圣诞节,各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担忧着各自所担忧的事。总的来说,忧思多余喜悦。这样的心情在人群中弥漫,让平安夜也染上了一层忧郁气息。除了在圣诞节结婚的诺沃特尼,恐怕他是此刻我们的故事中最开心的人了。   Chapter 199 牺牲   1944年的新年刚过,派普获得了橡叶骑士十字勋章。获得勋章的喜悦没有持续几天,他便在一次战斗中被炮弹炸断了腿。在野战医院进行初步的治疗之后,派普被送往柏林休养。在去往柏林的途中,派普笑言自己终于能见到妻子和孩子们了,当然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会更高兴。奥利维亚听说派普受伤的消息后心急如焚,几天几夜没睡好觉,一接到丈夫到达柏林的通知,便带着海因里希和埃尔克赶到了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又瘦了一圈的丈夫,奥利维亚瘪着嘴红了眼眶,一想到孩子们还在旁边,终是把眼泪吞了回去。派普很欣慰地看到,他的小姑娘在做了母亲之后,愈发的成熟了。   派普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抱着小埃尔克亲了又亲,又问了问海因里希的功课。当然,他最大的关注点还是集中在妻子身上。派普深知自己亏欠奥利维亚的太多,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用更多的爱去补偿她。自从派普受伤归来,奥利维亚忙成了陀螺。除了照顾孩子们,还要天天去医院报道。派普心疼她,让她不要每天都来,可奥利维亚怎么舍得少见派普哪怕一眼。时间长了,派普也只好由她去了。   同样是在新年,郝斯特跟随豪赛尔的装甲军团鏖战于苏联。再有三个月,他和凯瑟琳的第二个孩子就要降生了。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令郝斯特高兴的事儿了。在刚刚结束的战役中,瓦图京率领的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以磅礴之势解放了日托米尔,几天后又乘胜解放了比尔季切夫。德国南方集团军的左翼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德军在乌克兰的处境岌岌可危。只要苏军越过第聂伯河防线,基辅即将失守。而苏军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距离第聂伯河防线不远处的科尔孙突出部上,他们包围了这个突出部,制造出像斯大林格勒那样的包围圈,想要困死圈中的德军。南方集团军的将领曼施坦因察觉到了敌人的企图,迅速制定出了解围计划,并于2月1日正式实施。南方集团军麾下的装甲部队悉数登场参与解围,可惜效果甚微。在第一个礼拜,德军的前进距离甚至都没有超过20公里,损失却异常严重。即便如此,曼施坦因还是要硬着头皮把行动继续下去。因为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一旦科尔孙突出部被歼,就意味着基辅即将落入苏联人之手。而他自己也可以自杀谢罪了。   当苏联人发现包围圈中的德军企图突围时,马上开始攻击前来支援的德军部队。德国人被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几个师在几天内便丧失了战斗力。就如同当年被他们攻击的法国军队一样。豪赛尔的装甲军团在接连不断的恶战中损失惨重,作为指挥官的他早已心力交瘁。希特勒死守第聂伯河的命令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每一位高级将领的心头,谁都明白这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战斗,但又不得不去做。   一个寒冷的夜晚,郝斯特在指挥所里和克罗姆分食一个熏鱼罐头。前线军人的补给已经出现了短缺,为了将更多的食物分给冲在第一线的士兵们,不少军官自动节省出自己的补给匀给他们。郝斯特和克罗姆就是这样做的。随着情势的严峻,他们有越来越多的时间跟随豪赛尔走上前线冲锋。几天下来,他们疲惫不堪,并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郝斯特,我这里还有一小块黑麦面包。”克罗姆变戏法般地拿出了一块看起来不怎么美观的面包,递到了郝斯特面前。   “谢谢你道恩,我已经吃饱了。”郝斯特说道。   “你看你又瘦了好多,多吃些吧。”克罗姆坚持道。   “我真的饱了。道恩,你留着明天吃吧。反正天气这么冷,也坏不了。”郝斯特笑了笑。战时物资紧张,他必须要节省一切资源。   “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吃到明天的午餐。”克罗姆自嘲地笑了一下。   “快别这么说!”郝斯特正色道,“我们都会活到最后。”   “我希望你能活到最后,郝斯特。”克罗姆深深地看了郝斯特一眼。   “你也会的。”郝斯特说道。   天不亮,苏联人就发起了进攻。豪赛尔乘坐军用卡车亲自到前方督战,郝斯特和克罗姆一同跟随。在反坦克炮的轮番轰炸中,一辆4号坦克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被击中,顿时浓烟滚滚。里面的人挣扎着顶开了舱盖,便趴在上面不动了。医务兵在更远的地方,根本来不及营救坦克里的人。郝斯特迅速冲下了车,向坦克方向跑去。克罗姆见状,连忙跟了过去。豪赛尔只来得及冲两人大喊“小心”。   郝斯特冒着猛烈的炮火,爬上坦克将趴在上面的人拖了出来。他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发现那个人重伤昏厥了。郝斯特将他交给了克罗姆,自己想要跳到坦克里面营救其他人。但坦克冒出的烟越来越浓,随时都有再次爆炸的危险。   “郝斯特,我们快走吧!没时间了!”克罗姆大声喊道。他已经将伤者拖到了一旁。   “我需要查看一下里面是否还有生还者!”郝斯特冲克罗姆比划道。   “快离开这儿!!”克罗姆又喊了一声。此时,另一个人从坦克里爬了出来,他显然被巨大的震颤弄晕了,有些手脚不稳。郝斯特认出他是炮手。   “里面还有幸存者吗?”郝斯特大声问道。   “我想,没有了,长官。”炮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郝斯特拽了炮手一把,扶着他跳下了坦克。炮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郝斯特被他的力道拽住,一同摔了下去。   “郝斯特!”克罗姆着急地跑了过来,想要扶起郝斯特。正在这时,一枚炮弹向他们的位置打了过来。   “郝斯特,小心!”克罗姆尖声叫道,随即扑在了郝斯特身上。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飞溅的泥土过去,郝斯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动,他很快失去了知觉。   当郝斯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野战医院里。他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事。他记起爆炸前,是克罗姆扑在了自己身上。   “道恩,道恩呢?”郝斯特环顾四周,双目所及尽是昏睡着或呻吟着的伤员们,却不见克罗姆的踪影。   “派普少校,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一名护士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我的头有些疼。”郝斯特说道。“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您这是脑震荡。不过所幸没有受到其他严重外伤,静养几天就好了。”护士说道。   “道恩呢?道恩·克罗姆少校呢?”郝斯特急切地问道。   护士的脸上露出了遗憾地表情,她看着郝斯特,小心翼翼地说道:“很遗憾,克罗姆少校他……他阵亡了。”   “什么?!”郝斯特只感一阵天旋地转。他瞪着护士,仿佛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被炸弹炸成重伤,我们没能救活他。”   郝斯特闭上了眼睛,仰面躺在了床上。他的双拳捏得紧紧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他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当场失态。护士见状,静静离开了。   ……   “为了你,千千万万遍。为了你,我愿意。为了你,我可以奋不顾身。我隐忍着,我沉默着,郝斯特,你是我永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Chapter 200 丑闻   道恩·克罗姆的阵亡对郝斯特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一直把他当做挚友和兄弟,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死。整整三天,郝斯特都没有说一句话。豪赛尔的心情也十分沉痛。克罗姆的遗体被运回了柏林,他悲痛欲绝的父母在那里等待着儿子最终尘归尘,土归土。这场战争,让太多的人死去。人们来不及缅怀上一位逝者,马上就有更多的生命回归天国。除了亲人,没有人会为他们停留。战争还在继续,厮杀未曾停息。   科尔孙包围战最终以德军的突围而告终。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场胜利,但实际上,逃出包围圈的6个德国师均已丧失战斗力。其中只有“维京”装甲师在日后得到了重建。解围的德军部队也损失了4000多人以及240辆坦克和突击炮。到了2月底,南方集团军的装甲部队多数陷入了无坦克可用的窘境。以警卫旗队师为例,在连番恶战之后,全师只剩下3辆坦克和4辆自行火炮可用了。曼施坦因的解围行动虽然营救出了一些军队,却耗尽了南方集团军最后的机动预备队。   三月份,第一装甲军团在坎蒙累茨-波多里斯克地区作战时被苏军包围。曼施坦因手中已无牌可用,他无力再组织一次解围行动,只能奔赴柏林向希特勒求助,要他火速派遣部队救援。在与希特勒面谈时,曼施坦因特地指出,希特勒所钟爱的警卫旗队师和帝国师也在包围圈中。希特勒只得调拨第二装甲军给曼施坦因,要他务必解除包围圈。   曼施坦因再次不负众望,警卫旗队师和帝国师也凭借自己顽强不屈的斗争精神逃离了包围圈。但这两个部队皆遭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不得不前往法国和比利时西北部进行修正补充。曼施坦因也因为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数次与希特勒因意见不合发生龃龉,终被希特勒所不容。他被解除了职务,由瓦尔特·莫德尔上将接任。而莫德尔也在不久后被晋升为元帅。   豪赛尔和郝斯特随帝国师一同后撤到了法国波尔多地区。随着时间的流逝,郝斯特逐渐从痛失战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豪赛尔也启用了一名新的副官,取代克罗姆的位置。一天,郝斯特被传令官通知,豪赛尔将军要亲自见他。他连忙赶到了指挥部,只见豪赛尔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郝斯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失误,他马上做出接受批评的准备。   “郝斯特·派普少校。”豪赛尔一开口,郝斯特就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严重。豪赛尔已经很久不在私下里,连名带姓带职务的称呼他了。   “你从1941年4月开始正式成为我的副官,到现在已经2年零11个月了。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工作表现和成绩都非常认可。同时,我认为你是一位品格端正,正直诚实的年轻人。”豪赛尔在说话的时候,右手的食指轻敲着办公桌,那上面放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现在已经被拆开了。   “能做您的副官,更是我的荣幸。您的远见卓识与丰富的经验使我受益良多。”郝斯特自谦道。   豪赛尔闻言轻笑了一下,他冲郝斯特摆了摆手。“你不需要对我说这些,郝斯特·派普少校。你很聪明,你的进步应该归功于自己的努力。”   郝斯特看着豪赛尔,等待他的下文。   “道恩·克罗姆少校的死,我感到非常遗憾。他与你一样,是一位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你们都非常优秀。”豪赛尔突然间提到了克罗姆,让郝斯特有些疑惑。   “郝斯特·派普少校,你熟悉帝国的刑法吗?”   “是的长官。我很熟悉。”   “那么请背诵一下刑法第175条。”(注)   “长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请执行我的命令,郝斯特·派普少校。背诵刑法第175条。”   “遵命,长官。”   当郝斯特背诵完那一条刑法之后,指挥部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自己看看吧,郝斯特·派普少校。”豪赛尔把桌上的档案袋递给了郝斯特。   郝斯特从档案袋中拿出了几张纸,那是被影印过的文字。郝斯特一边看,心中的惊讶与震撼不断扩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他的内心犹如沸水般蒸腾。他现在所看到的,比克罗姆的死带给他的冲击更甚。   影印的内容是克罗姆日记的部分内容,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他的日常生活。同时,还大篇幅的记录了他对郝斯特派普的迷恋。那些文字露骨而直白,很明显,克罗姆对郝斯特的感情早已超过了朋友或战友间的情谊。这也正是让郝斯特震惊的一点。他从未想过克罗姆竟然对自己抱着这般想法。   “盖世太保四处党务科的人对道恩·克罗姆少校的遗物进行了例行检查。然后他们在他的日记中发现了令他们万分激动,却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的内容。”豪赛尔说道。   “我从来都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郝斯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镇定地说道,“我和克罗姆少校是朋友,也是兄弟。”   “党务科的人认为这涉嫌严重违反帝国法律,决定对你立案审查。我作为你的长官,拥有先一步的知情权。”豪赛尔目不转睛地看着郝斯特,仿佛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些端倪。   “他们说我有私下处置你的权力,还给了我两个选择。”豪赛尔继续说道,“给你一把手枪,或是把你派去扫雷。”   郝斯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这两种选择,都是敲响他生命的丧钟。只不过保留了他作为一名军人的体面。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他想到了他与凯瑟琳曾经关于战后田园生活的约定,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履行他的承诺了。而眼下,他甚至连下个月即将出生的孩子都无缘得见了。父母会照顾好她们的吧?郝斯特这样想着,凯瑟琳是个坚强的女人,他相信她可以将他们的孩子很好地抚养长大。他很想在临死前再见她们一面,他在脑海中措着词,希望豪赛尔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允许他回家探望她们。   “郝斯特·派普少校,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请如实地回答我。”豪赛尔站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他的双眼直视着郝斯特的眼眸。这是属于男人间的交流。   “遵命,长官。”郝斯特同样声音洪亮地回答。   “你到底有没有违反帝国第175条刑法?”   “没有,长官!”郝斯特坚定地、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相信你。”豪赛尔轻声说道。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我以我个人的信誉和职务写了一份担保书。现在我要把它交上去。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谢谢长官。”郝斯特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无比感激地说道。豪赛尔的确是一位值得追随的长官。   “我很欣赏你,郝斯特。你还很年轻,你应该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豪赛尔说道。他同样很欣赏道恩·克鲁姆,虽然他不能认同甚至厌恶他爱慕同性的行为。逝者已逝,他必须要想办法挽救生者的人生。   注:从19世纪完善的德国刑法的第175条规定禁止发生同性行为。后来据说这一条被删掉了。   Chapter 201 宠儿   对于奥地利的瓦腾堡来说,三月的天气,温和中透着别样的亲切,轻柔地拂人脸颊,几分腼腆、几分矜持。春的旋律宛若窈窕淑女般,欲语还羞,给人们带来嫩绿朦胧的遐想。在这个怡人的地方,住着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和她可爱的孩子。她拥有深爱她的丈夫,疼爱她尊重她的公婆,还有真正关心她的朋友。在这里,没有战火的纷扰,没有生活的艰辛,除了一次不成功的恋爱,她的人生似乎没有烦恼与缺憾。她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造物主的宠儿”。   她的儿子已经满一岁半了,正是刚学会走路不久,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小家伙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迈着小短腿偷偷往外跑,当然每次都被大人们及时逮住。他是全家的小天使,如众星捧月般生活着。每个人都爱他,每个人都在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伤害。   两天前,她的丈夫回来了。这是两人圣诞节之后第一次见面。她的丈夫虽然不常在身边,但总是努力把最好的都给她。她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孩子,她爱这里的一切。   “蒂洛。”一大清早,维森菲尔德一边系上衣扣子一边问道,“看见我的领带夹了吗?”   “你不是把它放到衣柜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了吗?”蒂洛坐在梳妆台前好笑地提示道。也许是战争生涯总是把人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维森菲尔德每次一回到家,就会变成一个忘性极大的人。他总是找不到自己的东西,每次都是蒂洛准确地告诉他位置。在日常生活上,维森菲尔德已经习惯于依赖蒂洛了。   “对对,还是你记性好!”维森菲尔德笑道。他找到了自己的领带夹。今天他要携蒂洛参加奥地利一名伯爵长子的洗礼仪式,两个人都要正装出席。   “亲爱的,过天我要去拉昂执行任务。”维森菲尔德说道。   “你不是正在休假吗?”蒂洛微微皱了下眉,她不喜欢假期被打扰。   “一个临时任务,我相信很快就会回来。”   “好吧。”   “对了,这一次我从柏林出发,再从拉昂回到柏林。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吗?”   “嗯……我想见见奥利维亚家的小姑娘。”   “哈哈,亲爱的,这个我恐怕很难带回来。”   “所以你回来后,就在柏林等着我吧。我听说派普受伤了,我们一起去探望他们。”   “你要带上恩斯特么?”   “当然!我还想结个娃娃亲呢!”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问题。”   洗礼仪式依旧冗长而沉闷,小恩斯特在现场难受地不停扭动,还撇着嘴委屈地看着母亲,想要离开这里。蒂洛用眼神示意小恩斯特必须老老实实的呆着,维森菲尔德则干脆让谢维娅抱着小恩斯特到外面的园子里晒太阳去了。当维森菲尔德亲王夫妇从那位伯爵家回来之后,维森菲尔德迅速换上了常服,抱着儿子走到了自家院子里。小恩斯特站在暖融融的春日阳光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谢维娅在一旁看护着他。蒂洛换装完毕,看到丈夫正拿着小铲子在地里挖着什么,不禁好奇起来。   “埃吉,你在干什么?”   “我弄来了一颗小树苗,把它种在这里,我们可以看着恩斯特和它一起长大。”维森菲尔德笑眯眯地说。他已经把小树苗插在了土里,招呼谢维娅带着恩斯特走过来。   “恩斯特,拿着这个。”维森菲尔德递给了恩斯特一把很小很小的铲子。他给儿子做着示范。“把土铲起来,扔到坑里,对就这样。”   恩斯特很聪明,他照着父亲的样子铲了一抔土,把它撒到了树苗旁边。他很喜欢这样的活动,开始不亦乐乎地铲了起来。父子俩很快填满了土,小树苗正式种了起来。   “恩斯特,”维森菲尔德抱着儿子,亲吻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现在你比它高,过几年,它就要比你高了。你要快点长大,争取超过它啊!”恩斯特听不太懂父亲的话,只是兴奋地指着小树苗,咿咿呀呀地说出几个单词:“小树——小树——高——”   蒂洛在一旁看着丈夫和儿子的互动,幸福感满溢于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拥有更多的孩子,他们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人。   到了晚上,维森菲尔德又一个人在储藏室,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再忙活什么。蒂洛没有多做过问,一如既往地看着恩斯特自己吃晚饭。从恩斯特满一岁之后,蒂洛就不再让谢维娅喂他吃饭了,她说男孩子应该早些学会自理。现在,恩斯特不仅能自己吃饭,还能自己穿上衣。虽然他肉呼呼的小手经常系不好扣子,但蒂洛每次都会适时地鼓励他。   夜里的时候,维森菲尔德回到床上睡觉。在黑暗中,他轻轻地抚摩着妻子的秀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熟睡的容颜。他能够感到,他的妻子的心在向他贴近,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逐渐得到了回应。但是不够,这还不够。他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她的爱、她的心、她的灵魂全部属于他。他相信自己总会等到这一天。   第二天,维森菲尔德又在储藏室忙活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兴高采烈地走出来。他站在恩斯特面前,将一样东西藏在了身后。恩斯特眨着眼睛看着父亲,露出了一个憨憨地笑容。   “恩斯特,猜猜看,我给你做了什么?”维森菲尔德循循善诱。   恩斯特伸出小手,想要抓住父亲的衣襟,不过一个没站稳,自己摔了个马趴。维森菲尔德见状,连忙想要扶起他,却被蒂洛阻止了。   “埃吉,他自己可以站起来。”   果不其然,蒂洛话音未落,恩斯特一边咧着嘴咯咯笑,一边自己爬了起来,再次扑到了维森菲尔德身上。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两天都神神秘秘的。”蒂洛忍不住问道。   维森菲尔德献宝一般将身后的东西展示了出来。原来,他给儿子做了一架木头飞机。恩斯特踮起脚尖,伸手要够小飞机,维森菲尔德把它放到了他的手里。恩斯特把小飞机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抱着它不肯撒手。   “真精致。”蒂洛由衷地赞叹道。“原来你一直在做这个。”   “不知道我们的儿子喜不喜欢天空。”   “他还小呢,看不出来。等他长大以后,应该让他自己选择人生的道路。”   “是的。希望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一定会的。那时候,我们就成了爷爷奶奶,我们的孙子,就和他现在一样……”   “蒂洛。”   “嗯?”   “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我也是。”   Chapter 202 秋后算账   三月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梁紫苏很早就起床为施特雷洛准备早餐了。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是施特雷洛最后一天假期。这位年轻温和的数学老师十分受学生们欢迎,不少学生还在假期中给施特雷洛写信,和他交流自己的生活趣事。有时候施特雷洛会把这些信给梁紫苏看,梁紫苏一边看,一边竟然有了些许成就感。看着孩子们稚嫩又不失天真烂漫的语句,梁紫苏越来越觉得远离战争,选择新的生活是一件特别正确的事。   当施特雷洛坐到餐桌前的时候,照例要喝一大杯牛奶。国内物资越来越匮乏,牛奶已经快成了奢侈品。梁紫苏借着在军中任职的光,想办法多弄来了一些牛奶,美其名曰让施特雷洛长身体。当然,施特雷洛这一次照例抗议无效。梁紫苏把一份煎火腿扔到施特雷洛的盘子里,寻思着一会儿要出门领些面包回来。当她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准备喝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么早?是谁呢?”梁紫苏放下了咖啡,施特雷洛先于她一步走到外厅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盖世太保,这让梁紫苏愣了一下,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请问,您是汉斯·施特雷洛中尉么?”其中一名上尉面无表情地问道。他对施特雷洛的称呼让梁紫苏更加紧张起来。   “我是汉斯·施特雷洛。请问您是?”施特雷洛神色一凛,他故意忽略了对方对自己的称谓。梁紫苏在一旁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克里斯托弗·舒尔茨上尉。请和我们走一趟。”那名上尉的语气非常强硬。   “和你们去哪儿?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和你们走?”梁紫苏在一旁大声问道。她的心砰砰乱跳,不论是21世纪还是如今的经验都告诉她,盖世太保出现的地方,准没有好事发生。   “这位是施特雷洛太太?”舒尔茨上尉轻笑了一下,眼神中透露着倨傲与不屑。“恐怕您问的太多了。我们来找施特雷洛中尉,自然有必要的理由。”   “我们也有不接受你任何理由的权利!”梁紫苏不甘示弱地说道。   舒尔茨上尉轻蔑地瞟了梁紫苏一眼:“请您注意,我们是盖世太保。”   “盖世太保怎么了?”梁紫苏气呼呼地说。   “盖世太保意味着,可以超越司法,行使判决。比如现在,我可以就地处决您,而不需要任何理由。”舒尔茨上尉边说边整理着自己的皮手套,他旁边的中尉像是配合他的话语般,开始向外掏枪。   施特雷洛见状,一把将梁紫苏护在了身后。   “我和你们去。”   “你不能去!”梁紫苏急了,拉着施特雷洛喊道。   “埃拉,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等我,好吗?”施特雷洛轻轻拍着梁紫苏的手说道。   “不行!那我和你一起去!”梁紫苏心急如焚,她不知该如何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   “施特雷洛太太,您不必心急。还没轮到您。”舒尔茨上尉冷冰冰地说道。   “你们别为难她。我和你们走就是了。”施特雷洛沉声说道。他给了梁紫苏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急躁。   “施特雷洛中尉,这边走。”舒尔茨上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门外停着的了一辆轿车。那辆车在梁紫苏看来,无疑于通往地狱之门。   “汉索尔!”梁紫苏追了出去,眼泪汪汪地看着施特雷洛。   “别担心我,等我晚上回来。”施特雷洛宽慰地笑了笑。随即和那两个盖世太保上了车。车子绝尘而去。梁紫苏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直担心会有人来找施特雷洛的麻烦,但万万没有想到盖世太保会亲自出面。这意味着,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将触角伸到国防军。怎么办,该怎么办?梁紫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次,她甚至比当年得知施特雷洛阵亡的消息时更加无助。   梁紫苏已经六神无主,她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一阵风似的跑到她最好的朋友凯瑟琳那里寻求帮助。凯瑟琳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了极为担忧的神色。   “居然惊动了盖世太保?他们一向很少插手国防军的事。”凯瑟琳说道,她的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   “而且汉索尔已经不是军人了啊!”梁紫苏带着哭腔说道。   这下麻烦了。凯瑟琳心道。盖世太保亲自提审,恐怕牵扯上的罪名不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能帮助我们啊!”梁紫苏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特劳夫特上校能帮得上忙吗?或者薇奥拉?”   “恐怕很难。”凯瑟琳冷静地分析道,“国防军和盖世太保本就是各自为政。特劳夫特上校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背景能干预到盖世太保内部。薇奥拉的父亲也只是国防军的少将,而且我听说,最近几场战役战绩不理想,元首对他颇多微词。这时候自保才是要紧事,怎么还会趟这个浑水。除非……”凯瑟琳想道了一个办法,但她很快发现这不可能实现。   “什么?”梁紫苏问道。她太需要有效的建议了。   “除非你认识戈林元帅。”凯瑟琳叹了口气,“虽然,听奥利维亚说他和希姆莱一向不和。但是他出面总比其他人要更有作用。”   “希姆莱……”梁紫苏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凯瑟琳突然间眼睛一亮。   “派普!派普也许可以帮得上忙!”   “什么?”   “我听说过,海德里希死后,盖世太保实际上已经由希姆莱亲自把控了。派普一向深得希姆莱赏识,他在希姆莱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而且……”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紧密,是我们这些外人无法得知的。后面这句话,凯瑟琳自动忽略了,“如果能够说动希姆莱关注这件事,说不定能有转机。”   “派普……”梁紫苏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在柏林养伤。我听说前几天希姆莱刚刚亲自去探望过他。”凯瑟琳说道,“我和你一同去找奥利维亚。她会帮这个忙的。”   “对。奥利维亚那么善良,一定不会不管的。”梁紫苏忙不迭地点头,她急切地说,“我们现在就去?”   “好。我们现在就去。”凯瑟琳抱起了正在熟睡中的格蕾丝。   Chapter 203 无计可施   “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上忙。”当派普听完奥利维亚的转述后,紧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月初的时候他已经出院,在家中静养。他的腿伤已无大碍,只是走路还需要拄拐。梁紫苏和凯瑟琳来找奥利维亚的时候,他正好让海因里希陪着自己出门散步去了。派普刚一回家,奥利维亚就急急忙忙地把施特雷洛的事情告诉了派普,并询问他能不能帮忙。   “为什么?”奥利维亚不解地问。   “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事情绝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派普让海因里希帮忙在卧室照看妹妹一会儿,自己则在书房和奥利维亚讨论当下的问题。   “你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不简单?”奥利维亚塞给派普一个软垫,让他坐起来舒服些。   “我相信你也很清楚,盖世太保一直以来很少插手国防军的事。”派普说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知道。”奥利维亚点点头。   “但是这一次,他们如此堂而皇之地提审一位曾经的空军中尉。而且是已经被认定阵亡了的。说明他们一定有了充分的证据,能给施特雷洛定下一个足以让国防军的人都无法辩驳,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的罪名。”派普中肯地分析道,奥利维亚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一直不知道施特雷洛从苏联回来后居然没有向军方报道。这太不应该了。”派普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这无疑于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看向奥利维亚。“施特雷洛太太跟你说过她丈夫是怎么从苏联回来的吗?他在苏联发生了什么?”   “她没细说,只提到施特雷洛大难不死,然后就回来了。”奥利维亚说道,她把下巴垫在了派普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是个谜了。”派普伸手将奥利维亚搂紧了怀里,“盖世太保想要从中大做文章,太容易了。施特雷洛太大意了。”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他们想证明什么?”奥利维亚不解地问道。   “叛国。”派普低沉硬朗的声音在书房中回响,奥利维亚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施特雷洛的罪名会是叛国。”派普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太荒谬了!施特雷洛可是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获得者,是戈培尔部长口中的‘奇迹男孩’!他怎么可能叛国?”奥利维亚瞪大了眼睛看向派普,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推论。   “盖世太保说可能,那就一定有可能。”派普说道。   “丽薇,有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派普轻抚着妻子的头发,他的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他极少对奥利维亚说前线的事,他不想让她沾染到任何残酷的事情。但眼下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开始吐露一些消息,好让妻子有些心理准备,也提早为他们的将来做个打算。   “你知道吗?现在我们的军队处境非常艰难。在东线,苏联人的攻势咄咄逼人。在西线,英国人和法国人也不甘示弱地围攻我们,或许将来还有美国人……”派普说到这里,奥利维亚想到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要对丈夫说的事,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军队的士气很低落,有些人已经产生了厌战的情绪。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元首的注意。他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希姆莱非常了解元首,他很可能授意盖世太保有所行动,揪出一些人,杀一儆百。”   “施特雷洛这样曾经获得过极高荣誉的军人更具有轰动效果?”奥利维亚问道,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是的。”派普点点头,“施特雷洛算是撞在枪口上了。盖世太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们没有证据。”奥利维亚无力地说道,她已经预见到,施特雷洛的未来将会多么艰难。   “盖世太保从来不需要证据。”派普冷哼了一声,“人民法院更不需要。”   “那…那就是没办法了?”奥利维亚心中难过极了。施特雷洛好不容易才脱离死神的魔爪,从严酷地东线捡回一条命,现在又深陷囹圄,他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   “当然,我以上所说都是我的推测。也许是我想得太严重了。”派普不忍看到妻子难过,只好故作轻松地撒谎。他浸淫军中多年,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玄机。他所推测之事,鲜少有偏差。施特雷洛的事,他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要尽可能的撇清关系。施特雷洛恐怕凶多吉少。   “你明天给施特雷洛太太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很抱歉,无法帮助她。”派普对奥利维亚说道,他伸手制止了刚想要开口的奥利维亚。“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和她联系。她来找你也不要见面。还有凯瑟琳,让她离施特雷洛太太越远越好。把我对你说的话全部告诉她,她是聪明人,她不会给郝斯特找麻烦的。”   “真的那么严重吗?”奥利维亚问道,她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现实,“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派普不容置疑地说道。奥利维亚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除非戈林插手此事,不过我恐怕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派普抿紧了嘴角。他管不得旁人许多,他只能尽最大能量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施特雷洛现在已经是一块烫手山芋,谁也不愿碰了。恐怕就连至亲挚友都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当天下午,一群盖世太保闯进了梁紫苏的家,将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抄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扬长而去。梁紫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却无计可施。第二天一早,当奥利维亚在电话中艰难地告诉梁紫苏派普无法帮助她的时候,梁紫苏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施特雷洛已经被盖世太保带走整整24个小时了,杳无音信。她再给凯瑟琳打电话,总是无人接听。而当她硬着头皮找到特劳夫特上校的秘书,说自己想见他的时候,秘书告诉她特劳夫特上校去慕尼黑出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JG1的新任联队长在上午通知她从即日起开始无限期休假。梁紫苏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除了同样焦急的施特雷洛父母,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说话的人了。   Chapter 204 审讯   在施特雷洛被盖世太保带走的第一个24小时中,他一直呆在保安处的审讯室里。舒尔茨上尉把他移交给了另一名盖世太保,托马斯·埃芬博格少校。而施特雷洛正是被这名少校审讯的。   “汉斯·施特雷洛中尉。”在黑暗、阴冷、潮湿的审讯室里,埃芬博格少校坐在施特雷洛的对面,不带一丝温度地开口了。“柏林人,24岁。帝国空军,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获得者,68个个人战果。父亲是名中学教师,母亲为全职主妇,妻子埃莉诺·施特雷洛,在JG1任职。”   施特雷洛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他希望这只是猜测而已。   “1942年5月22日上午,您在苏联奥廖尔州附近执行自由狩猎任务时,被苏军轰炸机自卫火力击中。迫降于苏军阵线15公里后。地面救援部队未能搜寻到您的尸体,军方认定您阵亡。”埃芬博格少校的面前放着一个黑色的夹子,不难猜出里面是有关施特雷洛的资料。他并没有看夹子里的内容,如背书一般流利地阐述着。   “我说的对么?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问道。   “关于1942年5月22日发生的事件,您说的很对。”施特雷洛平静地说道。此时的他非常坦然,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这也正是我们所奇怪的地方。”埃芬博格少校用右手支起了下巴,斜眼看着施特雷洛。“既然您并没有阵亡,为什么不回空军报道?”   “军方已经认定我阵亡了。而且,我的左臂已经残疾,无法再驾驶战斗机,不能再履行军人的职责。”施特雷洛说道。   “资料显示,您在迫降后曾试图自杀,但是没有成功,于是留下了后遗症,也就是您所说的左臂残疾。您确实无法驾驶战斗机了,但这不代表您无法继续为军方效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是个飞行员,如果不能驾驶飞机,我不知道自己留在军中还能有什么作为。”施特雷洛想到了特劳夫特上校,难道他的邀请也被盖世太保查探到了?   “据我所知,您回到柏林后,空军的特劳夫特上校曾经邀请您去SJG101大队担任飞行员教官。却被您拒绝了。我很好奇其中的原因。”埃芬博格少校将身体前倾,状似感兴趣地看着施特雷洛。   “这是我个人的选择。”   “不不不,您不能这样说。这个理由不成立。”埃芬博格少校左手又拿起了一支笔,在指尖转动。   “您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理由?”施特雷洛问道,他开始厌烦这种无聊的审讯了。   “真实的理由。”   “我刚刚告诉您的就是真实的理由。”   埃芬博格少校轻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慢慢踱到施特雷洛身边。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逼视着施特雷洛。   “您还不明白吗?施特雷洛中尉。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您知道我们最感兴趣的问题是什么吗?您在苏联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名帝国空军选择背叛自己的军队和国家。”   “我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施特雷洛激动地站了起来。“您不能随意的污蔑我!”   “一个还健在的军人不再为国家效力了,这说明什么?”埃芬博格少校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特别是,国家现在正迫切地需要更多的军人为之效力。您不要忘了,您作为帝国军人,只有当帝国不再需要您的时候,您才可以脱离军队。您根本没有权利私自选择另一种生活。”   “好,我可以响应特劳夫特上校的邀请,去SJG101任职。”施特雷洛不想再继续与这群盖世太保纠缠下去了,他选择后退一步。先应付掉眼前的麻烦再说。   “已经太迟了,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以一种怜悯的神情盯着施特雷洛看,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起来。“我们怀疑你通敌。在苏联的一年中,你投降了苏联人,并成为了他们的间谍。不仅背叛了空军,还在军中散播言论,扰乱军心,严重打击我军士气。给苏联人创造战胜我军的机会。是不是这样,施特雷洛中尉?”   施特雷洛被埃芬博格少校一通胡言乱语搞得哭笑不得,他认为这样的言论简直荒谬至极。   “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埃芬博格少校。对此我表示钦佩。”施特雷洛无不讽刺地说道。   “这恐怕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从黑色的夹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放在了施特雷洛面前。施特雷洛看到那样东西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请问这是什么?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是从你的家中找到的。”   “你们搜查我家?我的妻子呢?你们对她做什么了了?”施特雷洛大怒道,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狗腿一样的人物。   “请放心,施特雷洛太太目前很安全。”埃芬博格少校的回答让施特雷洛略略松了口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什么?”   施特雷洛苦笑道:“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埃芬博格少校脱下军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色头发:“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请问,你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苏联人的勇敢奖章?”   “这是我从苏联人身上缴获的。”施特雷洛说道。   埃芬博格少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玩味地看着施特雷洛。“何时?何地?那名苏联士兵属于哪个部队?叫什么?”   “1942年3月17日,在莫斯科城外100公里处附近。一架苏联战斗机被我击中,飞行员跳伞时被我军地面炮火击中阵亡。我驾驶战斗机找到了他,并从他身上取得了勇敢奖章。”施特雷洛缓慢地说道。他就地取材了自己的真实经历,只不过那名苏联飞行员阵亡后,他并没有去寻找他。   “施特雷洛中尉,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埃芬博格少校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仿佛看到猎物入网的捕手。“但我要很遗憾的告诉你,从你的战斗记录中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文字。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施特雷洛硬着头皮说道,他在心中不断为自己打气,千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事实是,你背叛了帝国,投靠了苏联人,这是他们颁发给你的奖章!”埃芬博格做出了结论。他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奖章,把它收到了夹子中。   “一派胡言!”施特雷洛大声说道。   “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你的罪名就已经被认定了,不论你是否承认,你都是叛国者。如果你承认的痛快一点,还不至于遭到皮肉之苦,我相信你很清楚,盖世太保的审讯手段。”   “你们想屈打成招么?我要见希姆莱先生!”施特雷洛义正词严地说道。   “全国领袖没有时间理会你。你还是放聪明些,承认自己叛国吧。你拖的时间越久,被你牵连的人就会越多。”埃芬博格少校循循善诱道。   施特雷洛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对于一名军人,即便是曾经的军人来说,要他承认自己背叛了军队,背叛了国家,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我给你24小时,想好了就让外面的守卫找我。”埃芬博格少校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若是一般人,他才没这个耐心与他扯,早就大刑伺候了。碍于施特雷洛曾经的荣誉和声名,他还是留有了几分余地。   施特雷洛一个人坐在审讯室中,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他根本不相信埃芬博格的话。不论他是否承认自己叛国,恐怕他的家人、朋友都要受到牵连了。他后悔自己当初把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以为只要低调生活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没想到无孔不入的盖世太保竟然以此为由,想要惩办他,甚至他的家人。现如今,他陷在这个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待他的命运似乎已被注定,但施特雷洛仍抱有一丝希望。他只不过对生活抱有了最单纯的希望,他从未十恶不赦。他相信上帝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更不会随意惩罚任何一个好人。   Chapter 205 煎熬   当第三个早晨来临的时候,梁紫苏也被盖世太保的人带走了。凯瑟琳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匆匆地找到了奥利维亚。她拉着奥利维亚的手,急得语无伦次。那天正巧派普在家,他看到凯瑟琳之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凯瑟琳,郝斯特在前线出生入死,你不要给他找麻烦。”   这句话让凯瑟琳沉默不言了。昨天奥利维亚在电话中已分析了利害,她怎能不知现如今和施特雷洛一家扯上的关系越多,自己和家人就越危险。昨天一天,她家中的电话响个不停,她知道一定是梁紫苏打来的,却强迫自己不去接听。她心如刀绞,最后干脆拔掉了电话线。今天当她听说梁紫苏也被盖世太保带走时,便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了。她爱她的丈夫,但她也不能抛弃朋友。   “派普,我没办法不管埃莉诺。”凯瑟琳伤感地说道,“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我来这里,不是要强迫你或者奥利维亚做什么。我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我心中的痛苦了。”   “约亨,真的帮不上忙么?”奥利维亚轻声问道。她还是很希望能够在不牵扯到派普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帮助到施特雷洛。   派普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地吐了一口烟圈。他看向凯瑟琳,缓缓说道:“事实上,我托人打听了他的事。和我预想的一样,盖世太保准备以叛国罪处置他。”   凯瑟琳和奥利维亚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意味着死路一条。   “我现在非常担心,盖世太保会不会对埃莉诺用刑。她一个女孩子,根本承受不住。”凯瑟琳忧心忡忡地说道。一想到梁紫苏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她就一阵阵的揪心。   “对她用刑没意义。反倒是施特雷洛,肯定要吃些苦头了。”派普的话让凯瑟琳和奥利维亚不由得心惊肉跳。   “能不能,找人疏通一下,关照他一些。我听说施特雷洛从苏联回来,身体就不好,再遭受酷刑……”奥利维亚拽了拽派普的袖子。   “我的手伸不到那么长。”派普干脆地拒绝了。奥利维亚和凯瑟琳对视一眼,绝望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涌动。   “不过,也许可以试试。”派普心疼妻子,他不想让奥利维亚为此而伤神。而且,他一贯讨厌盖世太保不问是非随意给人定罪的行为。他的好朋友伯纳德·弗兰克少将和海德里希的继任者恩斯特·卡尔顿布鲁纳将军私交甚笃,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可以免去施特雷洛的皮肉之苦。不过,这也要看伯纳德·弗兰克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以及毫无主见的卡尔顿布鲁纳敢不敢做这个主。事实上,海德里希死后,他生前包揽的所有权力都已经被希姆莱控制,卡尔顿布鲁纳并没有太多的实权。   “这样也好,先努力保证他不必受刑。其他的办法,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奥利维亚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情舒缓了不少,她拉着凯瑟琳说道。   “丽薇,我说过了,不许你再管这件事。”派普严厉地说道,他又看向凯瑟琳,“凯瑟琳,我本不该对你说这些。我只希望你能替郝斯特着想。他是我的哥哥,我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派普又看了看凯瑟琳圆滚滚的肚子。“你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了。”奥利维亚嘟着嘴说道,派普揉了揉她的脸。凯瑟琳也只得沉默地点了点头。埃莉诺,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更多了。   两天后,梁紫苏便被放了出来。正如派普所言,她并没有受刑,但精神不太好。连番的审讯让她疲于应对,盖世太保似乎已经认定了施特雷洛的叛国罪行,咄咄逼人地质问她施特雷洛从苏联回来后的行为和行动。梁紫苏反感至极,但又不得不反复强调,施特雷洛毫无叛国的动机,更无叛国的实质。她对施特雷洛在苏联的那一年经历轻描淡写的带过,只说施特雷洛逃到了附近的村庄,给了一些钱给村民,在那里养好伤之后才回到柏林。很显然,盖世太保根本不相信这一套说辞。他们认定,一定另有隐情。施特雷洛其实是被俘虏之后又被放回来的破坏分子。梁紫苏对此种言论根本不予理会。   盖世太保见从梁紫苏身上得不到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便放她回家。暗中派人时刻盯着她,并随时汇报她的动向。伺机把可能与施特雷洛叛国事件有牵连的人一网打尽。   梁紫苏回家之后,没有再去找凯瑟琳。聪明如她自然明白,此时与凯瑟琳见面,无疑于给她找麻烦。可凯瑟琳还是给她打了电话。听到凯瑟琳关切的声音,梁紫苏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时候,没有比朋友的关心和支持更能给予她力量的了。她每日每夜地担心着施特雷洛的安危,从他离开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梁紫苏不敢想象他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她曾试着询问审讯她的盖世太保,对方脸上的表情让她不寒而栗。   一天上午,梁紫苏神情恍惚地出门领取面包的时候。被一个过路人撞了个满怀,面包撒在了地上。对方一面道歉一面帮她把面包装进了口袋。梁紫苏已经没心思计较面包是不是脏了。当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时,发现口袋中多了一张字条,上面是凯瑟琳熟悉的字体,她说已经有人在保安处打点过了,施特雷洛不会被用刑。大家都正在偷偷想办法营救施特雷洛。末了叮嘱梁紫苏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张字条对梁紫苏来说无疑于上天的福音。她对着字条又哭又笑了半天,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为了保护凯瑟琳,她细心地把字条烧掉了。这之后,梁紫苏在家里静静地呆了一天。想了各种营救施特雷洛的办法,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决了。梁紫苏像当年绞尽脑汁琢磨如何让施特雷洛逃脱阵亡的命运一样,陷进了思想上的死胡同。   Chapter 206 劝诫与警告   “约亨,我听说施特雷洛是为了不被苏联人俘虏才选择自杀的。”   “嗯。他这个选择很正常,也很正确。”   “约亨,我听说苏联人对待战俘特别残酷。”   “嗯。是这样的。”   “约亨,那你们是怎么对待战俘的?”   “丽薇,你今天似乎对战争的话题很感兴趣。”   “约亨,告诉我嘛。”   “我们把战俘统一送到战俘营去。”   “就这样啊?”   “那你认为是哪样的?”   “难道我们的军队不会虐待或者屠杀战俘吗?我听说……”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你快告诉我吧。”   “正如你听到的,我们的军队也有屠杀战俘的行为。但是,丽薇,你要知道,在东线,日内瓦公约从未曾被遵守过。苏联人随意残杀战俘,甚至平民。我们不得不还击。”   “这样互相报复,何时是尽头啊?”   “直到战争结束。”   “约亨,我们会打赢吗?”   “丽薇,很晚了,该睡觉了。”   “约亨……”   “丽薇,你想让我说什么?”   “约亨,我觉得我们打不赢。”   “丽薇!这种话你决不许对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说!”   “我知道。但是约亨,你也认为我们很难胜利,是不是?”   “我们一直在尽全力。”   “约亨,其实我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屠杀战俘,不要牵扯到屠杀战俘的事件中。”   “怎么会想起说这个?”   “因为如果,万一我们战败了,你会上军事法庭的。”   “我知道。”   “约亨,我不想你有事。不管是苏联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是美国人。你都不要杀害他们。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丽薇,是不是该睡觉了?”   “哦……”   第二天一早,派普被希姆莱派来的人叫走了。这是派普受伤回国之后,希姆莱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医院里,希姆莱亲自探望了他昔日的副官。由此可见,他对派普一直念念不忘。   在希姆莱的办公室里,这位党卫军中的大人物和自己欣赏的年轻人聊了一会儿闲话家常,他甚至问到了他一向不喜欢的奥利维亚。派普照例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对上司的关心表示了感谢。闲话聊了一阵之后,希姆莱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派普心知,今日的谈话重点终于要开始了。   “约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33年加入党卫军,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希姆莱笑眯眯地透过圆圆的眼镜片看着派普。   “您记得一点没错。您的记忆力总是那么优秀。”派普坐在希姆莱的对面,一脸恭敬地说道。   “十一年,可以使一个人成长,更可以改变一个人。约亨,我很高兴看到你显著的成就。”   “这要感谢您的教诲与提携。”   “你不需要和我虚与委蛇,约亨。为什么你去了前线之后,却和我越来越疏远了呢?”   “我对您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总是想拆散你和你太太。但我是为你好,约亨。”   “我从未怨恨过您。我一直很清楚,您对我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听听这违心的话语……”希姆莱撇了撇嘴,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这些我并不在意。你也大可不必再担心,我现在没有精力去管你们两人的事。约亨,我一手提拔了你,自然不希望你从高处跌落。更何况,你所获得的荣誉,是你用鲜血换来的。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可以维护你。但前提是,你要识时务。当然,你一向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希姆莱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派普敏锐地察觉到了希姆莱的眼神,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份文件大有玄机。   “您说的对。我不会让您为难,更不会让您失望的。”派普已经意识到希姆莱想对他说什么了,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卡尔顿布鲁纳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软蛋。   “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约亨。但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我很理解你。女人一闹起来,是不可理喻的。你爱你的太太,对她的要求总是不能拒绝。”希姆莱的唇边挂起了一抹冷笑。“你去求卡尔顿布鲁纳,还不如直接来求我。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求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派普听到希姆莱的话,反而踏实了许多。他既然能和自己说这些,说明自己并没有真正激怒他。否则,以希姆莱的一贯风格,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送入了地狱。   “你不来求我,是因为你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也懂得要和施特雷洛撇清关系。不过你还是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帮了他。约亨,你还是不够狠心,这一点,你不像我。”希姆莱每次和派普谈话的时候,言谈话语间总是带着殷切地期盼,这让派普觉得他像是在教导自己的儿子。   “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盖世太保不会刑讯施特雷洛,但他的叛国罪是不可更改了。约亨,你可以忘掉施特雷洛了。”希姆莱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夹,把它正对着派普。“你现在应该开始头疼这件事了。”   派普终于看清了文件夹左下角的一行小字,上面的名字让他变了脸色。   郝斯特派普。   “你的哥哥,郝斯特·派普少校搞什么不好,非要搞同性恋。想想真令人发指。”希姆莱一脸嫌弃地说道。   “这一定是误会!”派普急切地说道,冷静难得地从他身上不见了踪影。“郝斯特的第二个孩子下个月就要出生了,他绝不可能是同性恋。”   “你想读一读道恩·克罗姆少校的日记吗?里面的内容非常精彩。”希姆莱从文件夹中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派普。派普匆忙扫了几眼,便肯定地说道:“这完全是道恩·克罗姆的一厢情愿,是他不正常!郝斯特是无辜的!”   “豪赛尔也这么说。他还为郝斯特·派普少校做了担保。”希姆莱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担保书。“豪赛尔是惜才之人,但他作为指挥官,又怎么能有精力管得到副官的桃色事件上去。他的这个担保,没什么说服力。”   “上级长官是最了解自己的副官的。正如同您了解我一样。”派普万万没想到郝斯特会蒙受这种不白之冤,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准备动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和关系网拯救郝斯特。不过他更加清楚,眼前的人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那个人。   “我不了解你,约亨。或者说,我曾经了解你。”希姆莱似是而非的话让派普愈发感觉不妙。“道恩·克罗姆少校的父母与盖世太保的某位官员私交不错,他们比你早一步得知了此事,而且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们正在试图把所有罪名推在郝斯特·派普少校身上,说他引诱了他们的儿子,用花言巧语哄骗他们的儿子为他而死,道恩·克鲁姆少校是受害者。”   “他们一定是别有用心!帝国正在用人之际,他们如此污蔑一名帝国少校,其心可诛。”派普咬牙切齿地说道。   “舆论已经有了声音,军中一向对175条很敏感。四处的人得了消息,已经按流程办事了。郝斯特很快就会被保护性拘留,豪赛尔也保不住他。”   “全国领袖,我恳求您……”派普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你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希姆莱面无表情地说道,他顿了一顿,看着派普焦急的神情,又继续说道,“四处是照章办事,事情闹到这一步,任何人都无法直接干涉。”   “郝斯特在前线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为帝国出生入死,您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给一名军人定罪!”派普说道激动处,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可是由于腿伤没有痊愈,他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约亨,我理解你的心情。”希姆莱的脸色柔和了些许,他对派普说道。“郝斯特不会吃什么苦头,不过他要消失一段时间了。你记住,救他就是救你自己。”   派普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郝斯特一旦被定罪,自己必然会受到牵连。他们的父母也会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他必须阻止这个结果的发生。   “约亨,凡事要抓源头。”这是希姆莱那天对派普说的最后一句话。派普一脸沉重地赶回了家,顾不上奥利维亚询问地眼神,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想办法解救自己的哥哥了。   Chapter 207 煞费苦心的解救   直到夜晚时分,派普才从书房里缓缓踱了出来。那里面烟雾缭绕,可以想见他抽了不少烟。海因里希和埃尔克都已经睡下了。奥利维亚一直在客厅等着他。派普一脸凝重地看着关切地盯着他的妻子,向他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希姆莱告诉他的全部事情。奥利维亚震惊得足足有两分钟没能说出话来。她焦急地询问派普有没有办法帮助郝斯特,派普把奥利维亚拉到了身旁,严肃地对她说了下面一番话。   “丽薇,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并且必须做好。第一,马上忘掉和施特雷洛有关的事。不许再打听,也不许再在私下搞小动作。帮凯瑟琳找人给施特雷洛太太塞纸条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对凯瑟琳隐瞒事实。在她的孩子出生之前,你要想办法隔绝她的一切消息来源,确保她不知道郝斯特的事。第三,去找维施太太,还有她的朋友们。和她们八卦道恩·克罗姆,就说有人亲眼见过道恩·克罗姆和其他男人亲密地在一起。并确保这个传闻能迅速流传起来。第四,想办法找到鲍里斯伯爵夫人写给郝斯特的情书,郝斯特应该把它们收在家里了。我会用郝斯特的笔迹写回信给她。等凯瑟琳生完孩子,把事情告诉她,让她以一名丈夫出轨受害者的身份去向外人哭诉自己的不幸。让大家都知道,郝斯特是个对妻子不忠的家伙。”   “可是,约亨。”奥利维亚细细消化着派普交给他的任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出轨的传言一旦坐实,郝斯特的形象就全毁了啊!而且还要牵扯到夏洛特,还要让凯瑟琳去哭诉……”   “就是要制造舆论,让所有人知道郝斯特是个花花公子。才能让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听起来特别荒谬。本就是捕风捉影,四处的人手里掌握的不过是一本死人的日记,根本算不得证据。只要解决了克罗姆父母那边,事情就会好办得多。”派普又抽起了一支烟,他的眉头紧锁。事情发展下去,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克罗姆的名誉彻底被毁不说,鲍里斯伯爵夫人也要陷入无中生有的桃色新闻,郝斯特一贯的良好形象也要被破坏殆尽。但派普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要能让郝斯特摆脱“同性恋”的罪名,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我还要去编故事…我最不会编故事了。一撒谎我就脸红。”奥利维亚喃喃说道,要她去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事实,确实是一项大工程。   “正因为如此,经你之口说出去的话才更有可信度。”派普冲妻子温柔地笑了一下,“我的丽薇从来不说谎,这个优点大家都知道。故事我可以帮你编,你只要说给她们听就可以了。”   “还有凯瑟琳,她还要亲自哭诉……”   “凯瑟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懂得两害相较取其轻。明天你给她打个电话,就说为了方便照顾她,邀请她来咱们家住。在她生产之前,你要好好看着她。尽量不要让她和外人接触。”   “嗯。我明白了。”奥利维亚说道,她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完成任务了。   当阳光再次浮现在柏林的云层中时,派普已经出门了。晚些时候,海因里希也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了奥利维亚和小埃尔克。奥利维亚依照派普的叮嘱,劝说了凯瑟琳一番,终于让后者同意暂时搬去和奥利维亚同住。凯瑟琳自然没有想到郝斯特出了事,她认为奥利维亚只是单纯地不放心她。事实上,她挺着肚子照顾格蕾丝,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有奥利维亚帮忙她能轻松不少,好在离预产期只剩下20几天,她也不会打扰奥利维亚和派普太久。   三月底的时候,郝斯特被调离了东线。他一进入柏林,盖世太保就拘捕了他,并把他关押在一间秘密审讯室中。豪赛尔对自己的副官蒙受不白之冤大为震怒,但他也已无计可施。郝斯特面对盖世太保的审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由于得到了希姆莱的暗示,盖世太保不能对他用刑,只能对着他干瞪眼。郝斯特就这样被囚禁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是死是活。他在囚室中日夜担心和思念着自己的家人,生怕他们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在囚室之外,一切都在按派普的计划进行着,奥利维亚出色地完成了看护凯瑟琳以及八卦的任务。关于道恩·克罗姆是个同性恋“惯犯”的流言在军中逐渐蔓延起来。不少“郝斯特事件”的知情人开始将信任与同情的天平转向了郝斯特。派普拖着未愈的双腿,为郝斯特四处奔走。豪赛尔在装甲军团重组的间隙,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强调郝斯特的清白。装甲军团内部的一些军官在私下透露,原本郝斯特已经有被提升中校的机会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中校没得做,恐怕连是否能继续在军队效力都成了未知数。   道恩·克罗姆的父母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在军中也有深厚的背景,而且与盖世太保的一名负责人交情匪浅。为了帮儿子洗脱同性恋的罪名,把黑锅全部扣在郝斯特身上,他们也下了大功夫。一时间双方陷入了角力与胶着。   时间久了,凯瑟琳渐渐起了疑心。首先是奥利维亚不让她出门了,她开始以为是奥利维亚看她行动不便,怕她在外面受伤。后来却发现奥利维亚连两人一起出行的提议都不肯。奥利维亚似乎时时刻刻都盯着她,不让她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其次,派普突然间忙碌了起来,经常不见人影。他回家养伤,正常情况下是不应该有如此多事务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郝斯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给她来信了。这绝对不正常。上一封信中,郝斯特告诉她,他们已经开赴法国进行部队重组。按理说,时间要比在战场上充裕许多,没道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消息。思来想去,凯瑟琳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越想越害怕,终于在一天晚饭后,拉着奥利维亚聊了起来。   “奥利维亚,派普在前线的时候,一般多久来一封信。”凯瑟琳一边把格蕾丝抱在怀里哄着,一边问道。   “时间不会太固定,有时候一周,有时候一个月。主要看他的作战任务和前线的形势。”奥利维亚也抱着埃尔克,小家伙刚刚睡着了。   “他有没有过很长时间不给你写信?”   “好像没有,对,没有。”   “不知道郝斯特在法国是不是很忙,忙到没时间给我写信了。”凯瑟琳的话让奥利维亚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将埃尔克抱紧了。   “可能确实挺忙的吧。”奥利维亚随便打着哈哈。   “看起来,最近派普也挺忙的。”   “嗯……嗯。”   “奥利维亚,我今天能上街转转么?”   “不能!你马上就要生了,上街太危险。”奥利维亚干脆地拒绝了凯瑟琳。   “我记得你快要生埃尔克的时候,也上街了。”   “那时候柏林还很安全,不像现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盟军的飞机过来轰炸了。”奥利维亚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理由。   凯瑟琳沉默了一阵,就在奥利维亚以为这个话题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她赫然发现凯瑟琳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凯瑟琳,你,你怎么了?”奥利维亚慌了神,她连忙把埃尔克放在一旁,拿出手帕来,想要帮凯瑟琳擦眼泪。   “奥利维亚,你告诉我,郝斯特是不是…出事了?”凯瑟琳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问道。   “没…没有!”奥利维亚硬着头皮坚决地说道。派普交给她的任务,她必须圆满完成。   “那你在隐瞒什么?派普在忙什么?郝斯特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写信了?”凯瑟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什么都没有隐瞒!派普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过问他的事,这点你是知道的。郝斯特不给你写信…可能是其实写了,但是路上耽搁了。”奥利维亚一边解释一边暗自捏了把汗。   “奥利维亚,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郝斯特还活着,对不对?”凯瑟琳抽了抽鼻子,格蕾丝仿佛感知到了母亲的伤悲,也咧着嘴要哭。   “你看你,把格蕾茜都惹哭了!”奥利维亚说道,凯瑟琳赶忙哄起女儿,但她仍然没忘了自己的疑问。   “郝斯特是不是……阵亡了……所以你们都神神秘秘的,还把我接来住,怕我想不开……”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奥利维亚情急之下,说了一句海莲娜的口头禅。她故意虎起脸瞪着凯瑟琳。“郝斯特根本没有阵亡!我以我父母的名义发誓,我没有欺骗你!你现在应该安心备产,而不是胡思乱想!这对孩子非常不好!”   “真的?”凯瑟琳看奥利维亚如此坚决的态度,稍稍安了下心。   “当然是真的!”奥利维亚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特别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凯瑟琳终于破涕为笑了,奥利维亚差点虚脱了。   “你赶快去睡觉!”奥利维亚命令道。   “我这就去。”凯瑟琳踏实了不少,抱着女儿回到了卧室。奥利维亚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凯瑟琳来说,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Chapter 208 诘问   施特雷洛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间狭小阴冷的屋子里呆了多少天。他已经对日期没了概念。盖世太保把他移送到了这里,密不透风,不见天日,每天只有两顿可怜的泛着异味的饭菜。一开始的时候,埃芬博格少校每天会出现,用尽语言上的各种威逼利诱,制造了很多陷阱,想要诱使他承认自己的“罪行”。施特雷洛对这样的审讯厌恶至极,他干脆保持沉默。埃芬博格无计可施,干脆对他做了冷处理。施特雷洛本已经做好受到酷刑的准备,没想到盖世太保只是关押着他,并没有对他做进一步的处理。施特雷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妻子和父母。他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忧虑、紧张和饥饿交织,让梁紫苏好容易给施特雷洛增起来的体重又迅速掉了回去。   这天,施特雷洛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皮靴落在地上沉重的声音。看来他们终于要下手了,施特雷洛想道。囚室的门开了,随之洒入的亮光令施特雷洛非常不适应,他用手挡住了眼睛。这也让他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汉斯·施特雷洛中尉。”这是埃芬博格少校的声音,“跟我们走一趟。”他对施特雷洛早已没了耐性,要不是因为上头有令,他早就把施特雷洛的皮扒下来了。要人开口还不容易,盖世太保有的是办法。   施特雷洛缓缓地站了起来,久违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长时间的饥饿也令他脚下虚浮。他眯着眼睛默默地走到埃芬博格少校面前,后者看到他这幅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   不知走了多久,施特雷洛也记不清自己拐了多少个弯,总之他来到了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会议室里。会议桌上摆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一块面包,一只煎蛋和两片火腿。施特雷洛的肚子不禁咕噜噜叫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伙食了。   “吃吧,施特雷洛中尉,这是为您准备的。”埃芬博格少校说道。   施特雷洛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亮光,他看了看一脸不屑地埃芬博格,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他决定遵从自己的本能。他走过去,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而埃芬博格少校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施特雷洛进食。   只几分钟的功夫,桌上的食物便被施特雷洛消灭干净了。埃芬博格少校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铃声响起,很快便有下级军官进来把盘子杯子收走了。   “感觉是不是好点了,施特雷洛中尉?”埃芬博格少校问道。施特雷洛没理他。不过那家伙似乎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我想你也会很高兴看到他们的。”说罢,他又按响了铃声。   是埃拉吗?是父亲和母亲吗?施特雷洛心中有一点点期望。他太想见到他们,并确认他们无恙了。会议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威尔和克劳斯。   “施特雷洛!”克劳斯还是那副喳喳呼呼的样子,他激动的脸都红了,“你真的没死!你真的没死!”   威尔眼含热泪,走上前去给了施特雷洛一个有力的拥抱。“我真高兴,我的朋友。”   “我很抱歉,我……”施特雷洛哽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曾经的战友。   “好好聊聊吧,先生们。”埃芬博格少校鬼魅般的声音响起,他留下了这句话后便走出了会议室。   “施特雷洛,我们都听说了。”克劳斯急急地开口了,他和威尔坐在施特雷洛旁边的椅子上,热切地看着死而复生的战友。   “你小子太过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威尔使劲拍了下施特雷洛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后者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威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没有考虑到施特雷洛现在的身体状况。   “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我有我的苦衷……”施特雷洛赧然地看着关心他的战友,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算了,这不算什么。”威尔并不真正在意,他端正了神色,郑重其事地说道,“施特雷洛,我要问你一件事。他们说你叛国,我不相信,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对对,我说他们胡说八道!你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克劳斯附和道。   “我的朋友们,这正是我没有告诉你们,我还活着的原因。”施特雷洛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他明知道埃芬博格少校一定在另一个房间监听着他们的对话。但施特雷洛已经不在乎了,他愿意向朋友坦白自己的心路历程。   施特雷洛说的很慢,他说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又重新过了一遍在苏联养伤的日子。久到聆听的威尔和克劳斯屏住了呼吸,似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事实。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神支撑着索夫洛娃大婶继续乐观、勇敢地生活下去。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让她抛弃国仇家恨,去挽救一名敌国士兵的生命。也许,她勇敢地生活着,是因为她拥有虽处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中,却从未泯灭的希望。也许,她挽救我,是因为她还拥有着被残酷与丑恶蒙蔽了双眼的我们,所忽视的人性。她无私的爱超越了一切,我应该把她所赋予我的爱传递下去。迫害和杀戮该停止了。”   施特雷洛结束了自己的诉说,他静静地看着昔日的战友。他们皆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在思考,每个人都在分析。   “索夫洛娃大婶的行为令我感动,但这不能成为你背叛军队的理由。”威尔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不认同地看着施特雷洛。   “我没有背叛,威尔。我只是选择结束这一切。我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我只能改变我自己。”施特雷洛苦笑道,“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再开飞机了。”   “但是你可以继续留在空军任职啊!”克劳斯说道。“我们需要有经验的飞行员培训新人。”   “教会他们,然后让他们去送死吗?”施特雷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为帝国牺牲是军人的职责。”威尔说道。克劳斯在一旁猛点头。   “你说的没错,威尔。”施特雷洛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全欧洲那么多的人死去,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帝国的未来。”威尔不假思索地答道。   “帝国的未来是什么?”施特雷洛问道。   “这……”威尔一时语塞。克劳斯插嘴道:“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不再受人欺凌。”   “我们原本不通过侵略就可以做到。上一次战争已经让我们输得够惨了。我们应该得到教训了。”   “正是因为我们输了,所以才要赢回来!”   “我们赢得了什么?失去亲人的家庭?穷困潦倒的人民?还是千疮百孔的城市?不光是我们,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国家,他们的人民都承受着巨大的苦难。”   “这是必经的阶段。只要我们稳定了局势,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威尔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想到施特雷洛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完全不能理解。   “一切确实会不一样了……我们的年轻人都死光了……他们是帝国的未来啊……”施特雷洛喃喃说道。   威尔和克劳斯瞪大了眼睛看着施特雷洛。三个人面面相觑一阵,威尔又说道:“施特雷洛,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你们认为我背叛了帝国么?”施特雷洛问道,得不到战友的理解令他十分痛苦。   “……我不知道……”威尔迷茫地看着施特雷洛,眼神中透露着质疑。“也许你的本意不是背叛,但你已经不再是合格的帝国军人了。”   “施特雷洛,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克劳斯的话更直接。施特雷洛沉重地叹了口气。   “但我们还是很高兴,你能活下来。”威尔补充道。克劳斯又猛点头。   “先生们,时间到了,谈话该结束了。”埃芬博格少校像幽灵一般从门口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   威尔和克劳斯同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埃芬博格少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施特雷洛,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施特雷洛中尉,请回吧。”   施特雷洛慢慢走到埃芬博格的身边,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埃芬博格撇了撇嘴,没有做声。突然间,克劳斯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施特雷洛说:“施特雷洛,我们去看望你的家人了。他们都很好。我走了!”说罢,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埃芬博格冷哼了一声。施特雷洛刚才的话足够他死一百次了,看样子他是彻底自暴自弃了。埃芬博格特别乐意于把刚才对话的录音直接交给全国领袖,让他听听施特雷洛“大逆不道”的言论。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那新来的菜鸟副官在慌乱中忘了按录音键,也就是说,铁一般的证据消失了。埃芬博格勃然大怒,他亲手教训了自己的副官,又连忙派人找到威尔和克劳斯,要他们证明施特雷洛曾说过对帝国和元首不忠的言论,谁知威尔和克劳斯皆矢口否认,威尔还对埃芬博格的人品提出了质疑,这让埃芬博格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也许是上帝的眷顾,施特雷洛在不知不觉中逃过了一劫。   当施特雷洛再次回到梦魇一般的囚室中时,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他感到了孤独。这个世界上,除了妻子和父母,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理解他了。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渺茫的结局。索夫洛娃大婶,对不起,也许我要食言了。我曾认真努力地生活过,可这比我想象的要艰难许多。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都会理解我现在的选择。   Chapter 209 死别   1944年的4月1日和每一年的4月1日没什么两样。西方传统的“愚人节”在这一天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意义。因为现在的德国,几乎没人有心情去愚弄别人。普通百姓们为生计焦头烂额,上层人物为战局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忧虑。恐怕只有希特勒和他的团队还梦想着帝国的成功反击,丝毫没有意识到德国凋落颓败的趋势。   维森菲尔德在这一天启程去了柏林,又从柏林奔赴法国拉昂,执行一次临时任务。临行前,他和妻子蒂洛约定好,带着恩斯特一起在柏林会面,然后去探望奥利维亚一家,并在柏林小住几天。从柏林起飞时,机组的成员告诉维森菲尔德,比利时附近起了大雾,能见度很低,提醒他小心驾驶。果不其然,当维森菲尔德的战斗机行驶到阿登地区时,浓雾把他们层层包围了。他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况,此时想后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密雾中艰难的前进。   “长官,这样很容易出事。”僚机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了出来。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进退两难。降低速度,上升高度。”维森菲尔德说道。天气开始转阴,一场暴雨很快就要到来。他只能祈祷他们能在暴雨来临之前到达目的地。   “是,长官……等等,怎么回事?哦,我的上帝!”   “怎么了,京特?”   “该死的,我的引擎突然失灵了!我……”   就在维森菲尔德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一架战斗机高速盘旋着,冲破浓雾向他直撞而来。一声巨响过后,两架飞机同时坠入了无尽黑暗。   4月3日,夜战联队的阿尔布雷特上尉受命飞往奥地利的瓦腾堡,通知维森菲尔德亲王夫妇,他们唯一的儿子已经死去。当时的蒂洛正在满心欢喜地收拾着行李,准备奔赴柏林与丈夫的会面。阿尔弗雷德·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和安娜女伯爵听到这个噩耗之后,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甚至先后一病不起。蒂洛已经悲痛到说不出话了,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无意识地抱着小恩斯特,两眼无神地望向房间的某处。在某一时刻,她感到自己的将来已随着维森菲尔德的死亡被埋葬了。幸福曾与她同行,如今却离她而去。   维森菲尔德的随身物品已经完全被烧没了,可以想见他的尸体也是面目全非。老亲王夫妇已经无力主持家中事务,蒂洛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吩咐管家比希曼料理维森菲尔德的后事。在葬礼上,她终于因过度悲伤而昏厥。   或许,她从未如当年奋不顾身地爱温舍般爱维森菲尔德,但他已经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她爱他,尊重他,欣赏他。她被他深深的爱恋、她被他细致地呵护。她以为她的后半生都会如此灿烂明媚地过下去了。她也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就像他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一样。谁知上帝竟如此吝啬,看不得世间有如此完美的存在。   蒂洛的哥哥海因里希和母亲玛利亚女公爵从慕尼黑赶来,希望能为亲家做点什么。海因里希沉浸在痛失好友的悲痛中,玛利亚女公爵更是心疼女儿遭受如此不幸。她在最初的悲痛过后,已经开始规划女儿今后的人生。毫无疑问,蒂洛是一定会改嫁的。她不能让自己女儿的青春随着丈夫的离世一起葬送。她还有许多值得期待的未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蒂洛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任何事。