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级情人》
作者：桃花安


　　文案
　　男友力满分帅气女主VS作天作地美少年男主。
　　名模VS名模，犬系女VS猫系男，超级甜。
　　有人这么评价韩恬，说他美得像精灵，优雅得像只猫，是新生代男模中特殊的存在。
　　韩恬对此表示日常不服，觉得自己颇有男子气概。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比他更有男子气概百倍的女人……
　　这是一个征服世界舞台的故事。
　　※八一八时尚圈超模的那些事。
　　韩恬：“嘿，入坑吗？我超甜。”

　　【Tips】：
　　1、1V1，HE，甜宠，姐弟恋。
　　2、时尚圈、超级名模、摄影、走秀。
　　3、甜度：★★★★★
　　4、男主脸盲！！
　　5、谢绝杠精，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娱乐圈 甜文 时尚流行 姐弟恋
　　主角：初雅，韩恬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世界级情人》
　　文/桃花安
　　2018.6.8
　　S市的秋日，天气好得过分。
　　晴空碧蓝如洗，宛如画布上抹了一大片澄澈的湛蓝。
　　栽满金色梧桐的大街上。
　　一声孩童惊呼中，一只五彩斑斓的小狗气球脱了小女孩的手，缓缓地朝着天空袅袅升去。
　　就在这时候，宛若有一阵清风刮过。
　　一道矫健的灰蓝色身影高高跃起，灵巧地一把抓住了气球绳子，然后利落地落在了地面上。
　　墨色的短发飞扬，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意。
　　初雅微弯下腰，将气球递到小女孩的手里，朝她笑道：“给，小心别再让它飞走啦。”
　　小女孩眉开眼笑地接过气球，甜甜朝初雅道了声谢：“谢谢哥哥！”
　　“……不客气。”初雅维持着微笑，目送着小女孩跑远了，这才直起腰，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
　　又被认错了。
　　她，对，是她不是他，叫初雅。
　　年方二十三，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然而大约是1米78的修长身材和利落短发令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女的。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回，会被陌生人不小心当成男人。
　　幸好她早就习惯了。
　　面对其他人的错认，早已经从一开始的窘迫慢慢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一笑置之。
　　初雅挽了下背包肩带，正准备继续赶路，这时候口袋里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
　　【刘艺宏：语音5秒】
　　【刘艺宏：@所有人】
　　点开来是一句带着怒气和无奈的：“我觉得韩恬就是在针对我！”
　　这人是公司的同事，初雅一看群名，心想接下来肯定又会是一场吐槽大会了。
　　初雅半年前从国外毕业回国，在S市的大型杂志社下的《时代画报》工作。
　　《时代画报》分为两版，一个《时尚版》，一个《文化版》。
　　《时尚版》主打高端大气上档次，《文化版》则号称经典权威超严谨。
　　尽管读者群不同，两大杂志依然同时风靡国内，成为最受欢迎的龙头杂志。
　　初雅在《文化版》编辑部工作，担任萌新摄影师一职。
　　两大杂志分了两个编辑部，工作内容不同但好在职能相似，部门之间私下常有交流。于是乎文编美编加上摄影们弄了个闲聊的小群，用来让大家唠嗑吐槽聊八卦。
　　初雅有幸被拉进这个小团体里，安分做着一条潜水的鱼。
　　说回这位刘艺宏同志，就是《时尚版》的摄影师大大，专拍时尚大片，在S市时尚界的名气响当当，跟不少享誉国际的大明星合作过。
　　他这一出声，很快其他编辑部的同事也跟着冒了头。
　　【美编小何：那位韩大爷又惹刘大大不高兴了？你们隔壁又跟他有合作啦？】
　　【文编采采：我们这个月的封面呗。】
　　【美编小何：了不起，这是他第五次上你们杂志封面了吧？国内有多少当红明星上过这么多次的？】
　　【文编采采：不超过一只手哦。】
　　刘艺宏哼哼唧唧地又发了句语音：“其他几位可都是影帝影后奖项拿到手软的大明星，他那早就过气的三线小模特算怎么回事？少拿他跟那些大腕相提并论！”
　　群里安静了一下，一时间没人敢搭茬。
　　初雅搔搔头发，心想她怎么听说那位韩恬在国际上的名气也挺大的？
　　编辑们之间时不时会谈论起合作过的明星，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那么一些。
　　据说韩恬今年十九岁，是个专业模特，被无数人封作“精灵般的盛世美颜”。
　　前几年在国外的一个模特大赛上夺了冠，积累了极高的人气，也拿到了不少资源。
　　这两年曝光少了，但依然在国内的一线男模中拥有一席之地。
　　像他那样的人，傲也有傲的资本。
　　【文编采采：话说他又干了什么，让刘大大气成这个样子？】
　　【刘艺宏：[撇嘴]那位大爷又放我鸽子！约好昨天上午九点开拍，到现在人还没影儿呢。就派个经纪人过来打发我。】
　　初雅默默看了一眼时间，看来这位传说中的韩大爷已经迟到一天零三个小时了。
　　难怪让刘艺宏气成这样。
　　初雅不准备冒泡，正要收起手机继续赶路，这时候刘大大却又冒出一句。
　　【刘艺宏：@主编钟灵我不管了，今后韩恬的封面别找我拍了，钟姐你再找一个吧！】
　　一直潜水的主编终于也不得不浮出水面。
　　【主编钟灵：[囧]咱们就两个摄影，小谢又正生病请着假，你让我临时去哪里找人代你？】
　　【刘艺宏：没事，按照韩大爷那时间观念，你完全来得及再找一个。】
　　初雅无奈地摇摇头，终于不再看手机，将它往兜里一揣。
　　一转身，猝不及防间差点撞上身后小跑而过的男人。
　　她还好，一侧身就站稳了。
　　对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第一时间让开了，可重心一偏，就有点站不稳了。他手上的纸张也跟着撒了一地。
　　初雅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就把对方的腰身给捞住了，手臂稳稳一带，瞬间就把他扶住了。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初雅有些歉意地看向他，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一对视，她才发现对方可谓是全副武装，一顶棒球帽、一副口罩，将他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而就算只露出鼻子以上额头以下那么半个巴掌大的地方，她也能知道那人一定生了一副漂亮的长相。
　　看不出大概年纪，但一双墨色的眼睛深邃灿亮得如星夜，令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是瞪了她一眼。
　　淡淡的讥诮流露出来，与眉眼间浑然天成的傲慢糅在一起。
　　初雅一愣，回过神的同时，听到他清朗好听的嗓音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噢……喔不好意思。”初雅再次道了声歉，赶紧撒手。
　　低头一看地面上撒满的白纸，好像是刚才被她撞撒的。
　　初雅主动蹲下来帮他捡。
　　纸也不多，一共就二十来张，她飞快地整理好了，起身递给他。
　　却见那双好看的眼睛斜睨了她手里的纸张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说：“我不要了，扔了吧。”
　　初雅：“……啊？”
　　不等她回神，那人压了压帽檐，转身直接走了。
　　这人身量不算特别高，只比初雅高上一点点，三四公分的样子。但好在身材比例极好，是黄金比例的九头身，加上腿长、身形线条优美，令人光是看他走路的背影，就觉得这人一定很好看。
　　初雅也有一双欣赏美人的眼睛。
　　目送他走远之后，她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
　　A4的白纸上印着一张图片和一段文字。
　　文字大意是他丢了一只猫，希望看见的人能跟他联系，然后写了联系方式。
　　图片里的是一只雪白的布偶猫，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以趴卧着的姿势看向镜头，颇有种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态。
　　初雅心想，这是他的猫吗？气质跟他怪像的。
　　然而看着看着，她终于从中看出几分眼熟来。
　　好像……她好像几分钟之前刚见过啊。
　　当时在路边看到的时候，她还在心想这么漂亮的布偶居然也会是野猫。
　　果然，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初雅一抬头，看到那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了，她赶紧朝他跑去：“喂！你等等！”
　　……
　　十分钟后，带着将信将疑的这位路人，初雅终于在一棵梧桐树上找到了那只布偶猫。
　　胖乎乎的小家伙缩在树上呼呼大睡，直到被他抱起来才惊醒过来。
　　正要亮出爪子挣扎，就被他一敲脑袋：“还闹？”
　　小家伙顿时怂了，乖乖待在他怀里宛如一只真正的布偶。
　　找回了猫，那人对初雅的态度似乎也好转了。
　　他一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轻描淡写地问了句：“账号多少？”
　　初雅一愣：“啊？”
　　他比了比她手里还握着的纸：“上面写了重金酬谢，你帮我找到了猫，这是你应得的。”
　　初雅本来就不是为了钱才帮他找猫的，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我就好心帮个忙而已。”
　　闻言，他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半晌沉默地收起手机，淡淡说了句：“那就谢谢你了。”
　　说完，像是极不习惯向人道谢，他扶了扶帽檐，低头快步离去。
　　初雅目送着他离开，心中不禁再次感叹：果然是个好看的人啊。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初雅低头掏出手机，还以为刘艺宏又开始@所有人了，结果打开一看，是主编钟灵私下给她发来的消息。
　　钟灵是隔壁《时尚版》的主编，按理来说好像没有直接找她的公事。
　　加上两人私交不深，平时仅仅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而已。
　　能有什么事？
　　初雅点开信息。
　　【主编钟灵：小雅，听余主编说，你们那边最近不忙哦？找他借你几天，来咱们这边帮个忙吧？】
　　初雅惊讶地挑了挑眉。
　　回道：【请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主编钟灵：就是韩恬的事，老刘那边忙不过来了，想请你过来帮忙拍个封面。】
　　初雅：“……”
　　老刘忙？明明是被韩恬放鸽子了不乐意了吧。
　　【初雅：让我去？可是我只会拍风景啊，活的生物就只拍过动物世界那种风格的啊……】
　　这不是初雅故意推三阻四，实在是术业有专攻，她是拍景物和静物出身的，几乎没怎么拍过人相，难堪大任啊！
　　结果钟主编不知是实在找不到人了，还是心大漏风，豪迈道：【那你就把他想象成动物世界里的一种吧，狮子小鹿还是松鼠企鹅……都随便你！加油！】
　　初雅：“……”
　　加油？
　　这油她能往哪加啊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刨出个新坑来啦。
　　照例先给小可爱们一个么么哒~(づ￣ 3￣)づ
　　这篇是个轻松欢乐逗比的文，希望你们喜欢~
　　.
　　欢迎留言评论，不定时有红包掉落，嘎嘎~


　　第2章

　　宽敞明亮的摄影棚里，来来往往许多忙碌的工作人员。
　　所有的设备、服装、人员都已经就位，唯独此次的两位主角缺席。
　　摄影师刘艺宏撂挑子不干了，而大模特韩恬仍然没有出现。
　　角落里的梳妆台前，坐了个挽着发髻、穿着一身干练套装的女人。
　　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童妙西焦躁地放下手机，起身来回踱步。
　　直到眼光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摄影棚外走进来，她才终于快步迎上去。
　　“小祖宗你可算来了。”
　　来的人一身黑色卫衣长裤，整张脸被黑色棒球帽、卫衣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童妙西给他当了四年的经纪人，绝对认不出这人就是传说中的韩恬。
　　韩恬睨了她一眼，摘了帽子口罩，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二郎腿一跷，漫不经心说：“妙姐，以后少打夺命连环call行不行？手机满格的电量硬是给你打关机了。”
　　童妙西手里卷好的报纸直接往他后脑勺上一敲：“今后你少一声不吭就旷工，就用不着我给你打电话了。”
　　“不是说了吗？我家傻猫丢了我得先去找回来。”韩恬略带倦意地往沙发后背一靠，说着一瘪嘴，“这两天连饭都没顾上吃，妙姐你不心疼我。”
　　韩恬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一撒娇，童妙西额角就开始抽疼。
　　只得又好气又好笑地无奈叹气：“……那要不要我给你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用。”接过她递过来的矿泉水，韩恬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童妙西想到那只傻猫就来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家那只小太监离家出走的频率，你成天不是在找猫就是在找猫的路上。耽误多少事了？实在不行就拿根绳拴上啊！”
　　韩恬小声哔哔：“猫哪能用栓的，你不要扼杀天性。”
　　童妙西瞪他一眼：“那就拿根绳把你拴上，看你还能跑哪里去！”
　　韩恬不说话了。
　　心说妙姐这些年脾气真是见长。
　　想了想，还是卖了个乖。
　　“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造型师呢？化妆师呢？把他们叫过来开工啊。”
　　“你当世界真围着你转啊？”童妙西说到这个就忍不住冒火，揉着额角说，“行了，差不多了就跟我去给摄影师道个歉，你一消失就是一整天，人家愣是在这等了你一天，这回说什么你也得跟人家道歉去。”
　　“那个刘什么什么的啊？”韩恬老神在在靠回沙发上，完全没有高抬贵臀的意思，“我才不去。那货水平太次了，我本来就不乐意给他拍。”
　　童妙西听得满脸黑线。
　　也不知道怎么的，韩恬似乎跟刘艺宏天生就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掐。
　　大概也是韩恬嘴巴太毒，从来损人不带骂脏字。
　　双方合作了三四次，从构图到打光到色调，次次韩恬都能挑出一堆毛病。
　　不过平心而论，韩恬这人说话损归损，至少提的意见倒都是有理有据。
　　反倒是刘艺宏那人仗着有点小名气，把架子端得太高了些。
　　可就算内心是站韩恬的，她身为他的经纪人绝对不能由着他的性子。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有像样的工作了？这年头曝光和流量都是模特的生命啊！你还想不想东山再起了？”
　　其实她不说，韩恬也都知道。
　　自从四年前在国外拿了大赛冠军，从此风光无限了一阵。
　　近两年就慢慢开始走下坡路，别说国际大牌的代言和广告几乎没有了，连平时一些正经的走秀机会都没多少。
　　媒体提到他，大约还会夸一句他仍是目前国内顶尖男模之一，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个首席男模的位子早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模特这一行更新换代太快，太多新人等着冒出头来。
　　韩恬虽然才十九岁，以男模的职业生命来说丝毫不算老，可也隐隐有了英雄迟暮的征兆。
　　简而言之，就是“快过气”了。
　　童妙西想想就生气。
　　每天为了韩恬愁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偏偏这个熊孩子还老是不配合。
　　想来想去忍不住再说教一通，这时候，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响了。
　　她心想先放他一马，转身拿起来一看，巧了，钟灵打来的。
　　“看来是刘艺宏真的撂挑子不干了。”嘟囔一句，她换上一副敬业的笑脸接起来，“钟主编啊，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呢，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那头，钟灵问道：“哦？童小姐也有事？那你先说。”
　　童妙西靠坐在梳妆台沿，眼风扫过韩恬，语气诚恳地说：“我们家韩恬这两天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临时有工作脱不开身。不过他现在人已经到了，就在摄影棚呢。要不请艺宏老师再过来一趟？不耽误他多少时间，肯定很快能结束。”
　　“巧了，我想说的也是这事。”
　　钟灵那头好不容易搞定了隔壁编辑部的初雅，终于松了口气，打这个电话之前还在心中默念韩恬那边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有了韩恬经纪人的这一句，她心头微定，说：“艺宏老师那边档期据说实在排不开了，今天下午还有其他预约。所以我们这边临时换了个摄影师过来。不过你放心，人是从隔壁《文化版》借调过来的，是个在国际上都小有名气的年轻摄影师，经验和水平不比艺宏老师差。希望这一次我们能合作顺利。”
　　童妙西自然连连应是。
　　挂了电话，立刻给自家熊孩子打预防针：“杂志那边换了个摄影师过来，据说挺有逼格的，这回你一定要乖乖合作听到了没？”
　　韩恬那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开了机之后直接点开游戏。
　　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如果初雅听到钟灵这一通睁眼说瞎话的胡吹海夸，只怕会直接脚软在摄影棚大门口。
　　只可惜她完全没听到。
　　没多久，她背着相机循着钟主编给的地址，终于来到了杂志社旗下的摄影棚。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虽说这里是两个杂志部门共用的地方，只要她预约就能用，但是她平时工作的内容丝毫用不上这里，也就一直没来过。
　　一进门，周围的工作人员倒是先认出她来。
　　“小初？你来啦。”正在门口抽烟的老李也刚得到消息，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初雅么，他们都认识。《文化版》刚来小半年的摄影师，据说水平不错，人也和善，在社里挺吃得开。
　　“李哥，这回真要请大家多关照了啊。”初雅嘴甜，笑着应了，然后说，“我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拍这种时尚大片，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家伙一团和气。
　　老李是造型师，平日里也负责给刘艺宏打打杂，受了他不少鸟气。
　　乍一见初雅这样的，忍不住觉得果然还是她看着顺眼。
　　灭了手里的烟，他起身说：“哈哈，指教不敢当。好了，来了大家就开工吧。”
　　初雅来之前，已经从钟灵那边了解到了这次杂志封面的主题，正想着要跟造型师沟通呢，于是说：“那行，李哥咱们先商量一下细节——”
　　初雅完全没听说韩恬已经到了的消息。
　　所以人一到，直接拖着造型师沟通去了，完全没注意到摄影棚深处的两个人。
　　童妙西自然察觉到了门口的响动，扭头看到韩恬握着手机进了游戏画面，但还没开局，一把就抢过他手机，用下巴指指远处：“别玩了，看到了没？人摄影师已经来了。”
　　韩恬被抢了手机也不恼，慢吞吞地抬头，眯起眼睛朝远处看了一眼。
　　看清远处的身影，他略微一愣。
　　嗯……
　　这宛若理工男一般的灰蓝色格子衬衫和运动服裤子，还有那鸡窝似的发型和土到掉渣的黑框眼镜，总觉得跟中午那个差点性骚扰他，顺便还帮他找到傻猫的路人甲挺像。
　　啧。
　　孽缘。
　　韩恬面无表情地打量完，嘴皮子一掀，习惯性开始怼人：“就他？请问他们从哪座古墓里把他挖出来的？”
　　童妙西没吭声，也跟着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
　　倒不是怀疑那人的身份和能力，毕竟许多有个性的摄影师可都是艺术家，哪能用一般人的审美来考量。
　　她只是……
　　只是觉得——
　　呃，这人的侧脸有点眼熟。
　　像是她的一个六七年未见、失踪了四年的老朋友。
　　“他们该不会真派个新人来打发我吧？”韩恬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虽说他平时看着略有些吊儿郎当，但对自己拍出来的作品一直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敷衍。
　　童妙西默默地瞥他一眼。
　　随后低头看了一眼韩恬已经退出到屏保状态的手机屏幕，屏保的图片是一个消失在众人视野多年的超模的广告硬照。
　　这一刻，童妙西忽然就“淡定”了，心说这人入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看看他的手机屏保，再看看韩恬嫌弃的表情。
　　童妙西心里默默地乐了。
　　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韩恬嘿，姐等着看你吃瘪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可能觉得女主性格属于老好人，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因为我想塑造的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但仍然能保持温和美好性格的女主。（相信我，女主后面会越来越帅的）
　　.
　　顺便说，大约也就只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克制那位傲娇又傲慢的韩大爷了吧。
　　这是一个帅气女主爸爸教熊孩子男主重新做人的故事！
　　(づ￣ 3￣)づ么么哒。