现在的她,只想抚养恩斯特长大,让他成为和他父亲一样优秀的男人。   之后的几天,蒂洛开始整理维森菲尔德的遗物。她翻出了很多他赠送给她的礼物和明信片,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承载了甜蜜温馨的回忆。其中有一个冰淇淋的包装纸蒂洛一直留着。那是她在怀孕的时候,突然间闹脾气非要吃冰淇淋,维森菲尔德半夜跑到市区,转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蒂洛为此感动不已,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贴近了丈夫的内心。在花园,蒂洛看到了维森菲尔德种的小树,他说要亲眼看着恩斯特和小树一起长大。可如今,儿子和树苗都在茁壮地成长,栽种他们的人却永远不再了。当谢维娅把恩斯特抱给蒂洛的时候,她看到了维森菲尔德亲手做的小飞机。恩斯特十分喜欢它,总是不离手。维森菲尔德曾认真地考虑过,恩斯特将来是否能像他一样,成为一名飞行员。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儿子对未来人生的选择了。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能活过来,埃吉。”午夜时分,蒂洛偷偷地在卧室哭泣。老亲王夫妇的精神已经垮了,为了支撑家庭,在白天面对前来悼念的人们,她必须坚强。只有在静谧地夜晚,她才能肆意发泄自己的情感。可她的祷告已无法挽回事实,她的丈夫离开了她和他们的孩子,甚至来不及告别。   当温舍听到维森菲尔德阵亡的消息时,他刚刚随青年师驻扎到法国诺曼底。与此同时的是,他和劳拉胡福林的结婚申请刚刚审批通过,并定下了婚期。温舍在某一个夜晚偷偷离开了诺曼底,驱车赶到瓦腾堡。在黑暗中,他遥望着猜测的属于蒂洛的那间窗户,默默地感受她的悲伤。蒂洛,当我再次拥有机会重新挽回你的时候,机会却被我亲手葬送了。是不是我注定要永远的失去你了?当曙光初现的时候,温舍已经踏上了返回诺曼底的路途。根据可靠消息,盟军正在海岸边集结,下一次大规模的战役很快就要到来。届时,他要率领那群朝气蓬勃、热血奔腾的青年们与盟军作战。也许,他和他心中的爱情将永远葬送在蔚蓝色的海岸中。   Chapter 210 众生   就在痛失爱子两周之后,安娜女伯爵在某一天突然精神振作了起来。她把蒂洛叫到书房里进行了一番恳谈,大意是唯一的儿子阵亡给他们夫妇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但他们已经从最初的绝望中缓了过来。他们会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安娜女伯爵还对蒂洛的未来提出了建议。她告诉蒂洛,不会阻止她改嫁,她不希望蒂洛年纪轻轻就守寡一辈子,这对她不公平。但安娜女伯爵唯一的要求是,蒂洛改嫁时不能带走恩斯特。因为恩斯特是维森菲尔德家族唯一的血脉和继承人,他若是离开则意味着家族的绝嗣。此时的蒂洛根本没有心思想以后的事。她对安娜女伯爵说自己是不会改嫁的。她会一直留在这里,把恩斯特抚养长大。安娜女伯爵慈爱地看着蒂洛,对她说不论将来她做了什么决定,自己都会支持她。   同样是在四月中旬,温舍在萨尔茨堡与劳拉·胡福林小姐举行了婚礼。婚礼的地点是希特勒亲自指定的,他很高兴看到自己昔日的副官结婚。很多高官政要因着希特勒的面子都参加了婚礼,这让温舍的岳父喜上眉梢。不知道是不是温舍的安排,他的父母这一次依旧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凯瑟琳临近产期,没能出席温舍的婚礼。她托付米莎带来了礼物。米莎在婚礼仪式后的酒会上遇到了多日不见的鲁道夫,四目相对时,鲁道夫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对她诉说。米莎一贯淡淡的表情,鲁道夫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围绕着米莎。直到温舍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了他。   “鲁道夫,你该收敛一些。”   鲁道夫愣愣地望了温舍一阵,仿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过了好久,才恍然大悟般地讪笑着走到了宴会厅的另一处。他和温舍不仅是战友,还是很好的朋友。温舍很久以前就发现鲁道夫对米莎的感情了,不过他从未表露过任何态度。但是在今天这种充斥着各类人精的场合,温舍不想米莎惹上麻烦。   温舍在婚礼后的第二天便回到了诺曼底。其实他原本被批准了一周的婚假,不过他一分钟也不想和新婚妻子多待。外人只道温舍心系帝国,是称职的军人。却不知劳拉·温舍是如何愤懑地看着丈夫踏上离去的征途。直到新婚的那一晚,劳拉才意识到这桩婚姻并不如自己想象般美满。但一贯争强好胜的她认为自己既然已经成为了温舍太太,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征服温舍。她信心满满,却不料温舍留给她的只有怨恨与沮丧。   4月20日,凯瑟琳和郝斯特的第二个孩子诞生了。这一次,凯瑟琳终于如愿以偿。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他的叔叔为他取名为亚历克斯·派普。这个孩子和希特勒同一天生日,大家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当然,凯瑟琳想的则是温舍,因为他的生日也在这一天。凯瑟琳欣喜于得偿所愿,却又忧愁于郝斯特迟迟没有消息。奥利维亚信誓旦旦的话让她不得不相信郝斯特确实没有遭遇不测,但直到现在,郝斯特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来信了,这让凯瑟琳心中的担忧愈加浓厚。   又十几天过去,到了芳香馥郁的五月份。凯瑟琳才从奥利维亚有意无意地言谈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郝斯特似乎惹上了点麻烦,有关军中的倾轧,派普正在尽全力帮助郝斯特解决问题。又几天之后,伤愈的派普即将被召回前线。临行前,他把奥利维亚叫到书房谈了很久。凯瑟琳直觉道他俩绝不是夫妻的依依惜别,而是有关郝斯特的事。但又不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待奥利维亚一点点慢慢地透露给自己。   派普这一次将回到法国,与在那里重组的警卫旗队师汇合。他在临走的前一晚告诉奥利维亚,郝斯特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妥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将由伯纳德·弗兰克少将帮助他们完成接下来的事。奥利维亚并没有细问派普到底安排了什么,但是她从来都相信,只要派普说可以的事,那就一定可以。   与凯瑟琳的惴惴不安相比,梁紫苏几乎已经陷入抓狂的境地了。施特雷洛已经被关押了将近两个月,除了威尔和克劳斯曾经来看过她,并告诉她施特雷洛安好的消息之外。再也没有更新的进展。威尔和克劳斯在探望她的时候,从表情和语气上都显示出了对施特雷洛的极端不认同。这让梁紫苏更加绝望。因为这意味着,没有人能理解他,也就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她曾又一次试图敲开特劳夫特上校办公室的大门,却再一次被秘书告知,特劳夫特上校出差了。   一天晚上,梁紫苏在广播里听到宣传部播放的关于如何处置叛国者的言论。播音员铿锵有力地谴责着“帝国的蛀虫”,说他们阻碍了帝国胜利的脚步。末了义愤填膺地告诉众人,希姆莱要以元首的名义在人民法院公开审判几位军中叛徒,并以绞刑处决他们。梁紫苏听罢,不禁泪流满面,浑身不住地颤抖。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偷偷找到薇奥拉,祈求她的帮助。或许,在这样的情境下,只有同为现代人的她才能挽救施特雷洛岌岌可危的生命。   薇奥拉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如躲避瘟疫般躲避她。但却告诉了梁紫苏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父亲被停职了,她已无能为力。念着同为穿越之人的缘分,薇奥拉建议梁紫苏去找另一位空军元帅阿尔贝特·凯塞林。薇奥拉说以她掌握的信息来看,凯塞林元帅是一名纯粹的军人,同时他非常惜才,又富有人情味。被人称作“微笑阿尔贝特”。也许施特雷洛的经历能得到他的理解。以凯塞林元帅一贯不畏权势的作风和在军中的地位,如果他肯出面向盖世太保要人,希姆莱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梁紫苏听到这个建议后,犹如绝地重生,可下一刻她马上又发愁起来,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能见到凯塞林。薇奥拉又告诉梁紫苏,根据可靠消息,凯塞林和胡戈施佩勒元帅一周后将来到柏林,在空军司令部听取阿道夫·加兰德将军关于Me262投入战斗的报告。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施特雷洛说不定就有救了。   一周以后。梁紫苏想道。她还有七天的时间,怎样她才能见到凯塞林将军呢?怎样才能保证他能被自己说服呢?这是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行动。因为施特雷洛已经等不起了。   Chapter 211 忠诚与背叛   温舍回到诺曼底之后,又继续投入到了青年师的训练和实战演习中。青年师在师长维特的带领下,已经逐渐成为了一支意志坚定、战斗力强大的队伍。古德里安将军前来视察部队的时候,也对青年师赞赏有加。   早在三月份,师部调来了一批国防军,以扩充青年师的阵营。空军上尉弗朗茨·冯·赛德里茨就是其中之一。他原属于JG27,从北非撤离之后,JG27进行了重组。一部分空军被抽调出来,划到了党卫军中。戈林对此虽然很不满意,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的德国,飞机的产量已经跟不上部队的需要了。   弗朗茨·冯·赛德里茨上尉曾在阿拉曼战役中身受重伤,左眼留下了后遗症,被鉴定为弱视。这样的健康状况导致赛德里茨再也不能开飞机了,不过他依然可以在地面作战。温舍和赛德里茨原本就认识,两人在42年同时参加了培训课程,且相处融洽。赛德里茨是腓特烈大帝时期的著名元帅,弗里德里希·威廉·冯·赛德里茨的后裔。他和许多贵族子弟一样,对国家的热爱超过了对政党的拥护。也曾在言谈话语间表露过对希特勒大肆扩张的不满,当然温舍在这个话题上并没有呼应对方,毕竟两个人不论从经历和思想上都差异巨大。除此之外,两人都很欣赏彼此,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赛德里茨被分配到了温舍的第十二装甲团做团部参谋,少不了和温舍接触。温舍察觉到赛德里茨对自己被归入到党卫军阵营有所不满,但他以为这只是贵族子弟高傲的惯性所致。毕竟党卫军的成员大多出身普通,不似国防军中有大量的贵族后裔。一直以来,很多国防军军人都很瞧不上党卫军军人,这也是双方经常出现矛盾的原因之一。   自从温舍结完婚回到诺曼底之后,他发现赛德里茨的表现和行为越来越诡异了。以前在闲暇时,他会和部下聚在一起,虽然神态间带着高傲疏离,但总是会礼貌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现在,闲暇时刻温舍总是见不到赛德里茨的人影,他的行踪变得诡秘起来。有几次,温舍发现他和另外几位国防军在商谈着什么,神色颇为谨慎紧张。终于有一天,不知什么原因而夜不能寐的温舍深夜走出宿舍,在附近的树林里溜达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赛德里茨与另外两名国防军的对话。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听说那个人下周五要乘飞机去华沙,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奥尔布里希特将军已经有所行动,他的计划是把炸药放在酒瓶里,并送上飞机。”   “能确保炸药在高空中爆炸吗?”   “据说问题不大。”   “现在也只能碰运气了。”   “那个人不死,德国就没有未来。”   “海因茨,你的调令已经生效了。三天后你就要去和奥尔布里希特将军汇合了。德国的未来全靠你们了!”   ……   接下来的对话,温舍已经没有心思听了。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什么,这件事令他极为震惊。他蹑手蹑脚地迅速回到了宿舍,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   温舍的第一反应是去举报。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了。没有实际证据,仅凭他听到的只言片语很难认定赛德里茨等人的叛国罪。而且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当,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继续观察赛德里茨的行动,找到有力证据再去举报?这个念头又被否决了。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不难听出,刺杀的地点应该是从柏林飞赴华沙的飞机上。他身在法国,根本没有机会去搜集证据。而且他们行动的时间定在下周五,如此短的时间内,他很难做到既搜集到证据,又能及时举报以阻止行动的发生。   如果元首死了,德国将会变成什么样?温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重新回到德意志帝国?贵族们拥立下一任德皇?他们会与盟军和谈吗?不,就算英法等国同意,苏联人也是不会放过德国的,战争必须要打下去,直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温舍突然间开始愤怒了,他们怎么能背叛领袖!简直有辱日耳曼人的优良传统!难道他们不懂得忠诚的意义吗?   温舍越想越生气,也越来越担心。他曾是希特勒的副官,和其他人相比,他对希特勒怀有更为深厚的感情。在温舍的心目中,希特勒是一位严厉但不失亲切地领导,他喜欢和年轻人聊天,并对他们提出很多有益的忠告。特别是,温舍能感觉到,希特勒对自己的欣赏。他不仅会在自己出色完成工作时及时地表示赞赏,更能记得他的一些爱好。有时会送一些小礼物给他。39年希特勒过50岁生日时,还不忘让管家给温舍也订做了生日蛋糕。这让温舍感动不已。温舍一直都认为,希特勒是一名值得尊敬和崇拜的人,他不能接受居然有帝国军人会对元首产生异心。   直到凌晨时分,温舍才逐渐睡去。两天之后的一次实战演习中,第十二装甲团第二营的海因茨·冯·巴赫曼中尉不幸中弹身亡。团长马克思温舍对此表示了沉痛地哀悼。他在葬礼上表示,海因茨·冯·巴赫曼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他的死对于第十二装甲团乃至青年师都是一个巨大损失。温舍特别注意到,以赛德里茨为首的几名国防军在葬礼上表现出了特别的悲痛与沮丧。   赛德里茨等人口中的“下周五”很快便到来了,温舍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了一天,当他确认没有任何元首被刺杀的消息之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后来,在一个私下的场合,温舍委婉地警告了赛德里茨,要他不要试图做损毁军人荣耀并遗臭万年的事。赛德里茨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愤怒地瞪着温舍,似乎要一拳打倒他。然而他最终只是坚定地留下了一句话:   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我们,并以我们为荣的。   总有一些人,为了理想而殒身不恤。总有一些人,冒天下之大韪,为了心中的正义而奋不顾身。历史会铭记他们,时光会刻下他们的姓名,而他们的功过自在人心。   Chapter 212 八卦(轻松的一章)   这个春天,拉尔被调到了JG11,担任第二大队的大队长,同时晋升为少校,主要任务是防卫德国本土领空。刚刚进入五月,他就在一次升空作战中再次受伤。这一次他失去了一只拇指。更令人郁闷的是,拉尔的伤口感染了,这让他不得不长期休养。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的海莲娜反倒稍稍松了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拉尔在未来很长一段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自从好朋友汉斯·菲利普阵亡以后,拉尔整个人沉默了不少。汉斯·菲利普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加上再也没有人能像汉斯·菲利普那般和他一唱一和的调侃贫嘴了,再也没有一个朋友像汉斯·菲利普那般与他默契无间了,拉尔感到了孤独。幸好有海莲娜一直默默地支持他,陪伴他,他才能度过最难过的那段日子。   在军队医院养伤的时候,百无聊赖的拉尔会趁天气好的时候去花园散步,顺便听听最近军中的新闻八卦。说起拉尔这个家伙,他几乎从不参与八卦的流传,不过他特别乐意当那个在旁边捡乐的。这是他住院期间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不过,最近他听到的几条传闻,却让他怎么也乐不起来。   首先他听说帝国要处置一批叛国者,其中有军人,有政客,有商人,还有其他各种行业的,一共有十几个。据说盖世太保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对帝国起了异心,其中还有通敌者。这些人要被送到人民法院公审,并处以绞刑。拉尔一听到“盖世太保”就觉得肯定没好事,他不由得竖着耳朵又听了听。一旁聊天的人说其中有一名空军获得过橡叶骑士十字勋章,开始大家以为他死在苏联了,其实是诈死,实则偷偷和苏联人合作了。拉尔越听越不对劲,他觉得他们描述的这个空军好像似曾相识。他一改往日只听不问不传的好习惯,破例凑到正聊得火热的两位伤员旁边打听讯息。   “冒昧地打扰一下,我很想知道,您刚才说的那个获得过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空军的姓名。”   聊天的组合是一名国防军空军中尉和一名党卫军陆军上尉。一个脑袋上缠着纱布,一个胳膊上打着石膏。这个组合看起来颇有些诡异。也许“同是天涯负伤人”让他们凑到了一起。   “我想想,好像叫……叫什么来着?”中尉先生看见有人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很是高兴。特别是当他发现想要加入谈话的是王牌飞行员拉尔,更激动了几分。他积极地响应着拉尔的问题。他使劲思索了一阵,最终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听到的消息里没有透露这名空军的姓名。只是听说曾经获得过出色的战绩,还被宣传部当做典型宣传过。”   “这样说来范围并不大,得过橡叶骑士十字勋章,又被宣传过的空军战士没多少个。”上尉先生说道,看起来他对姓名的兴趣并不大。   拉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听怎么像施特雷洛啊。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听海莲娜说施特雷洛没有死,并且从苏联回来了,他还着实高兴了一阵。现在想想,难道这家伙有什么把柄被盖世太保抓住了?他怎么可能叛国?正思索着,只听上尉先生开始说下一个话题。   “最近党卫军内部也出了点事儿,我听说派普卷入了同性恋丑闻。不过……前阵子他妻子曾在一次私人聚会中哭诉丈夫对她不忠,据说是和一个伯爵的遗孀纠缠不清。”   “派普?”拉尔又一次破戒了,他的表情像是亲眼看见了斯大林。声音也陡然变了样。“约阿希姆·派普?同性恋?不忠?”派普的妻子奥利维亚和海莲娜是好朋友,加上汉斯·菲利普的缘由,拉尔对与奥利维亚有关的消息很是敏感。   “是约阿希姆·派普吧……”上尉先生皱着眉头想了一想,他用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挠了挠脸颊。“又好像是郝斯特·派普……不过又据说同性恋的其实是一个阵亡的少校,叫克罗姆的……”   “弟弟同性恋?哥哥出轨?”中尉先生抻着脖子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很兴奋。   “不可能!”拉尔高声说道,另两个人不禁侧目。拉尔见状,讪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派普家的两个男人听说都是模范丈夫。”   “这我也不清楚了。”上尉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我这种等级的军官,只能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了。真正的内幕,只有大人物们才知道。”   “那您二位刚才说的那个处置叛国者?”拉尔问道。   “这个是很确切的消息了。叛国者肯定要被处死,具体是哪些人我们也只是听传闻了。”中尉先生说道。   拉尔突然间觉得,自己在外出征了几个月之后,生活好像变了个样儿。他一脸凝重地走回了病房,看到海莲娜正挺着肚子在楼道里缓缓走着。   “我正要去花园找你。”海莲娜说道。   “不是让你别老过来么?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现在很好,正在康复中。”拉尔心疼地看着妻子,他不希望自己给她添麻烦。   “我不放心。”海莲娜抿着嘴笑了起来。拉尔亲了亲她的脸颊。   “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啊?”海莲娜跟随丈夫走进了病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施特雷洛是不是出事了?”拉尔直截了当地问道。   海莲娜的脸色变了一变,她盯着拉尔看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他叛国?”拉尔提高了声音,表示对这个消息不能接受。   “我不知道……我只听奥利维亚含糊地说了几句。只知道他现在被盖世太保囚禁起来了。”海莲娜踌躇着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拉尔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说道。海莲娜担忧地望着他。   “还有派普?奥利维亚是怎么回事?”拉尔又问道。   “奥利维亚?她没事啊?”海莲娜疑惑地说道。   “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奥利维亚的事?”   “没有……”海莲娜恍然大悟起来,“你说的是郝斯特·派普吧?”海莲娜气愤地说道,“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他居然背着妻子和一个伯爵的遗孀有染!太过分了!听说派普夫人伤心极了,人前都忍不住落泪。”   “这太不应该了。”拉尔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心想。这年月实在太乱了。   海莲娜见丈夫不说话了,暗自松了口气。这年月实在太乱了,她心想。乱到都不知该如何应付眼前的事儿了。她没有能力帮助别人,只能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了。   Chapter 213 柳暗花明   明天就是凯塞林和施佩勒元帅听取报告的日子,可梁紫苏还没有找到面见凯塞林的办法。在这短短的一周中,她四处奔波,想了很多法子,却一一落空了。没有人愿意帮助一个即将被审判的人,没有人愿意惹祸上身,梁紫苏已经走投无路。春天的夜晚,柔软而温和的风轻抚行人的脸颊,天空中的繁星如同水钻般明亮。梁紫苏没有心情欣赏夜间的美景,她独自踯躅在街上,内心充满了绝望。   汉索尔,我没用,我帮不了你。梁紫苏木然地看着她分外熟悉的街道,却再也没有了归属感。她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容易满足的人,她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穿越之后没有经历狗血的多角恋,没有经历集中营几日游,更没有莫名其妙地挨枪子儿。生活尚可,恋爱顺利,除了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虽然过程极为痛苦,但好在是Happy ending。虽然她没有如小说中描写的其他穿越女般开启了金手指,在陌生的年代无往不利,风生水起。但她自认为穿越旅程已算非常安稳,她对此表示满意。她曾以为自己和施特雷洛就可以这样安稳地度过战争生涯,然后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了。谁知天不遂人愿,命运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和施特雷洛玩弄于股掌,仿佛看不得他们的安宁。她无力像贝多芬那样扼住命运的咽喉,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份子。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   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帮帮我,汉索尔,我该怎么办?梁紫苏蹲在马路边,将头埋进双臂中。她突然间失去了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路过的好心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梁紫苏连头都没抬,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眼泪浸湿了衣袖,她想自己现在一定是一副骇人的鬼样子。   “埃莉诺?埃莉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梁紫苏懒得理。继续埋着头做鸵鸟。   “埃莉诺!你在干嘛?我到处找你!”那个声音继续“骚扰”梁紫苏,声音的主人甚至还伸腿轻轻踢了梁紫苏一下。   “干什么?没看我正郁闷伤心呢吗?”梁紫苏没好气地抬起头,冲着声音的主人吼道,映入眼帘的是诺沃特尼焦急的脸。后者被眼泪鼻涕纵横满脸的梁紫苏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我伤心啊!”梁紫苏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液体。   “你蹲在大街上伤心?”诺沃特尼一脸的不理解。   “家里都被抄了,又没有人……”   “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见凯塞林元帅?”   “是啊,可是我想尽了各种办法,都见不到他。”   “我带你去。”   “什么?”   “我带你去见他!”诺沃特尼无比郑重地说道。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外监督飞行员的训练和ME262的试飞工作,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并不了解施特雷洛的事。当他终于有了闲暇,听到这件事之后,火速赶回了柏林,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梁紫苏一直说诺沃特尼身上有一股“侠气”,就像中国古代的侠客般急人之难、豪爽仗义,而从不过多考虑自己的私利。现下,诺沃特尼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梁紫苏的火眼金睛。   “你带我去见凯塞林元帅?”梁紫苏好像没听懂诺沃特尼的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问。   “是的。你别在这里蹲着了,好好想想明天见了凯塞林元帅要说什么!”诺沃特尼说道。   “你真的能带我见到凯塞林元帅?”梁紫苏祥林嫂般地又问了一遍。   “我明天要跟随加兰德将军一同去向凯塞林和施佩勒元帅汇报ME262的试验情况,带上个准备资料的助手不是难事。你到时候就跟着我,我们会先做汇报。而什么时候和凯塞林元帅说施特雷洛的事,你要自己把握时机了。”诺沃特尼说道。   “诺维,谢谢你,谢谢你!”梁紫苏又哭又笑地蹦了起来,结果因为长时间蹲着导致双腿酸麻,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诺沃特尼及时扶住了她。而梁紫苏就势一把搂住了诺沃特尼。“诺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所有人都躲着我,没有人愿意帮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说着说着,梁紫苏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诺沃特尼好脾气地轻拍梁紫苏的后背,出声安慰道。他怎能不知此时掺合施特雷洛事件的风险?但他一向看不得颠倒黑白,看不得朋友陷入困境,他习惯于仗义执言,而不去计较自身得失。所以,即便他依旧无法认同施特雷洛的做法,也要竭尽全力帮助他脱险。   “你想好对凯塞林元帅说什么了吗?”诺沃特尼问道。   “想好了,一早就想好了!”梁紫苏放开了诺沃特尼,一边哽咽一边说道,“我每天都在家练习好几遍呢。”   “那就好。到时候你找准时机,去和凯塞林元帅说。”   “他会帮助我们么?”   “老实说,不知道。”   “诺维,你真会安慰人……”梁紫苏一脸哀怨地瞪着诺沃特尼。   “我实话实说。埃莉诺,这是一个机会,但是能不能起作用,谁都不敢保证。”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诺维。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梁紫苏发自肺腑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按照诺沃特尼的计划。梁紫苏扮作女助手跟着诺沃特尼一同来到了空军司令部的会议室。奇怪的是,加兰德对突然间冒出来的女助手完全视作无物,仿佛梁紫苏根本不存在一样。在整个汇报过程中,梁紫苏一直端坐在一旁,并没有履行女助手的职责。不过好在无人注意。正如薇奥拉所说,凯塞林元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看起来非常平易近人。这让梁紫苏稍稍安心了一些,她一直认为,相貌温和的人是富有同情心并且乐于助人的。   加兰德和诺沃特尼的汇报很顺利,凯塞林元帅和施佩勒元帅对ME262的性能和投入战斗的推进情况表示满意。当汇报告一段落时,凯塞林元帅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梁紫苏瞅准了机会悄悄跟了出去。当凯塞林元帅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梁紫苏上前拦住了他,并以最简洁明了的语言做了自我介绍,并说了自己面见他的目的。   “我恳请您,帮助一名曾经在艰苦的东线与苏联人作战,并获得过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帝国空军,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虽然凯塞林的副官表现得非常不耐烦,但凯塞林依然同意给梁紫苏五分钟的时间,让她讲述事情的全部。梁紫苏以为自己见到凯塞林的时候会紧张地语无伦次,但她没有。她异常地平静,她直视着凯塞林的眼睛,对他娓娓道来。她向凯塞林坦白了施特雷洛所经历的一切,她控诉了盖世太保的行为。她希望凯塞林能够理解施特雷洛的选择,她还说,如果真的有需要,施特雷洛愿意回到军中效力。当然,这是为了取得帮助的权宜之计。   “一名才华横溢的飞行员应该得到尊重,一名勇于为帝国牺牲的军人应该有继续生存的权力。他曾经是一名军人,将来也会是。帝国的荣誉永在他心中。可他首先是一个未曾泯灭人性的人。”   这是梁紫苏说的最后一段话,说罢,她静静地看着凯塞林,等待着他的宣判。每一秒钟对于梁紫苏来说,都是煎熬。   “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您对我说的一切。”几分钟之后,凯塞林缓缓开口了,“不过,正如您所说,一名军人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会考虑您的请求的。”他向梁紫苏微微点了点头,和副官一起回到了会议室,不久便离开了。   “怎么样?”圆满完成汇报的诺沃特尼找到了走廊里的梁紫苏,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已经竭尽所能,接下来,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   “凯塞林元帅是个好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诺沃特尼这一次学会了安慰人。   “希望如此吧。”梁紫苏冲诺沃特尼笑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营救施特雷洛成功,那么她欠诺沃特尼的人情,几辈子都还不完。   “我们该走了。”加兰德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诺沃特尼的身后,目不斜视地经过梁紫苏身边,留给她一个背影。   “是,长官。”诺沃特尼挤眉弄眼地示意梁紫苏跟上,梁紫苏会意,快走几步跟上了他们。   分别的时候,梁紫苏轻声对加兰德说了句“谢谢”。加兰德弯了弯嘴角,表示听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梁紫苏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Chapter 214 诺曼底登陆   1944年6月6日6时30分,20世纪最大的两栖登陆战役,也是战争史上最有影响的登陆战役之一,诺曼底战役正式打响。以美国、英国、加拿大为首的盟军集结39个师共288万人,飞机约15700架,各种船只6000多艘,对诺曼底发起猛烈的攻击,代号“霸王行动”。盟军指挥官选定了五个海滩抢滩登陆,由西向东分别是犹他滩、奥马哈滩、金滩、朱诺滩和斯沃德滩。盟军计划通过此次战役横渡英吉利海峡,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夺取一个战略性登陆场,为开辟欧洲第二战场,最终击败德国创造条件。   德国为抗击盟军的登陆,早在1941年12月起就开始构筑沿海永久性防御工事,也就是所谓的大西洋壁垒。希特勒要求在1943年5月1日前完成,但事实上,直到1944年5月,在960公里广阔海岸线上,只修筑了少数相距遥远的零星支撑点。此外,德国的海峡群岛设防工程所建成的38门炮台,在战略上毫无意义,只是浪费了大量宝贵的人力物力。被德国宣传部大肆渲染的大西洋壁垒,实际只是徒有虚名。倒是隆美尔元帅就任B集团军群司令后,真正开展了一些有实际意义的沿海地区防御建设。直到盟军发起登陆时,虽然仅仅完成了一部分,但仍然给盟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盟军最早投入战斗的是空降师。英国第6空降师早在午夜时分就被空投到登陆地区的左翼,并成功完成了战斗任务。而美国的第82和第101空降师则没那么幸运了,由于没有经验的领航员和地面情况复杂,部队被散落在各处。不少伞兵很不幸地降落在了海中或内陆中被德国人故意淹没的低洼地区,由于装备沉重,很多人被淹死在了仅及膝的水中。第101空降师在24小时候只集合起约3000人,很多人在之后的很多天仍在敌后独自战斗。第82空降师的情况要好一些,他们在6日早上占领了圣-梅尔-艾格里斯,这个小镇成为了法国第一个被解放的城镇。   德军方面,在登陆日那一天组织反击的只有第21装甲师。由于师长不在指挥岗位,参谋长无权调动集结部队,他只好将手上仅有的24辆四号坦克派去攻击卡昂移动的英军。因为仓促出动,准备不足,加上没有步兵的伴随支持,反击被英军轻而易举地击退。当天下午,师长费希丁格赶回师部,集结所属部队向朱诺滩和金滩之间的卢克镇发动攻击。当时盟军在这两海滩之间尚有数千米的空袭,德军如果反击成功,将正打在盟军的要害,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可惜的是,正在第21装甲师行进间,盟军的500架运输机正从头顶飞过,为英俊第6空降师运送后续部队和补给。费希丁格误认为盟军空降伞兵要前后夹击己部,惊慌失措中放弃了反击匆忙后撤,德军丧失了一个绝好的反击机会。   一直驻扎在诺曼底地区的青年师在6日当天接到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在法国利雪地区地区集结,这一命令让众将士大惑不解。很显然,这是高层指挥官在混乱中,没能对情势做出正确判断所下达的命令。但军令难违,青年师开始依照命令集结。在第十二装甲团集结的过程中,空中出现了大量盟军战斗轰炸机,它们向地面上的所有移动目标发动了猛烈空袭。如果继续进行调动无疑会导致严重损失。团长马克思·温舍当即命令停止集结,现在果树林和长满茂密树林的小山背后隐藏了起来。到了下午两点三十分,青年师又接到命令前往卡昂地区,封锁通向卡昂的公路并向英军和加拿大军登陆的朱诺滩和金滩发起攻击。出人意料的是,在没有接到命令前,库尔特·迈尔上校和他的装甲掷弹兵团已经根据他自己的决定率先赶往该地,成为全师第一个到达新集结地的部队。当青年师到达卡昂之后,一直被盟军的空中火力所压制,直到晚上十点,才做好战斗的准备。   青年师的第一场战斗发生在阿登修道院。在这场战斗中,青年师中的娃娃兵们重创了加拿大军,摧毁了28辆加拿大军坦克,而自己仅损失6人。这群少年在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同时证明了自己是一群特别的战士。   到了6月8日,迈尔和温舍的部队将协同作战,完成一次夜袭。他们计划采用一次高速突击插入敌军阵地,出其不意地打垮对手。对此迈尔和温舍都相当自信,因为他们在东线运用这种战术从来没有失败过。   迈尔和温舍亲自来到了侦察连的阵地,年轻的士兵们十分惊讶和高兴。迈尔在训练时曾经对这些年轻人说过一段话:孩子们,侦察连永远都是团的先锋,所以你们肩负着许多职责。我保证会站在你们身边,见证你们经历战火的洗礼。现在,不仅迈尔没有食言,包括温舍也和他一起与年轻的战士们携手并肩作战。   这些年轻人在这一天的战斗中依旧表现不俗。驻守在目标阵地的加拿大军被摧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德国人没能占领整个村庄。而是撤回到了附近的一个高地上转入防御。   虽然青年师的孩子们作战勇猛,但人员伤亡不可能总是像第一场战斗一样保持如此低微的比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遭受了严重的伤亡。在数倍于己的盟军面前,青年师的士兵们充分发挥了日耳曼人特有的坚毅顽强的精神,坚持战斗至最后一刻,宁死也不肯投降。他们在战斗中表现出的狂热和训练有素给盟军留下了深刻印象。   6月14日,英国海军的一发大口径舰炮炮弹直接命中了青年师司令部,敲响了师长弗林茨·维特少将生命终结之丧钟。库尔特·迈尔上校作为此时青年师军衔最高的军官,被任命为新任师长。他将带领着德国最后的希望坚守卡昂。   Chapter 215 悬而未决   在诺曼底战役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身在柏林的人们也在紧锣密鼓地营救着自己的家人。梁紫苏在与凯塞林元帅见面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消息。听说他又回到了意大利继续作战。梁紫苏整日坐立不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就在见面的三天后,人民法院公开审讯了14名来自各行各业的“通敌叛国者”。最高法官痛斥了他们的行为,并说帝国无法容忍叛徒的存在。这14个人都被判处绞刑,并立即执行。在这之后,他们的尸体被托到卡车上,游街示众。不少柏林市民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景,一些狂热分子甚至一边咒骂着,一边往卡车上扔石块。戈培尔又适时地跳出来进行了新的演讲,他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度难关,并说盟军绝不可能突破帝国的防线。当然,他的这一番谎言在不久之后即被打破了。因为德国人在诺曼底失败了。   梁紫苏在广播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心惊肉跳地一一听完叛国者的名字,谢天谢地,没有汉斯施特雷洛。难道凯塞林元帅介入了此事?他出面保下了施特雷洛?可是,为什么施特雷洛没有回家?他还被盖世太保关押着么?梁紫苏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只能自己胡乱猜测。越想,反而越是心慌。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梁紫苏甚至疑心施特雷洛是不是先于凯塞林,已经被盖世太保秘密处决了。   当诺沃特尼来看望梁紫苏的时候,后者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诺沃特尼紧皱眉头想了一阵,才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还说既然要公开审判,达到震慑众人的效果,就没有理由秘密处决。梁紫苏自我安慰地想道反正施特雷洛应该是不会死了,至于何时出现只能静候消息了。   和梁紫苏一样闹心的是凯瑟琳。她的丈夫郝斯特至今为止仍处在保护性拘留中,生死不明。前些日子,就在她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身体刚恢复的时候,奥利维亚就拉着她去参加太太们的聚会了。在聚会上,凯瑟琳声泪俱下地向维施太太控诉了郝斯特不忠的行为。她甚至转述了两人通信中的一些细节,让后者呆若木鸡,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消化了全部信息。怪不得夏洛特和那个国防军少将分手了,原来终于勾搭上了她念念不忘的郝斯特·派普。就像道恩·克罗姆少校喜欢男人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样,这桩同样劲爆的桃色新闻很快就流传了起来。逐渐冲淡了先前所流传的郝斯特·派普可能是同性恋的传闻。在人们惯性的思维中,不但结婚生子,还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反倒是老大不小却迟迟不婚,身边还没有亲密女友的道恩·克罗姆很可疑。   不得不说,当奥利维亚向她坦白郝斯特的遭遇之后,凯瑟琳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她抱着刚出生的亚历克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往日的聪明才智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的脑子完全乱了。而当奥利维亚拿出“郝斯特”与夏洛特情意绵绵的书信时,凯瑟琳受到了新一波打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直到奥利维亚讲述了派普的计划,并带着歉意地说派普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这些信,她才能切身感受到背叛的痛苦,这样才能在妇人们面前惟妙惟肖地演戏。凯瑟琳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差一点破涕为笑。这下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她即将生产的日子里,奥利维亚会将她看得死死的,不让她接收到外界的任何信息。就这样,她遵循派普的计划,以一名婚姻中的受害者身份出现在了公众面前,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有关郝斯特风流的传言甚嚣尘上,凯瑟琳虽然听着不太舒服,但只要能帮到郝斯特,她也顾不得许多。为了互相照应,凯瑟琳一直住在奥利维亚家。这样也能第一时间得到郝斯特的消息。   一周前,奥利维亚从胡戈·克拉斯上校的太太维罗妮卡·普林茨那里听说,道恩·克罗姆的父母涉嫌与盟军勾结,正在被盖世太保调查。奥利维亚非常疑惑,一对年老的夫妇能和盟军勾结什么。后来,越来越多的传言告诉她,原来克罗姆的父母都是物理学博士,有专门的实验室从事导弹研究。虽然不如大名鼎鼎的冯·布劳恩博士那样成绩斐然,并成功发射新型导弹。但也取得了一些技术上的突破。这样的人才不论在哪国都是被竞相争取的对象,而实验室的助手也在一次大扫除中无意发现了一封来自美国航天部门的信,信中热情地邀请克罗姆夫妇能够考虑移居美国,帮助美国发展航天业。为此,对方提出了诸多优渥的条件,都是目前深陷战争泥潭的德国所无法提供的。助手在看到这封信后,毫不犹豫地向盖世太保举报了克罗姆夫妇。盖世太保又兴奋了,他们开始积极地调查克罗姆夫妇。   这件事情引起了当局的高度重视,因为不论在哪个国家,技术人才的流失都是一件大事。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时期,在美国与德国为敌的时期,与美国私下勾结,无疑是严重的叛国行为。克罗姆夫妇百口莫辩,他们坚称自己从未见过这封信,更没有接到任何来自别国的邀请。同时,他们还搬出了自己刚刚阵亡不久的儿子,说作为烈士的父母绝不可能做出叛国的行为。但盖世太保已经不相信他们的任何辩解了。捕风捉影是他们的长项,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人更是他们办事的宗旨,克罗姆夫妇基本没有了脱罪的可能性。   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皆哗然。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引起了众人的强烈愤慨。在没有经过审判之前,克罗姆夫妇就已经被民众定罪了。而他们的儿子道恩·克罗姆少校的同性恋传闻也几乎已经被坐实了。因为人们深信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克罗姆夫妇在盖世太保内部的关系迅速消失了,没有人再追查郝斯特·派普是否是同性恋。人们更加愿意相信,道恩·克罗姆企图染指郝斯特·派普不成,伪造了一本日记,想要陷害郝斯特·派普。而事实上,豪赛尔曾经的传令官积极向盖世太保举证,说曾经亲耳听到道恩·克罗姆诅咒郝斯特·派普,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事情进行到这里,原本该结束了。克罗姆夫妇会因叛国罪被处决,道恩·克罗姆会背着同性恋和叛国者儿子的骂名长眠在地下,郝斯特·派普会被无罪释放。可出人意料的是,郝斯特仍然被保护性拘留着。   凯瑟琳和奥利维亚急坏了,她们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临近月底的时候,伯纳德·弗兰克少将派人偷偷给奥利维亚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盖世太保内部的高层认为,虽然证据表明郝斯特·派普没有和道恩·克罗姆发生同性恋情,但依旧不能证明他不是同性恋。所以还要继续对他的调查。   凯瑟琳和奥利维亚彻底没了主意。与此同时,前线的派普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的他,正陷于诺曼底战役的泥潭,没有时间解决这件事。他自认全部计划十分严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但这个结果让他确定,一定是某位大人物从中作梗。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希姆莱本人。   Chapter 216 坚守卡昂(速来围观青年胡秃特!   在六月余下的日子里,英国和加拿大部队在卡昂附近进攻青年师把守的放线时遭受了严重挫折。在盟军登陆后的4个星期内,青年师都处在卡昂战斗的焦点位置。尽管盟军在各方面占尽优势,但年轻的士兵们成功地击退了盟军对这个城市发动的所有进攻。而青年师在日复一日的巨大消耗中,实力也已经减至一个“虚弱的战斗群”水平。尽管如此,青年师依然在敌人一浪接一浪的步兵和坦克进攻下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在盟军空中部队持续不断地猛烈轰炸中,上千名平民丧生,卡昂的街道成为了一片废墟。很多古老的建筑也在轰炸中完全被毁或严重受损,熔化的铅从屋顶滴下来,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到了7月初,盟军的又一波轰炸将这座古城变成了一堆冒着浓烟和火焰的瓦砾。除了重磅炸弹外,盟军轰炸机还投下了燃烧弹,在城镇内外制造了多处火灾。   愈发艰苦的战事让新任师长迈尔不得不求助于其他部队的援助。事实上,警卫旗队师从六月初就已经向诺曼底地区进发。但是直到6月底,该师的第一装甲掷弹团才到达卡昂。这令迈尔十分恼火却无可奈何。每一天,他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他无力挽回什么,只能继续履行一名军人和指挥官的职责,坚守阵地,直直最后一刻。   在7月8日的战斗中,青年师的年轻士兵们用铁拳火箭筒和反坦克炮疯狂地摧毁了上百辆盟军坦克。这是一次绝望的战斗,全师所有的官兵一起凭着狂热的抵抗精神全力阻止卡昂落入敌军之手,他们夜以继日的坚持着。同在卡昂防御的第16空军野战师在早些时候已经全军覆没,青年师孤掌难鸣。在那一天,马克思·温舍和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双双负伤,每一位指挥官的心中都已有了计较,他们知道卡昂已经守不住了。   7月10日,尽管有希特勒“不许撤退”的命令在,迈尔命令青年师后撤越过奥恩河布防,将千疮百孔、被战争破坏殆尽的卡昂放弃给了盟军。他们坚守了卡昂整整33天。在渡过奥恩河清点人数时,青年师幸存的一些指挥官默默留下了眼泪,他们悉心培养并亲眼见证成长的孩子们大多数都已在战斗中死去。青年师从原有的22000人减少到了不到5000人。同样遭受巨大损伤的还有卡昂的平民,战斗结束后,卡昂的人口右60000人急剧下降至17000人,城市的破坏让他们无家可归。卡昂的重建一直持续到1962年,战前的建筑物几乎悉数被毁。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希特勒是否还会发动战争?是否还会把一个个拥有未来与希望的年轻人送到死神的家门口?这一点无人知晓。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希特勒本人似乎已经隐隐预见到了战争了走向。他有越来越多的时间留在“狼穴”中,这个壁垒森严,严密坚固的堡垒恐怕是希特勒唯一认为安全的地方了。附近被种下的54000颗地雷似乎昭示着希特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占领卡昂后,盟军在诺曼底的推进还在持续着。人数占优、装备充足、物资丰富的盟军对德军发起了车轮战。骁勇善战的德国人即便能抵挡住第一轮攻势,也会因为得不到后备补充而山穷水尽,导致阵地频频失守。即便如此,不屈的德国人依然让盟军吃尽了苦头。财大气粗的美国人为了夺取诺曼底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圣洛,在车轮战过后,付出了伤亡4万人的高昂代价。同时,随着圣洛的失守,德军在诺曼底地区的防线被盟军分割为两段,局面更为被动不利。   到了7月18日,盟军已达到冈城——考蒙——圣洛——莱索一线,形成正面宽150公里,纵深15-30公里的登陆场,建立并巩固了战略性质的桥头堡,完成了大规模地面总攻的准备,夺得了供大规模装甲部队展开的进攻出发阵地,为收复西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至此,诺曼底登陆战役胜利结束。盟军付出了伤亡12.2万人的代价,而德军也损失了11.4万人。与盟军充足的人力物力后备不同的是,德国已经陷入了后援短缺的绝境。他们已经无力抵御盟军在欧洲大陆上的继续推进。   毫无疑问,诺曼底战场是战争领域所出现过的最大屠宰厂之一。那里的通道、公路和田野上,到处塞满了毁弃的武器装备以及人和牲畜的尸体,甚至要通过这个地区都几位困难。战争过后的诺曼底,景象只有但丁能够加以描述。走在诺曼底的土地上,脚步全是踩在死人和腐烂的尸体上……   如果用“好狗抵不过赖狗多”这样的俗语总结诺曼底战役,私以为并非不合适。这是一次惨烈的战役,纳粹德国几乎被全世界所孤立。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孤狼,只能不断发出心有不甘的哀嚎与鸣泣。当他们踏入别国领土的那一刻,是否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全天下唾弃;当他们4年前在欧洲大陆上无往不利的时候,是否想到过短短4年后的今日,敌人会以同样的方式横扫战场上的自己?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德国的军人们在战场上用生命支撑着第三帝国最后的尊严,一颗子弹便可以让他们干脆利落的死去,而不必操心身后之事。此时此刻,他们反而成为了幸福的人。因为,对于无数的德国民众来说,深重的苦难才刚刚写下了一个序。   Chapter 217 刺杀希特勒   在盟军诺曼底登陆成功的同时,苏联人也没让德国人好过。这个春天,苏军解放了乌克兰东部,收复了克里米亚半岛,为进攻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就在6月份,苏军在北冰洋芬兰湾对芬兰实施突击,芬兰军队疲于应对,投降只是时间问题。6月底的时候,苏联又开始进攻白俄罗斯,这场战役让德军整个中央集团军群被击溃,白俄罗斯全境被解放。而更令德国人胆寒的是,苏联人很明显想要通过白俄罗斯直取波兰。如果波兰被侵,则意味着德国本土即将不保,这是每一个德国人都无法接受的结局。德国如今已陷入被东西两面夹击的狼狈境地,彻底失败的结局已是无可挽回。   1944年7月20日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星期四。在希特勒的老巢“狼穴”中,一切工作都和往日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于墨索里尼要在下午两点半到达“狼穴”与希特勒会晤,所以第一次每日汇报会从下午一点提前到十二点半举行。今天的会议有两位年轻的国防军军官迟到了,也许是因为匆忙赶路的缘故,两人的神色有些紧张。正在听陆军副参谋总长豪辛格将军汇报的希特勒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两人中的上校问候了希特勒,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希特勒注视着这名左眼失明,两只手皆失去了两根手指的军官,微笑着回复了他的道歉。   “没关系,施陶芬贝格上校。”   施陶芬贝格上校轻轻站到了桌子旁边,把皮包放在了桌子下面一个坚实橡木底座的里面一边,离希特勒的腿约两米远。豪辛格将军继续讲着,不时指着摊在桌上的作战地图。希特勒和军官们俯身在地图上仔细地看着。施陶芬贝格上校和他的副官哈夫登中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他们看了至少五次手表。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聆听汇报之时,施陶芬贝格上校偷偷溜了出去。不一会儿,他的副官也离开了会议室。原本站在施陶芬贝格上校身边的一名军官俯身想要更清楚地看看地图,却发现施陶芬贝格留在会议室的那只鼓鼓囊囊的皮包非常碍事,就用一只手把它捡起来,放到了桌子底座的靠外一边。厚厚的底座隔开了希特勒和皮包。   豪辛格将军的汇报即将结束,最高统帅部部长凯特尔想要暗示施陶芬贝格准备好接下来的汇报,却发现施陶芬贝格竟不在那里。他想起在进入会议室之前,施陶芬贝格曾经对接线员说自己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如果打来要马上叫他。于是悄悄退出了房间,准备把这名年轻的军官找回来。不过遗憾的是,凯特尔并没有找到施陶芬贝格,管总机的上士说,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凯特尔无可奈何地回到会议室,这时,豪辛格正在结束他的汇报,当他说到“如果我们在贝帕斯湖周围的集团军不撤退,一场灾祸……”时,轰地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   会议室被炸毁,房顶倒塌,墙皮剥落,窗框横飞,橡木桌被掀到了空中。站在100码外的施陶芬贝格看到爆炸引起的浓烟烈火,以为里面的人都被炸死了,匆忙和他的副官钻进等在那里的一辆汽车,趁乱通过三道岗哨,向机场驶去。   当天晚上,正在慕尼黑的家中小住的蒂洛听到了一则令她大吃一惊的新闻。   “今天有人企图谋害元首,除了轻微的烧伤和擦伤,元首的身体并无大碍,他已经投入到工作中来。施蒙特将军、布兰迪上校和参谋长助理伯格身受重伤,约德尔将军、科腾将军等人受了轻伤。爆炸发生后不久,在戈林元帅的陪同下,按照惯例,在下午听取了墨索里尼的简报,我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万岁!上帝的恩赐让他躲过一劫。稍后元首将对德国公民发表演讲……”   听到这条爆炸性新闻的时候,蒂洛正在卧室里看温舍写来的信。自从维森菲尔德阵亡之后,温舍就开始给她写信了。开始时几乎每天一封,诺曼底战役开始后,也基本保持着三天一封的频率。信的篇幅并不长,只是寻常的问候与作战生活的描述,有时还会有趣闻和笑话。温舍从来不提维森菲尔德阵亡的事,只是按部就班地写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就像当初两人还是恋人时一样。在瓦腾堡的时候,蒂洛根本没有心思看这些信件,直到她从丧夫之痛中慢慢走出来,并带着恩斯特回到慕尼黑小住时,才有时间一封封看温舍寄来的信。   关于元首遇刺的新闻在广播里循环播放,蒂洛没有来的一阵心焦,她放下信件下楼走到了客厅里。她刚刚到达,就见玛利亚女公爵一改往日优雅端方的做派,风风火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海因里希的肩膀,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海因里希,你对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参与这个行动?”   玛利亚女公爵的脸色灰暗,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没有,妈妈。”海因里希平静地说道。   “你敢发誓吗?对着伟大的奥托一世(注)发誓!”   “我发誓,我没有参与到任何有关刺杀希特勒的行动中。”海因里希举起手发誓道。   玛利亚女公爵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蒂洛快走几步,坐到了母亲身边,她轻轻搂住玛利亚女公爵。柔声问道:“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有人预谋杀害希特勒,并企图发动一场政变。可是他们失败了,希特勒不仅没有死,还马上发起了镇压行动。盖世太保已经在四处抓人了。”玛利亚女公爵有气无力地说道,管家克雷尔递上了一杯加了冰块的茶,玛利亚女公爵破天荒地将它一饮而尽。   “我已经听说巴伐利亚的一些贵族参与了此事,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被逮捕了。”玛利亚女公爵看着海因里希说道,“我怕你也参与其中,幸好......”   “巴伐利亚的贵族?”蒂洛说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希特勒不死,德国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盟军和俄国人一定会将我们瓜分的!只有他死了,我们才有机会与盟军议和,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海因里希愤愤不平地说道。   “住口!”玛利亚女公爵声色俱厉地说道,“我命令你,以后决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妈妈,这是事实……”   “我不管是不是事实,我只关心你的安危!”玛利亚女公爵突然间压低了声音,“以希特勒的个性,他必然要让对他不忠的人不得好死,说不定还要扯上许多无辜的人。现在人人自危,你也给我老实点!最近不许出门了!蒂洛,你也一样!”   “是的妈妈。”海因里希虽然不甘,但不愿忤逆母亲,只得答应道。蒂洛也在一旁点头表示服从。   “乱了,全都乱了……”玛利亚女公爵喃喃说道,她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可怖的血雨腥风。   注:伟大的奥托一世 Otto I “der Grosse”,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第一任统治者。   Chapter 218 遥远的承诺   正如玛利亚女公爵所预料般,德国国内的局势在当晚便乱了起来。刺杀希特勒的主谋施陶芬贝格及另外4名同伴被逮捕,并马上被执行了枪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毅然决然地高喊:“我们神圣的德意志帝国万岁!”施陶芬贝格的尸体被埋在刑场附近,但希姆莱仍然感到恨意未平,他下令把尸体挖出来焚烧,并把骨灰撒入污水中。施陶芬贝格的父亲也被枪决,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则被送进了集中营,生死未卜。   气急败坏的希特勒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血腥报复,在他的指令下,大约7000名“涉案男女”被捕。其中不少人在盖世太保的酷刑虐待下屈打成招,然后马上被定罪。还有一些确实参与了刺杀行动的人则坦然地面对刑讯,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理念,微笑着面对死亡。   令蒂洛一家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海因里希在刺杀发生的第二天晚上被盖世太保带走了。全家人焦急地不知怎么办才好,鲁普雷希特公爵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关系,要把自己的儿子捞出来。不过在这种非常时期,全国上下人人自危,谁还敢管别人的事?幸运的事,第三天下午,海因里希回到了家中。他没有受刑,只是神色有些疲态。他说自己只是被例行问话,而且前一阵子他一直在荷兰,没有和国内的任何人联系过,盖世太保找不到证据,也就把他放了回来。正当大家庆幸不已时,海因里希沉重地说盖世太保为了恐吓他,带他“参观”了一些嫌疑犯。那些人或是被钢琴上的金属丝吊着,或是被铁钩子勾着,有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还奄奄一息。他们身上伤痕无数,鲜血淋漓。海因里希认出了其中几个人,都是他和蒂洛从小的玩伴。已经被凌虐得不成人形。说到这里的时候,海因里希紧紧抿起了嘴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蒂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天晚上,最新的消息传来,10名将军为了逃避逮捕和起诉而自杀身亡,这个数字恐怕还要继续攀升。盖世太保也已经奔赴前线及防卫区抓人。鲁普雷希特公爵唉声叹气地说希特勒这样做简直是在断自己的后路,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玛利亚女公爵及时制止了。在希特勒还没有感到尽兴之前,说话做事必须小心再小心。   7月20日之后的整整一个礼拜,除了海因里希被盖世太保带走的那次,鲁普雷希特公爵一家没有踏出维特尔斯巴赫庄园半步。外界的一切消息都由管家克雷尔传递。小恩斯特仿佛也感到了情势的紧张,这几天来安静了许多,总是乖乖窝在母亲身边,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人们。人民法庭在这一个礼拜中无疑是全德国最忙的政府部门,他们审判了一批又一批疑犯,判处了一个又一个死刑,其中不乏国防军的高级军官。血雨腥风侵入了帝国的每一处角落。希特勒的暴怒一直在持续,他甚至不顾往日情分,将怒火蔓延到曾经的心腹大将上。10月份,隆美尔元帅的被逼自杀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7·20”事件后续镇压的结束。希特勒在理智尽失的状态下做出了许多令元老心寒的行为,这无疑于为第三帝国的毁灭从内部注射了一针催化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让我们继续回到7月底的慕尼黑。最初的一波镇压在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人们得以喘息片刻。仲夏时节,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处的林木。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地附在苍蓝的天上。在蓝天白云下,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花园无疑是一副多彩多姿的画卷,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蓬勃地生长着,绚丽缤纷。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腥镇压,这里无疑于世外桃源。   就在7月底的某一个清晨,一名年轻英俊的军人敲响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的大门。   “先生,请问您找谁?”管家克雷尔已经认出了面前的男子,他敛住了神色,不动声色地询问着答案已经心知肚明的问题。   “您好,请问蒂洛小姐在吗?”来者彬彬有礼地问道。   “马克思·温舍?你怎么又出现了?”正要出门的海因里希在看到来访者的一瞬间气愤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让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男人。哟,这家伙居然已经是中校了。   “温舍?”蒂洛闻声也走到了门口,意外地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她注意到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蒂洛,你还好吗?”温舍完全无视海因里希的冷眼,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蒂洛身上。她清瘦了不少,眼神中流露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看来维森菲尔德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在前线吗?”蒂洛疑惑地问道。她迅速观察了一番温舍,发现他除了额头之外,并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她的心略微踏实了些。   “我特地抽身回来看看你。”温舍说道。   “她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不需要你的看望。”海因里希插嘴道。   “哥……”蒂洛拽了拽海因里希的袖子。   “我不管了,你们随意。”海因里希又瞪了温舍一眼,气呼呼的出门了。   “请进来吧。”蒂洛轻声说道。温舍很幸运,今天鲁普雷希特公爵夫妇去拜访一个朋友了,否则以她父亲的脾气,温舍休想进庄园的门。   “蒂洛,”温舍刚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最近好吗?”   “如你所见。”蒂洛微微笑了一下,她看到恩斯特正迈着小腿往她这边跑,谢维娅紧跟在后面,生怕他摔倒。   温舍顺着蒂洛的目光看去,他的目光和恩斯特对视。恩斯特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叔叔。他看了温舍几秒钟之后,裂开嘴咯咯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扑到了温舍面前,扎进了他的怀里。   “恩斯特少爷!”谢维娅着急地叫道,她偷偷瞥了蒂洛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慈爱地看着儿子。   温舍一把抱起了恩斯特,仔细端详着他。这孩子越来越像蒂洛了,他没由来地喜欢这个小家伙。恩斯特似乎也很喜欢温舍,腻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谢维娅嬷嬷,您不用管他了。”蒂洛说道,谢维娅了然地离开了客厅。   “你受伤了。”蒂洛看着温舍说道。   “不碍事。”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我很想念你。”   “……”   “维森菲尔德的事,我很遗憾。”   “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恩斯特,快松手。”恩斯特对温舍脖子上的骑士十字勋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许这和父亲脖子上的一样,让他有了一股亲切感。   “没关系的,让他拿着玩吧。”温舍干脆把十字勋章摘了下来,放到恩斯特手里,恩斯特又咯咯笑了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   “蒂洛,你以前不这样和我说话。”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蒂洛,你知道我对待感情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温舍的眼神在蒂洛的脸上流连,他的眼光一刻也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但我仍然想告诉你,只要你同意,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   “温舍,你已经结婚了。”蒂洛的眼睛有些发酸,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温舍,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地毯。   “你不需要提醒我,蒂洛。我从来没忘记过这一点。”温舍苦涩地说道。   “你应该照顾的人是你妻子,而不是我。”蒂洛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   “我唯一想照顾的人就是你。”   “别说了温舍。”   “请给我一点时间,不需要太久。我愿意弥补我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恩斯特,到妈妈这儿来。”   “小伙子,你妈妈在叫你。”恩斯特颇为不舍地离开了温舍,蒂洛将儿子手中的十字勋章还给了温舍。   “如果我能从战场上回来,我一定会履行我的承诺。”温舍深深地看了蒂洛一眼,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马克思!”蒂洛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她把恩斯特放在地上,快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温舍。温舍同样用力地回抱了她。   “马克思,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蒂洛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一颗泪珠淘气地从眼眶中跳了出来,落在了温舍的肩章上。   “蒂洛,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温舍动情地说道,“请原谅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蒂洛说道。   “那么我争取。”温舍突然间意识到了蒂洛对他未曾磨灭的感情,他重新看到了曙光。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看着眼含泪水的蒂洛,想要亲吻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   看来,还是需要时间。温舍心道。他恋恋不舍地与蒂洛告了别,离开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明天,他要重回法国的修罗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见到蒂洛。但是此时此景,却是让他由衷地开心的。   Chapter 219 法莱斯口袋   诺曼底登陆战役结束之后,盟军司令部利用有利形势,未待其部队完全集中,便于7月25日在法国西北部展开进攻,企图把德国人击退到卢瓦尔河和塞纳河对岸。到了8月10日,盟军第12集团军群从南面将莫德尔元帅率领的德国B集团军群的基本兵力重重包围。德国近20个师陷入法莱斯、阿尔让唐地域的所谓“法莱斯口袋”。盟军在此地区至少有28个师对敌作战,并且完全掌握了制空权。盟军司令部决定以美国第3集团军从勒芒地域,加拿大第1集团军从法莱斯以北地域对阿尔让唐实施南北对进突击,合围深陷“法莱斯口袋”的德军。   已经残缺不全的青年师再一次临危受命,于8月7日前往法莱斯以北设下防御阵地,与其他部队一起试图阻止加拿大人的推进。令加拿大人未曾想到的是,以青年师目前仅存的一点实力,居然主动发动了进攻。加拿大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打蒙了头。连续三天,青年师凶猛的攻势让加拿大军队无可奈何。也正是这三天的胜利,使得德军能够在敌人正面建立一条新的防线,接着又顶住了五天。   这种鱼死网破的战斗,使得青年师在这些日子的战斗之后只剩下了不到1500人。不久前刚刚晋升为少将的青年师师长库尔特·迈尔意识到,他必须拯救这些年轻的孩子们。8月15日,迈尔命令青年师进行有组织地撤退。但撤退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加拿大军在突破了德军的防线后一路追赶,青年师不得不停下来进行阻击。阻击过后,青年师只剩下了不到300人。8月17日,法莱斯被盟军攻克。   8月20日,迈尔带着他仅存的部下夹杂在混乱的撤退大军里,越过塞纳河向东败退,拼命地向法莱斯口袋外面逃去。即便是在逃亡中,德军军官们依然要求部下保持着高度的临战状态和秩序。当他们在落日的余晖中到达尚布瓦镇时,周围有一群已经放下武器的士兵举着白旗向盟军方向走去。   “真令人羞耻!”一名幸存的青年师士兵气愤地说道,他的头上挂了彩,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对德军其他部队投降的行为表示不齿。   “帝国的军人应该战斗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另一名娃娃脸士兵附和道。他的脸上满是污泥,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居然还举着白旗,他们根本不配做帝国军人!”又一名一瘸一拐的士兵鄙薄地说道。   “士兵们,不要管他们,我们继续行进。”青年师的参谋胡伯特·迈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和参谋部其他成员一样,仅携带着手枪作为自卫武器,如果大批盟军杀过来,他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饮弹自尽。   “是,长官!”士兵们说道。话音刚落,盟军的飞机便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隐蔽!迅速隐蔽!”师长迈尔高声喊道,众人纷纷四散寻找掩体。   无情地炮火不断落入德军撤退或投降的退伍之中,被炸得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尸体躺满了四处。在这狭窄的区域里,德国人成了盟军空中力量的唯一目标。死亡紧紧跟随着他们的每一个脚印。第一波轰炸过后,一些幸存的两手空空四处乱转的士兵想要加入青年师的行列。师长迈尔却停下脚步大声喊道:“没有武器的人是懦夫,我们不会为他做任何事,只有那些还持有武器并随时准备战斗的人才可以加入我们。”   一番话说完,青年师的孩子们纷纷点头,随即以鄙夷地目光看着那些士兵。而那些士兵在听了迈尔的话之后,大多数人都感到羞愧不已。消失了一阵之后,他们又带着所能找到的武器回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默默地一去不回,加入了举着小白旗的纵队。   当夜幕逐渐降临,德国人在一处茂密的树林中做了短暂的停留。接着夜色的掩护,他们清点了一下余部。胡伯特·迈尔将青年师为数不多的人员集合到了一起,逐一点名。   “蒂姆·舒尔茨。”   “到!”   “克里斯多夫·卡曼。”   “到!”   “德克·舒斯特尔。”   ……   “德克·舒斯特尔!”   “报告长官,”一名士兵说道,“舒斯特尔在下午的轰炸中失踪了。”   “失踪了?”胡伯特·迈尔重复了一遍,他在名册上做了个标记。   “报告长官,奥利弗·萨默尔也…失踪了。”那名士兵继续说道。胡伯特·迈尔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两名士兵都属于马克思·温舍带领的第十二装甲团。   “马克思·温舍中校,马克思·温舍中校!”胡伯特·迈尔提高声音叫道。师长迈尔闻声走过来一探究竟。   “报,报告长官,温舍中校……”另一名士兵哭丧着脸走过来说道,“温舍中校和伊塞克少校还有弗赖塔格少尉……都,都失踪了。”   师长迈尔突然感到一阵气血上涌,他瞪着那名士兵问道:“你有多久没看见他们了?”   “报告长官,自从下午的轰炸之后,就再没……”   师长迈尔刚想说什么,先前那名士兵沮丧地说道:“报告长官,斯蒂瓦医官也和部队走散了。”   胡伯特·迈尔看向师长,师长迈尔咬着后牙槽下令道:“继续清点人数,清点完毕后继续行进!”   “是,长官!”胡伯特·迈尔干脆利落地答道。   当青年师整装完毕,踏着夜色继续撤离的时候。因为盟军的猛烈轰炸而和部队走散的温舍和他的副官伊塞克少校、弗赖塔格少尉以及斯蒂瓦医官正倒霉地躲在甜菜地里吃甜菜。温舍的小腿受了伤,肩膀处的一根骨头也被子弹击中了,胳膊用夹板固定着,整个人非常狼狈。而斯蒂瓦医官则受伤较重,需要两个人扶着才能行走。周围到处都是盟军,他们已无路可逃,甜菜地附近就是英国人的指挥所。他们准备稍作休息后开始越野大逃亡。   注:本章部分内容借鉴胡伯特迈尔所著的《青年师战史》(《The History of the Hitler Youth Panzer Division》)。   Chapter 220 被俘(上)   温舍等人依靠着指南针,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主要是因为斯蒂瓦医官伤势较重,行动不便。伊塞克少校、弗赖塔格少尉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这四个难兄难弟艰难地想要追上大部队。一刻也不敢停留。   到了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透过薄薄的雾气,眼尖的温舍突然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队军人。   “是英国佬!”温舍低声吼道。他走上前去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帮忙拉住斯蒂瓦,赶忙往路旁的树林中隐蔽。可惜对方还是发现了他们,打头的英国士兵操着英语招呼战友追捕德国人。   英国人很快追了上来,一名手快的士兵率先开了枪。不过由于雾气阻碍了视线,这一枪并没有打准。但却让温舍等人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快放下我,不然大家都要玩儿完!”斯蒂瓦一边挣脱战友的扶持,一边大声说道。   “不行!”伊塞克少校坚决地拒绝了。   “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运气好,我能被俘虏,英国佬儿还能帮我治伤!”斯蒂瓦再次说道。   “那也不行!”伊塞克少校再次拒绝了。他话音未落,又一枚子弹擦着耳边飞过。   “伊塞克少校,放下他。”温舍沉着地开口了,“斯蒂瓦说得没错,英国佬儿不是俄国人,他们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他这个样子,如果我们带着他,说不定他都活不到跟上大部队的那一天。”   “温舍中校说得对!快别管我了!”斯蒂瓦说道。伊塞尔少校重重叹了口气,和弗赖塔格少尉对视一眼,轻轻把斯蒂瓦放在了地上——他们让他靠在一棵树上,这样能舒服一些。   “快跑!”斯蒂瓦催促道,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我们走!”温舍说道,他看了斯蒂瓦一眼,带着其他两人跑开了。   三人刚刚消失在树林中,英国人就追了上来。   “这里有一名受伤的德国士兵!”先跑来的英国士兵喊道。他端起枪气势汹汹地对着斯蒂瓦。   “是一名医官。”随即跟来的一名上士说道。他是这队士兵中军衔最高的,“看来他受了挺严重的伤。”   “你叫什么名字,哪支部队的?”上士问道。   “约瑟夫·斯蒂瓦,武装党卫军第12‘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斯蒂瓦有气无力地用英语答道。很多德国军官都能掌握简单的英语,还有不少人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比如派普和郝斯特。   “你是青年师的?”上士重新开始细细地打量起了斯蒂瓦,之前他没有注意斯蒂瓦的袖标,现在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他是青年师的一员。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复杂的情感。   “青年师的?”后面的士兵纷纷围了上来,像参观珍稀动物般盯着斯蒂瓦看。斯蒂瓦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礼遇”,他不禁往后挪了挪身体。   “原来青年师的士兵长这个样子啊。”士兵甲感慨道,“和普通人长得一样嘛。”   “我以为他们有魔力,不然怎么那么能打!”士兵乙啧啧叹道。   “喂,你现在断奶了吗?”士兵丙的问话引来了一阵嗤笑。由于青年师的成员大多还未成年,他们的供给由香烟改成了牛奶。这也让他们在战场上有了“奶瓶师”、“娃娃师”的称号。可就是这样一群小娃娃,却让盟军吃了大苦头,令他们闻风丧胆。不论是英国人还是加拿大人,只要一听到作战的对手是青年师,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并随时准备赴死,因为这是一群作战素养极高且视死如归的军人。谁也不想成为他们的对手,但这样的对手却令盟军在厌恶、胆寒之余心生敬意。   “约翰,你是傻子吗?没看出这家伙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吗?”士兵丁甩给士兵丙一记白眼。   “长官,刚才好像还有其他人,要不要去追捕他们?”刚刚在队伍中打头阵的士兵建议道。   “不必了,他们早晚也是被俘的下场——把他带走!”上士命令道。   “遵命长官。”   就这样,斯蒂瓦医官“荣幸”地成为了越野逃亡四人组中第一个被俘的倒霉蛋。不过幸运的是,英国人的确没有为难斯蒂瓦,而是把他送进了战俘营,并安排医生替他医治,斯蒂瓦顺利地活了下来。   再说回越野逃亡四人组的其他三人,他们逃窜了一阵之后,在树林深处碰面并停了下来。三个人在树林里晃悠了一阵,一直到了快中午,最终温舍决定回到起点。因为他认为英国人不会原地不动地守株待兔。回到遭遇英军的路上,他们想要在日落之前找个藏身处。没有了斯蒂瓦,他们的行动要快了许多。不过一路上总有盟军的身影出现。有时是英国人,有时是加拿大人,还有时是美国人。这让他们苦不堪言。   终于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刻,温舍提议三人分头找一些食物果腹。过了一阵,温舍和弗赖塔格少尉回到了约定地点,手里拿着一些盟军掉落的罐头。两人左等右等,伊塞克少校却不见踪影。温舍的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受伤的腿越来越疼了,为了能够逃出敌占区,与部队汇合,他一直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伤痛,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忽视它的存在。温舍觉得再这样下去,伤口发了炎,恐怕要影响到整条腿。但在这种荒郊野地,他找不到医生为他疗伤,只能任由它恶化。   事实上,伊塞克少校在觅食的途中遇到了美军,虽然幸运地逃脱了,可是美军也截住了他返回的路。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独自在晚上赶路。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24日早上,伊塞克少校实在疲惫不堪,爬进一处灌木丛睡着了。附近的美军发现了伊塞克少校,他们惊讶于伊塞克竟然敢如此大刺刺地睡在这里,一名美军士兵摇醒了伊塞克少校,并宣布他已经被俘了。   回到这一天的晚上,温舍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副官,还特地为他留了半盒罐头。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温舍认为他的副官不会回来了。只得带着弗赖塔格少尉继续出发,他们循着从远处传来的交火声走近了前线。两个人穿过了一片空地,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一个加拿大军营。到了22日中午,他们以为自己进入了安全地带。如果运气好碰到兄弟部队,温舍决定和他们一路撤离这个鬼地方。没想到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辆盟军坦克从他们不远处缓缓驶过。温舍顿时有了一种被上帝戏弄的感觉。恼怒郁闷不已的他卸下了平日良好教养的外皮,开始破口大骂。   “他妈的,跑了这么久,居然还在盟军的地盘里!真他奶奶的活见鬼!”   “这真他妈令人激动!”弗赖塔格少尉也忍不住开始骂街。   骂归骂,两个人还是迅速找到了一辆被遗弃的德军卡车。里面装满了背包,温舍在背包里发现了空军制服。在翻包的时候,温舍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又能动了,他仔细摸了摸,发现并没有骨折,只是脱臼了。在弗赖塔格少尉的帮助下,他脱臼的骨头接上了。在这之后,温舍和弗赖塔格少尉换上了背包里干净的空军制服,两个已经到达体力和脑力临界值的人再也顾不得许多,躺倒在卡车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Chapter 221 被俘(下)三傻大闹法莱斯   美美地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温舍一瘸一拐地在四处搜索了一圈,发现了一辆完好无损的给德国伞兵使用的Kfz.2摩托车。温舍欣喜了一下,连忙招呼弗赖塔格过来。两个人不亦乐乎地从卡车里弄来了食物和油料,准备继续开路。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发出了些许响动。   温舍的反应很快,他立刻摁着弗赖塔格隐蔽在了摩托车后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灌木丛。根据声音,他判断躲在灌木丛中的人数不会超过两个,是敌是友还要进一步观察。   十几秒过后,一个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家伙从灌木丛中冒出了头。他机警地往四周看了看,确信附近没有人才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温舍和弗赖塔格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名国防军士兵!他显然和他们一样,是掉队的倒霉蛋。脸上脏兮兮的一片黑,似乎没有受伤。这家伙刚刚爬出灌木丛,便发现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他咧着嘴露出白牙笑了一笑,颠着步子冲摩托车小跑了过来。他刚走近摩托车,就被突然站起来的温舍和弗赖塔格吓了一跳。   “啊——你们是什么人!”对方显然吓得不轻,胡乱地摸着腰间的枪套,可惜里面空空如也。他只得恶狠狠地瞪着温舍和弗赖塔格,想以气势取胜。   “我们是青年师的,你又是什么人?”弗赖塔格没好气地说道。   “啊啊——啊?青年师?党卫军的?党卫军什么时候有空军了?”   “我们刚刚换了衣服,蠢货!”温舍实在忍受不了那家伙的一脸呆样,恶声恶气地说道。   “十分抱歉,我以为你们是盟军。”对方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   “你叫什么?哪个部队的?”温舍问道。   “我叫汉斯·波普,国防军第89步兵师下士。你们呢?”   “马克思·温舍,武装党卫军第12‘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中校,他是弗赖塔格少尉。”   “长官好!嗨,希特勒!”汉斯·波普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   “你也和部队走散了?”温舍问道。   “是的。那帮美国佬儿太可恶了,对着我们猛打,我们的部队被打散了。”   “我们正好要出发寻找大部队,你愿意和我们同行,还是想独自赶路?”温舍问道。   “我和您一起!”波普忙不迭地说。让他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转圈,那简直太可怕了。   于是乎,三个人开着摩托车继续逃亡。没想到还没开出一公里,就发现了美军。弗赖塔格一个急刹车,后排的波普差点没掉下来。   “怎么办,长官?”弗赖塔格问道。   “原路返回。”温舍郁闷地说道。   无奈之下,三个难兄难弟又回到了原地,摸进了那辆大卡车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出发了。温舍建议去圣兰伯特镇碰碰运气,也许那里会有驻扎的德军。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一路上没遇到盟军。在途中他们经过了一座小山,发现山后的平原到处是丢弃的德军车辆和穿梭其中的加拿大吉普。加拿大军人正在四处搜集战利品。   “该死的加拿大人!”弗赖塔格冲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快看,他们在向我们招手!”波普指着山下大声说道。   “快举起手,使劲挥!”加拿大人一定是把路过的他们当成了友军。温舍抬起完好的那只胳膊,煞有其事地冲加拿大人挥手。波普甚至夸张地站了起来。   “坐下!你是怕他们看不出你的国防军制服么?”温舍严厉地说道。国防军从哪儿招来一个这么蠢的小子?   “是,长官。”波普悻悻地坐下了。   中午时分,这三个家伙躲到了路边,躺在稻草堆上分享了罐头肉、巧克力以及一罐炼乳。最后还抽了点雪茄。当他们酒足饭饱准备继续开路的时候,不期然遇到了三个法国兵。那三个法国兵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离开了。温舍马上招呼弗赖塔格和波普赶快离开这里。事实上,他们刚离开不久,加拿大人的吉普车就赶到了。逃命三人组躲过了一劫。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了晚上,马路上出现了大量坏掉的军车。弗赖塔格左闪右躲,一不小心把摩托车驶进了路边的沟里。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车拖出来。温舍郁闷地擦了擦满头地看,笃定地说附近的加拿大人一定会把马路上的坏车清理掉,然后把他们陷入沟里的摩托车拖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上路了。弗赖塔格和波普深以为然。于是逃亡三人组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藏身。   又一个清晨来临,温舍不敢置信地发现他们的车居然还倒在沟里,而马路上的坏车也还在原地。   “为什么他们不清理道路?”波普问出了其他两人同样不能理解的问题。   “可能是没有看到这里的情况,我们再等等。”温舍说道。于是三个人回到了原来的藏身处,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太阳渐渐升高,阳光的温暖令人感到惬意。就这样,三个人都睡着了。   “举起手!出来!”一声怒喝惊醒了沉睡中的三个人,六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温舍甚至来不及抓起身边的枪自卫,就和弗赖塔格、波普一同悲惨地被俘了。   俘虏他们的是英国人,三个人很快被分开。温舍以为自己会被就地枪毙,不过英国人并没有这么做。他们把他关进了一个浸在烂泥中的铁笼子里,一名英军上尉对温舍进行了短暂的盘问。之后的一天一夜,温舍都被关在这个笼子里。温舍受伤的腿一阵阵的疼,他疑心它要就此断掉了。直到第二天,在几名英军的监护下,温舍躺在铁笼子里和英军的汽车一同前往40公里以外的地方。   “你们是要带我去急救站还是医院?”温舍勉强支起身体问道。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以为英国人终于“良心发现”肯医治他了。   “别想了,这两个地方都不属于你。”昨天盘问他的那名上尉冷冰冰地说道。温舍暗自咬牙切齿地又躺了回去。   到达目的地时,温舍看到那里有数不清的车辆和帐篷。不久之后,一个绰号“Monty”的军官从一辆指挥车上走了下来。温舍仔细辨认了一下,原来是蒙哥马利将军。他看到躺在笼子里的温舍之后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即严厉地说道:“我们按照日内瓦公约对待德国战俘。但是对待党卫军,就和对待害虫和垃圾一样!因为党卫军就是害虫,就是垃圾!”   温舍何时受到过这样的侮辱,他完全忘了自己的战俘身份,气愤地刚想张嘴还击。就又被蒙哥马利喝止了:“闭嘴!快从我眼前消失!”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舍气得牙痒痒。他又被抬上了车,朝着海岸方向驶去。温舍浑身疼得要死,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他痛苦地撑到了海边,被移交给了一名海军军官。他被送进船里,前往英国的战俘营。在船上,终于有医务兵替他疗伤了,而且他终于被允许吃了些热腾腾的东西。温舍靠着船舱,他想着伊塞尔少校、弗赖塔格少尉和波普下士,不知道他们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他想着深陷包围圈的战友们,不知他们是否能逃脱死神的降临。他想着蒂洛,他不能回去了,他的承诺恐怕无法兑现了,也许今生都无法再与她相见了。   船在半夜抵达了普利茅茨港口,温舍被送到了一家民用医院,在医院里待了7个月。之后被送去了战俘营。当温舍被俘的消息传到德国时,蒂洛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露面。而希特勒则想用几个英国战俘交换温舍,但是被英军拒绝了。总之,温舍的战俘生涯正式开始。他的过往,他的失败与荣耀,在那一刻起已经统统变成了审讯资料和战俘履历上的冰冷的文字。   Chapter 222 “解放”巴黎   8月份很快过去,天高云淡的9月来临了。战势一日紧似一日,胜利女神开始远离第三帝国。就在刚刚过去的八月份,东线战场上,芬兰在苏联人的突击下缴械投降,芬兰政府要求与苏联和谈。立陶宛、拉脱维亚与爱沙尼亚的大部被解放。乌克兰西部和波兰东南部也被解放。苏联人直取罗马尼亚,导致安东尼斯库的亲纳粹政权下台,罗马尼亚民主政府成立,于8月底对德宣战。几天后保加利亚也发生了政变,新政府与苏联签订停战协定,同时对德宣战。而在西线战场,盟军凭借人数和装备的优势,在法兰西平原上展开了对德军的大追击。8月25日,巴黎的守城德军指挥官迪特里希·冯·肖尔蒂茨不顾希特勒发出的死守并破坏巴黎的命令,向盟军投降,盟军解放巴黎。   肖尔蒂茨在十几年后接受采访时解释了他抗命的原因:如果这是我第一次抗命,那是因为我知道,希特勒是疯子。肖尔蒂茨的这一举动,挽救了巴黎这座浪漫而美好的城市。在经历了人类历史上破坏力最大的一场浩劫之后,巴黎奇迹般地保住了自己的美丽与光荣。   然而,在伟大的解放日背后,不可忽视的丑陋却被深深遮掩了。在人们欢腾雀跃地庆祝解放的时候,曾与德军合作或交往过的“法奸”遭受了野蛮、残忍的报复和清算。   9月10日,法国抗德游击队的周报上刊登了这样一段消息:战友们,你们看到那些秃头女人了吗?在每一座被解放的城市,正义刚刚得到伸张。就在这个星期六,根据各地方委员会的申请,游击队的理发师拿起推子,剃光了这些法奸的头发。他们被推上卡车,在市民的唾骂与嘲笑声中穿城而过。最后,在市民和我们英勇的游击队员高昂的《马赛曲》乐声中,游街的队伍停在了市中心的街道上,在那里他们将受到人民的审判!   在巴黎,曾与德国人交往过的年轻女人被剃成光头,赤身裸体,身上被涂上了焦油和纳粹标志游街,所到之处皆被愤怒的群众吐口水,扔石块,一些人甚至还冲上前去拳打脚踢。她们遍体鳞伤,有些人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有些人则被吓得嚎啕大哭。但这些都不能使任何围观的群众有哪怕一丝的恻隐之心。人们像被注射了兴奋剂般激动地看着这群女人的惨状。当“法奸”们被运送到目的地时,就被迫站在一个高台上行纳粹礼。游击队的成员一个个带着袖标,嘴角叼着香烟,在围观众人的喝彩声中列数女人们的种种罪状,用最难听下流的语言侮辱她们。说到激动处,还会把一两个女人推到台下,任由她被众人踩踏。   而被认为与德军合作的男人们受到的惩罚更加干脆直接。他们会被一群人围起来狠命殴打,不少人当场毙命。幸存的男人则被五花大绑,统一拉到广场上枪毙。   不仅在巴黎,先前被解放的城市也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清算运动。”一些小城市几个游击队成员和几个市民就可以组成“人民法庭”,一旦被认为是“法奸”,根本不通过任何司法程序,直接定罪,直接就地处决。每一个被处决的人在死前饱受折磨,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否是无辜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咆哮声中,在仓促与混乱中完成的。   一群群杀红了眼的老百姓,犹如撒旦附体。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做到底是否出于讨还血债的正义感。一名巴黎的作家十分反感这种暴行,他毫不客气地在日记中写道:大家亲眼看到,实施暴行的人既不是凶残的德国鬼子,也不是漂洋过海而来的食人生番。他们全都来自我们自己的国家,来自我们居住的城镇,和我们住在同一条大街上。男人们和女人们志得意满的杀人他们双手染满鲜血,嘴里骂骂咧咧,兴奋地殴打别人……   1944年初秋的法国,一切都处于失控的状态。原本值得庆祝的解放变成了一场巨大的浩劫。搜查、逮捕、拘禁、拷问、殴打和虐待遍布法兰西。一些抵抗组织在清算“法奸”口号的掩护下,干着强盗勾当。他们到处搜查,随便抓人。倘若被抓来的人不肯交出赎金,那么马上被认定为“法奸”处决。倘若他愿意付出金钱,那么马上就会被释放。   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数不清的无辜者被卷了进去。有些商人因为遭邻居嫉妒而成了“法奸”。还有不少女孩因为当初没有答应某人的求婚,或是美貌被嫉妒,如今被借机报复,被诬陷为“法奸”。   从8月到9月,将近一万人被私刑处决。将近两万名法国妇女惨遭剃发游街。其中不乏无辜的人。当战争结束,原本应该迎来光明的土地却再一次被丑恶与残忍笼罩。令人感到震惊与羞愧的种种暴行,却得到了来自临时政府的颂扬之声。在“爱国主义”这个鲜明的旗帜下,暴力得到了包容。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9月末,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觉醒,要求制止这种暴行的声浪渐渐高涨。一些在国内有影响力的人们也开始大声疾呼,要求立刻停止血腥地报复行动。戴高乐将军开始亲自出面纠正这种人性沦丧的疯狂行为。一批“血腥的清算”的制造者被逮捕,被送上法庭并被判刑。在法兰西共和国法律秩序重建之前,法国人民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原本人们以为,侵略者是最可怕也是最可恨的人。他们张牙舞爪地占领了别人的家园,在那里作威作福。后来人们才发现,来自身边的人性之丑恶才是最令人胆寒的。前一秒钟还是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亲人、朋友或邻居,后一秒钟就可以凶神恶煞地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你送入地狱。他们隐藏在你的周围,暗中窥视着你,嫉妒着你。只需要一个被既定规则所允许的理由,只需要一个听起来很蛊惑人心的口号,你就会不幸地遭受一切你想象得到或者想象不到的凌虐,直到你丢掉性命。   你的同胞和你的敌人,究竟谁更加残酷无情?   PS:谨以此章纪念那些在战后遭受暴徒侮辱的妇女。   Chapter 223 交易   离“7·20事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蔓延至全国的血腥报复仍在继续。9月中旬的一天,派普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人民法院,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审判。站在审判席上的是六名带着手铐,穿着破旧衣服的男人。那几名男子的腰带已经被盖世太保抽走,只要动一动,裤子就可能在公众面前掉下来。在臭名昭著的院长兼法官罗兰德·弗莱斯勒的注视下,在挂满了万字旗令人压抑的大厅里,派普以元首的名义出庭作证,揭发国防军上校保罗·约瑟夫·冯·霍亨斯陶芬在1944年7月7日晚至7月8日中午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又于1944年7月12日早至7月13日中午神秘失踪。在诺曼底战役期间,派普率领的装甲团和霍亨斯陶芬上校率领的步兵团协同作战。两位指挥官经常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派普的证词有绝对的说服力。   在面无表情地说完全部证词之后,派普匆匆离开了法庭。他不想也不愿看到身穿灰色开衫毛衣的霍亨斯陶芬愤怒、失望、无奈与伤感交织的眼神。   有了派普的证词,法院很快将审判席前的六人一一定罪。有证据表明,这六个人曾参与了刺杀希特勒的行动。而派普的证词中所提到的日期,正是他们在战争间隙密谋刺杀细节的时刻。除了霍亨斯陶芬,其余五人中有两人是国防军的将军,一名普鲁士财政部部长,另外两人则是奥尔登堡和符腾堡的贵族。他们很快被判死刑,并处以绞刑。   派普的出庭作证让军中出现了一些流言。几乎人人都知道,霍亨斯陶芬上校和派普上校是好朋友,两人的友谊要追溯到1938年。霍亨斯陶芬还参加了派普的婚礼。派普的这个举动令人们着实感到疑惑。有人说他要表明誓死效忠元首的决心,有人说他是迫于无奈,还有人说他背信弃义……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霍亨斯陶芬已经永远长眠于地下。   派普在第二天一早便回到了德国南部的小镇福森,从诺曼底铩羽而归的警卫旗队师正在那里休整。他从人民法院回到家中之后,一言不发,直接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任凭奥利维亚在外面如何敲门也不答应。凯瑟琳不顾奥利维亚的劝说已经回到自己家住了。如果不算上小埃尔克,家里只剩下奥利维亚和海因里希坐在客厅中面面相觑。一直到夜里,海因里希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派普才一脸颓然地从书房里走出来。奥利维亚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被他一把抱住。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奥利维亚的颈窝,耳边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他的双手勒的那样紧,让奥利维亚有些喘不过气。她轻轻抚摩着派普的后背,直到他慢慢放松了身体。   “约亨,你到底怎么了?”奥利维亚轻声问道。   “丽薇,你告诉我,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派普沉闷地声音中透露着无限懊悔与沮丧。   “凡事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只要凭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好。”奥利维亚说道。她虽然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猜想那对于派普来说一定十分痛苦艰难。她从未见过如此颓丧的丈夫,他在她心中永远都是自信而意气风发的。   “为了郝斯特,我不得不背叛我的朋友。丽薇,我痛恨这一切!”派普紧闭双眼,似是在强忍极大的痛苦。   “两害相较取其轻。”奥利维亚叹了口气。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这将是我一生中抹不去的耻辱。”派普极为自责地说道。   “上帝一定会原谅你的,约亨。”奥利维亚轻抚着派普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那晚,躺在床上的派普久久不能入眠。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他和希姆莱的那次交谈。   8月份的法莱斯战役令警卫旗队师遭到了极为严重的打击。当他们从法莱斯口袋撤出的时候,部队已经被打散,并损失了全部坦克及火炮。9月初,残缺不全的警卫旗队师被召回德国进行修整和补充。派普利用这个间隙找到了希姆莱,并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有关郝斯特的事情。   希姆莱面对派普摆出一贯慈祥和蔼的笑容,他很满意地看到这位一向处变不惊的年轻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焦急地神色。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派普,而是饶有兴致地继续观察着派普脸上的表情。   时间每过去一秒,派普的内心就更加着急一份。虽然当年他做副官时,总能“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但此刻的他完全摸不透希姆莱的想法。   “约亨,你做得很好。”希姆莱看派普着急得差不多了,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不过你有一点疏忽。道恩·克罗姆是同性恋和克罗姆夫妇的叛国并不能证明郝斯特·派普就一定不是同性恋。”   “他是不是同性恋只看您一句话。”事到如今,派普已懒得和希姆莱虚与委蛇。若不是他从中作梗,郝斯特早就和家人团聚了。   “他是不是同性恋只看你的表现。”希姆莱面带微笑,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还请您明示。”   “我很讨厌这几个人。”希姆莱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派普。派普接过一看,名单中有三名国防军军官,普鲁士财政部部长以及两名贵族。其中一个名字让他心下大惊。   “我已经找到他们的罪名,不过现在还少一个证人。约亨,我记得你和保罗·约瑟夫·冯·霍亨斯陶芬的部队曾在诺曼底协同作战,他的行踪你应该很清楚。”   名单中的三名国防军人关系甚笃,他们对希姆莱极其领导的盖世太保颇有微词,还曾在公开场合公然与他唱反调。这三人在国防军中颇有威信,在他们的影响下,不少军人开始明里暗里与盖世太保作对。这让希姆莱非常恼火。根据盖世太保的密报,已经有证据显示其中一名将军与“7·20事件”的主谋之一,国防军元帅冯维茨勒本过从慎密。希姆莱想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将这三个人一同除掉。普鲁士的财政部部长和那名将军是连襟,想要扯上他也不难。而他和希姆莱的结怨是在1937年,希姆莱曾想在普鲁士买一块地,他找到这位财政部长,希望能特批他的贷款申请,却被对方一口回绝。希姆莱将此事暗记在心。另外两名贵族则和前面四人一样,得罪过希姆莱。希姆莱决定一个都不放过。   “您希望我做什么?”派普问道。   “你只需要在人民法院证明霍亨斯陶芬参与谋杀元首。”希姆莱说道。   “这不可能!”派普下意识地说道。他一向重视朋友情谊,诬陷朋友是他万不能做到的事。   “别急着说不可能,约亨。郝斯特·派普还命运未卜呢。”希姆莱慢聊斯理地说道,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不想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被送到集中营去吧?”   “……”派普深吸了几口气。在面对希姆莱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极端地愤怒。而愤怒过后,却是深深地绝望。他没有能力抵抗希姆莱,他必须做出选择。   “想好了吗,约亨?我很奇怪你居然要考虑这么久,你的选择显而易见。”   “我答应您……”派普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手心的肉里,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从此以后,他变成了他曾经最不齿的背信弃义的人。   “等你办完这件事,你的哥哥就可以回家了。”希姆莱说道。   “约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黑暗中,奥利维亚的柔荑轻轻抚上了派普的脸颊。派普握住了妻子的手,翻了个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他已向魔鬼出卖了灵魂,只有在奥利维亚面前,他才能得到片刻的救赎。   Chapter 224 回家   自从解放巴黎之后,盟军上下逐渐开始弥漫乐观的情绪。为了从北面迂回齐格菲防线,直取德国鲁尔地区,以便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一向以谨慎著称的蒙哥马利提出了一个代号为“市场花园”的大胆而冒险的计划。这一行动计划通过空降师在荷兰的埃因霍温、奈梅亨和阿纳姆三地空降,夺取莱茵河上的重要桥梁,再配以地面部队的进攻,从荷兰直插德国腹地。   1944年9月17日,英美空军几乎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同时在三地成功空降了3.5万余人,以及大量的火炮、军车和物资,发动了这场人类战争史上规模第二大的空降作战行动。然而,这一次命运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倾向德军。由于情报失误,在盟军预定着陆的地区,德军已经部署了两个装甲师和空降第一集团军的部分部队。盟军在德国装甲兵的脑袋顶上空降,很多人还没有降到地面就被德军打死了。更为糟糕的是,盟军发起空中突击不过两个小时,德军空降第一集团军司令司徒登特便从一架被击落的滑翔机中取得了一份盟军的作战命令。他立刻携带这份命令到B集团军群总部去见总司令莫德尔,策划德军的反攻。最终,莫德尔选择了阿纳姆作为党卫军装甲部队的整训地区,阻止盟军空降部队和战车部队的会师。   由于情报的泄露,美军著名的101空降师和82空降师在战役的前三天就伤亡了3000余人。由于战线拖长,装甲部队前进停滞,盟军的攻击不得不一减再减。9月27日,在经过10天的苦战之后,盟军不得不承认“市场花园”行动彻底失败。而在此次作战行动中,德军仅伤亡3000人,盟军则损失1.7万多人。英国第一空降师只有不到2000人从德军坦克的包围下突围成功。该师一位战地指挥官面对那座他们永远也未能达到的阿纳姆大桥哀叹道:那座桥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此战结束后,美军101空降师和82空降师都再未进行过空降作战。“市场花园”行动也因此成为二战美军经营空降部队大规模空降行动的绝唱。   此次战役中,还未完全休整完毕的警卫旗队师又奔赴荷兰,参与了对美国101空降师的围剿。派普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打听郝斯特是否已经被释放出来了。不过希姆莱也算是言而有信,虽然他很想再次利用郝斯特让派普做点儿什么,但又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遵守承诺释放了郝斯特。被盖世太保“保护性拘留”了半年的郝斯特终于回到了家中。   当凯瑟琳在家门口看到已经瘦到脱形的郝斯特时,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反倒是刚刚重获自由的郝斯特轻言细语地哄了凯瑟琳半天。郝斯特很高兴看到自己已经五个月大的小儿子还有已经可以满地溜达的大女儿。虽然这两个小家伙对郝斯特的出现都表现出了不太友好的态度——他们根本不记得父亲的样子,把郝斯特当成了陌生人。但郝斯特仍然兴致勃勃地区他们进行了有爱的互动。也许正如俗语所讲,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没过多久,格蕾丝就开始像小尾巴似的围着郝斯特团团转了。她还大方的和父亲分享自己的玩具。亚历克斯却让郝斯特头疼了很久,每当他试图抱起儿子的时候,亚历克斯就会咧着嘴哇哇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郝斯特和凯瑟琳非常无可奈何。   晚上,当孩子们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凯瑟琳看着穿着睡衣的郝斯特一阵阵的心疼。那睡衣原本非常合体,现在两条裤腿空空荡荡的,可见郝斯特在被拘留的日子中非常不好过。   “他们是不是都不给你饭吃?”凯瑟琳轻轻抚摸着郝斯特的胳膊,他的胳膊快和她一般粗细了。   “也不是,只是难以下咽。”郝斯特凝视着已经分别了一年的妻子,她是他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支撑自己的最大信念。   “你受苦了……”凯瑟琳的眼圈红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郝斯特。郝斯特将她搂进了怀中。   “这次多亏了派普和奥利维亚。”凯瑟琳说道。她对派普和奥利维亚感激不已。   “我想也是他们。”郝斯特说道,“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他们。”   “不过……”凯瑟琳欲言又止。   “怎么?”   “恐怕给鲍里斯伯爵夫人添了不少麻烦。”凯瑟琳说道。9月初的时候,她听说夏洛特因为“行为不检”而被愤怒的婆婆赶出了家门。还扬言说将不承认她和鲍里斯伯爵的婚姻。郁闷的夏洛特只得住到了酒店里,每天和太太们诉说自己是如何的无辜。可是谁叫她当年迷恋郝斯特的事情人尽皆知呢?太太们根本不相信她的无辜。夏洛特吃了暗亏,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郝斯特不解地问道。   “嗯……你还是去问派普吧。”凯瑟琳皱了皱鼻子,“我现在是个怨妇,你是个不忠的丈夫。”   郝斯特皱了皱眉头,他大概明白了派普的思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不按常理出牌,经常用一些常人想不到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每次都能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他决定有时间好好问问派普这一次到底安排了些什么。   “郝斯特。”凯瑟琳说道,“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去前线了?”   “我不知道。我需要等待部队的召唤。”郝斯特苦笑道,“不知道豪赛尔将军还愿不愿意看到我。”   “我觉得他很喜欢你,他替你求了很多次情。”   “我们不想那么多了,总之我能洗脱罪名,和你们团聚,就是最好的结果。”   “郝斯特,如果……”凯瑟琳想了想,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我不能在军中任职了,我们就去沐瑙。”   凯瑟琳开心地笑了,她眯着弯弯的笑眼注视着郝斯特,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从很久以前,凯瑟琳就厌倦了柏林的生活,她越来越不喜欢这座她曾经无限想往的城市。战争让这里的人们变得疯狂,让原本生机勃勃的城市被荼毒。特别是郝斯特出事之后,她更加想远离这一切。一家人在宁静安详的沐瑙过着幸福愉悦的生活。她从心底里不愿郝斯特再回军中,也许这一次正是个合适的契机。   “凯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缠绕,凯瑟琳很快便陷入了郝斯特久违的热情中。   Chapter 225 一夕春梦(上)   早在8月初的时候,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就因为患了黄疸病而不得不回到后方休养。他在诺曼底战区取得的战绩使他获得了一枚金质德意志十字奖章。和一枚坦克突击章。他的父亲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一面担心着儿子在前线的安危,一面也为他能获得这样的成就而欣慰和自豪。   在战区,黄疸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按时服药,慢慢调理就可以恢复健康。到了10月份,鲁道夫的病基本上已经治愈了。只是,有一件事令他极度苦恼,也令他的家人非常苦恼——他对脱氧麻黄碱上瘾了。   脱氧麻黄碱是冰毒的主要成分,在现代属于绝对违禁药品,不过在第三帝国却是被允许的。事实上,几乎每一位士兵的军需包里都会存在这种药品。脱氧麻黄碱本质上是一种兴奋剂,能让人产生兴奋感,长时间无疲劳感,吃多了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是问题。大量的服用还能让人产生幻觉和性冲动。为了战争需要,前线的很多军人都在服食它。斯大林格勒战役中,党卫军的某支部队原本被苏联人围困,在全员服用了脱氧麻黄碱之后,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般亢奋,一鼓作气突出包围圈,还把苏联人都杀死了。这种药的奇特作用很令军人们心仪,但最大的问题是——成瘾。一旦长期服用或控制不好剂量,就会对它上瘾,而且很难戒掉。   诺曼底战役中,德国人被盟军疯狂围攻,战势极为惨烈。在战斗最艰苦的那段时间,鲁道夫和他的部下们为了保持高度的注意力和清醒的头脑,也在服用脱氧麻黄碱。在部队最狼狈的时候,鲁道夫负了伤。当时的医护条件已经非常差了,为了镇痛,他服用了超量的脱氧麻黄碱。之后,他不幸的上瘾了。   当鲁道夫回家养病的时候,他的父亲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以有害健康为由,强烈建议鲁道夫趁这个机会戒掉脱氧麻黄碱。鲁道夫也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开始了艰难的“戒毒”。但是脱氧麻黄碱的效力大大超过了鲁道夫的想象,一直到他的黄疸病好了,他的药瘾也没有完全戒掉。   一开始,当药瘾犯了时,鲁道夫想靠意志力不去服用脱氧麻黄碱。但是过程极为痛苦。他的母亲亨克尔心疼儿子,建议他先减少用量,然后慢慢戒掉。鲁道夫照做了,但是见效很慢,但总算是在逐渐减轻药瘾。痛苦的“戒毒”过程让鲁道夫决定再回到前线时,如非必要,坚决不再吃这个东西了。   一个秋风飒飒的晚上,鲁道夫回家探望父母。一进门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神色。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烟,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不用猜也知道,他们一定又吵架了。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鲁道夫低声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亨克尔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老里宾特洛甫一眼。   鲁道夫又一次不用猜就想到了,母亲口中的“小贱人”除了米莎别无他人选。除了米莎,父亲身边还没有那个情人能让母亲如此耿耿于怀却又动不得的。   鲁道夫心中一阵郁结。自从他出院之后,去找过米莎好几次,可是无一例外地扑了个空。米莎总是神出鬼没,鲁道夫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在家。他很清楚,他和米莎不可能有未来,可他就是忍不住对她的神往。塔佳的死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不想让自己在活着的时候留有遗憾。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能有机会多看米莎几眼,让她的模样在自己心底的烙印再深刻一些。即便有一天他阵亡了,也要把她迷人的笑脸带到瓦哈拉去。   “妈妈,别再为这个吵架了。父亲根本不可能和斯皮尔曼小姐断了关系。您早就明白这一点了,不是吗?”鲁道夫低声恳求道。   “我想起那个荡妇,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亨克尔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老里宾特洛甫烦躁不已,他一下子把烟头狠狠摁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看着妻子。   “你有完没完?”老里宾特洛甫大声说道。   “你这个该死的老流氓!”亨克尔暴怒了起来,她冲上前去,拾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往老里宾特洛甫的脑袋上砸去。   “妈妈,快住手!”鲁道夫一把拦住了母亲的胳膊,随即迅速夺下了烟灰缸。一片烟灰散落在三个人的头上和羊毛地毯上,不过这会儿根本没人计较这个。   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响动,乌苏拉和阿道夫站在二楼怯怯地看着大厅里的这一幕。今年刚满四岁的小弟弟贝索特也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诚惶诚恐地奶妈。   “你们能不能别闹了!”鲁道夫快被烦死了,他破天荒地在父母面前大喊大叫了起来,“你们有没有一点长辈的自觉?让孩子们看到这个样子的你们,难道不觉得难为情吗?”   “鲁道夫,你敢训斥我?”亨克尔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大儿子。每个父母都是偏心的,亨克尔也不例外。她一向偏宠鲁道夫,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当众对她大吼。   “我很抱歉,对不起。”鲁道夫颓然地说道,他的无明业火在母亲的逼视下马上被熄灭了。他居然对长辈不敬,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鲁道夫,回你自己的家去!”老里宾特洛甫挥手说道。他并没有计较儿子刚才的行为,但他认为鲁道夫最好远离“家庭战场”。   “爸爸,对不起。”鲁道夫愧疚地说道。一想到米莎,他又心烦意乱了起来。   “没关系,快走吧。”老里宾特洛甫说道。   “哼,你也知道廉耻。”亨克尔嘟囔了一句。她抬头看了看几个被吓到的孩子,换上了一副慈爱地笑脸,上楼安抚他们去了。   “爸爸,我先走了,我改天再来看您。”鲁道夫蹭了蹭脸上的烟灰,垂头丧气地说道。老里宾特洛甫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鲁道夫并没有直接回家,郁结于心的他找到了一间酒吧狂饮了几杯。一直到后半夜,半醉半醒的鲁道夫才从酒吧里走出来,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烦躁不已的鲁道夫准备再喝上两杯,却无意中看到了被他扔在桌子底下的脱氧麻黄碱。他赌气似的把它捡了起来,像是怀着深仇大恨般把它吞了下去。没过一会儿,药效发作了。   Chapter 226 一夕春梦(下)   那天夜里,鲁道夫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见到了朝思暮想、魂系梦牵的米莎。他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她,忘情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和嘴唇。生平第一次,这么想去抓住一样东西。生平第一次,这样罔顾理智的想去争取一个人。在梦中,他和米莎的身体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他灼烫的躯体将她压制在身下,犹如蓄意的征服,存心的掠取。指尖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米莎线条柔美的背脊从他的掌心划过,他不顾一切地汲取着她口中的芬芳,就像是一场暴风雨一般,肆虐天地,带着毁灭一切的黑暗之气。他仿佛漫无目的地游走于时间的荒洪,任自身一点点下沉,落于河床的最深处。巅峰是潮水般一浪浪倾泻而来地灼热,在涌动的浪尖他和她都不由自主地轻颤了身体。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将头轻轻贴在米莎的胸前。然后,梦境的大幕缓缓落下。   这样绝妙的梦境,恐怕只有依靠脱氧麻黄碱才能实现吧!如果日日都能在梦中与米莎共赴巫山,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鲁道夫是被一道阳光刺醒的,突如其来的强烈光亮让他难以适应。他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地想不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个令他回味无穷的春梦。宿醉和脱氧麻黄碱的效力令他浑身如散了架一般,鲁道夫尝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床上坐起来。   “你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伴随着香水的留香把鲁道夫吓了一跳。他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眼镜,睁大眼晴看向来人。   “米莎?!”鲁道夫彻底惊呆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米莎为什么在自己家?这一定是在做梦!我根本没有醒,我需要清醒一下!鲁道夫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强忍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膝盖处又传来一阵钝痛,他昨天撞到什么了?   “把衣服穿上。”米莎抬头看向墙上的一幅画,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鲁道夫这才觉得不对劲,他向下一看,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站在了米莎面前,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在慌乱中他找到了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胡乱地将它们套在了身上。   “既然醒了,就赶快走吧。”米莎仍旧冷冰冰地态度,并不多看一眼鲁道夫。   走?走哪里去?这不是在我家么?鲁道夫疑惑不解。米莎看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加重语气说道:“赶快从我家离开!”   “你家?”鲁道夫彻底乱了,他怎么会去米莎家?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确实站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床头柜上的照片上是米莎风情万种地笑容。   等等,有哪里不太对了?鲁道夫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试探地看着米莎的眼睛。而那双美目中却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昨天,来你这里?”鲁道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米莎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我,我对你,做了什么?”鲁道夫想到了那个令他意犹未尽地春梦,难道这一切是真的?他服用了过量的脱氧麻黄碱,然后产生了冲动,在真实与幻觉的交织中,跑到了米莎家,然后和她发生了关系?   米莎定定看了一眼鲁道夫没有说话,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米莎!”鲁道夫一个快步上前,抓住了米莎的胳膊,“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滚!”米莎轻声吐出了几个音节。   “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鲁道夫的倔脾气上来了,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在一定程度上,他感到赧然,他想自己一定是强迫了米莎,这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做的事。   “让你滚你就快滚!别那么多废话!”米莎的脾气也上来了,她瞪了鲁道夫一眼,多情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怒气。   “这是什么?”鲁道夫发现了米莎脖颈处的一道淤痕,他指着它问道。   “不关你事!”米莎将衣领向上提了提。   “怎么不关我事!”鲁道夫情急之下又抱住了米莎,米莎使劲在他怀中挣扎。要在平日,一个女子的力气说什么也挣不过一个男人。不过鲁道夫因为脱氧麻黄碱的作用,身体还有些虚浮,一个不小心就被米莎挣脱开来。   “米莎,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的!”鲁道夫急急忙忙地说道,像是起誓一般。他在心中已经认定了昨晚他强迫米莎与自己发生了关系,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你?”米莎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鲁道夫,她后退了几步,与他的距离拉远了一些。“你有什么立场要对我负责?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我要你马上、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米莎……”鲁道夫还想说什么,被米莎一个眼刀堵了回去。他看着米莎愠怒的表情,迅速思考了一下,他认为此时还是不要继续和米莎纠缠为上。他会再找机会和她说清楚的。   “我很抱歉,米莎。”鲁道夫发自内心地道了歉,悻悻然离开了米莎的家。   屋外是一片清爽怡人地秋日天气,耀眼地阳光挂在空中,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微笑。鲁道夫的心情在这样好的天气中简直糟透了。他垂头丧气地慢慢踱回了家中。然后像死尸一般倒在了床上。   而在另一边,米莎气哼哼地把还带着酒味儿的床单扔进了垃圾箱。这家伙半夜三更像是发疯一般敲开了她家的大门,被吵醒的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一通“狂轰乱炸”,混乱中还弄伤了她的脖子。事实上,他差点就要得手了。要不是米莎趁他茫然地找不到入口的时候狠命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了床下,她就真要被他强-暴了。   鲁道夫被踹下床去之后直接昏睡了过去。米莎看着身无寸缕的他趴在地毯上,顿生恻隐之心。她废了好半天劲才把他拖上了床,而自己则跑到另一间卧室去休息了。   看来这小子还是个处男。米莎一边给自己煮咖啡一边想道,要不然也不会笨拙地找不到地方。不过,以他执着的性格,估计接下来一段时日,她怕是有得烦了。   鲁道夫最终没有找到米莎说清楚那夜的事,因为米莎又消失了。鲁道夫沮丧地想她一定是为了躲他。而他本人的沮丧没有持续太久,他就被召回了前线,并被任命为团副官。那件事成了鲁道夫的一块心病,他无法原谅自己对米莎的所作所为,他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补偿她,以求得她的宽恕。   Chapter 227 最熟悉的陌生人(速来围观老年RVR)   自从盟军解放罗马之后,继续向北意大利行进。意大利战区总司令凯塞林元帅带着部队进行了殊死抵抗。由于势单力薄,由11个国家组成的盟军以黑帮火并之架势围攻德军,凯塞林只能且战且退。最终,德军退到了由凯塞林一手设计创建的,沿亚平宁山脉峰顶的哥德防线。这也是德军在意大利建造的最后一条主要防线,一旦失守,意大利战区将面临着全面崩溃的危险。   在这一年的9月和10月,激烈地战斗在哥德战线附近进行着。在德国人的奋勇抗击下,盟军的进展并不顺利。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你来我往,谁也没占到更多便宜。   说起凯塞林元帅,他的战斗经历颇有些戏剧性。原本他是空军元帅,在非洲战场与隆美尔的地面部队配合的相得益彰。盟军在西西里岛登陆之后,希特勒把凯塞林“改造”成了陆军元帅,命令他带领陆军部队去南意大利抵抗盟军。没过多久,隆美尔带着B集团军群也到达了意大利。两位元帅在意大利战役中因理念不合而产生了龃龉。当然,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影响整体作战。空军司令部不甘心他们的“重量级人物”凯塞林元帅就这样被陆军挖角,时不时的还叫上凯塞林帮忙处理一些空军的事务。就这样,凯塞林成为了难得的陆空“两栖”人才。   一个月前,凯塞林元帅的参谋部新来了一名年轻的参谋。这名参谋中等个头,身材削瘦,焦糖色的眼眸中总是平静无波。他在阿拉曼战役中受了重伤,左臂落下了终身残疾。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为帝国征战的热情,在一段休养之后,他被任命为凯塞林参谋部的参谋。这位年轻人做事一丝不苟,而且头脑清晰,凯塞林很欣赏他,经常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比如十月中旬的这个早晨,凯塞林又带着新参谋搭乘履带式摩托车去视察前线了。   虽然前线的战事并不顺利,但是士兵们见到凯塞林元帅都很高兴。凯塞林也非常满意地看到自己的部队仍然保持着乐观的情绪和旺盛的斗志。   “布雷默少校,这就是我们帝国的军人!”凯塞林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用元帅权杖指了指正在紧张布防的士兵们,对自己的参谋说道,“即使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他们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是的,长官。”布雷默少校在一旁附和着。这两个月的战斗中又牺牲了很多军人,他在心中默默为他们哀悼着。   “停车!”凯塞林说道。摩托车马上停了下来。   “长官,您需要什么?”布雷默问道。   “和我一起四处转转。”   “是,长官。”   凯塞林和布雷默沿着挖好的战壕慢慢走着,来往的士兵皆行礼致意。渐渐地,两人走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凯塞林两眼注视着前方不远处,那里正有一股烟尘缓缓升起,随即又消失在半空中。   “布雷默少校,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凯塞林突然间开口说道。   “长官,您说的是谁?”布雷默问道,他有点紧张地看着凯塞林。   “汉斯·约阿希姆·马尔塞尤。你知道他吗?”   “我知道他,长官。他是一名出色的飞行员,也是帝国的骄傲。”   “我亲手为他颁发的骑士十字勋章。他是个天才,可惜……”说到这里,凯塞林叹了口气,神色间尽是遗憾与痛惜。   布雷默陷入了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接口。   “当然,你没他那么淘气。”凯塞林呵呵笑了起来,“他是个目无纪律的家伙,一切规则在他那里都形容虚设,这让他走了不少弯路。不过他很幸运,他遇到了一位真正的伯乐。”   “你们两人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都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作为军人,这其实是你们的不幸。”凯塞林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很欣赏冯·里希特霍芬(注),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是一名真正的骑士。即便在残酷的战场,我们也认为,骑士风度很重要。他甚至对受伤或阵亡的敌人怀有深切地同情,这在很多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   一阵微风吹过,拂过了布雷默的脸颊。里希特霍芬也是他的偶像。曾几何时,里希特霍芬在空战中的行为和风度是他效仿的对象。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一切已经完全行不通了。人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疯狂地报复着对方。一直到最后,人们已经忘记了因何而战,只是机械地将敌人残忍地杀死,曾经善良的心灵已被恶魔蛊惑。   “马尔塞尤干过偷偷给英国人报平安,告诉他们战俘的情况的事。因为这件事,他受到了处罚。可是他仍然坚持这样做。”   “而你,”凯塞林看向布雷默,“你能够意识到大多数人意识不到的事情。苏联的遭遇让你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但这却同样为世人所不容。”   “其实,当我听到你的妻子说,你是汉斯·施特雷洛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救你了。你是一名足够优秀的年轻人和空军战士,我不想你像马尔塞尤那样英年早逝。你们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凯塞林总是带着慈祥微笑的脸上,如今写满了忧思。他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布雷默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同凯塞林一同陷入了沉思。   是的,布雷默少校就是汉斯·施特雷洛。在凯塞林元帅的干预下,盖世太保没有把他送上人民法庭。而是悄悄释放了他。希姆莱提出了条件:汉斯施特雷洛继续被“官方阵亡”。他必须改名换姓,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同时,他要断绝从前的一切关系。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从他被释放的那一刻起,全部成为了陌生人。凯塞林只关心能不能救出施特雷洛,根本不在意其他的事情,他一口答应了希姆莱的条件。而施特雷洛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接受大人物们的安排。   他被安排到了一处偏僻的住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盖世太保的监控之下,防止他与家人取得联络。一个月之后,装有他新身份的档案袋出现在了他临时居所的桌子上,来自汉堡的梅尔穆特·布雷默少校就这样诞生了。又过了两个月,施特雷洛被一纸调令送上了意大利战区。他将以凯塞林元帅参谋部成员的身份继续军旅生涯。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和妻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一定还在为他担心。他日夜思念着他们,想得到他们的消息。他临走时,埃芬博格少校警告他说,如果他敢在前线联系家人,那么他的家人将死无葬身之地。施特雷洛为了保护家人,只能把原来的自己当做死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汉斯·施特雷洛,再没有滴滴湖旁相恋的青春年少。那些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皆随风而逝,再难重逢。   注:冯·里希特霍芬,红男爵。一战中德国著名飞行员。   Chapter 228 瓦尔哈拉的男孩   从43年的夏天开始,加兰德将军就开始着手准备组建一支大规模的Me262作战部队。但这支部队从组件开始就缺乏受过充足训练的飞行员,即便是那些慕名而来的老手也顶多进行过三个小时的适应飞行。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在的机场恰好位于美军轰炸德国中部和柏林的必经之路上,每一次空袭行动前,美军战斗机都会先行开路,扫荡机场,压制任何可能的反抗。面对这些问题,加兰德和诺沃特尼充分运用了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一点点地将困难克服掉,他们的工作进展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当一切准备就绪时,诺沃特尼被任命为喷气机部队的指挥官,这个部队以他的名字命名为“Kommando Nowotny”,下辖两个中队。诺沃特尼充分显露了王牌的霸气,很快就取得了三个战果。   但是,诺沃特尼发现,在空战中Me262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虽然在速度和战斗力上,双引擎的Me262要远远高于传统的单引擎战斗机,但是只要两个引擎中有一个出现的问题,Me262就会变得异常脆弱。同时,Me262还有一个致命弱点,在低空飞行时如果遭到攻击,既不能做到剧烈的规避动作,也不能迅速爬升,可谓不堪一击。盟军很快掌握了这一点,通常在Me262起飞或降落的时候对其发动攻击。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着,仅仅在10月份,诺沃特尼大队就有四名飞行员阵亡。为了避免悲剧重现,两个中队的Fw109前来报到,为Me262的起降保驾护航,但效果欠佳。   在损失了6架Fw109之后,诺沃特尼命令全队停止作战。以便梅塞施密特公司的代表对之前的事故原因进行评估和分析。一直到10月底才重新开始作战。   11月7日,加兰德陪同空军大将阿尔弗雷德·凯勒视察诺沃特尼大队。一向要强的诺沃特尼于次日早上命令部下全体出击,他自己还亲自披挂上阵,以当面证明Me262的战斗潜力。但他心里明白得很,大量的作战损失已经使大队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仅存的四架Me262能否顺利升空还是个未知数。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了。   诺沃特尼的担心应验了,他驾驶的Me262由于引擎故障根本没能升空,而另一架则在地面滑行时轮胎爆裂导致起落架收起时插入了机翼。最终只有两架Me262起飞并成功参战。   下午,诺沃特尼座机的故障已经排除了。他终于在僚机的伴随下起飞,很快消失在连绵不断的低空云层中。而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梁紫苏听到诺沃特尼阵亡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告诉她这个噩耗的奥托基特尔在电话中几次哽咽。他一次又一次地见证着好朋友的阵亡,从汉斯菲利普到诺沃特尼,他的内心无数次地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梁紫苏先是哈哈大笑,对奥托基特尔说你这个笑话太冷幽默了,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起来,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她的朋友一个个成为了死神的囚徒,她悲观地意识到,诺沃特尼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在战士们的心中,死亡是一种荣耀,他们终于可以登上瓦尔哈拉的殿堂,成为被女武神祝福的英灵战士,迎接众神的黄昏。而对于他们的亲人来说,却要承受一生一世的伤痛。直到现在,梁紫苏都没有得到施特雷洛的任何消息,施特雷洛的父母已经准备好第二次接受儿子的死讯了。但梁紫苏的直觉告诉她,施特雷洛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他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和他们相聚而已。   而凯瑟琳则在更晚些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当时她正在喂亚历克斯吃饭,电话是郝斯特接的。郝斯特放下电话,沉痛地告诉了妻子诺沃特尼于前一天下午阵亡。凯瑟琳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喂亚历克斯吃东西。郝斯特看到凯瑟琳的双手开始颤抖,用勺子挖了好几下都没有把食物盛出来。他走过去从凯瑟琳手中拿走了餐具,把剩下的饭喂完了。而当郝斯特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时,却见她两眼死死盯住墙角,对格蕾丝要她抱的要求视而不见。郝斯特把女儿抱了起来,哄了她一阵,把她放回小床上睡觉了。他坐到凯瑟琳身旁,温柔地揽住她,对她说道:“凯特,想哭就哭出来吧。”话音刚落,凯瑟琳便潸然泪下。   她从未真正爱上过诺沃特尼,却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喜欢他,欣赏他。他们的感情未能开花结果,但她却无比珍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虽然并不如郝斯特般心思细腻,将她照顾得很好。但却总是想办法为她带来欢笑。而现在,他终将像他俩之间的过往一般,只能存活在记忆中了。   多年以后,年逾古稀的加兰德将军依然清晰地记得无线电台里传来的诺沃特尼最后的声音:我被烧着了,我的天哪!我被烧着了!他亲眼看到诺沃特尼的Me262从云端坠落下来,触地爆炸。加兰德急急忙忙地赶到坠机地点,他在那里只找到了一只残手、几片钻石双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碎片,这位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兵在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失态。在他人生之后的岁月中,总会想起这位阳光大男孩阵亡时的场景,总是难忍心中的悲伤与遗憾。   在诺沃特尼的葬礼上,他的遗孀格蕾特·诺沃特尼抽泣着念完了梁紫苏亲自帮她撰写的悼词。她已经悲痛到不能自己,需要人搀扶才能站起来行走。悼词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留恋是千丝万缕的,我们的胶着是无所不在的,我们的瓜葛是没有尽头的。我的坚强在你的忍耐里,你的尊严在我的执着里。你的生命在我余生的记忆里,我的余生在你死亡的阴影里。”   这段话是梁紫苏在现代时特别喜爱的,她把它用在了好朋友的悼词里,也是每一个爱他的人的心声。   “我可不想成了个老头时才死,我觉得若能死在最辉煌的时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特劳夫特上校在葬礼上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人时,他骄傲跋扈地说出的这句话。他死得其所,时间永远停留在他最神采飞扬的岁月。身后留下了无数眼泪和叹息。   Chapter 229 相逢不相认   在诺沃特尼的葬礼即将结束时,泪眼婆娑的梁紫苏无意中发现在人群稍远的地方,一个小树林中,伫立着一个熟悉的削瘦身影。她擦了擦眼泪,想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那个身影却不见了。   梁紫苏的心因着这个身影的出现而汹涌澎湃,她越想越不对劲,悄悄离开了人群,向着身影出现的方向走去。站在她旁边的郝斯特搂着双眼红肿、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凯瑟琳,并没有注意到梁紫苏的去向。   当梁紫苏快步走到目的地时,四处不见那人的踪迹。她顺着树林继续快速前行,渐渐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似乎还听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梁紫苏更加快了步子,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汉索尔!”梁紫苏忍不住叫了起来。虽只是短短一瞬,她已经确定了,站在人群外的人就是汉斯·施特雷洛。奇怪,他明明被释放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和家人相认呢。   前面的人身体僵直了一下,但马上提高了行进速度,很快便把梁紫苏甩掉了。   不一会儿,梁紫苏穿过树林走到了大路旁。她眼看着汉斯·施特雷洛坐上一辆军用轿车飞驰而去,她一边冲上前去追赶,一边高喊着:“汉索尔,汉索尔!你回来!”汽车很快便消失在前方,梁紫苏没有了继续追赶的力气,她站在原地,俯下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汉斯施特雷洛,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躲着老娘!我跟你没完!梁紫苏恨恨地想着,心头又涌起一阵悲伤。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会不理我的。他失忆了?他被人胁迫了?梁紫苏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她呆站在路边好一阵,直到郝斯特开着车经过她。   “埃莉诺,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怎么在这儿?”凯瑟琳问道。葬礼结束时,她发现身边的梁紫苏不知何时离开了。她和郝斯特分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只得先向回程的路上找找看,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   梁紫苏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仿佛没有意识到凯瑟琳的存在。凯瑟琳不禁又出声问了一遍,她依旧没有反应。还是郝斯特按响了汽车喇叭,才让梁紫苏如梦方醒。   “凯瑟琳……”梁紫苏呆愣愣地看着凯瑟琳,她的样子让凯瑟琳更加疑惑了。   “施特雷洛太太,先上车吧。”郝斯特说道。   梁紫苏机械地上了车,坐在后排。突然间,她像被针扎了一般大声说道:“快,快追上前面那辆军车!”   “什么军车?哪儿有军车?”凯瑟琳一脸茫然地问道。这条路上原本陆陆续续驶过一些参加完葬礼回程的车子,虽也有军车,但早已驶远,此时道路上只有郝斯特驾驶的这辆车。   “凯瑟琳,”梁紫苏身体前倾,双手扶在凯瑟琳座椅的靠背上,急切地说道,“我看到汉索尔了!”   “什么?”凯瑟琳转过了身体,她吃惊地看着梁紫苏,“你看到施特雷洛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葬礼上!他在人群外面!”梁紫苏有些语无伦次,她连比带划地说道,“我无意中看到有个人站在人群外的树林里。我觉得很眼熟,就跟了过去。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就是汉索尔!”   “他被放出来了?太好了!那,那你们为什么没有相认?”凯瑟琳又惊又喜,这年月已经太难得听到好消息了。汉斯·施特雷洛被释放的消息简直太弥足珍贵了。   “我不知道……”梁紫苏垮了下来,眼神中透露着游移和不确定,“我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不理我……”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郝斯特出声问道。   “不会!”梁紫苏肯定地说道,“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他的!”凯瑟琳在一旁点了点头。   “他会不会没听见?”凯瑟琳提出了这个假设。   “不会,他肯定听见了,但是他就是不理我。”梁紫苏失望地说道。   “你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了么?”郝斯特问道。   “车牌号……”梁紫苏闭上眼睛使劲回想了一阵,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国防军陆军的军车!”郝斯特说道,“我找人帮你查一下。”   “谢谢!”梁紫苏由衷地说道。   当天下午,凯瑟琳给梁紫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那辆军车属于意大利战区司令部,那辆车现在停在卡尔·马克思大道的军官公寓外。梁紫苏得到消息之后,以光速奔向了卡尔·马克思大道。   也许是上帝不再忍心折磨这对有情人,梁紫苏刚刚到达军官公寓,就见汉斯·施特雷洛走出了大门。   “汉索尔!”梁紫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了施特雷洛的肩膀。她细细打量着他,飞快地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被释放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不来找我?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   “小姐……”施特雷洛刚一开口,梁紫苏的心就凉了半截,“我想您认错人了。”   “你……”梁紫苏缓缓放开了抓着施特雷洛的手,惊异地问道,“汉索尔,你怎么了?”   “小姐,我不叫汉索尔。”施特雷洛面对着相识却不能相认的妻子,心中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多想把她搂在怀里,诉说他对她的思念啊!但是不行,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继续假装下去。   “我是梅尔穆特·克雷默少校。”   “梅尔穆特·克雷默……”梁紫苏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她这才注意到施特雷洛的领章发生了变化,“你改名字了?你升职了?”   “小姐,我没有改名字,我一直叫梅尔穆特·克雷默。”施特雷洛不敢看梁紫苏的眼睛,他怕一对上那殷切期盼的双眸,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与她相认。   “我不相信!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撒谎眼珠子就乱转!汉索尔,你就是汉索尔,对不对?”眼泪不争气地划过了脸庞,梁紫苏带着哭腔,像问天一样问眼前的男人。   “小姐,您真的认错人了。”施特雷洛看向远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得离开了。”说罢抬腿就要离去,他真的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汉索尔,别走!”梁紫苏一把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施特雷洛,鼻间传来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怎么可能不是她的汉索尔?   “小姐,”施特雷洛深吸了一口气,以便使自己的声音和身体颤抖得不那么厉害,“我真的得走了。”下一秒,他感到身后的人松开了她的束缚。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汉索尔。”梁紫苏悲切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施特雷洛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见她一定又哭得满脸花。   “不论你因为什么原因不和我相认,但是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你还活着。”梁紫苏抹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只要你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汉索尔,保重。”梁紫苏突然间笑了起来,走到施特雷洛面前,向他摆了摆手。   “再见,克雷默少校。”随即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埃拉,别怪我。施特雷洛拼命克制着自己,以使自己不追上前去。只要你们平安,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凯瑟琳又给梁紫苏打了个电话,询问她有没有找到施特雷洛。梁紫苏在电话那头恹恹地说自己确实认错人了,让凯瑟琳大惑不解。郝斯特却一改白天的态度,笃定地说那个人一定是施特雷洛。凯瑟琳静静地想了一阵,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见不得美好的存在了?为何总是要折磨善良的人?   Chapter 230 迟来的“第二春”(马会计看图说话)   第二天上午,梁紫苏闷闷不乐地出门了。她几乎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施特雷洛平静疏离的语气和闪烁的眼神。她猜想施特雷洛一定有苦衷,不然他绝不可能装作不认识她。她没有纠缠,但她的心却一直在纠结着。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这样。就这样辗转反侧到凌晨,梁紫苏终于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沉沉睡了过去。但由于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不过三四个小时的功夫,梁紫苏又醒了。   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的结婚照。梁紫苏看见这张照片就来气。明明是结婚这样大的喜事,施特雷洛却摆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好像自己是被强抢的民男。因为这件事,梁紫苏没少叨叨施特雷洛。而每次施特雷洛都摆出一副傻兮兮的表情,让梁紫苏哭笑不得。   “我算明白了你就是不想娶我要不然三天两头的炸死装失忆干嘛不想娶早说嘛我又不是不讲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娶我我不知道你不想娶我我当然就得跟你结婚啦你现在又悔婚你说你是不是精神病……”梁紫苏没好气的叨咕着,她猛然想起如果施特雷洛在的话,一定会说:“埃拉,你肺活量真大。”就这样想着想着,又哭了一鼻子。   “臭呆瓜死呆瓜烂呆瓜,你不要我,我找第二春去!”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梁紫苏气哼哼的洗漱去了。当初冬的太阳终于有了些暖意时,梁紫苏郁闷地出门了。今天她需要去领一些面粉。   柏林的初冬,就像一位美丽、高贵、矜持的公主,舞动着她神奇的面纱,送来阵阵凛烈的寒风。由于出门匆忙,梁紫苏穿的衣服有些单薄,她错误地估计了天气,鼻头被冻得通红。此时柏林街上的行人,和梁紫苏当年刚穿越而来时的状态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骄傲与欢悦,柏林人因为国家有了一位能带领德国攀上世界之巅的元首而感到自豪。而现在的柏林,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灰败颓唐的神色。恐怕九成以上的家庭都有男人去参军了吧?愈发紧缺的物资也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拮据。前些日子听凯瑟琳说,连奥利维亚都开始发愁领不到黄油了。战时被优待的军官家庭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平民百姓?   回来的路上,梁紫苏实在扛不住瑟瑟冷风,决定先去一家咖啡馆喝杯咖啡,暖和暖和。喝咖啡这件事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被视作奢侈的行为了,但梁紫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由于物资匮乏,很多咖啡馆已经关张了。梁紫苏走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家照常营业的,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去,一边往手心里呵气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一口气点了一杯咖啡、一杯红茶、一块巧克力蛋糕和一小盘饼干,她决定化悲痛为食欲,吃光施特雷洛遗留下来的工资。   咖啡馆的侍者惊讶地看着梁紫苏,好心提醒道:“小姐,您一个人吃这些恐怕多了些。”   “您难道没见过不节食的女人吗?”梁紫苏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侍者愣了一下,随即好脾气地说道:“悉听尊便。”   食物很快被上齐了,梁紫苏拿起一块饼干,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她把它想象成希姆莱的脑袋,嘎吱嘎吱地咬得欢快。她又喝了一大口红茶,想象着施特雷洛回家发现钱都被花光了之后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她的心里就没由来的解气。不过梁紫苏忘了红茶是刚沏好的,她被烫得不轻,眼泪都流出来了。   正在梁紫苏拿着餐布擦眼泪的时候,侍者递上了一张纸条。   “小姐,这是六号桌的那位先生让我给您的。”   梁紫苏抬头看了一眼,侍者所指的六号桌上坐着几个国防军。他们正笑嘻嘻地往梁紫苏这个方向看。梁紫苏接过纸条,直接把它攒成一小团,扔到了烟灰缸里。她看到,六号桌其中一个长得挺帅的上尉脸色变了变,而另外几个人则开始起哄。   梁紫苏没有理会他们的举动,又吃下了一大口蛋糕。嗯,好吃!她只顾着消灭眼前的食物,没有注意到那名上尉站起身,向她的桌子走来。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么?”头顶上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问道。   “不可以!”梁紫苏连头都没抬。她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是谁叫姑奶奶心情不好呢!   对方似乎根本没想听梁紫苏的意见,直接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梁紫苏抬头刚想没好气地让他离开,对面的男人却抢先开口了。   “今天真是太冷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会暖和些。”梁紫苏指了指六号桌,示意这个家伙可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我担心您独自一人无法抵御寒冷,所以过来陪您坐一会儿。”那男人笑嘻嘻地说道。   梁紫苏被这句话气得笑了一下,她这才仔细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这家伙的确挺帅的,他的面部线条很柔和,不似德国男人一贯的棱角分明。一双晶亮的蓝色眼眸此刻正带着笑意直视着她。再往下看,厚实的嘴唇让梁紫苏第一时间想起了内斯塔,她曾经认为这个“全世界最帅的足球运动员”有着性感的双唇。眼前这个人的唇形,和内斯塔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要是平常,梁紫苏早就多看他好几眼了。可是现在,心里惦记着施特雷洛,对面就算坐着汤姆·克鲁斯,梁紫苏也没兴趣。   “对不起,您找错对象了。我结婚了。”梁紫苏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她把钱放在了餐桌上,起身便要离开。   那名男子动作很快,又抢在了梁紫苏身前。“结婚是一个好理由,不过不是个万能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梁紫苏想起了已经逝去很久的汉斯·菲利普。当年,他也是这样死活不相信奥利维亚结婚了,而任由自己一头扎进了情网,到死也没有挣脱。想到汉斯·菲利普,就不能不想到几天前刚刚阵亡的诺沃特尼。她的好兄弟一个个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施特雷洛还不认她。梁紫苏越想越委屈,一个没忍住,当场掉下了眼泪。   “哎,你别哭,你别哭啊!”对面的男人慌了,他赶忙掏出手帕来替梁紫苏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道,“小姐,十分抱歉,我失礼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想认识您。”   “不,这不怪你。”梁紫苏使劲摇了摇头,她拼命忍住心中的伤痛,挤出了一丝笑容。   “小姐,罗森没有恶意。请您不要害怕。”六号桌的另外几名军人看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解释道。   “他喜欢您,嘿嘿,想认识您而已。”其中一个家伙说话很直,被叫做罗森的男子弯了弯嘴角。   梁紫苏一瞬间停止了哭泣,她愣愣地看着罗森。这算是说啥有啥?出门前刚说要找第二春,这第二春自己就找上门了。不过,根据穿越定律,第二春来得有点晚,都快大结局了才出现,简直造化弄人!   “小姐,我叫理查德·冯·罗森,国防军503重装甲营的上尉。我为我刚才的行为而向您道歉,请允许我护送您回家。”罗森认真地说道。梁紫苏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当他看到这个女人恶狠狠地吃东西时,觉得有趣极了。从小到大,他见惯了身边规规矩矩装腔作势的贵族少女,还没有一个女人像梁紫苏这样率性洒脱。他对她产生了浓厚地好奇与好感,很想认识她。没想到刚说几句话,就把对方惹哭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您不必为此而愧疚。”梁紫苏已经平静了心绪,她对罗森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朋友。”   “您的朋友?”   “我的朋友,是空军战士。他们都……阵亡了。”   “我很遗憾。”罗森的表情肃穆了起来,其他人皆陷入了沉默。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梁紫苏向众人致意,走出了咖啡馆。罗森一路跟了出去,他坚持要送梁紫苏回家。梁紫苏没有再拒绝,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并不是一个油腔滑调的登徒子。   通过在路上的交谈,梁紫苏得知罗森从小就喜欢军事武器,长大后当了一名国防军,现在是503重装甲营的一名上尉。他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向陆军指挥部述职。从言谈话语间,梁紫苏感到罗森有着很好的教养,而且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临分别时,罗森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梁紫苏,他说不论她是否已婚,他都希望能和她做朋友。梁紫苏也很爽快地告诉了罗森自己的联系方式。在这个混乱的年月,值得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少,多一个朋友,也许就多一条路。   Chapter 231乐善好施的情圣(上)   清晨的闹钟将梁紫苏吵醒,提醒着她今天她该去领鸡蛋了。自从法国被解放之后,鸡蛋和葡萄酒就从德国人的餐桌上大大减少了。偏偏梁紫苏还是个爱吃鸡蛋的人,这让她非常郁闷。其实昨天原本的计划是将鸡蛋一起领回来,不过由于实在太冷,梁紫苏只好改变计划。她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一边在心里咒骂汉斯·施特雷洛一千遍啊一千遍。直到她出门,施特雷洛还在被她谴责着。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暖和了一些,梁紫苏走了一阵,感到自己穿多了。当她走到领鸡蛋的地点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而当她看到等待领鸡蛋的长队时,身上的汗瞬间被吓没了。那队伍蜿蜒足有好几米,颇有些国内节假日景点售票处的风采。虽然最近几个月一直是这种情形,不过梁紫苏还是没能完全适应。   正当梁紫苏排在队伍中随着人流的移动龟速向窗口进发时,前面突然间爆发了一阵争吵。   “怎么又少了?上个月还是8个,这个月怎么就变成6个了?”   “没办法,标准变了。”   “标准变了?文件呢?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你前面每个人都是这样领走的,怎么你就这么多意见?”   “就算是打仗,我们也要生活啊!家里两个人一个月才给6个鸡蛋,这怎么够吃?”   “又不是不让你吃!”   “面粉面包鸡蛋肉咖啡全都在缩减!总有一天我们会被饿死的!”   “就是啊……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队伍中的人纷纷附和着,有人不断地摇头叹气,也有的人一脸木然,仿佛事不关己。   梁紫苏踮起脚尖看着前面的动静,她已经懒得计较配给缩减成多少了,只想赶快领到东西回家。仔细算算,两个人一个月6只鸡蛋,那她岂不是只能领到3只?想起在现代吃的双黄荷包蛋,梁紫苏一瞬间找到了杨白劳和喜儿的感觉。   “埃莉诺施特雷洛小姐?”咦?好像有人在叫她。不过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她施特雷洛小姐了,还真有点不适应。梁紫苏循声转过头看去,眼前赫然出现了理查德·冯·罗森的笑脸。这家伙跟她还真有缘,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   “您怎么会在这里?”罗森笑着问道。   “领鸡蛋。”梁紫苏简短地说道。她对罗森的智商表示怀疑,站在这儿排队的人除了领鸡蛋,还能为了什么。   “这么多人……”罗森看了看排成长龙的队伍,“跟我走!”说罢,他一把拉着梁紫苏走出了长队。   “哎,您这是带我去哪儿?”梁紫苏想要挣脱罗森,无奈对方抓得很紧。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昨天看他挺正常的啊,难道想图谋不轨?   “您不是想要领鸡蛋么?我带您去个人少的地方。”罗森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继续拽着梁紫苏往前走。   “现在哪儿有人少的地方啊?”梁紫苏嘟囔着,她对罗森表示了严重地不信任。   “当然有啦!”罗森笃定地说道。梁紫苏只得跟着他前行。   两人走过了三个街区,罗森带着梁紫苏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类似副食店的铺子,里面陈列着各种食品和日常物资。和外面的那些不同的是,这里面的人非常少,而且全部都是军官。他们闲散地在铺子里转悠,拿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还想要面粉吗?”罗森问道。梁紫苏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使劲点了点头。   “香肠呢?”   梁紫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您稍等一会儿。”罗森走进了店铺。五分钟之后,他手里提着两袋子东西出来了。梁紫苏根据罗森的肢体动作,判断袋子分量不轻。   “这,这都是什么?”梁紫苏不禁问道。   “鸡蛋、面粉、香肠、糖、黄油、面包、食用油、咖啡……还有一瓶葡萄酒,如果您喜欢的话。”罗森说道。   “……”梁紫苏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白痴,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能做出这幅表情。   罗森见状促狭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昨天我看您的饭量不小,所以每样都特意多拿了一些。”   梁紫苏刚刚对他建立起来的好感荡然无存。   两个人并排在街上走着,梁紫苏几次提出要帮罗森拿一只袋子,都被罗森客气地拒绝了。   “怎么能让女士手提重物呢?”   梁紫苏也就不再坚持。两人一路往她家的方向走去。罗森时不时和梁紫苏闲聊几句。梁紫苏心中暗暗惊奇罗森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只去过一次就记住了她家的位置。看来以后要小心防盗了。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埃莉诺?”这又是谁?今天碰见的熟人真多!   “奥利维亚?”梁紫苏看见奥利维亚,又看了看罗森,心中生出了一股被捉奸在床的莫名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梁紫苏刚想开口解释,却见罗森看见奥利维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奥利维亚!真的是你!”   “理查德?”奥利维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居然是你!”   “几年不见,你愈发美丽动人了。”罗森看起来特别由衷地赞美着奥利维亚。   “你又来了!”奥利维亚捂嘴笑了起来,“几年不见老毛病还是没改。”   “奥利维亚,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罗森夸张地说道,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梁紫苏一脸鄙夷地表情。   “说正经的,你现在在哪支部队服役?”奥利维亚看起来像是早已习惯了罗森的油腔滑调,直接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国防军503重装甲营。”罗森说道,“我记得,你结婚了?嫁给了一位军人?他有我这般英俊么?”   “是啊。”   “比你英俊多了!”   奥利维亚和梁紫苏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太令我伤心了!”罗森想做悲痛状捂住心口,怎奈双手都提着东西,这个动作没能完成。不过随着他的动作,一盒黄油从袋子里滑落了出来。   “啊?黄油?”奥利维亚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她捡起了黄油,仔细看了看,又放回了罗森的袋子里。“居然能领到黄油……”她已经好久没见到黄油了,每次人家都告诉她黄油缺货。   “你想要吗?”罗森问道。   奥利维亚歪着脑袋想了想,缓缓说道:“想是想,不过……”她又怎好意思要人家的配给?   “想就好办了。”罗森把袋子放在了地上,对两位女士说道,“请稍等我一会儿。”然后迅速跑开了。   “你要去哪儿啊?”奥利维亚大声问道,可罗森已经跑远了。偌大的街道上,除了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行人,只剩下梁紫苏和奥利维亚面面相觑。   Chapter 232 乐善好施的情圣(下)   奥利维亚冲着罗森离开的方向笑了一阵,嘴里念叨着:“他还是这般热心肠。” 梁紫苏八卦的小触角不由得伸了出来,看罗森和奥利维亚说话的神态和口气,说不定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陈年旧事。而且十有八九是那个罗森单恋奥利维亚,苦追不成变为心中的遗憾。多年后重逢却惊闻“同桌的你”已嫁为人妇,只得强忍着悲痛借故跑开,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肆意发泄心中的苦闷与不甘……   “你认识他?”尽情脑补了一阵之后,梁紫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和理查德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他去读军校了,后来加入了国防军。他军中事务繁忙,也就渐渐断了联系。说起来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奥利维亚说道。   “哦。这样啊……”这听起来不像是个可歌可泣地爱情悲剧。梁紫苏的触角又缩了回去。   “你也认识他?”奥利维亚问道。   “算认识吧……不熟。”梁紫苏正盘算着要不要把昨天的偶遇向奥利维亚坦白,不过她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要细问的意思。德国人果然不爱打听隐私,这一点很好,很好。   “这家伙什么来路?看起来道行很深啊!”德国人不爱打听不代表梁紫苏也不爱打听,她忍不住打探道。   “啊?”奥利维亚疑惑地看着梁紫苏,梁紫苏以为奥利维亚没听懂自己的“江湖话”,刚想用“普通话”重复一遍,却听到奥利维亚惊奇地声音。   “埃莉诺,你果然和他不熟啊!‘玫瑰男爵’花名在外,你居然不知道。”奥利维亚笑眯眯地看了梁紫苏一眼。   “玫瑰,玫瑰男爵?”第二次做这种白痴表情,已经驾轻就熟。   “对啊。他是男爵嘛,又姓罗森,大家就叫他‘玫瑰男爵’咯。”奥利维亚又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挺喜欢罗森,“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对女士献殷勤,特别是漂亮的!”奥利维亚看了看那两袋子东西,若有所思地说道。   “原来还是个高帅富!”梁紫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丫能一掷千金——她也看了看那两袋子东西。   “什么帅?什么富?”奥利维亚有点迷糊,但还是很认真地说道,“他确实很帅啊,而且也确实很富有。”   “男爵……”梁紫苏数了数,好像男爵的品级并不高。   奥利维亚像是明白梁紫苏在想什么似的说道:“虽然他家爵位不高,不过他父亲是个能人,据说世界各地都能找到他的关系。”   “世界各地?”梁紫苏突然间眼前一亮。有一个计划,她筹谋了很久,但是一直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也许,这个玫瑰男爵有这个本事。虽然她认为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好感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有点不地道,但在这乱世,她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回来了!”罗森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递给奥利维亚一个小纸包。奥利维亚打开一看,里面满满都是黄油。   “这真是太感谢你了!”奥利维亚喜出望外,她把纸包放到了自己的挎包里,又从里面拿出了钱包。“多少钱?”   “奥利维亚,你居然和我如此见外!”罗森又一副受伤地表情,“我太难过了!”   “你!”奥利维亚噗嗤笑了出来,但她坚持道,“现在物资这么紧缺,这些黄油一定很贵,我不能让你这么破费!”   “奥利维亚,我自有办法。不需要付钱。”罗森说道,他又拿起了地上的两个袋子。“我现在要送施特雷洛小姐回家,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和我们一起,我再送你回家。”   “谢谢你罗森,不用了。我家里这儿很近。”   “奥利维亚,快把你的电话告诉我!”罗森说道,他转而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地表情,“你丈夫不会打我吧?”   “很有可能。”梁紫苏没好气地说道。罗森咧着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奥利维亚一边笑一边把自己的电话写在一张纸上,塞到了罗森的上衣兜里。然后和他与梁紫苏道别。   “有空联系。”罗森依依不舍地说道。梁紫苏翻了翻白眼。这要让派普看见了,不踹死他才怪。   之后的一段路,罗森一改刚才的活跃,沉默了很多。直到快到梁紫苏家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让梁紫苏心惊肉跳的话。   “其实,我应该叫您施特雷洛太太。”   梁紫苏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罗森继续说道:“我很同情您的遭遇,虽然我知道您并不需要同情。我……很喜欢您,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或者去波茨坦大街138号找一个姓舒马赫的先生。他会帮助您解决困难的。”   “我,我不明白……”梁紫苏彻底懵了,这个“第二春”太凶猛了!   “我承认自己是个花心的人,我喜欢漂亮的或是有趣的女孩子。而我也愿意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为我喜欢的女孩子效劳。就这样简单。”罗森深深地看向梁紫苏的双眸,让她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话。这个男人也许就是她生命中的又一个“贵人”吧?   --------------------------------   “理查德·冯·罗森?”薇奥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真有你的,梁紫苏!”   “他不就是个男爵么,真有那么厉害?”梁紫苏三八兮兮地问道。那天和罗森分别之后,她窜到了薇奥拉的办公室,迫不及待地和她八卦起了这个人,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罗森到底有没有奥利维亚说的那么有本事。   “他爸黑白通吃!”薇奥拉言简意赅地说道,“他家在美国也有亲戚。”   “美国!”梁紫苏一脸神往,这正是她计划中的目的地。“不过……军属不是不能随便出国么?”第三帝国时期,军人的家属如果长期不在德国居住必须要提前报备,一旦被发现有隐瞒,后果将非常严重。严重时还会被视作叛国。   “他家的亲戚出去得早,而且国防军没那么严格。”薇奥拉说道。她抬头看向梁紫苏,“你不是想去美国么?他或许帮得上忙。对了,施特雷洛还没被放出来?”   “其实……唉。”梁紫苏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被放出来了,我还看见他了,可是他不认我了。”   “他失忆了?”薇奥拉问道,这是穿越必备元素之一。   “没有。也许是迫不得已吧……”梁紫苏闷闷不乐地说道,“不过他活着,我就很高兴了。”   “那你要自己去美国吗?”   “我不知道……我本来想等他放出来,和他一起走。可是……”   “你还是先找到去美国的办法再说吧,大不了到时候把施特雷洛敲晕了直接塞麻袋里拖到船上,等他一睁眼,自由女神就在前方向他微笑!”   梁紫苏被薇奥拉难得的幽默逗笑了,她笑了一阵又说道:“可是这样麻烦罗森怪不好意思的……我又没什么能报答他的……”梁紫苏不是个凭白受人恩惠的人,如果罗森真能帮她逃到美国,这个人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这就是愿打愿挨的事儿。他不是喜欢你么?趁着他喜欢你,把该办的都办了。等你在美国站稳了脚跟,战后你有的是机会回来报答他。”薇奥拉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也要准备跑路了,几个月之后,这里将是人间地狱。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提醒提醒你的朋友们,让他们尽快离开柏林。苏联人打进来,丧心病狂的坏事没少干。”   “我知道了。”梁紫苏满心惆怅地看向了窗外。触目所及是一片萧瑟冷落,柏林的冬天来了,而下一个春天却是遥遥无期。   Chapter 233 阿登反击战   1944年的冬天,战争已经从三面向德国本土逼近。英军和美军在德国西部的齐格菲防线处徘徊,虽然几次进攻受阻,但对于德国来说,已然面临绝境。为了扭转这一局面,希特勒决定集中兵力在西线发动一场使盟军猝不及防的攻势,夺回主动权。于是,西线最大的阵地反击战——阿登反击战计划在这个冬天正式出炉。计划定于在阿登地区美军薄弱的防线上反攻,重新占领比利时的列日和安特卫普,切断美军和英军补给线,围歼其主力,从而迫使英美与德国单独议和。   阿登地区正是4年前德军突破法军防线的那一个崎岖不平的山区。那里目前驻守着大名鼎鼎的巴顿和霍奇斯的部队。希特勒认为该地区是现有德军部队肯定能突破的地方。他想充分利用敌人毫无防备的因素,在飞机不能起飞的气候下发起突然袭击,从而取得迅速突破。这个计划非常大胆,如果希特勒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做后盾,或许他能成功,但是他没有。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德国政府发布了关于建立“人民近卫军”的命令。应征年龄从16岁到60岁,很快招募到了大批新兵。在战争后期,德军的入伍年龄一降再降,也成为战后被世人包括德国人自己所诟病的一点。不论如何,未成年的孩子不应该走上战场。他们不应去承担一个民族的重担,在任何时候他们都应该是被保护的对象。   不管怎么说,阿登反击战还是开始了。希特勒集合了自己在西线最精锐的部队,于1944年12月16日拂晓,兵分三路突然出击。密集的大炮对几乎所有的美军阵地猛轰,蜷缩在睡袋中的美军士兵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钻入掩体,惊恐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随着炮火,几百架探照灯又罩住了美军阵地,耀眼的强光刺得美军士兵眼花缭乱。在混乱中,德军突击部队在坦克的掩护下向美军阵地发起了猛烈攻击。美军阵脚大乱,狼狈溃逃。17日,美军第106师和第28师的阵地被突破,7000多人被俘。这是美军在欧洲战场上遭遇到的最严重的失败。到了20日,德军的进攻部队已经形成一支宽约100公里,纵深30至50公里的突出部,并继续向前推进。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率领一小群伞兵从意大利北部山区救出墨索里尼的特种部队突击队长斯科尔茨中校这一次亲自挑选了3000个会说美语的德国士兵,假扮成美国大兵进入阿登山区美军防线的驻地,去骚扰对方。战争的头几天,美军的防线可以用混乱来形容。这其中少不了这些“冒牌货”的功劳。这些德国人坐着美国吉普,叼着美国香烟,说着美国俚语,在美军阵地上乱窜,传递假消息、假命令。分成小队到处切断电话线,倒转路标,挂上红布条表示路上埋有地雷,尽其所能地制造混乱。   一开始,斯科尔茨的队伍在美军阵地混得如鱼得水,但时间一长,还是穿帮了。美国人几乎是地球上最自由散漫的人了,但德国人特别是德国军人,严谨守律也是世界之最。德国人冒充美国人,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就万万学不像。于是美国人发现,原来自己的队伍中混入了特务。为了搜索这些德国特务,美军士兵只要在路上相遇就互相盘问。据说盘问的还不是专业性强的问题,而是专拣八卦问。刻板的德国人没闲心思关注Lady Gaga最新的造型是什么,Taylor Swift又把谁甩了。他们很快就被陆续拘捕了。德国人在美军阵地的破坏行动也暂且告一段落。   阿登战役开始前,派普被任命为一个战斗群的指挥官。这个战斗群由党卫军第一装甲团,党卫军第501重装甲营、第2装甲掷弹兵团第3营等部组成,并加强了炮兵、工兵和高炮部队,总共有5000人的兵力。和几乎每一次战役一样,派普的部队又充当了先遣部队。他的任务是在美军防线上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引领迪特里希指挥的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的其他部队向马斯河挺近。   当派普接到作战任务,准备在指挥部布置作战计划时,他无意识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三角。三角的顶端朝西,自己的战斗群在顶尖,紧随其后的是桑迪格战斗群和克尼特尔战斗群。靠南边一点是汉森战斗群,他目前不在这个三角形之内。事实上,警卫旗队师在阿登战役中大致被划分成了这四个战斗群,他们将并肩作战,直至完成整体作战任务。派普看着地图上的红色三角,不仅陷入了沉思。   秋天的时候,派普曾经去医院探望他的老上司兼老朋友提奥多尔·维施少将。这家伙在诺曼底撤退时被炸断了双腿,萎顿不堪地躺在病床上,平日骁勇的气势此时消褪了不少。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派普坐在病床前,想起了前不久刚刚阵亡的维特,那也是和他很要好的朋友。他为维特的阵亡难过了很久。临时代替维特的库尔曼还没跑出多远,后背就插满了弹片,一声没吭的倒下了。