　　第3章

　　这一期《时代画报》时尚版的封面主题，是“玫瑰与绅士”。
　　主题不算特别新颖，但如果能从中翻出花来，没准也能掀起一阵新的风尚。
　　自从钟主编将这口天外飞来的大锅罩在了初雅头上，便颇有种做起甩手掌柜的意思。说没什么其他条件，不要偏题就行。
　　好像不管她拿着相机拍出什么鬼来都行似的。
　　钟主编这么说或许是不想给她压力，可初雅却不敢真的就那么不当一回事。
　　且不说《时代画报》几乎能成国内时尚杂志标杆的巨大影响力，就是杂志社内部也绝对不会允许水平不够的作品登上他们的杂志，遑论还是封面。
　　这一次临阵换帅，初雅不得不压力山大。
　　幸好，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很敬业。
　　造型师老李已经在初雅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四五套方案，都是根据韩恬量身定做的。
　　初雅的目光扫过老李搭配好的服装方案与玫瑰道具。
　　服装来自于大牌赞助，有经典款的西装，也有休闲款，还有格纹样式和带刺绣纹的。从领带到领结，从袖扣到上衣袋装手帕，无一不透着精致与华美。
　　看着看着，初雅不禁心想：确定不是玫瑰与妖精的主题？
　　来之前，她才在路上恶补了韩恬的资料和从前拍过的硬照。
　　她发现几乎清一色全部都是花样美男的风格。
　　仿佛韩恬身上最大的卖点就是他那漂亮到极致的美貌与雌雄莫辩的中性气质。
　　而老李给出的这些造型搭配，似乎也正应了初雅对韩恬的第一印象——漂亮得像个妖精。
　　在这个词汇被滥用的年代，“妖精”这个词仿佛被人打上了贬义的标签，总跟一些含义不太友好的词汇同时出现，可是，初雅不得不承认，如果剔除那些杂质，“妖精”这个形容本身，实在太适合韩恬了。
　　又神秘，又清澈的，妖精般的少年。
　　而现在，她需要帮他饰演一位绅士。
　　初雅摸了摸下巴，朝身边老李瞥去一眼，问道：“李哥，为什么我感觉这几款造型的风格都有点大同小异？”
　　老李咂咂嘴，解释说：“这一行你可能不了解，有一部分模特个人风格太强烈，不管硬照还是走秀都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还有一部分则属于百搭，服装和主题不同，就能给你变出不同的风格气场。”
　　说着，他耸耸肩：“韩恬么，就是属于前面这一类的。倒不是说他这样不好，只不过平时形象基本都是走精灵少年风，风格上面太局限了点。我们造型师基本也是因人而异，遇上他那样的，差不多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造型方案了。”
　　“反正按照老刘一贯的处理方式么，都是怎么天真无邪怎么来。眼下小鲜肉这么吃香，这种路线也算是不功不过吧。”
　　李哥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玫瑰与绅士，少年绅士也是绅士嘛。”
　　初雅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正在沉思中，感觉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初雅回过头，看到身后站了个打扮干练的女人。
　　看清楚来人样貌的瞬间，初雅僵了一下。
　　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童妙西。
　　她……怎么会在这里？
　　童妙西察觉初雅微妙的表情变化，不禁微勾红唇，知道自己真的没认错人。
　　她歪了歪脑袋，朝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红唇轻启，轻声说：“好久不见，初雅。”
　　初雅顿了顿，片刻的怔忪后，终于回过神来。
　　点头道：“是啊妙姐，好久不见。”
　　她们俩的过去，是个宛如老太太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故事。
　　如果并非出于必要，她实在不想去多想。
　　但乍见故人，初雅还是开心的。
　　两人四目相对间，初雅慢慢露出会心的微笑。
　　“妙姐怎么会在这里？”她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你就是韩恬的经纪人？”
　　童妙西今年三十二岁，做了七八年的模特经纪人，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得也算久了。
　　初雅大约是在童妙西刚入行不久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是啊，今天我们家那个臭小子还要靠你多多关照了。”童妙西开了句玩笑，笑过之后，忍不住再次认真地打量初雅一眼。
　　看看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初雅，再想想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她，童妙西便忍不住感到一丝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初雅，说：“等今天结束了，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跟姐姐说说，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了。”
　　初雅浅笑：“好。”
　　……
　　短暂的寒暄过后，童妙西便拉着初雅过去介绍两人相识。
　　顺着童妙西的手指所指，初雅偏头看去。
　　不远处的暗色布艺沙发上，一人翘脚侧坐着，左手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手心握拳支着脑袋，像是在百无聊赖地等候着。
　　初雅一怔。
　　熟悉的黑色卫衣，熟悉的身形，还有熟悉的漂亮的眉眼。
　　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不久之前她帮忙找过猫的那个拥有漂亮眼睛的男人。
　　没了那一层口罩的遮掩，顿时，那双令人深刻的漂亮眼睛就从一个单一的面部器官，逐渐延伸渲染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初雅一时间还没有将他跟自己看过的那些硬照中的韩恬联系在一起，倒是先一步跟中午遇见的那个傲慢的男人对上了号。
　　眼前这个人，似乎连坐姿都透着一股尊贵与傲慢。
　　这样的气质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其他新人模特身上。
　　唯独韩恬，这个年少成名的名模身上，完完全全显露无疑。
　　韩恬靠在沙发上，右手修长的拇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似乎听到响动，他慢慢抬起眼睛。
　　浓密的长睫毛向上一翻，露出一双宝石般的眼睛。
　　隔着一定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半晌，韩恬的唇角勾起寡淡而倨傲的笑意。
　　莫名地，初雅感觉到，他似乎也认出她来了。
　　童妙西也注意到了韩恬上熟悉的笑容，生怕他一开口又要怼人，连忙说：“韩恬，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初雅，今天要跟你合作的摄影师。”
　　“你好。”初雅落落大方地跟他握手。
　　两手相碰的瞬间，初雅感觉到掌心透来一丝凉意。他的手有点凉。
　　初雅：“希望今天我们能合作愉快。今天拍摄的主题大概你也了解过了，如果有什么想法或是要求，欢迎你随时来跟我沟通。”
　　闻言，韩恬垂眸讥嘲了笑了一声。
　　随后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初雅说：“要求么，不多，就一个。把我拍得Man一点就行。”
　　初雅微怔。
　　随即眼中闪过了然。
　　韩恬。
　　十九岁时赢下了国际超模大赛冠军之后，立刻就上了美国著名时尚杂志《少年》封面，以精灵王子的主题出道，从此迅速风靡整个欧美时尚圈。
　　从那以后，他身上仿佛被刻上了“精灵”的烙印，从出道至今，他的形象一直在妖精般的气质与中性的美貌之间徘徊。
　　说实话，别说是观众要审美疲劳，初雅心想，恐怕连他自己对类似的造型打扮都要吐了吧。
　　那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初雅仿佛能从中听出一种想要挣脱枷锁的无奈感。
　　于是她朝他微微一笑：“行，我尽力而为。”
　　闻言，韩恬怀疑地看她一眼。
　　但终究没说话。
　　随即韩恬被童妙西拎走交给造型师。
　　摄影棚内无声地忙碌起来。
　　灯光师对灯光道具进行最后的确认。化妆师和造型师同时开工。
　　半个多小时后，站在布景前摆弄相机的初雅抬起头，看向已经做完造型，单手插兜，慢慢走向她的韩恬。
　　只看了一眼，她便忽然隐隐皱了下眉头，
　　她记得，他刚才明明说过要Man一点的吧？
　　那现在这个造型是怎么回事？
　　复古格纹的西装，搭配上略带俏皮感的领结，还有胸口袋内带波点的丝质手帕。
　　及肩的墨色长发被打理得柔顺服帖，拢在耳后。
　　光看造型，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顽皮的贵族少年。
　　她记得，这是老李之前给她展示过的其中一款造型方案。
　　倒不是说这个造型不好。
　　此时此刻的韩恬看起来，一如往常给人的印象一样，美丽得像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但，正是因为如此，初雅才觉得不对劲。
　　工作人员拿了一束玫瑰道具过来，递给韩恬。
　　艳红的玫瑰大约二十来朵，纤长的花杆上已经提前去掉了刺，没有用任何包装纸，只是在尾部用红色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初雅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开始吧。”
　　随即低头，端起相机瞄准镜头下的少年。
　　韩恬不愧是个专业的模特。
　　在初雅端起相机的瞬间，便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玫瑰花束往手臂间松松一夹，他微抬下巴，面对镜头露出轻松笑容，摆出第一个利落的pose。
　　初雅精准地抓住第一个镜头。
　　然后在韩恬的姿势变化间，眼也不眨地跟着抓拍下一个个美妙的画面。
　　但是，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直到她忽地放下相机。
　　走向他。
　　四周的工作人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初雅走到韩恬面前，忽然伸出拇指直接擦掉了韩恬唇上略有些红的口红。
　　韩恬完全没料到初雅突然的动作，也傻住了，愣愣地看着初雅的手指略重地从他唇瓣上划过。
　　直到初雅随意地用食指抹去了拇指上的口红痕迹，她抬眸近距离看着韩恬的眼睛，低声问：“原来你的要求，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的吗？”
　　韩恬惊异地望着她。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回应她的问题，还是应该先控诉她居然真的敢性骚扰。
　　然而初雅完全没想那么多。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别当自己只是个会摆pose的布娃娃，你才是照片的灵魂所在。”
　　既然有着想要挣脱枷锁的心，那么面对镜头露出没有灵魂的笑容，也不过是蹩脚的小丑戏而已。


　　第4章

　　就像一部影视作品由编剧、导演和演员共同创造出来；一首歌曲也会有作词、作曲和歌手共同演绎诠释；那么，一张看似简单的照片里，自然也不仅仅只呈现出摄影师的技法、造型师的审美。
　　初雅一直认为，照片中的人，才是整张照片的灵魂所在。
　　那也是模特的意义所在。
　　初雅的话仿佛掷地有声，一时间整个摄影棚内安静得可怕，周围的工作人员没人敢吭声。
　　老李在一旁角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初雅这是怎么了？
　　完了完了，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此时韩恬脸上最后一分笑意也慢慢敛去了。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赤果果的挑衅。
　　就算是刘艺宏那个眼高于顶的猪头，也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是忘记带脑子出门了吗？
　　还是被他家傻猫传染傻癌了？
　　燃了一簇怒火的双眸定定地盯住初雅半天。
　　就在初雅被他盯得发毛，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说得有些过头，伤了年轻人自尊心的时候，韩恬却忽然上前一步。
　　他伸出指节分明的手，一把扣住初雅的两颊。
　　拇指与食指重重一捏，捏得初雅脸颊略微变形。
　　角落里老李凑到童妙西身侧，小心翼翼顶顶她肩膀：“你说我现在是该上去救人，还是直接打120？”
　　童妙西瞄他一眼，老神在在：“放心，打不起来。”
　　韩恬么，跟他家傻猫一个样，顶多亮出爪子吓吓人，不咬人。
　　韩恬眼神冷峻而轻慢。
　　即便只是比她高三四公分，也硬是营造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韩恬用关爱智障的语气说：“灵魂？你倒是用镜头把老子灵魂拍出来看看啊……你当自己是X光机，还是当老子会特异功能，能灵魂出窍给你看啊？”
　　莫名其妙被定位成智障的初雅：“……”
　　童妙西强忍住笑意转过头去。
　　老天，她现在真的好想把眼前这一幕录下来。
　　然后等到将来某一天韩恬知道初雅是谁的时候，再把这个拿出来甩他脸上，然后尽情耻笑那个臭小子一辈子！
　　被炸毛的韩恬一通乱怼，初雅没生出半分怒气。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他扣着自己脸的手腕，轻轻一使力，将自己的脸颊挽救出来。
　　隔着眼镜镜片，她近距离看着韩恬，认真地说：“很显然特异功能那种东西，你没有，我也没有。所以请你不要指望我能从你那一脸傻白甜的笑脸上拍出man的效果来。”
　　初雅：“面具戴久了是会长到脸上去的，你既然想脱下来，就准备好撕开皮肉的准备。”
　　说着，她慢慢后退几步。
　　韩恬僵立在原地，沉默地不说话。
　　眼神依然定定地望着她，却像是被她的话击中了。
　　初雅看着看着，忽然心想：他现在这个眼神就挺不错的。
　　于是端起相机，低头飞快抓拍了他的这个眼神。
　　童妙西身边，老李摇着头担忧地咕哝：“完了完了，小初这是亲手把自己饭碗砸地上了啊。我现在是不是先去主编那边帮忙说说好话比较靠谱？”
　　刚说完这句，布景前的韩恬忽然动了。
　　他的目光扫过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老李身上。
　　他隔空朝他一抬下巴：“你，跟我来。”
　　说完自顾自转身朝化妆台去了。
　　一身傲慢的锐气。
　　扎眼得很。
　　童妙西抿唇轻笑。
　　她觉得，她似乎能从他们两个之间，看到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
　　趁着韩恬离开间隙，初雅坐下来，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其实一开始拍下的那几张也很不错，以初雅自己的审美来说，至少能从中挑出两三张交给钟主编。
　　不得不承认一点，韩恬的经验很丰富。
　　光是一个动作，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表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知道什么样的角度和分寸才能使画面达到最美的程度。
　　但初雅看来看去，最喜欢的却还是自己最后抓拍下的那个眼神的特写。
　　与她之前看到的那些硬照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完全不一样。
　　多了几分张扬锐气，也多了一点真实。
　　初雅实在喜欢这个眼神。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截下这双眼睛，然后打开私人微博，悄悄放了上去。
　　初雅有一个私人的微博账号，会在上面放一些她平时拍的照片。
　　当然，杂志会用的照片自然不会放上去，其他一些她自己喜欢的照片，就会发在微博上，当成一个公共相册。
　　她将特写照片放上去，想了想，配上了一句文字：
　　【你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样的可能性？】
　　老李说，韩恬身上有很大的局限性。
　　而她觉得，恰恰是那种局限，让她看到了他冲破表象的爆发力。
　　她甚至能想象，他打破束缚的那一天，将会惊艳多少人的眼睛。
　　刚发完微博，初雅听到脚步声。
　　她抬头看去。
　　韩恬已经换了一身经典款的黑色礼服，没有了俏皮的领结，没有了可爱的袋装手帕。
　　G家最经典款的礼服，搭配上双D的暗纹衬衫和银色袖扣。（注）
　　这套衣服很传统很成熟，穿在韩恬身上，本应该像是个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效果。
　　然而在老李妙手之下，竟然呈现出几分尊贵不可侵犯的倨傲感。
　　衬着韩恬略有点混血感的面孔，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刚成年的欧洲贵族。
　　气质介乎于成熟男人与贵气少年之间，线条硬朗而精致。
　　仿佛焕然一新。
　　这样的造型似乎是出于韩恬自己的意思。
　　风格与老李之前给初雅看过的那几套方案完全不同。
　　现场不知道是谁，惊叹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韩恬目光落在初雅身上。
　　眼中似有挑衅。
　　即使没说话，她也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意思来。
　　初雅笑了。
　　起身说：“准备好让大家看看你的另一面了吗？”
　　……
　　三个多小时之后，初雅放下相机。
　　拍完收工。
　　韩恬那边正在卸妆，初雅已经收拾好准备走人了。
　　“诶！”童妙西赶紧拉住她，“走什么走？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初雅是根直肠子，加上今天临时跑来救场本来就很大压力，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赶紧将今天拍的照片修出来。
　　她摆摆手：“迟一点吧，我现在急着回去修片子。妙姐不好意思啦，等晚上我带着修好的样片过去找你！”
　　初雅都这么说了，童妙西当然不好意思再拦着她。
　　站在原地，失笑着看着初雅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她望着初雅的背影喃喃：“这么多年了，性子倒是变了很多。”
　　摄影棚不算偏远。
　　初雅出来走了两条街，就找到了地铁站。
　　摄影棚距离杂志社大约五站路的距离。
　　顺着人流踏入车厢，车上人不多，她在角落挑了个座位坐下来。
　　习惯性打开手机刷微博。
　　刚点开看了一眼界面下方的红点，初雅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去。
　　她的微博爆了。
　　她发的上一条特写的微博，这才过几个小时，居然被转了一万多条，评论八千多条，点赞更是直接破了三万。
　　“见鬼了……”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这个微博是她私人账号，平时只是拿来发一发她自己拍的照片，用了七八年，大概积累了三四十万的粉丝。
　　当然，人数乍一看挺多，但是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僵尸粉。
　　初雅平时发照片，评论转发点赞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千。
　　初雅一直觉得自己养了一群跟僵尸粉没什么区别的佛系粉丝。
　　直到这一刻。
　　点开那条微博评论一看。
　　【粉丝A：哇，好漂亮的眼睛！有bling~bling~的星星！】
　　【粉丝B：这该不会就是Chuya大大的自拍特写吧！！粉了大大五年了，居然有能看到大大自拍的一天！泪奔了！！】
　　【粉丝C：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生之年系列？大大微博里的第一张人相照！！】
　　【粉丝D：稍等，我去给我奶奶烧柱香。奶奶！！您粉的大大终于出镜啦！！！】
　　【粉丝E：卧槽？等等！这眼睛也太亮太美了吧！Chuya大大居然是个妹子？】
　　这是第一波被闪瞎了眼的真粉。
　　初雅哭笑不得。
　　她的确从来没在微博上发过自己的照片，可直接就将这张特写联想成她，也有点扯了吧？
　　翻着翻着，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吃瓜路人甲。
　　【路人甲A：我怎么感觉，这双眼睛看起来有点眼熟？有点像小甜甜啊！】
　　有人跟着回了一句：【等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啊！】
　　【路人甲B：啊啊啊啊啊啊，对啊对啊，我早就想说了，越看越像我们家韩甜甜啊！】
　　【粉丝F：啊啊啊啊啊啊！！！！我最爱的摄影师拍了我最爱的小甜甜！！！我家两大男神要合作了的意思吗？期待！！】
　　【路人甲C：吃瓜路人表示，这么一看，韩恬真的是美啊！勾魂夺魄……人间仙子本人了！！】
　　初雅默默捂脸。
　　忍不住开始烦恼该怎么跟主编解释，她真的不是故意在搞事情。
　　……
　　夜幕初上。
　　房门“咔哒”一响，开了一条缝隙。
　　韩恬从门外进来，站在玄关沉默地扫了一眼昏暗空荡的室内，几秒之后才慢慢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
　　“啪嗒”，整个房间瞬间亮得灯火通明。
　　蜷缩在沙发上的傻猫睡得正香，一下被惊醒了，不满地在沙发上刨了刨爪子，朝他骂骂咧咧地“喵喵喵”了几声。
　　韩恬不甘示弱地朝它翻了个白眼：“小畜生胆子肥了啊？骂谁呢你？”
　　说着就要挽袖子揍猫，这时候，裤子口袋忽然振了一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妙姐。
　　韩恬接起来：“喂？”
　　童妙西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有没有看微博？”
　　韩恬：“啊？”谁有那功夫？
　　童妙西的语气里有一丝遮掩不住的兴奋，催促道：“那就快去看！天降大热点啊！”
　　韩恬：“？”
　　韩恬一脸莫名其妙。
　　从手机角落翻出万年不点开一次的微博app。
　　点开微博热搜，上面直接明晃晃地飘着几条热搜。
　　【Chuya 小甜甜】【小甜甜的眼睛】【韩甜甜与时代画报合作时尚大片】
　　韩恬僵住：“……”
　　回神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摔手机。
　　神他妈小甜甜！
　　你们全家都是小甜甜！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大部分品牌为杜撰，莫考据。


　　第5章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
　　逆着下班的人潮，初雅踏进杂志社的编辑部。
　　编辑部的各位都还没下班。
　　距离下班还剩五分钟。
　　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唠嗑的唠嗑，整理的整理，整齐划一地等着分针走到三十分的位置。
　　于是乎在初雅踏进编辑部大办公室的瞬间，立刻就得到了注目礼般的待遇。
　　《时尚版》与《文化版》编辑部在同一层的两头，开放式的格局令两个编辑部之间就隔了一条走廊与两层玻璃墙。
　　初雅平时基本就是出了电梯直接拐到右边办公室。
　　然而今天走出电梯，人已经走到右边办公室门口了才想起来。她已经被临时借调到隔壁编辑部了。
　　于是伸出去的脚缩回来，转身进了左边办公室。
　　今天在摄影棚待了三个多小时，中间韩恬换了三套衣服，初雅拍到不少令她满意的照片。
　　得跟钟主编商量一下杂志决定用哪一张。
　　然而走进去发现钟主编似乎不在，包还在座位上，大约是临时出去了。
　　她只得用微信告知了一声，得到钟主编“马上回来”的回复之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办公室角落的空座位上，打算先修一两张样片出来。
　　隔壁座位的文编采采笑眯眯地凑过来问：“拍得怎么样？我能看看不？”
　　初雅大方将电脑屏幕转过去一点：“当然可以。”
　　下午拍了几百张，全部捣腾到了电脑上。
　　放眼望去几百个帅帅哒的韩恬在文件夹里放闪|光|弹，采采轻轻地“哇”了一声：“不错哦，果然不愧是隔壁请来的大手。感觉今天的韩甜甜比平时更帅了一点点。”
　　“……咳咳。”初雅默默地清了清嗓子。
　　心说求不要再提韩甜甜这三个字了，自从微博被轮了一下午，她感觉自己现在看见这三个字都快完形崩溃了。
　　采采说：“感觉跟从前韩恬给人的印象不同了。特别是你微博上那一张眼部特写，乍一看特别惊艳。对了，Chuya是你微博没错吧？”
　　初雅正要点头，办公室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嘲讽般的“呵”。
　　初雅和采采抬头看去。
　　发现正是下午在群里闹脾气甩手不干的刘艺宏大大。
　　显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下午热搜的事情。
　　刘艺宏坐在自己座位上，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冷笑了一声：“初雅有一手啊，懂得什么叫提前造势。片子还没出来，就已经抱着小明星的大腿红了一把。以一个新人摄影师来说，挺有手段嘛。”
　　整个办公室诡异地安静下来。
　　采采有点尴尬地看了初雅一眼。
　　刘艺宏冷嘲热讽：“花了多少钱买的热搜？钱花在韩恬那个三流小模特身上也太不值了点吧。”
　　初雅还没说话，坐在初雅对面的美编小余突然冒出一句：“人家用得着买热搜吗？初雅在微博上本来就是个小粉红。四十万的粉丝，她来咱们杂志社之前我就关注她了。”
　　这话一说，分明就是正面呛了刘艺宏一把。
　　正巧这时候，钟主编推开玻璃门进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皱眉道：“行了，都收拾收拾下班吧。”
　　刘艺宏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初雅为难地搔搔头。
　　想不通这么点小事也能吵起来。
　　微妙地发现别人说的“办公室战场”这回事居然真的存在。
　　这时候，电脑上的聊天软件闪了闪，小余的头像跳出来：
　　【别往心里去，老刘就是在嫉妒你。他微博才三万粉，看你一下午涨得比他总数还多了，肯定是眼红了。】
　　初雅礼貌地回了一句：
　　【没往心里去，还是谢谢你帮我说话。】
　　发完这一句，她合上电脑起身去找钟主编。
　　趁着刚才一点时间，初雅已经从几百张照片挑出三十多张。
　　将文件夹发给钟主编。
　　钟灵扫了一眼，随即惊讶地一挑眉，偏头看了看初雅。
　　初雅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钟主编：“……没事。挺好的。”
　　就是有点——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了。
　　没想到这临时的救火队员素质挺高啊。
　　回头她得想想办法能不能从隔壁挖过来。
　　……
　　华灯初上。
　　S市的夜生活悄然开启。
　　童妙西约在一家环境清幽的居酒屋，地点就在市中心的一条街巷里。
　　小门小户，不太好找。
　　好在酒香不怕巷子深，初雅跟着另外几个顾客，很快就找对了地方。
　　一进门，便看到童妙西已经在靠窗的雅座上坐好了。
　　初雅打了个招呼，在她身边坐下来。
　　还没开口，服务周到的服务生已经将菜单送了上来。
　　“请问先生您喝点什么？”
　　童妙西憋着笑说：“菜已经点好了，按照你从前的口味点的。喝什么？饮料还是果汁？”
　　“我成年了。”初雅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对服务生微笑，“日本清酒就可以，谢谢。”
　　等服务员走远了，童妙西忍不住闷笑了一声，刻意上下打量初雅：“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打扮怎么回事啊？这几年自暴自弃终于打算做个真正的男人了？”
　　“……”
　　初雅抿了口桌上温热的大麦茶，反问：“我这打扮怎么了？”
　　“你居然还问我怎么了？”童妙西夸张地说，“鸡窝头，黑框眼镜，格子衬衫——初雅，你失踪的这几年该不会被理工男抓去改造成同类了吧？”
　　“……我觉得这样的打扮挺舒服啊。”初雅坦荡荡地回视，“短发好打理啊，再说我的确有近视。”
　　“……”童妙西说不过她，无奈摇了摇头，视线转而落在她带来的行李袋上。
　　这尺寸，大得不像是摄影师日常通勤会背的包。
　　“你这大包小包的是干什么呢？”
　　初雅“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解释：“之前租的房子昨天水管爆了正在修，本来今天早上请了假准备找房子临时住一下，结果才看一家就被叫去摄影棚了。我准备待会儿找家酒店先对付一晚上，明天继续找房子。”
　　童妙西直觉道：“住什么酒店？来住我家呗。”
　　刚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摇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婆婆最近就住家里，我自己在家都不自在，你还是别去了。”
　　想了想，一拍脑袋说：“对了，要不住韩恬那边吧？反正你俩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他一个人住，家里客房多，多你一个也不多。”
　　初雅差点一口茶水喷她脸上去。
　　啥？
　　住那位小甜甜家里去？
　　别别别。
　　下午他就一副很想撕了她的表情，眼下还闹出微博这档子事，他还不得生吞了她。
　　结果那厢童妙西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就当是帮妙姐一个忙。韩恬那个臭小子什么尿性你估计也了解了。那小子就得有个人盯着，你就当是帮我盯着他成不？”
　　初雅吞吞口水，迟疑地推辞：“这……不好吧？他当时一副很想弄死我的样子，会答应让我过去住吗？”
　　童妙西摸摸下巴。
　　“你会做饭吗？”
　　“？”初雅：“会。”
　　童妙西：“会打扫吗？”
　　初雅：“……会。”
　　童妙西微笑着拍板：“那就没问题了，他肯定会答应。”
　　初雅呆愣愣地看着她。
　　诶？
　　这就没问题了？
　　不对啊！她有问题啊！！
　　她赶紧伸手拦下童妙西飞一般的思维速度：“妙姐，我觉得……不太合适吧。”
　　童妙西一挑眉：“怎么？你担心被人发现？”
　　“呃……”初雅顿了顿，“那倒不是。”
　　“难不成是怕孤男寡女住一起擦枪走火？”童妙西说着，自己先笑了，“没事，你们擦不出来的。”
　　别看韩恬那小子长成那副妖孽样，内里完全就是个恋爱绝缘体的钢铁直男，注孤生的节奏。
　　他对上打扮比他还像男人的初雅？
　　只怕是枪都要擦秃了也不一定能擦出一丁点火星来。
　　坐在对面的初雅一脸懵逼：“？？？”
　　擦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小心翼翼地看着妙姐失笑的神色，半晌，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难不成……
　　那货是gay？
　　再一联想到“小甜甜”那个甜到发腻的艺名，初雅恍然大悟。
　　嗯……这就可以理解了。
　　……
　　“啪”的一声。
　　一罐高级猫食罐头开了盖，直接倒进猫食盆里。
　　雪白的布偶猫晃着棕色大尾巴，踩着小碎步蹭过去，低头在盆子里嗅了嗅，随即嫌弃地撇开脸。
　　一副不给面子的大爷样。
　　韩恬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它。
　　爱吃不吃。
　　瘫在沙发上打开外卖软件将周围三公里内的餐厅全翻了个遍，最后将手机往沙发上一甩，什么也没点。
　　没胃口。
　　在沙发上又瘫了半天，肚子实在有点饿。
　　韩恬只得撑着身体进厨房，晃了一圈，最终煮了一杯咖啡回来。
　　刚坐下，茶几上的电脑就跳出一条视频请求。
　　韩恬看了一眼备注名，眼皮也没翻，点了接受，打开客厅的投影仪，直接投在墙面上。
　　灯光一亮，随即一张大脸就出现在墙面。
　　这人名叫吴锐。
　　跟他算是同行，也是个模特。
　　年纪比他大，二十五了，几乎跟他同时入行。
　　严格说起来，吴锐这人的奋斗史跟他的职业生涯简直像是背道而驰。
　　前两年韩恬风光正盛的时候，吴锐正默默无闻地同时打着三份零工。这两年他人气开始走下坡路了，偏偏吴锐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
　　两人同为目前国内顶尖的一线男模，时不时会被人拿来比较。
　　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俩其实私交不错。
　　韩恬翘着脚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什么事？”
　　视频里，吴锐侧过头，露出半张帅气硬朗的侧脸，笑道：“当然是来跟你说句恭喜的。过气佬终于咸鱼翻身，临死前又火了一把。”
　　显然，也是知道了热搜的事情来问候的。
　　“……”
　　韩恬绷着脸，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承认吧，你就是嫉妒。”
　　吴锐哈哈一笑：“是是是，嫉妒使我面目可憎，嫉妒使我忍不住跟你说恭喜。恭喜小甜甜终于回光返照了。”
　　韩恬面无表情拿起沙发上的靠枕就朝墙上的大脸扔过去。
　　“你滚。”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申一下本文主旨~
　　我想写的是一个在颜值身材为王道的模特圈里，通过心性和能力上的帅气，让周围的人心生崇拜和敬意的女主。（当然，女主颜值和身材也很高，伏笔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
　　并且本文也想努力塑造一个真正通过品行而不是颜值和卖萌而让男主喜欢上的女主。简而言之就是正能量。（不保证成功，我尽力_(:3」∠)_）


　　第6章

　　枕头砸在墙面，然后掉在地上，发出接连的两声闷响。
　　韩恬翻过身去，不理会身后快笑抽的傻子。
　　其实不怪他火气这么大。
　　但凡哪个正常的男人被人用“小甜甜”这种娘炮的昵称来称呼，都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
　　他这些年这么努力想要撇开那些“甜美少年”“中性美”的标签。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只要“小甜甜”三个字一出，他立马就被打回原形。
　　此时此刻，他忽然无比理解某几位演员看到《还珠格格》年复一年重播时的心情。
　　被人记得是好的。
　　但被人记住的仅仅是多年前的自己，那就实在有些令人开心不起来了。
　　想了想，他又翻过身，盯着客厅天花板，坚定地说：“不会只是回光返照。”
　　视频里的笑声一顿。
　　吴锐笑渴了，端起身边水杯抿了一口，顺了顺气，才说道：“那还用说？老子等着你起来跟我一起称霸国内，冲向国际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近我经纪人正在跟国际上几个大品牌接洽，没准过两个月就定了。到时候你要还是现在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人气，别说是我，连很多刚冒出头的新人模特都能踩在你身上了。”
　　韩恬暗暗磨了磨牙。
　　这货真是他什么不爱听就捡什么说。
　　他难道不想东山再起吗？
　　可是……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可能。
　　他双臂枕在脑后，沉默地盯着天花板。
　　忽然想起下午那个古怪的摄影师。
　　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走错片场的路人甲。
　　可偏偏她说的那些言辞锋利的话，就那么刺进了他已经渐渐有些麻木的心里。
　　然后。
　　莫名其妙想起了她的目光。
　　摄影棚内灯光交错。
　　鼻息间全是玫瑰馥郁的芳香，而他抬眸平视，前方光影外的镜头之后，有一双清亮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他。
　　不知为何，就是令他印象深刻。
　　仿佛模糊间触动了他遥远记忆中的一个小碎片。
　　韩恬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捞那块碎片，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韩恬伸过手去，从傻猫肚皮底下摸出手机。
　　一看是妙姐，他就忍不住叹气。
　　上一个电话直接把他打回“小甜甜”的地狱，他还没从多年噩梦中缓过来呢，居然又打来了。
　　这次是想干什么？
　　打算给他印一张写着小甜甜的名片贴脑门上吗？
　　她如果一开口真敢提这个，他肯定把那三个字刻她脑门上！说到做到！
　　韩恬翻身坐起来，接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妙姐含笑的声音：“喂，小祖宗你在家呢吧？”
　　韩恬没好气：“不然呢？大晚上出去压马路吗？”
　　童妙西没理会他的挖苦：“在家就好。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提的要求吗？就是想找个在家帮你照顾猫，顺便照顾你，然后还能忍受你和你的猫的臭脾气的生活助理吗？”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一听跟那个关键词没关系，韩恬松了口气，盘着腿靠在沙发椅背上：“还有要保证平时不会经常在我面前乱晃，也不会盯着我犯花痴，最关键的是，不能颠覆我的审美。”
　　童妙西之前帮他找过几个。
　　一开始找了个上了年纪的女助理，好歹是家务熟手，然而没干几天就被韩恬退回来了。
　　说是穿衣品味太差，长得不尽人意，不想丑瞎自己和猫的眼睛。
　　后来她只好帮他找了个年轻漂亮点的。然后这回第二天就被打包送回来了。
　　据说是因为这个老盯着他看，还偷拍他。
　　再然后，童妙西甚至还帮他找了个男助理。
　　长相平平，家务能力平平，她心想着这回就算不功不过，能多坚持一会儿了吧？
　　结果没两天，不等韩恬来退货，他和那位男助理先上了八卦杂志的头条——【小甜甜与男友同进同出，互动亲密】。
　　亲密个鬼！！
　　往事不堪回首。
　　童妙西甩甩头，努力忘记那些让人头大的过去：“对对，这人都符合。”
　　不遗余力地开始兜售：“而且这人差不多也算是圈内的，审美不用说，至少跟你也有共同话题，多好！”
　　韩恬一挑眉。
　　总觉得妙姐积极得不同寻常。
　　“圈内的？圈内的来给我当助理？”
　　童妙西嘿了声，清了清嗓子：“那个……兼职助理吧。人家有正经工作，下了班顺便照顾你和猫。”
　　韩恬沉默等着下文：“？”
　　童妙西：“……就是住你家的意思。”
　　韩恬：“……”
　　这哪行？他家除了那只傻猫，怎么还能住进其他活物？
　　韩恬还没来得及说不，就听到童妙西连忙接着说：“人我已经送到门口了，随时会按你家门铃。你们俩记得好好相处啊！我明早再来看你们！”
　　说完飞快地一挂电话。
　　恰逢此时，不远处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韩恬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边面无表情地抬头。
　　心想，妙姐是不是酒又喝多了。
　　……
　　踏着一路青石板拾级而上，初雅有点不太自然地感叹。
　　她和妙姐两人都喝了酒，开车当然不太合适，就找了代驾。然后直接将她送到了韩恬所住的街区。
　　街区位于S市城中区的老城区里，算得上是繁华地带。
　　但自从中心商业区搬到了新城区，这里未免稍微清冷了一些。
　　这片街区已经有了些年头，多是一两层的独栋。大多是带前后花园、地下室和独立车库的洋房。
　　植被覆盖率很高，环境打理得很好。
　　在人口密度极高的老城区，竟然也能住这种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花园洋房，韩恬家庭背景可见一斑。
　　站在门前，重新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没错之后，初雅这才伸手打算再按一遍门铃。
　　结果手指还没碰到门铃，门就豁然开了。
　　门背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正有点神色不悦地盯着自己。
　　韩恬一身烟灰色家居服，手上握着个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兴许也是刚得知消息。
　　初雅：“……”
　　卡了下壳，到嘴边的招呼对上这张脸，顿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呃……
　　妙姐不是说她已经搞定了韩恬，绝对没问题了吗？
　　怎么他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啊。
　　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先保持微笑好了。
　　“你好，我是初雅，我们下午见过的。”
　　居然是她。
　　韩恬审视的目光在她巡回了半晌，最后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上。
　　初雅注意到他的视线，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原本租的公寓出了点问题，临时还没找到住处，所以妙姐让我来找你借宿几天。会不会打扰到你？”
　　韩恬面无表情，心里却哼唧唧。
　　心想还知道“打扰”，比妙姐那个不靠谱的女人有礼貌多了。
　　等等……只是借宿两天？
　　说好的助理呢？
　　原来只是唬他玩的吗？
　　初雅见他半天没回答，还以为这位韩大爷真没答应，心里退堂鼓敲啊敲，说：“不方便吗？那算了，我——”
　　“进来吧。”
　　韩大爷终于开了尊口，收回目光，转身往客厅内去。
　　本来他还真有直接赶人的念头。
　　然而这个使小性子般的想法刚一冒出来，他顿时想起来眼前这货貌似还是《时代画报》的摄影师。
　　妙姐挺看重这次的合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配合。眼下照片是拍完了，可鬼知道从修片到最后定稿，能定出个什么照片来？
　　好不容易从那个半桶水的刘娘炮换来这么个新人试水，他可不能再因为得罪摄影师而把自己翻身的前途摔地上。
　　再说了。
　　她看起来似乎的确是没地方住的样子。
　　心一软，就这么把人放了进来。
　　初雅见他似乎已经默认了，终于松了口气。
　　一想到下午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她本来还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就撵人。
　　看来韩恬也没外人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嘛。
　　虽然脸上的表情是臭了点。
　　拖着身后行李箱，跟着走进玄关来。
　　换好了鞋，一抬头，就对上了客厅内投映在墙面上的视频画面。
　　光影中，某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没有看向镜头，而是起身转过去换衣服。骨架挺拔，线条健美。
　　初雅瞪大眼，脚步下意识一顿。
　　深更半夜，这位韩大爷竟然还跟个男人视频？
　　视频里的男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一边换衣服一边自顾自地说：“你那边什么事啊？忙完没？我今天去你家过夜行不行？”
　　韩恬飞快答了句“不行”，一回头注意到初雅古怪的神色。
　　他不禁一挑眉：“怎么了？”
　　初雅看看视频，又看看他，想到之前妙姐的话，迟疑了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韩恬一怔，随即像是从她表情中看出什么来，突然一道死亡射线般的目光就射过来。
　　他“啪”的一声合上电脑，瞪着她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先是害“小甜甜”上了热搜，现在居然还怀疑他是弯的。
　　妙姐还让他们好好相处？果然是想多了！
　　初雅悄悄退了一步：“……”
　　强烈感觉自己要真住进来，今后迟早会被杀人灭口。
　　空钱包使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借宿，求生欲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第7章

　　抱着住两天等找到新住处就立刻搬走的心，初雅暂时在韩恬家落脚。
　　先不管他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吧，好歹韩恬是解了她燃眉之急的好心人，初雅决定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初雅扶着行李箱的手柄走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的那只高贵冷艳的布偶猫抬起脑袋，眯着眼睛盯着她。
　　审视了半天，貌似想起来她就是害它被拎回家的罪魁祸首，嘴一咧，愤愤不平地喵喵喵了几声。
　　初雅表示听不懂：“？”
　　韩恬翘着脚靠在沙发上，看到自家傻猫像是终于有了点跟他同仇敌忾的领地意识，满意地伸手撸了撸它后颈的毛以示奖励。
　　然后他沉默地盯着初雅半晌。
　　在自己的前途与掐死她的**之间权衡再三，最终默默向前者屈服。
　　算了，先让她多蹦跶几天。
　　等杂志出来如果反响不好，他再考虑动手掐死她。
　　半晌，就在初雅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之际，韩恬终于开口了。
　　“客房一共三间，一楼一间，二楼两间，都可以使用。我住一楼。”说着，他顿了一下，挑眉看她，“我强烈建议你住楼上。”
　　初雅：“……”
　　他的言下之意怕不是她如果敢住他隔壁的话，他半夜会忍不住过来掐死她吧？
　　这言下之意太明显了，明显得就差写脑门上了。
　　“我住楼上吧。”初雅从善如流。
　　韩恬想了想，又说：“还有，借你住的这几天，厨房客厅可以用，但是最好别在我面前晃。”
　　初雅干脆点头：“没问题。”
　　想到韩恬显然是独居惯了，不喜欢有陌生人出现在自己房子里，她完全可以理解。
　　“还有别的要求吗？没有的话我就先上楼了哦？”
　　见韩恬沉默下来，她心想他大概是默许了吧，于是朝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就往楼梯去。
　　才踏上两阶台阶，身后就传来韩恬语气认真的声音：“还有，不要靠近地下室。”
　　初雅回头：“？”
　　她好好的跑人家地下室干什么？参观吗？
　　一手托着行李箱，她背着身抬起另一只手利落地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就直接上了楼。
　　初雅懒得挑，上楼选了最靠近楼梯的一间客房，直接开门进去。
　　客房挺大，大约有三四十平的样子。有床有沙发有浴室，俨然一间小套间。
　　房内像是有人定期打扫，纤尘不染。
　　初雅猜测，大约楼下那间和隔壁那间客房，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规格。
　　哇，韩恬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就不觉得太冷清了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初雅没有深想。
　　毕竟这是别人的房子别人的人生，他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起身去洗了个澡，等到她换上一身睡衣爬上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十几分钟前妙姐发来了一条问候的短信，并委婉表示明天早上韩恬有工作，让她千万帮忙提前喊他起床。
　　叫韩恬起床吗？
　　好吧，这也是借宿的附带条件嘛，初雅表示可以接受。
　　于是给妙姐回了个OK的手势表情。
　　然而半天不见回复，心想妙姐估计是到家就睡了，也没在意。
　　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初雅还完全没有睡意，想了想，她点开微博看了一眼。
　　微博界面下方依然是一排触目惊心的红点。
　　不过比起下午在地铁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已经淡定许多了。
　　炸就炸了吧，谁还不能火一把怎么的？
　　然后点开自己下午发的那一条微博看了一眼。
　　转发五万，评论两万，点赞更是破了十五万。
　　好家伙……
　　可怕的“小甜甜效应”！
　　初雅犹豫了一下，点开评论看了看。
　　她平时发微博的频率大约是两三天一条，发完的当天晚上，她一般都会在自己最新一条微博下面跟真爱粉扯几句皮。
　　这样的习惯保持了一两年，今天微博炸了之后，她还是习惯性地点开。
　　扫了一眼，她发现前十几条最热门的评论里完全没有了眼熟的微博ID。
　　排在第一的评论成了一条：
　　【小甜甜家观光团排此楼！！我仙子甜的眼睛太好看了！】
　　光这一条评论，点赞就足有十万。
　　估计点赞的全部都是韩恬的粉丝。
　　接连翻了几条，基本都是在夸韩恬眼睛好看的。
　　对于这点，初雅当然表示赞同，但着实没什么好回复的。
　　于是又翻了翻，然后就翻到了一条略带酸意的评论。
　　【搞不懂一个风景摄影师好好的发什么韩恬的特写。蹭热度蹭得也太明显了吧！想改行捞钱所以抱韩恬的大腿吗？】
　　还有人附和：
　　【对啊，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透明。】
　　【十八线摄影师呗，还说什么时代画报，时代画报那边不是有艺宏老师吗？怎么可能轮得到一个新人？】
　　【话说这四十多万粉的数字也很迷，买的吧？】
　　【这明显是捆绑小甜甜的人气炒作哇！】
　　初雅看着，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
　　人红是非多，总有些键盘侠见不得别人红，她安安稳稳地在微博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评论里遇到这种喷子。
　　回喷回去？
　　不，她才不干那么无聊的事情。
　　且不说微博本来就是个开放的平台，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人拿放大镜来看，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跟这些未曾谋面的喷子一般见识，平白降了自己的格调呢？
　　狗朝自己吠，她也要像狗一样吠回去吗？
　　又往下翻了翻，随即就看到了眼熟的ID，一个真爱粉评论了一条：
　　【Chuya大大本身就是位很优秀的摄影师，我从六年前粉他到现在了，说实在的，其实他就算改行拍商业了，我也觉得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很期待下一期的《时代画报》。因为他在文化版，所以我每期都会买，如果他去了时尚版，我也会买时尚版。因为我很喜欢大大用独特视角构筑出的世界，不管是风景还是人。】
　　这一条评论下面倒是能看到很多眼熟的ID的回复。
　　【同是老粉，排这楼抱团瑟瑟发抖。虽然大大突然火了挺替他开心的，但是感觉评论里稍微有点乌烟瘴气了。喜欢就单纯点个赞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质疑人炒作蹭热度呢？我很喜欢Chuya大大也很喜欢韩甜甜，两个人都是很优秀的人，也很希望看见他们的合作能碰撞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火花。会买这期时代版+1】
　　【会买+10086】
　　【对，冲Chuya大大也一定会买这一期时尚版。】
　　【每天刷微博，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大大微博看相册。不管哪一张都有种净化心灵的效果！超治愈！！】
　　看到这一层，初雅忍不住失笑。
　　果然还是这群小可爱的评论看着顺眼。
　　抬手点了个赞。
　　回复了一句：
　　【多谢厚爱，不胜感激XDD】
　　然后看到另一个老粉愤愤不平的一句【哇，好气！忍不住想要看大大怼回去！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大宝贝怎么能让键盘侠这么喷！！】
　　点赞也挺高的。
　　初雅指腹本想往下划，碰到屏幕的时候，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点开回复：【跟键盘侠互怼吗？怕是不行，毕竟我这么高冷的人！[狗头]】
　　很多老粉大约也是知道她这个点会出没。一看到她的回复，立刻就回了评论。
　　【高冷的人会发XDD卖萌吗？23333，大大你的高冷人设早就崩了！】
　　【对对对，高冷的人会时不时冒出几个冷笑话吗？大大你怕不是又讲了个笑话。】
　　【哈哈哈，大大你是真的皮！】
　　然后一个粉丝直接模仿她平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语气说：
　　【嘿，给你们讲个笑话。Chuya大大说自己是高冷的人。_(:3」∠)_】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评论里的风向就变了。
　　变回了一贯的嬉笑调侃。
　　渐渐地把那些酸里酸气的评论都盖过去了。
　　这些小可爱们真是sweet啊。
　　初雅勾唇微笑。
　　直到睡意来袭，才终于放下了手机。
　　……
　　隔天清晨。
　　七点。
　　大约是生物钟使然，初雅准时醒来。
　　洗漱完毕走下楼，整座房子里静悄悄的。
　　路过沙发的时候，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白猫睁眼看了她一眼，随即翻身伸了个懒腰，继续睡。
　　连睡觉也是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
　　有妙姐昨晚下达的使命在身，初雅没忘自己今早要叫韩恬起床的任务。
　　走到唯一关着门的卧室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十秒。
　　嗯，没回应。于是她继续敲。
　　这次等了一分钟。
　　还是没回应。
　　没听到吗？还是这房里根本没人？
　　抱着好奇心，初雅握住门把一旋，没想到直接就打开了门。
　　她小心翼翼地偏头往里看去。
　　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光。
　　厚实的窗帘将晨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窗外，一丝也没透进来。
　　透过她身后照射进来的光线，她发现大床的中间根本没看到韩恬的影子，只有蓬松柔软的被子诡异地团成了个小山包。
　　初雅凑过去，不由得失笑。
　　小山包顶上也露出了一缕黑色的发丝。
　　估计韩恬是睡成了一团虾子状。
　　将窗帘拉开，任由窗外柔和的光线洒进室内。
　　初雅轻轻拨开被子一角，找到他睡得发丝凌乱的脑袋，伸手拨开发丝，正在犹豫该怎么叫醒他，突然发现韩恬满头的冷汗。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他眉头紧锁薄唇紧抿，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赶紧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
　　“韩恬？韩恬。醒一醒，做噩梦了吗？”
　　韩恬整个人轻颤了一下。
　　心跳如鼓中，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眼前刺目光芒中，有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顿时，他下意识一巴掌糊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日更了吧~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零点更，早睡的小可爱可以第二天看~么么哒。