下一任师长迈尔带着青年师的残部被俘虏了,听说温舍也被俘虏了。没人敢仔细往下想他们的命运,听说很多党卫军在被俘后都是就地枪决的。这些曾经交情或深或浅,却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各自散落在瓦尔哈拉,或是不知名的某处,令人无限唏嘘。   “我想你不会喜欢你的新师长的。很显然,他也不喜欢你。”维施直白地说道。   派普无奈地笑了笑。他和威廉·蒙克不合在师部从来都不是秘密。说不清楚原因是什么,总之就是互相看不顺眼。一直到后来作战理念也有了极大的冲突——虽然两人没有公开争吵过,但双方都清楚得很,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当奥利维亚知道蒙克成为警卫旗队师的新任师长时,特地带着厚礼去拜访了他的妻子,连带说了不少好话。蒙克太太比蒙克好相处得多,收人好处也爽快地替人办事。枕边风一吹,原本蒙克对派普的厌恶少了几分,谁知在这关键时刻,蒙克夫人和小白脸的风流韵事被揪了出来。蒙克一怒之下,连带派普也被迁怒了,仿佛和他老婆乱搞的是派普。蒙克夫人的不检点让奥利维亚做了无用功。   在战场上和上司不合,一般都会死得很难看,而且一死就是一部队。做炮灰的各种任务那是必不可少的。为了自己和自己部下的小命,派普曾力荐让阿尔伯特·弗雷取代蒙克。可这家伙比蒙克的老婆还不给力,重伤退下了火线。   “如果去和希姆莱沟通一下,说不定会有转机。”维施望着天花板说道。他真怕他这个好朋友在蒙克手底下不明不白的就混死了。   希姆莱?派普如今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弗雷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希姆莱就算再看不顺眼蒙克也没法让弗雷当师长。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大人物们之间的角力。迪特里希力挺蒙克,希姆莱又和迪特里希不合。争来争去,吃瓜落的永远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好在迪特里希对派普还算没什么大意见,派普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报告长官。”指挥部外面响起了维尔纳·波舍克的声音,将派普的思绪拉回了当下。“空中补给已经送达。”   当派普到达现场的时候,补给已经清点完毕。不出派普所料,他们得到的汽油数量只有预计的一半。据说有一半落到美军阵地去了。派普暗自冷笑了一声,心道这场仗是有得打了。   Chapter 234 马尔梅迪   12月17日这天,派普已经十分疲惫,而且内心充满了挫败感。他的部队遭遇了美军第99步兵师超出预期的激烈抵抗,他率领的战斗群已经比作战计划中规定的进军时间落后了十二个小时。虽然在前两天的战斗中,派普战斗群的损失并不大,并且完成了占领马斯河的任务。但他的先头部队,由维尔纳·施特纳贝克少尉指挥的先头连的装备已经损失过半。   根据美军战俘的情报,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旅级指挥部。对于德国人来说,能抓住美军准将级的军官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而对于派普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在那里获得大量的情报资料。他不停地催促着部队加速前进。   冬日的阳光有些黯淡,到处都是生命枯萎的声音。渗入骨髓的冰冷仿佛要把身体的所有温暖都抽取,只留下如干絮般散漫的冷一团一团的塞在胸肺间。派普站在SPW里,将奥利维亚为他织的毛衣往脖颈处拉高了一些。奥利维亚为他织了好几件毛衣,可他最喜欢这一件白色的。也许因为它是奥利维亚亲手织的第一件毛衣,所以特别有纪念意义吧。毛衣上面还印着点没洗掉的咖啡渍,正是当年在苏联时被士兵不小心洒上的,那天他还带着一支小分队营救了汉斯·菲利普——那名士兵在之后的战役中阵亡了,汉斯·菲利普去年也登上了瓦尔哈拉的殿堂。派普知道奥利维亚很难过,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厌恶这个情敌,但从心底里,他是欣赏他的。有时候他还颇有点洋洋得意——面对同样优秀的汉斯·菲利普,奥利维亚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虽然他曾经对奥利维亚对汉斯·菲利普拒绝的不够干脆有些耿耿于怀,可事到如今,谁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呢?   派普颇有些惆怅地嘘了一口气,一团白雾裹着一份温暖袅袅升空,在半空中伸展氤氲,半响又汇入了干冷的空气。不远处的房子里有一个当地人探出脑袋,看到这一长列黑压压的行色匆匆的装甲战斗群,立刻飞快地关上了门。   整个阿登地区在这几年几乎没有参与过什么征战。途径当地村庄的时候,总能看到谷仓里的小麦堆得满满的,看起来殷实富足。这让派普总想起在东线战壕里,大家争论一块面包该怎么分才公平的日子。   “看看这一片辽阔的土地!”希姆莱抬起一只手,指着波兰的方向,仿佛他能透过圆圆的镜片看到波兰一望无际地平原,“它终将属于强大的第三帝国!”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脑中却思绪万千。派普一直在不由自主地回忆着从前的事。他想起39年的夏天,当希姆莱视察厉兵秣马准备开赴波兰的党卫军部队时,突然开始的一番感慨。派普作为副官站在希姆莱的身边。这位党卫军的“全国领袖”总是喜欢即兴发表语重心长的演讲,每一次派普都摆出一副敏而好学洗耳恭听的姿态,让这位领袖随意发挥。   派普很清楚希姆莱为什么喜欢他。因为骨子里,他俩一样是理想主义者。对于未来带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不过希姆莱更早认清了时局,更早向现实妥协,把那份浪漫主义情怀深埋在了心底。而每当他看到派普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的自己。   这一次,希姆莱的即兴演讲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和几个陪同的副官走在绿意如织的青青草地上。希姆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要两名随从去帮他采一些野花来。看着身着党卫军制服的高大男人俯身在草丛中忙碌的身影,派普感到十分滑稽。   说起花来,派普的思绪又发散到了奥利维亚身上。奥利维亚很喜欢花,特别是他送的。她总是细心地把他送给她的鲜花插在瓶子里,精心养护着它们。而当花朵凋谢的时候,奥利维亚还要把它们做成标本。几年过去了,标本已经装订成了一本小册子。他和奥利维亚的女儿一样喜欢花,埃尔克总是伸出小手来,想要抓住花瓶中的花。奥利维亚怕伤了她,总是不让她碰。为此,小家伙还哭了几鼻子。派普心疼女儿,把买来的鲜花掰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花瓣,平铺在桌布上,让埃尔克随便抓来玩。每次埃尔克都玩得不亦乐乎,海因里希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海因里希,派普对这个孩子总是心怀愧疚的。他和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儿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派普认为海因里希的心思太敏感了些,这点很像郝斯特。他和郝斯特算是互补型的兄弟,而海因里希还少一个亲生的兄弟——回去要努努力,让奥利维亚再多生几个。他很乐于看到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景象。   “长官。”波舍克急切地声音打断了派普了胡思乱想,“前方发现美军部队!”   “准备迎敌!”派普快速下令。施特纳贝克的先头部队很快朝着美军开火了,那些美国兵手上根本没有重武器,完全无法抵挡派普战斗群的攻势,很快他们便四散逃窜。施特纳贝克缴获了很多美制卡车,还俘虏了大约一百名美军。他挥舞手臂示意投降的美军沿路朝五角路口集合,这里距离马尔梅迪不足一公里。   当前方的战事告一段落时,派普换乘了半履带装甲车向施特纳贝克的部队驶来。他催促施特纳贝克尽快赶路。而当他路过那群双手抱头,站在路口手足无措的美国俘虏时,牙尖嘴利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无讽刺地用英语冲他们喊道:“离蒂珀雷里还远着呢!”(注)随后,派普吩咐把这些战俘留给后续部队处理。   当派普的车驶出几百米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匆匆折回了路口,吩咐后续部队的军官,务必要留下活口。他可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屠杀战俘事件中。当年迪特里希一怒之下杀了4000个苏联人,别说苏联人自己,就连党卫军内部也吓得不轻。自此之后,苏德双方开始了疯狂而凶残的相互报复。派普不想枪毙战俘,也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同情他们,而是纯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长官。”威斯特哈根坐在另一辆车上凑了过来,他的身体向派普的方向倾斜着,以便他能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卫若斯那边出了点事。”   “卫若斯?汉森战斗群是不是在那里?”派普问道,他以为马克思汉森有麻烦了,神色一下子凛然起来。   “是的。有11名美国战俘被枪杀了。”威斯特哈根说道。   派普闻言,锁紧了眉头。马蜂窝被捅了,这下德国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注:离蒂珀雷里还远着呢!It’s a long way to Tipperary。这是一首一战时在英国远征军中非常流行的歌曲。派普向战俘们提到这首老歌,是在讽刺这些不远万里再次远征欧陆的美国大兵们离回家还远着呢。   Chapter 235 君子协定(上)   派普的预感没有错。当11名美国战俘被屠杀的消息传开之后,美军全军上下皆陷入了极大的悲愤之中。一些德国战俘马上被拉出来报复性的就地枪决。而美军的战斗意志大大加强了,他们更加团结一致地打击德国人了。而自此之后,美军中开始流传一条不成文的指令:凡是遇到德国党卫军的官兵一律不留俘虏,就地枪决!从那一天开始,德国人要向美国人投降,就要冒极大的风险。   派普没时间关心其他的事,他一路狂奔往斯塔沃格赶去。克尼特尔战斗群将要在那里与他汇合。汉森战斗群遇到了一些麻烦,落后了他们几十公里。听说美军的火力很猛,派普已经做好了掉头回去营救他的准备。不过马克思·汉森那家伙一向凶悍,又是多年枪林弹雨里幸存下来的人物,总能有办法解决棘手的问题。   阿登反击战开始前,总参谋长弗里茨·克雷默私下里问派普有没有可能每日行军50公里。这个人是迪特里希的嫡系,最大的嗜好就是异想天开。派普哭笑不得地看着克雷默,很想反问他“您以为现在是40年吗”?不过他忍了又忍,终于把话咽了回去。   为了给参谋部需要的“可靠的答案”,当天晚上,派普一个人开着4号坦克来回逛了一夜。并委婉地告诉参谋部,在沿路都有美军拦截的情况下,日行50公里是个梦。而且这绝不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团队的实际行军速度。可惜的是,参谋部的人仿佛没听到他的反馈一般,仍然按照他们的想象下达了作战任务。克雷默还特地要求派普:“哪怕只剩下一辆坦克,也要给我冲到马斯河去”!派普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地图讽刺道:这些路是给自行车准备的!各种不切实际的作战任务像催命符一般悬挂在每一位指挥官的脖子上,勒得他们喘不过气。派普心中早已明白,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已经穷途末路到失去理智的疯狂了。   12月18日,派普战斗群进入了斯塔沃格,在这里他们遭遇了美方守军的激烈抵抗。派普战斗群损失不少,却没能击败此地区的美军。而克尼特尔战斗群在半路遇到了美军的伏兵,没能按时与派普战斗群汇合。令派普孤掌难鸣。无奈之下,派普只能在镇内留下一小队支援部队,率领大部分的军力向特鲁瓦蓬的桥梁前进。可惜他只晚了那么一步,这座桥已经被美国工兵部队摧毁了。气急败坏的派普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但一切已经于事无补。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传来,克尼特尔战斗群和汉森战斗群都已经解决了各自的麻烦,并赶往新的指定地点。这让派普着实松了口气。他们四个战斗群相互依托,携手前行,只要有一方出了问题,另外三方都不会好过。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12月19日这天,派普战斗群到达了格莱兹村。派普一踏进这个地方就感到一阵阵的不祥。果不其然,他的副官告诉他,在他后方的桑迪格战斗群被困住了。这意味着,派普的战斗群随时有被切断后路的可能。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派普带着部队冲到了斯图蒙,结果懊丧地发现美国工兵部队又把那里的桥炸断了。美国兵据守在壕沟里,准备和他们打一场艰苦的战斗。无奈之下,派普一边与美国人的火力周旋,一边带队撤回了格莱兹村。   又不是第一次被断了后路。派普若有所思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在外人看来,他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有派普自己知道,他这是麻木了。他从40年进入战场,到现在已经在前线浴血了4年。每次身陷重围都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他的运气非常好。派普不敢说自己这一次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副官葛如勒及时地告诉派普,先头部队俘虏了一名美国少校。派普闻言,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懒洋洋地说了句:“让他先在一边清醒清醒。”随即走进了临时设置在地下室的指挥部。   (转换美国少校视角)   如果让哈罗德·麦考恩少校做出第二次选择,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向这个方向前进。他和自己的副官在前往第30步兵师师部的途中,听到前方有不同寻常的声响。刚想吩咐司机停车一探究竟的时候,司机一个加速直接冲了过去——他们迎面遭遇了德军装甲战斗群。先头部队的那名指挥官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们,仿佛无法理解这几个美国人的愚蠢。他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大礼”,直接命令部下解除了三人的武装,麦考恩不幸地成为了俘虏。   现在,恐怕不仅仅是结束自己欧洲战场生涯这么简单了,恐怕他连性命都难保了。麦考恩看着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的德国大兵,他们各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麦考恩和其他美国战俘被赶进了格莱兹的教堂里,双方的伤员一共几百号人挤在一起,一片死气沉沉。德国人和美国人各占一边,面面相觑。   30步兵师应该就在村外虎视眈眈,最快明天下午就要发起进攻了。麦考恩想到。不过他疑心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如果他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胖揍那个不靠谱的情报参谋一顿。这么大的一个敌军战斗群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居然敢说一路畅通!麦考恩少校一面愤愤不平地生气,一面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直到夜已深沉,一阵阵睡意袭来,纵然心中再多事也扛不住困魔的侵袭。麦考恩的眼皮开始打架。有几名伤病时不时地呻吟几下,麦考恩知道凌晨时分的死亡率最高。因为这时候人的体温最低,抵抗力最弱,或者因为此时的主最仁慈,让人们在安眠中重获自由。就这样想着,麦考恩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醒,醒醒!”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麦考恩在睡梦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胯骨的钝痛让他彻底清醒了。有人在使劲踢他。   麦考恩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他抬眼望去,一个神情倨傲地德国人站在他面前,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跟我走!”德国人说了一句德语,麦考恩根本听不懂。那个德国兵显然很不耐烦,伸手指了指门外。这下麦考恩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这就要吃枪子儿了吗?麦考恩想道,能不能先给我一顿热饭?麦考恩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他环视了一下教堂,几名美国战俘正带着惊恐和同情的神色看向他。永别了我的战友,麦考恩在心中说道。他跟着那名德国人走进了沉沉夜色。   Chapter 236君子协定(下)   麦考恩的脚下一深一浅地走着,他不知道这个德国人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七拐八拐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都快把他绕晕了。麦考恩借着月光东张西望着,发现了几个月色下的庞然大物。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是德国的豹式坦克。寂静的夜里,麦考恩的肚子叫得更响了,连前面的德国人都听到了。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德国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麦考恩听得清晰,那不是德国兵甚至很多盟军士兵都喜爱的《莉莉玛莲》,而是另一首。是了,是马琳·黛德丽的《我还有只皮箱在柏林》。这个妖娆的女明星在德国本土之外也有很多拥趸。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过头了,在这种情形下,麦考恩居然还有心思欣赏德国人的口哨。直到他们在一个类似公共建筑的房子前面停下。德国人带着麦考恩绕到了后院,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麦考恩马上明白过来,他是要被审讯了。   审讯……麦考恩甚至有了一种“还是吃枪子儿比较好”的念头。德国人审讯手段之残忍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连很多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兵听到都感到毛骨悚然。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遭受这种命运了。   麦考恩在黑暗中走下了楼梯,他打定主意,除了姓名番号什么都不说。就算是折磨死他也不能说。实际上,他除了30步兵师驻扎在村外,什么都不知道。就看德国人是否相信他了。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麦考恩的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到了地下室的正中央。他定睛一看,前方有一个铺满了地图和各种纸张的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一个军官,正在皱着眉头看地图。他身后的墙上是一张很大的地图,麦考恩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阿登地区的详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出了很多曲线。令麦考恩侧目的是,地图居然是用两把刀子固定在墙上的。他不难想象出这名军官在固定地图的时候是怀着怎样愤懑的心情。他居然暗自偷笑了一番。   带他来的德国兵早已经退出了地下室,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麦考恩和这名军官。两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站一坐地姿势。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德国军官终于抬起头看了麦考恩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与此同时,麦考恩也在观察着对方。   这名德国军官身着一身黑色的皮夹克,里面套了件已经分不清颜色的毛衣。而当麦考恩的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时,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不去好莱坞做明星可惜了!”   “哈罗德·麦考恩少校?”那名军官发问了,用得居然是英语。   “是。”麦考恩答道。   “部队和番号。”德国军官又问道,这是审讯的常规“老三样”。   麦考恩回答了他。很多非英语国家的人说英语时都带着浓重的口音,而面前这个人却几乎听不出来。麦考恩可以断定他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对人使用残酷的刑罚吧?这个逻辑连麦考恩自己都觉得很诡异。   这个德国军官坐着,而自己站着。他的身材并不高大,脸上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麦考恩觉得自己从气势和心理上都输了一大截。他对这样的审讯抑失去了所有信心。   (转回作者视角)   派普面对着这个身材高大,姜黄色头发的美国人,脸上摆出了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他要从气势上先压倒对方,这样才能开始今晚的谈判。事实上,他的心中焦急万分。就在不久前,他得知美国人重新夺回防御薄弱的斯塔沃格,而桑迪格战斗群落在了美国人的身后。这意味着他的部队被切断了与主力部队和补给的联系。他还得到情报,美国第30步兵师就在格莱兹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部队。他陷入了美国人的包围圈。他必须想办法强行突破包围圈,可他又清楚得很,以部队现在的实力,如果没有后援根本无法突破。最令他头疼的是,原本就供给不足的油料几乎快要耗尽,就算突围成功,他也没有信心能把装备带到安全的地带去。   冲锋陷阵对于派普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向蒙克申请撤退并请求支援,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他现在所关注的,是几百名重伤员。如果要强行突围的话,根本不可能带上他们。鉴于现在的情形,很可能他们一离开,伤员们就会被愤怒的美国人打死。他要想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麦考恩的到来给了他灵感。但目前,他还不能太快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目的。   于是,派普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对着麦考恩滔滔不绝地讲述德国的先进武器和大反攻的美好前景,并勾画了欧洲共同体的美好蓝图。麦考恩一边听,一边开始奇怪,这样一个受过良好教育、视野开阔的人才怎么会是狂热的纳粹分子。而且看起来他并没有审讯自己的意思,他掌握的情报恐怕比自己还全面。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派普说了一阵之后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麦考恩。麦考恩被派普看的一阵发憷,但仍然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我很想知道,您将如何处置战俘?”麦考恩已经听说两天前在卫若斯,11名美国战俘被党卫军枪杀的事情,他很担心自己以及其他美国战俘遭到同样的命运。   “我把你带回德国之后,我们可以去苏联前线看看。你会看到虎式坦克里是多么舒适,而苏联人又是多么好对付。”派普刻薄地说道,他很满意地看到麦考恩先露出了疑惑不解,随后才恍然大悟的表情。   “跟我走。”派普站起身来,带着麦考恩走出了地下室。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士兵们陆续起床,开始准备新一天的战斗。   麦考恩跟着派普在营地各处转。他惊讶地发现派普战斗群的士兵大都很年轻,主要战斗力都在20岁左右。他们经过了系统的训练,具备了很多美国军人所不具备的沉稳老练。很多军官都是从苏联前线转来,大多是老兵。派普比他的直接下属年轻,而他的尉级军官们也不过从19岁到27岁不等。虽然被围困,但他们的士气很高,纪律严明,健康状况都不错。但食品紧缺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麦考恩不止一次地看到两个人或三个人分吃一人份食物的现象。   麦考恩还发现,军队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很好。派普见到每个士兵都是非常和气的表情,士兵们也都很信服自己的长官。派普还带着麦考恩巡查了伤病,给他们一些鼓励。而当他发现又有死亡的伤员被抬出去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由衷的悲伤。他是真心把部下当做家人一样的长官。   麦考恩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德国人能在战争初期战无不胜。而即便在现今他们最狼狈的时刻,依然能给盟军造成极大困扰。他在不禁在心里对自己深恶痛绝的对手肃然起敬。   当天更亮一些的时候,派普带着麦考恩回到了指挥部。这一次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一个约定。”   “什么?”麦考恩以为自己听错了,居然是派普主动向他提出协议。   “我们很快就要突围。我可以放过所有的战俘,包括你。但你必须要保证留在这里的德国伤员的安全。”派普看着麦考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答应您。”麦考恩思考了几秒钟,掷地有声地答应了派普。   “那么一言为定!”派普向麦考恩伸出了手。   “一言为定!”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一个来自交战双方军官的约定,一个君子协定。   麦考恩很快被送回到教堂,和他的美国战友们呆在一起。而派普则开始发愁突围和援兵问题。他预计今天美国人必然会发动一波攻势,他对守在门外的卫兵说道:“把波舍克少校、威斯特哈根少校、迪芬塔尔上尉和葛如勒上尉都叫到这儿来!”   “是,长官!”卫兵跺着步子跑开了。   Chapter 237 脱困(上)   当天下午,美国人发动了第一波攻势。美国人一向财大气粗,进攻前期都先对着目标一阵猛轰。这一次也不例外。挨炸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缩在掩体里静候轰炸过去。派普的队伍里有不少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他生怕这些孩子按捺不住跳出去送死,挨个往营地中打电话,叮嘱各指挥官看好自己的部下。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听着头顶嗡嗡作响。每过一小会儿便要掸掸帽子上的灰尘。派普的副官葛如勒上尉在一旁骂骂咧咧地痛斥着美国佬儿,骂到兴头时还比手画脚一番,让派普忍俊不禁。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美国人的轰炸停止了,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进攻。许是美国人忌惮德国人的虎式坦克,也不知道德国人的燃料和弹药储备,没敢尽全力攻进村子来。双方缠斗了几小时之后便偃旗息鼓了。   几个指挥官回到派普的指挥部里,汇报着伤亡情况。令派普感到略微宽心的是,人员伤亡并不多,但当波舍克等人纷纷表示油料已经快用光了时,他不禁锁紧了眉头。蒙克至今没有给回话,时间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容乐观。   “我们的弹药也快用光了,美国人再进攻一次,我们恐怕……”威斯特哈根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时,无线电发出了常见的噪音信号,师部通讯兵的声音传来:“呼叫派普中校……”   派普比葛如勒更快一步上前,把声音设置成广播模式。蒙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室中回响:“派普中校,我需要你的燃料和车辆数目报告。”   派普拿起葛如勒刚刚整理好的清单,缓慢却清晰有力地念着战斗群剩余的配置。当他念完之后,蒙克特有的略带公鸭嗓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突围,你能带回几辆车?”   “我们已经没有油了!”派普干脆地说道。   “好吧,我再和总部商量去。”蒙克说道,然后收了线。   地下室中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清楚蒙克的意思。商量?这时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派普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此刻什么也不能说。说了也许就会让整个部队全线崩溃。他让几个指挥官各自回到阵地去。自己则倚靠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考着一些事情。   派普的头很疼,心脏也持续不断地不规则的跳动着。他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入睡是什么时候了。各种各样的头绪在他的脑海里支离破碎地搅动着他的神经,他很想小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应该已经是凌晨了吧?算了,还是就这样清醒着吧!派普从一个小盒子里倒出了两片药,就着葛如勒之前为他冲好的咖啡,一股脑咽了下去。   如果奥利维亚知道他吃这种东西,一定又要碎碎念了。派普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想到奥利维亚。虽然那个姑娘总是安安心心的被他照顾着,但他也早已习惯她在他身旁安静地依靠着他。在一定程度上,他依赖于她的存在——如果她不在,他的心里就会空落落的难受。   他似乎是个过于强势的丈夫了,有时会压得奥利维亚喘不过气,虽然她从来不提。郝斯特和凯瑟琳就不是这幅情形。他们两人总是有商有量,很多事情都是凯瑟琳做主,郝斯特也乐得清闲。而他——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努力改变自己的强势,让奥利维亚从自己密不透风的羽翼中挣脱出来一些。   威斯特哈根对他说了偶遇奥利维亚的事。虽然他没有多言,但派普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奥利维亚和海因里希之间的相处是有问题的。奥利维亚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些,也许是不愿意给他增添烦心事。但派普不希望她这样,他不想委屈他的妻子更多。   想到这儿,派普站了起来,摸了摸上衣口袋中的那封信,走出了地下室。葛如勒紧紧跟着自己的长官,一步也不敢远离。谁知道美国佬儿会不会突然发动第二波攻势,要是炸弹落下来,他说什么也要扑在长官身上,舍己救长官。   派普一路走到了格莱兹的教堂,麦考恩少校现在正在那里。派普出现在教堂门口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德国伤员惊喜地看到长官前来,而美国战俘则心怀忐忑地猜测着谁会被这个家伙拖出去毙了。   派普刚刚把眼光落在麦考恩少校身上,后者便站了起来,迎向他走了过去。两人走出了教堂,外面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在之前的轰炸中,美国人的准头不错,没有误炸教堂。否则将会有不少自己人死在他们手里。   “您知道库尔特迈尔么?”派普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他是青年师的前任师长?”麦考恩对迈尔很有些印象。事实上,盟军的每一个指挥官都对青年师印象深刻。   “他奉命带领青年师死守法莱斯。后来,警卫旗队师、帝国师、国防军的步兵师和装甲师,都撤走了。只有他们,还在那里坚守着。没有人下达撤退的命令,就这样一直守着,不到1500人,守在那片注定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最后只剩下几百个……为了保住那几百个孩子的命,他是哭着下令撤退的。也许他一直在等待着友军的救援,可最终谁也没有来……”派普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异常的轻盈,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麦考恩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隐忍的痛苦与不甘。   “麦考恩少校,我信任您。我突围的时候会把您留在这里,让您和美军汇合。如果我遭遇不测,请帮忙把它交给我的妻子。”派普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一封信,郑重递给了麦考恩。   麦考恩接过了那封信,无意识地瞟了一眼信封外的名字——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咦?”这个名字——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疑惑通过声音表达了出来。   派普会错了意,轻笑了一下说道:“她没有随夫姓。”说起这件事,派普还颇有些郁闷。当年奥利维亚的父亲反对他俩的婚事,虽然最终妥协了,但固执地不让奥利维亚改姓,仿佛这样就能不承认他们的婚姻一般。派普为了能顺利娶到奥利维亚也只能答应。想想还真是憋屈。   这个名字——奥利维亚·齐默尔曼。麦考恩遥远的回忆被击中了,他绝对听过这个名字。在哪儿呢?在哪儿来着?   “麦考恩少校?”派普的疑问打乱了麦考恩的思绪。算了,管他呢,反正我确定我不认识她。   “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会把送到你妻子那里。我发誓。”麦考恩少校说道。   “谢谢。”   “长,长官!”一个通讯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过来,行了个军礼。“师部来电……”   派普闻言,拔腿就走。走出去一阵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麦考恩再次说了声“谢谢”。随即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指挥部。   麦考恩少校把信放到了自己内衣的口袋里。他向来信守承诺,言出必行。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到底是谁来着?   Chapter 238 脱困(下)   “第六集团军参谋部命令,派普战斗军坚守格莱兹,等待救援部队。”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干巴巴地在无线电那头说道。派普皱紧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   “谁的救援部队?”   “可能是汉森战斗群,也可能是……”   “告诉蒙克,让他和我通话!我现在要求只和他通话!听清楚了没有?”派普使劲捏着步话器,他的骨节有些发白。   “是,可是……”   “告诉他,如果他不想再和我通话,就可以继续失踪下去!”派普在“不想再”这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以确保无线电那头的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我……”对方显然被派普吓得不轻,派普不等他的后话,直接收了线。   “该死的!”派普的涵养终于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巨大的声响引来了门口的卫兵,他惊慌失措地瞪着怒气冲冲的派普和那条无辜的椅子。葛如勒给了卫兵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美国人给我收尸的时候,也许会说:‘这个家伙长得挺漂亮’。”派普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惊得葛如勒出了一身冷汗。   曾几何时,“漂亮”这个词是第一装甲团的禁忌。派普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长得漂亮”,仿佛长得漂亮就一定是个草包一样。   --------------------------   “长官,派普战斗群被困在格莱兹村了。”马克思汉森少校的副官向长官汇报着最新情报。   “具体情况。”   “格莱兹村外包围着美军第30步兵师,稍远一些还有美军第三装甲师和美军第82空降师。桑迪格战斗群被截在美军包围圈外。”   “三个师……”马克思·汉森是一名不苟言笑,且惜字如金的指挥官。他盯着地图看了一阵,用笔在上面比划着。“师部说谁去救援了么?”   “没有。”   “哼,蒙克!”马克思·汉森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和派普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毕竟有着过命的交情。蒙克虽然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不过马克思汉森极其讨厌他。事实上除了迪特里希,没人喜欢蒙克。   “如果我们去救援派普战斗群的话……”马克思·汉森提出了这个假设。   “长官,我认为不妥!”副官急急地说道,“从我们的阵地通往格莱兹村要经过一片布满沼泽的广阔森林,那条路几乎没法走。而且我们没有重武器的支持,渡河将异常困难。再者,我们如果沿着既定路线推进的话,速度会很快而且要面对的敌军阻力也不大……”   “我知道了。”马克思·汉森说道,“做好营救派普战斗群的准备吧。”   “长官,我不明白……”   “蒙克一定会这么干的,我敢肯定。”这样才能让我迁怒于派普。马克思·汉森在心中说道。   12月21日,汉森战斗群接到了营救派普战斗群的指令。由于上文中提到的各种困难,汉森战斗群的推进非常缓慢。在损失了大量人员和武器装备之后,汉森战斗群无奈地宣布停止前进,专攻为守。   -------------------------------   “派普,有一个好消息!”蒙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给了派普一个天大的恩赐,这一天是12月23日,下午五点整。派普战斗群已经在格莱兹村被围困了整整四天。   “集团军参谋部同意你突围并撤退的请求,但你必须把装备和车辆带回来。”   “我没有燃料了!我没办法把坦克带回去!”派普不耐烦地说道。   “你有多少伤员?能把他们带回来吗?”   “所有能走的我都可以带回来,但是我没有燃料!我没有车辆运送重伤员!”派普当然不会告诉蒙克自己已经为伤员找好了出路,和美国人做交易,不论什么原因,弄不好就是军法处置。   “总部要求要带回所有的伤员。他们必须确认伤员不会遭到美军的虐待!”   “得了吧威廉·蒙克!你杀法国人和加拿大人的时候恐怕没想过为我们的人留后路吧?”(注)派普拼命克制着自己,可是刻薄的话仍然一股脑地甩给了蒙克。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一阵。葛如勒在一旁捏了把汗。这时候惹恼了蒙克,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即便他认为长官说的非常正确。   “你必须尽你最大的努力……”蒙克再次发话了。   “要不要我按照苏联的规矩办事?”派普烦躁地打断了蒙克的话。话一出口,一旁的葛如勒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联的规矩,意思就是用手枪或者氰化物结束重伤员的生命。以使他们不落到敌人的手里遭受折磨。   “好吧,能带回多少人就带回多少人。”蒙克听起来像是在咬着后牙槽说话,“在你们撤退的沿途会遭遇美军的第30步兵师、第82空降师和第一装甲师。请务必小心。”   “我会的。”派普当然知道他要小心,但小心不代表就能不丢命。   “另外,我希望你能把虎式坦克带回来。你知道,它很重要,决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波舍克!”派普扭头看向了刚刚冲进指挥部的波舍克,“去把那些倒霉的虎式坦克给我炸了!”   “你说什么?”波舍克和无线电那头的蒙克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带不回虎式坦克,或许你可以尝试空运!明天凌晨零点开始徒步突围,完毕!”派普不等蒙克做出反应,咬牙切齿地收了线,一脸阴郁地看向葛如勒和波舍克。   “准备突围。”派普说道。   30个小时之后,派普带领着他的战斗群到达了汉森战斗群驻地的附近。汉森战斗群的侦察连找到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回了营地。原本近5000人的派普战斗群,此时只剩下了700多人。他丢弃了包括39辆坦克在内的百余台车辆。尽最大可能地保住了最多将士的性命。   派普已经无力去想树林中遭遇的重机枪班,抑或是在刺骨的河水中受到的“枪林弹雨”;他不愿再去回忆有多少战士在树林中死去,抑或是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的士兵们;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没能在河水中抓住那个哀切呼救的伤员,即使当时他的手掌已经被子弹打穿,根本使不出力气……   “我说,你几天没睡了?”马克思·汉森亲自跑出来迎接派普,后者正被葛如勒搀着缓慢前行。触目可见是一根根挂着冰棱、被冻成冰棍似的士兵。   “两天!”派普伸出了两根手指,灰暗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让马克思·汉森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的部下动作非常快,把冻成冰块的战友拉进了帐篷里。医务官开始忙碌了起来。   “给我准备一棵圣诞树!”派普指着不远处的松树说道。那上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晶,在初生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圣诞快乐,长官!”波舍克哆哆嗦嗦地凑上来拍了拍派普的肩膀。这一拍之后,派普直接倒了下去。   “长官!”   “派普!”   波舍克和马克思·汉森都急了。他们拼命拍打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派普的脸。   “他怎么了?哪儿受伤了?”马克思·汉森看着惊慌失措的葛如勒大声问道。   “他,他没受伤。”葛如勒在慌乱中开始结巴,“就,就是好几天没休息了……”   “几天?”   “七…不是,九,九天。”葛如勒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出了一个数字。   “医务兵!赶快他妈的过来一个医务兵!”波舍克才不管这是马克思·汉森的“地盘”,大声吼道。   两名医务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们把不省人事的派普送进了帐篷。   九天九夜没合眼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派普终于可以回家休养了。   注:蒙克曾在1940年的法国战役和1944年的卡昂战役中屠杀过法国和加拿大战俘,但神奇的是,他在战后逃脱了相关指控。(其实因为他投降了苏联人,毛子才懒得管你杀法国人还是加拿大人还是那美克星人呢~~同理,迪特里希屠杀的4000名毛子兵也被美国人无视掉了~呵呵多么有正义感的盟军哇~!)   Chapter 239 “不道德交易”   1945年的1月是第三帝国的最后一个新年。似乎连四季都感知到了末日的来临,这一年的冬天分外寒冷。城市中随处可见愁惨的景象。天空和街道染上黯淡的色彩,寒风掠过长长的,窄窄的大街,仿佛带来了哀思。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德国人开始为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而愁闷不已。除了每天准时向民众报道的宣传部——戈培尔开始鼓吹说帝国研究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威力无穷,一旦使用便能够使全欧洲俯首称臣——但现在还不是使用的时候。只要时机得当,帝国便会祭出新式武器,让全世界大吃一惊。   海莲娜和许多德国民众一样,已经厌烦了宣传部这种毫无底线的谎言。不过眼下她没心思理会这些,因为她和拉尔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海莲娜发现自己又怀孕的时候,她和拉尔的大女儿才刚满四个月。奥利维亚啧啧惊叹说他们效率好高,神色中颇为羡慕。想想也是,她和派普结婚将近五年,才只得一个女儿。海莲娜的再次怀孕让奥利维亚想要孩子的心情又开始迫切了起来。   1月下旬的时候,海莲娜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这天,她穿上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般,来到医院做产检。医生说她和孩子的健康状况都非常不错,如果不出意外,一定可以诞下一个健康的宝宝。海莲娜满心喜悦地走出医院时,和迎面而来的梁紫苏打了个照面。   海莲娜和梁紫苏并不互相认识,只是对对方有一个囫囵的印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也是奥利维亚结婚那次。当时海莲娜是伴娘,而梁紫苏是奥利维亚请来的客人。她俩之间的交情甚至还不如拉尔和施特雷洛。不过海莲娜的记性很好,她一眼就认出了梁紫苏。而梁紫苏显然并没有认出她来。海莲娜注意到,梁紫苏拿着一个小方盒子,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难道施特雷洛被放出来了?现在在住院?海莲娜这样转了转念头,便决定不再伤这个脑筋。别人的事情她从来也没多大兴趣。   而在这一边,梁紫苏拿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地走进了医院。两个月前,她新认识的第二春——理查德·冯·罗森同学现在正在这里住院。他在阿登战役中受了伤,被送回柏林养伤。两个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罗森帮她领了一大堆物资的那次,之后他就返回战场了。这两个月间,罗森给她写过几次信,梁紫苏每次都很认真的回信,努力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以便开口求人的时候不那样尴尬。梁紫苏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坏透了,明明不喜欢对方,却又因为有求于人,而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而自从在葬礼上“偶遇”施特雷洛之后,那家伙再也没有出现。根据郝斯特派普之前的判断,施特雷洛现在应该是凯塞林元帅参谋部的一员,跟随凯塞林在意大利地区作战。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要回到战场。梁紫苏越想越觉得憋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女主角之一。   薇奥拉已经动身去波恩的郊外提前避难了。临走时她好心地告诉了梁紫苏,罗森回柏林养伤的消息,提醒她要抓住机会。梁紫苏冥思苦想了两天,花了大价钱准备了一件礼物,准备在医院里和罗森进行“不道德的交易”。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不了解罗森的为人。   “你居然亲自来探望我,真令我激动万分。”当罗森看到梁紫苏的时候,显得很高兴。他的脑袋上裹着纱布,举起被包扎得像个熊掌的手臂冲梁紫苏摇晃着。   “你的伤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梁紫苏开始了“假恶丑”的过程。   “一见到你,再严重的伤也完全无碍了!”罗森即使是躺在病床上也不改嬉皮笑脸的本色。   “呵呵……”习惯了呆头呆脑的施特雷洛,面对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家伙,梁紫苏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是什么?送我的礼物么?”罗森用“熊掌”指着梁紫苏手里的盒子,一点都不见外地问道。   “是,是的。”梁紫苏把盒子放到了罗森面前,并把它打开了。“希望你喜欢。”梁紫苏完全没把握罗森能看得上这件礼物,她认为以罗森的家境,肯定见过不少好东西。   “这件礼物我喜欢!”罗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呵呵。”梁紫苏扯了扯嘴角。她并不确定罗森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份礼物。   罗森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梁紫苏的局促,自顾自地说起了一些趣事。梁紫苏不时地附和几句,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他的讲话。就这样说了大约十分钟,罗森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梁紫苏正暗自琢磨着如何启齿的时候,罗森却先开口了。   “你找我有事?”   “呃…嗯。”梁紫苏点了点头。   “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面对坦率的罗森,梁紫苏更加扭捏了。   “你实在是太有趣了!”罗森哈哈大笑了起来,“别的女孩子都觉得我帮助她们是理所应当,而你却像欠了我什么似的。你完全不需要这样。”   “我……”她们求你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这个可是个大事。梁紫苏心道。她停顿了几秒钟,决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我想去美国,你有办法么?”   “美国?”   “嗯。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去求谁帮忙了我知道你是军人掺和这种事可能会有麻烦但我只是问一问如果你有难处我完全理解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肺活量可真大。”   “什么?”   “我说你肺活量真大。”罗森的熊爪子慌乱地举了起来,“你怎么哭了?我说错话了?这件事我确实帮不了你不过我表哥可以他的表哥一家十几年前就移民美国了想运几个人出去并不太难而且你丈夫已经阵亡了如果你出国的话审查也不会很严格……”   “你肺活量也挺大的。”这是破涕为笑的声音。   “所以你不用着急,我想这件事不难办到。不过……”罗森看着梁紫苏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梁紫苏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要是去了美国,我就看不到你了。”罗森脸上的表情是真心地伤感。   “罗森,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梁紫苏看着罗森的眼睛,发自肺腑地说道,“事实上,目前我没有任何报答你的资本。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她制止了想要开口的罗森,示意他等她继续说完。   “我知道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你愿意帮助别人。而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但我从来不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应当。我去美国只是权宜之计,战后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尽我所能的报答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战后?你把我搞糊涂了。”罗森不太明白梁紫苏话中的含义,但她的心意他却听明白了。他笑嘻嘻地说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对你说过,我很花心,我喜欢的女孩子很多。昨天我还给奥利维亚打电话了,是她丈夫接的,听到我的声音他好像不太高兴。”   梁紫苏被罗森挤眉弄眼的表情逗笑了。只听罗森继续说道:“改天我要去会会那傲慢的家伙。现在我接着说正经的。为我喜欢的女孩子效劳是我自愿的事情。我现在喜欢你,愿意帮助你。说不定等你从美国回来,我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罗森的坦率是梁紫苏始料未及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幸遇到这样的人。也许这正是人们常说的,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开另一扇窗。   “罗森,不论你以后是不是还记得我。反正我一定是要从美国回来的,我会找到你的。那时候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彼此。”梁紫苏说道。   “听起来不错。”罗森又笑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梁紫苏一眼,说道,“我会去安排这件事。如果到时候我不在,就去波茨坦大街138号找一个姓舒马赫的先生。我对你说过的。”   “我记得。”   汉索尔,我要先逃难去美国了。爸爸妈妈不愿意离开柏林,我只能自己先走。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请相信我,请等着我。   Chapter 240 郎骑坦克来   “长官,麦考恩少校回来了。”   “哦?他是否受伤了?”   “看起来没有,长官。”   “他人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等着见您。”   “叫他进来。”   “是,长官。”   在阿登地区的美军某指挥部中,一名年轻的美军上校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桌上的地图。这场战役马上就要结束了。德国人远未能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霍奇斯的第一集团军和巴顿的第三集团军胜利会师,已经将大部分德国军队赶出了阿登地区。德军在西线再也无力阻挡盟军的进攻了。很快,他们就要进入德国本土了。   这场战争该结束了。上校站起了身,他看到哈罗德·麦考恩少校走进了指挥部。   “长官!哈罗德·麦考恩少校向您报道!”麦考恩行了一个军礼。   “我很高兴看到你回来,麦考恩少校。”   “对此我表示庆幸。”麦考恩说道。   “你回来的迟了些。”   “是的,根据战势,我跟随第30步兵师完成会师后才回来报道的。”   “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在麦考恩面前站着的这位美国军官叫拉尔夫·埃文斯,是麦考恩儿时的玩伴,同时也是军校同学,两人曾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参军后,埃文斯的升迁之路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做了中校。埃文斯的父亲是一位将军,在太平洋战场上阵亡。听闻这个噩耗后,埃文斯几次三番要求上战场,但都被军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是埃文斯将军的独子,高层自然要对他有所照顾。可埃文斯铁了心要进入前线作战,这件事甚至惊动了罗斯福总统。最终他如愿以偿,跟随美军进入欧洲战场。在诺曼底登陆战役中,埃文斯因为作战英勇被晋升为上校。在外人看来,埃文斯无疑是一名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军官,但只有与他亲近的人才会发现,埃文斯变了。   “有没有带情报回来?”埃文斯问道。   “没有,长官。”   “你是怎么回来的?德国鬼子放了你?”埃文斯一听说没有情报,顿时皱了皱眉头。   “德国部队突围的时候,把我和其他战俘留在了当地。”   “真难得他们没杀死你们。”埃文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很幸运我遇到的不是丧心病狂的侩子手。”   “每一个德国鬼子都是丧心病狂的侩子手!他们和日本鬼子一样的可恶!他们是一群败类!垃圾!”埃文斯突然间提高了声音,他看起来很生气。   “其实……”麦考恩刚想说并不是每个德国人都是坏人,但他聪明地保持了与上级的统一,“你说的没错。”   “他们的队伍怎么样?人员和装备情况如何?”   “我所遇到的那支队伍军纪非常严明。人员齐整,斗志旺盛。至于装备,我没能见识到虎式坦克的威力。”麦考恩实话实说。   “俘虏你的是派普战斗群?”   “是的。”   “约阿希姆·派普那该死的混账东西,他把所有虎式坦克都炸毁了!”埃文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麦考恩当然知道派普临走前把带不走的武器装备都销毁了,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因为换了他,他也会这样做的。他按照与派普的约定,把留在格莱兹村的重伤战俘都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虽然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漫长的战俘生涯,但只要留住了性命,便也留住了希望。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晚些时候再找你。”埃文斯见麦考恩并没能带回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不再继续盘问。   “是,长官。”   “等等!”   “长官,还有什么指示?”   “你能活着真好,我的老伙计。”   “是啊,活着真好。”   傍晚时分,巡视营地的埃文斯走到了麦考恩的帐篷前。他很想再问问麦考恩有关派普战斗群的情况,从而对德国部队更加深了解。他在帐篷外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埃文斯干脆直接走了进去,帐篷内空无一人,只有几件衣物散落在行军床上。看起来麦考恩应该是洗澡去了。   埃文斯坐在了麦考恩的床边,随意地环视着帐篷中的物什。从他遵循父亲的意愿,放弃热爱的机械,选择从军之后。埃文斯就开始慢慢学着收敛自己的真情实感了。他的家庭,他的父亲,需要的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军人,而不是自由散漫的加州青年。他只有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才能偶尔释放真实的自己。自从父亲阵亡后,埃文斯更加的不苟言笑,用一种类似苦行僧的方式逼迫自己完成父亲的夙愿。连他的妻子都无法忍受他的严肃。两人为此经常吵架。而当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走上战场后,他变成了一名冷酷,甚至残忍的指挥官,他从来不惮以最极端最激烈地手段对付敌人。这让他逐渐声名在外。不少德国军官对他颇为忌惮。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总有一天,他要踏入侵略者的家园,让他们每一个人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   突然间,埃文斯无意中看到麦考恩的衣服下面有一封信。这个信封不是美军常用的那种。出于好奇,他拿起信来仔细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却让他僵在当场。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   如果说埃文斯的记忆中还留有什么美好的话,那便是曾经在德国的大学校园里,和奥利维亚·齐默尔曼在一起的日子。他曾经爱过她,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向她表达,这是他今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对她的爱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褪。但当初那份悸动和留恋却一直存于心底。   奥利维亚。埃文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旧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悉数浮现在心头。他沉溺于美好的回忆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名字就让我失控了。埃文斯猛然间清醒过来,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而已。齐默尔曼是大姓,奥利维亚也不是什么罕见名。正当他纠结之际,麦考恩走了进来。他显然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发梢在寒冷的户外被凝结在了一起。   “长官!”麦考恩惊见埃文斯出现在自己的帐篷里,连忙行了个军礼。   “很抱歉我未经你允许就进入了你的帐篷。”许是刚刚涌起的柔情还未完全消散,埃文斯一改平日冷冰冰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不会介意的。”麦考恩一眼就看到了埃文斯手中的信,他不禁有些紧张。   “这是什么?”埃文斯举起信问道。   “约阿希姆·派普写给他妻子的遗书。在突围前,他把它交给了我。说如果他阵亡的话,请我把信寄给他的妻子。”麦考恩决定实话实说。   “约阿希姆·派普是哪里人?”埃文斯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狂跳了起来。   “柏林人,我猜。这封信是要寄到柏林去的。”麦考恩指了指信封的另一面。埃文斯把信封翻了过来,看到了地址。   柏林。奥利维亚也在柏林。难道真的是她?   “他妻子的名字很熟悉。”麦考恩观察着埃文斯的表情,试探性地说道,“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她很可能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德国姑娘。”埃文斯没有隐瞒,坦率地说了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你回国后还和她通信,结果被你父亲发现,他大发雷霆……”   “没错。”埃文斯闭了闭眼睛。他永远忘不了父亲怒不可遏的样子,他亲手结束了他与她最后的联系。   “约阿希姆·派普是个怎样的人?”埃文斯问道。即使他们不愿意承认,但是每个男人心里总是有些小小的虚荣心和攀比心的。   “聪明、果敢、坚毅、正直,是一个真正的骑士……”麦考恩原本还想再多说几个褒义词,不过看到埃文斯的脸色,他决定就此打住。   “他帅么?”   “什么?”   “没什么。我先走了。”埃文斯常年不变的扑克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麦考恩暗自偷笑了一阵。   “喂,你难道不想看看这封信么?”麦考恩循循善诱道。   “不想!”埃文斯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   奥利维亚。等到我的部队攻入柏林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会见面了。   Chapter 241 来客   “丽薇,我亲爱的。明天会有两个朋友来家里做客,你准备一下。”派普对奥利维亚说这句话的时候,奥利维亚正在哄埃尔克玩。她抱着女儿坐到了丈夫身边,把她放到了他的怀里。派普一抱起埃尔克,她便咯咯笑了起来。这让派普高兴的不得了,连亲了她好几下。   “是哪两位朋友?”奥利维亚问道。   “有一位你见过,威斯特哈根少校。还有一位是维尔纳·波舍克少校,他两年前才转入我的部队。”派普亲完闺女,又亲了妻子一下,“他们要来探望我。”   自从带着战斗群的残部突围成功之后,派普就因极度虚弱被送回了后方休养。在阿登的九天九夜不眠不休令他元气大伤,恢复了好久才有所起色。一月下旬,在阿登战役中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警卫旗队师回到德国科隆休整。在忙完了自己的私事后,派普的战友们自然有了机会去探望自己的长官。   “哦,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奥利维亚喃喃地念着两个人的名字,心思却飘远了。   前几天,原本和她有说有笑地聊闲天的派普再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上便晴转多云了。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闷声闷气地问道:“丽薇,罗森是谁?”   “罗森?”奥利维亚暗暗吃了一惊,这家伙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电话。刚刚听派普接电话的语气就不太好,肯定又吃飞醋了。   “罗森是我高中同学。”奥利维亚这样解释道。   “哼,还‘我的’奥利维亚!简直岂有此理!”派普愤愤不平的样子把奥利维亚逗笑了,她主动蹭到了他怀里。   “他说笑的,不算数。不要生气嘛。”说罢,还亲了亲气鼓鼓的丈夫,以示抚慰。   “你和他关系不错?他居然有家里的电话。你给他的?”派普这次没有吞下奥利维亚的糖衣炮弹,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个家伙一副和奥利维亚很熟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声调令他非常不爽。而且最令他气愤的是,在得知他是奥利维亚的丈夫之后,竟然换上了一副遗憾万分的声调。着实令人憎恶。   “高中的时候,我们俩的关系还算好吧。之后有很多年没联系了。上次在街上无意中碰到,便留了联系方式。”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又摸了摸派普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我没什么其他的心思。你不要放在心上嘛。”说到最后,奥利维亚撒娇似的摇了摇派普的胳膊。   “对你没别的心思?那‘我的奥利维亚’是怎么回事?”派普非常纠结于罗森的这个称呼。   “他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称呼!那是他的个人习惯!真的!”奥利维亚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派普,表示自己非常清白。   “哼。”派普咬牙切齿了一阵,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不过罗森,我记住你了。下回让我见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丽薇?”派普碰了碰突然间出神的妻子。   “啊?什么?”奥利维亚的思绪又飘了回来。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派普。   “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都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们能相处的愉快。”   “哦,哦。”奥利维亚茫然地点了点头。波舍克,该不该告诉派普她其实也见过波舍克呢?要是派普知道波舍克曾经在巴黎试图勾引她,鼻子不气歪了才怪。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说了。明天见机行事。   其实,担心的不止奥利维亚一个人,还有波舍克。去探望派普就必然会见到他的妻子。弄不好就会让派普知道当年他在法国对奥利维亚“图谋不轨”的事。事实上,当他刚刚听说自己要被调入派普的部队时,就感慨了一阵造物弄人。调戏长官的夫人,喔哟哟,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他波舍克风流一世,没想到险些在阴沟里翻船。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过十分的时候,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便来到了派普家。派普出门迎接了他们,三个亲如兄弟的战友相互拥抱着对方,传递着彼此的信念与力量。奥利维亚抱着埃尔克,和放假在家的海因里希在一旁礼貌地向两人问好。   海因里希见过威斯特哈根,他对这位温文尔雅的叔叔印象非常好,凑到了他的身边。派普则拉着两个战友,把他们郑重地介绍给了自己的家人。   “这位是海因茨·冯·威斯特哈根少校,这位是维尔纳·波舍克少校。”派普说道,“这是我的妻子奥利维亚·齐默尔曼,这是我的儿子海因里希·派普,还有我的女儿埃尔克·派普。”说罢,他举起女儿的小手,冲两位叔叔挥了挥。   “威斯特哈根你见过的,波舍克……”   “我没见过!”   “我没见过派普夫人!”   奥利维亚和波舍克不约而同地说了同样的话,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反倒引起了派普的怀疑。   “你们见过?”   “没有!”异口同声的否认,可惜奥利维亚的眼神出卖了她。   “嗯?”   “那完全是个误会,对,美丽的误会。”一向口齿伶俐的波舍克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   “到底什么情况?”派普眯起眼睛看了看波舍克,又看了看奥利维亚。   “长官,我承认错误。40年在法国的时候,在街上偶遇了派普夫人,以为她是单身,便向她搭讪。”波舍克心知这下是躲不过了,只好和盘托出,“不过当我知道她已婚后,就和她告别了。后来在柏林又遇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怀着孩子,我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就是这样。在法国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   “原来是这样,你们不需要紧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派普拍了拍波舍克的肩膀,笑着说道。他太了解这位部下风流的毛病了,不过居然能撞到自己人,也实在太巧合了。看到派普竟然完全不介意这件事,奥利维亚和波舍克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波舍克和在一旁笑到不行的威斯特哈根一同走进了客厅,奥利维亚在他们身后踮起脚尖亲了丈夫一下,派普使劲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奥利维亚又还给了他一个鬼脸。   当众人落座后,奥利维亚端来了准备好的茶点。和客人们寒暄了一阵便带着埃尔克和海因里希离开了。男人们则在客厅里聊起了战局。   “有一个最新的好消息。”波舍克点燃了一支烟,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威廉·蒙克昨天受伤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哦?他受伤?”派普奇道。警卫旗队师现在没有作战任务,他去哪儿受的伤?   “他去多特蒙德探望和他分居的妻子,结果遇上了盟军轰炸。”波舍克吐了一口烟圈,眉头却皱了起来。   “新任师长是谁?”威斯特哈根问道。   “或许是奥托·库姆。”派普说道。他的眉头也蹙到了一起,多特蒙德被轰炸的消息他一早就听说了。如今的德国根本没有实力阻挡盟军的轰炸机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不过……”威斯特哈根没有继续说下去。派普和波舍克都很明白,他想说的是,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们可能要随警卫旗队师去匈牙利。苏联人想要我们的油田,那里的部队根本支持不住了。”波舍克说道。   从去年冬天,苏联人就开始围攻布达佩斯。经历了惨重的伤亡之后,除了希特勒本人,没人认为布达佩斯还守得住。希特勒再一次拼上了老底,准备在匈牙利与苏联人做最后一搏。   “这一次争取拿个橡叶。”波舍克轻快地说道。派普和威斯特哈根都咧了咧嘴角。   “加油吧,伙计。”威斯特哈根笑着说道。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最迟三月份。”   “三月……”派普把双手背在了脑后,眼望着天花板说道,“希望那时候,西线的部队还守得住莱茵河。”   “Durch hunderttausend zuckt es schnell . Und aller Augen blitzen hell. Der deutsche Jüngling, fromm und stark . Beschirmt die heil'ge Landesmark……Lieb' Vaterland, magst ruhig sein. Fest steht und treu die Wacht am Rhein......”一阵沉默过后,波舍克轻声却有力地唱起了一首歌。(注)这首歌几乎每一个德国军人都会唱,慷慨激昂的曲调唱出了德国军人钢铁般的意志。派普和威斯特哈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轻声和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德军将士的每一次出征,都是为了保卫祖国和亲人。当他们终于开始品尝发动战争的苦果之时,祖国已经变成了他们最后的守望。   注:《誓死保卫莱茵河》,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听听看。《卡萨布兰卡》中也曾出现过这首歌。   Chapter 242 金蝉脱壳   1945年2月,德军在意大利的处境愈发艰难。凯塞林元帅奉命取代失宠的伦德施泰特担任西线总司令。赴任时,他对他的参谋部成员说:“好吧,先生们,我们就是新式武器V-3。”在这种绝望的形势下,凯塞林依然能保持乐观的态度,为他的部下们增添了不少继续战斗的勇气。   这天凯塞林照例带着施特雷洛在后方区域巡视。他对施特雷洛及另外两名参谋分析着现下的局势。   “帝国的军队马上就要在东线展开一次大规模的进攻,那时候我们能够将苏军一举击败。然后我们会乘胜来到西线,一鼓作气把盟军赶出欧洲大陆。”凯塞林说得很大声,故意让道路两旁的士兵们听到。说到激动处还挥舞着他的元帅权杖。“所以我们要坚守住西线的阵地,直到东线的结果确定下来!”   施特雷洛听着凯塞林的高谈阔论,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他和车上的其他人对视了一阵,众人皆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而凯塞林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还在继续着他的言论。   “我完全赞同元首临阵逃脱者就要被绞死的命令。对待逃兵,我们决不能留情!”   “但是,长官。恕我直言……”终于有一位参谋忍不住了,他轻声提醒道,“盟军已经攻打到莱茵河畔了。而东线那边……匈牙利随时都可能被攻陷。”   “我们有战无不胜的第六装甲集团军!”凯塞林又扬起了大嗓门,这和他一贯温和的作风非常不符,“它拥有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警卫旗队师、青年师、帝国师……”   “可是,长官。”施特雷洛也忍不住开口了,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凯塞林说道,“它们已经不是当年的王牌部队了。”   随着更多人员的伤亡,新补充人员素质的江河日下是众人皆心知肚明的事。就以警卫旗队师为例,最初的成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和严格训练后方能上任的军人。而现在,很多人从根本不会拿枪到走上战场只经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他们中的一些人来自空军和海军,毫无陆地作战经验。还有很多人是志愿者,缺乏训练,仅剩下对希特勒的狂热。可以想见,这样的队伍又能有什么资本与愈发强大的苏军抗衡。   “请不要怀疑帝国军人的质素!”凯塞林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向驻地的军人频频挥手致意。   几位参谋一听,皆沉默不语。   返回司令部之后,凯塞林又开始忙碌起来。召集军官们部署了下一步作战计划。当一位集团军司令声称如果继续坚守,很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但凯塞林却反复强调说阵地必须坚守住。会议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了。   “让克雷默少校来见我。”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了凯塞林和一名副官,他这样吩咐道。   “是,长官!”   五分钟之后,施特雷洛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长官,您有何指使?”施特雷洛问道。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此刻的凯塞林看起来极为疲倦,施特雷洛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晦暗的神情。   施特雷洛依言坐到了凯塞林身旁,他静静地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长年累月的战争在他的身下留下了无数痕迹,即便是在如此绝望的情势下,他却一直坚定地保持着乐观的信心。施特雷洛不得不对他肃然起敬。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凯塞林低声说道,与白天高谈阔论的他判若两人,“但是我是最高指挥官,我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我必须要让我的部下安心,即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施特雷洛说道。其实当他回到司令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凯塞林的良苦用心。凯塞林的坚持不过是延迟帝国大厦倾塌的时间而已,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卡尔·沃尔夫和魏廷霍夫(注)已经和美国战略情报局在瑞士的情报站展开接触了,你知道讨论的内容是什么吗?”   “难道是?”施特雷洛已经猜测到了,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你想的没错,他们商讨了意大利德军的投降问题。我一开始就知情,并且默许了他们的谈判。”   “我不明白……”   “我是一个军人,我有我必须履行的职责。但我也是个普通人,同时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必须为我的部下,包括我自己想好退路。”   “我理解。”施特雷洛太理解凯塞林的心情了。在这种情势下,还能盲目乐观地认为德国能反败为胜的人,不是疯子就是走火入魔了。凯塞林有他的苦衷,但不代表他丧失了判断力。不过在心底,施特雷洛并不赞同和敌人暗通款曲的行为。   “如果谈判成功,我们也许能提前结束战争。我一直都很清楚,我为帝国效忠,而不是希特勒。”这句话足够大胆,若不是凯塞林十分了解并信任施特雷洛,恐怕也不敢轻易说出口来。   “我在苏联养伤的那一段时间,便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当时没有人理解我。”施特雷洛苦涩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和埃拉也不会活着而不能相认。   “施特雷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应该有另一个结局。”凯塞林说道,他往施特雷洛的身边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会安排你阵亡,然后把你的遗体运回国。你需要委屈一下,在棺材里呆上几天。”   施特雷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凯塞林,他从未想过,这位慈祥的元帅竟然花心思为他安排了未来。他的内心澎湃着,感动之情充盈了他的全身。   凯塞林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你下葬前,会有人接应你逃出来。你一定要尽快逃到萨尔布吕肯去。那地方比较偏远,盖世太保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那里去。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妻子,让你们在那里团聚。我预计不出三个月,战争必会结束。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重新开始生活了。”   “可是,可是,您会不会……”   “不会的。帝国内部没人敢轻易质疑我。而且,我猜希姆莱这时候会忙得焦头烂额,他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你了。”   “长官,我……”施特雷洛的眼眶湿润了,他何德何能,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去吧,孩子。开始你的新生吧!”凯塞林的双眼中流露出了舐犊情深的光芒。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施特雷洛是他的儿子,那该有多么好。   “谢谢您,谢谢您。”施特雷洛感激不已。凯塞林对他的恩情,也许今生都无以为报了。   “好了。”凯塞林拍了拍施特雷洛的肩膀,“克雷默少校,现在你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要按计划行事。”   “是,长官。”   注:卡尔沃尔夫,意大利党卫队与警察最高指挥官。魏廷霍夫,德国C集团军群司令。   Chapter 243 雪中密信   2月底的时候,残冬还在肆虐着柏林。这一天竟然下起了雪。开始的时候,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如同连绵不断的帷幕,织成了一面白网,几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凯瑟琳坐在暖气旁细细收拾着物什,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漫天飞舞的雪片,心中感叹着自己来柏林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的雪。郝斯特在书房中收拾着自己的藏书。而他们的孩子则在卧室安静地睡着。   郝斯特被无罪释放后,豪赛尔不止一次地向军方高层提出申请,要求郝斯特回到他的参谋部继续担任他的副官。但几次申请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豪赛尔不死心,亲自找到了负责人。谁知对方拐弯抹角地告诉他,郝斯特不可能再被任用了,要豪赛尔再找一个合适的副官。豪赛尔气愤不已却又毫无办法。他给郝斯特写了一封信,饱含歉意地对他说明了此事。郝斯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中又着实不甘。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没有人任用他,而他又顶着党卫军少校的头衔,每个月按时领到军饷。这让他浑身不舒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父母、妻子和孩子都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当自己被军方放逐的信息确认之后,郝斯特决定履行对凯瑟琳的承诺。一家人搬去沐瑙居住。   派普在几天前回到科隆与警卫旗队师汇合,准备开赴匈牙利战场。临走前,他把奥利维亚和孩子们托付给了郝斯特。要他带着他们一同去沐瑙。派普说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柏林灾难性的未来,他不想自己的家人留在柏林受苦。郝斯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发誓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虽然奥利维亚并不愿意离开家乡,但也只能接受派普的安排。派普的父母于早些时候回到了巴伐利亚的老家。派普的家族在那里留有房产和田地,足以使二老过上无忧地生活。   与此同时,梁紫苏正在家中等一个电话。罗森说今天会给她消息,确定能不能帮她搞定去美国的事。再过几天,罗森就要回到前线了。梁紫苏心中生出些许不舍,她真的怕罗森像她的朋友们一样,一去不复返。梁紫苏沏了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定定地看着窗外,心道连老天都看不过这等人间惨剧了,这是在降雪鸣冤呢。   就在一个多星期前,英国和美国联合发动了对德国东部城市德累斯顿的大规模空袭,轰炸进行了整整三天。这座历史悠久的名称,萨克森王国的首都,“易北河的佛罗伦萨”被破坏殆尽,变成了人间炼狱。整座城市在炮火烈焰中被烧成废墟,将近四万名当地居民、难民、甚至盟军俘虏在空袭中丧生。   德累斯顿空袭虽然并不是盟军组织的空袭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确实破坏力最强的一次。它是一个带有惩戒意味的悲剧。数百年繁荣灿烂的历史在轰炸中消亡。空袭事件一出,举世哗然。甚至连不少盟国的人士都认为这是战争罪行。一些历史学家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痛恨纳粹的暴行,而我们的这种行为和纳粹又有什么分别?”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是真正针对平民的袭击”。   梁紫苏想起美国在二战末期对日本进行地毯式轰炸行动之前,梁思成曾力劝不要轰炸京都和奈良。因为那里是日本历史和文化的精华聚集地,宝贵的人文遗产不应该被战争破坏。美国人听从了梁思成的建议,从未轰炸过京都和奈良。这两座历史名城得以在战争中幸存。后来,听说京都和奈良人民为了感谢梁思成,要为他立像。立像的是也许是道听途说,但保护历史文化是全人类都应该做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德累斯顿空袭直到战争结束后的几十年,还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让梁紫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喂?”电话那头的长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傻。又一阵敲门声让她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对了地方。   “这种鬼天气,怎么会有人来?而且还不按门铃,好奇怪。”梁紫苏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蹑手蹑脚地蹭到了房门前。她有些警觉起来,从猫眼里观察外面的动静。   门外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梁紫苏的幻觉。她又向外窥探了一阵,决定打开门看看究竟。   梁紫苏如同做贼一般把门轻轻打开了,她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可疑。而被放在地上的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信封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署名。梁紫苏第一反应便是施特雷洛给她偷偷送来了消息,她飞快地把信捡起来,然后迅速关上了房门。梁紫苏靠在房门上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拆开了信,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3月6日,萨尔布吕肯,路德维希大街9号。   这是什么意思?梁紫苏翻过来调过去地把信来回看了好几遍。完全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密语?”她又对着灯眯起眼睛使劲看了看信纸,没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施特雷洛寄来的。因为字迹不对。   “3月6日,萨尔布吕肯……萨尔布吕肯不是西边那个小城市么?”梁紫苏自言自语道,“这个地址……那里有什么?”   要不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梁紫苏打定了主意。反正她一个小人物,也不怕有人绑架勒索。大不了看情势不对撒腿就跑嘛。正想着,电话铃响了。一定是罗森打来的。   “喂?”   “我的埃莉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梁紫苏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罗森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最迟下个月就可以动身。”   “太好了,谢谢你!”梁紫苏高兴极了,她终于能够脱离苦海了。   “不过,我说,你为什么还要带上汉斯施特雷洛啊?他不是已经…已经……”   “我希望他没有。”梁紫苏的话让罗森有点发懵。原本梁紫苏确实想一个人先走,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施特雷洛会来找她的。所以她干脆拜托罗森连这个“死人”的手续一起办了。就算第六感不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很快就要回前线了,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埃莉诺。”罗森并没有计较施特雷洛的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惆怅。不光是他,梁紫苏也很有些舍不得。   “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一定会的。我相信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梁紫苏承诺般地说道。这的确是她对罗森的承诺。她一定会回来报答他的。   “我会想念你的,埃莉诺。”   “我也会的,罗森……理查德。”   “哈哈哈,你叫我理查德啦,我简直太开心啦!”   “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梁紫苏一定会一脚踹翻这家伙。她发誓。   Chapter 244 冤家碰头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但凡好奇心重的人大多没啥好下场。不过梁紫苏还是很想去看看萨尔布吕肯的路德维希大街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三天前,神秘的舒马赫先生把去美国的全套资料都送到了梁紫苏家里,并说手续已经办好,有效期为一个月。梁紫苏瞬间就把那些东西藏到了墙和书柜的夹缝里,生怕被别人抢了。解决了赴美问题,因为这个神秘字条而百爪挠心的梁紫苏心无旁骛地来到了萨尔布吕肯。   这个位于萨尔河畔的城市是一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地方。一些罗马帝国时期的华美建筑完好地保存至今。虽然她和德国许多城市一样,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但这里的人们却难得地保持了平和乐观的心态。在市民公园和集市广场都可以看到冒着寒意演奏乐器或者翩翩起舞的人们。梁紫苏被这样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多日来郁闷的心情也逐渐消散开来。她破天荒地在一家快餐店买了一根香喷喷的烤肠,夹着面包大快朵颐了一番。一边吃一边感慨“资本主义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啊”!   就这样溜溜达达走到了路德维希大街,这条大街其实是萨尔布吕肯一个比较繁华的街道,沿途有不少商店和餐厅。梁紫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心留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她还把几个行人划为了可疑人物,当然都一一推翻了。