　　第8章

　　日光越来越盛。
　　透过薄薄的窗纱落进客厅内。
　　初雅小心翼翼地扶着韩恬坐到沙发上，一副做错事的心虚样。
　　“疼疼疼……”韩恬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一身睡衣，神态紧张僵硬地扶着自己的右臂，慢慢地顺着初雅的动作，挪到沙发上坐好。
　　肩膀与手臂之间的关节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了似的，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韩恬盯着自己脱臼的右肩，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居然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初雅自知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满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你刚才那么突然一巴掌呼过来，我下意识就——那什么，我大学的时候学过空手道，可能反应会比普通人大一点。”
　　韩恬瞪眼：“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至于一巴掌呼过去吗？”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好不好！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初雅承认错误。
　　说实在的，她也没料到他一醒来会有这么大反应啊！
　　叫他起个床而已，她也没想到差点叫出命案来啊。
　　“你别生气，放松放松，肌肉放松，不然更疼……”
　　韩恬疼得直吸气，从小到大他还没遭过这种罪。
　　忍不住发射眼刀向初雅。
　　初雅想了想：“那要不……我帮你接回去？我也学过肩膀脱臼复位。”
　　韩恬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
　　他在“谢谢”两个字上压了重音，显然是一副敬谢不敏的反应。
　　但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最近的医院至少也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最重要的是——他好歹是个公众人物，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医院？传出去指不定又会演变成什么诡异的八卦了。
　　思前想后，他抬眸看向身边的初雅。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不，不行。
　　他信谁也不能信面前这个始作俑者啊。
　　要不是她，他能伤成这个样子嘛！？
　　韩恬满脑子思想斗争之际，初雅无奈地叹了口气。
　　趁着他在那哼哼唧唧，伸出两手，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肘部，飞快地牵引着他的手臂内旋。
　　只听“咔”的一声闷响，关节瞬间归位。
　　韩恬拧眉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一挣。
　　然而初雅已经淡定松开了手，看着他笑道：“你看吧，是不是不怎么痛了？”
　　“……”
　　韩恬恶狠狠地瞪她。
　　怼人的狠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听她这么一说，发现好像疼痛是缓解了不少。
　　初雅松了口气。
　　抬眸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肩膀的神情，眼眶里像是含了一泡泪水，怪有些楚楚可怜的。
　　忍不住悄悄勾起唇角。
　　要不是看到他现在的这副神情，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眼前这个人，说起来也不过只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子。
　　十九岁，寻常人刚经历过高考，成为大学新鲜人的年纪。
　　一个介乎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龄。
　　即使法律上已经承认超过十八岁便是成年人，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样的年纪或许仍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比起昨天在摄影棚内镜头下游刃有余的他，初雅觉得眼前的韩恬更加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与鲜活。
　　如果她有弟弟的话，大约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一边想着，她手上动作麻利，利落地给他喷上了冰敷的药物后，嘱咐道：“今天先不要用右臂使力，等明天就会好一点了。明天我再帮你热敷一下。对了，你惯用手是右手吧？这两天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叫我。”
　　幸好是周末，这两天初雅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大可以跟在他身边，将功赎罪。
　　“对了。”她看了看时间，都快八点多了，“肚子饿了么？要不我给你做早餐？”
　　此刻韩恬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闷不吭声地盯着她起身走向厨房，才幽幽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初雅：“先看看你家有什么吧？”
　　说着，她绕过宽大的料理台，走进开放式的厨房。
　　抬手将双排门的冰箱左右打开——
　　初雅一顿。
　　眼前，空无一物。
　　不，如果实在要说有什么，大概冰箱门内侧还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排矿泉水。
　　除此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说真的，除了在电器商场，初雅还真没看过能干净成这个样子的冰箱。
　　她很怀疑这冰箱从韩恬买回来插了电之后，是不是根本就没使用过。
　　望着初雅僵硬呆滞的背影，韩恬暂时忘记肩上的疼痛，忍不住悄悄勾起唇角。
　　“所以，你打算用什么给我做早餐？空气吗？”
　　初雅：“……”
　　她默默转头看他一眼。
　　她早该料到的，韩恬一个人住，而他看起来显然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样，怎么可能在家里开火。
　　算了。
　　她摸摸已经在口袋里的手机，说：“这样吧，昨晚来的时候我看这附近就有超市，我去超市先买点回来给你做早餐，怎么样？”
　　韩大少爷抿着嘴，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走到玄关，初雅低头换鞋，忽然想起来，转头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或者忌口的？”
　　韩恬顿了顿，就在初雅以为他要摇头说没有的时候，大少爷嘴皮子一掀，开始非常流畅的嘚啵嘚：“不吃过油过咸过甜的东西，不吃芹菜香菜洋葱大蒜，也不吃猪牛羊的内脏四肢和鸡鸭鱼的头脚尾巴。还有青椒胡萝卜芋头和奇奇怪怪的比如蛇肉狗肉兔肉什么的也不吃。差不多就这样吧。”
　　初雅：“……”你还是吃空气吧少年！
　　收回前言。
　　她如果有弟弟的话，肯定没有这么难搞。
　　初雅深吸一口气，衷心道：“你能活到现在还没饿死，真的是个奇迹。”
　　说完，拉开门就准备出门买菜。
　　然而一抬头，就看见外头一辆红白色的Mini Cooper驶进了韩恬家的车位。
　　停好车熄了火，童妙西拎着几个牛皮纸袋朝她朝气十足地一挥手：“早。吃了没？我给你们带早点啦！”
　　“初雅，你这是要出门？”
　　“嗯，本来是准备去趟超市买点材料做早餐。”见妙姐带着早点来了，初雅干脆跟着她一起往回走。
　　“去超市？怎么不叫韩恬陪你一块去？”
　　闻言，初雅尴尬地摸摸后颈，将刚才发生的插曲简略地概述了一遍。
　　童妙西听完，直接就笑了：“你可以的。那小子肯定恨死你了。”
　　“是啊，我现在真的强烈怀疑他在思考怎么掐死我。”
　　童妙西摆摆手：“那不至于，小家伙一向动口不动手。”
　　“所以？”
　　“……大概会一边怼你，一边微笑着在你的水杯里下毒吧。”
　　“……”
　　一进门，童妙西一见着瘫在沙发上的韩恬就笑了。
　　明知故问道：“哟，你这一副惨遭蹂|躏的小模样是怎么了？”
　　韩恬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撇撇嘴，说：“妙姐，我这得报工伤吧？今天工作去不了了，我要求请假一周。”
　　童妙西懒得理他。
　　将早点的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放，逐一掏出三杯豆浆，几根油条和生煎包子来。
　　“来来来，老城区最有名的杨记生煎，我排了半个小时队才买到的。”说着，将生煎和豆浆往韩恬面前一摆，说，“赶紧吃，吃完还要回公司试镜。”
　　韩恬没吭声。
　　初雅接过妙姐递来的豆浆，随口接了一句：“试镜？”
　　童妙西朝她眨眨眼：“嗯哼。你忘了？现在可是九月份，咱们模特圈最忙碌的时候。”
　　就如同电影圈有著名的戛纳电影节，音乐圈有格莱美，时尚圈自然也有属于时尚圈的盛典——时装周。
　　除却国际上知名的纽约、伦敦、米兰、巴黎四大时装周之外，国内自然也有类似的盛事，比如中国国际时装周。
　　每年的二、三月与九、十月，将会举办秋冬时装周与春夏时装周两个部分。
　　名曰时装周，实际上大约会延续一个月左右。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各大品牌会相继举办数百场时装发布会。
　　这期间，主角除了各大品牌的设计师和圈内时尚编辑们，模特们自然也是重头戏。
　　在时装周内能走多少秀，能和多少大牌合作，几乎能够直接反应出该模特在圈内的地位和实力。
　　只有国内顶尖的模特，才能拿到最好的资源，走最好的秀。
　　而如果一名模特连那些顶尖品牌的秀场都上不去，那么换言之，他也就没有位列顶尖的资格。
　　韩恬么……
　　目前正站在顶尖模特行列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加上这一次突然冒出几个风头正盛、颇受一些大牌和媒体宠爱的新人，连童妙西都忍不住担心，这次的时装周，韩恬究竟还能拿下几个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留言都不积极……哎，忍不住哭唧唧，然后想让韩甜甜也每天哭唧唧……


　　第9章

　　初雅啃着生煎，“哦”了一声，没有在意妙姐意有所指的表情。
　　她离开这个圈子已经太久了。
　　韩恬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叼着豆浆的习惯，抬眸忽然问：“今天来公司挑人的是哪家品牌？”
　　韩恬所在的经纪公司是华爵国际，主营模特经纪，与合作举办各类时装秀。
　　旗下模特两百多人，男模少一些，差不多有五十多个。
　　大部分都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连经纪人都得四五个人共用一个。
　　韩恬在圈内的资历深些，地位也与那些小模特不同，因而才有了一个专属的经纪人。
　　而在时装周来临之际，很多品牌就会干脆直接到模特经纪公司来挑选走秀的模特。
　　有的品牌会先看过模特卡，然后经过一轮面试。
　　还有的品牌么，就直接找人去试镜，会观察模特的台风、台步和其他各种综合情况来进行考量。
　　类似这样的试镜模式对于那些名气未显的小模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毕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挑人，可见那些品牌并不十分看重模特的人气。
　　而大部分顶尖品牌则完全不同。
　　他们不会主动去经纪公司挑人，也基本不会接受任何形式上的毛遂自荐。
　　他们会有固定的与他们达成长期合作的模特，而且必定都是在圈内已经有了名气地位的模特。
　　也就是说，如果没达到某种段位，只怕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童妙西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报了几个品牌的名字。
　　似乎都是国内小有名气，但也算不上一线的品牌。
　　“他们大约是第一批过来选人的，过了这个周末，周一开始，一线的牌子也会陆续开始了。”妙姐说着，认真看了韩恬一眼，“你知道的，顶尖的品牌几乎不可能办什么试镜，他们如果想要你，最晚下周就会开始联系我了。所以这一周我们的目标，就是尽可能的多拿下那些仅次于顶尖的一线品牌。只要能拿下十个，就算顶尖品牌的秀只有一两个，今年的战绩也不算太难看。”
　　韩恬沉吟着没说话。
　　好一会儿才说：“那今天在公司的试镜我就不去了。”
　　初雅偏头问了句：“为什么？”
　　韩恬没好气地抬抬爪子：“请问这个状态怎么去？”
　　“再说了，这几个品牌无所谓。”
　　他的目标是拿下那几个顶尖品牌。
　　想要重新东山再起，就不能只将目光落在这些二三线的品牌上。
　　童妙西也没什么意见：“那就找好状态等周一的试镜吧。对了，早上《时代画报》的主编找我说希望明天能采访你。顺便也给我们看看定下来的封面定稿。我约她直接在他们杂志社见面，没问题吧？”
　　韩恬没答，偏头视线越过妙姐落在初雅身上：“喂，你们主编定的是哪一张？”
　　闻言，初雅叼着塑料吸管抬头，摊手道：“不清楚，我将十来张照片打包给钟主编发过去了。她说会再考虑一下。”
　　至于最后究竟会选哪一张，她也不是很肯定。
　　韩恬这才疑惑地挑了挑眉。
　　“之前不是已经安排过一次采访了吗？这次又是为什么？”
　　童妙西扬唇笑了一声，特意转头看了看初雅，说：“据说……是看完照片之后，决定更改这一次采访稿的主题。”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钟灵昨晚看过照片之后，临时决定更换采访稿。总之，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再说了，明天过去，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怎么配合宣传。昨天微博热搜的事情，不光是你和初雅，连《时代画报》也蹭了一波热度，他们估计是想趁热打铁，再跟着热度宣传一波。”
　　提到微博热搜就糟心。
　　韩恬拧了拧眉，点点头就算知道了。
　　此时，茶几上的手机轻轻一震，跳出一条语音请求来。
　　是吴锐。
　　韩恬没避着童妙西和初雅，直接接起来。
　　“一大早的打来干什么？”
　　【还早？都九点多了。】语音那头，传来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
　　带着一股极有男人味的沙哑，令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性感。
　　童妙西没兴趣听他们聊天，偏头朝初雅努了努嘴，示意两人到旁边聊聊。
　　吴锐正开着车，一边说着：
　　【就是想问问你这次时装周的事。本来昨晚就想跟你谈这个，结果你给挂了。GLANDI和D&D这两家给你发邀请函了没？】
　　GLANDI和D&D这两家都是出身国内的国际顶尖的品牌，也会参加这一次的中国时装周。
　　算是今年国内时装周的重头戏，所有模特眼中求之不得的香饽饽。
　　连韩恬吴锐这个级别的模特，也不得不重视他们。
　　说来惭愧，韩恬出道四年，也就只跟他们合作过一次。
　　“还没。怎么？你收到了？”
　　【我也没。不过我听到点内部的风声。】
　　“怎么说？”
　　【他们这次时装周貌似在找成熟硬朗风的男模，我勉强算是这个系列内吧，你可能有点危险了。】
　　就跟电影挑演员一样，不同的品牌自然会有不同的风格。
　　加上每一次品牌推出的设计风格不同，时装发布会上需要的模特自然也会有不同的风格。
　　韩恬从出道至今，基本走的都是美少年风。
　　这么一听，貌似是有点搭不上边。
　　他有些泄气地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神没什么焦距地望着天花板。
　　心头有点乱糟糟的。
　　前脚才说完他一定要趁着这次时装周东山再起，后脚就听到这样的噩耗。
　　如果今年再次跟这两大品牌失之交臂，那他在模特圈内的地位何止是岌岌可危。
　　恐怕真的要将首席男模的位置拱手让给新人了。
　　胸口像是塞满了一种名为“无力感”的棉花，沉重得不行。
　　难受。
　　很难受。
　　“那你呢？”从语音中听到隐约的汽车鸣笛声，韩恬问，“你现在在哪？”
　　【准备去试镜呗。我知道今天会有第一批试镜，虽然都是二线，好歹也先去试试。】
　　“二线的还用试吗？”
　　吴锐笑了一声：
　　【韩少爷，我跟你这一出道就备受关注的时尚圈宠儿不同，我现在有什么样的成绩和人气，都是这几年我跑遍所有的试镜会，抓住所有机会在挣来的。他们既然提供了机会，我为什么不去试？】
　　韩恬撇嘴：“谁指这个了？我是说，你大概有机会上GLANDI他们的秀，还有那些一线的品牌，为什么还接二线的秀？万一到时候发布会的时间撞车了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
　　童妙西与初雅一前一后，先后走到二楼露台。
　　狭长的露台上摆着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童妙西没坐下，而是走到露台栏杆边靠着，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点燃了一根。
　　侧眸看了一眼安静靠在身边的初雅，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念这个圈子？”
　　初雅垂下眼，没答。
　　童妙西再接再厉，问道：“我昨晚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妙姐。”她轻叹一声，“昨晚我就说过了，四年前退役时，我就打定主意不再接触时尚圈了。”
　　初雅和童妙西，大约相识于七年前。
　　那时候初雅才十六岁，而童妙西，当年还是个刚进入华爵工作的职场新人。
　　然后，她成了初雅的第一任经纪人。
　　“是吗？那真的是可惜了。”
　　童妙西优雅地抽了一口烟，眺望远方。
　　语气淡淡，像是在怀念什么：“你明明天生该吃这行饭。”
　　不管是当年在T台上发光发热的她。
　　还是现在这个用镜头描绘世界的她。
　　初雅微怔，随即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这个圈子里要多少有多少。妙姐你当年签下韩恬，难道不就是因为他也天生适合吃这行饭吗？”
　　“他？”童妙西轻掸烟灰，抿唇道，“天分是有，不过潜力还没完全开发出来。初雅，你觉得你能从他身上看到多少可能性？”
　　这一句问话，有点像是初雅之前写在微博上的那句。
　　但她莫名感觉到，妙姐的话，问得比她当时要深很多。
　　“妙姐，你……”
　　童妙西忽然笑道：“你别紧张，我今天不是来劝你重操旧业的。”
　　初雅侧眸看她。
　　发现妙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淡淡的笑纹，与记忆中的她已经有了些微区别。
　　“当年我自知没有能力将你推上国际T台，才放手将你转签给了国外的经纪公司。韩恬很像当年的你，有着绝佳的外在条件，也有天分。他曾经有机会一跃成为国际名模，但是，他拒绝了。”
　　这一点，初雅大约能想象到。
　　一个从国外模特大赛上以冠军出道的模特，起点就比国内模特要高很多。
　　她也的确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选择回到国内发展。
　　“为什么？”
　　童妙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让他离开这一行，他肯定不会甘心。既然这样，那倒不如试试再次将他推到国际舞台上。”
　　“初雅，你觉得他能走多远？”


　　第10章

　　良久的沉默。
　　秋日的凉风萧索，吹来片片金黄的叶，翩然落进初雅伸出的手心里。
　　她捏着叶柄把玩了一会儿，沉思过后，才终于说：“他至少能走得比当年的我更远。”
　　闻言，童妙西略显意外地侧眸看她一眼。
　　说实话，她没有想过初雅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毕竟，当然的初雅……几乎可以说是真正在国际超模的金字塔顶端站稳了脚跟。
　　当年她风光正盛的时候，别说提到亚洲女模，就算提起最顶尖的超模，所有人也必定会想起她！
　　韩恬……会比当年的她更强吗？
　　初雅松开了手指，任由指尖的叶子飞舞着落了下去。
　　初雅并未望向叶子，而是转头定定地望着她，问道：“妙姐，你是不是……希望我帮他？”
　　其实不难猜到。
　　她们的重逢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妙姐可以只当是一场萍水相逢，但，她却选择让她住到了韩恬家里。
　　看似是无奈之举，但初雅并不笨。
　　就算之前没有想到，经过这一段简短的对话，她也已经明白过来。
　　妙姐是刻意在推着她走到韩恬的世界里去。
　　为什么？
　　因为希望韩恬走上国际伸展台，而她能够成为一座绝佳的桥梁吗？
　　童妙西意外地怔住了。
　　没有想到初雅竟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她的一小部分意图，更没有想到她会直接点出来。
　　回过神，童妙西摇了摇头。
　　“不。”
　　熄灭指间的烟，她最后吐出一团烟圈，缓缓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如果真的想要远离时尚圈，我相信谁也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但是——”
　　她说：“如果你对这个圈子还有留恋，就不要封闭自己的心。有些事或许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知道当年的你耀眼得就像是为国际舞台而生的一样，而韩恬他，就像是当年的你。”
　　言尽于此，她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初雅的肩膀，然后双手插兜，往室内走去。
　　她只知道，如果初雅真的下决心要远离时尚圈，昨天又怎么可能拍得出那些直指人心的照片？
　　她大可以随便拍一拍敷衍了事，又为什么不惜与韩恬产生冲突，也要力求完美与突破？
　　那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她依然留恋这个圈子，依然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曾光芒耀眼的烙印。
　　这样的初雅，遇上那样的韩恬——
　　童妙西垂眸浅笑。
　　她很期待他们之间，究竟能产生多大的化学反应。
　　是否大到……
　　能改变时尚圈的未来？
　　……
　　下了楼，韩恬似乎还在跟吴锐通话。
　　一边聊着天，一边翻阅着摊开在大腿上的国外时尚杂志。
　　初雅去了一趟超市。
　　买了一堆食材填充韩恬家的冰箱。
　　说好的将功赎罪，她当然得说到做到。
　　于是她脱了外套，系上围裙，在厨房忙碌起来。
　　洗完菜，她转身找了一圈，终于从橱柜中翻出一支连包装都没拆的平底锅。
　　初雅叹了口气。
　　幸好她早就料到了，提前在超市买好了调料和其他工具。
　　要是指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家里能备齐这些厨房用具，只怕他们今天都吃不上饭了。
　　没多久，隐隐的香气就从开放式的厨房飘到了客厅。
　　韩恬挂掉语音的间隙，循着香味抬起头。
　　恰好看到原本懒洋洋在晒太阳的傻猫翘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往厨房的方向走。
　　于是，等初雅炒好一盘菜，端着盘子回身，一眼就看到坐在料理岛台前的一人一猫。
　　雪白软萌的猫咪舔了舔爪子，见初雅将炒好的菜放在桌上，伸过脑袋低头嗅了嗅。
　　嗯，貌似挺香的。
　　于是猫嘴一张，就想叼起盘中的菜尝一尝。
　　然而还没摸到盘子边缘，就被横空伸出的手一把拎起后颈，直接拎到一旁。
　　韩恬没好气地瞪它：“吃什么吃？老子天天高级猫罐头喂你，你连鸟都不鸟一眼，跑来吃这什么——这盘是什么？”
　　最后一句显然不是问猫的。
　　初雅自觉地接口：“菌菇烧千页豆腐。”
　　今天超市里的各种菌类挺新鲜的，她就买了点。
　　别看眼前这么小小一盘，里面涵盖了从金针菇、杏鲍菇到香菇、蘑菇等好几种菌类。
　　菌菇的鲜甜加上豆腐的爽滑，是初雅比较喜欢的一道家常中国菜。
　　她顺手递过去一双干净的筷子：“尝尝？”
　　韩恬别别扭扭地没接。
　　皱眉问：“需要我先吃颗胃药吗？”
　　初雅笑笑：“怕我下毒吗？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之中你才是比较有可能下毒的那一个？”
　　说话的功夫，炉子上大锅内的水烧开了，于是她拿起洗好的蛤蜊，放进锅内。
　　趁着她转身，韩恬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抵挡住好奇心和眼前这盘香气扑鼻的菜肴。爪子悄悄一伸，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
　　嗯……
　　有点好吃。
　　韩恬小心翼翼地瞥了初雅的背影一眼，赶紧又夹了一筷子蘑菇。
　　满口鲜香。
　　初雅仿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问：“好吃吗？”
　　韩恬一惊，抬头偷瞄她一眼，发现她没回头，才用满不在乎的语气答道：“马马虎虎吧……你现在在烧什么？”
　　“蛤蜊汤。”说着，初雅将煮好的汤端到身后料理岛台上，连带着端来一碗盛好的米饭。
　　“哇哦——”远处楼梯上传来“腾腾腾”的下楼声。
　　童妙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朗声说：“在楼上就闻到香味了，初雅，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冲到岛台前，直接在韩恬身边占了个位置，大手一挥：“来来来，给我也来一碗米饭。”
　　这两人，连将菜端到餐桌上都懒得，直接在厨房就开吃了。
　　童妙西夹了口菜，惊喜道：“好吃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副手艺。”
　　“这几年在国外自己慢慢学会的。不过中餐没正式学过，大概只能做这种家常的味道。”
　　“那你正式学过什么菜系？”
　　说着，又是一道菜下锅，她一边翻炒一边说：“甜点吧，还有法国菜。我大学在一间法国餐厅打过两年的工。”
　　没多久，一盘豆芽炒牛肉，一盘煎鱼排也跟着摆到了台面上。
　　等到初雅也坐下来，发现菜已经被童妙西风卷残云般的卷走了大半。
　　一碗米饭见了底，妙姐自己又跑去添了一碗。
　　端着碗回来的时候，一脸严肃地盯着初雅问：“你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我能不能天天过来蹭饭？带儿子的那种。”
　　妙姐有一个四五岁的儿子。
　　初雅失笑，还没回答，一旁埋头安静吃饭的韩恬就抬头接了一句：“不能。”
　　童妙西瞪眼：“为什么？我可以出伙食费！”
　　“不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
　　童妙西翻白眼：“小没良心的东西，白喂你这么多年早饭了。”
　　说着一扭头：“初雅，我后悔了，要不等我婆婆回老家，你就来我家住吧，不收房租！嘿嘿……每天给我做顿晚饭就行。怎么样？”
　　初雅耸耸肩，没答应也没拒绝：“到时候再看吧。”
　　先不说妙姐的婆婆什么时候会走，过段时间她还在不在中国，也是个未知数。
　　韩恬放下已经吃完的空碗，瞄了她一眼，没说话。
　　……
　　隔日上午。
　　这一日的工作行程是去《时代画报》的杂志社。
　　多年来第一次，童妙西终于不再带着打包好的早餐登门，而是与韩恬两人一起乖巧坐在厨房岛台前，等着初雅投喂早餐。
　　一锅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端上台面，没多久就见了底。
　　吃完，童妙西一脸满足地擦擦嘴，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才开口催促道：“好了，吃饱喝足，该干活了。去去，换衣服去，咱们该去杂志社了。”
　　等韩恬换完衣服出来，发现初雅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餐桌前，正在看资料，完全没有要动身出门的意思。
　　他一挑眉：“你不去？”
　　初雅从电脑前抬起头，露出比他更诧异的表情：“我需要去吗？”
　　“当然啊。”童妙西从洗手间出来，顺口回答，“你是这次的摄影师，而且热搜的事情差不多也算是你起的头。今天过去是商议怎么在微博上配合宣传的事，你不去谁去？”
　　说来也有道理。
　　初雅顿时就被说服了，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没多想，拍拍屁股站起来：“好，那走吧。”
　　“等等。”韩恬抬手拦住她。
　　初雅：“？”
　　韩恬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就打算穿这样过去？”
　　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如出一辙的鸡窝头、黑框眼镜，和换了个色系的格子衬衫。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没品位的时尚摄影师！
　　初雅疑惑反问：“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吗？”
　　韩恬按住抽疼的额角：“去换掉。前天拍摄的时候就算了，我绝对不允许你穿成这个样子继续跟我同框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
　　初雅：“……”什么鬼？
　　童妙西一副过来人的平静反应，连跟韩恬辩驳的力气都懒得花费，直接拍拍初雅的肩膀：“算了，还是去换一套吧。这小子在这一点上龟毛得很。”
　　初雅摸摸后颈：“可是……我带的都是这样的衣服啊。”
　　韩恬干脆直接抬手一指自己的衣帽间：“进去挑一套换上。”
　　初雅和童妙西同时一愣。
　　半晌，她才“哦”了一声，乖乖往衣帽间去。
　　衣帽间的门一关，童妙西才从怔愣中回神，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韩恬：“你，居然，借衣服，给初雅？”
　　给初雅？
　　给一个女人？？
　　“你不是连吴锐找你借都不肯答应吗？”
　　韩恬绷着个脸没什么表情，面无表情地解释：“吴锐身材比我壮很多，会把我的衣服撑变形。”
　　说着，一皱眉头：“只是借一套衣服给初雅而已，我和她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等等……你说什么？”
　　童妙西震惊地掏掏耳朵。
　　男的？她没听错吧？
　　韩恬以为初雅是男的？
　　男的？？？
　　……孩子，你怕不是瞎了吧？


　　第11章

　　韩恬的衣帽间很大，一进去三面墙上都是衣柜。
　　初雅光是扫一眼，就觉得快被闪瞎眼了。
　　衣服太多了。
　　这年头连男模的衣柜也这么可怕了吗？
　　初雅抓抓头发，脱了身上的格子衬衫，直接从离她最近的衣柜里挑出一件黑色夹克罩在自己灰色T恤外头。
　　不消几分钟，衣帽间的门便打开了。
　　沙发上正在逗猫的韩恬随意抬眸，视线不自觉地便顿了一下。
　　初雅没有做太大的改变，仅仅只是换掉了上衣衬衫，G家的经典款黑夹克衬着她自己的T恤和修长的深色牛仔裤，竟意外的利落又帅气。
　　她的骨架不大，但是颀长挺拔，衣服的风格一换，简直连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毕竟穿的是别人的衣服，初雅有点不自然地抓抓头发：“怎么样？这套衣服能入你的眼么？”
　　韩恬眨眨眼。
　　半晌回神，撇撇嘴：“我的衣服当然都好看。”
　　妙姐已经在外面车子里等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车子发动，流畅地滑出车库。
　　童妙西一边开车，笑着说：“才换一套外套，整个人气场就不一样了嘛。帅多了。”
　　初雅坐在副驾驶，闻言失笑。
　　韩恬坐在后排，原本正在闭目养神。
　　闻言静静睁开眼，目光透过前排座位落在初雅纤瘦笔挺的背影上。
　　从背后望去，恰好能看见她细长的颈项，与一头天生微卷的短发。
　　发色并不是很纯的黑色，有淡淡的亚麻色。
　　光是一部分背影，就透着一股阴柔。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童妙西冲着后视镜里的韩恬挤眉弄眼，“我竟然第一次觉得小恬龟毛得挺有道理诶。”
　　刚说完，就被韩恬瞪了一眼。
　　怎么说呢？
　　借衣服其实不完全出于一时冲动，大概也不是出于龟毛的本性。
　　主要是……咳咳，他被昨天的两顿饭和今早的皮蛋瘦肉粥俘虏了。
　　不得不说，初雅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至少非常合他的口味。
　　想他这么多年来被各种餐厅养叼的舌头，能烧出他挑不出毛病的家常菜，真的相当难得。
　　所以。
　　主动开口借衣服给初雅，其实是他出于对一个好厨师的敬意，以及……有点心虚的示好行为。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实在不好意思再用挑刺的态度对她。
　　……
　　周末的CBD，并不比工作日来得冷清。
　　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但大多不再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而是周末游玩的休闲客。
　　从地下室直接到楼上杂志社所在的楼层。
　　三人前后刚踏出电梯，便发现《时尚版》的美编小余已经等候在电梯外了。
　　小余大名余艾婷，二十三岁，身材不高，大约一米六左右，长得挺软萌清秀的。
　　初雅跟她算不上熟，因为工作上没有任何的交集，基本上就只是在公司遇见了点点头的程度。
　　当然，要说真正让初雅对她留下印象，大约就是之前她在办公室里帮初雅呛刘艺宏的那一次吧。
　　一见三人出来，小余扬起笑脸：“你们好，我是《时代画报》的编辑，你们可以叫我小余。钟主编已经在会议室了，我带你们过去？”
　　韩恬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副墨镜，没什么表情地朝她一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沿着狭长走廊一直走到尽头，面前顿时豁然开朗。
　　夹道的玻璃墙拢出了一片空旷的空间，墙面上根据玻璃与光影的效果搭配得极具设计感，光是会议室就显得与众不同。
　　果然不愧是业内知名的时代杂志。
　　初雅抬眸看去，果不其然，钟灵已经等候在会议室内了。
　　见他们到来，她扬起笑脸起身朝他们走过来。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在看清跟在童妙西身后进来的初雅时，她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初雅朝她点点头：“主编好。”
　　话音刚落，就注意到钟灵身后跟着也站起来一个人。
　　——刘艺宏。
　　他怎么在这？
　　在初雅问出这话之前，刘艺宏已经诧异地脱口而出了：“她怎么在这？”
　　这话实在问得有趣。
　　初雅是《时代画报》的员工，周末出现在这里，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反倒是眼前这位艺宏老师，平时初雅周末来加班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他来。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居然把刘大大吹来了？
　　……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韩恬吧。
　　初雅默默心想，之前群里他可是一副完全不想再见到韩恬的样子，
　　今天的双方碰面显然是为了和韩恬商谈配合宣传的事情，那他呢？他不是早就把这个Case甩开了么？
　　初雅沉默着没说话，朝他们二人点点头。
　　扫了一眼刘艺宏看见自己显然不悦的神色，和钟灵意外的表情，初雅再次感觉到这里面的确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来着？
　　钟灵伸手跟童妙西握了下手，露出得体热情的微笑：“你们来得真早，早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可以让小余帮你们下楼买一点。”
　　钟灵与童妙西两人年龄相仿，都是三十出头的女强人形象，但是比起从来都是一副美艳御姐打扮的妙姐，钟灵看起来则清秀很多，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女知青。
　　童妙西笑答：“吃过了，不麻烦小余了。今天来是为了商量采访稿和配合宣传的事情吧？我们速战速决，先把正事搞定。怎么样？”
　　“那当然最好。”钟灵朝小余招招手。
　　“先聊聊采访稿的事情吧。由于这回是比较重要的单封（注1），因此之前我们对韩恬已经完成了一次采访。不过，之前拿到初雅给我们的照片之后，我跟陆总编，还有GLANDI那边的艺术总监商量过，毕竟GLANDI是这次的赞助商。我们决定重新制定新的主题，根据封面给我们的灵感再写一篇稿子。”
　　说着，钟灵将已经完成的新稿初稿放到他们面前。
　　薄薄的一张A4打印纸上，写着一个醒目的标题——
　　《韩恬：他的黑与白》
　　随即钟灵又推过来两张照片。
　　经过处理之后，照片已经呈现出了完美的视觉状态。
　　正是初雅之前拍下来交给钟灵的照片。
　　韩恬伸手拿过照片，隔着墨镜镜片，目光定定地落在照片上。
　　第一张照片就是当时韩恬换的第一套服装时拍的。
　　照片里一身灰色格纹西装的少年右臂捧着一束玫瑰，笑得天真又灿烂，一副青春无敌的模样。
　　光是看着，似乎就能令不少女生回忆起自己年少时期曾有过的懵懂心动。
　　而第二张照片里的人，令韩恬一开始几乎要认不出来那是自己了。
　　黑金色的色调中，艳红色的玫瑰凋零了一地。
　　而画面中最重要的道具并非玫瑰，是侧对着韩恬的银色镜面。
　　照片里的韩恬一身G家——GLANDI的经典款黑礼服，姿势无比优雅地斜靠着，双手插兜，并未看向镜头，而是透过镜面，平静而坦然地望向镜头。
　　就好像在与照片前的人对视一样。
　　那一双眼睛锐利而明亮。
　　不似第一张照片里的那么柔和温暖，也没有那么天真无邪。
　　反倒更像是……
　　初雅微博上的那一张特写。
　　两张照片仿佛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一个是天真无邪如天使的美少年，一个则是又俊美又傲慢又危险的吸血鬼。
　　在看到这两张照片之前，显然连韩恬自己都没有想到，初雅的镜头竟然能够捕捉到如此截然不同的画面。
　　就像光和影。
　　就像白与黑。
　　难怪他们说要更换主题。
　　面对这样的两张照片，若仅仅只是“玫瑰与绅士”，显然太浅了些，完全不足以概括这两种极致的美丽。
　　初雅就坐在韩恬右手边，扫过那两张照片之后，目光随即落在那片稿件上。
　　稿子的副标题是——《谁说男色不诱人？》
　　是啊，这两张照片里的韩恬，实在太过诱人了。
　　俊美阴柔到极致的美少年，的确有勾得人心痒难耐的本事。
　　初雅看着，忽然有些遗憾。
　　她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张，似乎没有被选中。
　　童妙西转头问：“那么你们打算用这其中的哪一张作为封面？”
　　总不可能两张都放上去吧？
　　放不放得下倒是其次，关键排版怎么排？
　　此时，钟灵目光扫过初雅，微笑说：“这一点，我征询过摄影师，还有GLANDI艺术总监的意见，他们一致希望用这一张——”
　　说着，她拿出最后一张照片，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照片是韩恬的面部特写。
　　画面里的他平视镜头，而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握住一小束玫瑰。花枝交叠掩映，层层叠叠的花瓣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左半边脸。
　　然而就算只有一只眼睛半边脸，也让人无法忽视从那只眼睛里透出的锐利而傲慢的神采，和精致到一分一寸的俊美五官。
　　并不是所有人都经得起镜头如此近且清晰的考验。
　　而韩恬，仿佛天生是为了镜头而生的。
　　镜头前的他，完美得像是没有丝毫瑕疵。
　　也美得与往昔全然不同。
　　人与花互相映衬，又丝毫不被那艳丽的颜色夺去半分光彩。
　　高挺的鼻梁，微勾的唇角，深邃且有混血感的眉眼和尊贵神秘的气质，无一不在宣告着所有人记忆中的美少年已经开始了蜕变。
　　光是看着，童妙西甚至都能想象到，等这期杂志一上市，韩恬恐怕又要圈住一大批的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单封：单人封面的意思。