梁紫苏顺着门牌号一路越走越偏僻,她心中也越来越警惕。原来,路德维希大街的尽头位于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即便是在大白天也鲜少有人出现,和刚才的繁华判若两样。梁紫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传销窝点或者黑社会老巢什么的,她充分发挥了她不靠谱的想象力。   “13号,11号,9…9号。到了。”梁紫苏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站到了9号门牌面前。   这是一个略显古旧的小公寓,比梁紫苏在柏林见到的那些带花园的公寓差远了。墙面上斑驳一片,稀稀疏疏绕地绕着爬墙虎的枯枝。房子外面只有一道简单的篱笆墙,连猫都防不住。看不出颜色的邮筒上拴着一把生锈的锁,一看就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梁紫苏越看越觉得这里不像什么罪恶据点,反倒是像一对年老的德国夫妇颐养天年的地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我敲我敲我敲敲敲……”梁紫苏一边习惯性地胡言乱语,一边敲响了砖红色的房门。   咚咚咚。敲门声短暂清脆,不知为什么,梁紫苏却有一种敲在她心上的感觉。   咚咚咚。又是三声,梁紫苏仿佛听到房门那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没由来地狂跳了起来。   当她抬起手,准备再次敲响房门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她即便死去都不会忘记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你……”时间已静止,万物不复存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他的身影,眼泪迅速聚集到眼眶,她拼命克制着自己才使它们不至于马上跌落下来。   “埃拉。”对面的人充满感情地轻唤了一声。   “你谁呀?”梁紫苏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问道。她的语气非常不好,旁人听了多半会恼。   “埃拉。”对方不恼反笑,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闹别扭的姑娘。   “哦——”梁紫苏故意拉长了声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您是什么雷克萨斯少校。我们又见面了,呵呵呵呵。”   “埃拉,我是汉索尔。”   “汉索尔是谁?不认识!”   “埃拉,我是你的汉索尔。”   “去,别占姐便宜!什么你就是我的了我哪儿来那么大儿子……”   “埃拉。”不由分说把姑娘抱住了。梁紫苏的耳边传来了温热的气息,“对不起,我错了。”   “你……”梁紫苏拿这样的施特雷洛最没办法,她笑着哭了出来,对着施特雷洛的肩膀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施特雷洛闷哼一声,任由梁紫苏发泄心中的怒气。   “你个死呆瓜臭呆瓜烂呆瓜!”梁紫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你还敢装作不认识我,你还跟我端架子假清高,你是不是想跪搓板了啊你!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突然间她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你就是心理测试里最让人讨厌的那种男人!”   “什么心理测试?”施特雷洛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重点!”梁紫苏没好气地说道,“重点是你讨厌!”   “我讨厌,对不起。埃拉,我真的有苦衷。”施特雷洛可怜兮兮地说道,“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屋说好么?”   “哼!”梁紫苏一把推开了施特雷洛,雄纠纠气昂昂地大踏步走进了公寓,脸上一脸嫌恶心中百花盛开。   “埃拉,你听我解释。我……”   “我不要听不要听就是不要听!”梁紫苏捂着耳朵使劲摇着脑袋,一边摇一边想这简直就是台湾偶像剧的翻版。太可怕了,重来!   “你说吧。给你三分钟。”梁紫苏的转变让施特雷洛愣了一愣。   “呃……”施特雷洛拉着梁紫苏坐在了沙发上,将自己被释放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紫苏。梁紫苏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默然不语,时而欢欣雀跃。而当她听完了全部经过之后,轻轻搂住施特雷洛的肩膀,靠在了他的怀里。   “汉索尔,你受苦了。”   “埃拉,其实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我还让你难过了。”   “哼!”梁紫苏又抬起了头,眼角泛着泪花,却得意洋洋地说道,“告诉你,姐找了个第二春!知道不?有帅哥追求姐!”   施特雷洛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不做声。   “人家可是个男爵!给我一大堆物资,一年都用不完的!”梁紫苏夸张地用手比划着,“人家比你嘴甜多了,可会哄人开心了!”   施特雷洛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不做声。   “人家还说好和我一起去美国!美国哟!America!我准备这个月就动身!”   施特雷洛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   “喂!我要红杏出墙,啊呸呸呸,我要改嫁了!你听见没有?”梁紫苏等待着施特雷洛露出紧张的表情。谁知那家伙一直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梁紫苏气急败坏道。   “埃拉,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施特雷洛说道。   “你!”一股挫败感涌上梁紫苏的心头。几个月没见这家伙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啊!简直大逆不道!   “埃拉,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你都没有离开我,现在也不会的。以后更不会的。”施特雷洛深深地看着妻子,动情地说道。   “你这个呆瓜!”梁紫苏流着眼泪重又抱紧了施特雷洛。是啊,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还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呢?   “你真的要去美国了吗?”施特雷洛小心翼翼地问道。梁紫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原来这家伙还是心虚啊!   “对啊!不带你去!”梁紫苏虚张声势了一下,随即马上柔声说道,“咱俩一起去。”   “你是怎么……”   “我刚才说了嘛,我有第二春了!”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道。   施特雷洛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起来,梁紫苏终于有了成就感。   “哈哈,瞧你这个呆样!”梁紫苏揉了揉施特雷洛削瘦的脸颊。嗯,手感不好,还得喂。“一个好心的军人帮助了我。”   “我们去美国?那爸爸妈妈呢?”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现在不愿意离开这里。咱们先过去,等站稳了脚跟,再把他们接走。你说呢?”   “嗯…也好。”   “汉索尔,有时候我觉得,其实上帝对我也挺好的。”   “我一直认为上帝特别眷顾了我,因为我遇到了你。埃拉。”   Chapter 245 命运之轮(上)   193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凛烈地寒风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藐视着春天的到来。寒流在空气中奔腾驰骋,刺骨的冷蔓延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被1929年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席卷的德国,到处都是萧瑟破败的景象。几乎每天都有因为破产而绝望自杀的人,而活着的人,也逐渐如行尸走肉。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颓败之色,这个曾经繁盛的国家在这一刻变得死气沉沉。   二月的柏林,和这个国家一样冰冷到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夜晚刚刚开始,大街上已然一片空旷。大家都没有事做,只能回家躲避袭人的寒意。只有这条冷清的街道上,急切地拍门声回响在寂静的黑暗中。   “求您开门吧!我只要三天!三天我就可以把房租给您!我保证!”敲门的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妙龄少女,她有一张姣好的脸庞,一双美目流丽婉转,若在平日定会闪现迷人的风情。可此时,由于万分焦急,饱含着盈盈泪光。她的脚下是胡乱铺散开来的物品,很明显是被人大力扔出门外的。少女锲而不舍地敲着门,想要求得对方的回应。   门的另一边毫无动静,就像根本没有人存在似的。一阵猛烈的寒风袭过,散落一地的物什被吹到了更远的地方。可此时,少女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她哀切地盯着从门缝中透出来的点点黄晕的光芒。对温暖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   “我请求您,收留我一晚。我明天一早就搬走。我没有地方住,会被冻死在街头的!”泪痕交错的脸颊被冻得生疼,她的双手已没有了知觉。她心知狠心的房东肯定不会再给她时间筹钱了,她只希望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先把今晚挨过去再说。   “你被冻死关我什么事!”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吐出的却是无情的话语,“赶快从我的门前滚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少女彻底绝望了,她抽泣着蹲在地上,一点点收拾好少得可怜的物品。抱着它们默默地离开了。自从离开家乡,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她一直认为眼泪是弱者的专利。她在柏林吃过很多苦,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她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而绝不是苟活在那个偏远小镇的普通女孩。可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楚,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在脸上。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的身上只剩下可怜的几十芬尼,别说住旅馆了,就连一块面包都买不起。去年冬天的经济危机让无数企业破产,无数人失业下岗。她不幸地成为了其中一员。而且连续几个月都没能找到工作。先前的积蓄几乎已经全部花光,她无力负担房租。在拖欠了房东一个星期的房租之后,今天晚上,她被无情地赶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这年月每天都有露宿街头被冻死的人。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她还这样年轻,她还有大把的资本和青春,她不能这样白白地死去。但现实的残酷又让她的心一点点坠入无底黑暗,她恐怕自己熬不过今晚了。   刺骨地寒冷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无意识地踯躅在柏林肃杀的街道。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商店早已关门。连路灯都黯淡了起来。她拖着步子慢慢走着,意识一点点沉沦。   突然间,一片五光十色的灯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头看了看前方——她认得那个地方,那是一家著名的高级夜总会,她以前上班的时候每天都要经过这里。里面出入的皆是社会名流,据说里面的姑娘各个色艺双绝。   少女冷笑了一声,嘴角带着几分讥诮地盯着夜总会的大门看。全德国不知道有多少平民在挨饿,这里却一如既往的灯火辉煌,透露着漫天的奢靡之气。   大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什么?少女上前几步,离夜总会更近了一些。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竟然是招聘启事。这家夜总会要招聘服务员,上面写了很多条要求。少女不自觉地一一与自己比对,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全部够格!   如果她走进这个大门,恐怕她曾憧憬的美好人生将要是另外一幅光景了吧?她喜欢钱,她也需要钱,但她从来不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钱财——谁不明白夜总会招聘“服务员”的实质是什么!她从未想过,也从未希望自己会沦落至此。   又一阵寒风吹过,少女的双臂麻木到几乎抱不住手中的东西。她很饿,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很冷,她买不起棉衣,身上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御寒。她必须想办法先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有未来。   少女的脚尖向前挪了挪,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向前一步,即是深渊,也许更是新生。   这时,夜总会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从容与自信。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眉毛浓密而整齐,眼神中透露着睿智与狡黠。他身边的人一脸讨好的神情,而他却吝啬于多给他们一个微笑。   又是一个有钱人!少女低下了头,将双臂抱得更紧了些。一阵刺耳的笛声穿过了她的耳膜,她循声望去,原来自己挡住了一辆豪华轿车的路,司机看起来很不耐烦。很显然,这辆车是要接刚刚走出大门的这几个人的。   少女飞快地瞟了一眼司机,给了他一记眼刀。狗眼看人低!你以为自己比别人高贵多少?她咬了咬嘴唇,快走几步移开了身体。轿车从她的身后驶过,她心有不甘地望着它的背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也要乘上这样的高级轿车。   当少女把视线转回到门口的那几个人时,发现为首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自己。他显然已经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地表情,眼神中有一些她说不清的东西。少女撇了撇嘴角,准备转身离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小姐,请留步。”   少女缓缓转过头,看到中年男子的随从正向她招手示意。她未做理会,想要继续离开。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温暖笼罩在了她的周身。一件昂贵的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少女转过了身体,看到中年男子的外套不见了——它现在应该是在自己身上。而他,对着她露出了蛊惑地微笑。   “小姐,您今晚没地方去?”他走近了自己,温柔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我……我……”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请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他的笑容很有迷惑性,少女完全看不懂他的意图。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流连。“我可以为您提供一处安身之所。”   少女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她似乎已经看到命运之轮的开启。一条她从未想过的旅程向她敞开了大门。她的内心有些抗拒。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小镇上的结婚年纪,他足够做她的父亲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讨厌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是,如果不选择他,还能选择什么呢?   在这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少女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不需要“总有一天”,她现在就坐上了高级轿车。她任由他把自己带到了一处漂亮的公寓,里面的装潢摆设是她前17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华丽奢侈。她目不暇接地看着房里的一件件物品,这正是她曾梦寐以求的生活,她意识到,她也许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Chapter 246命运之轮(下)   他很快点燃了壁炉,屋里顿时暖和了起来。少女把自己那点可怜的物什放在了羊毛地毯上,二者看起来异常地不和谐。她脱下昂贵的外套,坐在了沙发上。他坐在她的对面,肆无忌惮地观察,确切地说是观赏着她。她是他近年来最满意的猎物。年轻、美丽、纯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头。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判断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和那些胸大无脑的花瓶有着天壤之别。她并不容易被驯服,眼下只不过因为走投无路而被迫收敛了锋芒。他很乐于尝试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比如亲手摘下这朵娇艳欲滴的郁金香。   “你叫什么?”他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她低声道谢,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呵着气。她着实被冻得不轻。   “米莎,米莎·斯皮尔曼。”她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他很满意看到她的恐惧。   “米莎,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好处。”他的话直白露骨,令米莎有些赧然。她抬眼看向面前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他身后的古董挂钟是无数人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奢侈品。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从不强求任何女人。”   “您是谁?”米莎很想知道,自己卖身对象的身份。那辆豪华轿车,即便在上层社会也不是人人都开得起。   “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   冯?他是个贵族?米莎听说过,一些中年贵族男子特别喜爱包养情妇。看来他也是其中之一。   “您是贵族?”   “是的。我拥有自己的香槟酒厂。你喜欢喝香槟吗?”   “我不知道。我没喝过。”米莎为自己的见识而感到惭愧。   里宾特洛甫笑了一下,站起身从吧台里拿出了一瓶酒。酒塞离开瓶口时清脆的声响振动着米莎的耳膜。她看着里宾特洛甫倒了两杯颜色透明的液体,走到她的跟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   “尝尝看,你会喜欢它的。”   米莎放下了茶杯,接过了酒杯。她学着里宾特洛甫的样子品尝着香槟酒。后来,米莎在各种场合喝过各式各样的名贵的酒。可她永远也忘不掉她第一次喝香槟时,舌尖上传来的苦涩味道。   “这是送你的礼物。”他又递给了她一只小盒子。她迟疑地接了过来。礼物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吗?如果今晚他碰到的不是她,那么这件礼物又会送给谁呢?   事实上,这是里宾特洛甫本来准备送给一名情妇的礼物。不过今晚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去她那里,而是去了那家夜总会。礼物没有送出去,现在正好送给他新捕获的小猎物。   米莎小心翼翼地把礼物盒子拆开,打开。里面是一只钻戒,不大不小,很戴得出去,大概两三克拉的模样。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那耀眼的光芒刺激着米莎的心。   “你很漂亮,像一颗未经过雕琢的璞玉。”里宾特洛甫毫不掩饰地赞美着米莎,“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米莎侧过头去,不去看里宾特洛甫的眼神。她下意识地把钻戒戴在了手上——戒指大了一些,她又把它放回了盒子里。起身抱起自己的东西,向门口走去。   “我让你不高兴了?”里宾特洛甫跟了上来,他的一只胳膊撑住了门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米莎摇了摇头,她看向里宾特洛甫:“我看起来像个妓女吗?”   里宾特洛甫却笑了:“我喜欢你,我急于要得到你。”   “你不可以这么快买下一个不是妓女的女人,我不能,我不能……”米莎更加剧烈地摇着头,她在慌乱中打开了门,逃也似的跑开了。   夜已深沉,空气中弥漫着更凛烈地寒冷。刚从温暖的公寓中跑出来的米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没有钱,没有地方住,她没办法回到那个偏远的小镇。她的父母要把她卖给一个鳏夫,她不要和那个丑陋的男人生活。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刚刚得到了一个机会,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米莎停住了脚步,在苍茫的夜色中大口地喘着气,她的眼泪汹涌而出。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流泪,当她把眼泪擦干时,她暗暗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流泪。她顺了顺气,调转身体往回走去。   她一路走到公寓门口,轿车依旧停在路边。公寓里灯光依旧,他没有拂袖离去。   米莎颤抖着按响了门铃。她按了好一阵,直到她准备放弃了,他才来开门。   “米莎。”他的声音传来,慢条斯理中带着几分正中下怀的喜悦。   “我回来了。”米莎平静地说道,“我刚才不高兴,是因为戒指上的钻石太小。”   “我会送你个更大的。”里宾特洛甫侧身让米莎进门。   “你想要什么?”当米莎再次坐在那张真皮沙发上时,里宾特洛甫问道。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米莎的直截了当让里宾特洛甫又笑了起来。   “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懂吗?”   “你不会后悔的。”米莎轻声说道。   “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上学。”米莎的这个要求让里宾特洛甫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   “为什么?”他很好奇。他以为女人只要有了物质,便可以舍掉一切。   “我没有学历,所以我在柏林找不到好的工作。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你有青春和美貌。这些已经足够。”   “那只是一时的。我不相信十年之后你还会喜欢我的皮囊。”   “也许……”有趣的女人。里宾特洛甫愈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宝物,他弯了弯嘴角,“我安排你读全德国最好的大学。”   “谢谢。”米莎淡淡地说道。这一切她即将用身体换来,她不认为自己应该特别地感激他。   里宾特洛甫靠近了米莎,他的手轻触着她脸上富有弹性的肌肤。他俯下头亲吻了她的嘴唇。她的双唇如她的身体一般剧烈地颤抖着。里宾特洛甫很快结束了这个吻,站直身体对她说道:“现在我要离开这儿。明天我会带着更大只的钻戒来到这里,发掘你的好处。”   1945年的春天到来的时候,米莎已经跟随里宾特洛甫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之后,他依旧喜欢她。但他没能想到的是,同时喜欢她的,还有他的儿子。   Chapter 247 望断秋水伊人逝(上)   当希特勒精心策划的最后一搏“冬季春醒”行动开始的时候,凯瑟琳和郝斯特一家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去沐瑙生活了。奥利维亚带着海因里希和小埃尔克,和他们一起同行。郝斯特已经提前在沐瑙租下了另一处房子,让奥利维亚和孩子们居住。奥利维亚的新家离凯瑟琳和郝斯特的家很近,相互照应很方便。   三月中旬的柏林终于等来了初春的丝丝暖意,和煦的春光铺散下来,令人们的心情逐渐好了一些。就在几天前,梁紫苏来向凯瑟琳辞行。她偷偷告诉凯瑟琳,她已经和施特雷洛汇合,两人准备去美国呆一阵子。等德国的形势稍好些再回来。凯瑟琳欣慰于好朋友终于和爱人团聚,并且能够去更好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她拉着梁紫苏的手,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梁紫苏也拉着凯瑟琳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说自己这一生中遇到了很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凯瑟琳就是其中最最重要的一员。凯瑟琳说自己在柏林遇到的最大的贵人就是梁紫苏,她无比珍视他们的友谊。不论将来梁紫苏是否回到德国,她都希望彼此能保持联络。   梁紫苏和凯瑟琳告别之后的第二天,便和施特雷洛一起踏上了赴美的旅程。凯瑟琳恋恋不舍地送走了朋友,紧接着她将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将近7年的城市。7年的光阴如飞梭般流逝,她在这里步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她在这里遇到了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在这里结婚、生子。她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找到了维系她后半生、她愿意为之付出和牺牲的一切。现在,她要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同离开这里了。在沐瑙,他们即将迎来人生的新阶段。   出发的前一天,凯瑟琳约了奥利维亚去领一些面包和肉类,她们要提前准备好食物在火车上吃。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大街上,刚刚经过一个拐角,一辆军车疯狂地横冲直撞而来。   “小心!”奥利维亚拉了凯瑟琳一把,才使她免于被撞到。   “这是怎么开车的!”奥利维亚皱起眉头谴责道。   凯瑟琳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那辆车刚开出去不远。刚才与她擦身而过时,她看到了车里的司机。   “好像是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   “里宾特洛甫?他怎么回柏林了?”奥利维亚奇道。她往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望。   “不管他,我们走吧。”凯瑟琳说道。   凯瑟琳没有看错,开车的人正是鲁道夫。他平日绝不会这样开车,只是今天,他的心情糟透了。   两天前,他在匈牙利受了伤。虽然并不重,但上级军官考虑到目前危急的形势,下令让鲁道夫回去休养几天。鲁道夫当然不愿意,但上级的命令又不得不从。他只得气急败坏地回到了柏林。结果今天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居然碰到了米莎。   米莎当时正在走廊里和一位医生说话,鲁道夫一眼就看到了米莎微微隆起的肚子,他迅速靠过去,只听到医生说“五个月的胎儿基本已经稳定了……”   五个月?米莎怀孕五个月了?鲁道夫飞快地算了一下日子,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孩子是他的。当这个念头确定下来后,鲁道夫顿时激动不已。他跑到米莎身边,开心地对她说道:“米莎,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我太高兴了!”   米莎一听见鲁道夫的声音,顿感不妙,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你不用否认了,我都知道!”鲁道夫笑眯眯地说道,“我去和我父亲说清楚,我……”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米莎气不打一处来,她提高了声音吼道,“这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你别生气,我……”鲁道夫刚想解释什么,就被医生打断了。   “先生,恕我直言,孕妇不宜生气。您最好和斯皮尔曼小姐保持距离。”   鲁道夫瞪了医生一眼,仿佛在说“关你什么事?”但碍于米莎就在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忍了下来。   米莎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瞟了鲁道夫一眼,客气地对医生道了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和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在一起的十五年中,她未曾怀孕过。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没有名分的私生子,所以一直都偷偷吃避孕药。这一次是她疏忽大意了,她原本想做掉这个孩子,可是妊娠反应却让她产生了女人天生的母性情怀。她舍不得让这个孩子离开人世,便决定将他生下来。老里宾特洛甫知道这件事后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淡淡说了句“如果他来得早一些会更好”。米莎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第三帝国已是日落西山,随时都有倾塌的危险。他作为希特勒最亲近的人之一,恐怕也难有善终。这时候出现的孩子很难得到应有的保护。但米莎终归是坚忍不拔的女子,既已打定主意,便会一直坚持下去。   “米莎,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鲁道夫一路急切地追赶着米莎,后者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米莎,我会负责的。我带你离开这儿,就我们两个人……”   “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米莎停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离我远一点。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这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什么?”鲁道夫愣了一下。这不可能,那晚他明明……一定是米莎乱说的,她生他的气,一定是的!鲁道夫犯了轴,他断定米莎是怕被父亲知道后的严重后果才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这样一想,他更要躲开父亲的眼线,偷偷带米莎离开了。   “米莎,我真的可以带你离开这儿。我可以保护你的!”鲁道夫就差声泪俱下地表明心迹了,可惜伊人无意,说什么也白费力气。   “鲁道夫,你认真地听我说。”米莎拼命克制了自己的火气,和颜悦色地说道,“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现在所认为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幻觉。这个孩子是你父亲的,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负责。如果你希望我死得快一点,你尽可以想办法带我私奔。”说道最后,她的语气逐渐严厉了起来。   鲁道夫听完这番话后一时语塞,他呆呆地看着米莎,直到她坐上一辆计程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鲁道夫满心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了。他依旧不相信米莎的解释,他还是想要带她离开。鲁道夫郁闷地发动了汽车,横冲直撞地冲出了街道。   Chapter 248望断秋水伊人逝(下)   入夜,米莎独自坐在沙发上,心情没由来的烦躁。自从昨天上午在医院遇到鲁道夫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鲁道夫那个莽撞的家伙压根听不进她的告诫,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事情来。想想也真是好笑,这一生竟然就和里宾特洛甫家的男人揪扯不清了。   腹中的胎儿动了动,米莎把手轻轻放在了肚子上。这个小家伙很早就开始和母亲打招呼了,米莎的母性被他全部激发了出来。她已经开始憧憬孩子的模样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将来。   老里宾特洛甫并没有给米莎任何保证,这和他一贯的作风不符。这段时间他很少出现在这里,每一次来都是行色匆匆。米莎有了越来越不好的预感。第三帝国赔上老本去拼这场希望渺茫的战争,情势非常不乐观。全国各地的“生命之泉”纷纷关张,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制造什么纯种雅利安后代,大家都在忙着为第三帝国多喘几天气而奔命。米莎负责的“生命之泉”也已经不再营业了,姑娘们拿到了证书,纷纷回家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有在战争中阵亡的亲人,德国的男人们一大半都在战场上,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米莎这些年在老里宾特洛甫提供的优渥生活下,并不能很直观的感受到战争带来的严重后果。但是现在,她开始发愁了。一旦德国战败,老里宾特洛甫的下场必然不会好。她需要为自己找到出路。   那傻小子不会把他以为的事告诉他父亲吧?这是眼下米莎亟需解决的问题。老里宾特洛甫一直对她很好,满足了她的全部物质需求。他是个称职的情人,知情识趣,了解女人的喜好,并投其所好。在米莎看来,除了爱情和家庭,老里宾特洛甫给了她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他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确切的说,不是发脾气,而是惩罚。一个疯狂的追求者接连不断地送她礼物、写情书,甚至还跟踪到了她的住所。米莎不胜其烦,两个人在公寓门口纠缠的时候被老里宾特洛甫撞个正着。老里宾特洛甫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过米莎,没有送过她任何礼物,也没有带来任何消息。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久到让米莎以为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于是米莎知道,他生气了。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米莎乖巧地放低了姿态,表现出了认错的态度。这才让里宾特洛甫原谅了她。由此可见,他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女人的占有欲很强。自此之后,米莎便开始特别注意这一点了。之后出现的追求者都被她干脆利落地推掉了,直到鲁道夫的出现。   这是一块烫手山芋,让米莎颇有些无计可施。好在他一直知道分寸,可谁想发生了那件事。这小子的执着出乎米莎的预料。   要不要先和他打个招呼?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米莎掐断了。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不管是谁主动的,倒霉的也一定是她。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米莎在心中盘算着,大门的声响让她回过了神。很快,老里宾特洛甫出现在了客厅里。   他的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进来后照例亲吻了米莎,然后坐在沙发上与她聊天。米莎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发现了米莎的异样,“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没什么。这几天有点累。”米莎掩饰道。   “喝一杯吧。”老里宾特洛甫起身去倒了两杯香槟,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米莎,“总有人说孕妇不宜饮酒。其实,浅酌可以舒缓神经。喝点吧,米莎。”   米莎缓慢地把杯子放到了嘴边,机械地喝了两小口。这几年,里宾特洛甫家的酒厂规模越来越大了,老里宾特洛甫在政坛的得意起了不少作用。恍然间,米莎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坐在这里,第一次喝香槟时的情形。她自嘲地笑了笑,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米莎,你是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女人。高傲、倔强、从不服输。男人见了,忍不住要征服你。当初我见你的时候,你不甘地瞪着司机的眼神吸引了我。但你却以为我只贪恋你的美貌,你足够美丽,但比你美的女人又何止百十。”老里宾特洛甫第一次对米莎说这样的话,米莎竟有些痴愣,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在她读大学的时候,一个教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地讲述当代德国青年应有的理想和追求。米莎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心道如果有人问她女人该追求什么,她一定会说“女人首先要追求金钱,才有资本追求其他”。   正思绪万千时,米莎突然觉得眼前有些飘忽,老里宾特洛甫的身影也开始模糊不清。她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双目间,却依旧看不清他的样子。紧接着,她感到剧烈地头痛,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坐到她旁边,将她的身体揽入自己怀中。米莎浑身发软、四肢无力,一股甜腥涌上喉咙。她不敢置信瞪着老里宾特洛甫,一道血迹顺着嘴边滑落。   老里宾特洛甫轻柔地用拇指擦去了米莎嘴角边的血迹,他俯下头凑在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能让你害了我的儿子。”   “我,我没……”米莎挣扎着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老里宾特洛甫打断了。   “我知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一旦他带着你逃跑,马上就会被盖世太保抓回来。一个逃兵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老里宾特洛甫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怀中的女人开始剧烈地痉挛抽搐,他多用了些力气才把她固定住。   鲁道夫并没有傻到和自己的父亲说这些,但又有什么能瞒过一个父亲的眼睛呢?   “米莎,我只能舍弃你。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死心。”老里宾特洛甫的眼中有泪光闪过,但是米莎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视神经遭到破坏,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流过家乡的那条小溪,少年时代的温舍穿着背带裤,站在溪边朝她微笑。她曾不屑于他奉上的爱情,如今才发现,那也许是她这一生都不再拥有的最纯粹的感情。   老里宾特洛甫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遥远到穿越了五千多个日日夜夜。米莎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肚子剧烈地绞痛,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在了。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她恨他!   “我恨你……”这是米莎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她恨他什么?恨他杀死了自己和孩子,还是恨他耗费了自己的青春?亦或是恨他当年以一个嫖-客的身份买下了并不是妓-女的她?   “有爱才有恨,米莎。”老里宾特洛甫紧紧抱着米莎,泪水在铺满皱纹的脸上肆意纵横。   爱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第一个反应是把她送走,让她离自己远远的。他已经不习惯于被这种感情羁绊了。上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已是很久以前。他为爱追去了加拿大,在那里丢掉了自己的亲弟弟和一个肺。后来他就与爱绝缘了。直到她的出现。她本应只是一个被他豢养的宠物而已。然而宠物却在他心底生了根。他无法使自己远离她,他只能克制它在心中发芽。可惜收效甚微。她顽强地伫立在他心中,以前是,将来也是。   当他亲手结束她生命的那一刻,他一生的爱都已停止。当战争结束,英国人逮捕他的时候,他竟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解脱。而在他被绞死之后,他的大女儿贝特尼亚按照父亲的遗嘱,将一个小盒子葬在了他生前亲自选好的墓地中。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贝特尼亚发现了一枚足有10克拉的钻戒。那是她跟随他第十个年头时,他送给她的礼物。贝特尼亚并不知这个钻戒的来历,她对着灯光细细地端详着它。在戒指圈的内侧刻了一排极细的文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El amor de mi vida。   我今生的挚爱。   Chapter 249 相亲   奥利维亚一家搬到沐瑙对于蒂洛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她在地理位置上离自己的好朋友很近了——当然,前提是她住在慕尼黑的时候。这不,奥利维亚刚刚安顿下来,蒂洛就带着恩斯特来探望她了。   奥利维亚在沐瑙的家面积不大,但很别致。看得出,郝斯特很是花了心思,蒂洛对派普兄弟之间的情谊很是感怀。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月,任何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值得感动。   恩斯特已经快三岁了,贵族家的孩子启蒙教育的早,别看恩斯特年纪不大,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样子。只有在谢维娅嬷嬷面前才会撒娇,这让蒂洛这个正牌老妈颇有些郁闷。奥利维亚家的埃尔克也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她对恩斯特非常好奇,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恩斯特团团转。而恩斯特也称职地担当了哥哥的角色,对埃尔克非常照顾。蒂洛又重新提起了结娃娃亲的事,奥利维亚一口答应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交易”,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孩子们手里。   在沐瑙小住了两天,蒂洛便回瓦腾堡了。没想到,刚进入春暖花开的4月,她就被玛利亚女公爵一个急电召回了慕尼黑。蒂洛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连恩斯特都没带,紧赶慢赶回了维特尔斯巴赫庄园。没想到一进家门,却看到母亲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书。令蒂洛顿觉摸不着头脑。   “妈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蒂洛问道。   “看看你哥哥!”玛利亚女公爵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严肃地说道,“总是在他那个造船厂待着,也不回家看看!”   “妈妈。”蒂洛暗自好笑着,坐到母亲身边搂住了她,“哥哥工作忙嘛。再说他总不能天天在家里闲坐着啊。”   “他现在倒是总不回家了。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也不着急结婚呢?”玛利亚女公爵终于说到了重点。   “哪有三十好几?哥哥今年才刚刚三十岁!”蒂洛心里快要笑死了,原来母亲把她召回来就是为了发海因里希的牢骚啊!她刚想笑着调侃母亲几句,可玛利亚女公爵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蒂洛,明天和我一起去瑞士拜访朋友。”   “明天?要去几天?恩斯特还在瓦腾堡呢!”蒂洛有些着急,她没想到母亲会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让她出行。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安排下恩斯特的生活。   “恩斯特已经足够离开母亲生活了。亲王夫妇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你只管安心和我去瑞士就好了。我们小住几天就回来。”   “好的,妈妈。”虽然蒂洛没搞明白谴责海因里希和让她去瑞士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她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在开往瑞士的火车上,蒂洛才得知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位于瑞、德、法三国交界的巴塞尔市,那里住着哈布斯堡-洛林(注)亲王一家。玛利亚女公爵和他们交谊匪浅。她还特别提到,亲王家的二儿子,   奥托·约瑟夫·哈布斯堡-洛林亲王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自己经营着一家钟表厂。和蒂洛一般大,属于大龄未婚男青年。亲王夫妇为了他的婚事操了不少心。   蒂洛越听越不对劲,这位奥托亲王再优秀,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而当她到达哈布斯堡-洛林位于巴塞尔的庄园时,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首先是哈布斯堡-洛林亲王夫妇对玛利亚女公爵和蒂洛的到来表示了热烈地欢迎。然后便是那位奥托亲王,玛利亚女公爵郑重其事地将蒂洛介绍给了他,他对蒂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主动提议带着蒂洛参观庄园。亲王夫妇和玛利亚女公爵忙不迭地答应了。蒂洛终于明白了,母亲这是要给她介绍下一任丈夫了。她的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法表明。只能强颜欢笑地跟着那位确实很英俊,但看起来非常古板,完全没有二十几岁青年人的活跃的奥托亲王参观庄园去了。   这座庄园坐落于一片郁郁葱葱地树林中,是一个巴洛克式的建筑。庄园的外形很明显地模仿了美泉宫——哈布斯堡王朝的宫殿。庄园外的院落也被修缮得十分考究,不难看出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拥有很高品味的人。蒂洛只管欣赏庄园的景色,并不打算主动开启话题。奥托亲王一板一眼地向蒂洛介绍着庄园。蒂洛发现,他真是一个相当刻板的人,说话运用的还是上世纪的标准语法。讲话极为有条不紊,连形容词都运用的滴水不漏。蒂洛还注意观察了一下他的穿着,真的如同最准时的钟表一般严丝合缝。完美得令人吃惊,找不出任何破绽。蒂洛心道这一定是个患有强迫症的无趣之极的人。   “今天的天气不错。”奥托亲王选择了一个万能破冰句。蒂洛想起当年温舍调戏自己的时候,随口说的是“你有一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美丽眼眸,让我几乎溺毙于此”。也不知道这家伙跟哪儿学来的。自从温舍被俘之后,蒂洛打听到他被关在温德米尔战俘营。她尝试与他通信,却最终失败了。蒂洛不知道等待温舍的命运是什么,一有空,她就会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平安。   “是的,阳光很好。”蒂洛的思绪从温舍身上转了回来,她简短地说道。   “慕尼黑的天气怎么样?”   “还不错。”   “我听说,您一直住在瓦腾堡?”   “是的,我的丈夫在那里。”   “很抱歉,我听说您的丈夫……”   “他阵亡了。”   “恕我直言,如果他不选择从军,也许命运会大不一样。”   “从军是他的理想,为国征战是他的追求。凡事没有如果。”蒂洛微微有些动气。虽然她知道奥托亲王并没有恶意,但他的话语令她从头到脚不舒服。   “是的,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奥托亲王干笑了两声,又重新开始了一个话题,“哈布斯堡家族和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可算是非常有渊源。”   “是吗?”蒂洛随口应道。   “是的。算上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和巴伐利亚公主的那次联姻,这两个家族已经联姻22次了。”   蒂洛知道,他说的是著名的茜茜公主。这位绝代佳人在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是一个传奇。   “原来如此。”蒂洛说道,“不过从科学的角度上讲,太过频繁的联姻容易造成近亲结合,对后代的健康状况不好。”   奥托亲王碰了一个软钉子,却一点也不恼,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强强联合是必要的。”   蒂洛歪头看向这个个子不高,显得过分老成的亲王。心中盘算了一阵,决定还是坦白出来。   “亲王殿下,谢谢您一家对我和我母亲的热情款待。我也很清楚,我为什么而来。但这并非我本意。我爱我的丈夫,现在仍然爱着他。我并不想开展下一段感情,甚至开始下一个婚姻。希望您理解。”   “我不明白。”奥托亲王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蒂洛,“这是谁的原因?”   “什么谁的原因?”蒂洛不明所以地问道。   “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们两人谁的原因?”他问道。   “我想是我的原因吧。”蒂洛耐心地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新的人,新的感情。”   “那么就是说,并不是因为我的问题,而是因为您的问题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对吗?”   “如果您要这样说的话,我不否认。”蒂洛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精神病,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客厅里去。她的母亲在那里等待着她。   “那么我明白了。”奥托亲王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蒂洛很快提出要回到庄园里面,奥托亲王马上便答应了。两人别别扭扭地走进客厅时,三位老者都在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们。蒂洛感到尴尬极了,无可奈何地坐到了母亲身边。在这之后的两天,她一直处于这种尴尬之中。   直到两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火车,蒂洛才忍不住抱怨起来。她向母亲表达了自己不想再婚的意愿,并且说奥托亲王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而玛利亚女公爵却以为她后半生的幸福为由责备了蒂洛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母女俩闹得很不愉快,蒂洛一个人回了瓦腾堡。玛利亚女公爵满心郁闷无处发泄,一个急电又把海因里希召了回来。当着他的面把蒂洛狠狠地斥责了一番,海因里希预感到大事不妙,找了个理由跑回了荷兰。留下玛利亚女公爵独自在庄园生闷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番外 那个照片中的女人   你以为,我只是贪图你的年轻,你的肉体,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爱上了你。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 ……   很小的时候,我总爱去大伯家玩,因为大伯没有孩子,也因为他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玩。当然,作为里宾特洛甫家的孩子,我从小也没缺过什么。不过就在昨天,疼爱我的大伯居然差点就动手打了我。事情要从我翻大伯的抽屉的事儿说起。   我不过是像平日里一样来大伯家玩,看到平日里紧锁的抽屉居然插着钥匙,我的好奇心上来了。打开抽屉,只找到一张女人的照片。正好,我又手痒了,随手画了两簇小胡子,外加一副眼镜。这下可翻了天,大伯第一次吼了我,态度是那么急,高高扬起了手,要不是这时候,奶奶进来了,他怕是早就打下来了。   “又是这个女人?”奶奶从大伯手中夺过照片,狠狠的丢在地上,死命的踩。而大伯则是奔上去,差点就把奶奶推倒在地。接着奶奶和大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不是大伯母把我拉走了,怕是要被他们互相丢的东西砸晕了吧。大伯母说要带我去吃下午茶,可就是房门紧闭,仍旧无法阻止那吵闹的声响。接着大伯母让我去院子里骑马,她平日里只准我玩一小时的,可这天,居然过了3小时也没人来叫我回去,我玩累了,自己跑回屋子里,只看见大伯母手里拿着托盘,上面的红茶早就凉透了,她看起来很忧伤,但是看到我,仍旧是给了我一个笑容。其实我喜欢来大伯家玩,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伯母比我的母亲对我更好。   房门终于嘎吱一声开了,大伯母站直身体,似乎准备送茶进去,可她还没站稳,就和怒气冲冲而出的大伯撞了满怀。我讨厌大伯,他居然居然都不去扶大伯母,他的绅士风度呢?接着,就是苏联人上门来挑衅,也没有红过眼的奶奶,居然哭了,倒是大伯母反过来安慰她。他们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后来奶奶走了,大伯母送我回家。我才看见她的手背上那一道口子。我抽出小西装口袋里的手绢给她包扎,她居然哭了,还说,如果有我这样大的儿子该多好啊。   一段时间,父亲不让我去大伯家,可我想念大伯母做的牛肉饼。后来,我要上学了,学校是封闭式的。再后来,我在学校里学习了绘画,我总觉得那会儿在照片上乱画是不对的。所以圣诞节的时候,我特意凭着记忆画出了那个女人的画像,想要向大伯赔礼道歉。可我的画还没交到大伯的手上,就被奶奶看到了。一向强势的她歇斯底里的喊道,这真是里宾特洛甫家的诅咒!   什么是诅咒?小小的我哪里能懂得这些,我拿着画给大伯母看,她居然沉下了脸。她这样教养的女人,举止永远是那么的优雅,不悦永远不会写在脸上的。最终,在圣诞晚宴上,我没有展示那张画像,我发誓我再也不画女人了,女人都是麻烦的生物,真烦人。   我几乎要淡忘这张画像了,直到前几天,我的儿子翻出了那张画像,上面有我的签名。他问我,这个女人是谁,这也引起了我妻子的注意,不会吧,她不会以为我和这个女人……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她告诉我,前几天她帮博物馆整理一些第三帝国的物品,曾经在一张照片上见过这个女人,还说要去翻照片,可那张照片再也找不到了。   大伯母的葬礼很简单,她和大伯一直都没有孩子,大概是从小就和她亲近的缘故,她把一套古老的家具留给了我。上星期,我带着小孙子去清理那些家具,在一个古旧的抽屉里,翻到了一张旧照片,当时,小孩子屁颠屁颠的拿去给我的妻子看,她当时惊呼出声,这不就是当年丢失的照片吗?这张照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有个人的脸被涂上了黑色的颜料,妻子告诉我,照片里原本是个女人,和我画像相似的女人,而照片的背面只有一个词,诅咒……   Chapter 250 “梁姥姥”进大观园   “New York~~I am from where dreams are made of,theres nothing you can’t do.Now you’re in New York,these streets will make you feel brand new,the lights will inpire you.Let’s here it for New York,New York,New Yoke~~~”   “埃拉,你在唱什么?”施特雷洛看着站在甲板上,对着远处的自由女神像手舞足蹈的梁紫苏,不禁好奇地问道。   “Empire State of Mind!”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是她在现代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梁紫苏都快要长毛了。她终于能踏上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了,实在可喜可贺。   “埃拉,你还会唱英文歌,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施特雷洛说道。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姐还会说英语呢!”梁紫苏乐颠颠地说道。随着绵长的汽笛声,船即将靠岸了。船上的广播开始提示客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上岸。梁紫苏一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甲板上准备第一时间冲上码头。率先登陆美洲大陆。   “哼想当年老娘跟母后要去美国玩结果母后签过了老娘居然被拒签简直令人发指小样儿的隔了70年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哈哈哈哈……”梁紫苏越想越高兴,嘴皮子一刻也没闲着。   “埃拉,你说什么呢?”施特雷洛表示一个字也没听懂。   “没什么没什么。”梁紫苏掩饰道,她马上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快看,54号码头!当年泰坦尼克号的幸存者就是在这里上岸的!”   “泰坦尼克号?那艘著名的邮轮……”这句话施特雷洛听懂了。那场举世震惊的海难现在依旧有着较高的知名度。   “美国……”施特雷洛望向码头上等待迎接亲朋的人群,心情惆怅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在美国生活下去,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他将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埃拉就不一样了。施特雷洛看了看一旁兴奋不已的妻子。她看起来英文说得不错,脑子又比自己灵光,一定很快就能融入这里的生活。施特雷洛觉得自己很没用,作为一个男人却不能担起家庭的重担,他感到十分赧然。   “汉索尔,你怎么了?”梁紫苏发现了施特雷洛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埃拉。”施特雷洛不想让妻子发现自己的挫败感,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不知道美国人是否欢迎德国人。毕竟现在两国在交战。”   “美国人在这方面没什么忌讳。”梁紫苏转过头来看着施特雷洛,她挽住他的胳膊柔声说道,“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共同面对。我想,不会再有比42年更艰难的事发生了。对么?”   “对,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了。”有了妻子的鼓励,施特雷洛找回了一点信心。他决定先要用最快的时间攻克语言关。   两人随着人流走上码头之后,梁紫苏拉着施特雷洛一路从人群中寻找空隙往前溜,很快就钻到了人群前面。闹着玩呢,咱可是被天朝早高峰磨练出来的新时代女性,这点儿人还没故宫门口的旅游团多呢。   “埃拉。”施特雷洛拽了拽梁紫苏的手,“那里好像有人接我们。”   “那是你的幻觉。”梁紫苏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在美国没亲戚。”   “真的,你看!”施特雷洛认真地说道,梁紫苏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果真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举着一个写有“埃莉诺·施特雷洛”字样的牌子在不远处站着。   “FBI的工作效率也太高了吧……”梁紫苏说道。   “我们过去看看。”施特雷洛不由分说拉着梁紫苏便走了过去。梁紫苏在他身后默默地翻着白眼,心道这娃要是到了天朝,估计早就被拐卖到村里当童养夫了。   “施特雷洛太太?”当两人走到风衣男子面前时,对方友善地问道。他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德语。   “我是,请问您是?”   “我叫雷奥哈德·施密特,是罗森男爵的朋友,他让我来码头迎接你们。”风衣男子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施特雷洛,“船晚点了一刻钟。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丈夫。非常感谢您来迎接我们。”梁紫苏心里暖融融的,她没想到罗森竟然安排的如此细致周到。不过她也因为自己对罗森有所隐瞒而感到内疚。   “请跟我来。”施密特笑着接过了两人的行李,驱车带他们离开了码头。虽然罗森在电报里并没有说施特雷洛先生一同前来,不过既然来了,他必然会尽好地主之谊。   一路上,梁紫苏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琳琅满目的街景让她应接不暇。这就是纽约,当年荷兰人发现这块土地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它在几百年后成为了世界经济中心,它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世界。   “我们生活的城市原本也应是这样的。”施特雷洛感慨道,“而不是如今破败萧条的样子。”   “我想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苏联人已经在柏林城外集结。”施密特人在美国,消息却灵通得很,“我们注定要输掉战争了。说实话,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他的爷爷在上世纪末移民到了美国,全家人在美国扎根。他虽然现在是美国籍,但骨子里流淌着还是日耳曼人的血。   “这场战争到底为了什么?”施特雷洛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们不想那些了,说点开心的事吧。”梁紫苏见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赶忙转移了话题,她笑眯眯的说,“我还不知道纽约有什么好玩的呢。我要先好好玩几天,然后再想找工作的事。”   “你们跟着我就行了,我将会是个称职的导游。”施密特笑眯眯地说道。   “真的吗?不会影响您的工作生活吗?”梁紫苏顿时激动了起来。   “当然不会。”   “我想……”施特雷洛不合时宜地开口了,“我应该先学英语。”   “这个急什么,你这么聪明,三个月就能搞定!”梁紫苏说道。   “怎么会这么容易!”施特雷洛认为梁紫苏在哄骗他。   “追求卓越,挑战极限,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梁紫苏目光如炯地望向前方。   “这句话很有哲理!”施密特细细品味着梁紫苏的“名言警句”,“很适合用作我的公司的格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这个是德国一家企业的格言。”梁紫苏赶忙说道,虽然间隔了七十年,那她也不想被“新东方”状告侵权。   “哦,真是太遗憾了。”施密特先生无不遗憾地说道。   几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梁紫苏和施特雷洛到达了他们位于曼哈顿区的新家。罗森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当。梁紫苏再次感动不已,施特雷洛却没由来地有了些许危机感。   两人安顿下来之后,施密特先生带着他们在纽约四处游玩了一番。又帮助梁紫苏找到了一份文秘工作。而施特雷洛也开始努力地学习起英语来。这对历尽坎坷的有情人,终于在美国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Chapter 251 战俘生涯   “马克思·温舍。起立!出来!”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铁门被打开的声音。温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缓慢地踱着步子走了出去。迎接他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战俘营看守,此刻正用一种藐视的眼光看着他。温舍没有给他好脸色,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向前走。   自从伤愈出院后,温舍就被转移到了温德米尔战俘营。这座战俘营建立在英格兰的西北部,温德米尔湖的旁边。每天放风的时候透过战俘营周围高耸的铁丝网就能够观赏到温德米尔湖优美的景色。4月的时节还有些微微的凉意。幸好英国人给他们分发了棉外套,足够保暖。这座战俘营关押了大约2000名战俘,大部分是德国人,也有一些匈牙利人和捷克人。温舍和其他军官一同与其他战俘隔离开来,单独关押。   总得来说,英国人对战俘还算不错。至少他们几乎不虐待战俘,也很少辱骂他们。战俘营每天提供两餐,虽然并不可口,但可以满足温饱。每天有固定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每隔三天还可以洗一次澡。和深陷苏联战俘营的同胞们比起来,这里简直可以算是天堂了。如果不去理会那些居高临下带着轻蔑的眼神的话。一向高傲的温舍在这里也只能低头做人。谁叫他是战俘呢,尊严什么的早就没了。哪怕英国人明天就要枪毙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温舍和看守一前一后的走着,军官们被“特赦”不用戴手铐和脚镣,这让温舍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大约走了两分钟,温舍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战俘被审讯是家常便饭,特别是军官们。敌国总是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嘴里套取有用的情报。温舍被关押到这里之后,还没有被审讯过,看来今天也要轮到他了。   审讯室中灯光昏暗,只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两把椅子。看守示意温舍坐在靠里面的椅子上,自己则站在温舍的身后。温舍把双臂放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望向天花板。从昨天的广播中他听到盟军已经开始了对柏林的攻城行动,德国人很快就要输掉战争了。说来也可笑,每天他们放风的时候,也正是播放广播的时候。英国人似乎特别热衷于打击德国人,也不管他们听得懂听不懂——战况是用英文播报的。温舍原本并不会英文,但在养伤的那段日子里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他本就聪明,现在已经可以进行日常的交流对话了。所以英国人着实打击到他了。他还听说,布达佩斯围城战结束之后,攻入城中的苏军强奸了将近五万名从10岁到70岁的妇女。温舍根本不敢去想一旦柏林被攻破,苏联人能干出什么天良丧尽令人发指的事情。他对战局已经不抱希望,只能默默祈祷先进入柏林的是英军或者美军了。   幸好蒂洛不在柏林。这是温舍唯一庆幸的事情。他也担心过米莎和凯瑟琳,但他认为她们身边的男人能够保护好她们。好像还有一个人是他的职责所在——哦对了,他结婚了。婚戒在被俘之后就被英国人掳走了,他几乎已经忘了曾有一个女人被冠上了他的姓氏。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温舍的思绪,他看向门口处,进来的竟然是一名英军少校和一位年轻女子。那名少校有着英国人典型的长脸尖下巴,皮肤苍白地不正常,此刻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温舍。温舍身后的看守向他行了礼。紧接着,温舍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年轻女子的身上。在温舍的印象中,英国女人很丑,而且皮肤非常粗糙。但这个女人五官还算精致,鼻子两侧长了一些雀斑,不过并不影响整体美观。她的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过膝呢子裙,在进门时她把帽子和风衣都脱了下来,英军少校细心地接了过去。   “马克思·温舍,武装党卫军第12‘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第十二装甲营营长。”英军少校操着带着英国口音的德语说道,他首先确认了温舍的身份。“我是奥利弗·伍德少校。”   “您好,少校。”温舍简短地说道,他甚至没有站起来。他身后的看守刚想说什么,就被伍德少校制止了。   “这位是温迪·赫莉小姐。《每日电讯报》的记者。她将对你进行采访,希望你能配合。”   温舍眯了眯眼睛,说话真不客气,还想要他配合?   “其实是实习记者。”赫莉对着温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德语比伍德少校好多了。这是个毫无心机的姑娘,她的憨笑让温舍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我会配合的,请你放心。”   “那么我们开始吧!”赫莉年纪不大,行事速度却很快。她马上拿出了采访提纲和纸笔,准备开始今天的采访。   “我在这里陪着您?”伍德少校低声问道。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应付。”赫莉说道,“您可以在外面等我。”   “好的。”伍德少校给了看守一个眼色,随即走了出去。   这是温舍第一次接受采访,他觉得有些新奇。当年做希特勒副官的时候见识过许多采访场面,听过各式各样的问题。而赫莉的问题则是一板一眼,完全是常规的采访套路。温舍回答起来完全不需要费脑子。果然是实习生,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规定的问题问完了。”赫莉用英语小声念叨着,温舍却听得真切,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赫莉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用德语说道,“我想再问您几个问题。”   “请便。”   “我一直很好奇,希特勒到底用什么方法让一个国家的人都为他疯狂,都对他的言论深信不疑。我一直以为,除了宗教,没有任何事物有这种力量。”   “你认为它是邪恶的化身?”温舍反问道。   “不,虽然他们说他是魔鬼,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虽然是个发动战争的罪人,但是他确实非常有能力。”   赫莉的话让温舍吃惊不已,他完全没想到能从交战国的国民那里听到这样可以算得上是中立的言论。   “他点燃了一个民族的斗志,一个曾经被压迫、被瓜分的民族的斗志。这比宗教的力量更为强大。”   “但是……几十年前是你们发动了战争,而且失败了。失败者就要承担责任。”赫莉想了想,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要拿回我们应得的。”   “那就要依靠战争吗?”   “是的。战争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最佳方式。你没看到现在英国和美国合作的亲密无间吗?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他们就快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英国人最是忘恩负义,元首手下留情,他们却反咬一口。若不是当年他们的背信弃义,普鲁士怎么会在七年战争中打得那么惨烈?幸好伊丽莎白一世死得恰到好处,不然普鲁士就要提早被瓜分了!”温舍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什么伊莉莎白一世?”赫莉有些糊涂了。   “回去读读历史吧,小姑娘,这对你有好处。”   “您的忠告我记下了。”赫莉并不恼,反而冲温舍笑了笑。温舍发现,她的笑容有舒缓人心的力量。   “您有妻子吗?”   “有。”   “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她知道您被俘了吗?”   “我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   “赫莉小姐,你永远不会明白。作为一名军人,和一个男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法保护自己所关心的人。”   ……   采访结束后,赫莉认真地写了一篇采访稿。从一个较为平和的角度描述了一个她眼中的纳粹军官。这篇文章发表之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反响。有人说她立场不对,还有人说她被德国人收买了。不过这些都没能对赫莉造成什么影响。主编是个开明的人,他肯定了赫莉敢于多角度考虑问题的思维方式。赫莉拿到了稿费,开开心心地大吃了一顿。顺便把报纸寄给了温舍。温舍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他虽然深陷战俘营,却仍然保持着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而且他很英俊。赫莉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她必须要把这种好感扼杀在摇篮里。即便她不是极左分子,但也要和纳粹保持距离。就是这样。   Chapter 252 最后的保卫战(上)   1945年4月16日,苏军集中火力以3个方面军,共计250万人的兵力开始了对柏林城的围攻。德军调集约100万人死守柏林。战斗以炮击揭幕,数以千计的大炮和喀秋莎火箭炮开始炮轰德军阵地,炮击持续了数天之久。而苏军随之进行的地面进攻一开始并不顺利,德军稳稳地守住了防线。但是好景不长,人数和装备上的劣势用强大的精神力是无法弥补的。到了4月20日,也就是希特勒生日的这一天。苏军已经到达了柏林市的近郊。整个柏林市区已经暴露在苏联人榴弹炮和加农炮的射程之内。当天午后,苏军的地面炮兵首次向柏林城内轰击。   此时的柏林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苏军持续不断的炮击让每一个在城市内的平民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现在誓死守卫着柏林的,除了军人,还有很多志愿者。他们大多是柏林的普通市民,为了保卫最后的家园,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抵抗苏联人的入侵。柏林和当年斯大林格勒一样,马上就要沦为废墟死城。   鉴于苏军已经兵临城下,希特勒决定德军统帅部撤离柏林。而他本人则留下与柏林共存亡。他下令军事机关的所有参谋和文职人员都毫无例外地参加战斗,并决定对按兵不动的指挥官要在5小时内处决。对退却的官兵不仅要处死,还要在他们的尸体上挂起“逃兵”、“胆小鬼”、“他背叛了国家、玷污了德意志民族”的牌子示众。事到如今,除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威吓,希特勒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迫使他手下的官兵继续抵抗了。   4月21日,苏联人从后方调来了大口径榴弹炮用于摧毁德军的坚固据点,战斗到达了空前惨烈的地步。平均每英里已部署到近千门的各种火炮集中射击。而出现在柏林上空的轰炸机投下了成千上万吨的炸弹和汽油弹,柏林成了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人们已分不清日出和日落。   在沐瑙,凯瑟琳和奥利维亚每天都在关注着最新的战势。她们心中明白得很,柏林怕是很难守住了。奥利维亚担心着祖国的命运,更担心着深陷奥地利战场的丈夫。而凯瑟琳则已经陷入了近乎绝望的情绪——她的丈夫不顾她的苦苦劝阻,执意去了柏林。军人的使命感让他即便在没有得到召唤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保卫柏林的行列。   “凯特,我很抱歉。我知道这会让你担心,会让你难过。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缩在后方当一个懦夫,我是军人,我必须要保卫我的祖国,保卫我祖国的人民。”   “我明白,郝斯特,我明白。”凯瑟琳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心知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挡丈夫北上的脚步。她也完全理解丈夫的选择。但从感情上,她就是不舍。   她目送着他离去,他的背影依旧那样削瘦,却散发着坚毅和不容抗拒的气息。亚历克斯仿佛意识到了父亲的离开,在凯瑟琳的怀中大哭起来。他的哭声那样凄厉,让凯瑟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郝斯特听到了儿子的哭声,脚步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继续着自己前进的脚步。格蕾丝拽着母亲的衣角,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并没有意识到,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郝斯特趁乱混入了柏林,柏林一片兵荒马乱。不少人向城外逃窜,但很快被苏军的炮火夺去了性命。郝斯特曾经试图营救一个重伤的小女孩,但是失败了。她和她的家人永远地倒在了逃生的路上。   在柏林城中,郝斯特遇到了威廉·蒙克和他的战斗群,并加入了他们。蒙克在伤愈后便奉命组建了一个战斗群来保卫柏林。各个部队组成了大约一个旅的兵力,负责防御柏林的南部防线。蒙克速来与派普不合,但在此危急存亡之关头,也已抛却了私人恩怨。与郝斯特共同作战,守卫着德国最后的领土。   一天晚上,当苏军的攻势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德国人开始默默收拾起阵亡同胞的尸体。郝斯特在白天的战斗中受了点轻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继续作战了。他举着军用手电在弥漫着灰尘、死亡与绝望的街道中缓步行走着,搜寻着可能生还的人们。   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将手电抬得更高了些,仔细照了照。一个十二三岁身着少年团制服的小男孩惊恐地站在黑暗中,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片,显然是正在哭泣。郝斯特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在离男孩很近的地方,脚下被绊了一下。他往地面看去,竟是一具身着青年团制服的少年的尸体,年龄不过十四五岁,手中紧紧攥着一支步枪。   “叔叔,卡尔还活着吗?”男孩抽泣着问道。   郝斯特蹲下身体触摸着少年的脖颈,那里只有一片冰凉。   “我很遗憾小伙子,他已经死了。”郝斯特低声说道。他的心里非常难过,他早已见惯战场上的尸横遍野、血雨腥风,但却最难承受小小生命的陨落。   男孩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尖厉。而今夜的柏林似乎要加重几分悲情的气氛,此刻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郝斯特的耳边出现了更多哭泣的声音。   “他是你什么人?”郝斯特问道。   “他是我的哥哥。”   “你的家在哪儿?”   “在,在那边——”小男孩指向了一个方向。郝斯特默然了,从那个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几百米以外,已经是一片废墟。他把手电交给男孩,自己背起了少年的尸体,把他带到了专门安放尸体的地方。男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你叫什么?”郝斯特问道。   “托马斯。”   “好的,托马斯,我要你听着。我会带你到防空洞里去。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待在那儿。不许再出现在这里,听到没有?”   “为什么?我要保卫家园。”   “这不是你的职责,而是我的职责。听懂了吗?”   “不,我要像军人一样战斗。”   “既然要像个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我现在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回到防空洞去!”郝斯特提高了声音。   托马斯瞪着大眼睛看了郝斯特很久,似是在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当郝斯特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他小声说道:“是,长官。我绝对服从您的命令。”   郝斯特顿时松了口气。   郝斯特把托马送到了防空洞,那里有专人照看这些避难的平民。他回到了蒙克战斗群的阵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准备小憩一会儿。几个小时后,新一轮的战斗即将打响。   Chapter 253 最后的保卫战(下)   由于斯大林格勒的经验,苏联人学会了城市攻坚战的要领,并将其充分运用在了柏林的每一寸土地上。苏联人绝不吝惜自己的弹药,毫不客气地屠杀着守卫城市的德国人,即使他们当中有很多12、3岁的孩子。当然,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一丝怜悯,因为当年在斯大林格勒,德国人同样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在4月20日的轰炸中,柏林的水和煤气供应彻底断绝。面对持续不断的重炮轰击,柏林市民已经无法离开底下掩体半步,彻底成为了瓮中之鳖。如果守军投降,他们将如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   4月27日,苏联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向柏林发起了攻击,德国守军被挤压在一块长15公里、宽5公里的走廊地带。   4月28日,还处于德国守军手中的只剩下国会大厦和总理府四周的地区。其他地区全部落入苏联人之手。守卫这块地区的人员主要是党卫军第11装甲师和党卫军第503重型坦克营残部。蒙克的部队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打散了,他带着仅剩的一点残部转移到了希特勒躲藏的地堡,也就是总理府地下室附近,继续抵抗。   柏林城防司令威尔丁将军和其他德国高级官员力劝希特勒突围出柏林,逃到北欧继续指挥德国部队。但希特勒断然拒绝了,发誓说要与柏林共存亡。   4月29日,战斗离总理府的地下室只剩几百米了。威尔丁将军再次劝说希特勒离去。希特勒的飞行员巴尔说他可以把元首送到他想要的任何地方。当时总理府车库里尚有一辆坦克,完全有可能从柏林突围。而哈韦尔河上的里尔大桥也还在党卫军手中,从那里可以到达雷林奇的临时机场——希特勒的专机正在那里等着他。但是希特勒再次拒绝了。   4月30日,国会大厦发生了极为惨烈地战斗,苏德双方逐层逐屋地进行争夺。1000名党卫军士兵和外籍志愿兵进行着殊死抵抗,鲜血染红了国会大厦,他们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也实现了他们荣辱和誓言——吾之忠诚即荣耀。下午3点半,希特勒和跟随他多年的女人爱娃服毒自尽。结束了轰轰烈烈的一生。六年前德国入侵波兰时,他曾豪情万丈地说“从现在起,我只是德意志帝国的一名军人,我又穿上这身对我来说最为神圣、最为宝贵的军服。在最后的胜利之前,我决不脱下这身军服,要不就以身殉国”。他没有等到胜利,几百万德国人的生命换来的只是濒临灭亡的国家和残缺不全的民族。希特勒做到了与柏林共存亡,而把无尽深重的苦难留给了幸存的人们。   希特勒死后不久,他的忠实随从,宣传部长戈培尔在毒死了自己的六个儿女之后,与妻子饮弹自尽。当天晚间10点5分,苏联人占领了国会大厦的顶层,苏联旗帜被插在了国会大厦的屋顶。长达六年的战争终将结束。曾经的侵略者德国坠入了地狱。   5月2日,柏林城防司令威尔丁将军离开了底下掩体,向苏联军队投降。蒙克带领地堡中的剩余人员准备突围逃出柏林,但不幸的是,他们都被俘了。而郝斯特则在突围中和他们走散,生死不明。当日下午3点,剩余德国部队全部停止抵抗,最后的保卫战以德国人的失败告终。很多德国的高级将领不堪承受战败的打击,自杀殉国。   5月8日,继任的德国总理、海军元帅邓尼茨宣布德国投降。自此,整个欧洲获得了解放。除了捷克斯洛伐克战场之外,欧洲的所有战场都安静了下来。德国签署了投降书。尽管盟军不愿意承认,但一个不争的事实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们——虽然他们打败了德国,却并没有打败德意志之魂。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倘若再次爆发战争,德国依然是最令他们忌惮和惧怕的对手。这一点在德军最高统帅部的最后一份报告中可以得见:   “……根据海军元帅的命令,国防军停止了已毫无希望的战争。至此,进行了六年的英勇战斗宣告结束。我们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也遭到了严重的失败。德国国防军在战争后期面对强大的优势兵力光荣的失败了。   德国士兵忠于自己的誓言,为人民献出了一切力量,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后方人员直到战争的最后一刻都不惜重大的牺牲全力支援前线的士兵。前方与后方所做出的一致贡献将在日后公正的历史评价中得到最后的结论。德国海、陆、空三军所做出的贡献和牺牲使我们的敌人都不得不感到敬佩。每一个士兵可以以此自豪而无愧地放下武器,在我们的历史上最艰难的时刻,为我们人民的万代幸福,勇敢而自信地去从事工作。   在这艰难的时刻,国防军怀念在前线阵亡的战士。面对满目疮痍,血流遍地的祖国,死者尽到了他们的职责。柏林上空的硝烟散尽,是从没有过的宁静。和平万岁!”   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是谁说过,错误为结束之母?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的战争。一个政治狂人用一个民族做赌注,却注定输到一败涂地的轮盘赌。一个时代的大幕落下,一代人的梦想彻底破灭。苏联人总喜欢说自己“解放”了德国,而德国人却习惯于将纳粹德国灭亡的时刻称作“零点”,意指德国新的历史由此开始。   苏军在进入柏林之后,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犹如当年日本人在中国的暴行一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柏林的男人被虐杀,女人被强奸。柏林将近三分之一的妇女被惨遭蹂躏,其中40%的人被多次强奸,近一万人被强奸致死。这是那一代德国男人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痛。男人被囚,女人遭奸,一个民族末日的最凄惨景象莫过于此。由于这些犯罪者属于反击侵略的一方,而受害者属于世界公敌的一方。这种骇人听闻的集体罪行不但没有受到过惩罚,甚至没有引起国际社会的真正关注和谴责。随着时间的流逝,唯一对这场规模空前的暴行有刻骨铭心记忆的,恐怕就是那些被蹂躏过的妇女,以及当年幸存于柏林的人。他们再难去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公理和正义存在。   而对于其它国家的人们来说,赢得了胜利固然值得庆祝。但只要当他们看到残破的家园,想到牺牲的亲朋,内心就会被伤感充盈。残酷战争让每一个人疲惫不堪,人们需要用数倍于战争,甚至一生的时间让自己走出阴影。   战争,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第三部完————   Chapter 254 最后一次讲话   1945年5月8日,当德国投降的消息传到还在前线苦苦支撑的指挥官们的耳朵里时,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警卫旗队师在这个春天从德布勒森激战至布达佩斯,又从巴拉顿湖且战且退至维也纳。最终他们抵挡不住苏联人的进攻,丢掉了维也纳,撤退到了维也纳西边的玛丽亚采尔。当战争结束时,全师只剩下了1682人。在最艰苦的岁月中,他们未曾被消磨斗志。当有的装甲营因为损失掉了所有的坦克而不得不改编为步兵营时,他们未曾停下战斗的脚步。而当他们在匈牙利的“平湖”进攻行动失败后,盛怒的希特勒要求他们摘下荣誉袖标时,他们也未曾动摇信念。而现在,一切都随着帝国的投降而灰飞烟灭了。   警卫旗队师的最后一任师长奥托·库姆将师部的营级以上指挥官召集在了一起,沉痛地传达了祖国战败地消息。他要求这些指挥官将信息传达给下级官兵,并要捣毁所有的武器装备,以防落入敌人之手。   跟随警卫旗队师作战的派普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思潮起伏。一切都成空了吗?这么多年的战斗、这么多亲爱弟兄的牺牲,就这样全部被抹煞了吗?就在这个春天,他失去了他最好的战友和朋友们——威斯特哈根、波舍克、沃尔夫……他们一个个在他的面前离去。曾有一度,他几乎崩溃。他陷入了对曾经坚定信仰的巨大质疑,他开始怀疑他们所坚持的一切最终将化为泡影。德国投降了,他们战败了。他的同袍们会怎样?他自己的未来又将如何?他刚刚在4月份被晋升为上校,但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是否会遭受世人的冷眼?他感到茫然无措。犹如一片飘摇在狂风中的枯叶,再也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派普走近营地时,每一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们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希望能从长官的嘴里听到令人振奋的消息。派普不忍看向他们的眼睛,虽然他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但他仍然觉得自己对他们怀有深刻的歉意。他让副官葛如勒召集了所有能召集到的部下,准备为他们做最后一次讲话。   派普穿着他的皮夹克、黑色坦克制服裤,戴着因为风吹雨打而褪色的帽子。他的面容严肃,嘴唇习惯性的紧紧抿着,眼中无法控制地泄露出了一丝迷茫与苦涩。他静静地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千言万语堵在了胸口。