　　第12章

　　即使之前已经看过样片，此时再看，童妙西仍然情不自禁地心生感叹。
　　她忍不住抬眸望向初雅。
　　她记得初雅说过，这是她第一次拍摄商业片。
　　可从这几张照片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生涩感，她的镜头仿佛画家手中的画笔，轻而易举地就勾勒描绘出了这个绝色倾城的少年。
　　这样的天分这样的才华，如果不进这一行，实在令人感到惋惜。
　　“所以，你们挑中了这张当封面？”韩恬隔着墨镜冲钟灵略一挑眉，淡定地问道，“那这几张是什么意思？”
　　韩恬指的自然是一开始给他们看的这几张。
　　既然不用，为什么还特地挑出来？
　　难不成是放内页采访稿上？
　　钟灵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张，我们打算直接放到封二（注1）去，两张照片做成第一跨页（注2），和扉页（注3）连在一起。”
　　他们杂志的封二一向是放赞助商广告的，原本也已经排好了版，谁知道GLANDI那边的艺术总监看完之后，竟然提出要求希望将韩恬的这两张照片放上去。并且在得知他们杂志扉页不放广告的情况下，直接提出可以加码买下扉页，只为能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
　　要知道，以《时代画报》在时尚圈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行业的领军代表。
　　谦虚一点，也可以说是跟《时尚先生》、《VOGUE》两家一起在国内呈三足鼎立之势。
　　明星们和名模们一向以能够登上这三家时尚杂志的封面为荣。
　　更重要的是，时尚圈乃至娱乐圈内，都以能否拿下三大时尚杂志封面的大满贯作为衡量明星名模人气和地位的关键。
　　韩恬一向是《时代画报》的宠儿，算上这一回，已经足足上过五次封面。
　　但《时尚先生》和《VOGUE》似乎就不那么给面子了，且不说《VOGUE中国版》似乎从来不曾给韩恬发过邀约，就算是曾经与韩恬合作过的《时尚先生》，也仅仅只给过韩恬一次群封（注4）的待遇。
　　当然，不管是否与韩恬合作过，都不影响他们三家成为国内时尚圈的代表杂志。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在这三家杂志投放广告，而且是封面加上第一跨页的广告，那光是价码，绝对不下七位数。
　　用数百万换上韩恬的广告？
　　童妙西微微咂舌，有点想不明白。
　　韩恬并不是GLANDI的代言人，他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代言广告，反而挑中了韩恬的？
　　这不是投钱给韩恬做嫁衣吗？
　　他们那个艺术总监想不开了？
　　童妙西把自己绕进去了，一时间没想明白，然而初雅却在听到钟灵表态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对方之所以愿意花钱用韩恬的照片，只怕是这几张照片，或者说照片里的韩恬，呈现出了他们GLANDI需要的特质。
　　通常品牌选择代言人的时候，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这人与他们品牌的气质，或者说是品牌主张的主题是否匹配。
　　就像是主张活力的运动品牌，绝对不会找上韩恬这种纤瘦阴柔的美少年，肯定会相对钟爱那种阳光俊朗的健硕系模特。
　　一时间，初雅有点想不起GLANDI的品牌形象是什么了。
　　爪子伸到桌子底下摸出手机悄悄翻了个百度，终于查到了。
　　经典，优雅。
　　这是最核心的两个关键词。
　　说实在的，一看见这两个词，初雅直觉反应就是觉得貌似与韩恬并不是很贴切。
　　并且那几张照片里展露出的特点也并没有非常切中这两个词。
　　那么……究竟是什么令GLANDI的艺术总监做出这个一掷千金的决定呢？
　　初雅垂下眼，默默沉思了起来。
　　这个时候，钟灵似乎终于说到了重点，微微坐直身体，看着韩恬与童妙西说：“想必两位也在想GLANDI的艺术总监为什么会这么做吧？其实他只是想借这次机会，与《时代画报》进行一次深度合作，当然，更因为他看中了韩恬在这次照片中的潜力。昨天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就表示想通过我们杂志，邀请你到GLANDI的公司参观一下。你们有兴趣今天去逛逛吗？”
　　参观自然是托词。
　　看来那位艺术总监是想借机会跟韩恬再合作点别的点什么。
　　韩恬从头到尾几乎都在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抬头，问了一句：“所以你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钟灵一怔，随即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当然，如果你们不方便或者另有安排的话，我们也可以再约一个时间。”
　　一旁的初雅闻言，慢慢抬头看了一眼钟灵。
　　然后平静的目光一移，扫过了坐在她身边的刘艺宏。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呢，从早上就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要不是韩恬问，只怕初雅还没这么快意识到——
　　原来今天的会面主要是为了与GLANDI的深度合作。
　　当然，合作的双方自然是韩恬与GLANDI了。
　　那么《时代画报》在这其中又站在了什么样的立场呢？
　　初雅心中暗笑一声。
　　只怕GLANDI的艺术总监想见的不止是韩恬。
　　毕竟韩恬是华爵国际的签约模特，他们如果想要联系韩恬，大可以直接通过经纪公司这种最常见也最合理的途径。
　　为什么要通过杂志社来跟模特联系？
　　十有**……是那位总监也邀请了杂志社的人一起去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刘艺宏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钟主编是想要让刘艺宏代表杂志社跟GLANDI接触。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跟GLANDI有所合作，对于刘艺宏来说，肯定会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难怪刚才他们一见她跟着来了，都一副那么惊讶的样子。
　　看刘艺宏那不悦的表情，不用说，肯定是以为初雅是跑来横插一脚的吧？
　　当然，这对初雅来说只是小事。
　　她没有忘记自己只是被临时借调到隔壁编辑部而已。
　　既然对方想见的是《时代画报》的摄影师，让刘艺宏这位正经《时尚版》摄影师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她，等这次的事情一结束，就会回到《文化版》，继续拍她的风景建筑。
　　时尚圈的事么，跟她实在没什么关系。
　　她今天跟着来，只是想知道封面最后究竟定了哪一张，还有就是以为要微博配合宣传。哪里知道还会有这一出？
　　童妙西很快明白过来，笑道：“原来是GLANDI想邀请韩恬，当然没问题，我们今天就可以过去。”
　　钟主编点点头笑道：“那好，那我现在就联络一下他们。我们现在就过去，怎么样？”
　　“那当然最好。”
　　说着，众人就要起身。
　　这个时候，坐着的韩恬忽然开口：“等一下。”
　　众人一顿，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他。
　　韩恬用拇指指指身边已经准备起身的初雅：“那她呢？她不去吗？”
　　他可没会错意，看钟灵的意思，是想让刘艺宏去了。
　　这怎么行？
　　明明拍出那组照片的人是初雅，不然靠刘艺宏那个娘炮的三流水准，有可能得到GLANDI的重视吗？
　　出于对刘艺宏的鄙视，韩恬不给面子地直接点出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看刘艺宏沉下了脸。
　　童妙西会做人，一见气氛不太对，立刻出来打圆场。
　　她堆着笑说：“要不这样吧，反正初雅今天也来了。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参观GLANDI这样的顶尖时装公司，过去就当做参观学习不也挺好吗？”
　　童妙西给了台阶，钟灵自然也知道分寸。
　　跟着点点头，顺着台阶下：“也对，小初还年轻，是应该跟着去长长见识。那行，就一起去吧。”
　　这回，大家终于起身往外走。
　　初雅慢上几步，落在他们后面，无奈地摸摸后颈。
　　哎，参观什么的，她其实没有半点兴趣。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趁机赶紧去找房子搬出去呢。
　　可惜被韩大爷亲自点了名，这下她是不去也得去。
　　这时候，小余抱着个文件夹，蹭到初雅的身边。
　　两人都落在了最后面，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小余看着前面的刘艺宏，皱着眉头对初雅小声说：“初雅，你别不高兴。刘艺宏那个人，我们主编也不太喜欢，但是他毕竟是咱们编辑部的老资历，主编她再喜欢你的作品，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她总得想办法一碗水端平的。”
　　一碗水端平？？
　　这……是哪门子一碗水端平呃？
　　不过初雅没放心上。
　　刘艺宏或许相当看重是否能够与GLANDI合作，但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并不怎么吸引人。
　　比起那些办公室间的勾心斗角，她倒是对小余产生了一些兴趣。
　　她勾起唇角，偏头打量小余：“我发现你挺有趣的。既然刘艺宏是老资历，你就不怕他倚老卖老对付你？你不像我，只是临时过来帮忙，你们俩好歹是同一个编辑部的。”
　　闻言，小余抬头露出震惊的表情：“你居然不知道？”
　　初雅：“呃……我该知道什么？”
　　“我姓余。”
　　“所以？”
　　“你们主编也姓余。”
　　“……”
　　“他是我爸爸。”
　　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封二：就是封面背面的页面。
　　注2：第一跨页：就是封二与扉页连在一起的合成页面。
　　注3：扉页：就是封面后的第一张纸，通常标注页码为第一页。
　　注4：群封：单封就是单人封面，双封便是双人封面。群封就是一群人在一个封面里的意思。一般来说，单封相对来说分量最重。


　　第13章

　　难怪小余敢正面跟刘艺宏对呛。
　　她爸爸余争鸣是隔壁《文化版》的主编，要算资历的话，恐怕钟灵与刘艺宏两个人加起来才够看。
　　据说等他们《时代画报》上头的总编退休之后，余主编自然就是接任总编的不二人选。
　　初雅好奇：“既然如此，你怎么在这边？”
　　小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啊。”
　　身为《时尚版》的编辑，她每天可以接触时尚圈里各种各样的事物。
　　“还有什么比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让人幸福的呢？”
　　初雅顿了一下。
　　好一会儿，笑了笑，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那么你呢？你喜欢摄影这一行吗？”小余边走边问，然而不等初雅回应，已经自顾自回答了，“一定是喜欢的吧，我关注你的微博好几年了，能坚持一件事情这么久，看来你真的很喜欢。”
　　“应该算是吧。”
　　小余又问：“那时尚摄影呢？你喜欢吗？”
　　“……”
　　沉默着，初雅像是在思索。
　　然而目光在前头的妙姐和刘艺宏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摇了摇头：“我只是临时借调过来帮忙的，事情结束后还是会回到隔壁去。”
　　“不会吧？”小余诧异，“那也太可惜了。你明明这么有天分。”
　　刚说完这一句，她们两人也已经走到了电梯间。
　　面对其他人的视线，小余自然也不会继续拉着初雅闲聊。
　　只是闭嘴沉默等电梯的空档，她忽然回想起很久之前得知自己粉了多年的Chuya居然跑到老爸手下工作时，老爸他貌似提过几句。
　　说初雅似乎并不打算在杂志社长期待下去，也并没有签任何长约。
　　也就是说，以初雅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可以想走就走。
　　难道说，连在《时代画报》工作，也不是初雅的最终目标吗？
　　电梯载着他们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
　　刘艺宏开一辆车，童妙西开一辆。
　　按理来说，初雅是杂志社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上刘艺宏的车。
　　然而才刚走到车边，一旁的小余忽然就挽住了初雅的手臂，笑眯眯地用不高不低附近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初雅，你和韩恬合作过，关系应该不错吧？要不帮我跟他套套近乎？我好想要他的签名！”
　　初雅有点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余拉着主动上了童妙西的车。
　　两人乖乖巧巧坐到了后座。
　　小余还自来熟地跟妙姐打了个招呼：“妙姐，载我们一程哈！”
　　妙姐大方笑：“没问题。”
　　韩恬跟《时代画报》合作了这么些回，童妙西自然也认识这位热情有才的小余姑娘。
　　对她拉着初雅过来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刘艺宏此时此刻是完全将初雅当成假想敌了，要真坐到他车上去，不知道还要折腾出什么乱子。
　　哼，好歹是她手里出去的人，怎么能随便让人欺负了？
　　站在车门边的韩恬沉默着看她们的动作。
　　他没注意到小余和妙姐那点小心机，注意力倒是落在小余亲昵挽着初雅的手臂上。
　　他心想，看来初雅这小子在公司里女人缘不错。
　　随即，他也跟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驶向了GLANDI的公司总部。
　　一路上，就数妙姐和小余聊得最热络。
　　以韩恬的性子来说，虽然偶尔脾气大了些，很多时候宁愿不开口。
　　所以在很多并不亲近的人眼里，韩恬更像是个寡言的冰山美男。
　　至于初雅。
　　她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不知怎么的，之前小余与妙姐跟她说过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
　　GLANDI的总部距离CBD并不远，开车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一座两层的现代风建筑前。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大约是时装周前夕的特殊时期使然，令休息日的GLANDI停车场仍然停满了车辆，想必大部分员工都在加班。
　　停好车，初雅从车上下来。
　　大约是职业病使然，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建筑的风格。
　　比起时装公司，这栋建筑的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现代博物馆。
　　那位艺术总监早已经派人等候在门口了。
　　见他们到达，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带所有人进去。
　　刚进大门，初雅便拍了拍同样落在最后面的小余肩膀，打算悄悄脱个队：“小余，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小余没起疑，点点头说：“那你出来要是找不到我们就给我打电话。”
　　“好。”
　　初雅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再搅进去了。
　　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她感觉到自己在越陷越深。
　　自从搬进韩恬家……不，自从接下拍摄工作，与妙姐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沦陷了。
　　周围的一切像是无形中推着她回到时尚圈的力量，可，天知道她多么希望远离那个圈子。
　　没有人知道，那个圈子如今对她来说，就只剩下冰冷而黑暗的回忆。
　　当然，并不是时尚圈本身可怖，她惧怕的是——自己的过去。
　　她害怕回忆起自己踏入那个圈子的理由。
　　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理由。
　　当年她踏进这个圈子，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因为——钱。
　　当时她母亲身染重病，光是医药费就花掉了家里仅剩下的积蓄。
　　她站上伸展台拼命工作的那些年里，所有的收入几乎都花在了替母亲治病上。
　　然而就算如此，病魔也依然不曾宽容她们母女半分。
　　在初雅十九岁的那一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母亲，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当时，为了赚钱的她，还在为工作奔波忙碌着，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初雅伸手在水龙头下汲了一抔水，低头抹了一把脸。
　　到此为止吧，回去她就从韩恬家里搬出来，大不了拿出攒下来的那点积蓄暂时住到宾馆去。
　　面对着镜子完成心理建设，初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擦去脸上的水渍，她转身推门出去。
　　正巧，对面男洗手间的门恰好也在同一时间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出来，目光随意扫过初雅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
　　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会有个男人从女洗手间走出来。
　　初雅目光扫过对方，倒是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视线转回去又看了一眼，很快认出来，她似乎的确见过这人。
　　就在韩恬之前的视频里，看来他是韩恬的朋友。
　　她平静朝他点头致意，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吴锐站在洗手间门口望了她背影半晌。
　　最终收回目光，往电梯而去。
　　……
　　初雅没有给小余打电话，而是在大堂绕了一圈，在大堂沙发坐下来。
　　大不了待会儿找个借口跟小余说自己手机没电了。
　　然而，千算万算没算到小余会亲自下来找人。
　　于是当初雅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小余，一时间脑子里只剩下无语两个字。
　　汗。
　　小余小跑着奔到她面前，歪着头问道：“我在上面等你半天啦，你怎么洗手间出来也不给我打电话呀？”
　　“……”初雅默默呵呵一笑，“那什么……拿出手机才想起来我好像没你号码。”
　　“幸好我跑下来找你！来，跟我来！”小余拉住初雅的手腕，就拖着她往楼上走。
　　一边走还一边兴奋不已地说道：“我跟你说，刚才楼上可精彩了！我们跟那位艺术总监见了面，还没聊几句，刘艺宏鼻子都快气歪了！我当时差点笑出声。”
　　“……怎么回事？”
　　“当时钟主编替双方互相介绍，刚说完刘艺宏是咱们杂志的摄影师，那位总监大人就皱了皱眉头，直接就说道：‘我要见的摄影师不是这位，而是那位Chuya，那组照片的作者。’一点也不给刘艺宏面子。”小余学舌学得活灵活现，笑得前仰后合，“好爽哦，居然能看到他吃瘪！”
　　一旁初雅默默揉了揉额角。
　　难怪小余会亲自跑下来找她，原来是因为她被那位总监亲口点名了。
　　今天是怎样？
　　先是韩恬，然后是这位总监，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肯放过她吗？
　　“……”
　　啊，头疼。
　　初雅没办法，只好跟着小余上了三楼。
　　今天不知道有什么重大活动，一路上能看见不少高挑靓丽的纤细身影。
　　很显然，今天在GLANDI有大批模特出没。
　　小余说道：“据说今天GLANDI在拍摄服装型录。”
　　型录也称服装目录，是模特展示服装的平面目录。
　　通常在每一季时装周发布会之前，时装公司就会开始准备当季的服装型录。
　　初雅微怔。
　　难道说，那位艺术总监找韩恬来，是想找他拍服装型录？


　　第14章

　　“没有想到网络上热议的Chuya老师竟然这么年轻。”
　　小型摄影棚内，打扮高端精致的男人朝初雅微微一笑，主动伸手。
　　此人就是GLANDI声名显赫的艺术总监，高仁先生。
　　高仁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笔挺的西装，精而不壮的身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致优雅。
　　虽说他的长相与周围来来去去的模特相比稍显平淡，但胜在气质独特，依然如同鹤立鸡群。
　　他温和有礼地赞美道：“我特地看过你微博上的作品，非常有灵性。”
　　初雅只得微笑：“高总监过奖了，老师不敢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面前这位总监大人，与小余描述中那位对刘艺宏不假辞色，听起来相当难搞的总监相去甚远。
　　初雅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发现钟灵与刘艺宏都不见了。
　　连韩恬和妙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找你们主编？我已经打发他们回去了。”
　　高仁微笑着说：“我通过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联系上你，而他们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尽快签下价值三百多万附加广告合同，既然合同已经签完了，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初雅心头微跳，总觉得自己来时路上的猜测正在慢慢成为现实，一边露出意外的神色：“……找我？高总监找我有什么事？”
　　高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听说这是初雅小姐第一次拍摄商业片？”
　　“一个能将大自然的景物都拍摄出灵性与生命力，我相信更能从人身上挖掘出更多的可能性。初雅小姐有兴趣和GLANDI合作吗？”
　　初雅直觉想说没有。
　　然而教养和性格使然，面对高仁这张含笑有礼的脸，她实在说不出毫不犹豫拒绝的话。
　　她犹豫着斟酌了下用词，慢慢说：“对于商业摄影，我实在是个门外汉。这次和韩恬的合作能得到超常发挥般的结果，其实完全是因为韩恬他是个非常有经验与才华的模特。我想，不管找其他任何摄影师，大概都能做得比我好。”
　　“初雅小姐过谦了。”
　　高仁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几张照片。
　　初雅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她和韩恬合作之前，在网上搜到过的韩恬的其他硬照么？
　　“韩恬成名将近四年，和他合作过的知名摄影师没有上百也有五六十了，包括GLANDI御用的摄影师在内。他们镜头下的韩恬，似乎总是同一个样子的。”
　　初雅垂下眸。
　　“说实在的，GLANDI这一次春夏系列的男装风格，与韩恬本人的风格差异极大。我们GLANDI在之前选择拍摄服装型录的模特时，我根本就没有将韩恬纳入考虑范围内。直到我看到了钟主编给我发来的这组照片。”
　　看到照片的瞬间，他就意识到，那些照片中韩恬流露出的形象气质，竟然无意识地与他们新一系列的服装风格不谋而合。
　　一个与从前全然不同的韩恬，仅仅是因为拍摄的摄影师不同，竟然能令镜头下拥有强烈个人特质的模特也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一瞬间，他甚至能够从照片里感受到一点点所谓的“化腐朽为神奇”。
　　当然，韩恬不是腐朽，可照片中的他却足够神奇。
　　高仁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柔和，就像是在跟朋友闲谈。
　　然而初雅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一颗颗全是直球。
　　高仁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GLANDI有意向要用韩恬拍摄他们当季的型录，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她来掌镜。
　　GLANDI作为国内的顶尖时装品牌，在国际上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其他成名数十年数百年的品牌，但好在近几年风光正盛。
　　如果有幸成为他们的御用摄影师，就等于是拥有了一个晋身国际的踏板。
　　这要是换了别人，比如刘艺宏，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毕竟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初雅来说，却成了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大麻烦。
　　如果知道当时的借调帮忙会一路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当时她说什么也不会点头答应钟灵。
　　“怎么？初雅小姐不愿意吗？”
　　高仁从初雅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些，心下不免诧异。
　　杂志摄影师的年薪才多少？或许基本工资加上奖金也不过六七万，可是要是跟GLANDI合作，就算按次来计算，也比在杂志工作大半年强多了。
　　她居然想要拒绝？
　　“嗯……”一时间，初雅不知道是该直接拒绝，还是先想想有其他什么折中的办法，只好模棱两可地含糊了两句。
　　高仁笑了笑。
　　他知道如果对方真不愿意，逼是逼不来的，于是退了一步说：“今天我们还在试服装，明天才会正式开拍。如果初雅小姐有意向的话，今晚之前，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说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初雅接了名片，刚想着要不趁机先告辞：“那我……”
　　结果就见高仁忽然转头看向摄影棚内更衣室的方向，笑道：“接下来如果初雅小姐没事的话，不如先留下来看看韩恬试装？”
　　初雅下意识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摄影棚内明亮如昼。
　　来来往往无数高挑时尚的男女，衣香鬓影尽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推开更衣室的门。
　　一身灰黑色西装的韩恬平静走出。
　　一旁等候的造型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着衣服细节。
　　这身西装，自然是GLANDI即将在接下来的春夏时装周发布会上发布的其中一套。
　　延续了GLANDI高定一贯的“经典优雅”的理念，整套西服呈灰黑色，贴合身体线条剪裁考究，总体上看起来大气精致，定位是高端精英人士，配上韩恬似乎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合适。
　　因为韩恬太年轻，更因为韩恬的长相太美了。
　　倒不是说他这样的长相就肯定不是个高端精英，而是说他的长相容易让人模糊了他其他方面的特质。
　　只记得他是个相貌出众的美少年。
　　然而等韩恬侧过身，偏头回视。
　　视线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初雅看见了西装的正面。
　　衣领、银扣，只需要一点点不同色系的点缀，就令一套西装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一转身，仿佛在“经典优雅”四个大字上又添了点别的什么。
　　衬着韩恬那张花似的脸和披肩的直发，有点华丽，有点妖娆。
　　犹如水晶般剔透耀眼。
　　毫无瑕疵。
　　令人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了。
　　心上像是有一根羽毛，被轻轻搔动着。
　　初雅一顿，喉间像是堵了什么。
　　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韩恬冷淡轻慢的目光扫过，她只能平静站在原地。
　　别说初雅，连高仁似乎也被这样的韩恬惊艳到了。
　　原本插在口袋的手伸出，不自觉地鼓了下掌，随后回过神来，径直朝韩恬走了过去。
　　初雅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一道声音在身侧响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妙姐我的眼光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毒辣？”
　　“……”
　　这话问得，初雅简直不知道怎么接。
　　目光依旧落在韩恬身上，看着他任由造型师摆弄，却偏头与高仁在说着什么。
　　“妙姐。”
　　“嗯？”
　　初雅欲言又止了半晌，轻声问：“如果韩恬这一次因为我的原因，没有办法和GLANDI合作的话，你会不会恨我？”
　　闻言，童妙西惊讶地看了初雅一眼。
　　“什么意思？”
　　和GLANDI合作？
　　其实高仁从头到尾只说过邀请韩恬试装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表态。
　　但是童妙西毕竟在这一行混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不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眼下是筹备时装周的重要时期，这两天GLANDI更是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拍摄型录，这个时候高仁邀请他们过来，显然跟这两件事脱不开关系。
　　但是，初雅这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
　　花了三秒钟，童妙西想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初雅的态度她是知道的，虽然童妙西至今不知道当年初雅为什么会在极盛时期突然退出时尚圈，但她知道初雅是真的不想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呗，之前童妙西表示完惋惜之后，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但现在不同了。
　　如果初雅的回来与否关系到韩恬的前途——
　　逼初雅答应吗？
　　这事儿她可做不出来。
　　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唾手可得的绝佳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
　　身为一名专业经纪人，这事儿她更做不出来。
　　真是哔了汪了。
　　这一刻童妙西只想心疼地抱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好消息……今天开始每天要更好几章了~