他绷直了身体,站得笔直。他踌躇了一阵,终于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硬朗,但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万分感谢你们这些年来的奉献与牺牲。你们坚强的意志和对元首的忠诚是你们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荣耀。与你们在战火中建立起来的情谊,是我这一生中最为珍视的感情。”   派普顿了一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有些人则难过地垂下了头。   “我们尽到了应尽了职责,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而感到自豪和骄傲。但是,”派普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不得不沉痛地告诉各位,战争结束了。海军元帅邓尼茨已经代表帝国向盟军投降。”   说到这里,人群中开始出现抽泣的声音。这些身经百战,在炼狱般的战场上都未曾恐惧的男人们,竟然开始哭泣。这么多年,他们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答案恐怕已永远无解。   派普换上了一种温柔轻缓的声音,苦口婆心地劝慰着被残酷现实严重打击的部下们:“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我们的国家战败了,她需要重新站立起来。就像27年前那样。我的兄弟们,德国需要你们。你们要活下去,不论未来会多么艰难。我请求你们,不要自杀。牺牲的兄弟已经够多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   派普原本还想说一些类似各自珍重的话,但他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了。人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谁也没有心思细想未来该如何。   派普吩咐葛如勒负责组织爆破坦克、销毁作战记录册等善后工作。他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些和他一同出入枪林弹雨的大家伙。它们是帝国曾经引以为豪的技术体现。但是现在,他必须结束它们的使命。   派普的得力部下迪芬塔尔痛苦到无法自己更衣。他在战友的帮忙下才把衣服穿好。他把他能找到的所有人都找来了。这个强悍的军人面对自己的兄弟们,强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我们都站在这里,我们没有失败。”可是接下来,他崩溃到痛哭失声。当他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哽咽着传达了派普的最后一道命令。派普将亲自为他们授勋。   每个人的胸前都挂上了象征着勇敢和荣耀的勋章,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肯定。   善后工作进行完毕后,警卫旗队师的师长奥托·库姆带领一部分军人前往美军的防线向他们投降。但是派普不愿意这样做,他和他的几名心腹烧掉了身上的制服,开始了自己的回家之路。事实上,不少官兵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派普和他的朋友们走山路、睡谷仓。离家乡越来越近,他们中的成员也越来越少。大概各自都回家了罢。派普仿佛已经看到了奥利维亚甜美的笑容,看到了埃尔克拿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向他跑来,看到了已经长成男子汉的海因里希。他马上就能回家了,多好!   可惜老天似乎不愿见得一家人的幸福团聚。5月22日,派普在离家只有30公里的地方被美军俘虏了。和他一起被俘的还有保罗·古尔,那个从还是个小军士的时候就和派普一起作战的年轻人。他们被送到了战俘营,直到8月21日,派普被带走了。   Chapter 255 艰难求生(上)   投降后的德国迅速陷入了一片混乱。苏联人在柏林进行着大规模的群体放纵,柏林人民苦不堪言。短短两天时间,就有上万柏林妇女惨遭蹂躏,而被苏联人虐杀的平民更不计其数。西方国家对于这样灭绝人性的举动保持了沉默,或许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德国人应受的。   郝斯特在地下室里已经躺了快十天了。5月2日那天,他随蒙克等人突围,结果在苏联人的攻势下和他们走散了。郝斯特的左腿被子弹击中,紧随而来的猛烈炮击让他顿时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郝斯特感到天旋地转,他的头疼得厉害。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除了左腿无法动弹之外,双臂和右腿都还完好。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残缺不全的墙壁慢慢向前挪动着。   郝斯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眩晕,榴弹炮的冲击波威力很大,他疑心自己是脑震荡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蹭了一阵,郝斯特的体力透支了。他沿着墙壁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奇怪,他的战友都去哪儿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早就出来警戒了。苏联人的炮击也停了。一切都太反常了。   正在思索间,郝斯特的左上方传来“吱呀”一声,他微微抬了下头,发现一位年轻的少妇正露出半个脑袋来盯着他看。由于脑震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了一片民宅。这片民宅难得地在持续不断地炮轰中保持的还算不错。没有被大面积的严重损毁。但是它外围的建筑群已经所剩无几了。   “您受伤了?”少妇怯生生地问道。多日来的战乱令她风声鹤唳。她一直带着五岁的儿子躲在地下室。直到昨天听到最高统帅部投降的广播,才敢出来查探动静。这一查就发现了坐在门外的郝斯特。   “是的。很抱歉打扰您了。”郝斯特说道。   “快进来吧!”少妇打开了门,向四周环视了一下,扶起郝斯特走进了家门。   “谢谢您。”郝斯特坐在了屋内的沙发上,少妇不敢点灯,她借着黎明的微光查看着郝斯特的伤势。   “您左腿看起来伤的不轻。”她说道,“您是哪个部队的?”   “党卫军帝国装甲师,郝斯特·派普少校。”   “我叫索菲亚·弗林斯。您很幸运,我曾经是个护士。”少妇迅速拿来了一些急救用品,她点燃了一根蜡烛,让郝斯特自己举着。她开始帮助郝斯特取出左腿中的子弹。   “这里没有麻醉药,您只能忍耐一下了。”弗林斯说道。   她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取出了子弹。   “朗姆酒。”弗林斯举起了一个酒瓶,对着郝斯特摇了摇,“我一直没舍得喝,现在用来消毒吧。”说罢,她将半瓶朗姆酒都倒在了郝斯特的伤口上。郝斯特强忍着疼痛,直到弗林茨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他差一点就把蜡烛扔到地板上了,幸好咬牙坚持住了。   “从昨天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郝斯特擦了擦脸上的汗,因为剧烈地疼痛,他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我觉得四处都不太对劲?”   “您不知道么?”弗林斯奇道,“柏林的作战已经停止了。昨天下午最高统帅部发布了公告。”   郝斯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这样的结局吗?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吗?他紧紧地闭上双眼,承受着内心巨大的痛苦。   “我被苏联人的榴弹炮击昏了,一直到今天凌晨才醒过来。”   “你们已经尽力了。”弗林斯安慰道。   “但我们还是失败了。”郝斯特艰难地说道。   “这不是你们的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郝斯特由于受伤失去了战斗力,就这样在弗林斯的家中安顿了下来。白天他和弗林斯和她的儿子躲在地下室里,晚上有时会慢慢走上来透透气。停战以后,柏林的水恢复了供应。虽然还是没有煤气,不过总算大家不至于渴死了。   弗林斯的丈夫叫莱因哈特·弗林斯,原本是一名医生。柏林保卫战前响应最高统帅部的号召加入了人民冲锋队。目前生死未卜。从丈夫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索菲亚·弗林斯就已经预见到他的悲惨命运了。所以当她向郝斯特提起这件事时,竟然显得非常平静。弗林斯的平静却让郝斯特再次陷入自责之中,他认为是因为自己能尽到义务,才使得平民加入战斗,并无辜地丧失性命。   5月8日,当郝斯特从广播中听到德国投降时,萎靡了整整一天。这个结局对于每一位军人来说都是很难承受的。弗林斯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内心深处,还留有一丝希望。希望丈夫能平安归来。   5月9日开始,弗林斯家的周围就开始不太平了。到处都是喧闹和尖叫的声音,一直到晚上也未曾停歇。她的儿子几次被吓哭了,弗林斯惊恐地看着郝斯特,仿佛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斯特非常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能说。说了会加重这家人的恐惧。他的脑震荡基本上好了,左腿的伤也在逐渐恢复,但行动依旧不便。他现在只能暗自祈祷丧心病狂的苏联人不要闯进这里。他担心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保护这对母子。   可惜上帝最近总爱与德国人作对,郝斯特的祈祷完全没起作用。就在一个凌晨,弗林斯蹑手蹑脚地带着儿子走出地下室吃早点的时候,三个苏联士兵用枪轰开了大门,闯进了屋子。   他们看到年轻的弗林斯时眼睛都直了,放浪地大笑着冲上前来,其中一个士兵一把把弗林斯按在了餐桌上,另外一个则拎起了她的儿子。   “你们对我做什么都行!”弗林斯哭叫着,“别伤害我的儿子!”   苏联人完全不听,也听不懂她的话,那个士兵一把把男孩扔出了门外。男孩哀叫了一声便一动不动了。   “啊——”弗林斯凄厉地喊着,她想要冲出去救她的儿子,可是另外两个苏联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撕扯着她的衣服,其中一个人还因为她的反抗而重重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弗林斯眼冒金星,双耳开始严重地耳鸣,她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再也无力反抗苏联人的暴行。   砰!一声枪响。一个苏联人惨叫着倒下了。另外两人停止了动作,惊恐地端起枪四处望着。其中一人还往房间里面放了一梭子子弹。   砰!又一声枪响。第二个苏联人倒下了。剩下的那个苏联人彻底慌了神,他嘴里大声叫喊着什么,向房间里面走去。很快,他看到了趴在地下室门口的郝斯特,他举着一支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苏联人咒骂着,端起枪就要击毙郝斯特。却被第三声枪响结束了生命。郝斯特看到,衣衫不整的弗林斯端着苏联人的枪,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第三个苏联人倒下后,弗林斯马上冲出了门外,抱起了儿子。她发疯地抚摸着他,那个孩子却没有一丝声息。   “蒂姆,蒂姆!你醒醒啊,醒醒啊!”弗林斯哀叫着,拼命摇晃着儿子的身体。   “啊——我的蒂姆——”弗林斯见儿子没有反应,抱起他嚎哭起来。   “索菲亚,冷静点,让我看看他。”郝斯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弗林斯推到一旁,细细地查看起男孩的伤势。然后他松了口气。   “索菲亚,他只是昏过去了。身上有些擦伤。”郝斯特说道。   “什么?真的吗?真的吗?”索菲亚经历大悲大喜,有些不能适应。她又一把抱回儿子,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重新诊视了一番。正在这时,小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妈。”这个声音如同天籁般让弗林斯重新回到了天堂。她抱着儿子又哭又笑。经郝斯特提醒才想起应该马上回屋。她找了一把链锁,将大门死死锁住了。弗林斯给蒂姆的伤口上药,郝斯特则吃力地把苏联人的尸体都堆在了一起,然后坐在沙发上思索着该如何处理它们。   “谢谢您救了我们。”弗林斯真诚地说道。   “这是我的责任。”郝斯特说道,“其实是您救了我。我只有两发子弹。”   “那您……”弗林斯惊讶极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郝斯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郝斯特刚刚的行为无疑于自杀。   “我只是想,先干掉两个俄国鬼子。也许趁这个机会,您可以逃跑。”   “哦,郝斯特!”弗林斯哭着走了过去,她紧紧拥抱了郝斯特,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您,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Chapter 256 艰难求生(下)   黄昏时分,弗林斯搂着白天受到伤害和惊吓的儿子,担忧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郝斯特。经过凌晨时分的那一场混乱,郝斯特和弗林斯将三个苏联士兵的尸体拖入了地下室,并把房间清理干净。幸运的是,由于时间较早,事情发生时附近并没有其他苏联士兵,而附近的德国人全部缩在家中避难,没有人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否则,郝斯特和弗林斯恐怕在劫难逃。   “您想好怎么处理他们了么?”弗林斯指了指平躺在地上的三个尸体。为了不吓到儿子,她特意往每个尸体身上都铺了一层床单。   “老实说,很棘手。”郝斯特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谁也不知道苏联人还要在城中猖狂多久。这三具尸体无疑于定时炸弹,一旦被苏军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尽快处理掉。   “必须把它们运出去。”郝斯特说道,“否则再过几天,尸体腐烂了。散发的气味不仅我们没办法在这里待着了,弄不好还会引来俄国佬儿。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可是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弗林斯经过早上的事情,犹如惊弓之鸟。虽然她和郝斯特已经缴了那三个苏联士兵的枪械,他们也算有了武器装备。可如果苏联人再这样闯进来一次,她恐怕就要崩溃了。   “只能等到半夜。”郝斯特说道,“我观察到您家不远处有一片小花园。我们可以把他们埋在那里。”   “哦,对!那里是有片花园。可是……”弗林斯还是不太放心。   “多亏他们的轰炸,花园里的泥土全都翻起来了,不用我们费力气去挖了。只要把尸体扔进去再填平就可以了。”   “埋在那里安全吗?会不会有人发现?”   “只能碰运气了。”郝斯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的腿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我猜测苏联人忙着干坏事,没精力去观察哪里的泥土不对劲。他们大多是有勇无谋的家伙。”说道最后,郝斯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屑。他在心底从来都拒绝承认自己输给了苏联人。他宁愿承认自己输给了美国人甚至是英国人。   “为了保险起见,您只需要协助我把尸体运到花园里就可以离开了。我来负责接下来的事。万一被他们发现,也不至于连累您。”   “不,我不能抛下您不管。我在旁边帮您放哨。如果苏联人来了,我们可以提前躲起来。”弗林斯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郝斯特一个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也好。但一定要万分小心。”郝斯特叮嘱道。   两人确定了计划,便等待着午夜的来临。其间,弗林斯为了壮胆,拿出了剩下的半瓶朗姆酒。之前的半瓶用来给郝斯特的伤口消毒,居然还挺管用。   “您喝么?”弗林斯举着酒瓶问道。   “谢谢,我不喝。”   “战争结束这么多天了,恐怕我丈夫是不会回来了。”弗林斯喝了几口酒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她看了看身旁已经睡下的儿子,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小脸。   “也许是被俘虏了,那就还有生还的机会。”郝斯特安慰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被苏联人俘虏,基本和死没什么区别。   “希望他不是去做了炮灰。”弗林斯的脸有些泛红,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临走时对我说,‘索菲,我们的儿子就交给你了’。您知道吗,我13岁就认识他了。为了和他在一起,他读学医科,我学护理。20岁的时候我嫁给了他,一年后生下了蒂姆。”弗林斯又喝了一大口酒,泫然欲泣地说道,“他是拿手术刀救人的,不是拿着枪去战场上杀人的。但是为了元首,为了帝国,他必须这样做!可是元首已经死了,帝国也陷落了。柏林城里到处都是苏联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国家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弗林斯的质问抑或是自言自语,郝斯特无言以对。他也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也希望有个人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的妻子恐怕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我离开的时候对我的妻子说,我是军人,我必须要保卫我的祖国,保卫我祖国的人民。可事到如今,我既没能保卫祖国,也没能保卫祖国的人民。现在,我连我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郝斯特的心情非常沮丧,他知道凯瑟琳一定着急坏了,她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甚至会以为他已经阵亡了。他亏欠她太多,他希望还能有机会弥补。   “您保护了我!谢谢您!”弗林斯冲着郝斯特晃了晃酒瓶,又喝下了一大口,“不论胜利还是失败,你们都是最棒的军人!”   郝斯特笑了笑没有说话。   入夜,郝斯特先走出了地下室,他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外面没什么动静。便招呼弗林斯一起把尸体拖了上来。两人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把尸体运到了花园里。正如郝斯特所说,花园中的泥土全部被翻了起来,形成了好几个大坑。他们把尸体扔了进去,为了保险起见,郝斯特事先在屋里剥光了他们的衣服。这样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能很快确认死者的身份。之后,弗林斯在一旁放哨,郝斯特则拖着伤腿用铲子将几个坑填平了。做完这一切,郝斯特累得满头大汗。幸好今夜没有人出没,他和弗林斯又悄悄潜回了家。   回家后,弗林斯用剪子把苏联人的军服剪成了条状物,并将它们和其他废物分别装入了几只垃圾袋中。准备分批次将它们扔到垃圾桶里。临近黎明时分,所有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弗林斯惊魂未定地睡着了。郝斯特扛了一阵,也沉沉睡去。这一夜总算无事。第二天一整天,也再没有苏联人闯进来。弗林斯总算稍微踏实了一点。   又过了两天,可能是苏军的高层终于“意识到”自己部队的暴虐行径了,开始逐渐制止士兵们的放纵行为。再加上更多美、英、法部队的进入,柏林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了。弗林斯主动提出要郝斯特回到沐瑙去和家人团聚。   “我想我应该再多等几天。等秩序完全恢复的时候再走。”郝斯特还是不太放心,他怕苏联人再次兽性大发。通过十几天的相处,他和弗林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而蒂姆弗林斯也非常喜欢他,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依赖。   “您真是个好人。”弗林斯发自肺腑地说道,“我真心希望您和你的家人能早日团聚。”   “我也希望您的丈夫可以平安归来。”   就这样一直到五月下旬,对柏林的戒严放松了许多。市民们可以出入柏林城了。郝斯特穿着弗林斯先生的衣服,踏上了回家之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家人了。他定会一心一意地履行他对凯瑟琳曾经的承诺。   Chapter 257 在战俘营里   当郝斯特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凯瑟琳简直激动的快要昏过去了。她抱着郝斯特又哭又笑,郝斯特花了好大一阵时间才把妻子哄平静下来。从战争结束到现在,二十天的时间过去了。凯瑟琳没能得到郝斯特的一丁点消息,怎能让她不着急?她陆陆续续地了解到柏林的惨状,她怎能不去多想郝斯特可能经历的遭遇不过好在,他总算是平安归来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郝斯特一直没能真正地养伤,他的腿伤一直没好,现在走路有些跛。凯瑟琳请来了医生,医生仔细看过之后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继续休息。凯瑟琳这才放下心来。   奥利维亚看到平安归来的郝斯特,发自心底的为他和凯瑟琳高兴。高兴过后,她又陷入了深重的忧虑。直到现在,派普一点音讯都没有。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埃尔克有时总是会“爸爸,爸爸”的叫着,这让奥利维亚心中的阴影更大了。郝斯特同样担心自己的弟弟,若是在平日,他大可以托军中的关系打听派普的下落。可是现在,整个德国都处于混乱之中。人人都忙不迭的和党卫军划清界限,高官们忙着自寻出路,谁还有心思帮忙打听别人的事儿?   就在几天前,在战争结束前偷偷逃跑并企图与英美单独议和的希姆莱被英军俘虏了。而在被捕两天之后,他吞食藏在牙齿中的氰化钾自杀身亡。除了他,戈林、里宾特洛甫、赫斯等还活着的前纳粹高官们纷纷被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为严酷地审判。   转眼间到了六月份,派普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奥利维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郝斯特冷静地分析说如果他是在战争结束前就阵亡了,那么现在怎么也应该收到阵亡通知书或者相关的消息了。但是现在一点消息没有,很可能是被俘了。按照派普队的位置,俘虏他们的很可能是苏军。当郝斯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奥利维亚差点没昏过去。她早就听说了苏联人在德国境内特别是柏林的暴行,她当年还听说过苏联人虐俘的种种事件,被苏联人俘虏,无疑于直接被判了死刑。   郝斯特看奥利维亚快要承受不住了,马上改口说如果警卫旗队师选择主动投降的话,那么师长奥托·库姆一定会带着部下去美军战线向美国人投降的。谁也不想当苏联人的战俘。奥利维亚这才缓过了神。   就在全家人都在为派普的安危而担心的时候。我们的当事人派普先生正在郁闷地待在美军战俘营里。被俘后,他和保罗·古尔很快就被分开了。派普因为在阿登战役中的一系列“杰出”表现而被美军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他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有专人24小时寸步不离地盯着他。每当派普看到那些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端着枪来回溜达的美国士兵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军队,居然就把他们打赢了!而美国人看到他的异样眼神和怯怯私语更让他不舒服。派普担心妻子和孩子们的情况,他生怕他们受到自己的牵连。他曾对战俘营的负责人,一位美军少校提出自己想给家里写一封信,却被无情地拒绝了。他一再强调这是他的基本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剥夺。那位少校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派普一眼,说自己会和上级取得联系,再给他答复。这一“联系”,半个月过去了。   六月中旬的一个上午,照例是战俘们出来活动的时间。负责看守他的那名中士把派普带到了空场上。所谓活动,也不过是按照既定路线绕几个圈子罢了。不过这确实派普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能够见到他的老战友们。虽然不能让以前那样和他们大声谈笑,只能在靠近时低声交谈几句,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矣。   看守派普的中士叫马龙·约翰逊,家在新泽西州。今年刚满20岁。这是个健壮的小伙子,一开始时,他对派普冷冰冰的。但总是趁派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观察派普,被派普发现后又马上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大概是年轻的缘故,他还没有学到那些老兵身上的不良习气,更不会随意对战俘吆三喝四。时间久了,他偶尔会和派普聊两句。他们默契地不谈战争话题,只是聊自己的家人和家乡。派普一口流利的英语让约翰逊啧啧称奇,顺便还和派普学了几句简单的德语。这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派普喜欢聪明人。他虽然讨厌其他美国士兵对他神神秘秘的态度,但对约翰逊还算认可。   派普是个老烟枪,在战场上抽得更凶。可是到了战俘营,没有香烟供给了。在一次室外活动中,他亲眼看到一名德国士兵因为烟瘾犯了实在难受,而不得不去低声下气地恳求美国人给他一支烟。美国人笑嘻嘻地给了他抽剩的一小截,那个德国士兵如获至宝地猛抽了几口。那个美国兵在一旁哈哈大笑。这个场景深深地刺激了派普,他开始狠下心来戒烟。有时候烟瘾一上来难受得要命,约翰逊同情他,要偷偷塞给他一支烟。派普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让约翰逊对派普产生了一丝敬佩。   “快看,那不就是第三帝国的漂亮宝贝吗?”(注)一个轻佻的声音传入了派普的耳朵,不过他听若罔闻,继续散步。一旁的约翰逊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嘿,漂亮宝贝!快看我们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声音响起,派普咬了咬牙,决定不理会他们的挑衅。身在战俘营,还有什么屈辱是不能受的?   “你说会不会有男人喜欢他?”第一个声音问道。   “那可说不好,军营里都是男人。说不定就……”话未说完,两个人就笑作了一团。   “詹姆斯、大卫,你们两个人能不能闭上嘴?简直吵死人了!”约翰逊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大声说道。   “我说马龙,你不会也被他迷住了吧哈哈哈哈哈!”那个叫詹姆斯的人调侃道。   “住嘴,你这个混账东西!”约翰逊发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战友。   “你说什么?”詹姆斯被骂了之后也勃然大怒,他气势汹汹地向约翰逊走来。   “嘿,嘿,我说伙计们!别让德国佬儿看我们的笑话!”叫大卫的一见事态不对,赶忙拉开詹姆斯。   “别拦着我,我要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詹姆斯不依不饶。   “詹姆斯,你刚才不该那么说马龙。”大卫小声说道,詹姆斯却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   “先生们,今天天气不错,你们看起来很闲啊?”战俘营的负责人,戴维斯少校的适时出现打破了僵局。他严厉地看着发生矛盾的部下。厉声说道,“你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詹姆斯·莱恩中士,你用言语侮辱并企图殴打战友,罚你三天禁闭,立刻执行!”   “是,长官。”詹姆斯垂头丧气地说道,他不甘心地瞪了约翰逊一眼,悻悻地去了禁闭室。   “大卫·琼斯上士,你应该检讨自己的言行。罚你绕场跑50圈,不跑完不准吃午饭!”   “是,长官。”大卫二话没说去跑步了。   “还有你,”戴维斯少校又看向约翰逊,“马龙·约翰逊中士,公然和战友争执,绕场跑50圈,不跑完不准吃午饭!”   “是,长官。”约翰逊郁闷地跑步去了。   戴维斯少校走到派普身边轻声说道:“在约翰逊中士受完惩罚之前,我亲自跟着您。”说罢,颇为责怪地瞪了派普一眼,仿佛他应该为整个事件负责一般。   中午,当派普吃完午饭坐在床边休息的时候,约翰逊满头大汗地出现了。他顺着墙边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跑完了?”派普走过去问道。   “嗯。”约翰逊擦了把汗,“不过没赶上午饭。还挺饿。”   “我给你留了一块面包。”派普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面包,从栏杆间递给了约翰逊,“只是不太可口。”战俘的伙食自然比不上军人,这一点派普很清楚。   “太谢谢你了!”约翰逊接过了面包,喜笑颜开地说道。然后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应该感谢你。”派普说道。约翰逊咧着嘴笑了笑。嗯,这面包是不太好吃。   有时候,派普觉得美国人也没那么讨厌。   注:3rd Reich good-looking darling。这是当年美国人对派普的称呼。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理。   Chapter 258 技惊四座   战俘生涯虽然很难熬,但日子却也过得不慢。很快,又两个礼拜过去了。在这两个礼拜中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比如说,战俘们被允许给家里写信了。派普迫不及待地给奥利维亚、郝斯特和父母分别写了一封信报平安。又比如说,约翰逊和詹姆斯·莱恩中士冰释前嫌了。本来也就是口舌之争,又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没有什么积怨是不能解决的。再比如说,美国的独立日快到了,美国官兵们开始积极准备庆祝这个节日。可能是因为即将过节,大家心情都不错。所以美国人对战俘们的态度好了不少。以至于整座战俘营弥漫着一股喜气的氛围。   “明天我们要举办个小型晚会。”约翰逊兴奋地对派普说道,“听说史密斯将军也要出席。大家都在商量着表演什么节目。”   派普对约翰逊的话题兴致缺缺,美国人的节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越是这样喜庆的日子,越是衬托出战俘们的悲凉。他们的国家战败了,却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敌人们的欢悦,独自品尝着失败的苦涩和伤悲。   恐怕那个史密斯将军出席晚会也不过是想看德国人的笑话吧!派普想道。他已经听说,美国人要邀请战俘营中的所有德国军官参加。这种行为背后的目的很值得怀疑。美国人越高兴,恐怕德国人就越痛苦。在手下败将面前炫耀自我,这种心灵上的刺激要比身体上的虐待更令人难以承受。   “你说,我应该表演个什么节目?”约翰逊没有看出派普的不快,跃跃欲试地问道。   “你有什么特长么?比如演奏乐器。”虽然心情不好,但派普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不会。”约翰逊答得干脆。   “唱歌,跳舞,诗歌朗诵?”   “好像都不太擅长……”约翰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还是老老实实当观众吧。”派普不客气地说道。   “也对。”约翰逊嘻嘻一笑,“主要是其他的弟兄们起哄说要出节目,我就想凑合热闹。既然没什么特长,还是看别人表演好了。”   听着约翰逊的话,派普的思绪又飘远了。1943年的东线,库尔斯克战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那是一场规模宏大的钢铁战役,足以载入史册。那时候虽然作战辛苦,但兄弟们仍然能够快快乐乐地聚在一起。闲暇的时候,威斯特哈根会拿出手风琴来拉一曲,引来很多士兵坐在一旁静静地欣赏。年轻的维尔纳·沃尔夫高兴的时候还会唱几句。不过他唱歌从来没在调子上,大家总是嘲笑他。刚刚成为他部下的波舍克竟然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口琴声悠扬地飘在苏联的夜空下,令人怀念起家乡的美好……这一切,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派普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在上一生,他和他的战友们一起登入了瓦尔哈拉的英灵殿。而这一生,并不属于约阿希姆·派普,而是另一个陌生人的。   “派普,派普?”约翰逊见派普突然间出了神,连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什么?”派普问道。这一生依旧属于他自己,他还有妻子和孩子。他还要照顾他们。   “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我死去的战友。”   “……我也很想念他们……”   第二天晚上,晚会如期在战俘营的空场上举行。正如约翰逊所说,史密斯将军带着几名军官趾高气昂地来到了晚会现场。德国军官们被安排在后面几排的座位上。美国官兵们纷纷表演自己的节目,一些节目时不时地引起观众的捧腹大笑。而德国军官们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每个人都挺直了身板,面无表情地观看着胜利者的表演。史密斯将军时不时地回过头观察着德国人的表情,就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猪垂死挣扎的情形。突然间,他的目光顿住了。在这些德国军官中间,有一个家伙好像对表演很不以为然。此时,正有一位他带来的少校用钢琴演奏《军队进行曲》。这首舒伯特的名曲在这种场合演奏出来,恐怕对于德国人来说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史密斯将军抬手示意让演奏停止,自己则缓步走到派普面前,倨傲地问道:“看起来,您好像对表演不太满意?”   “这确实无法令人满意。”如此牙尖嘴利、脾气又倔又臭的人除了派普还能有谁,他站起来与面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对视。“您的部下在演奏中出现了许多错误。”   史密斯将军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派普说道:“不如您上台去为我们示范一下?”   派普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史密斯将军不以为忤,再次发出了邀请。派普的衣角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去,是保罗·古尔在冲他使眼色,要他上去给美国佬儿点厉害瞧瞧。他又向旁边看了一眼,其他的德国军官也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派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慢慢走到了台上。他坐在钢琴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重新演奏《军队进行曲》。随着他的演奏,每一个德国人都回到了帝国曾经最为荣耀辉煌的时光。帝国的军队横扫每一个所到之处,帝国的军人用行动证明了何为钢铁之师。他们曾令世界胆寒,他们曾站在欧洲之巅。   当派普的演奏结束以后,现场一片寂静。随后又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地热烈掌声。史密斯将军为派普的表演所折服,他问道:“您是从哪个音乐学院毕业的?”   派普说道:“我从未读过音乐学院。我是从布伦瑞克军官学校毕业的正规德国军官。”   史密斯的眼睛里露出了诧异的眼神,又继续问道:“那么您的钢琴是在哪里学的?”   “在军官学校!”派普说道,“德国的军校中都设有专门的艺术课程,每一位未来的军官都要接受良好的艺术教育,并掌握一两门乐器或声乐技艺。在座的德国军官中,比我艺术造诣高的大有人在。”   “为什么你们的军校要专设艺术课呢?”史密斯将军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因为在我们德国军人看来,战争不仅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除了良好的军事素质和坚强的意志,每一位指挥官的战争表现都与他的想象力和艺术造诣密切相关。只有最富于想象力的统帅,才能创造出杰出的作品。”派普不无骄傲地说道。   史密斯将军陷入了沉默。事实上除了他,全场的美国军人都陷入了沉默。也许他们懂了。为什么只有几千万人口的德国人能够与大半个地球的军人厮杀了六年而又如此辉煌了。   独立日的晚会很成功。不仅是晚会本身,而在节目之外的感悟也令每一个美国人思考了很久。史密斯将军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也许从此以后,我应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德国军人……而在晚会之后,战俘营中美军和德国战俘的关系似乎起了些微妙的变化。美国人不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对待德国人了,双方在试图建立一种较为和谐的关系。就像人们所说的,只有相互理解,才能和平共处。而派普在那个晚上之后就更加出名了。在美国人的眼里,派普除了“罪恶的纳粹分子”、“阿登战役指挥官”、“喷灯营的屠夫”、“第三帝国的漂亮宝贝”之外,又被贴上了一个新的标签——“来自柏林的艺术家”。   Chapter 259 战友重聚   就在派普在战俘营中让美国人大吃一惊的时候。温舍被移送到了伦敦区的战俘营。他成为英国人的俘虏已经将近一年了。在这一年中,他基本没吃过什么苦头。说起来也算是很幸运了。在伦敦的战俘营待了不到一个月,8月份的时候,库尔特·迈尔竟然也被送到了这里。温舍站在牢房里伸出手去,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他。连自己已经被定性为战犯这种郁闷的事都显得不那么郁闷了。这年头,有什么比看到活着的战友更令人高兴的呢?   对比于温舍的欣喜,迈尔到显得不那么激动了。虽然看到曾无数次并肩作战的温舍还活着,他的心里也非常欣慰。但是他现在真正是麻烦缠身——他即将因涉嫌在诺曼底战役中屠杀27名加拿大战俘而被指控。谁都清楚,屠杀战俘的罪名意味着什么。很显然,盟军不打算轻饶他们每一个人。   早在战争结束前,为了寻找德军各部队违反战争法的暴行,追究德军责任。一支联合国战争罪行委员会在伦敦成立。加拿大战争罪部门整合证据后,认为必须有人为在诺曼底战役中被屠杀的加拿大战俘负责。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青年师。而青年师现在幸存的最高长官正是库尔特·迈尔。一切非常完美。迈尔成了那个“幸运的倒霉蛋”。早在3月,迈尔就被战争罪部门的负责人,布鲁斯麦克唐纳中校审问过,而迈尔的回答是从未听说过屠杀。   后来,麦克唐纳中校派人到处寻找被俘虏的青年师成员,想要挖出迈尔参与屠杀的证据。但是没有人愿意说迈尔的坏话。调查一度处于停滞状态,令加拿大人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直到一名波兰裔的青年团成员声称亲眼目睹迈尔在卡昂的阿登修道院指挥部下屠杀战俘,还命令部下不留活口。事情才有了转机。   麦克唐纳马上再次提审了迈尔,这一次迈尔承认自己接到过在修道院发现加拿大战俘的报告。还说自己当时立即下令彻查此事,并认定一名上尉应该为此事负责。但由于那名上尉已经阵亡。麦克唐纳认为迈尔满口胡言,他只不过是企图把罪名推在死人身上。   定论事实上已经在麦克唐纳中校以及加拿大战争罪部门的成员心中形成。接下来的事就是要公开、正式地审判迈尔。英国司法部长向加拿大提供了起诉迈尔的皇室委任状,可是加拿大政府却一直为是否应该审判党卫军将军而争论不休。就这样一直拖到8月份,媒体开始出面向政府施加压力。加拿大政府终于同意公开审判迈尔。迈尔被送到了伦敦区的战俘营,准备于秋天正式开庭。   一天上午,在每日例行的战俘自由活动中,温舍凑到了迈尔身边。加拿大皇家温尼伯步枪团的亚瑟·拉塞尔少校寸步不离地跟着迈尔。事实上,当迈尔的审讯程序正式进入启动阶段时,这位少校就成为了迈尔的专属“保姆”。此时他正怀有敌意地看着突然间冒出来的温舍。   温舍瞥了这个留着小胡子,和迈尔一样个头矮小的家伙一眼。自顾自地和迈尔聊起了天。   “他们准备审判你。”这句话连温舍都不知道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是啊。青年师活着的军衔最高的指挥官是我。我就应该为很多事负责。”迈尔的语气听不出是戏谑还是讽刺。   “多少人?”   “27个。一开始是18个,后来加拿大人又在废墟里挖出了9个。”   “他们怎么不说是被盟军的炮弹炸死的。”温舍冷哼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他们是败军之将,盟军可以随意安上各种罪名,变着法子折腾他们。   “只可惜我们战败了。”迈尔长叹一声,似是心有不甘。一旁的拉塞尔少校又瞪了温舍一眼。   “上个月奥托·约翰来找我。”温舍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没想到那该死的家伙居然早就为英国人服务了!”   “他也和我谈过话。”迈尔说道,“当年元首还盛赞过他,谁知居然是个叛徒!”   “双面间谍。”温舍给奥托·约翰的身份下了定义。他曾经是帝国优秀的谍报人员,却被英国人收买了。当温舍看到他可耻的笑脸时,差点用拳头招呼他。   “那是谁?”迈尔停了下来,指向自己的两点钟方向。   “我的上帝!”温舍把手放在了额前,8月的艳阳都没能让他如此汗如雨下,“她怎么又来了!”   “她是谁?”迈尔突然来了兴趣,他露出了促狭的笑容,眼睛看向站在铁丝网外面向温舍招手的棕发女郎。“你小子在这儿都不闲着?”   “她是英国记者。”温舍解释道,“曾经采访过我。”   “看来她对你印象不错!”   “鬼知道。不过她确实不似一般的英国政客那样对我们大肆批判。我看了她写的报道,还算中立和客观。”   “那更说明她喜欢你了。”迈尔下了结论。温舍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迪·赫莉小姐自从春天采访过温舍之后,似乎对他很是上心。按理说报道也写了,稿费也拿了。这两个人应该再也没有关联了才对。但是赫莉小姐在六月初又跑到了战俘营里,横眉怒目地对着温舍谴责了一番苏联人在柏林的野兽行径。温舍听到这些消息之后,整个心都在颤抖。他被深深的自责笼罩着,他认为是因为自己没能尽到军人的义务,才导致无数平民惨遭毒手。赫莉发现了温舍的异样,以为温舍担心自己的家人,反而安慰了他很久。她离开后,温舍开始怀疑起赫莉的身份。就算她是英国主流报刊的记者,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进入战俘营。她一定隐藏着更深的背景。之后,赫莉再没来找过他。可今天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她难道是一路跟着他来到伦敦的?   “那位小姐在叫你。”迈尔笑道。   温舍决定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走过了赫莉所在的位置。   “温舍,马克思·温舍!”赫莉竟然冲着温舍喊了起来,引来了众人的侧目。温舍尴尬极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脚下便加快了步子,把迈尔甩在了身后。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一名英军走近了围栏,礼貌但冷漠地问道。   “麻烦您帮我转告马克思·温舍,主编已经批准了我的方案,我要长期跟踪他,给他做专题报道了!”赫莉看起来很兴奋地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就这样?”英国士兵苦笑了一下。一般出现在围栏外面的,不是哭哭啼啼的家属,就是好奇围观地路人。这么一个漂亮的傻妞儿,还真是头一次见。   “嗯,就这样!谢谢您!”赫莉说完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那名英国士兵一路小跑找到了温舍,对着温舍说道:“马克思·温舍,立定,出列!”温舍照做了。   “刚才有位记者小姐让我转告你,她要对你做长期的跟踪报道。”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英国士兵用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   “谢谢您的转达,我知道了。”温舍懒洋洋地说道。周围一片嬉笑声。温舍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长得帅就是吃香啊,连我们英国姑娘都喜欢他……”   “哼,再帅也是俘虏……”   “这家伙真令人讨厌……”   Chapter 260 美国新生活   别看施特雷洛平日总被梁紫苏说呆头呆脑的,不过他学习英文和开战斗机一样不含糊。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较为熟练地掌握了带着德国口音的美式英语了。接下来就是他最为发愁的工作问题。在这件事上,施特雷洛又遭受了很大的挫败感。   梁紫苏在现代是个典型的都市白领,深谙职场之道。再加上曾经做过好几任秘书(现代的老板、特劳夫特上校、汉斯·菲利普),现在重操旧业,自然游刃有余。在公司里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老板对她的工作能力表示了肯定。相较之下,这几个月里施特雷洛一直赋闲在家学习语言,原本心里已经非常难受了。好容易学好了英语,却发现自己在美国似乎没有用武之地。特别是,他身有残疾,找工作本身就很困难。对于他来说,最熟悉的东西就是飞机,而他又不可能加入美国空军。梁紫苏建议施特雷洛继续当老师,但是美国对于外籍人员的教师资格认证非常严格,想要申请教师资格至少要等到一年以后。施特雷洛已经等不及了。德国男人传统的责任感让他简直不能再继续忍受被妻子“供养”的日子。他一定要承担起赡养家庭的责任。   一天,雷奥哈德施密特来探望施特雷洛一家。说起来这个人和罗森一样是热心肠。自从施特雷洛一家在纽约安家后,时不时地会打个电话来嘘寒问暖,偶尔还会带着家人一起来探望他们。因为对他的感激,梁紫苏第一个月的工资几乎都用来给施密特的孩子们买礼物了。施密特很直率地说他之所以如此尽力地帮助他们,一是因为他们是罗森的朋友,二是因为施特雷洛曾经是一名军人,他一直都非常敬佩为祖国浴血奋战的军人们。这一次,施密特又带给了施特雷洛一个好消息,他的朋友是一家飞机制造厂的经理,现在奇缺技术人才,想招聘一位设计顾问。施特雷洛的特长非常适合这个职位。   梁紫苏一听高兴极了,她拉着施特雷洛连声说可以去试试。施特雷洛则显得很谨慎,询问了施密特几个问题。   “请问您朋友的制造厂主要生产什么类型的飞机?”施特雷洛小心翼翼地问道。   “运输机,主要用于物资的运送。”施密特笑着说道,“虽然不是战斗机,但我知道德国飞行员很多都能熟练操作不同机型。而且,我也不会推荐您去战斗机制造厂的,您明白的。”   “您说的没错,”施特雷洛放了心,他生怕这是生产战斗机的工厂。他坚决不肯帮助美国人生产战争工具,“我想我可以试试。”   “这太好了!”施密特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向我的朋友推荐了您,他非常希望您能够加入他们。”   “不错不错,”梁紫苏笑眯眯地说道,“汉索尔,这个是你的长项。”然后她凑到施特雷洛耳边小声说道,“这下你不用发愁自己会长毛了。”   施特雷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施密特看到这对小夫妻的互动,感到十分有趣。   第二天一早,施特雷洛就去飞机制造厂报道了。他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岗位,和同事们相处得也十分融洽。唯一让他不适应的就是美国人的性格习惯。美国人崇尚自由主义,平日的行事作风非常散漫。这对于严谨的德国人来说有时难以理解。不过时间长了,施特雷洛也就慢慢习惯了。   当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施特雷洛给索夫洛娃大婶写了一封信。大意是他已经顺利去了美国并生活得很好,如果她愿意,可以来美国找他。他会像照顾亲生母亲般照顾她的生活。此前施特雷洛也给父母写了信,施特雷洛夫妇幸运地没有在柏林战役中受伤,不过房顶被炸坏了,现在正在修理房屋。他们拒绝了施特雷洛的邀请,表示自己要在家乡终老。施特雷洛也就不再坚持。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根据《克里米亚声明》和《波茨坦协定》规定,战败的德国应该成为一个统一、独立、爱好和平与民主的国家。在这样的国家没出现以前,德国暂由苏联、美国、英国和法国四国分区占领,柏林也由四国分区管制。苏联在东,其他三国在西。国内的局势慢慢稳定了下来。人民的生活也逐渐重新步入了正轨。虽然经济形势仍然低迷,但总算不用时刻担心性命不保了。   施特雷洛和梁紫苏陆续得到了朋友们的消息。拉尔被美国人俘虏了,现在被囚禁在法国。和他同囚一室的是著名的鲁德尔上校。郝斯特和凯瑟琳在沐瑙生活得很平静,他们把地承租给了别人,自己则在城里开了家书店。派普被美国人俘虏,听说还要被审讯,奥利维亚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给他减轻罪名。而梁紫苏非常挂念的罗森则是被英国人俘虏了,现在被送到了苏格兰地区的战俘营。梁紫苏尝试给他写信,但是被退回了。她决定找个机会亲自去苏格兰探望他。   写给索夫洛娃大婶的信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音信。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分析了很多种可能,但又觉得哪个也不可能。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曾让施特雷洛起死回生的村庄,已经永远地在地球上消失了。   1943年冬,苏联人得到情报,有人在位于奥廖尔州的一个村庄里发现了十几个德国伤员。驻守在附近的苏军指挥官向村长发出了通牒,要求他交出这十几名德国人。事实上,根本没有德国人在村子里,这只是一次情报错误。几个小时后,苏军开始对村庄进行轰炸。猛烈的炮火使得村民们不得不四散逃亡,但人又怎么能超过炮弹的速度呢?房屋被点燃了,熊熊烈火燃烧了整整一天。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或是被烧焦的尸体。当火势渐弱,苏联人踏入这片化为一片焦土的村落时,根本没能找到情报中所说的德国人。苏军指挥官只咒骂了一句,这件事便再也无人提起了。没有人对此负责,数百个生命的消逝看起来如此不值一提。整个村庄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个叫谢尔盖的孩子幸免于难,他当时正准备去索夫洛娃大婶家偷东西吃。轰炸来临时,索夫洛娃大婶把他藏进了水井里。在谢尔盖的后半生中,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索夫洛娃大婶生命中最后的声音:   “谢廖沙的身份牌和勋章!一定要保护好它们!一定不要丢掉它们!”   Chapter 261 无妄之灾   8月初的时候,奥利维亚带着两个孩子去战俘营探望了派普。派普看到安然无恙的妻儿非常高兴。他抱着埃尔克亲了又亲,并对海因里希寄予了很多期望。说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照顾妈妈和妹妹。其实在多日的相处中,海因里希已经慢慢消除了对奥利维亚的隔阂,奥利维亚用耐心和真心感动了他。虽然海因里希仍然会怀念自己的生母,但他更意识到了奥利维亚对他的重要性。他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极高的责任感开始觉醒,已经开始试着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了。   看着比离家时消瘦太多的丈夫,奥利维亚心疼不已。但是她并没有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而是说自己和孩子们的生活有多么安逸无忧,郝斯特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云云,不让派普担心。   战后德国的经济陷入低迷,盟军为了让德国人偿还战争赔款,把很多工厂和资源都掠夺了。特别是苏联,他们自己的经济情况本来就很差,所以更加变本加厉地剥削占领区。美国人的目光则比较长远。德国现在这个衰败的样子,就算全拔干净了也弄不出多少钱。而且德国在欧洲的地位不容小觑,若是德国真完蛋了,整个欧洲的经济也会跟着玩完。美国的产品出口到哪儿去啊?于是美国政府开始慢慢往占领区注入资金,帮助他们恢复经济。英国和法国的领导人不是傻子,他们拿了美国战后援建的钱,也就任由美国人放手去干了。于是,德国西部的经济开始慢慢复苏了。   经济复苏是一件长年累月的事,至少在现在德国人民没有感觉到。奥利维亚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在沐瑙以及附近的城市根本找不到工作。一是没有工作机会,二是她党卫军家属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愿意雇佣她。幸好她在战时攒下了不少钱,加上当初变卖古董的钱,而且很大部分存在了瑞士银行。就算她不工作也足够维持生活。战后,她又和在瑞士的父母取得了联系,齐默尔曼先生强烈要求奥利维亚带着孩子去瑞士生活。又被奥利维亚拒绝了,她说不论如何也要和丈夫共同进退。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奥利维亚的户头上又多了好多钱,是齐默尔曼夫妇心疼闺女亲情资助的。   奥利维亚无疑是幸运的。她虽然失业,但至少家境殷实。不至于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而更多的德国人,特别是曾经的党卫军以及他们的家属,战后的生活只能用悲凉来形容。党卫军被视为希特勒的爪牙,他们被视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曾经的追捧与无上的荣耀消失殆尽,连他们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受尽冷眼。一直到战后很多年,这样的情况都未曾改善。后来,奥托·吉勒上将和豪赛尔等前党卫军骨干于1951年成立了老兵互助会,专门用来帮助战后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党卫军军人。在他们的奔走呼吁下,德国政府逐渐承认了这些老兵的待遇。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原本奥利维亚以为,派普最多在战俘营待上几年,然后就会被释放出来。谁知现实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也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8月中旬的时候,美军战争罪部门以涉嫌在阿登战役中屠杀战俘的罪名对派普立案起诉。这对于派普的家人来说无疑于晴天霹雳。而派普更是感到莫名的冤枉。他从未下令杀害战俘,而他也从未收到过任何战俘被杀的报告。于是,8月21日,派普被带到了位于慕尼黑附近的美军第3军审讯中心,等待开庭受审。在那里,他见到了迪特里希、胡戈·克拉斯以及派普战斗群的一些部下。他们被以相同的罪名带到这里。   这个事件在美国媒体的报道大体是这样的:1945年春天,美军在比利时的马尔梅迪附近发现了74具美军士兵的尸体。尸检结果显示,这74名美军的遇害日期大约在44年12月,通过这个时间推断,美军士兵的死亡与同一时间在此地作战的派普战斗群有莫大关系。   事件一经报道,立刻引起了美国国内的轰动。美国民众群情激动,强烈要求严惩侩子手。美国军方“顺应民意”,将涉案人员全部转移到一起,准备进行审判。   在第3军审讯中心,战争罪部门的人员分别提审了派普和迪特里希等人,结果众人皆表示对马尔梅迪路口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派普表示,1944年12月17日,他的先头部队确实与美军发生了交火,并且俘虏了大约一百名美军。他当时将这些美国人留给了后续部队处理,并且曾叮嘱过他们务必要留下活口。美国人甩给了派普一叠照片,这些照片令派普惊愕不已。他当即表示他的部下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战争罪部门的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派普的信口雌黄。他们将会用事实铁证让派普哑口无言,让所有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奥利维亚和郝斯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急如焚,他们很清楚一旦罪名成立对派普来说意味着什么。郝斯特四处打探消息,却收效甚微。唯一的进展就是郝斯特弄清楚了美国主控方成员以及派普辩护律师的姓名和身份。奥利维亚拿着这份名单思考了好久,她从银行里取出了一大笔钱,准备用来疏通。郝斯特建议先不要贸然行贿,先了解清楚每个人的特点,最好等到开庭后,根据实际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否则容易弄巧成拙。奥利维亚听从了郝斯特的建议。   9月份,派普被转送到奥波卢瑟陆军审讯中心,他被关在一个独立的牢房里。在那里派普见到了美国主控方的律师埃里斯少校。埃里斯少校不客气地对派普说:虽然他认为派普是德军最好的战士之一,也是其下属的偶像。但不要忘记他所处的现实。他的辉煌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德国最大的过错是输掉了整个战争,个人有罪与否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党卫军很快将被定作一个犯罪机构。虽然目前武装党卫军成员还在陆战公约的保护下,但马尔梅迪的案件将使得他们所受的公约保护降到最低层。最后,他建议派普应该接受不可避免的现实,做一名真正的普鲁士军官。   派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埃里斯少校回答:既然你的下属都很崇拜你,你应该承认所有指控并承担所有的责任。   派普冷笑着说道,不存在的事实他无法也不会承认。这一次面谈是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之后,派普被关在一个温度高达60摄氏度的小屋里呆了一整天。这种折磨以他在供暖系统上砸碎了一把椅子而告终。   就在派普在审讯中心和美军斗智斗勇,身体和精神遭受双重摧残的同时。奥利维亚得到了战争罪部门负责人的姓名和现住址——拉尔夫·埃文斯。一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Chapter 262 追踪访谈   “萨克森?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德国东边。”温迪·赫莉小姐又来采访温舍了。她好容易得到了主编的许可,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她才不在意英国士兵或是异样或是揶揄地眼神呢。她是个新闻工作者,一切要以最权威、最真实、最全面的报道为重。   “不过……那个地方好像不太发达。”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萨克森的疯子不要来污染巴伐利亚的空气。”温舍悠闲地坐在赫莉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赫莉不明就里地问道。   “他们就是这样侮辱萨克森人的。就像伦敦西区的人侮辱伦敦东区的人一样。”温舍说道,“萨克森在德国,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现在她被苏联人管制,恐怕只会更加落后。”   “我明白了。不过……我想知道您的妻子是哪里人?”   “她也是萨克森人。”   “哦……”   就在两天前,温舍收到了一封他的妻子劳拉·温舍寄来的信。信中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大意是说她决定嫁给一个加拿大人,要和他离婚。后面还附了一张离婚协议书。温舍看着信纸冷哼了一下,看不出什么心情。倒是一旁的英国士兵流露出了带着点幸灾乐祸又带着点同情的表情。估计所有的来信早就被他们翻看过了。   类似这样的信在战俘营并不少见,就在上个月,一名德国士兵因为妻子提出离婚而用皮带上吊自杀了。吓得英国人赶忙把囚服裤子都变成了松紧口。对于被俘的军人来说,不论是言语上的侮辱还是毒打,都不能轻易使他们屈服。但是来自亲人的背叛却是他们万难承受得起的。温舍早已猜透了这个结果。他从未对劳拉付出过真心,现在被抛弃也算自食其果。好在劳拉没有受到她父亲的影响,寻得好的归宿,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事。   “您的父母都在家乡吗?”   “都在。”   “那他们知道您被俘的事情吗?”   “我猜不知道。”   “您为什么不给他们写信?”   “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为什么?”   “现在人人都对党卫军避之不及。断了关系也好。”   “可您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正因为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才不希望他们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那您的妻子呢?”   “她?她如果够聪明,就应该马上和我离婚。然后迅速改嫁。”   “啊?那太无情无义了!”赫莉愤愤不平地说道。   “如果她不和我离婚,那么她就是对自己无情无义。想想看,哪个选择更好?”   别看温舍被关在战俘营里,外界的消息知道的却并不少。其他战俘在和家人通信的时候总能带来新消息。比如谁谁又被抓了,谁谁的老婆为了讨生活在给市长擦地板,谁谁要被审判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一些前纳粹政权的主要人物,如戈林、赫斯、里宾特洛甫等人,将要在纽伦堡被审判。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因为战争而公开审判战败国成员的事件,从纽伦堡审判开始,战争正式可以被定义为一种罪行。还有一件事,大家是带着一股别样的心情八卦的。那就是威廉·蒙克的妻子卷走了蒙克的全部财产,和一个男人私奔了。听说被苏联人俘虏的蒙克在战俘营里捶胸顿足,众人在对他表示同情的同时,也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现在想想,温舍顿觉劳拉还算仁义,至少没卷走他的钱。虽然她本来也不知道他的银行账户和密码。   “您在家乡还有要好的伙伴么?”赫莉似乎对温舍的私人生活非常感兴趣,总是围绕着他的个人问题打转。   “曾经有。”   “有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么?”   “曾经有。”   “让我想想,您一定是为了更为远大的志向,所以背井离乡去柏林发展了,对吗?”   “算是吧。”   温舍想起当他离开家乡的时候,父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当时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很舍不得他,一边哭一边冲他拼命挥手。而小小的凯瑟琳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远去。那个时候的他,心中被未来和理想充盈,脑海里尽是米莎动人的身影。他以为其他的事情都被淡忘了,却未料到记忆竟如此清晰。   米莎,凯瑟琳。你们还好吗?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已经被捕了,如果他的妻子不找你的麻烦,你应该已经顺利逃离是非圈了吧?凯瑟琳,希望郝斯特·派普能护你周全。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能生活的很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上一次采访中,您告诉我,您于1938年进入希特勒的私人卫队,对吗?”赫莉问道。   “是的。”   “距离您远赴柏林,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的。”   “在这之前,您都在干什么?”   “体院、训练营、军校、警卫旗队排长。”   刚到柏林的时候,温舍浓重的东部口音曾遭到不少人的嘲笑。在体院和训练营,他没少遭到排挤。为此,他拼命练习标准的“柏林腔”,却总也摆脱不了乡音。后来,他进入了元首卫队,成为希特勒信任喜爱的人。似乎再也没有人计较他的口音了。连元首的德语都带着奥地利口音,谁敢再拿这些说三道四?后来温舍明白了,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再没有人计较你的出身。不过,相似经历的人总是喜欢凑在一起的。比如同样出身一般的迪特里希就会特别欣赏他,而中产家庭出身的希姆莱就偏爱派普。很多时候,不计较并不代表不记得。   “希特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赫莉问道,“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说他……”   “我不会评价元首的。”温舍说道,“除非你严刑拷打我。”后面这句话带着些玩笑的意味。   “求您了,随便说两句也行。”   “我不会‘随便’说话给英国记者听的。”   “我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   “但首先你是个英国人。你的父亲是贵族院(注)的议员,不然仅凭你实习记者的身份,怎么可能轻易的出入这里?”   “我已经是正式记者了……”赫莉嘟囔道,“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关于我父亲的身份。”   “这里有这么多英国人,想知道你的身份并不难。”   “所以您认为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至少现在不可能。”   “好吧。”赫莉如霜打的茄子,顿时泄了气。她匆匆结束了这次采访,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报社。报社的同事看到她这幅样子,调侃她是不是被马克思·温舍勾了魂。谁知这句话让赫莉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了半天。直到那位同事道了歉,她才稍微平静下来。   晚上,赫莉连夜赶稿子的时候,温舍的脸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一边恶狠狠地敲击着打字机的键盘,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着:马克思·温舍。你就是个讨厌的纳粹!   注:即上议院。   Chapter 263 达豪审判   10月,秋天带着落叶的声音来了。早晨像露珠一样新鲜,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飘渺。战后的德国,人们获得了几年中难能可贵的和平宁静的生活。但是对于奥利维亚来说,这个秋天,着实使她焦头烂额。   这个月,马尔梅迪屠杀战俘案件正式开庭审理了。不知道是否故意为之,审判地点在德国达豪,那里曾经有一座臭名昭著的集中营。派普等人现在被关押在那里。奥利维亚和其他军属被允许探望亲人,并可以旁听审判。在休息室等候开庭的时候,奥利维亚见到了迪特里希的夫人梅兰妮迪特里希。奥利维亚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年初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身着华服,头戴礼帽,正在一群妇人中间高谈阔论着什么,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而现在,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神中弥漫着迷茫与烦躁。与年初的她判若两人。   昨晚,奥利维亚在附近的酒吧亲眼见到梅兰妮和另外一名德国军官的妻子陪着三个美国军官在一起谈笑风生,举止间甚是亲密。梅兰妮和美国人之间不清不楚的传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奥利维亚早已有所耳闻,昨天则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想必被关押的迪特里希也应该听到了类似的传言,不知他在狱中作何感想。虽然梅兰妮嫁给迪特里希之前的风评并不好,但奥利维亚认为她绝不是轻浮之人。陪美国人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梅兰妮看到奥利维亚的时候冲她笑了笑,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为了帮丈夫减刑脱罪,很多德国女人都不得不去找美国人寻求帮助。用什么样的方法各自心知肚明。大家默契地保持了缄默,不愿意让狱中的丈夫知道。不过梅兰妮有她自己的考虑。迪特里希已经53岁了,如果再被关上几年,出狱时就真正是个老人了。他已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将军,而是战争罪人。自己还年轻,没有理由陪着他一起吃苦。当年嫁给他的时候,不也是贪图他的名望和钱财么?梅兰妮偷偷打量着奥利维亚,她比自己还小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然一身低调的深色套装,却掩盖不住天生丽质。这么好的一块肥肉,早晚让那些狼一般的美国军官叼走。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   梅兰妮打量奥利维亚的同时,奥利维亚的脑子也没闲着。昨天她去探望派普的时候,虽然派普竭力掩饰,但细心的她还是发现了派普身上的瘀伤。   “他们打你?”奥利维亚带着哭腔问道。   “我不小心撞的,真的。”派普认真解释道。   奥利维亚根本不信。她抱着派普嘤嘤哭了起来。派普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哄着她。他一直竭力隐瞒,他不想让妻子知道自己在这里的遭遇。美国人想逼迫他们认罪,每个人都遭到了殴打和威胁。但是令美国人恼火的是,没有一个人认罪。事实上,美国人掌握的证据少得可怜。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距离他们的死亡日期过于久远。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是派普战斗群杀害的他们。只是有时间上的巧合而已。但经过媒体的煽风点火,找出所谓的责任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现在美国人甚至不太关心那74名美国士兵是怎么死的了,他们更关心谁会因此而受到惩罚。奥利维亚心知美国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了。她必须想办法让派普脱离这件事。   庭审开始了,奥利维亚和其他军属被带进了法庭。奥利维亚用目光搜寻着丈夫的身影,派普看到了她,并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令奥利维亚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来自美国的艾尔维特少校是指定的德方辩护律师,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军人。二战期间一直在美国本土任职,从未上过战场。与其他在战场上厮杀的军人相比,他没有对德国人刻骨铭心的复仇心态,而有多年从事法律工作而形成的客观调查态度。在正式开庭前,他和派普有过两次较为透彻的长谈,通过交谈,他对派普的印象很好。认为他非常有修养并才华横溢。而且,艾尔维特翻看了美国陆军调查人员对派普的评价,这个评价“好得出奇”。虽然派普曾经是希姆莱的副官,但他是为数不多的第三帝国中能保持洁身自好的军官之一。派普在艾尔维特的心目中,是一个勇敢、毫无选择的职业军人。特别是当曾与派普有过“君子协定”的美军少校麦考恩的供词递交到艾尔维特的手中后,派普在艾尔维特心中的形象更提高了一些。他开始怀疑整个事件的可靠性以及审判的必要性。艾尔维特开始拿马尔梅迪事件和当年的卡廷事件对比,他预感到发展到最后也许会变成一桩无头悬案。   在枯燥和冗长的审判中,控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坐在被告席上的每一个人。为了表示羞辱,他们还特地在被告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号牌,74名被告,74个数字,代表了马尔梅迪被害的74名美军。   派普被带到审判席上坐例行问话时,嘴角挂着讥诮。他笃定从容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激怒了美国人——他们讨厌这样思维敏捷又难缠的被告。美国人请来的女翻译也着实不给力,面对大量晦涩专业的军事名词,她经常说到一半就忘记了下面的话,不得不转过头去求助于派普。而派普每次都不得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这更加拖慢了审判的进程。   奥利维亚坐在旁听席上,突然感到一阵阵的滑稽可笑。控方列出的所谓“证据”根本站不住脚。也许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心虚罢,只得不断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羞辱来提高自己的底气。   突然,奥利维亚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了自己。她敏感地寻找目光的来源,赫然发现控方席上坐着一个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人——拉尔夫·埃文斯。多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眼神里再没有当年的青春飞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鸷和沉郁。他看向奥利维亚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攫取的精光,虽然只是一瞬。但这样的眼神让奥利维亚打了个冷战。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大男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一去不复返了。   两个小时后,第一次审讯结束。双方都没有任何进展。只能择日再审。主审官的倾向性非常明显,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定罪了。奥利维亚与派普深深地对视了一眼,便跟随人流走出了大厅。一个极轻的声音不期然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好久不见,奥利维亚。”这个声音让她再次打了个冷战。   Chapter 264 委曲求全   秋天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空气中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夜晚带着浓重的凉意,游荡于每一处角落。萧萧的秋风吹过,更显得一阵冷落萧瑟。   奥利维亚站在这栋稍显破旧的楼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这里距离达豪集中营不远,曾经是一片居民楼。集中营成立后,附近的居民因为忍受不了每天从集中营的烟囱里冒出的“异味”而纷纷搬走了。整片楼空了出来,现在美军把它们用作了军官宿舍。奥利维亚所在的位置正是拉尔夫·埃文斯下榻的地方,她踌躇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走进去敲响大门。门口的守卫看向她的眼神从警惕到了然再到戏谑,这让奥利维亚感到十分难堪。   又一阵秋风吹来,吹透了奥利维亚单薄的外套。由于来得匆忙,她忘记拿一件厚外套了,长时间地站在外面,身体开始不住地发冷。   或许他能念及当年的情谊,帮派普减轻罪名,至少能在监狱中过得好一些。奥利维亚想到。她今天听梅兰妮·迪特里希说,被关押的德国人每天只能吃到土豆,没有饭盒和勺子,只能用手捧着吃。奥利维亚心都要碎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丈夫遭受了这些侮辱。   我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论用什么代价。奥利维亚下了决心。她走到了岗哨前。   “您好,我想找……”   “女士,这里是军事重地,不能随意出入。”守卫打断了奥利维亚的话。这些日子有好几个像她这样声称要找某某军官的的德国女人,谁都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不可能随便把她们放进去。当然,如果是长官自己提出来的则另当别论。   “能不能麻烦您通报一声,您的长官认识我。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奥利维亚恳求道。   守卫笑了一下,仍是摇了摇头。   “奥利维亚,你怎么在这儿?”梅兰妮·迪特里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奥利维亚回头看去。梅兰妮挽着一名美国军官的胳膊,奥利维亚记起这正是前天晚上和梅兰妮在酒吧的那个人。   “我,我来找人……”奥利维亚低下了头。   “哦,找人啊。”梅兰妮一副了然的神情。她早就料到了,奥利维亚早晚得被人拐走。这不,她的预言很快就要成真了。   “女士,您想找谁?”梅兰妮身边的军官问道,他上下打量着奥利维亚。心道这个妙人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家伙了。   和苏联人不同的是,美军在进入柏林的时候,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暴力行为——这和美国人一向鼓吹的人权啊、人性啊不符。他们也不会强迫占领区的姑娘和他们好。不过要是姑娘们自己愿意送上门来,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拒绝的。特别是这种有求于他们的女人。德国佬自有军事法庭审判,如果能在职责范围内行个方便的话,他们才不会放过到嘴边的肥肉呢!   “拉尔夫·埃文斯上校。”奥利维亚低声说道。   “拉尔夫·埃文斯?”他不是战争罪部门的负责人?梅兰妮抢先说道。奥利维亚还真是稳准狠,直接钓大鱼。   “您要找埃文斯上校?”那个美国军官惊讶地问道。谁不知道埃文斯上校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这个女人难道想要鸡蛋碰石头么?   “或许我可以带您进去,不过……他不一定会见您。”   “谢谢。”奥利维亚说道。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埃文斯住在三层,那位军官给奥利维亚指明了方向,便带着梅兰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梅兰妮意味深长地看了奥利维亚一眼,眼神中交织着同情与同病相怜。   奥利维亚站在门前,几次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更无法预测埃文斯的反应。今天白天在法庭上看到的埃文斯令她很陌生,时间足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与此同时,埃文斯站在门的另一边,如同猎人等待猎物落网般等待着奥利维亚敲响大门。他在窗边看了她很久,她似乎一直没有勇气走进来,还遇到了一些麻烦。幸好遇到了霍夫曼中校和他的德国情人。今天他在法庭上见到了分别多年的奥利维亚,她虽略显疲态,也没有特别华丽的装扮,但仍旧是他记忆中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当他看到奥利维亚和派普眼神交汇的时候,一股汹涌的妒意涌上了他的心头。约阿希姆·派普不过是败军之将,他现在是任人宰割的战俘,是全世界的罪人,他凭什么拥有如此美好的女孩?埃文斯无法克制自己的无明业火,更无法控制对奥利维亚的强烈渴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他对奥利维亚余情未了,还是战胜者对战败者肆意报复的恶毒心理。原本他并不是战争罪部门的负责人,只是原来的负责人因为个人原因匆匆回国了。他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重任,他要把每一个战争罪人送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一阵清脆带着些迟疑的敲门声让埃文斯得偿所愿地打开了门。他看着门外经过刻意打扮显得更加楚楚动人的奥利维亚,嘴角露出了一个正中下怀的笑容。   “我猜到你会来找我的,奥利维亚。”埃文斯把奥利维亚迎进了屋子,请她坐到沙发上,并为她倒了一杯水。   “拉尔夫,我们大概有七、八年没见了。”奥利维亚说道。她盘算着如何向埃文斯开口,请他关照派普。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埃文斯一瞬不瞬地看着奥利维亚说道。   奥利维亚被埃文斯看得发毛,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学校的时光着实令人怀念。”   “你是为了约阿希姆·派普来的吧?”埃文斯决定不再和奥利维亚虚与委蛇,而是直接点破她的来意。   “我……是的。”奥利维亚没想到埃文斯会如此直接,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的目的是什么?”埃文斯问道。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所谓的马尔梅迪事件,美方根本就没有充足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我的丈夫参与了屠杀战俘。拉尔夫,我知道你说话管用,你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们放过我丈夫……”   “你还是那么天真,奥利维亚。”埃文斯伸手捏住了奥利维亚的下巴,后者想躲开他的钳制,可惜失败了。“很多时候,人们在乎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你懂吗?”   “我懂……可是,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被告有那么多人,不一定非要由他承担主责……”   “奥利维亚,你变坏了。嗯?”埃文斯开始用手指肚抚摩她脸上光滑的皮肤。这让奥利维亚开始浑身发抖。   “至少,总能让他在监狱里好过一点……别再打他了……”奥利维亚终于哭了出来。她的眼泪落在了埃文斯的手上,温热的感觉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你提了这么多要求,我有什么好处?”埃文斯问道,他的眼中再次射出了攫取的精光。   “你想要什么?”奥利维亚仰着脸问道。她早已破釜沉舟,为了心爱的人,她可以牺牲一切。   “卧室在你身后。躺到床上去,奥利维亚。”埃文斯轻声说道。他满意地看到奥利维亚濒临崩溃的眼神。   “拉尔夫,求你别这样……”奥利维亚捂起脸伤心地痛哭着。曾几何时,他们共同拥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一份懵懂的情愫,一份只属于青春年少的悸动。可是如今,现实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们之间,丑恶得令人不忍直视。   “或者你可以现在就离开。”拉尔夫将手从奥利维亚的脸上移开,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会帮我的,对么?”奥利维亚缓缓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问道。她的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湛蓝的眼眸中只剩下空洞。   “这要看你的表现。”埃文斯说道。   当奥利维亚在卧室的床上躺下来的时候,她不断告诉自己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Chapter 265 挑衅   天气一天天凉了起来,自从十月份第一次庭审之后,马尔梅迪事件在美国国内被传得沸沸扬扬。媒体上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种比较激进,认为根本没有继续审讯的必要,直接判处所有当事人绞刑是对死去的美国军人最好的交代。另一种则比较理智,认为案件疑点重重,控方直到现在都没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74名战俘死于德军之手,死于派普战斗群之手。这一切都是推测出来的。贸然定罪有悖于法律公平、公正的原则。美国议员麦卡锡以及德方的辩护律师艾尔维特少校就是这部分人的代表。麦卡锡在国内饱受指责。艾尔维特也遭受了许多质疑的目光。   随着时间的推进,控方的取证没有丝毫进展。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用各种极端手段审讯嫌疑人。11月初,一名年仅17岁的德国士兵因不堪虐待而在狱中上吊自杀。这件事令全美上下一片哗然。民众开始质疑审判的公正性。在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更多的人逐渐关注起事件本身,他们希望事情能得到最真实的还原。而不仅仅是靠主观推断。即便德国人罪该万死,也应该有充足的证据来判处他们的罪行。这下,美国控方处在了极端被动了局面。   派普虽然深陷囹圄,对外面发生的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第一次庭审过后,他知道美国军方为了尽快结案,动用了很多令人咋舌的手段,想要逼迫德国人屈打成招。派普原本也做好了受刑的准备。谁知他不但再也没被“特殊照顾”过,连平日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特别是进入11月,天气逐渐转冷,他的房间居然还摆上了供暖设备。这是要离间他们么?派普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第一次庭讯之后,派普就再也没见过奥利维亚。他知道美国人规定了探望的次数和时间。对妻子,他有着深深的愧疚。他不能兑现他发誓保护她的诺言,这让他郁郁不已。他每天都在担心她因为自己而受到委屈,他担心她疲于照顾家庭,他真希望自己能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妻子身边照顾她和孩子们。第二次庭审的日期一拖再拖,派普心知这是美国人自己都开始动摇了。不过就算真能够判无罪,恐怕他也要在战俘营待上几年了。他不敢想象这几年奥利维亚将如何艰难地生活。在心底派普还有个忧虑。虽然它很小,几乎不起眼,但却形成了一小片阴影。他听到了迪特里希夫人和蒙克妻子的传闻,他害怕奥利维亚离他而去。虽然他绝不是怀疑奥利维亚对他的感情,但这是在经历了深深的挫败感之后油然而生的一种情绪。不论他在面对美国人的时候如何傲然不屈,但他十分清楚,自己早已不是呼风唤雨的帝国上校,他甚至无法保护自己。他从这里走出去,就是德国的罪人。在纽伦堡即将开始的审判中,党卫军会被定性为犯罪组织。他将失去他前半生所奋斗得来的一切。这个社会能不能重新接受他,还是个未知数。他清楚的事,奥利维亚同样也清楚。他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被称作“恐惧”的东西,他恐惧爱人的离去。虽然他完全可以理解这样的选择和结局。   11月中旬的一天,派普在结束户外活动后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狱卒生硬地说道:“约阿希姆·派普,起立,面冲墙壁立正站好。”   派普默默起立站好。他看着斑驳的墙壁,背脊挺直。他不知道美国人又发明了什么新花样。他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派普感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对方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派普继续盯着眼前的墙壁看,不作任何反应。两人僵持了足有五分钟。直到身后的人冷笑了一下。派普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约阿希姆·派普。第三帝国最年轻的上校,双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希姆莱的宠儿,《信号》杂志的封面常客……被关押的滋味怎么样?”   派普闭了闭眼睛,决定不理会这样的挑衅。   “你今日所受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后面的人开始咬牙切齿了。派普无谓地扯了扯嘴角。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是你的妻子吧?”这句话让派普心头一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来人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轻笑了起来。   “多么可爱的姑娘啊!嫁给你真是可惜了!”他调笑的腔调让派普握紧了拳头。   拉尔夫·埃文斯今天是专程来挑衅的。他第一眼看见派普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敌意。他是一个军事天才,他具有一名战士的一切典型性格。他英俊、才思敏捷,他高傲、冷酷,他的下属对他赞不绝口——这是最令他忌讳的事之一。他在派普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这其中包括真挚的爱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敌意来源于强烈的嫉妒。即使如今的派普已沦为阶下囚,却仍然散发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   艾尔维特少校已经彻底转向派普一边了,而作为控方成员的埃里斯少校似乎也开始动摇了。麦考恩少校的供词让法官罗森福德非常不爽,他在一个私下的场合偷偷向埃文斯抱怨:我不喜欢他(麦考恩)的证词,这是一个参战的军人评论另外一个参战军人的问题。我不能接受他的立场!约阿希姆·派普怎么可能对他那么友善?   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派普没有参与屠杀战俘的行动,但麦考恩的证词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派普没有屠杀战俘的“习惯”。他甚至主动保留了战俘的性命。控方已经开始焦头烂额了。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   “你的妻子曾经来找过我,她求我放过你。”埃文斯离派普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如同一个胜利者在炫耀着什么。   “你对她做了什么!”派普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埃文斯的衣领,“你这个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派普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懵,他感到了天崩地裂的绝望。奥利维亚,你怎么这么傻!奥利维亚,我就是死也不愿意让你去做这些事!   狱卒们马上冲了进来,拉开了派普和埃文斯,其中一个还往派普的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派普捂着腹部,目眦尽裂地瞪着埃文斯。   “我还能做什么?”埃文斯呵呵笑了起来,他示意让狱卒们出去。神情诡异地看着派普,“你认为我会做什么?”   “你……”派普通红着双眼瞪着埃文斯,如果他手中有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毙了这个该被五马分尸的混蛋。   “求我,求我我就放过她。”埃文斯低声说道。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只知道,看到痛苦万分的派普,他感到很高兴。   “我求你。”派普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的声音在发抖,“我求你别伤害她。”这让埃文斯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高傲至此,即便面对法庭上的当众羞辱也未曾有过一丝失态的派普,居然为了奥利维亚可以低声下气地求他的敌人。   “我会考虑的。”埃文斯感到一阵强烈地挫败,他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留下几个狱卒面面相觑。埃文斯上校一向作风硬朗强悍,嫌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更令狱卒们惊奇的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派普居然颓然地坐在了墙角,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臂中,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Chapter 266 多事之冬   1945年11月20日,德国纽伦堡举行了日后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国际战争犯罪审判。23名被同盟国认定为“主要战争犯”中的21人被推上了历史的审判台。其中包括前纳粹空军元帅赫尔曼·戈林、希特勒的副手鲁道夫·赫斯,希特勒的秘书马丁·鲍曼,以及第三帝国的外长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4名来自不同战胜国的法官端坐在审判席上,将要对犯下战争罪行的被告们进行公正而严肃的裁决。旁听席上挤满了人,250名记者在现场飞快地记着笔记,全世界都在注视着这个审判。而审判的过程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世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这场代表着正义与和平的审判持续了将近一年,直到第二年10月1日结束。国际法庭对12名被告判处了绞刑,3名被告判处无期徒刑,3名被告被判处10-20年有期徒刑,还有3名被告被无罪释放。德国政治领袖集团、秘密警察和保安勤务处、党卫军被宣判为犯罪组织。   对于德国来说,纽伦堡审判是黑暗历史的结束,也是同纳粹的过去划清界线的开始。德意志民族从此开始了对历史的反思。   就在1945年那个忧郁而庄严的初冬,温舍也在战俘营关注着审判的进程。自从上次不太愉快地采访之后,赫莉就没再出现过。看样子他不小心刺激到了她柔弱的心灵。温舍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从一开始赫莉就没有摆对自己的立场。不过,从个人角度上说,温舍并不讨厌赫莉,他挺喜欢她。只可惜由于国家和政治的原因,两人注定不能建立深厚而长久的友谊。   对于温舍来说,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冬天。前几天,他的老朋友库尔特·迈尔被军用飞机带到了德国西北部加拿大占领区。而后由装甲车送到奥利奇镇附近。他被控于诺曼底战役中犯下战争罪行,将在那里接受审判。   据说暴脾气的迈尔在与自己的辩护律师,来自加拿大的安德鲁中校第一次见面的气氛很是不好。迈尔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直接将他枪毙不是更加干脆。安德鲁中校耐心地解释每个人在加拿大的法律下都会得到公正的审判。迈尔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什么“公正的审判”,加拿大人故弄玄虚之后还是会把他枪毙。这种态度一直贯穿于迈尔受审始终。而更令迈尔恼火不已的是,媒体对这次审判非常感兴趣,一辆加拿大电影部门的仪器车总是在他每天外出活动的时候紧跟在他身后。惹得迈尔非常想对他们竖中指。不过他的“私人保姆”拉塞尔少校的紧密看护让迈尔没能实现这个想法。   虽然迈尔在战时获得了少将军衔,但他的收入要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迈尔的妻子和孩子们过得并不宽裕。战后,严重的经济萎靡和物资匮乏让迈尔一家陷入窘境。迈尔太太原本就是个全职主妇,她和许多德国妇女一样,战后找不到工作,只得靠战时的微薄积蓄勉强度日。当迈尔夫人和孩子们被允许前来探望迈尔的时候,他们连一件像样的大衣都买不起。还是一位好心的加拿大军人看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孩子们,起了怜悯之心。自己掏钱买了几件衣服送给了迈尔夫人和孩子们,他们才能稍微体面地出现在丈夫面前。迈尔家的遭遇只是战后千万军人家庭的一个缩影。无数家庭失去了男主人,无数家庭陷入了贫困。但乐观的德国人从没有放弃过,他们相依为命,和家人携手熬过了战后最艰苦的岁月。   温舍被告知,他将在下个月奔赴奥利奇镇,出庭做迈尔的品行证人。温舍讨厌这样的审判,他和迈尔一样,认为那毫无意义。加拿大人一心想要让迈尔为死去的战俘负责,纵然经过了所谓公正的审判,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像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马尔梅迪事件。美国军方摆明了是要整出几个“责任人”,热热闹闹地审判了一场,无非也就是为媒体多添些新闻话题罢了。   刚刚进入12月,令温舍没有想到的是,接他去奥利奇镇的加拿大人没来。温迪·赫莉小姐却抢先一步出现了。她看起来并没有受到自己坏脾气的影响,依旧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反倒让温舍感觉自己亏欠了她什么。这位英国小姐还真是块韧劲十足的牛皮糖。   这一次的采访,赫莉主要围绕着最近的几场审判——纽伦堡、马尔梅迪、还有即将开庭的阿登修道院事件。就这些审判询问温舍的看法。温舍拒绝评价有关纽伦堡的一切,这让赫莉十分无可奈何。不过,当她问到马尔梅迪事件的时候,温舍的态度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美国人真的认为那74名战俘是被德国人打死的么?”温舍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   “那是谁干的?”赫莉问道。她对这个事件十分关注,总觉得它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尸体是美国军方发现的,死亡时间也是美国军方宣布的,嫌疑人还是他们指证的。一切都是控方的一面之词。”   “那总不能是美国人自己把自己打死的吧?就为了审判几个德国军人?”赫莉百思不得其解。   “我并不能下这样的定论。我只能说,以我对约阿希姆·派普的了解,就算他想要处理掉战俘,也绝不会用如此后患无穷的办法。”温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今天采访的时间有点长。但是英国看守并没有叫停的意思,看来赫莉小姐为了她的专题采访,一定是下了大功夫了。   “您很了解他吗?”   “我不敢说很了解他的为人,不过我了解他的作战风格。在苏联,我们不止一次并肩作战。马尔梅迪事件变成现在这样,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派普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发生,二是所谓的屠杀战俘事件根本就没有发生。”   “那他……”   “很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好吧。”赫莉无意识地撅了撅嘴。温舍忍不住笑了起来。赫莉看到温舍这幅样子,特别开心地说道:“过几天我也会去奥利奇镇。跟踪库尔特·迈尔的案子。”其实是跟踪温舍出庭作证。   “你真是个敬业的记者……”温舍无语问苍天。   Chapter 267 品行证人   12月10日,有关迈尔在诺曼底战役中屠杀27名加拿大战俘的审讯正式开始。迈尔作为一名战犯被起诉,庭审法官为来自加拿大的福斯特少将。盟军军事法庭当时对迈尔进行了五项指控。   为了证明迈尔有罪,控方提供了包括迈尔当时手下在内的29名证人所作的证词。但是在所有的证词中,都是表明曾经“听到过”迈尔说“不留战俘”或“不抓战俘”的命令,及“看到”加拿大战俘被押到阿登修道院和掩埋他们的墓穴。迈尔在法庭上坚决地否认他曾发布过不留战俘的命令,并强调在整个诺曼底战役期间他也没有命令杀害战俘。迈尔还宣称,在控方所指证的屠杀战俘的1944年6月7日,根本没有任何加拿大战俘在阿登修道院被杀。只是到了6月10日上午,两名军官才报告说在指挥部的花园里发现了大量加拿大士兵的尸体。他当即赶到现场,发现尸体后感到非常愤怒,立刻命令自己的副官彻查此事,并将尸体掩埋。迈尔说,阿登修道院附近有一个名为屈塞的小村,当时陆军第21装甲师的一个掷弹兵团团部就在那里,附近还驻扎着海岸防御部队、空军部队和一个重反坦克营,这些部队都有可能是事件的元凶。   迈尔的辩护律师安德鲁中校找来了一名当地平民作为证人,他证明自己没有在阿登修道院附近看到任何异常的状况。   在整个庭审过程中,迈尔都表现得相当冷静,大部分时间都显得文雅、拘谨并镇定自若。连他的原告都对这名德国将军的成熟军人品质加以称赞,并对他在审判期间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尊严表示尊敬。   迈尔唯一一次失态是在控方试图将他指挥的部队描述成一群年轻的、以射杀加拿大战俘获取快乐的狂热杀人犯时。他当即打断了翻译的话,并言辞激烈地反驳了控方的描述。说到最后,迈尔一度哽咽了。   “他们都是为了国家和理想走上前线的年轻人,他们的生命永远凋零在了那里,他们都还只是孩子,甚至还没有学会如何生活......诺曼底战役就是一场屠杀......不论对哪方来说,都是一样。”   迈尔的话让法庭上的众人沉默了。第一次庭审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法官宣布择日再审。   12月21日,第二次庭审。温舍作为辩方的第三证人被传召出庭。当天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上面挂着自己所获得的勋章。满头金发全部一丝不苟地背到了脑后,湛蓝的双眼镇定自若地巡视了全场一圈,以一种屈尊的姿态走上了证人席。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法官福斯特少将身上。这种注视若是放在平日是十分无礼的,不过此时的温舍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要给法庭上这些趾高气扬的家伙下个马威。让他们知道,德国军人是不那么容易被击倒的。福斯特少将不甘示弱地与温舍对视着,时间一长,他就被温舍迫人的气势压制住了。忍不住转过了头去,转头时眼角余光看到温舍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纵是法庭里的供暖温度恰到好处,福斯特也沁出了一身冷汗。   赫莉坐在旁听席上,看到温舍之后忍不住低声惊呼了起来。原来这家伙比自己之前见到的更帅!简直比克拉克·盖博还要帅!不去当明星真的好可惜!赫莉没意识到自己花痴的样子被一旁的加拿大人看在眼里,对她表示了十足的鄙夷。   按照规定程序,双方律师开始询问温舍。这是一套枯燥冗长的对话,温舍虽感到烦躁不已,但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眼前的差事。加拿大人根本就已经一门心思要将迈尔定罪,现在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世人面前给自己打上一副公正的幌子。   询问围绕在迈尔在阿登修道院地区的行动展开。如果说辩方律师安德鲁中校的询问还算温和客气的话,那么控方律师麦克唐纳中校的询问则显得非常尖锐并充满了陷阱。很显然,他熟练掌握着审讯技巧,用各种方式引诱温舍上钩,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温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岂能随意就被人下了套。他飞快地转动着大脑,耐着性子回答麦克唐纳的各种诡异问题。直到后来,温舍实在厌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对答,开始“非暴力不合作”。   当温舍依照法官的要求,在地图上标出修道院的入口之后,麦克唐纳继续发问。   “6月8日你是从你在地图上指出的正门进入修道院的?”   “是。”   “你是开着你的车进去的,还是步行去的?”   “我是用脚走进去的。”温舍看到旁听席上的赫莉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幸好她及时捂住了嘴。   “第二天,也就是6月9日,你见到了党卫军上校库尔特·迈尔?”   “是。”   “你在哪里见到他?”   “卡昂。”温舍懒得对麦克唐纳多说一个字,结果就是麦克唐纳只得多费口舌发问。   “卡昂什么位置?”   “去布里特维尔途中。”   “再具体一点。”   “罗茨前方五百米。”   “哪个时段?”   “上午。”   “请确切一下时间。”   “我不记得了。”   “当时谁和迈尔在一起?”   “我说不准。总之肯定有他的驾驶员。”   “当时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迷彩服。”   “现在,证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来小心思量,此事发生在你谈到的6月9日,是吗?”   “是。”   “你相当确定,绝对确定迈尔当时穿的是迷彩服?”   “是。”   “他穿的是跟6月8日那天相同的衣服?”   “是。”   “你在夜里,或6月7日傍晚见过党卫军上校库尔特·迈尔吗?”   “我不记得见过。”   “很好,这是你的副官伊塞克少校的证词,根据他的回忆,你在6月7日那天在修道院的迈尔总部......现在是否能帮助你回忆你在6月7日晚上有没有见过党卫军上校库尔特·迈尔了吗?”   “我没说必然在6月7日见过他或是没有见过。那天我相当郁闷。”   “好,当你郁闷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没法断言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是否见过党卫军上校迈尔。”   ......   这种极度考验耐性的问答游戏持续了很久,麦克唐纳还就卡昂的太阳何时落山盘问了温舍半天。直到法官出声提醒控方律师要注意控制时间,注意提出与案件有关的关键问题之后,“脑筋急转弯”才被停止。之后,法官宣布休庭十分钟。温舍也被带回了看守所。他战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庭经历宣告结束。   最终迈尔的五项罪名中有三项被陪审团宣布成立。他要为1944年6月7日27名加拿大战俘在阿登修道院死亡负责。法庭判决迈尔死刑。不过在死刑即将执行前的1946年1月,加拿大驻德国占领区司令查尔斯·沃克斯少将将此判决改为终身监禁。依据是以迈尔的责任程度而言不应遭受如此极端的处罚,同时针对迈尔的证据只是大量的间接证据。此后,迈尔被关押在西德韦尔的一座英国监狱。1954年9月7日,迈尔由于健康原因获释出狱。   Chapter 268 停滞胶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1946年的新年来临了。这是战后的第一个新年。人们在冰天雪地中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和平,在餐桌上悼念着逝去的亲人。那些随着枪炮声陨落的生命,很快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人遗忘。后世的人提起他们,也许只会淡淡地说:我祖母的弟弟死在了斯大林格勒。而他们的欢乐,他们的悲伤,他们所爱的一切,就这样永远被尘封在了遥远的从前里。   新年过后不久,加拿大驻德国占领区司令查尔斯·沃克斯少将将迈尔的死刑改为了终身监禁。这对马尔梅迪案件的审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如果说,加拿大战俘被杀时,还有证据能直接证明迈尔的部队就在阿登修道院附近的话。而美军死亡时,派普战斗群究竟是否在现场都不能得到直接证明。如今,美国国内开始质疑司法的公正性。   自从一名德军士兵自杀身亡之后,美国人就再也不敢用极端的手段审讯德国人了。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们已经骑虎难下。议员麦卡锡虽然在国内遭到了不少人的质疑和批评,但他的声势越来越大。而辩方的艾尔维特少校又找到了大量有利于德国人的证据,控方的处境越来越艰难。第二次庭审似乎要被长期搁置了。   结案遥遥无期,可苦了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德国军人们。1946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由于供暖不足,大家在监狱里被冻得够呛。幸好美国人还算“人道”地发给了每人一个毯子,众人才不至于被活活冻僵。在苏联战俘营的德军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多人都没有熬过被俘的第一个冬天。   近两个月来,不论是控方和辩方的成员,亦或是美军看守,都发现派普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从表面上并不容易看出变化,但派普的气势明显比刚入狱的时候弱了很多。而且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独自发呆,眼神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哀伤和迷茫。而当他发觉有人靠近的时候,马上会变回那个高傲顽强的约阿希姆·派普。这令美国人感到很疑惑。难道多日来的审讯终于让派普的心理防线崩塌了?显然这不可能。   美国人不知道的是,埃文斯的到来让派普濒临崩溃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奥利维亚为了自己而做出牺牲。可这偏偏发生了。一连几天,派普都滴水未进。只要他一想到自己的“特殊待遇”是奥利维亚忍辱负重换来的,就痛苦到想亲手杀了自己。他的绝食行为引起了美方的高度重视,直到有一天,美国人冲进了牢房,亲自把饭塞进了派普的嘴里。这一“犯人企图绝食自杀事件”才告一段落。后来,派普虽然不再绝食了。但就这样开始了萎靡期。   萎靡归萎靡。派普在面对美国军事专家的时候,思维敏捷、牙尖嘴利的特点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在军事专家的要求下,他不仅详细地总结了阿登战役的教训。还列出了如何改善作战条件的清单。而后派普力劝美国对苏联用原子弹,并说这是苏联人应得的报应。当军事专家反问派普为何认为美苏之间会有间隙存在时,派普淡淡地说这是必然的结果。在谈话中,派普因为忍受不了美国翻译频频出现的错误,而忍不住亲自纠正。令美国人惊呆了足有一分钟。   1月中旬,家属又被获准探望。奥利维亚裹着厚厚的棉衣出现在了派普面前,她的脸颊冻得通红,看起来精神不错。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它刚刚被美军看守打开检查过了。   “生日快乐,约亨。”奥利维亚把小盒子放到了派普手中,还探过身体亲了他一下。1月30日是派普31岁的生日。这几年他几乎都是在战场度过的生日,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有家人陪伴的生日是什么滋味。   “谢谢,我的丽薇。”派普深深地凝视着奥利维亚,眼神中似有说不完的话。   “孩子们都很好。海尼的功课很优秀,埃尔克已经会写字了。郝斯特和凯瑟琳经常来看望我们,格蕾丝和亚历克斯与咱们的孩子相处的非常好......”奥利维亚滔滔不绝地和派普说着家里的情况,照例是报喜不报忧。   去年年底,盟军在战后开展的“去纳粹化”行动发展到了巴伐利亚。不知是被举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郝斯特被列入了“黑名单”。他被美国人带走进行“政治教育”了,将近一个月音信全无。快让凯瑟琳急疯了。好在临近圣诞节的时候,郝斯特被放了回来。他被拉到了一个全封闭的地方进行再教育,等新年过后,还要继续被荼毒。书店经营不下去了(虽然战后这种精神文化经营本来就不景气),好在还有地租可收,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惨。   奥利维亚自从“那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埃文斯。到不是她不想去找他,而是埃文斯开始躲着她了。奥利维亚不知道埃文斯是否兑现了他的承诺,只好硬着头皮在军官宿舍门前守着。终于有一天被她堵到了埃文斯,还没等她开口,埃文斯留下一句“你放心吧”就匆匆躲开了,仿佛她是瘟疫。   那天晚上,当奥利维亚躺在床上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汹涌。埃文斯俯下身体,静静地注视着她。之后,细碎而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脖颈上。奥利维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指甲几乎快要将它攥破了。当她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之后,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可就在这时,一切都停止了。奥利维亚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却见埃文斯用悲伤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奥利维亚,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事情,却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   “奥利维亚,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可你为什么是德国鬼子的妻子?”   “奥利维亚,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什么!”   “奥利维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德国佬儿?”   “奥利维亚,你真的那么爱他吗?就算是让你为他去死,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奥利维亚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可阻挡的坚定不移。   “奥利维亚,你走吧。”埃文斯颓丧地说道,他支起身体,坐在了床边。   “你......”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看着埃文斯,她眼角的泪痕未干,用双手捂住了胸口。   “奥利维亚,我曾经爱过你。你是我回忆中唯一的美好,我不想将这唯一的美好亲手毁掉。”   不论有多么不愿意承认,不论他之前曾怀着多么强烈的复仇心理,埃文斯在看到奥利维亚的眼泪时,还是心软了。他早已习惯了铁石心肠,却输给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他依稀看到,梳着麻花辫一席长裙的奥利维亚,手捧书本在菩提树下微笑着等待他的模样。   “我会想办法的。”埃文斯说道。   Chapter 269 生日快乐   “丽薇,我很抱歉。我连累了你。”派普愧疚地看着妻子,他用手包裹住她如今布满茧子的小手。“我曾经说过,爱你和保护你是我一辈子要做的事。可是现在......”派普难过到说不下去了。   “别这么说,约亨。你知道我不在乎。”奥利维亚用脸颊轻轻蹭着派普的手背。曾经厚实有力的手如今变得干瘦不已。奥利维亚心疼地抚摸着他的手指。   “可是我在乎,丽薇。我不能保护你,这是我最痛苦的事。”派普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奥利维亚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掌心相贴,彼此传递着心底的温度。   “丽薇,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离开我吧。”派普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听在奥利维亚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你可以考虑改嫁的,丽薇。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派普将手抽了出来,垂下了眼帘。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待妻子的反应。   “约亨,你不要我了?”奥利维亚可怜兮兮地看着派普,还带了点哭腔。   “......”我怎么会不要你,丽薇?这是派普的心里话,却无法对妻子言明。他最怕看到奥利维亚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奥利维亚难过的时候,他甚至比她还要痛苦。可是为了她的幸福,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妻子的伤痛。   “嘻嘻!”奥利维亚突然间笑了起来。让派普愣了一下。只见奥利维亚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派普,看起来颇为得意地说道,“约亨,要是几年前你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大哭一场的。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知道,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不为所动的。我们是一体的,不论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说到最后,奥利维亚的语气凝重了起来。   “不论未来有多艰难,不论你要在这里待上多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就是赶我走,我也要赖着你。”奥利维亚耍赖般地说道。她尽量将语气放得轻快些,将气氛调节得轻松些。派普的话题太沉重了,她坚决拒绝这种提议和假设。   “丽薇......”派普动情地看着妻子,他的手抚上了奥利维亚的脸颊。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它们就不见了。   “丽薇,别再去求那个美国人了。”派普有些哽咽了,他咬紧牙关,拼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他不想让妻子看到此刻软弱的自己。“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可是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你遭受折磨。”奥利维亚抬起上身,捧着派普的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触。一旁的美国看守轻咳了一声,提示两人注意收敛。   他该如何开口?一向伶牙俐齿的派普居然也开始为难。他心乱如麻。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假设如同蚂蚁般啃噬着他的心灵。奥利维亚,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派普最不敢想的就是那一种结果。那个结果将彻底宣判他的死刑。   “约亨,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奥利维亚没有理会美国人的提示,将嘴唇凑到了派普的耳边,用极低地声音说道。其实美国人压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奥利维亚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自己声音。   “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他是柏林大学的交换生,而那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奥利维亚的气息拂过派普的耳廓,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妻子了。他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她的气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不像很多女人总是被浓烈的香水围绕。   “他并没有为难我。”聪明如奥利维亚如何不明白丈夫的心结所在,她温柔地向他解释着,“如果他和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他一定不是在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的德国人。”奥利维亚并没有想到埃文斯会向派普透露自己去找他的事,她瞬间明白了埃文斯的用意。他想瓦解派普的意志,这在一定程度上奏效了——但派普有着典型普鲁士军人的特质,可以受伤,但永远不会倒下。   “他为什么那么好心帮助你?”派普非常不喜欢趾高气昂的埃文斯。他总觉得他在密谋着什么阴谋,“你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骗了。我可以承受得起任何痛苦和折磨,只有你。丽薇,只有你的痛苦是我无法承受的。”   “他曾经爱过我。”奥利维亚继续着自己的报喜不报忧,所有的前情后果都被她忽略过去。她只对他说最简单直接的理由。   “小姑娘,你以前没告诉过我。”派普知道妻子从不会撒谎,他多日来心中压着的重担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将侧脸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细腻的触感让他愉悦不已。   “我怕我的约亨乱吃醋。”奥利维亚笑着哭了出来。派普干脆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不论如何,丽薇,不要再去找任何人了。”派普闷声说道,“美国人找不到更有利的证据。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想,我会被关上很多年。”   “那我就等你出来。”奥利维亚说道。   “也许那时候我头发都白了。”   “我愿吻到你白发苍苍,吻到你额头皱纹丛生,吻到你安然辞世。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约亨。”奥利维亚轻柔地抚摸着派普削瘦的脸颊,他下巴上的胡茬长出来了不少,有些扎人。脸色也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除了一贯坚定的眼神,他已经和当年意气风发的战士判若两人。   “丽薇......”派普再也顾不得旁人,呢喃着吻上了妻子温软的嘴唇。他们忘乎所以地汲取着彼此,传递着爱与勇气。   “嗯——哼——”美军看守再也忍不住了,他提高了声调。尖锐地清着嗓子。可惜面前的两个人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   “生日快乐,约亨。”片刻之后,奥利维亚轻喘着说道。   “你对我说过了,丽薇。”派普提醒道。   “我想再说一次。”   “替我亲亲孩子们,替我祝小格蕾西生日快乐。丽薇,记住我的话,别再去......”   “我知道了。约亨,你现在可真啰嗦。”   Chapter 270 探寻   在梁紫苏看来,施特雷洛是一个有着极好脾气的人。不论怎么被“蹂躏”,都不会轻易发怒。但事实证明,施特雷洛和很多人一样,所谓的好脾气,是在没有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这不,就在他们两人在美国的生活已步入正轨的时候,施特雷洛发怒了。   事情还要从那个倒霉的飞机制造厂说起。   去年8月份,施密特为施特雷洛介绍了一份在飞机制造厂的工作。施特雷洛问清楚了制造的是运输机,这才放心大胆地去上班。前几个月,他的职场生涯还算称心如意。虽然呆头呆脑(梁紫苏语)的施特雷洛有时会感觉到经理对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最近一个月,施特雷洛无意中在一名技师那里发现了战斗机的图纸。开始他以为飞机制造厂里都会有不同类型飞机的图纸,但后来他发现了更多这样的图纸。他识别出这是一种新型的战斗机,应该是在战后正式研发出来的。施特雷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一天他自己偷偷跑到了制造厂的另一处厂房——与他工作的地方相距十几公里,平时他只听其他员工提到过,但从未去过。这一去的结果令他大为震怒,原来他供职的制造厂除了运输机之外,还制造战斗机!   施特雷洛简直要气疯了,他怒气冲冲地去质问经理。那个美国人一脸茫然的表情让施特雷洛意识到自己的质问根本毫无立场。这是美国人开的飞机制造厂,为美国生产战斗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经理带着歉意地承认自己没有向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完全吐露实情,但他也是考虑到也许作为德国人的他们会忌讳这里制造战斗机,所以才有所隐瞒的。他还说他真心把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当做朋友,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而受到影响。施特雷洛没能接受经理的解释,怒火冲天地回到了家里,他脸上的表情吓了梁紫苏一跳。   “汉索尔,你怎么了?”梁紫苏凑到施特雷洛身边问道。她从未见过施特雷洛生气的样子,这让她感到既惊讶又有趣。   “……”施特雷洛显然气得不轻,焦糖色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到底怎么了?”梁紫苏碰了碰施特雷洛,“和同事闹矛盾了?”   “埃拉,你知道吗,我上班的那个制造厂居然生产战斗机!”施特雷洛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战斗机?不是运输机吗?”梁紫苏疑惑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谁知道他们一直在隐瞒我!”施特雷洛的眉头紧锁,双拳紧握,看起来像是要和谁打一架的架势。梁紫苏在一旁居然有些暗爽。哈哈,从来没见过呆瓜气得脑顶冒烟的样子,真应该拿相机拍下来!   “那个……他们生产战斗机……”梁紫苏拼命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以防不小心笑出来,“给美国生产的?”   “是的!”施特雷洛更生气了。   “施密特不知道?”   “看起来他也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辞职!”施特雷洛坚决地说道。   “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我是个军人,怎么能帮助敌人生产武器!”施特雷洛的军人特质又显露了出来。虽然他很早就开始质疑和反思这场战争,但他时刻都没有忘记美国打败了自己的祖国。他在潜意识里,一直都将美国视作敌人。即使他现在生活在这里。   “最令人气愤的是,工厂里面还有德国员工!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怎么能帮助外人威胁自己的国家!”施特雷洛以谴责卖国贼的语气谴责着自己的同胞。   “别人咱们管不了。你若是不能接受,那就辞职吧,我支持你。”梁紫苏非常理解施特雷洛的心情,她表示站在他这一边,“不过,你要和施密特说清楚。不管怎么说,是他介绍你去那里工作,你要对他有个交待。”   “这我明白。”   “还有你的上司那里,辞职的时候婉转一点。别让人家太难堪。”梁紫苏深知施特雷洛直来直去的性子,忍不住提醒道,“毕竟他是美国人,他这样做本身无可厚非。”   “我懂。”施特雷洛说道。逐渐平静下来的他已经开始后悔今天去质问上司的行为了,但当时他处于盛怒状态下,完全不能理智思考,纯粹凭着一时冲动而去兴师问罪。他认为自己应该向经理道歉。   “辞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梁紫苏问道。   “我想先回国探望父母。”施特雷洛说道,“还要去苏联探望索夫洛娃大婶,如果能成行的话。这么长时间她都不回信,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很担心她。”   “我也想去。可是……”梁紫苏打心底里感激索夫洛娃大婶对施特雷洛的救命之恩,她很想当面道谢。可是公司的假期太短,去苏联根本来不及。   “如果你有假期,就和我一起探望父母吧。索夫洛娃大婶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施特雷洛怎会不理解妻子的苦衷,他提议道。   “好。如果还有时间,我想去看看罗森。他现在在苏格兰的战俘营。”梁紫苏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对她有恩的人,她永远都会记在心上,“还有凯塞林元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凯塞林元帅被美国人俘虏了,现在被英国人关押。上个月在纽伦堡为戈林元帅出庭作证。现在,他卷入了‘亚迪提纳山洞大屠杀’事件中。也许过后会被庭审。”施特雷洛说道。他一直在关注着凯塞林元帅的情况,但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居然!”梁紫苏也开始气愤了起来,“为什么好人总是不能有好的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施特雷洛沮丧地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找个时间先回国再说。”梁紫苏开始盘算行程了。   施特雷洛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将来也有了初步打算。在他上班的必经之路上,一家店铺正在寻找租户。由于店主着急转手,所以租金很便宜。施特雷洛想把店铺租下来,在那里开一家酒吧。虽然他自己不常喝酒,但他发现美国人还是很喜欢泡吧的。特别是战后,美国经济形势大好,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业余生活也丰富了许多。施特雷洛觉得经营酒吧应该会有赚头。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老婆大人要点头。   Chapter 271 父与子   对一个军人勇气的最大考验是在战败之后。当德国宣布投降之后,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和他的连队与其他党卫军老部队一样,带着高傲、镇定和自信走进了战俘营。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骄傲地说,不论是在整个战争期间,还是在进入战俘营之后,他们从没有失掉过尊严。   通往美军战俘营的路程是如此地漫长而艰难,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德军战俘部队在公路上缓缓前进。即便在最狼狈的时刻,德国军人依旧保持着队伍的整齐和纪律的严明。在战俘营等待他们的美国人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甚至不能确认这是一支战败的队伍。   鲁道夫在战俘营的日子很不好过。到不是因为美国人虐待战俘,而是他得知自己的父亲被捕了。作为前纳粹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老里宾特洛甫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鲁道夫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心心念念地都是父亲的安危。鲁道夫还很担心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虽然他知道以母亲的家底,一家人的生活不至于太坏。但必然会遭受冷眼对待,一向高傲的母亲很可能接受不了。   除了家人,鲁道夫还在疯狂思念着一个人——米莎。自从在医院里遇到她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找到她。一直到又回到了战场上,鲁道夫也没能见到米莎一面。在得知苏联人在柏林的暴行之后,鲁道夫简直心急如焚,生怕米莎遭遇不幸。他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她的身边保护她和孩子,可是他陷在战俘营中,什么也做不了。他试着给米莎写信,却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这令鲁道夫沮丧不已。   鲁道夫每天在战俘营的生活很单调,与派普、温舍等人没什么两样。偶尔他会参加一些劳动,比如擦玻璃、清扫院子、种花等等,美国人还会为此支付他们一点点钱。就这样一直挨到了46年的春天,有一天,鲁道夫被告知他可以去纽伦堡探望自己的父亲。这让他非常开心。   虽然父子俩都是盟军的俘虏,特别是父亲还是个臭名昭著的邪恶战犯,但本着“人道主义”的考虑,美国人认为鲁道夫应该获得探望父亲的权力。   于是,在四月份的一个春意融融的日子,鲁道夫被全副武装的美军从战俘营带到了纽伦堡,审判的法庭坐落在城市的边缘,是这座城市唯一幸存的一个法律设施。鲁道夫透过车窗看着战后满目疮痍的城市,顽强的德国人正在努力重建家园,从废墟上创造新的生活。鲁道夫相信自己的同胞有足够的能力复兴德国,但他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在离法庭不远的看守所里,鲁道夫见到了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崇拜不已的父亲。老里宾特洛甫的精神还好,但却瘦了很多,曾经无论何时都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如今松散地铺在头皮上。鲁道夫注意到,父亲的头发全白了。老里宾特洛甫穿着一件破旧的西服,裤子显得异常肥大,与平日衣冠楚楚的他判若两人。父亲身上这种英雄末路的感觉让鲁道夫异常痛苦,他颤抖着握住了父亲的手,双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鲁道夫,你瘦了。”先开口的是父亲。老里宾特洛甫早就练就了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泰然自若的本领。即便是在法庭上,他也一脸傲然地神情,这种表情成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爸爸,您还好吗?”鲁道夫艰难地问道。   “我现在很好,没有人虐待我。”老里宾特洛甫扯了扯嘴角,瞟了一眼鲁道夫身后的美军看守。那名看守正在用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神看向他。   “爸爸,您见到妈妈和弟弟妹妹们了吗?他们还好吗?”说也奇怪,虽然战俘营允许通信,但鲁道夫从来没收到过家人的信,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来看过我一次,看起来气色不错。”老里宾特洛甫说道,“你不必太担心他们,你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她可以照顾好一家人。”   在心底里,老里宾特洛甫对妻子怀有愧疚。当年娶她为妻,不过是看重了她的家世。他对她从未有过爱,也难怪她一直与他争吵。她虽然强势、得理不饶人,但却是个称职的妻子与母亲,为家庭付出了很多。   “那就好。”鲁道夫略微安了心。   “在战俘营的日子还好过么?”老里宾特洛甫问道。   “还好吧。”鲁道夫说道,他默默低下了头,不想多谈战俘营的生活。   “孩子,高昂起你的头颅。现在是你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一段路程,你要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你为国家英勇作战,你值得为自己骄傲。你的选择没有错。记住,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要做到坚定不移。”   “我会的,爸爸。”鲁道夫的眼眶有些发热。在这种情况下,父亲仍然没有忘记对自己谆谆告诫。他试图宽慰他,可是他自己却深陷囹圄无法自拔,还要面对最严厉的审判。   “他们会判我死刑。”老里宾特洛甫平静地说道,仿佛即将赴死的是其他人,“我希望是枪决,这是最体面的死法。我为帝国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我死而无憾。”   “爸爸!”鲁道夫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使自己不当着父亲的面落泪。他尊敬的父亲,他从小就崇拜的对象,如今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鲁道夫,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恨我。”老里宾特洛甫缓缓说道,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被称之为“悲伤”的表情。   “什么?”   “米莎。”老里宾特洛甫刚一念出这个名字,鲁道夫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会对她产生感情,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也许这是里宾特洛甫家的诅咒。”老里宾特洛甫轻笑了一下,不无苦涩地说道,“你想带她私奔的事,我也知道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鲁道夫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看,他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不爱你,一点也不。这点我非常清楚。你太固执、太冲动了,鲁道夫。你有没有想过,你带她私奔,一旦被抓住,你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我......”   “你是我最为偏爱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我只能舍弃米莎。”老里宾特洛甫此时回想起当日亲手了结米莎生命的情形,心中又涌起了一阵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   “她怎么了?她去哪儿了?”鲁道夫急切地问道。   “忘了她吧,鲁道夫。”老里宾特洛甫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爸爸,您把她怎么了?”鲁道夫像问天一样问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眼中一片支离破碎。   “时间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鲁道夫的问话。他被美军带走了。老里宾特洛甫看着儿子的背影,嘴里喃喃念道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几个月后,他被判处绞刑。并于十五天之后执行。而鲁道夫在他的后半生,再也没有与任何人谈论过自己的父亲,也再也没有提过自己曾经爱过一个叫米莎·斯皮尔曼的女子。父亲和米莎,在他心中成为了永远不能触碰的伤和禁忌。   Chapter 272 审判的终结   1946年5月,马尔梅迪案件第二次开庭审理。这次庭训的斗智斗勇的激烈程度不亚于真正的战场。艾尔维特少校举出了大量的实证,尖锐地指出了控方证据中的各种漏洞。令控方颇为狼狈。虽然他们手中握有一些德国士兵因不堪承受此前的虐待而屈打成招的供词,但这些供词出奇的一致性让艾尔维特少校提出了质疑。这位美国律师在长期的接触中,和他年轻的被告们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被关押着的战俘很多都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失散了家人,经历了生死。艾尔维特少校每每提及他们,总称他们为“马尔梅迪的孩子”。越来越强烈的责任感让艾尔维特少校认为自己必须要帮助他们洗脱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罪名。让他们早日能与家人团聚,开始新的生活。   派普在庭上根据控方律师埃里斯少校对他的一席谈话而质疑控方的客观性。“虽然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但你为了一个不可实现的理想而战,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责任……如果我们是敌人,我自然会和你血战到底,而现在我只是在执行我的责任。”言下之意,就是埃里斯少校也不相信派普真的有罪。   当派普在法庭上说出这件事时,埃里斯少校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些话是在审讯处于瓶颈时,他在无奈之下对派普说的。但他没有想到派普会把它们公布在法庭上。埃里斯少校的话对陪审团的冲击非常之大。他们忍不住在陪审席上议论纷纷。毕竟,若是连控方律师都开始动摇的罪名,那么它的真实性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麦考恩少校这一次亲自出庭作证,他把派普描述成了一名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普鲁士军人,并且高度赞扬了派普军队的纪律性。在军队中,两方因为可预见的危机而达成协约的事并不少见。但一个美国少校在军事法庭上帮助一个德国战犯,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它给公众带来的冲击性可想而知。麦考恩的证词使得控方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最令人动容的一刻,发生在艾尔维特少校当庭诵读派普的父亲亲自书写的请求豁免书的时候。这位老人在信中提到了他长子的死,派普的大哥死于纳粹的安乐死计划。他说纳粹对他的家庭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并说派普不是纳粹党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派普和其他那些狂热的纳粹分子有本质的区别。他恳请陪审团能慎重考虑,从轻发落。这封信写得言辞恳切,字字泣血。派普的父亲一向是个强硬、古板且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是为了儿子,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去哀求敌人。当派普在法庭上听到这封信的时候,痛苦得闭上了眼睛。其他德国军人也在心中捶叹不已。就连美国人也出现了片刻的沉默——这个世上,有什么能比父母对子女的爱护更令人震撼与感动的呢?   艾尔维特少校在法庭上做了他最后的辩护总结。他声称对马尔梅迪案件的公平审查将在德国树立起一个新的“国际化民主”的坚石,并用“民主之父”汤姆佩恩的箴言做结尾:保卫自己自由的人,也要保证他的敌人不受压迫。如果他拒绝这项责任,他日后的失败将不可避免。   被告席上,德国前党卫军中将,迪特里希的总参谋长弗里茨克雷默,曾经要求派普用一辆坦克也要冲到马斯河的高级指挥官,此刻公然泪流满面。   一个星期之后,被告们被带入法庭听取最后判决。埃文斯出现在了听审席上,这样的场合本不需要有听审者出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眼看着派普被带到审判席上,竟有一种胜利者般的趾高气扬。派普的余光看到了埃文斯,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埃文斯被这样的笑容激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派普,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开始后悔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为了奥利维亚的眼泪而这样做。美国的司法向来独立性极强,即便他是战争罪部门的负责人,他也没有权力干预审判。他能做的,只是偷偷帮助辩方拿到更有利的证据罢了。   他曾审视过自己对奥利维亚的感情。不,他早就不爱她了。这一点他非常确定。让他无限怀念和留恋的,是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青春,是那些曾经最纯粹的情感。上个月,他的妻子正式提出离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了一阵释然。他的婚姻非常失败,妻子是另一名军队高官的女儿。两人的联姻颇有些政治色彩。他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孩,就像奥利维亚那样。而他的妻子却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他反感她的跋扈,而她则厌恶他的冷淡。就这样在各种矛盾中度过了几年的光阴,他的出征给了彼此一个缓冲的机会。但不合适的人不论怎样都很难勉强在一起,他的妻子终于决定要结束这段婚姻了。这对埃文斯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正因为他失败的婚姻,埃文斯更加珍惜曾有过的真挚情感。在奥利维亚之后,他再也没遇到过令他心动的女孩。他生命中的全部情感似乎都埋葬在了战场里。他可以冷漠地拒绝所有人,却拒绝不了纯美的回忆。   派普站到了审判席前,法官把对他的指控朗读了一遍。然后稍作停顿,郑重宣判了判决结果。终身监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美国人依旧不肯轻饶了派普。派普面无表情地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回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同时被判处终身监禁的还有迪特里希以及其他41名被告。胡戈克拉斯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   当夏季来临的时候,派普和其他犯人被转移到兰斯伯格监狱。奥利维亚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她带着孩子们,海因里希和埃尔克见到派普的时候都很开心。派普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埃尔克紧紧地抱住父亲,怎么也不肯撒手。海因里希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模样,他主动帮助奥利维亚承担起了很多家庭的事物。如今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会是何时。派普欣慰地看到儿女们的成长,他看着心爱的妻子,很想告诉她不要再守着他了。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他深知即便开了口,奥利维亚也绝不会答应。   不论如何,奥利维亚对这样的判决表示接受。她认为,虽然是终身监禁,但仍然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取得减刑。判决结果出来之后,艾尔维特少校找到了她,告诉她可以帮助派普提出上诉。奥利维亚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约亨,我等着你。”没有过多的语言,奥利维亚满怀无限爱意地看着丈夫,轻柔地说道。   “丽薇,我……”派普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妻子沉重的歉意和深刻的爱,他只能用眼神传递着自己全部的心意。   “郝斯特呢?他一直都没有出现。丽薇,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虽然有书信往来,但郝斯特从战后到现在都未曾来探望过派普。派普的心中存着巨大的疑问,他了解奥利维亚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他惧怕得到哥哥阵亡的消息。   “他……”奥利维亚叹了口气。郝斯特又被美国人带走“去纳粹化”了。几个月不见人影。凯瑟琳总是担心他一去不归,每天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海尼,你最近看见二伯了没有?”派普转而问起了儿子。   “爸爸,我好几个月没看见二伯了。”海因里希看了看奥利维亚,如实对父亲说道。   “他怎么了?”   “他被美国人带走了。”   “什么?!”派普大惊。   “他被带走‘去纳粹化’了。”奥利维亚解释道,“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   “哦……那就好。”派普在监狱中也接受了“去纳粹化”,他知道这是一种洗脑行为,没有性命之忧。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你和凯瑟琳要相互照应。派普家的男人,似乎都不是好丈夫。”派普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都心甘情愿。”奥利维亚莞尔一笑,让派普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的笑容。   Chapter 273 寻访   艾尔维特少校在7月份正式提出了上诉,他要倾全力为派普等人争取减刑。他的家人和朋友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举动,有些人甚至当面斥责他的行为,但艾尔维特却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他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获得公正的审判。他对周围的每一个人说自己坚信派普和“马尔梅迪的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一定要还他们一个清白。   在上诉的过程中,问题接踵而至。来自各方的压力使艾尔维特少校举步维艰。华盛顿的一位参议员表示,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允许那个“德国上校”走出监狱。幸好国内还有一些人愿意为他提供帮助,一些前党卫军军官在逃脱了制裁,自己的社会地位逐渐稳定之后,开始偷偷联合起来替派普出头。但直到现在,不论是控方还是辩方,谁都没能彻底搞清楚,那74名战俘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只知道,几十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永远地消逝在了阿登森林的上空。   与此同时,施特雷洛和梁紫苏从遥远的美利坚回到了德国。战后,德国经济缓慢而艰难地复苏着。被美、英、法等国占领的西部地区的情况显然要比东部的苏联占领区好很多。城市在重建,人们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当施特雷洛看到已经被修缮完毕的家,和安然健康的父母时,忍不住热泪盈眶了。他们热烈地拥抱着彼此,诉说着思念之情。施特雷洛的母亲紧紧地握住梁紫苏的手,说是她拯救了施特雷洛和整个家庭。这样高度的评价让梁紫苏赧然了,她坚持说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在父母家小住了几天,这期间他们拜访了一些朋友。比如威尔。威尔幸运地没有被俘,他在战后回到了汉堡,和心爱的姑娘结了婚。并在邮局找到了一份工作。战后,国际社会和德国政府对国防军和党卫军的态度犹如天壤之别。党卫军几乎成为了罪恶的代名词,而国防军却被认为是合法的军队。大部分国防军在战后都领到了军人津贴,可以维持他们的生活。施特雷洛无比欣慰地看到威尔能够平静安稳地开始新生活。但在他听到克劳斯的情况时,脸上顿时愁云密布。在4月的最后一次升空作战中,克劳斯被苏联人击落,至今下落不明。施特雷洛不敢想象战友落在苏联人手里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梁紫苏在一旁唏嘘不已,虽然她以前经常对克劳斯横眉怒目,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大大咧咧、古灵精怪的小伙子的。她不停地祈祷克劳斯能够平安归来。   其实,克劳斯那家伙还真算是傻人有傻福。他被苏联人的飞机击中之后迅速迫降,结果降落伞挂在了树上,头部遭到了猛烈撞击,又被吊了整整一天。当地村民发现他的时候,克劳斯已经昏死过去了。苏联人没有找到他,事实上那个时候他们也没心思再去找迫降的飞行员。克劳斯非常狗血地失去了记忆,踏踏实实在那个村子里住了下来。忘记过往对于他这样的军人来说,并非不是一件幸事。只是他的家人和朋友要沉浸在失去他的悲痛中了。   梁紫苏又特地去波恩探望了薇奥拉。她笑称薇奥拉简直太鸡贼了,直接避难到将来的西德首府。薇奥拉得意的说不好好利用穿越女的优势岂不是太浪费了。薇奥拉的父亲战后被英国人俘虏,并被军事法庭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薇奥拉表示这已经是比较满意的结果了。她在波恩的市政机关找到了一份工作,生活还算平静。梁紫苏问她是否还会思念现代的亲人,薇奥拉说现代的生活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当人们真正经历过战争,体验到战争的残酷之后,曾经所在意的种种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这一点梁紫苏深有体会。当她度过了整个战争年代,和施特雷洛经历了几次生离死别之后,她感到曾经那个怡然自得的都市白领,那个每天都滋润地过着小生活的现代女青年,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偶尔的,她也会想念父母,想念她的朋友,但如今的她,最在意的还是将要和施特雷洛共同携手度过的后半生。   后面的几天,施特雷洛陪着梁紫苏奔赴位于苏格兰凯思内斯郡的德军战俘营探望了罗森。令梁紫苏感到惊奇的是,这家伙居然比战时胖了不少。罗森笑嘻嘻地解释说战俘营的伙食不错,苏格兰的天气也很好。让梁紫苏忍不住翻了半天白眼。他可真是不论身处何处都能让自己开心起来啊!   “我说,你能感受到苏格兰的什么天气啊?”梁紫苏实在忍不住出言挖苦了罗森一下。   “每天我都有散步的时间。”罗森嘿嘿笑了一下。他没有被定义为战争犯,等英国人看他们厌烦了,估计也就放出来了。   “他们没虐待你吧?”梁紫苏刚问完,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看这家伙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吃什么苦。战后盟军对待党卫军和国防军的态度还是有些区别的。   “像我这么优秀的年轻军人,他们才不会忍心虐待呢!”罗森说道。他一直以来都给人阳光灿烂的乐天派形象,但其实他的心中自有各番计较。他知道帝国军人的遭遇,他在心中为他们鸣不平。他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改变他们的境遇。他现在深陷战俘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每天都过得开心一些。   “真没想到您居然没有阵亡!这太值得庆祝了!”这是罗森第一次见到施特雷洛,他和其他人一样,一直以为施特雷洛阵亡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并且和梁紫苏一同去了美国。“我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办两个人的通行证,原来是这样。埃莉诺,你居然对我隐瞒真相,我真伤心啊!”罗森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   施特雷洛心下十分过意不去,他刚想开口解释,就听梁紫苏说道:“别装模作样的!”他扭过头看着妻子佯怒地样子,突然间有一股她和罗森更加般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理查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是当时也确实没有办法,多一个人知道施特雷洛还活着的消息,他就多一分危险。那些盖世太保太可怕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梁紫苏在佯怒之后真诚地说道。   “我当然明白了,哈哈,我是吓唬你的。”罗森笑道。他看向施特雷洛,“真羡慕您有这样一位好妻子。”梁紫苏瞬时把脑袋靠在了施特雷洛肩膀上做贤惠状。   “我一直没能当面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帮助,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希望我能有机会为您做点什么。”梁紫苏的举动让施特雷洛安心了不少,他努力将刚才那种不快的感觉从心底驱逐了出去。   “您要明白,我帮助埃莉诺并不是为了求得回报。”罗森一改刚才嬉笑的样子正色道。   “我明白,不过......”   “等我出来,你们有的是机会。”罗森说道。   “理查德,你要好好的。”梁紫苏的眼眶有些泛红。   “你放心吧。”罗森说道,“你们也要保重自己,不枉我努力把你们送到美国去。”   “那是肯定!”梁紫苏笑着说道。   告别了罗森,意味着梁紫苏的回国之旅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她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必须回去上班。而施特雷洛也开始准备去苏联探寻索夫洛娃大婶。两人依依不舍地告了别,期待着在美国的重聚。梁紫苏无数次地想象索夫洛娃大婶的样子,开始诚惶诚恐地迎接恩人地到来。她特意收拾好了一个房间,准备让索夫洛娃大婶居住。梁紫苏感觉自己就像是等待见公婆的小媳妇,这个认知让她偷笑了好久。   可惜的是,施特雷洛没能见到索夫洛娃大婶。他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小村庄了。他推断出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蹲在已经夷为平地的索夫洛娃大婶的小屋前哭得像个孩子。当他带着悲痛和遗憾回到美国的家中,把噩耗告诉梁紫苏时,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施特雷洛征得了妻子的同意,向施密特借了一些钱,租下了他看中的那间店铺,开了一间命名为“索夫洛娃”的酒吧。正如施特雷洛所预料,酒吧的生意还不错。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酒是并不懂调酒的施特雷洛亲手调制的,它以索夫洛娃大婶最喜欢喝的伏特加打底,名字叫做“怀念”。   Chapter 274 光阴(一)   1953年。斯图加特。   “动作快点女士们,我们要迟到了!”   这是一个饱含着生命繁华的春日清晨,阳光明媚却不刺眼。逆着光看去,可以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尘芥。尘尘缕缕的阳光温柔地投注在绿叶上,激起微小的光晕。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些或明或暗的影子,印在地上成了或深或浅的圆。   略带甜意的风从街道掠过,春的气息在城市中游走。在斯图加特市中心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里,清瘦俊朗的男主人眼带笑意地催促着妻子和女儿们。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九,可看起来美丽温柔的女主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还在耐心地为她的大女儿梳辫子。已经成年的大儿子相貌和男主人如出一辙,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刚满1岁的小妹妹轻轻摇晃着。   这是一个异常温馨和谐的中产家庭。和德国许许多多的中产家庭一样,男主人有着体面的工作,女主人操持家中事务,孩子们有着良好的教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看起来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丽薇,我亲爱的,再不出发我们就赶不及菲利普的满月宴了。”男主人走到妻子身边,轻吻了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柔声说道。   “约亨,我很快就好。”女主人笑着说道,顺便把最后一圈皮筋稳稳地绕在了女儿金黄柔软的头发上。   “好了,埃尔克。我们可以出发了。”妈妈的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敏捷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欢快地跑向了自己的哥哥。   是的,如此幸福美满的一家人正是约阿希姆·派普和他的妻子儿女们。多亏了艾尔维特少校锲而不舍地上诉,1947年秋天,派普被减刑为有期徒刑20年。但艾尔维特少校仍旧没有放弃,继续多方奔走,虽然刑期再没有减少,但派普于1951年获得了假释。他终于走出了牢笼与家人团聚。出狱后,派普在保时捷找到了一份销售工作,一家人搬到了斯图加特定居。由于业绩突出,他很快被提升至了销售部经理。日子是忙碌、充实而快乐的。最令派普激动的事,就是奥利维亚又为他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这同样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女孩,派普为她取名为西尔克。转眼间,小女儿已经一岁了,正是好玩的时候。派普一回家就抱着她哄来哄去,让家里的另外两位女士吃味不已。他的大儿子海因里希已经进入了大学学习,主修法律。大女儿埃尔克今年十岁,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她和她的哥哥一样,继承了父亲聪明敏捷的头脑,学习成绩非常好。   奥利维亚经常会感谢上苍,让他们一家人能够平安度过战后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曾几何时,她几乎认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和丈夫团聚的机会了。但是现在,他们一家人紧密地生活在一起,奥利维亚知道,所有的不快和阴影都永远地消散了,在她今后的人生中,只有幸福如影随形。   今天是拉尔和海莲娜儿子的满月宴。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却是第一个儿子。拉尔被美国人关押了5年,1950年被释放了出来。当时西德政府刚刚成立不久,他很快接到了老上司斯泰恩霍夫将军的邀请,加入了西德空军。拉尔和海莲娜定居在了西德首都波恩。离斯图加特不算太远,和派普家还保持着联系。不久前,海莲娜诞下了一个男孩。为了纪念在战争中阵亡的老朋友汉斯·菲利普,拉尔将他取名为菲利普。   “爸爸,我们下午就能看到小弟弟了吗?”当一家人终于启程赶往波恩的时候,埃尔克坐在轿车后排好奇地问道。   “当然,西尔克。你还能见到你的米娅姐姐和安娜妹妹。”米娅和安娜是拉尔和海莲娜在战时生下的两个女孩,埃尔克见过她们几次,三个姑娘相处得非常愉快。   “太好了!”埃尔克手舞足蹈地说道,“那菲利普弟弟和西尔克一样大吗?”埃尔克边说边瞅了瞅旁边坐在婴儿座椅上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妹妹。   “菲利普弟弟刚一个月大,还很小呢。”奥利维亚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那我可以抱他吗?”埃尔克问道。   “我想应该可以。不过,你要特别小心。”奥利维亚说道。   “爸爸,有件事情我想要请求您的同意。法律系有三名交换生名额,我想......”坐在副驾驶的海因里希突然间说道。这周他在学校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很想报名,但必须要征得父母的同意。   “去哪里交换?”派普问道。当出狱回家时,他看到了海因里希的成长。他和奥利维亚直接的隔阂已经消除,他发自内心地尊敬并爱护着他的继母。这让派普欣慰不已。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   “那是一所很棒的学校。”奥利维亚说道,她看起来很高兴,“海尼,我认为你应该去试一试。你说呢,约亨?”   “我们德国的大学并不比美国佬儿的差。”派普冷哼了一声。他一直对美国人印象不好。特别是还有个美国人曾经对他妻子意图不轨。一想起儿子要去美国读书,他的心里本能地抗拒了起来。   “爸爸,我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法律系非常著名,我一定能从那里学到很多东西。我恳请您能同意。”海因里希恳切地说道,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父亲。   “约亨,你就答应了吧。”奥利维亚柔声细语地劝说道,“海尼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再说,男孩子应该得到锻炼。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四处跑么......”说到最后,奥利维亚几乎是趴在丈夫耳边悄声道。   然后跑出了海因里希。这句话奥利维亚是在心底里说的,顺便哼了一声。但是派普却听见了,他咧着嘴笑了起来。   “那你就去报名试试看吧,美国是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要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对人要和气,但不要过分亲昵。多倾听别人的意见,但只对极少数人发表你的意见。接受每一个人的批评,但要保留自己的判断......”派普虽然并不十分情愿,但还是尊重了儿子的选择。   “约亨!”奥利维亚笑道,“这些话能不能留着等海尼真要去美国的时候再说啊。”她的丈夫年纪越大,越爱唠叨。有时她都快要受不了了。   “我记住了,爸爸。”海因里希正襟危坐地说道。他心里高兴极了,因为父亲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着去美国学习的事了。   “我也要去美国!”埃尔克突然间冒出了一句。   “那要等你长大些。”奥利维亚说道。   我才舍不得让我的宝贝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呢。派普在心里说道,奥利维亚也听见了。她抿着嘴笑了起来。   奥利维亚满眼深情地看着专心开车的丈夫,他如他们当年第一次相遇时般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迹,却没有在他的心中刻下伤疤。战争的失败未曾磨灭他的斗志,世人的冷眼也从未令他屈服。他总有办法将他的家人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现在的她,一直在拼命地感谢着当初坚持的自己。   埃尔克仿佛是困了,把小脑袋伸进了母亲的怀里。奥利维亚安然满足地望着她的整个世界。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家。   Chapter 275 光阴(二)   “我勒个去,罗森这个死家伙,他结婚为什么要让我当伴娘?你见过大着肚子的伴娘吗?” 梁紫苏叉腰做茶壶状气势汹汹地大声说道。她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枚粉红色的“炸弹”。“炸弹”的始作俑者是她的老朋友理查德·冯·罗森男爵,他不仅郑重邀请施特雷洛夫妇参加他的婚礼,还特地邀请梁紫苏当伴娘。这让梁紫苏大为光火。   “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梁紫苏像囚笼里的狮子般来回走动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跟他媳妇又不熟,我怎么当伴娘啊!他一定是想看我大着肚子穿什么都不好看,然后自己偷偷捡乐,一定是这样的!”   “埃拉,你先坐下来。别这么激动。”施特雷洛好脾气地拉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当伴娘啊!”梁紫苏就差呼天抢地了。她郁闷地瞪着施特雷洛,“这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成现在这幅样子!”   “这样子挺好的啊......”施特雷洛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觉得因为怀孕而圆润了起来的妻子特别好看。   “好个屁!”梁紫苏恨不得把口水全喷在施特雷洛脸上。   “既然罗森发出了邀请,你总不好拒绝。到时候去订制一条礼服就好了。”施特雷洛笑眯眯地安抚着已经炸了毛的妻子。   “哼!”梁紫苏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表达她的极度不满。施特雷洛在一旁偷笑不已。   1955年的纽约依旧是一派繁华奢靡的景象。它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世界经济中心的角色,华尔街的交易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人们习惯于快节奏地生活,每天都在忙碌地奔波着。在这里,你可以通往天堂,也可以坠入地狱。这正是这座城市令人着迷的地方。   自从施特雷洛开了“索夫洛娃”酒吧之后,生意一直不错。随着经济形势的越来越好,酒吧的生意也愈发地兴隆。梁紫苏干脆辞去了工作,帮助施特雷洛打理酒吧。很快,客人们便喜欢上了这位性格直爽的老板娘。   酒吧里卖得最好的酒依然是“怀念”。很多人都对这个名字的由来很好奇,纷纷询问施特雷洛和梁紫苏。每到这时候,他们两人都会说这是为了纪念一个故人。随后便会将目光转向吧台后的墙面上。那里镶嵌着一个玻璃镜框,里面有一枚奖章。一些懂军事的客人认出那是苏联的勇敢奖章,好奇地问施特雷洛是不是参加过反法西斯战争的苏联军人。施特雷洛却笑而不答。这更让人们有了猜想的兴趣。   罗森被英国人关了4年之后终于被嫌弃了。1949年的时候被放了出来。那时候梁紫苏刚刚生下她和施特雷洛的第一个孩子,想着这个孩子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梁紫苏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诡异。还差点给孩子起名叫“建国”。罗森在德国待了一年,第二年也来到了纽约。在银行找了个工作,闲暇时和旧时的战友撰写503重装甲坦克营战史。他说这段历史不能被人遗忘,他必须要将它记录下来。梁紫苏顿觉罗森似乎也是个挺靠谱挺着调的好青年。   罗森来到纽约的第六个年头,他突然决定结婚了。新娘子是一名德裔美国人。梁紫苏见过她一面,是一个长得很娇小的姑娘。和一般高大威猛的德国女人不太一样。样貌只能算尚可,但胜在气质出众。笑起来的时候很甜美。这和梁紫苏印象当中罗森必然会寻得一个绝世大美女结婚的想法大相径庭。后来梁紫苏得知,罗森的这个小媳妇来自萨克森-维腾堡的韦廷家族。虽然只是旁系,但依旧算是名门之后。梁紫苏啧啧感慨说,果然婚姻要门当户对。说罢瞟了施特雷洛一眼,让施特雷洛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怎么说,挺着大肚子的梁紫苏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当伴娘了。当她发现伴娘有四个的时候,心里便彻底踏实了。   “前天晚上我在另一家酒吧,点了一杯叫‘失身’的酒。”一个叫哈里森的姜黄色头发的青年在“索夫洛娃”酒吧里眉飞色舞地和施特雷洛聊天。他是酒吧的老客人,每天下班都会来喝一杯。偶尔也会去其他酒吧,不过他总说还是这里让人感觉最轻松愉悦。   “我以为那会是一种高度数的烈酒。谁知道刚尝了一口,我就大呼上当了!”哈里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冲刚刚走过来的梁紫苏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那个酒喝起来就像日本的梅子酒,还兑了好多水。我宁愿去和可乐!”   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听了哈里森的吐槽,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在这时,酒吧门口出现了一位二十初头的年轻人。他身材高大,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梳理得有些随意。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游已久。身上背着的超大双肩旅行包更证明了这一点。年轻人犹豫地站在酒吧门口,似是在踌躇要不要进来。梁紫苏捅了捅施特雷洛,后者会意马上迎了出去。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施特雷洛将门打开,友善地问道。   “我......我只是看到了这个酒吧的名字。感到很熟悉。所以就......”甫一开口,施特雷洛便判断出他不是美国人。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施特雷洛端详着年轻人的样貌,是了,这是典型的苏联人的长相。   “请进来吧。”索夫洛娃是苏联人的常见姓氏,小伙子感到熟悉也在情理之中。   年轻人跟随施特雷洛走进了酒吧,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那枚勇敢奖章。他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勇敢奖章!是苏联的勇敢奖章!”   “是的。”施特雷洛笑着说道。梁紫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客人。   “我身上也有几枚勋章。”年轻人骄傲地说道,“是我们苏联人民英勇抗敌的最好证明。”   施特雷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梁紫苏示意调酒师调制一杯“怀念”,招待新来的客人。   “嘿,伙计,你来自什么地方的?”哈里森主动和那个年轻人攀谈起来。   “我是苏联人,家乡在奥廖尔州的一个小村庄。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嗯,我确实没听说过。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哈里森说道。   “它曾经很美。”年轻人惆怅地说道。   奥廖尔州?施特雷洛警觉起来,那不是索夫洛娃大婶的家乡?   “曾经?我明白,都怪那场该死的战争!”哈里森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谢尔盖。”   “好的,谢尔盖,我叫哈里森。你全家都搬来美国了吗?”   “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家乡也没了。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我很遗憾......”哈里森沉默了。   “我之所以走进您的酒吧,是因为看到了酒吧的名字。那是我救命恩人的名字。是我最敬重的长者......”谢尔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股浓烈的思乡情绪伴随着味蕾的刺激自心头油然而生。   “索夫洛娃......”施特雷洛喃喃念道。他的心在狂跳。可能吗?这个小男孩是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他认识索夫洛娃大婶?   “我四处流浪,走过了很多地方。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谢尔盖环视着这里的一切,感到了莫名的亲切。特别是施特雷洛的样子和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您有没有兴趣留下来?酒吧正缺少一个酒保。如果您愿意的话,留下来帮忙怎么样?”梁紫苏眼含着泪水说道。她大概猜出了谢尔盖的身份,但是她不能点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挽留他。   “您流浪了这么久,应该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开始平静的生活了。”施特雷洛说道。他的手紧握住了梁紫苏的。他敢确定,谢尔盖一定是经常去索夫洛娃大婶家偷东西吃的孩子们中的一个。他要把他留下来,用另一种方式报答索夫洛娃大婶。   “您是认真的吗?”谢尔盖意外中带着些惊喜地说道,“我想,我可以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Chapter 276 光阴(三)   1950年,亚历克斯·派普满6岁了。凯瑟琳和郝斯特满怀期待地把他送进了小学校园。三年前,伴随着“马歇尔计划”的实施,美国开始了对西欧各国的经济援助、协助重建。西欧人民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郝斯特的书店经营也逐渐有了起色,时常会有人光顾。原本凯瑟琳就想在这个小镇中安稳地度过后半生了。可是随着孩子们的成长,他们的教育问题也被提上了日程。   郝斯特坚持子女要接受高水平的教育,他认为沐瑙这个地方教学水平不够。他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不能适应社会的残酷竞争。凯瑟琳虽然并不喜欢大城市的紧张氛围,但仍然赞成了丈夫的观点。于是,全家人搬到的同样位于巴伐利亚州的慕尼黑。郝斯特很快在安联保险集团找到了一份工作,后来被提升为市场部总监。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起来,凯瑟琳有了越来越多的幸福感。   49年,格蕾丝率先上了小学。小姑娘和派普家的所有人一样,聪明好学,学习成绩在班中总是名列前茅。一年之后,她的弟弟亚历克斯也上学了。不过令郝斯特发愁的是,这个平时看起来机灵调皮的小伙子,却对学习完全没有兴趣。他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不能认真听课,学习成绩非常不尽如人意。郝斯特想了很多种方法,想让亚历克斯喜欢上学习,可惜收效甚微。反倒是凯瑟琳认为孩子还小,不用给他过大的压力。好在亚历克斯虽然无法集中精力学习,在绘画上却有很高的天分。他的美术老师不止一次地建议凯瑟琳,请一位专业的绘画教师,大力培养亚历克斯。凯瑟琳和郝斯特商量了一下,听从了老师的意见。现在,对于亚历克斯来说,每天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上绘画课的那两个小时了。   这天下午,凯瑟琳刚送走了绘画老师。就看见亚历克斯回到自己的小画室中,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凯瑟琳以为是老师留的作业,便没有太留意。直到晚上,郝斯特下班回家,一家人凑在餐桌前吃晚餐的时候。亚历克斯犹如献宝般地拿出了一幅画。   “爸爸,妈妈,我今天画了一幅画。”亚历克斯正是在换牙的时候,他一咧嘴就露出前排脱落的门牙,看起来煞是可爱。与大大咧咧的亚历克斯相比,只大他一岁的姐姐格蕾丝就要安静稳重许多。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女孩子的爱美之心了,自从她换牙开始,就很少露齿大笑了。就算是因为什么好笑的事情而不得不笑,也是捂起嘴来,不让别人看到她嘴里的小缺口。   “什么画啊,亚历?”郝斯特放下刀叉,感兴趣地问道。他对自己的孩子们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不希望他们长大后碌碌无为。   亚历克斯举起小手把画递到了郝斯特面前,献宝似的说:“昨天学校来了好多美国大兵。其中一个和我名字一样的军官叔叔给我们讲了好多打仗的事儿。我画的就是他说的打仗的事情。”   郝斯特看着儿子画的画,不消几秒钟,眉头便紧皱了起来。凯瑟琳感觉不妙,连忙凑过去看儿子的画。只一眼,便叫她心惊肉跳。   亚历克斯的画其实很简单,是两拨人举着枪对攻。一方是德国人,一方是美国人。美国人的坦克冲到了德国人面前,而有几个德国人还倒在了地上。亚历克斯特别高兴地向父母解释着自己的作品。“左上角的那个旗子是美国国旗,他们打败了邪恶的党卫军,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够了!”郝斯特大声说道,他将画使劲扔到了餐桌上,站起来走到了亚历克斯身边。他的周身带着极重的戾气,看来已经愤怒到极点。凯瑟琳从未见过这样的郝斯特,她连忙跟上去拉住郝斯特,以防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亚历克斯被父亲的怒吼吓呆了,他呆呆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格蕾丝则吓得刀叉都掉在了地上,干脆跑到凯瑟琳身边,瑟缩在了母亲的怀里。   “我不许你以后再画这样的画,也不许你说出‘邪恶的党卫军’这样的字眼,听见没有!”郝斯特怒视着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可是军官叔叔就是这样讲的,老师也这么说......”亚历克斯可怜兮兮地为自己申辩道。   “我说过了,不许你再说类似的言论!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我保证!”郝斯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亚历克斯瘪了瘪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郝斯特,你吓着孩子了。”凯瑟琳心疼地把儿子搂在了怀里,“那只是一幅画,不能说明什么的。你知道,美国人总是这样......”   “凯特,你不明白。”郝斯特颓然地摇了摇头,独自走进了书房。凯瑟琳哄了好久才让亚历克斯平静下来,她让孩子们尽快把饭吃完。又安顿好了受到惊吓的格蕾丝,才回到亚历克斯的房间。   小家伙显然是刚刚又哭了一鼻子,脸上泪痕未干。他一看见凯瑟琳,便主动抱住了母亲。   “妈妈,爸爸为什么那么生气?”亚历克斯小小声地问道。他在母亲怀里拱了拱又蹭了蹭。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便心安了许多。   “亚历,你的老师是怎么说阿道夫希特勒的?”凯瑟琳问道。   “老师说他是历史罪人,他把德国带入了深渊。”   “是因为他发动了战争,还残害犹太人对吗?”   “嗯。”   “那老师和那些美国军人又是怎么说党卫军的?”   “他们说党卫军是犯罪组织,他们都是侩子手,是屠夫。”   “亚历,我要你知道,看问题不能只站在一个角度。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有多面性。再好的人也有坏的一面,再坏的人也有好的一面。你明白吗?”   “不明白......”   “比如像爸爸。你看爸爸对你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你认为爸爸就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了吗?”   “在今天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好脾气的人也有生气的时候。爸爸不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也会发怒,也会让你感到害怕。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那希特勒也有好的一面吗?”   “有。他让德国的经济腾飞,他让大家都有工作,都能吃饱饭。”   “党卫军呢?他们不是可怕的侩子手吗?”   “他们首先是个军人。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和保家卫国。”   “对了。党卫军是军人,他们必须要服从希特勒的号令。他们也为国征战。虽然侵略别的国家是不对的,但当美国人、苏联人打进我们的国家时,他们也在用生命保卫着家园。老师说的侩子手确实存在,党卫军中的一些人确实屠杀了无辜的百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是坏人。”   “哦......”   “亚历,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想成为像莫奈那样的大画家!”   “亚历,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批年轻人,他们只比你大几岁。他们也曾有过梦想,一个关于帝国的梦想,为了梦想,他们敢于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   ......   “我们应该谴责的,是那些发动战争的人。而不是为了祖国和理想而战的军人。相反的,我们应该尊重他们。他们值得每一个人敬佩。亚历,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我记住了,妈妈。”   “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但不要对其他人说,知道么?”   “知道了。”   “亚历,等你长大些,你的父亲会亲口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   亚历克斯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凯瑟琳把他平躺在床上,细心地为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她轻轻走进了书房,意料之中地看到眉头紧锁的郝斯特,他的脸上尽是哀伤。   “郝斯特,别想了。那只是孩子的无心之言。”凯瑟琳轻轻抱住了郝斯特,沉声安慰道。   “凯特,我真为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不值。他们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理解他们,反而对他们横加指责。老兵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郝斯特痛苦地说道。