　　第15章

　　童妙西头疼地揉揉额角。
　　摆摆手说：“我能恨你什么？恨你不肯帮韩恬吗？嗨，不至于，你又不欠我，也不欠韩恬什么。”
　　故作大气地说完，她一脸严肃地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问：“我要是说恨你，你会答应么？”
　　初雅唇角微微一勾，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大概吧。”
　　“那我一定恨你！”说完，她自己先夸张地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就算六七年没见初雅，但她的脾气如何童妙西一直是记得的。
　　吃软不吃硬。
　　如果拿什么恨她的话去威胁她，眼前这位完全能半点不放心上。
　　估计还会没良心地说：恨就恨呗，她还能少块肉？
　　倒不是说她心大漏风，童妙西觉得，是大多数的事情对于初雅来说，完全是无所谓的事。
　　比如她当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横空出道挡了多少名模的路，不在乎周围人恶意的批评与刁难，不在乎狗仔们的捕风捉影和撒狗血，更不在乎当时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如今想想，连童妙西都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踏入了这个圈子，初雅为什么能连是否成名都毫无野心？
　　童妙西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与初雅初次见面那个午后。
　　坐在面试室内，年轻充满锐气的少女平静地问道：“我如果站到这一行的顶端，能赚多少钱？”
　　赚钱、功成名就，大概是很多模特跨入这一行的主要理由。
　　但是从她的眼睛里，童妙西却怎么都看不出与这句话匹配的野心。
　　她连野心都没有，又能走多远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童妙西眼睁睁看着初雅一步步越走越远，带着一身的孤傲与淡然，别说国内的顶端，甚至踏上了国际时尚圈的顶端。
　　然后，如同一朵盛放在午夜的昙花，热烈盛放之后，陡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
　　一走，就是四年。
　　然而跟其他很多人一样，连童妙西也忘记了一点——
　　生而为人，又不是佛陀，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无欲无求呢？
　　……
　　“妙姐？”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童妙西和初雅同时回过头去，便看见吴锐一身休闲常服，手里握着瓶矿泉水，从隔壁房间门口走过来。
　　摄影棚隔壁，原本都是些存放新一季时装的陈列室，这一次趁着大量模特来试装，都开放成为了更衣室和训练室。
　　是的，试装和训练，自然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时装周。
　　时装周来临之前，试装公司需要提前召来模特们试装，将服装修改到合适的尺寸，然后训练模特的台步、定妆等等，为发布会做准备。
　　昨天吴锐在给韩恬打完电话之后，就收到了来自GLANDI的邀请。邀请他参加九月底的时装周发布会，并且今天过来试装和定妆。
　　像是GLANDI这样的顶尖大品牌，在所有模特心目中自然都是排在第一档的，即便当下各个模特经纪公司里都还有不少提前开始寻觅模特的设计师，他们肯定也得先给GLANDI面子。
　　今天他来一看，果然没见着韩恬，心内正惋惜呢。
　　没想到这才一回头，就看到韩恬家的经纪人妙姐就站在隔壁摄影棚里。
　　“吴锐啊。”童妙西打了个招呼，对于吴锐出现在这里，并不很意外。
　　吴锐这小子这两年很受GLANDI总监的赏识，近几次时装周，必定都会有他的身影。
　　见吴锐径直走到她们身边，童妙西干脆直接顺口介绍两人认识。
　　“介绍一下，这位是吴锐，跟咱们家韩恬是同行也是朋友，也是个熊孩子，不过比韩恬稳重点。”
　　这介绍的是什么鬼？
　　吴锐有点哭笑不得，正要反驳，随即注意到站在妙姐身边的高挑身影。
　　妙姐继续说：“这位是初雅，我朋友。”
　　吴锐望向初雅，认出她就是刚在在厕所门口偶遇的女人。
　　于是露出一贯的英俊微笑，露出八颗大白牙，伸手说：“你好，我是吴锐。初小姐，初次见面。”
　　不愧是模特，随随便便一笑，就有种无形中撩人的本事。
　　要不是初雅当初在这一行混久了，面对这张望着自己微笑的俊脸，只怕也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的目光从吴锐脸上扫过，淡定地笑了笑，落落大方地握手：“你好。另外，我不姓初，叫我初雅就好。”
　　两只手握了握，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便放了开来。
　　初雅转而对童妙西招呼道：“妙姐，下午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啊？”童妙西微愣着眨眨眼，“哦……那你去吧。”
　　然后两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初雅沉静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走廊上。
　　半晌，吴锐忽然说了一句：“妙姐，我有个问题。”
　　童妙西注视走廊的视线还没收回，“……我也有个问题。”
　　“哦，那你先问？”
　　妙姐这才扭头看了看吴锐，奇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连韩恬那货都一副理所当然的心态把她当男的，怎么吴锐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刚才我亲眼看见她从女洗手间走出来啊。怎么这么问？”
　　妙姐幽幽地说：“韩恬一直当她是男的。”
　　吴锐摸摸下巴，点头赞同道：“她跟其他女模差不多高，但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很不同。比较偏中性，被当做一个长得比较阴柔的男人也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我当时还以为韩恬真的瞎了。”
　　吴锐“噗”的笑出来：“妙姐，你忘了韩恬是以什么形象出道的？阴柔美男的代表人物了好嘛！否定初雅不就是在否定他自己么？认错完全正常，对他来说就是个思维定势而已。”
　　别说当初雅是男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韩恬的时候，差点还以为他是个女的呢。
　　童妙西想了想：“也对。对了，你要问什么？”
　　“初雅刚在说她不姓初？那姓什么？”
　　童妙西顿了下。
　　说实在的，初雅从未主动提到过自己的姓氏。
　　平日里不管跟谁相处，都会让人直接叫自己初雅，或者随便别的什么。当年要不是作为她的经纪人，时不时要帮她处理买车票机票等需要用到身份证的事情，没准连妙姐也没机会知道。
　　大约是跟家庭背景有关，她从不跟任何人提起家里的事情。
　　搞得童妙西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家里都有什么人，老家在什么地方。
　　只知道她姓温。
　　童妙西大大咧咧地一拍吴锐后脑勺，挑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才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查人家户口啊？”
　　吴锐被拍得一脸懵，小声反驳：“就好奇嘛。随便问问也不行？”
　　“不行。”童妙西挥挥手，直接将他打发回去，“行了行了，那边喊你回去试装了。赶紧去吧。”
　　吴锐连忙朝隔壁门口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扭头回来抓紧时间问道：“妙姐，你们今天出现在这里，表示韩恬他确定要和GLANDI合作了？”
　　“还没定。”
　　说起这个，童妙西就只想叹气。
　　心说这可难说，眼下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还得看初雅的态度。
　　她现在愁得简直想抱着初雅吐苦水。
　　这四年来带娃不容易，前两年人气巅峰的时候吧，偏偏熊孩子就不配合工作。简直比养大自家那只小崽子还麻烦。
　　现在好不容易熊孩子有点改邪归正的苗头，要发奋图强了，结果冒出了初雅这座大山。
　　关键要只是座大山也就罢了，大不了她效仿愚公移山，一点点搬走就是了。
　　搬之前还得先问过大山自己乐不乐意，这就太让人欲哭无泪了。
　　……
　　初雅一路到了一楼大堂。
　　大堂两侧的墙面上挂着无数照片，大约都是和GLANDI合作过的模特照片。
　　她一路晃过去，还能从中找出韩恬和吴锐的照片。
　　“初雅！”前面坐在大堂沙发的小余扬手打招呼，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初雅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钟主编和刘艺宏先走了，我爸就在附近，说是顺道过来载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走？”
　　这里附近并不好叫车，也距离地铁站挺远，初雅想了想，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正说着，余主编的车就在大门外停了下来。
　　两人一上车，就见五十来岁的主编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乐呵呵道：“小初也在呐？”
　　“主编好。还麻烦您载我一程，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去哪里？”
　　“就载我去最近的地铁站吧。”
　　车子稳稳当当地驶入大街。
　　余争鸣开着车，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正有事要找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提的事吧？说想跟着老严当助理的事。这几天他回国了，估计很快还要再出去一趟，要带几个助理一起过去，就这几天的事了。我跟老严提了你，也给他看过你的作品，他说想找个机会见个面。怎么样？什么时候方便？”
　　初雅惊讶地抬头。
　　一句“什么时候都可以”几乎要脱口而出之际，缩在口袋里的手指仿佛摸到了张硬纸片。
　　顿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停在了那里。


　　第16章

　　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带走了天幕下最后一抹天光。
　　暮色西沉，星斗闪耀。
　　饥肠辘辘的胖猫拨开面前的空盆，冲着沙发上的黑影“喵喵喵”了半晌，不见有反应，于是不甘心地跃上沙发，在一动不动的“尸体”上踩来踏去。
　　房子里昏暗没有一丝光线，唯有窗外凉凉月光折射进幽暗的光。
　　这时候，“尸体”上发出一串微弱的“咕噜噜”的闷响。
　　“……”韩恬捂着肚子翻了个身，将背上的胖猫压在了身后。
　　好饿。
　　今天从早上吃过那碗皮蛋瘦肉粥之后，他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中午试装之后被高仁和妙姐带着去了法国餐厅，结果他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是他不想吃，实在是没有食欲。
　　他一贯是这样，从小到大吃惯了各种餐厅与外卖，吃得越来越没食欲，越来越少。
　　直到现在就算动动手指在手机上点个外卖，二十来分钟之后就能送到，他也宁愿饿着。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倒是昨天初雅做的那两顿，他竟然吃光了一大碗饭。
　　或许是吃惯大鱼大肉，偶尔会喜爱青菜萝卜吧。
　　说起来，那个小子跑哪里去了？
　　今天自从在GLANDI的摄影棚内匆匆一瞥之后，就再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了。
　　韩恬想到这个就有点生气。
　　之前她明明还说这两天要一直跟着他将功赎罪，这才第二天，这么快就跑得没影儿了。
　　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大骗子。
　　韩恬神神叨叨地在心里骂了三遍，这时候，不远处大门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啪嗒”脆响，紧接着一连串的输入密码声。
　　有人在门口开锁。
　　这房子除了韩恬自己能用指纹开锁之外，只有妙姐有密码。
　　当然，现在还多了个住进他家的初雅。
　　很快，大门被推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的街灯洒进微弱的光线来。
　　饶是如此，也比昏暗的室内要亮堂些。
　　初雅进门，正诧异房子里怎么没人，心说难道韩恬还没回家？
　　然而转头目光一定，就看到客厅内沙发的方向幽幽抬起两双幽亮的眼珠子。
　　“……”
　　这画面着实有点诡异。
　　初雅在门口站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韩恬？”
　　“怎么不开灯？”
　　沙发上，韩恬慢慢坐起来，任由初雅摸到墙上开关，“啪嗒”两声，整个客厅瞬间灯火通明。
　　少年宛若猫儿似的，侧趴在沙发上扭头看她，身姿慵懒，表情迷离。
　　“在睡觉吗？还是去房间里睡吧。”
　　“——你去哪里了？”韩恬忽然问了句。
　　初雅一怔。
　　“你该不会还在想着找房子吧？”韩恬微蹙眉头，像是不太喜欢这个可能性。
　　他家有什么不好？
　　他还没开口让她搬出去，她却一副巴不得离开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初雅低头慢慢换鞋，说，“没有，暂时还没找房子。今天下午临时有事，去见了一位……嗯，老师。”
　　韩恬下意识想问是什么老师。
　　然而话都已经到嘴边了才猛然意识到，初雅去见谁，关他什么事？
　　眼前这个人不过就是个跟他合作过一次，凑巧住进他家，还给他做过几顿饭的人而已。
　　他这么关心她干什么？
　　这时候，一旁猫着的胖猫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一个打挺，踩着小碎步朝初雅冲了过去。
　　冲她“喵喵”了半天，又跳过去拿脑袋拱了拱空的猫食盆。
　　“饿了吗？”
　　初雅摸摸它脑袋。
　　“家里没猫粮了，明天才送到。”韩恬没好气地说了句。
　　心说就算有，估计这大爷也不会给面子。
　　家里猫罐头一向是成箱成箱的买，然后开了也不见猫大爷吃几口，放那里就馊了，然后成箱成箱的倒。
　　“那就给它做点什么吧。”初雅想了想，记起冰箱里似乎还有块鸡胸肉。
　　刚往厨房走了两步，隐约听到韩恬那边也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你呢？吃了吗？”
　　韩恬慢吞吞地：“……没有。”
　　不知怎么的，初雅脑海中蓦地就飘过了妙姐对他的评价。
　　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子。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老想着不吃饭，这孩子还想不想在这一行继续干下去了？
　　知不知道你离国际标准的男模身高还差好一截儿？
　　不知怎么的，初雅仿佛像是老妈子上身，看不得眼前这么一棵小苗子那么折腾自己。
　　脚步一转，她一边朝沙发方向去，一边慢慢地脱去身上的夹克外套。
　　脱衣服的动作干净利落，又有种说不出的雅致撩人，看得韩恬眼睛一眯，视线落在她身上半晌。
　　还没看清楚什么，就被兜头跑过来的皮夹克罩了一身。
　　等他脑袋从衣服下面钻出来，只来得及看见初雅转身的一幕。
　　“先谢谢你的衣服了。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还有包三鲜馅儿的速冻饺子，想吃吗？”
　　韩恬慢吞吞说：“我不爱吃带汤的。”
　　“哦，那锅贴呢？”
　　“好。”
　　于是锅子摆上炉火，初雅麻利地在锅底抹了层油，开始往锅里码饺子。
　　大火烧了会儿她倒了碗水下去开始小火煎，这才转身叮嘱：“我上楼洗个澡，喏，时间调好了，十分钟，响了就关火。”
　　等初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韩恬这才慢慢低头看了手里的夹克一眼。
　　照理来说，他的衣服一向是不允许任何人碰的。
　　就像是之前被吴锐一声不吭借去穿了一天，后来他就直接送了他。
　　今天早上的时候，本来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一件衣服而已，送她也没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这一刻送她的话他说不出来，也更没有直接将衣服丢了的念头。
　　半晌，韩恬起身拿起衣服丢进脏衣篓。
　　过了一会儿，他飞快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去脏衣篓里把夹克拿出来，趁着初雅还没下来，偷偷摸摸进了衣帽间。
　　宽敞的衣帽间里有一面落地的穿衣镜。
　　韩恬在镜前将夹克套在外面，来来回回地打量。
　　镜子里的阴柔少年穿着夹克静静回视，怎么看都与穿在初雅身上的时候不太一样。
　　明明是同一件衣服，明明是他的衣服，怎么他突然觉得穿在初雅身上的时候，比在他身上还好看呢？
　　想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初雅那个形象，韩恬有点不太高兴地撇撇嘴。
　　开什么玩笑。
　　那货穿衣服能比他这个名模还帅？
　　不可能，一定是他饿昏头了。
　　心头憋了股气，韩恬不高兴地直接脱了衣服，刚想转身再次甩进脏衣篓，手指这时似乎摸到什么硬纸片。
　　他伸手进夹克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一张薄纸片出来。
　　他垂眸看去。
　　一张是GLANDI高仁的名片，还有一张貌似是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名字。
　　严正宽。
　　……严正宽是谁？
　　难道是初雅说的那个老师？
　　说起来，高仁给她名片干什么？GLANDI也想找她当摄影师吗？
　　倒是比找刘艺宏靠谱点，那个高仁大叔有点眼光。
　　说起来，这位严正宽难道是另外一位摄影大师？
　　韩恬心想自己似乎没听过他的名字。
　　他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大部分有点名气的摄影大师，或是新锐摄影师，几乎都合作过。没有这么个人。
　　想了想，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百度了下这个名字。
　　程序快速跳转，不消一秒的时间，就跳出了一条人物百科。
　　【严正宽，男，中国著名战地记者、战地摄影师。】
　　韩恬的思绪一顿。
　　摄影师他见过，记者他也见过。
　　但是前面加了“战地”两个字……莫名仿佛染上了猩红与土灰的危险色彩。
　　他就是初雅说的老师吗？
　　初雅为什么要管一位战地记者喊老师？
　　虽然都是拿相机的，但是这两位明显不在同一个次元吧？
　　相对于平整的名片，这张纸条仿佛被人无数次地团起来又打开，显得皱巴巴的。
　　初雅她在犹豫什么？
　　……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响动。
　　韩恬回神，飞快将两张纸片塞进裤兜，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初雅洗了个战斗澡，下来走到厨房的时候，定了十分钟的闹钟才慢慢悠悠地响起来。
　　锅子里已经飘出了锅贴的香气。
　　韩恬轻车熟路地往料理台边一坐，一副等着吃的模样。
　　初雅端着一盘锅贴和一叠酱油醋摆到他面前，又拿煮好的鸡胸肉撕成条放到猫食盆里。
　　看着胖猫吃得正香，初雅笑着摸了摸它背上微凸的肩胛骨。
　　一扭头，发现韩恬手里握着筷子，却没动手。
　　表情有点复杂而古怪地望着自己。
　　初雅诧异抬眸：“怎么？”
　　“……”
　　韩恬一声不吭地扭回头，筷子尖在香喷喷的锅贴上戳了好几个洞。
　　他闷闷地说：“你个大骗子。”
　　初雅：“……？？？”