战后前党卫军士兵的遭遇他有所耳闻,这让他难以接受。   “时间会让人们理智的。现在他们是矫枉过正。”凯瑟琳说道。   “希望如此。”   1951年,党卫军老兵互助会成立。互助会的成员为前武装党卫军成员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大声疾呼,与政府作斗争。郝斯特积极加入了这个组织,和其他人一起,为战友们争取了很多权益。   Chapter 277 光阴(四)   1948年,温舍被英国人释放。他在阔别祖国四年之后终于踏上了故土。回到德国的第一件事,是回萨克森探望父母。温舍的父母在见到温舍之后,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们以为温舍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回来了。除了他的父母,镇上的每一个人都真心为温舍的归来而高兴。相比较其他人对党卫军的冷眼和排挤,温舍感到再没有什么是比家乡更好的地方了。   回到德国后的温舍选择在慕尼黑定居,因为这里是蒂洛的家乡。自被俘之后,温舍没有得到过任何蒂洛的只言片语。他想她一定是认为他阵亡了,说不定早已经改了嫁,安稳地继续着她的贵妇生活。通过多方打听,温舍了解到蒂洛并没有改嫁。她一直带着恩斯特住在瓦腾堡。偶尔也会回到维特尔斯巴赫庄园。这让温舍的心头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但是现在,他不能去找她。他认为自己还没有挽回蒂洛的资本,他必须先要使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支撑一个家庭无忧无虑地生活。温舍决定先要在慕尼黑开展自己的事业。   虽然纳粹政府倒台了,但原有的党卫军却依旧四散在德国的每个城市。一些没有被俘的军官也有了较好的社会地位。温舍和其中的一些人很熟,他们都非常愿意帮助温舍解决就业问题。不过温舍却自有打算,他想要自己开办一家工厂。   温舍曾经是希特勒的保镖,有机会接触到纳粹的一些核心秘密。其中就有关于钱财方面的。温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不论是希特勒的前任副官长布吕克纳还是后来的绍布,抑或是秘书长马丁鲍曼,都和他有着不错的私人关系。他也有了些获得“意外之财”的途径。这些钱财都被他偷偷存在了瑞士银行,形成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如今他想要创业,这笔钱就成了他的本金。   工厂开办得很顺利,一年多之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温舍如今变成了老板,举手投足间更是派头十足。不少年轻的姑娘向他抛来了爱情的橄榄枝,温舍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不久前,远在英国的温迪·赫莉给他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告诉温舍自己要结婚了,她非常珍惜两人之间的友谊,和他相处的时光她会铭记在心。并祝愿温舍拥有一个多姿多彩的人生。温舍看着信,不由得想起当他离开战俘营时,赫莉眼泪汪汪看着他的表情。赫莉所谓的专题报道早在46年就结束了。可她还会时常出现在温舍面前。温舍怎会看不出这个女孩对他的情意,但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在心底已经把她当做朋友了,也只能仅此而已。离开的时候,赫莉眼含泪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了温舍,像是在做着最后的诀别。温舍一时心软,向她要来了通信地址。并在回国后试着给她写了封信,只是作为朋友的日常问候。赫莉很快给他回了信,字里行间少了在英国时的那份自然亲密,取而代之的是客气与疏离。赫莉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明白及时放弃无望之事的道理。温舍也在心中祝福这个可爱活泼的姑娘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米莎。这个名字恐怕要在温舍心中成为永远的痛了。他辗转得知了米莎死亡的消息,并找到了安葬她的地方。在米莎的墓碑前,温舍落下了久违的眼泪。这个曾经停驻在他心中很久很久的女人,就这样随风消逝。他整个年少时期的梦,就这样凋零陨落。温舍在恍然间,还记得穿着背带裤的自己站在家乡的小河边冲米莎微笑的样子。那时候的米莎明艳动人,眼神中却总是泛着冷意,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她偶尔的一个微笑,都能让温舍心驰神往很久。后来,一切都变了。她终究做了别人的情妇,而他也终究另有所爱。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少男的情怀又何尝不是?即便他对蒂洛的爱再如何深刻,他也不可能遗忘米莎所带来的最初的悸动。   凯瑟琳,那个他心中永远的小妹妹在见到他的时候,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地惊叫了起来。而后一头扑在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大哭起来。隐隐的,他曾感到过凯瑟琳对他的情愫,但他却故意忽略了。他很庆幸自己故意忽略了她的感情,才能看到如今被郝斯特派普宠爱着的她。温舍和郝斯特这对曾经军校的同学在时隔多年相遇时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相互颔首致意。所有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在战争后的岁月中,都学会了用沉默表达内心的情感。看到凯瑟琳生活的不错,温舍终于略感安慰。好在,还有一个是幸福的。   1950年的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温舍独自来到了维特尔斯巴赫喷泉。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今天,他特别想来到这儿,欣赏这里的美景。   15年前,正是在这里,他和蒂洛相遇。她的美拨动了他的心弦,他带着她私奔。这也许是他们两人这辈子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一件事了。可惜,他并没能懂得珍惜,直到蒂洛离开。他想尽办法挽回,却再也回不到从前。有时候,温舍会暗暗地责怪自己,认为是自己一手造成了蒂洛婚姻的不幸。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蒂洛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许他们早就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而不是像现在,他孑然一身,而蒂洛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在瓦腾堡中虚耗着自己的青春。他打听到蒂洛前几天回到了慕尼黑,他在规划着他的行动。现在他有足够的资本给予蒂洛优渥的生活了,他要想办法挽回她。   温舍在喷泉边独自踯躅。喷泉喷射着错落有致的水柱,周边的细喷泉左右摇摆着,像少女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晶莹剔透的水珠浸润了空气的味道。当水幕短暂落下的时候,温舍看到了喷泉对面的蒂洛。   一股突发的热情令他情不自禁又难以自拔,这样的笃定如此美丽。他眼神热烈地看着她。生命开始复苏。   蒂洛不敢置信地看着温舍,她从未想到会与他在这里重遇。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既是欣喜,也是激动。一股澎湃的感情从她早已冰封的心中奔涌而出,迅速席卷了她全身每一处脉络。   她很多年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了。寄出的信也不知为何毫无回音。她已经做好了他遭遇不幸的心理准备,她以为她的人生已经随着爱人们的逝去而永远留下伤痛和遗憾了。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马克思。一个声音在心中轻唤着。马克思。这个声音在不断地加重。马克思。她的浑身颤抖了起来,她几乎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感情。她的心中绽开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他还活着,真好。   温舍对着蒂洛粲然一笑。加快步伐向她走了过去。   ————————全文完————————   后记(番外敬请期待)   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码了这么多字!历时九个多月,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二战长篇文学小说!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能量支撑我完成了这部小说。但我知道,仅靠HC是不够的。在这九个月中,我不断地构思,推翻,再构思,再推翻。很多人物和情节,都是在不断的打磨和推敲中描绘出来的。而最终成型的,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文字。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查阅了大量的史料,文中的战争部分很多都是通过这些史料才能完整地呈现。除了史料,我还借鉴了一些优秀文学的桥段。比如女主人公奥利维亚和她的真命天子约阿希姆·派普的相遇和恋爱初期的相处,就是借鉴的我非常喜爱的一本小说《青铜骑士》。当然,这篇小说并非是历史科普读物,我对那段沉重的历史也做出了一些调整。但大体上还是遵循了历史实情。   必须要承认的是,现如今比较流行的是轻松小白的穿越文。我的作品对于很多人来说过于沉重。但也许是责任心使然,既然是建构在真实历史上的小说,我不希望我的文字误导读者基本的是非观,更不想将历史改动得面目全非。另外,我写东西最看重的便是文章的逻辑性,我不想写出一部毫无逻辑甚至毫无常识的作品。即便现在一些读者只求狗血的桥段而不去计较其他,即使有些人自己都对很多常识性问题一无所知。以上的理由,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作品的整体趣味性。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份责任的交待。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对这么长时间坚持追文、锲而不舍地支持我的读者说,作品中出现的每一个历史人物,我都进行过认真的考据。每一个重大历史事件,都经过我细心地翻阅史料,并且最大限度地真实在文中还原。我的作品不会让任何一个对那段历史不够了解的读者产生认知偏差。这是我在动笔前就划定的底线。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作品中掺杂了一些我个人对于二战历史的倾向性。我相信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能理解我写这类题材的小说。因为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们,希特勒和纳粹都是罪恶滔天的。诚然,我厌恶战争,希特勒及其党羽对犹太人灭绝人性的屠杀也为我所不齿。但当我真正静下心来走进这段历史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个跳跃于纸上的生命,一个个曾鲜活存在的面孔。大半个世纪前,曾有千千万万和我们一样的年轻人因为同一个理想,同一种信念而澎湃激动着。并甘愿为此奉上自己的全部青春与生命。不论他们所信仰的用后世的价值观评价是否正确,但信仰本身无罪。所以,我很想探究他们的思想、他们的人生,他们所热爱的,所追求的。通过文字,我想探寻一个答案,一个被很多人直接宣判死刑的答案。当小说完结,我找到了这个答案,我站在历史的大门外,真正地理解了他们的选择与牺牲。不知道你们是否和我一样。我从来也不是激进或保守的分子,更不是很多人口中的“黄纳”。我只希望每个人都能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所看到或听到的那样。需要深刻细致的挖掘才能看到它们本来的样子。比如代表正义一方的苏联,他们在进入柏林后对平民的屠杀和对妇女的蹂躏,难道就不应该被谴责,被审判?难道就因为他们是胜利者,而要让真相永远地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又比如盟军对德国历史名城德累斯顿的空袭,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反法西斯的一方,我们就可以选择无视空袭对于平民的伤害,和对历史文化的屠戮与毁灭?   我笔下的男主人公们,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他们的性格很多是我通过研究各种史料、人物传记推测出来的,也加入了一小部分文学处理。不论我将他们描绘成了什么样的人,在这里必须要说的,就是我喜欢他们每一个。他们都曾为理想献身,他们都曾青春年少、洒脱飞扬。他们都曾不幸沦为一个国家的战争工具,也因此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约阿希姆·派普,他是这部小说出炉的动力和源泉。他英俊、聪明、果敢、固执,他的身上有明显的中产阶级向高处奋斗的痕迹(从他主动向希姆莱推销自己便可窥见一斑),他是第三帝国最年轻的上校,二战中出色的指挥官,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同时也是一个极富争议的人。他今日的名声有一半是美国人赋予的。如果不是那场著名的屠杀,也许他在世人眼中和其他英俊多才的纳粹军官没什么两样。时代造就了他,也亲手毁了他。历史上的派普因为马尔梅迪事件被美国人判处绞刑,后来减刑为无期,最后在监狱中度过了10年的光阴,人生最美好的十年殉葬给了帝国的梦想。战后在保时捷和大众都有着出色的业绩,但因为前纳粹军官的身份受到质疑和排挤,晚年在法国的一个小镇定居。最终于法国国庆日前夜死在了激进分子的手中。他是莎翁笔下最完美的悲剧人物,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和理想。他的人生如过山车般,高低起伏,落差极大,若不是具有日耳曼人特有的钢铁般的意志和心灵,谁又能承受生命如此之重?   马克思·温舍,小说中的他犹如一只公孔雀,永远散发着荷尔蒙。有时他又像个谐星,给人们带来一种莫名的喜感。有读者曾说这是我塑造的最为丰满的一个角色。事实上,他也是我最满意的角色,因为他足够真实。历史上的温舍出身于萨克森的一个小村庄,做过会计、地产经理人,在进入SS之前是一名体校生。进入SS后从默默无闻的小兵做起(曾在上流人士的宴会中端盘子),一步步走到了元首的身边,成为元首信任与喜爱的人。不能不说他是一个很有头脑、很有手段的人。42年以前的温舍,年轻英俊,浑身上下却充满了浮华之气。那时候的他,更符合外界对于警卫旗队师成员“花瓶”的描述。42年以后的温舍,在战争的历练中逐渐显露了男人的沉稳和霸气,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德意志军人的勇敢和担当。他的转变正是人们所乐意看到的那一种。战后的温舍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富一代”。特别要提出的是,温舍极会做人,这一点从各方资料中很难找到对他的负面评价就可以看出。他的人生,可谓小人物的发迹史。如果有人愿意为他立传,我相信绝对值得所有梦想成功的男人们阅读。   汉斯·施特雷洛。一个仅仅在世间度过了20个春秋的空军战士。最年轻的橡叶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戈培尔口中的“奇迹男孩”。有关他的资料,我能获得的并不多。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小说中发挥的空间很大。把他和梁紫苏写到一起,也是因为想依靠穿越女的“神力”,而改变他的命运。除了他免于在人生最美的年华中陨落,文中的施特雷洛和我透过漫长时光所看到的基本一致。当然,他的性格是我个人的揣测,不知道读者们是否喜欢。在文中成全施特雷洛和梁紫苏后半生的幸福,是因为我见到了太多年轻生命如流星般逝去,我想要改变心中的沉重。现实无法改变,只有寄托于文学作品的美好结局,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郝斯特·派普,又是一出悲剧。似乎派普家的男人总被悲情所笼罩。关于他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只知道他供职于但泽卫队,后在骷髅师任团长副官。书上提到他,总会加一句标注:约阿希姆派普的哥哥。好像除了这一点,别人无法记住他。他由于同性恋传闻而自杀。派普为此多少受到了牵连。他也曾试图为哥哥翻案,但终是憾而无果。照片上的郝斯特,看起来是一个很文静、内敛、有涵养的青年。所以在故事中,我将他描绘成了一个周身散发着温暖的男子。我也曾想过,郝斯特这样文质彬彬的男子,在骷髅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该如何与其他人相处?他会不会觉得知音难寻?他是否会因为过于文气而被那些粗人嘲笑?他是否曾把心中的苦闷告诉过他的弟弟?他是否后悔过追随弟弟的脚步加入了党卫军而不是更适合他的国防军?这些我无法确定。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他生在当世,一定会被很多女孩子心仪。即便他真的是同性恋,也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错就错在,他出生在了那个疯狂的年代。   在完成小说的过程中,朋友们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们积极地帮忙构思情节、推敲细节,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还有不少朋友热心地提供了相关史料。这些都对故事的推进有着莫大的帮助。要感谢的名单太长了,且听我一一道来:   Tintin、包子、卡卡,你们是《烽火情天》最忠实的支持者和最强力的后援团!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继续创作的动力。在写文的过程中,你们提供了无数的好点子,帮我理顺文章的脉络,还在我卡文的时候提出宝贵的建议,俺要森森地感谢乃们!   艾米丽小盆友,LIV童鞋,还有MI,是几篇番外和肉文的创造者和贡献者,在这里也要对你们森森地鞠躬致谢~!   因家四九童鞋,你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我就不多说了,你都懂~   还有24,兔乖乖,Bubi,Mo,转身莫言,Evelin1951,nianshaozhishi,眼底星空,流星雨......等等一直坚持看文,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的肯定与鼓励!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才让我继续有信心把小说写下去!   其他还有很多我没有提到的童鞋,我相信你们也会明白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最后要再次感谢所有阅读过这部小说的读者,希望我的文字没有让你们感到后悔。   祝,一切顺利。   番外 伊甸园   伊甸园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传说中只与爱相关的净土。纯洁的孩子拥着被角做着被爱的美梦。在伊甸园的草地跑着笑着。而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单纯的孩子明白了一切,长大到可以将生命中的一部分忽略不计。   “我也很清楚,没有永恒的存在……”   (玛丽莲·席勒)   我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愈来愈张扬的愤怒,却忍不住在嘴角上挂上了一丝冷笑。   他几乎是全身颤抖地站起来,黑色的西服似乎都被烧得通红,整个人像头被逼疯了的公牛一般。我扬着脸带着笑看着他,然后就看着他从桌子那边挥手过来,眼前微微一黑,手掌和皮肤相接的声音清脆而干脆。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觉,身边尽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惊呼。   “婊-子!”他从牙缝中吐出一个恶毒的词,忿忿地瞪了我一眼,将撕碎了的照片甩在我面前,然后拂袖而去。   真可笑,还不知道谁是婊-子呢!他和那个妖冶女人相拥的照片现在就在我的皮包里。他以为自己很有资格在外面当花花公子吗?   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桌子,我知道那个混蛋铁定又没付账。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空有一副好的皮囊,却没一点男人的担当。说不定连刚才那一巴掌都是先请示的他妈妈,才有胆量来打呢!   “小姐,请问您没事吧?”有人优雅地站在我身边,轻声问道。明明平时看了很舒服的黑色西服,偏偏此刻看上去那么讨厌。   现在来招惹我,算你倒霉!我抬头,嘲讽的话语已随时准备破口而出。却在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张开嘴唇,下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派普?”我以为这个名字我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了。   他优雅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微蹙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他的声音充满了日耳曼男人特有的坚定、硬朗。   “小姐,您认识我?”   不,这不是他。他远没有这样年轻。我面前的男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他如今已经有五十三岁了。他们的相貌竟是这般如出一辙,等等,他也姓派普。难道?   遥远尘封的记忆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瓶,时光带着潮湿的气息喷薄涌出。派普,一个太过久远的名字。一个如同魔咒般影响了我整整十年,也许还会影响我一生的名字。   1958年的秋天,刚满16岁的我认识了自己的高中新同学埃尔克派普。一个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小女孩。我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很自然的,我们熟络的起来,并成为了好朋友。   埃尔克派普和我一样,出身于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有着良好的教养,温文尔雅的谈吐。课余时,我们常相约去打网球,或是参加学校组织的实践活动。她的父亲是保时捷公司的副总裁,听起来就是个成功人士。母亲是一名全职主妇,在埃尔克的嘴里,她具备了女性应有的一切美德。埃尔克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在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博士,妹妹刚刚四岁,正在上幼儿园。我对于他们兄妹三人巨大的年龄差距表示过惊异。埃尔克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深谈。   十月底的一个下午,我和埃尔克约好去打网球。也正是那个下午,我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亲,约阿希姆派普。当我们打球结束后,他开车来接他的女儿回家。   “爸爸,这是我的同学,玛丽莲·席勒。玛丽,这是我的父亲。”埃尔克这样介绍道。   我想我应该礼貌地向朋友的父亲问好,但我却难为情地听到了自己磕磕巴巴的声音。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吸了进去。我犹如被捕获的小兽,被缚在了一张漫天的大网中。   “你好,席勒小姐。我常听埃尔克提起你,她说你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派普的薄唇在我的眼前翕动着,我已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一股儒雅和粗犷交织的气质迎面向我扑来,使我感到有些窒息。气质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看得见说不出,有形似又无形,它让一个英俊得过分的中年男子更显得魅力逼人,浑身洋溢着一种使人说不清道不明,拿不起放不下的味道。   我想,我一定是生病了。我竟然对着一个和我父亲一般大的男人产生了奇异的感觉。我从未敢想象过我会对一个中年男人感兴趣。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大多身材肥胖,抽着烟挺着啤酒肚高谈阔论。派普的出现打破了我一贯的想法。那天我坐在轿车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埃尔克说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我十六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情绪。直到派普把我送回了家,下车时我回头向车内望了一眼。他和煦温柔的笑容让我的心脏咚咚咚不停地跳了起来。像被电击一般,浑身绵软无力。我顾不上和母亲打招呼,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一头扑在了床上。   那天之后,我的大脑就被约阿希姆·派普的身影充满了。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我经常拐弯抹角地问埃尔克她父亲的情况,还问她的父亲什么时候还回来接她。埃尔克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子,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除了她父亲的过去,好像那是个不能触碰的话题。可这难不倒我,我哥哥在斯图加特市政府工作,想要打听一个人的过往并不难。   约阿希姆·派普,武装党卫军上校。他竟然曾经那个臭名昭著的犯罪组织的一员。我终于明白文质彬彬的他身上的那股粗犷之气是从何而来了。那是多年戎马生涯的附赠品。一开始,我有些沮丧。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党卫军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屠夫、侩子手。   这样的沮丧没持续多久,我就再一次见到了派普。确切的说,是偶遇。我在国王大街看到了他和他的妻子。他们刚刚从一家服装店走出来,他的妻子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之间是说不出的和谐。派普的记性很好,他认出了我,并和我打招呼。他的妻子美丽端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温柔地问候了我。派普看向我的眼神带着笑意,当时头脑发昏的我认定这是他喜欢我的讯号。却完全忽略了他根本是因为埃尔克的关系才会对我那样友善。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强烈地嫉妒着他的妻子。党卫军的事被我远远地抛在脑后。我还想再次见到他。   埃尔克察觉到我低落的心情,她关心地询问我。我却什么也不能说,我总不能告诉她,我迷上了你的父亲。   我开始偷偷地跟踪他。到他的公司附近假装偶遇他。为此我不惜翘课。这种令人难以割舍有着迷的情愫左右着我的全部。他喜欢穿黑色的西服,这让他显得更加清瘦。他习惯于对每个人温柔浅笑,却又和每个人保持距离。他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严肃的表情。但当他将要踏进家门的时候,脸上就会浮现出温情与柔和。我知道,这和屋里那个等待着他的女人有莫大的关系。我发现,他的公司里有一些女人对他频频示好。我曾混进保时捷总部,亲眼见过她们中的几个有意无意地在汇报工作的时候用身体贴近他。他却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让那些女人自讨没趣。   埃尔克曾经说过,在她的父亲心中,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母亲和其他女人。这句话让我如坠入冰窖般感到刺骨地寒冷。可我偏不信邪,没有什么比青春的肉体更能吸引中年男人了。他的妻子再美好,也已经是一个中年妇人了。我偷偷阅读过《洛丽塔》,我相信男主人公亨伯特的癖好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普遍存在。   从上初中开始,就不断有男孩子给我写情书了。我曾经很享受这些。但现在,我觉得他们无比肤浅。他们蹩脚的搭讪方式简直蠢透了。我再也不想多看他们哪怕一眼。自恃美丽的我,头脑发热的想要去和他表白。我要和他的妻子竞争,我要取代她。我是如此的年轻动人,我没有理由输给她。   和他又一次的“偶遇”让我确定了这个念头。他邀请我圣诞节假期去他家做客,并开车送我回家。我不知道的是,埃尔克早就列好了邀请名单,而她本来也要邀请我,只不过派普提前提了一句而已。我以为他一定是被我迷住了,所以才会特别地邀请我。   现在来说,当时我说了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在他公司的停车场拦住了他。说到最后,我扑到了他怀里。他的身上有一股不知名的肥皂味,属于他的体温温暖了我的身体,也熨帖了我七上八下的心。   令我感到羞愧万分的是,他轻轻推开了我,对我说了一句话:“玛丽莲,你应该回家了。”   然后,我就哭了。哭得很丢脸。我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那是我唯一一次打人耳光。我觉得我被伤害了,伤害得很深很深。我像个小丑一样被拒绝,真是可笑。   第二天,我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中波涛汹涌地去上学。埃尔克和往常一样与我说笑。可是我却没有了与她交谈的欲望。那个倒霉的圣诞节邀请自然也被我以一个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了。经历了那件事,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那个耳光让我惴惴不安了好久。他是我的长辈。这一点即便我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忽视。我当时一定是魔怔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甚至害怕他会报复我,他曾是无恶不作的党卫军,不是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得到。是啊,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个任性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他根本不会在我身上花哪怕一点点心思。可之前的我,却就那样笃定地认为他会迷恋上我,如同我迷恋他一般。   一个月之后,我们全家搬到了波恩。我想我也许再也不会踏上斯图加特的土地了。那里曾经发生过我根本就像否定的过去。我高估了我自己,或者说,我太低估了他和妻子之间的感情。我做了我人生中最白痴的一件事。我想忘掉,但却没办法忘掉。   后来我的每一任男友,都要有那样高高瘦瘦的身材,都要有好看的笑容和优雅的风度,有修长的手指和性感的关节,都要喜欢穿黑色却又没有冷酷的感觉。都要聪明世故。   我一直在以他为标准挑选着,再加上我自己难以抛弃的要求。可我却一直以为我在以我的标准游戏人间。但是,我潜意识中受到了他,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迷恋过的人的影响。而我却忘了,那些人都不是他。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让我满意。没有人。   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派普把我带到了另一间安静幽雅的咖啡馆,为我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平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发现,他的眼睛和他父亲简直如出一辙。   是的,我猜出了他的身份。相同的姓氏,相似的面容。如果我再猜不出来我就是个笨蛋了。   海因里希·派普。那个素未谋面的,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博士的大儿子。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讨厌这样沉默的气氛。   “您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的。”很聪明的回答。   “那个混蛋是我的未婚夫。我和他在一个酒会上相识。然后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想要和我近一步认识。鬼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我的电话!而我对他又有些好感,所以就开始了交往。到今天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而在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时候,他妈妈打电话给我,代他向我求婚!”   对面的人嘴角不断上扬,我却冷哼了一声。   “想笑就笑吧,那家伙就是个白痴!他自己还不是在酒吧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我和他交往之前与前男友接吻的照片来质问我!真是好笑,他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就这样而已。”我为我和那个混蛋之间的过往下了一个结论。我知道,我们完了。   “这样而已吗?”他笑着说道,“祝贺您摆脱这段让您烦恼的感情。”   “祝贺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安稳地睡着了。梦里见到了当年曾让我无限迷恋的男人。世界上有六十亿只鞋子,假如找到了那一只和自己正好配对的,那就是找到了伊甸园。但是,我看上了一只我喜欢的,却和我自己完全不匹配。   留在斯图加特的最后那个晚上,我发誓要记住这段经历,那是我最初的感情所有的记忆。但现在呢?在所谓的长大之后,我因为觉得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白痴了,所以发誓要忘掉。   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所谓的伊甸园究竟是什么地方呢?那一块传说中只与爱相关的净土。纯洁的孩子拥着被角做着被爱的美梦,在伊甸园的草地里跑着笑着,而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单纯的孩子很快明白了一切,很快长大到可以将生命中的一部分忽略不计。   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永恒,但是我还是决定放弃我生命中的那一段,有他的那一段。   “我也很清楚,没有永恒的存在……”   而我终究会将他忘掉的。   番外 沧海成尘   1928年。萨克森。卡迪兹。   “米莎,米莎。”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屋里的女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米莎。”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门外。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锃亮,显然是涂了不少发油。身着一套这个年纪最常见的背带短裤,青涩中散发着青春洋溢。这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虽身量未足,但五官已显露出迷人的特质,可以想见,将来一定能赢得许多女孩子的芳心。此时的他,站在女孩家门前,脸上浮现出一丝局促与紧张。   “镇上来了马戏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少年小心翼翼地发出邀请。   “马戏团有什么好看的。”被少年叫做米莎的女孩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对着镜子继续细细地描着眉。明亮干净的镜面里映射出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年纪和门外的少年一般大,眼神中却透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这样的女孩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被少男追捧的对象。另一个房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女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她的弟弟丹尼尔从小身体不好,进入春季,又犯了哮喘。父母每天都围着他转,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这个女儿。   “听说是全萨克森最好的马戏团,小丑会吹火,听说还有狮子。弗里茨他们已经去看了,你也一起去吧!早点过去还能占个好位子。”少年耐心地劝诱着。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着门内的动静。   弗里茨?那小子五分钟之前刚刚来邀请过她,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镇上的男孩子总是扰得她不胜其烦。   “是谁来了?”米莎的父亲佝偻着身体从里间走出来。他的眼睛很亮,干瘦的脸颊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愁苦。   “是马克思。”米莎头也不回地说道,“他来邀请我观看马戏团表演。”   “哦,温舍家的孩子。你去吧。”米莎的父亲点了点头,转身又回到了里屋。   米莎透过镜子看着父亲的背影,一股不甘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她早该习惯被忽视了,可她就是不甘心。   “马克思,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米莎对着门外说道,她放下眉笔,开始涂腮红。“对了,叫凯瑟琳一起去。”   “凯瑟琳?”少年温舍愣了一愣,带那个小丫头去干什么?她那么小,个子还不到自己的胸口。看来他和米莎难得的独处时光要多一个小尾巴了。温舍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叫她,一会儿再来找你。”说罢,急匆匆地跑开了。   米莎扑好了粉,又涂上了口红。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美丽的少女。她蹲下身体,从抽屉的最里层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双带着黑色圆点的长筒袜。这是叔叔前一阵从柏林带回来的。其实她最想要那条漂亮的裙子,但是被叔叔奖励给了“懂得谦让”的凯瑟琳。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得到了这双据说是柏林最流行的袜子。   当米莎终于打扮好自己的时候,家门又被敲响了。   “米莎,我们来了,你可以走了吗?”温舍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的,我们走吧。”米莎袅袅婷婷起身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脸期待地温舍和梳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子的凯瑟琳。她今年刚满7岁,生得乖巧可爱。镇上的大人们都很喜欢她。   温舍牵着个子小小的凯瑟琳,和米莎一路来到了马戏团表演的地方。那里早已人头攒动。随着演出的进程,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惊呼或是热烈地掌声。温舍拉着凯瑟琳,护着米莎,一路挤到了前面。   他们来得刚好,小丑正在表演一边骑独轮车一边吹火的戏法。孩子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大人们也频频为小丑的精湛表现而喝彩。凯瑟琳个子小,很快被簇拥的人群挤到了后面。温舍和米莎都没有发觉。凯瑟琳拼命地想要往前挤,无奈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挤不过大人们。她只好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前看,可惜只能看到一排排的人。   “凯瑟琳呢?”小丑的表演告一段落,米莎才发现凯瑟琳不见了。   “凯瑟琳!”温舍四处巡视着,没有发现凯瑟琳的身影。   “我在这儿!”凯瑟琳细小的声音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温舍连忙挤到人群中,拉出了七荤八素的凯瑟琳。   “你怎么不喊一声?”米莎说道。真要把凯瑟琳弄丢了,伯父不吃了她才怪。   “哦。”凯瑟琳嘟了嘟嘴,低下了头。刚才那么精彩的表演,她没能看到。好可惜。   “没关系,一会儿有大狮子。凯瑟琳,我抱着你。”温舍一边说一边把凯瑟琳举了起来,让她骑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凯瑟琳高兴坏了。这下她比所有人都高,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了。   就这样,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看着马戏团的表演,直到演出结束。众人作鸟兽散,温舍才把凯瑟琳放了下来。他的肩膀都酸了,幸好凯瑟琳比较瘦,不然他绝对撑不了这么久。   “你觉得好看吗,米莎?”温舍看着米莎问道。   “还行吧。”米莎随意说了一句。她弯腰掸着袜子上的土,刚才不知道哪个讨厌鬼的鞋底蹭到了她的袜子。   “我们要不要去河边玩会儿?”温舍又发出了邀请。凯瑟琳一脸期待地抬头看着米莎。   米莎瞥了一眼温舍,想了想说道:“好吧。”   温舍灿烂地笑了起来,他没注意到,一旁的凯瑟琳盯着他看了好久。   正当三个孩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凯瑟琳的注意力被角落里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吸引了。那个女人虽然衣衫褴褛,但双眼却凝聚着锐利的光芒。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米莎、温舍和凯瑟琳,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她的身前是一只晶莹的水晶球,散发着诡谲的光晕。   “那是什么?”凯瑟琳指着水晶球好奇地问道。   “水晶球。那应该是个吉普赛女人。”温舍皱了皱眉说道。他不喜欢这个流浪的民族,总觉得他们浑身上下透着怪异。   “去看看吧!”神秘变幻的水晶球极大地吸引着凯瑟琳,她拽了拽温舍的胳膊。   “去看看有什么名堂。”米莎不由分说向那个女人走去。温舍赶忙拉着凯瑟琳跟了上去。   走进了才发现,那个吉普赛女人已经很老了。至少有60岁了,也许还不止。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也不知道,也许是和马戏团一起来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一阵风,在这温暖的春天竟让人感到了一丝寒冷。米莎打了个冷颤,上下打量着吉普赛女人。那个女人用锐利的眼神划过三人,三人皆是心下一颤,神色一凛。   “魔鬼的仆从……魔鬼的仆从……”女人发出了干枯沙哑的声音,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猫发出的叫声。这声音着实令人不舒服。凯瑟琳害怕得躲在了温舍身后。   “她在说什么?”米莎不明就里,只觉得眼前的老女人在故弄玄虚。   “心比天高,红颜薄命。”吉普赛女人死死盯住米莎,幽幽地说出了一句话。   “这个女人注定不属于你。”女人又转向了温舍,“你将成为魔鬼的仆从!”   “你胡说什么!”温舍被说中了心事,不由得一阵气恼。他的脸微微泛红。魔鬼的仆从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汇。   “倒是你,可爱的小姑娘。”吉普赛女人透过温舍,将眼神锁定在了凯瑟琳身上。凯瑟琳缓缓露出了半张脸,谨慎地看着她。   “很好,很好。”女人重复着简单的词汇。让凯瑟琳摸不着头脑。   “你会遇到一个女人——”吉普赛女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温舍,又指了指米莎,“与她无关——”   “我们走!”米莎生气地说道。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阵风吹起了她的裙角,犹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更显得她身姿婀娜。温舍急急忙忙的跟着米莎离开了。   “冯·里宾特洛甫……”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很快被风吹散了。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而那个吉普赛女人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天,心烦意乱的米莎没有和温舍去河边,她径直回了家。这让温舍郁闷不已。第二天,他又想到新的法子逗米莎开心了。而那个神秘的胡言乱语的吉普赛女人很快被所有人抛在了脑后。   很多年以后,当凯瑟琳和孩子们坐在轿车里,和郝斯特一起经过慕尼黑的路德维希大街时,一个年老的吉普赛女人坐在路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凯瑟琳,然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嘴里喃喃重复着一个词。   “很好,很好……”   番外 两小无猜   “Are you lonesome tonight,do you miss me tonight Are you sorry we drifted apart……”(注)   一个稚嫩的声音伴着收音机中传出的旋律大声唱着这首经典歌曲,刚唱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沃尔特!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唱这种靡靡之音!”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材瘦削,棕色的头发中有少许斑驳的银丝。一双焦糖色的眼眸此刻正略带愠怒地瞪着唱歌的人。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未能侵蚀他的精气神,他的身姿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般挺拔矫健。   “可是爸爸,这是非常经典的歌曲。您知道Elvis Presley吗?他是现在最棒的歌手……”   “我知道。”中年男子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站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不认为这样的歌曲对你的成长有什么好处。”   “只是唱唱而已嘛……”这个刚满十岁的小男孩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不敢忤逆父亲,只得作罢。   “还有,快把收音机关了,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男孩悻悻地把收音机关掉了。要是妈妈就不会管我。他这样想着。   60年代的美国,动荡、喧嚣,充满了各种可能性。民权运动、新左派运动,反战运动风起云涌。传统的价值体系和道德标准不断地受到冲击。此时的美国变成轰轰烈烈的政治批判与政治反抗的战场。与这些激烈的政治斗争同时登上60年代美国政治舞台的,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嬉皮士运动。   这种否定理性,强调本能的运动主体,大多是当代的青年人。他们身着奇装异服,吸食各类毒品,听着摇滚乐群居在一起。这些人后来被称为“垮掉的一代”。   施特雷洛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早已融入了美国社会,酒吧也开得有声有色。但骨子里仍然流淌着德国人谨慎古板的血液。施特雷洛对美国人的自由散漫相当看不惯,更别提这种在他看来简直无法容忍的嬉皮士运动了。他的两个儿子都处于青春期,正是大量接受外来新事物,不太具备分辨能力,并容易被它们的表面所吸引的时候。特别是才十岁的小儿子沃尔特。施特雷洛生怕孩子们和美国人“学坏”,所以一有时间就盯着他们,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风吹草动便要马上制止。   令施特雷洛欣慰的是,虽然孩子们的母亲经常趁他不注意悄悄地纵容他们的行为,但总体来说,孩子们都还懂事。有时也会调皮捣蛋,但功课都还好,也没有受到“不正之风”的影响。   说道纵容,施特雷洛简直一肚子郁闷之气无处发泄。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和妻子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他认为,对孩子的教育要一丝不苟,严格认真。而妻子埃莉诺则认为不应该太束缚孩子的天性,只要不越界,可以让他们自由发展。这怎么能随着他们的性子自由发展呢?!一不小心还不就走上歪路了!于是,施特雷洛家的孩子一边承受着父亲严格的教育,一边享受着母亲的“自由主义”。难得的是,他们竟然都还健康茁壮地成长着。   “沃尔特·施特雷洛!”一个声音从家门口火急火燎地传了进来,语气昭示着声音的主人现在非常不高兴。   “妈妈,妈妈!”沃尔特乐颠颠地跑到门口迎接母亲的归来,还特别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样子。可其实心里却在偷偷打着鼓。看母亲的脸色,准没什么好事发生。每当她连名带姓的称呼一个人的时候,家里的男士们都知道,那个人要遭殃了。   “卖萌也没用!看看你干的好事!”梁紫苏恶声恶气地说道。她和很多德国女人一样,进入中年便微微发福了。不过幸好没有胖得惊天动地,只是比年轻时丰腴了一些。可是有些人,比如罗森,总是拿这件事取笑她,搞得她极其不满。   “我问你,你把罗森家的伊莎贝拉怎么了?”梁紫苏的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由于从小接受的“中国式教育”令她苦不堪言,她一直都不想限制孩子太多,想要他们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下成长。可如此看来,这帮猴孩子不好好修理是不行了。   “没,没怎么呀……”小沃尔特歪着脑袋,眼神有点闪烁。他不过就是往那个死丫头的饮料里加了点料,总不能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吧。   “你还敢不承认?嗯?”梁紫苏眯起眼睛,开始挽袖子。   “埃拉,你冷静点!”施特雷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生怕妻子冲动之下打孩子。即便他奉行严格的教育,他也从来没打过孩子。他一直认为打孩子是父母无能的表现。   “我冷静得很。”梁紫苏冷笑连连,令施特雷洛和沃尔特都冒出了一身冷汗。挽袖子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这臭小子。她没想真动手。   “那死丫头……”沃尔特刚想说“那死丫头怎么了”,梁紫苏一个眼刀飞来,吓得他把赶忙改口,“那个,伊莎贝拉怎么了?”   “她住院了!”梁紫苏说道。沃尔特顿时愣在原地。住院?怎么就住院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恶作剧往她的饮料里加了牛奶?”   “没…没有啊……”   “没有?她因为牛奶过敏住院了!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梁紫苏恶狠狠地瞪着沃尔特。这臭小子,怎么和皮猴儿似的?虽然这种恶作剧的小伎俩在梁紫苏看来很正常,但害的别人家的孩子住院那就要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   “妈妈,我承认我往她的饮料里加了盐、酱油和辣椒酱,我只是想捉弄她一下。可是我发誓我真的没加牛奶…我知道她牛奶过敏,是绝对不会放牛奶的!”沃尔特指天对地地说道,就差发誓了。   “你还知道她牛奶过敏?我之前都不知道。”梁紫苏偏移了重点,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自己说的。所以我就记住了。”   “你居然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施特雷洛怒了,他大声斥责起儿子来,“简直有损于一个绅士的形象!男士怎么能欺负女士呢?伊莎贝拉比你小,你更应该学会照顾她。”在施特雷洛的心里,罗森家的大女儿伊莎贝拉是一个有教养,乖巧懂事的女孩。他家的臭小子竟然欺负人家,简直大逆不道。   “你们都被那个死丫头骗了!她其实满肚子坏水,鬼主意多着呢!上次我把膝盖摔破了就是因为她把我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了!”沃尔特跳着脚申辩道。那个死丫头简直就是个演技派,把周围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除了他,哼。用妈妈的话说,就是他火眼金睛。   “伊莎贝拉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女孩?”施特雷洛一脸的不信。   “那倒也说不定……”梁紫苏突然间不生气了,她盯着儿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明天放学后,我带你去医院探望伊莎贝拉。你要向她道歉!”施特雷洛严厉地说道。   “……唔……”沃尔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梁紫苏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脸好笑地说道。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了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是正在上高中的大儿子米夏埃尔,他继承了父亲瘦削的身材和焦糖色的眼眸,还有一本正经的性格。梁紫苏觉得他特别不好玩。所以她和没正形的小儿子更加亲近。   “米夏埃尔。”施特雷洛一向喜欢大儿子,他马上迎上去拥抱了他一下。   “哥哥!哥哥!”沃尔特一路小跑挤进了父亲和哥哥之间,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可回来了,我十分想念你!”   “沃尔特,你又闯祸了?”米夏埃尔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一副了然的表情。   “哼!”施特雷洛不满道。米夏埃尔弯了弯嘴角,梁紫苏看到大儿子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妹的没事儿装什么深沉!   第二天下午,施特雷洛夫妇带着小儿子去医院探望伊莎贝拉。小姑娘躺在病床上,脸上起了很多小红包,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精神还好。罗森的妻子正好也在医院,施特雷洛和梁紫苏郑重其事地向罗森太太道了歉。在施特雷洛的怒视下,沃尔特极不情愿地对伊莎贝拉说了对不起。罗森太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心知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并没有放在心上。三个大人走到病房外说起了话,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小孩。   “死丫头,你敢陷害我!”沃尔特生气地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往我的饮料里加料!”伊莎贝拉瞪了沃尔特一眼,随即得意地说道,“加点牛奶效果不是更好?你看都惊动汉斯叔叔和埃莉诺阿姨了。挨训了吧?嘻嘻。”   “那还不是因为你偷偷把我的鞋带系在一起害我摔跤!”   “那还不是因为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往我脸上画小狗!”   “那还不是因为你往我的生日蛋糕上挤牙膏!”   “那还不是因为你偷偷剪短我的辫子!”   “你还不是因为害我被大狗追着咬!”   “那还不是因为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   …… ……   病房里的两个小人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得欢,完全没注意到房门早已被打开,三个大人站在门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斗嘴。特别是梁紫苏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你看看,”梁紫苏捅了捅施特雷洛,小声说道,“我就说沃尔特没胡说吧?”   “居然真的是这样……”施特雷洛不敢置信地感慨道。这个伊莎贝拉真是深得她父亲不着调的真传。   “我的天啊!我必须要好好教导她怎样做一个真正的淑女了!”罗森太太冷汗都下来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乖女儿竟然骨子里是个顽劣的小家伙。   “我看这样挺好,您的孩子挺聪明,我喜欢。”梁紫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我应该道歉。”罗森太太内疚地说道。   “您不必道歉,沃尔特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施特雷洛的话让梁紫苏瞪了他一眼。   “你们在门口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去?”罗森笑眯眯地问道。所有人都暗自白了他一眼。   “你的女儿简直深得你的真传!”梁紫苏怪腔怪调地说道。   “是吗?我还觉得她生得太乖了,不好玩呢!”罗森说道。这家伙人到中年之后,也开始发福了。亏他还有心思嘲笑梁紫苏。   “呵呵……”这是梁紫苏。   “哼!”这是罗森太太。   “唉……”这是施特雷洛。   “你们都怎么了?”罗森不明就里地问道。他探头往病房里看了一会儿,嘿嘿笑了起来,“将来我女儿嫁给你儿子,肯定不会受欺负。”   “……”众人无语问苍天。   还在面红耳赤地争论着的沃尔特和伊莎贝拉不知道,他俩的终身大事已经提前被父母们拍板了。   注:Elvis Presley(猫王)60年代的代表作之一。   番外 阳光下的星星   “快看快看,那辆紫色梅赛德斯又来了!”   “嗨,希特勒!”   “哈哈哈,珍妮你学的真像!”   “天天听谁还学不像啊!”   “他爸爸是德国驻英国大使。”   “瞧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爸爸还是议员呢!”   “露易丝,他也没有很‘趾高气扬’吧。不过他身边跟着的那些司机们看起来挺可怕的。”   “那才不是司机呢!其实都是军人!德国的党卫军!”   “他身边跟着那么多党卫军干什么?”   “据说是保护他的安全。”   “嘘……过来了过来了!”   “哈哈,看他戴的那顶礼帽!那样子太蠢了!”   “我到觉得挺可爱的!”   “快看,他冲我笑呢!”   “笑得好傻……”   ……   这是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跟随父亲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来到英国的第一年。1936年的夏天,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被任命为德国驻英国大使。全家人都搬到了伦敦。15岁的鲁道夫也进入了威斯敏斯特学校上学。他不喜欢伦敦潮湿阴冷的空气,不喜欢英国人拿腔拿调的做派,不喜欢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他在德国学习的英语并不足以让他听懂英国老师的授课,他不得不在课下花很大的力气补习英语。而他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也常常被同学嘲笑。在这里,他没有朋友。他感到很孤独。虽然他试图融入同学们的圈子,但他们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排挤他。鲁道夫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的紫色梅赛德斯和那些穿便衣的党卫军们。他曾经向父亲请求让自己像其他同学一样正常的上下学,但却被父亲以保护他的安全为由拒绝了。鲁道夫不明白,学校里怎么会有人害他。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德国已经开始谋划一场战争,英国被列为潜在的敌人。老里宾特洛甫自然会认为他的儿子时刻会面临危险。   这个早晨,鲁道夫感到非常沮丧。事实上,从昨天下午开始,他的心情就跌入了谷底。他无意中听到几个男同学在议论他,其中一个叫雷恩·厄克哈特(注1)的家伙说他“笨拙、粗鲁、傲慢”,其他人纷纷附和。这个评价让鲁道夫郁闷坏了。他刚来英国的时候,因为英文不好确实闹了一些笑话。但他已经通过勤奋的学习弥补了语言上的不足。现在他可以流利地与英国人交谈了。他的家教甚严,对待每个人都是礼貌而客气的。而且他发自内心地想和周围的人做朋友。怎么能用那三个词汇形容他呢?   巨大的挫败感让鲁道夫整个上午都没有心思听讲,他的目光游离在窗外正在落叶的树木上。冬天即将来临,他的内心却提前进入了冰封期。   中午吃饭的时候,鲁道夫照例一个人打饭,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吃饭。平日吃起来很可口的饭菜如今也变得索然无味。他的眼睛瞟到了厄克哈特,后者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和另外两个男生窃窃私语,然后笑了起来。鲁道夫断定,他一定又在说自己坏话。   我应该和他决斗!为了捍卫自己的名誉!鲁道夫愤愤不平地想到。事实上,他真的准备站起来向厄克哈特发起挑战了。但却被一个甜美的女声打断了。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鲁道夫循声看去。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女孩正在冲他微笑。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散进来。阳光下,女孩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地垂落下来,双目犹似一泓碧蓝的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妩媚婉转的气质。她的肤色是鲁道夫最喜欢的那种象牙白。学生制服也遮盖不住她玲珑的身段。鲁道夫心下滞了一滞,心脏随即猛烈地跳动起来。脸颊也开始微微泛红。   他从第一天来上课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了。当时她正和另一个女生穿过操场,向另一座教学楼走去。鲁道夫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后来,便总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还特别留意她的行踪。他慢慢得知这个女孩比她高一个年级,是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而她似乎是个乖乖女,并没有仗着资本与男孩们周旋调情。这让鲁道夫对她更多了几分好感。不过,他也只是暗中欣赏她而已。在这里,恐怕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女孩见鲁道夫呆呆地盯着她看,不以为忤,反而清脆地笑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可,可以。请,请坐。”鲁道夫腾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和傻瓜无异。   “谢谢。”女孩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开始吃盘子里的食物。吃了几口之后,发现鲁道夫还愣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打算站着吃饭吗?”   “哦,不。”鲁道夫感觉脸火烧火燎地,不用想也知道一定红透了。他局促地坐了下来,再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右手无意识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   “你是新来的吧?德国人?”相较于鲁道夫的拘谨,女孩则要大方多了。她喝了一口橙汁,主动与鲁道夫攀谈起来。   “是,我8月份和家人一起来的伦敦。我父亲是德国驻英国大使。”鲁道夫顺了顺气,说话终于不结巴了。   “你父亲是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   “是的。”   “我叫米莎·斯皮尔曼。我其实也是德国人。战败后国内经济形势不好,全家人就一起移民到英国了。”   米莎·斯皮尔曼。鲁道夫默念着这个名字。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姓名。这么明显的德国姓氏,他居然一直没想到她也可能是德国人!看来他果然有点蠢。   令鲁道夫意外的是,米莎不仅知道他叫什么,还知道他父亲的情况。这难道说明,她也一直在暗中注意他?鲁道夫有些暗喜。   “我叫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这样的自我介绍对米莎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不过鲁道夫觉得出于礼貌,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出生在德国威斯巴登。后来搬到了柏林。我父亲还经营一家香槟酒厂。在德国销路不错,有机会我送你几瓶。”   “送给我也只能等到我成年的时候再喝了。”米莎笑道,“我家也是开酒厂的。在德国的时候主要生产红酒,后来到了英国就改生产威士忌了。谁叫英国人喜欢这个呢!”   “原来如此。”鲁道夫推了推眼镜,他觉得自己对米莎越来越着迷了,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心动不已。“你还会回德国么?”   “事实上,我的祖父母都生活在柏林。我每年放假都会回柏林探望他们。”   “我的祖父母生活在我出生的地方,威斯巴登。”   “威斯巴登?我还没去过那里呢!有机会的话,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我?我带你去?”鲁道夫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学校里的“万人迷”居然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   “呃……你不愿意吗?我确实有些唐突了……”   “不不,我非常愿意。只是,只是我没想到……”   “恕我直言,我注意到你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   “是的。”何止是没有什么朋友,是压根就没有朋友。   “我也听到过一些传言。但是我觉得,他们对你有偏见。”   鲁道夫恨不得扑上去亲米莎一口。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其实,我好几次见到你在图书馆刻苦读书。我觉得你有着我们德国人坚毅的精神。而且,你对人很友善。我见过的。”米莎说道这里,开始改用德语,鲁道夫在学校里第一次听到乡音,感觉说不出的亲切。“英国人天生高傲,想让他们接受外来的人,非常艰难。而且,他们嫉妒你。”   “嫉妒我?”   “嫉妒你有紫色的梅赛德斯啊!”米莎咯咯笑了起来,“好吧,我是在开玩笑。”   鲁道夫看着笑颜如花的米莎,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他忍不住和她一起笑了起来。这顿午餐,虽然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他却认为这是他在英国最美味的一顿。   从那个中午开始,鲁道夫就能常常见到米莎了。因为米莎的关系,他逐渐被同学接受。当然也引来了一些米莎追求者的敌意。不过这在鲁道夫看来都是小事。他逐渐沉沦,对米莎愈发的迷恋。而米莎也似乎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有聊不完的话题,童年、家乡、各式各样的兴趣爱好。当1937年的元旦过去,鲁道夫终于鼓起勇气亲吻了米莎的嘴唇。米莎并没有拒绝,而是用双臂勾住了他的肩膀。   那是一个无比青涩的吻。彼此的牙齿磕到了一起,还咯到了嘴唇。但两个年轻人却无比贪恋这样的接触。后来,他们有了越来越多的亲密举动。直到一个夏夜,他们颤抖着奉献了彼此。鲁道夫永远忘不了米莎在他身下绽放盛开的模样,那时候的她,如天使般美丽圣洁。鲁道夫以为,这便是他的一生一世了。   1938年,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被调回了德国。鲁道夫不得不跟随父亲一同回国。他和米莎依依不舍地告别。他们彼此发誓要继续他们的爱情。事实上,他们真的做到了。真挚的爱情战胜了空间的距离,鲁道夫和米莎实现了对彼此的诺言。双方的父母也默许了他们的关系——鲁道夫的母亲甚至建议等鲁道夫满20岁,就让他们结婚。   1941年,在不列颠战役打响前夕,米莎大学毕业回到了德国。经过法国战场历练和洗礼的鲁道夫成熟了很多。他们在车站忘情地亲吻着彼此,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与衷肠。过路的人们无不艳羡地看着这一对有情人。在战火纷飞的乱世,能够开花结果爱情着实难能可贵。   也许,是时候开始人生的新篇章了。   似乎是为了应景,站台上的广播里开始播放一首情歌。歌声宛转悠扬,蕴含着道不尽的情愫。歌曲的最后是这样唱的:   如果爱上你只是一个梦境,   醒来后又该如何重新睡去。   如果失去记忆,能否再一见钟情。   能否再一见钟情……   注:雷恩厄克哈特,英国的一位外交官。曾经是鲁道夫在威斯敏斯特学校的同学。他在自传中曾经提到过鲁道夫,也确实用了那三个词来形容他,很有嫉妒高帅富的屌丝风范……   番外 亲王戏妻   要说奥地利的上流社交圈最受欢迎的钻石王老五是谁,那一定非恩斯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莫属了。这个来自瓦腾堡的亲王从初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开始,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这并非是恩斯特少爷天生自带神技能,他的父亲维森菲尔德亲王是国防军空军少校,还光荣地为国捐躯,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母亲来自大名鼎鼎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虽然已经改嫁了。但也丝毫未能影响恩斯特的出身。再加上他的外貌充分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活脱脱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难怪上流社会的姑娘们都对他趋之若鹜,恨不得马上嫁了他才好。   有了这样的好资本,就算是做个浪荡的公子哥也足可以逍遥一世了。不过恩斯特志向远大,十几岁就开始跟着在荷兰开造船厂的舅舅学习船舶知识,大学里也学习的船舶工程。刚一毕业就跑去荷兰研究造船技术了。几年过去,在行业内也算发展得有声有色。虽然比不上前辈们成就显赫,但也算是新生代中的翘楚了。   恩斯特是维森菲尔德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从小住在奥地利的瓦腾堡,由祖父母抚养长大。她的母亲蒂洛·艾米利亚·伊丽莎白·欧根妮·维特尔斯巴赫自从改嫁之后就跟随丈夫马克思·温舍定居在了慕尼黑。一开始,她会经常去瓦腾堡探望儿子。后来她和温舍有了自己的孩子,分-身乏术,蒂洛便不常有时间去瓦腾堡了。恩斯特此时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和母亲感情很好。闲暇时他经常往返于慕尼黑和瓦腾堡,与温舍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们也相处的不错。   维森菲尔德亲王夫妇欣慰地看着孙子的成长,这个男孩和他的父亲一样,风度翩翩,平易近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众人的欢迎与喜爱。如果说,恩斯特还有什么令亲王夫妇不满意的事情,那便是他的婚姻。   恩斯特今年已经28岁了,按照贵族早婚的习惯,他应该至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可不仅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甚至连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这可让他的祖父母着急坏了。维森菲尔德家族需要新的继承人来延续血脉,但是恩斯特却一点也不着急,完全没有结婚的意愿。事实上,他的红颜知己有不少。有欧洲其他的贵族小姐,影视明星,也有普通人家的姑娘,甚至还有欢场女子。他对她们每一个人都很好,但她们没有一个能让恩斯特萌生结婚的念头。亲王夫妇给恩斯特安排了无数次相亲,甚至开始摒弃那些条条框框,说只要品行好,娶个平民女子也行。可惜一切都无济于事,恩斯特成了二老眼中的老大难,旁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   “恩斯特那孩子总是不结婚,真令人着急。”在慕尼黑的家中,蒂洛忧心忡忡地说道。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已经由当年婀娜聘婷的少女变成了雍容高贵的中年妇人。她与温舍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组成了家庭。婚后,她给温舍生了四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如今,连最小的儿子都已经上中学了。如果说她的生命中有什么遗憾的话,也许就是曾经深爱她却不幸早逝的前夫了。   “他才28岁,不用着急。”温舍一边看报纸一边说道。他把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嗯,眼睛度数又加深了,还要再配一副。   “这怎么能不着急!我父亲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已经出生了!”蒂洛叹了口气。   “等他遇到对的人,自然就会结婚了。”温舍扎在报纸里,头也不抬地说道。   “要是万一遇不上怎么办?”   “总会遇到的。就像我遇到你,你哥哥遇到黛西。”   “希望如此吧……”   1971年的元旦,维也纳爱乐乐团依照惯例将在金色大厅举行新年音乐会。这样一年一度的音乐盛事自然会引得大批各界名流和音乐爱好者前去观看。恩斯特也是其中一员。每年他都会去金色大厅欣赏新年音乐会,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早早地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包厢,等待着演出的开始。隔壁包厢里,西班牙的费尔南多公爵又带着他其中一个年轻的情人出现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人老心不老,欧洲各地都有他的情人,可怜的公爵夫人只能在家独自生闷气。恩斯特见过隔壁的女人,浓妆艳抹妖冶无比。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就算和她们打情骂俏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时间还早,大厅里的观众不多。恩斯特决定出去透透气。   站在高层的楼梯处,恩斯特看着楼下陆续进场的观众。其中有些订了包厢位置的是他认识的,而更多的是他素不相识的人。每个人的神色、穿着打扮皆有不同,恩斯特很喜欢通过观察来推测他们的生活。   突然,恩斯特的注意力被门口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吸引了。她们十七八岁的模样,很显然还是学生,脸上还透着一股未经历过社会险恶的稚气。其中一个金黄色头发,裹着厚厚的棉衣,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相貌娇俏可人的女孩看起来很是焦急,不停地翻着自己的挎包和衣服的口袋,但显然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旁边的三个女孩子同样焦急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还和门口的检票员解释着什么,但对方却不为所动。几分钟之后,那个金发姑娘憋着嘴颇为委屈地和同伴们说了几句话。几个姑娘犹豫了一阵,一步一回头地走进了音乐厅。金发姑娘站到了一个角落里,继续锲而不舍地找着东西。   “粗心的姑娘,准是把票弄丢了。”恩斯特好笑地低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女孩很感兴趣。也许是他之前没遇到过这个类型的女孩。她的表情总让他想起瓦腾堡森林里的小鹿。   恩斯特思索了一阵,决定走下楼去看看情况。当她走近那个女孩的时候,听到她的嘴里正在嘟囔着:“我明明放在书包里了,怎么就不见了?”她的声音柔软动听,拥有这样声音的女孩大多温顺可爱。恩斯特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很久,直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陌生人盯着看。她停住了手下的动作,抬起头来与恩斯特对视了一眼。她的睫毛很长,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让恩斯特再一次想起了那头他捕获未果的小鹿。他顿时生出了一股想要逗弄她的想法,不过在这之前,他打算先装成好心人。   “小姐,您需要帮助吗?”恩斯特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谢谢,我想不需要了。”对面的女孩郁闷地鼓了鼓嘴巴。恩斯特很想伸出手捏捏她光滑的小脸蛋。   “我猜,您找不到音乐会的票了?”大灰狼开始循循善诱了。   “是的。也许丢在什么地方了也说不定。总之……算了。”女孩很是沮丧,今年是她第一次来维也纳听音乐会。她本想以此为资本好好向姐姐和朋友们炫耀一番呢,结果却找不到票了!她简直肉痛死了!门票钱可是她暑期打工赚来的,现在全没了。看来她只好郁闷地回到斯图加特了。   “听口音,您不是奥地利人?”   “我是德国人。”女孩腼腆地笑了笑。这个男人真是英俊。在她心里,父亲是最英俊的男人。眼前这个,勉强排第二吧。   “其实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德国人,我母亲祖籍巴伐利亚。”   “真巧……”女孩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她又冲恩斯特笑了笑。这样温良无害的笑容让恩斯特特别想揉揉她的头发。他的身材挺拔修长,面前的这个女孩刚过他的肩膀,身材也不是时下流行的瘦,而是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   嗯,抱起来应该手感不错。大灰狼对猎物做出了评论。   “既然是同乡,我想我应该提供帮助。”大灰狼恩斯特提出了诱人的条件,“我也是来听音乐会的,正巧在二楼有个包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郑重地邀请您和我一同观赏精彩的演出。”   “可是,我没有票……而且……”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她正在做激烈地思想斗争。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注意安全。父亲常说她的性子随了母亲,过于单纯善良,很容易吃亏。平日里对她也有更多的关照。她应该多长点心眼,时刻警惕以防受到伤害。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而且又能订下包厢,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最讲究面子,总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吧?女孩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恩斯特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坏人”两个字。恩斯特被她这样的举动逗笑了,他好整以暇地双手插兜,一瞬不瞬地迎视着女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女孩年轻动人的脸庞。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孩便败下阵来。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回旅馆就好。”   “您冒着严寒千里迢迢来到维也纳,不看音乐会不是太可惜了吗?”恩斯特故意夸张地说道。他满意地看到女孩又动摇了。   “请您放心,我并不是坏人。我叫恩斯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来自奥地利的瓦腾堡。我的父亲是艾格蒙特·祖·利普·维森菲尔德亲王。他曾经是一名空军少校。我的母亲来自慕尼黑,是……”   “维特尔斯巴赫?”女孩一瞬间露出了愉快地微笑,她双眼放光地看着恩斯特,“您的母亲是不是叫蒂洛?”   “您怎么知道?”恩斯特突然间觉得有点头大。这个小姑娘什么来路?   “我的母亲和您的母亲是好朋友。”   “您的母亲?”   “奥利维亚·齐默尔曼。我叫西尔克·派普。”   “哦……这真是,太巧了!”恩斯特不知为何笑眯了眼,“既然我们的母亲是好朋友,那么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包厢里听音乐会呢?马上就要开演了。”   “好呀好呀!”女孩雀跃不已,她兴高采烈地看着恩斯特。大灰狼觉得小白兔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是,我没有票……”   “我可以帮你变出一张——”   “咦咦咦?你怎么变出来的?”   “想知道吗?”   “想!”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想再告诉你……”这个小白兔太好玩了。恩斯特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宝。   大灰狼带着小白兔听音乐会去了。顺便送小白兔回旅馆,又顺便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后来又顺便跑到斯图加特,约小白兔见面,哄小白兔开心。就这样一来二去,小白兔很快被大灰狼拿下了。   “你把派普的女儿给……”温舍的眼珠子都快从老花镜里凸出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恩斯特这小子挑来挑去,最后竟然挑到了派普家的女儿。他都能想象出派普一脸高傲嫌弃地说“我决不允许我的女儿和那个花花公子来往”的表情了。   “看您说的,我没把她怎么样。”恩斯特清了清喉咙。西尔克·白兔·派普,他宝贝着呢。   “太好了!我同意!”蒂洛高兴地说道。恩斯特终于想结婚了,而且想要娶的还是奥利维亚的女儿,她简直太满意了。坐在一旁的恩斯特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能娶平民?”温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问道。   “亲王夫妇应允过的。”蒂洛说道。   “唉!好吧!”一想到要和派普结成亲家,温舍的脑袋直疼,“对她好一点,否则约阿希姆派普一定会率领一个装甲营,开着虎式坦克先营救出他的宝贝女儿,然后再把瓦腾堡炸平的。”   蒂洛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恩斯特紧张地松了松领口的扣子。看来他得想办法清理掉曾经的那些传言,在准岳父大人面前树立起健康良好的形象了。不然到嘴的小白兔就要跑了。   “不要相信他的甜言蜜语!我已经查过了,他的名声非常不好!身边女人无数!我不同意!”正如温舍所想,派普果然一脸高傲嫌弃地表情,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恩斯特的结婚请求。   “爸爸,那都是他以前的事了!”西尔克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又求助般地看向母亲。奥利维亚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丽薇,你笑什么?”派普问道。   “我想起当年你向我求婚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我父亲的。”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往事尽数浮现在眼前。   “哼!情况不一样!我又没四处拈花惹草!”派普愤愤不平地说道。   “既然是蒂洛的孩子,我相信他的品行。男人年轻时常会犯些错误。只要婚后改正了就好。”奥利维亚说道。与其说她信任恩斯特,不如说她信任蒂洛。   “幸亏那小子不是温舍养大的……但怎么和他一样?”派普嘟囔了一句,奥利维亚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觉得恩斯特人挺好的,我小时候还和他一起玩过。”坐在一旁的埃尔克突然发声了。她去年刚刚和一个银行家结婚,正是新婚燕尔之时。   “小时候的事不能代表以后。”派普仍旧坚持道。   “爸爸……”西尔克瘪了瘪嘴,像是要哭出来了。   “西尔克,别哭。我可怜的孩子。”奥利维亚赶忙跑过去搂住了女儿。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不用猜也知道,准时恩斯特上门求婚来了。西尔克飞快地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去开门。   “我亲爱的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恩斯特一见眼泪汪汪的西尔克,不禁大吃一惊。   西尔克嘟了嘟嘴,看了看跟着走到门口一脸严峻地父亲。恩斯特一见未来岳父心情不郁,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声向派普和奥利维亚问好。   “年轻人,跟我进来。我要和你单独谈谈。”派普说道。恩斯特摸了摸西尔克的小脸儿,跟着派普走到了书房。   “妈妈,爸爸要是不同意怎么办?”西尔克将头靠在了奥利维亚的膝盖上。恍然间,奥利维亚想到了当年自己也是这个样子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父亲的决定。   “你父亲会同意的。”奥利维亚说了和母亲同样的话。   “真的吗?”西尔克仰起脸问母亲。   “真的。不过你不要去偷听。”奥利维亚笑了起来。   “……书房的门开了,奥利维亚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她紧紧的盯着父亲和派普,生怕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到坏消息。   齐默尔曼先生依旧沉着脸。不过情绪似乎有所缓和,他干巴巴的问道:‘奥利维亚,你想好了吗?已经决定了吗?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   奥利维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是的,爸爸。我要嫁给他。’说完,她的脸红了。派普充满了柔情的眸子深深的注视着她。她的脸更红了。   齐默尔曼先生看到两个人眼神的交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阻拦你们了。不过你记着——’他有些恶狠狠的对派普说:‘将来你若是敢欺负我女儿,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护她。’派普向两位长辈鞠了个躬,以无比郑重的语气保证……”   似是时光倒回,当年的情景又重复了一遍。派普答应了恩斯特和西尔克的婚事。恩斯特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西尔克兴奋地脸庞发红,腻在父亲身边像是要表达感激之情。   “西尔克,”派普充满慈爱地看着他从小偏疼的小女儿。她的样貌和性格都像极了奥利维亚。他生怕她会受到伤害,“我希望你幸福。如果那小子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出头的!”   “你是要开着虎王把他家炸平了么?”奥利维亚笑道。其他人闻言皆忍俊不禁。   “如果我能的话,一定会的。”派普似是玩笑般说了一句,但他对女儿的爱护是坚定不移的。   “你当年是不是挺讨厌我父亲的?”夜晚,奥利维亚靠在丈夫身上,笑着问道。   “讨厌算不上,倒是有些惧怕。”派普搂紧了妻子,吻了吻她的头发。   “惧怕?你也有怕的人吗?”奥利维亚抬头看向派普。   “我怕他不让你嫁给我。我怕他反悔我们的婚事。”   “哈哈,那恩斯特现在一定也是这种心情。约亨,你居然变成了你当年‘惧怕’的人。”奥利维亚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我现在非常能理解你父亲的心情了。”   “我父亲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我相信你也一样。”   “但愿如此。”   “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番外 派普道歉记   咚咚咚,三声轻响在从房门外传来。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坐在飘窗上的女孩,她手里拿着本什么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午后的阳光,洒在铺了白色蕾丝布的窗台上,上面还有几本别的什么书,像是随手被放在一边。   咚…咚…咚,又是三声轻响,正翻着一页纸的手停在那里,女孩就望着这翻了一半的书发呆。她漂亮的长发在脑后松松绑成一条辫子,又绕了几下,用条白玉发簪别在脑后。几片秋日的落叶从窗外飘来,轻风把女孩碎发吹得浮起,也替她翻过了手中那泛黄的书页。屋外安安静静,女孩抬头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房门。她听着手中纸页被这一阵风吹的开始哗哗作响,干脆啪的一声,合上这书,双脚轻巧地着了地,随手把书抛在窗台上。   女孩把耳朵贴在门上,门外好像是有一点动静的,可仔细听,又消失不见了,最后只有她自己心跳,在耳畔回响。女孩五官微微拧在一起,原本漂亮的媚眼,此刻净是火气。   于是,呼一下把门拉开,竟然发现他就站在门外。他一身笔挺黑军装,领口两道闪电该最醒目,却在这般容颜下黯然失色。蔚蓝深邃的双眼如宝石,镶在他雕塑一般的脸上;直挺鼻梁从正面看去最是完美;人说薄唇无情,但他这一张,却像加持到美神宝具,任谁看过,定生情义。   女孩望他,不请他进门。分明在他对面站着,却把头故意扭开。   “海伦。”他叫她的名字。他金色发丝反出漂亮的色彩,只用余光看,就叫她缴械投降,转过头看了他。   “你在生气?”他问。   “没有,你走开。派普,你走开。”她说着作势关门。   “海伦,你叫我派普……”说着一双蓝宝石样的眼睛看着她,“你生气了。”   这眼神带着哀伤,像直通心底,带着魔力,叫她不得不原谅。“我没有……约亨。”   男人金色的眉毛依旧拧在一起,“海伦,原谅我好么?”   怨他生得此等容颜,姐姐妹妹都爱,怨他生得一副好皮相,众人皆爱他,自己怎能不气。“你喜欢她们,别来找我,你走。”   “我来找你,你有气,干脆打我。”他认真的说。   “你……”她怎么舍得打他,约亨,你可真是七巧玲珑心,明知道她不忍,还偏说这种歪招儿。   “海伦。”见她手脚都是没动,男人闪身跨进屋内,一把搂她进怀,“我知道,我错了,才叫你闹脾气。你说,是不是?”   被耳边低语弄的面红耳赤,这个男人,这种问题,叫她如何回答?说是,就是他的错,可自己才没闹什么脾气!说不是,那更不行,难道他对了不成?!真是个机灵鬼,比谁都狡猾……   派普看她果然纠结这问题的答案,禁不住轻声笑起来,好脾气的吻了吻她那长发,感觉怀里女孩轻轻颤了颤,又低声在女孩耳边,只给她一人说:“给我的姑娘赔罪,今天一整晚,约亨都是海伦的。” ━━━━━━━━━━━━━━━━━━━━━━━━━━━━━━━━━ 本文内容由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