　　第17章

　　初雅没听清。
　　隐约好像听他骂了句骗子，但转念一想，她什么时候骗他了？
　　肯定是听错了。
　　起身在他面前坐下来。
　　韩恬就着面前一盘锅贴一碟蘸酱，安静吃起来。
　　初雅有点恍惚，总觉得除了吃饭的时候眼前这个小家伙能安分些，别的时候对所有人都有些剑拔弩张的。
　　像根炮仗，一点就炸。
　　刚才她差点以为这货莫名其妙又要炸了。
　　结果一回神，又成了眼前安安静静吃饺子的乖巧样。
　　搞不懂。
　　饺子毕竟是速冻的，韩恬给面子地吃了五六个，就放下了筷子。
　　起身倒了杯水，回来就坐在原位一声不吭地盯着初雅看。
　　盯得初雅发毛，默默咽下嘴里的饺子，抬眸看他：“你有话要说？”
　　韩恬眸光微闪，垂下的手掌轻轻贴上大腿外侧，隔着裤子布料摸到了那两张纸片。
　　其实在看到这两张纸的瞬间，韩恬就懂了。
　　在这个圈子里四年，韩恬远比其他同龄人更成熟，也更敏感。
　　他看得出来初雅似乎对时尚圈有点排斥。
　　她不愿意靠近这个圈子。
　　即便从头到尾她一直表现得很得体也跟内敛，但恰恰是她淡定的态度出卖了她。
　　正常的有野心的摄影师应该是什么样？
　　起码也该是刘艺宏那样的。
　　他看见初雅和刘艺宏站在一起的时候，差异更是明显。
　　为了跟GLANDI搭上线，那货又是跑来杂志社又是跟去GLANDI，就为了能争取到一个机会。
　　而初雅呢？反正他是没看出来她一星半点的积极。
　　也就是说，她似乎不愿意接受高仁抛出的橄榄枝。
　　相反，她却相当重视那位叫严正宽的战地记者。
　　她叫他老师。
　　她是想跟着他学习，像他一样成为一名战地摄影师吗？
　　她怎么想的？好好的安逸的日子不过，跑去那种战火纷飞，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战区干什么？
　　想到这里，韩恬心情明显不是太好。
　　后背往椅背上一靠，他挑眉，耸肩说：“我能有什么话说？倒是你，有话要说？”
　　我？
　　初雅微讶地看着他。
　　头顶一束柔光洒下，映得韩恬脸上柔柔亮亮的，柔和了少年往昔的锋芒锐气。
　　看着看着，初雅忍不住分神地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毫无死角的漂亮呢？
　　若是个女孩子也就罢了，男孩子生得这么漂亮，是想要气死谁？
　　唇畔露出微笑。
　　初雅放下筷子，答非所问地来了句：“不吃了吗？那我收掉了？”
　　“唔。”
　　初雅起身收拾。
　　背过身站到水槽前洗碗，也不管身后韩恬有没有在听，忽然问了一句：“韩恬，你最初是为了什么才踏进这一行的？有没有想过离开？”
　　身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就在初雅以为韩恬根本就走了没听到的时候，身后“喵”了一声。
　　“……”
　　半晌，韩恬说：“为了一个人才做这一行的。结果我来了，那人却走了。”
　　“你问我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四年来一直在想。有时候想过既然进这一行的目标都走了，我还待着干什么呢？有时候又觉得，大不了就在这里等着，等那个人会不会回来。”
　　初雅洗碗的手微微一顿。
　　没想到随口一问，竟得到这样的答案。
　　将洗好的碗放到一旁架子上，她转过身看他，表情淡淡的：“所以你只是想在这里等着？”
　　“不然呢？我一不知道她的身份背景，二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说不定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我不在这里等着，难道满世界发寻人启事吗？”
　　“……再说了，那人根本不认识我。”
　　听起来怎么有点可怜兮兮的？
　　初雅有点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明明一脸死傲娇的表情，怎么说得出这种让人心头一软的话来？
　　其实刚说完，韩恬立马就意识到自己一漏嘴说了什么。
　　他抿着唇瞪了初雅一眼，“啪”的放下水杯，凑到初雅面前，充满压迫感地瞪她，郑重说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谁都不许说，连妙姐也不能知道。”
　　一靠近，少年身上仿佛带着醇厚的香。
　　初雅微微后仰看他背着光的脸，一双漂亮无比的眼睛倒映着一点光。
　　“可你有没有想过——”初雅看着他眼睛说，“如果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你在等他，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你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为什么不努力站到更高的地方去，让他有机会注意到你？”
　　韩恬微讶地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到该说什么。
　　就那么呆呆地顿住了。
　　这么一呆，不禁又赢得了初雅一点点同情心。
　　她沉静地抬眸，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二十公分。
　　她淡淡问道：“你，想不想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想不想？
　　韩恬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挤下去。
　　就算要等，也不能站在尘埃里等。
　　说的也对啊。
　　都是等，那为什么不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等，说不定，有朝一日那个人真的能看到他呢？
　　水晶般的眸子中倒映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漂亮极了，也耀眼极了。
　　初雅轻笑，抬手揉了揉他发顶，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GLANDI拍型录。”
　　这下，韩恬真的惊到了。
　　“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啊。
　　今天中午他们跟高总监吃饭的时候，那位高仁还一副很“高人”的样子，什么都不肯透露，没说让他拍型录，更没说让他走发布会的秀，全程一脸高深莫测。
　　当时吃完饭出来，妙姐一脸便秘地说那个高仁怎么都不表态，今天专程让他们跑一趟，结果真的只是“参观”而已吗？当他们很闲哦？
　　“妙姐知道的，她刚才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早上叫你起床。”
　　韩恬将信将疑地盯着她，企图从她表情里看出任何整蛊或是玩笑的痕迹。
　　“好了。”初雅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等韩恬慢慢走回了房，她这才低头摸出手机。
　　早在进门之前，她刚收到来自于高仁的信息。
　　【高仁：荣幸之至。明早我在公司恭候大驾。】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起身往楼上去，一边拨通了妙姐的手机：“妙姐。”
　　【初雅！！】
　　电话那头，童妙西显然激动得不行，一看来电显示，连泡面都顾不上吃了，立刻接起来。
　　【我滴妈，我这边刚挂掉电话，GLANDI那个高仁亲自给我来电话了，说让韩恬明早过去！真的假的！你接了？你接了？真的接了？？】
　　初雅轻轻“嗯”了一声。
　　【哇，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报答妙姐我当年的慧眼识珠吧？】
　　“嘿嘿。”初雅笑了一声，“可能吧。不过先说好，就这一次，拍完之后我真的有事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跟小祖宗说了没有？我明早八点来接你们啊，记得叫他起床！】
　　“好。”
　　挂掉电话，初雅整个人像是泄了力，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
　　她今天做了两个决定。
　　在联系高仁答应这次拍摄工作之前，她还给余主编打了个电话。
　　她告诉余主编，她要辞职了。
　　这在余主编的意料之中。
　　在他向严正宽推荐初雅的时候，就知道她迟早会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她下午与严正宽的谈话中，还发生了点出乎他和初雅意料的对白。
　　……
　　当时他们约在严正宽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初雅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满墙面全都是照片，画面里的景色和人无一不是来自于战场前线。
　　照片旁边用便签标注着地点和时间，十多年间，从叙利亚到伊拉克，从也门、索马里到阿富汗，严正宽走过很多很多地方。
　　初雅在一张叙利亚小女孩的照片前停下来。
　　战争炮火下，无家可归的瘦弱的女孩眼中盈满了悲壮与无助，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镜头。
　　她见过这张照片。
　　也正是因为被这张照片触动到内心，她才会做出想要跟随严正宽的决定。
　　“初雅，你内心的信仰是什么呢？”
　　身后陡然冒出人声，令初雅惊诧着回头，便看到顶着一头银灰发色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明明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身上却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初雅心想，那大概也是见证了战争的痕迹。
　　【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这是战地记者的格言，而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必须要切实地走到炮火与战争中去。
　　“严老师。”


　　第18章

　　“严老师。”初雅站在原地敬重地喊了一声。
　　喊完才慢慢回想起来他刚才似乎问了个问题。
　　——你内心的信仰是什么？
　　她明白严老师问的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指宗教那一类浅显的信仰，而是作为一名摄影师决心走向战地的信仰。
　　就像很多人怀抱着对大自然的热爱而成为地理摄影师，就像那一句格言，为了将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而成为战地记者。
　　严正宽在问，她为什么想要成为战地摄影师，为什么想要当他的助手。
　　初雅本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双饱经风霜、满含睿智的眼睛，她却有点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在严老师面前无所遁形。
　　然后，她看见严正宽松开背在身后的手，慢慢走到工作室中央的巨大原木工作台前。
　　略显凌乱的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摄影器材和材料，其中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一叠相册，封面右下角写了简单的【初雅】二字。
　　这是她的作品集。
　　严正宽粗糙黝黑的手拂过作品集的封皮，慢慢又问道：“你从自己拍下的这些照片里，看到了什么？”
　　这本作品集是初雅亲手整理的。
　　里面大多都是近两三年来在《美国地理》杂志工作时期拍摄的风景照，但也有那么几张，是更早之前，她偶然间拍到的战区的照片。
　　喉间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初雅垂落在腿边的手慢慢收紧。
　　严正宽的眼神平和中闪烁着仿佛看穿一切的睿智，追问道：“是看到炮火与灾难中无家可归的小孩，踽踽独行的老者，兀**烧的残垣断壁？还是失去了方向与信仰，拿战地记者这份工作当做救命稻草的自己？”
　　初雅，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想要当战地记者？
　　是为了帮助他人重生，还是为了毁灭自己？
　　“严老师，我……”
　　严正宽微微摆手：“我不需要答案，我是在问你的心。”
　　说着，他将作品集拿开，露出相册下散乱的几张照片。
　　是几张人像照片。
　　画面里精致如画的少年仿佛闪耀着水晶般的光泽，吸引着照片前的所有视线。
　　“老余跟我说过很多对你的印象，我觉得大多数都是准的。唯独一点，他说你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这一点我觉得他错了。”
　　这张照片里，分明藏着她无意识的野心。
　　余主编常说，他这位老朋友是个妙人。
　　从事摄影行业二十多年，从时尚到纪实到战地，横跨多个摄影领域，练就出一副毒辣锐利的眼光，往往能从一张照片中读出摄影师的心。
　　有人说字如其人，对于严正宽来说，往往是见照片如见其人。
　　然而严正宽突然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也不是我跟你说这些的主要原因。想当战地记者有什么难的？信仰这种东西对年轻人来说估计玄乎了点，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份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工作而已。你来，我求之不得。”
　　“……”初雅忽然无言以对。
　　有点跟不上严正宽的思路。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严老师刚才这番话的意思是？”
　　严正宽的脑回路跳跃得初雅简直跟不上，突然又来了一句：“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当年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刚踏进时尚圈的毛头小子，而她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模。宁姚欣，你认识她吗？”
　　初雅一怔：“……她是我母亲。”
　　“难怪。”
　　严正宽说起，初雅才知道原来他与她母亲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
　　当年的严正宽初出茅庐，名气未显，正是因为与宁姚欣的合作，才成就了他在时尚圈的名气。
　　又或者说，是他们两人互相成就。
　　“你母亲是个很有才华的女人，每次与她合作，总能碰撞出新的火花来。”严正宽的语气里有怀念，“她现在还好吗？在S市？”
　　初雅平静说：“她已经过世了。四年前，在国外病逝的。”
　　“……”严正宽怔忪了半晌，慢慢垂下眼。
　　轻轻地，又念了一句“难怪”。
　　初雅此时心情有点难以形容。
　　一开始吧，她以为严正宽叫她来，是要面试她。
　　中间聊上几句之后，她又觉得他似乎是在点拨她。
　　聊到现在，她忍不住开始觉得他貌似是来找她叙旧的。
　　结果整个下午聊下来，严正宽完全没提助手的事情，直到初雅起身告辞，才站在工作室的门口对她语重心长地说：“你或许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但是你手中的镜头不会骗人。”
　　“我会在国内待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你还没有改变心意，想要当我的助手前往战区，届时随时欢迎你来。”
　　于是，一番长谈之后，初雅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
　　去探索自己的心。
　　别看严正宽长得端端正正一张国字脸，脸上蓄着胡子，看起来宛若中东当地土著。
　　偏偏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句句像是在打机锋。
　　初雅被绕得有点晕，站在工作室楼下的花园里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找自家闺蜜聊聊人生。
　　几分钟之后，将严正宽的言辞往微信里一发，很快就回过来一条信息。
　　【安乔：哦，他大概是在夸你在时尚摄影这方面有天分，跟着他跑去战区当个游击队员太浪费了。】
　　安乔是初雅在国外的同学兼室友。
　　只不过两人不是同专业的，更不是同年级的。
　　几年前初雅考进斯坦福艺术系本科的时候，安乔已经在就读斯坦福的王牌专业心理学硕士了。
　　但这丝毫不妨碍两人成为好闺蜜。
　　半年前初雅毕业回国工作，半个月前安乔也跟着来到了S市生活。
　　“你确定？他语气听起来简直在说光看我拍的照片就看出我这人有自毁倾向似的。”
　　【安乔：他说得没错啊。自欺欺人，跟自毁也没多大差距了。他看穿了你的心在时尚圈，而不是当战地记者。你抱着这样的心思跟他跑去战争地区，那不是去找死么？】
　　【安乔：这位严大师有点心理学家的范儿哦，把你看得挺透。】
　　“……”
　　【安乔：哎，要多久你才肯承认，你当初踏进时尚圈不完全是因为赚钱还债，更是因为你热爱这个圈子？别犟了亲爱的。】
　　【安乔：张嘴吃药.jpg】
　　“……我不。”
　　【安乔：严大师不是说给你一个月？你现在就顺从本心做自己想做、能做的事情呗，就当最后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嘛。等一个月之后你的想法要是还没变，再跟他走也来得及。】
　　【安乔：要是变了——】
　　【安乔：那我一定要说句恭喜了。】
　　“……”
　　【安乔：么么哒。我最近学校警局两头跑，要是需要我提供面对面心理咨询服务，欢迎提前预约哦。】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见！”
　　于是，有了严正宽和安乔这两段插曲，初雅进家门前终于决定迈出一步，给高仁发了信息，答应接下摄影工作。
　　一个月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心想，就当还了妙姐和韩恬一个人情也不错。
　　初雅在床上翻了个身，勾过一个枕头将脑袋压在下面。
　　哎——
　　胡说八道。
　　她哪有热爱那个圈子。
　　……
　　初雅性子里有点懒散，有点随性，但一旦决定去做，便会拿出十二分的认真。
　　隔天清早，将又缩进小山包的韩恬从五指山下拖出来，一手将他推进卫生间洗漱。
　　“早饭买来了，赶紧洗脸刷牙不然等下要凉了。”
　　“……”
　　洗漱台前，睡眼朦胧的韩恬拿着她挤好牙膏的牙刷，半眯着眼看初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初雅看起来干劲十足？
　　吃错药了？
　　直到他洗完脸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才发现初雅今天真的不寻常。
　　餐桌上摆着她的电脑，旁边则叠着厚厚一摞资料。
　　“这是？”
　　初雅叼着张咸菜饼坐在餐桌前翻看资料，低垂的眉眼认真：“这是GLANDI之前几季的型录风格和其他参考资料。”
　　说着，她略显疑惑地摸摸下巴：“总觉得交叉比对之后，感觉GLANDI这一季的风格跟之前差别很大。他们是不是想搞事情？”
　　“哈？”韩恬从厨房拿起豆浆，回头诡异地看她一眼，“……我看你才像是要搞事情。”
　　“真的。感觉他们似乎是想推出他们的高定项目。”
　　高定，高级定制，在时装行业算是高端内容。
　　更是“个性化”和“奢华”的代名词。
　　与普通人理解的量体裁衣不同，真正的高级定制称为Haute Couture，只有通过时装协会的认证，才有资格称为真正的高级定制。
　　它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时装行业的最高标准。
　　由于是纯手工制作，往往一套高定服装，就能动辄十几万几十万。


　　第19章

　　高定一直是时尚名媛或是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人士的心头好。
　　在现如今成衣当道的市场上，高定依旧是上流人士的第一选择。
　　拥有高级定制的品牌几乎被欧美垄断，在国内，拥有高定核心竞争力的，也不外乎就那么几家顶尖品牌。
　　当然，就算是GLANDI，跟欧美品牌相比也实在相差了一大截。
　　但，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市场。
　　GLANDI坐拥国内的时装龙头品牌之一，已经在逐渐显露出跃上国际一线品牌的野心。
　　初雅有预感，这一次GLANDI的男装发布会，高级定制部分一定是重头戏。
　　“高定？”
　　不知何时到的妙姐闻言，也俯身过去翻看资料。
　　她在这一行混久了，多少也知道想要晋身高定的标准。
　　如今时装行业主要分为四大类：高级定制、高级成衣、定制与成衣。
　　其奢华程度和价格也依次由高到低排列。
　　由于高级定制的标准极为严苛，比如必须是纯手工的私人定制，比如品牌必须在法国拥有一定规模的工作室，比如还有办多少高定发布会和不公开服装展示的次数。
　　如今放眼国际，有资格真正称为高定的品牌不超过二十家。
　　现如今国内大部分都在定制、高级成衣和成衣的范围内发展，还没有真正可以称得上高定的品牌。
　　童妙西惊讶地看初雅：“你确定？如果他们真的想在高定圈发展，那这次估计会下血本吧？”
　　毕竟在这个时尚圈有句话，叫作：不是所有的顶尖品牌都能叫高级定制，但拥有高级定制的品牌，必定是最顶尖的。
　　初雅不置可否。
　　晃了晃手里的笔，抬手随性地夹在耳朵后面。
　　她指了指GLANDI上一季推出的男装照片。
　　“高定和普通定制、成衣之间，差距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差别。不管是设计和制作工艺的层次，都会有极大的差距。昨天我粗略看了一眼韩恬试穿的那件衣服，感觉不像是普通定制的工艺水准。除非是拥有高定水准的设计师放着巴黎那边的高定圈不混，跑来GLANDI打临时工。不然，就是GLANDI这次真的有踏进巴黎高定圈的野心。”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淡，也很笃定。
　　一旁叼着豆浆的韩恬忽然瞥了她侧脸一眼。
　　这货到底什么来头？
　　普通的风景摄影师能分辨得出高定和高级成衣之间的差别？别开玩笑了。
　　吃饱喝足，三人准备出发。
　　初雅关了机准备起身，结果被韩恬拦住。
　　这回他连话也懒得说，直接伸手一指自己衣帽间的方向。
　　初雅：“……”
　　童妙西：“……”
　　“哦。”初雅见怪不怪。将自己大腿上团成团的毛球搬到一旁，起身往衣帽间去。
　　童妙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咕哝道：“奇了怪了。”
　　借一次也就算了，韩恬这是打算今后跟初雅共享衣帽间了吗？
　　“哈？”韩恬回眸，“你说什么？”
　　童妙西赶紧摆摆手：“没有。我就看你家小太监好像挺喜欢她的。你说奇怪不？”
　　韩恬撇撇嘴，没好气地盯着坐在椅子上舔爪子的猫。
　　“小畜生，怎么没见你这么黏我？喂几顿你就叛变了？”
　　衣帽间里，初雅随手在最外面挑了件深灰色的薄风衣出来。
　　穿好衣服站到镜子前，她沉默地盯住镜子里挺拔中透着纤细的身影，心想：接下来这段时间如果真要和韩恬一起合作的话，总是借他的衣服穿也不是事儿啊。
　　虽然说她本人对于男女之别什么的并不在意，但没准儿韩恬也会有什么想法吧。
　　哎，看来回头得想想办法了。
　　……
　　三人到达GLANDI的时候，这次有别于之前直接让助理过来带他们进去。
　　高仁直接带着人下来了。
　　他脸上堆满了笑，主动说道：“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这一季我们GLANDI男装系列的设计师，劳伦斯杨。”
　　站在高仁身边的是一位同样三十出头的男人。
　　穿着深色棉质休闲衫，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温和优雅的气质。
　　“韩恬自然不用介绍了，我着重介绍下这位。初雅老师，就是担任这一次型录的摄影师。”
　　劳伦斯杨闻言微微一笑，朝初雅伸出手：“久仰大名，之前看到你拍的作品，我就觉得这一次型录的掌镜人非你莫属。”
　　初雅也跟着微笑：“你好。”
　　两人短暂地握了握手。
　　设计师亲临。
　　看来他们对这一次的型录拍摄足够重视。
　　三楼摄影棚。
　　趁着造型师为韩恬修饰服装和妆面的功夫，初雅站在布景前调整相机。
　　这时候，劳伦斯杨慢慢走到她身边。
　　初雅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说起来，我之前与高总监提过我对时尚摄影毫无经验的事，你们似乎对于这一点并不介意？等一下就要开拍了，杨老师甚至不打算先跟我说说拍摄型录的要求吗？”
　　劳伦斯杨微笑道：“不需要。”
　　他说：“如果只是需要千篇一律的型录风格，我们又何必找上你？随便找个有经验的摄影师就能拍出来。”
　　“我们想要的属于你自己的风格。”
　　初雅挑眉。
　　“全看我自己的意思？”
　　劳伦斯杨眼神里满是笃定：“是，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你就不怕拍出来的风格与到时发布会上的风格不同吗？”
　　“没关系，因为韩恬今天拍的这两套，都不会出现在这一次的发布会上。”
　　初雅惊讶地回眸。
　　“你说什么？”
　　正常来说，一般参与拍摄型录的模特，不是默认会登上该品牌时装周的走秀吗？
　　GLANDI这是什么意思？
　　只用韩恬来拍摄型录？仅此而已？
　　用韩恬这个级别的男模来做普通平面模特就能完成的工作，这次GLANDI果然大手笔。
　　劳伦斯杨似乎并没有介意初雅的震惊，平静地说：“他身上这一套，是这一季所有设计中我最喜欢的一套。本来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模特，我甚至不打算拿出来走秀。”
　　“那现在呢？”
　　“现在……”劳伦斯散漫地笑笑，“依然不打算拿出来。这场秀是我进军巴黎高定圈的敲门砖，我花了三年时间，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初雅虚心请教：“请问你说的瑕疵是？”
　　劳伦斯有些理所当然地回视她：“韩恬身高不够。”
　　而不用韩恬该换其他男模穿这套衣服，肯定会是更大的瑕疵，所以他决定不将这套衣服拿到发布会去。
　　初雅：“……”
　　身高不够……
　　这个理由真的理所当然得让人无法反驳。
　　哎，叫那个熊孩子不吃饭，现在吃大亏了吧！
　　国际男模的标准身高一般是1米86，最普遍的时装秀上都会统一使用这个身高的模特。
　　当然，在模特数量不足的情况下，这个数据会上下浮动一点。
　　按理来说，韩恬1米83的身高，应该在浮动的范围内。
　　除非设计师对身高和身材要求非常严苛。
　　然后，玉树临风的设计师扔下这颗炸得初雅一脸懵逼的重磅炸|弹之后，施施然便离开了。
　　一旁百无聊赖只差开始数头发的童妙西趁机凑过来，推推快石化的初雅：“喂喂，回魂啦！你发什么呆呢？刚才那个设计师跟你说什么了？”
　　初雅此刻有点脑袋疼。
　　她知道对于韩恬来说，光是登上GLANDI新一季的型录，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如果想要在国内首席男模的位置上彻底坐稳，还需要一场大获成功的顶尖大秀才行。
　　初雅希望韩恬能踏上GLANDI的秀。
　　不是因为她与韩恬私下的关系，而是她出于自己的经验和眼光，觉得韩恬足以胜任那样的舞台。
　　身高不够什么的，太偏颇了。
　　初雅突然开口：“妙姐。”
　　“啊？”
　　她一伸手：“有烟吗？来一支。”
　　“诶？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童妙西奇怪地看她，还是依言照做从包里掏出包女士香烟递给她。
　　“学过，没学会。”初雅从中摸出一根，夹在指尖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我就是想提个神。没红牛就先拿你的烟代替一下。”
　　清冽的薄荷香气混合着烟草醇厚的味道，着实提神醒脑。
　　她要提起精神想一想。
　　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助那个少年走得更远一些。
　　给完香烟，初雅就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沉思的样子，搞得童妙西一头雾水，抬手在她眼前飞快地晃了晃：“初雅？喂？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嗯，我在想……”初雅分神答了句，“从今天开始，你估计得准备往韩恬家成箱成箱送牛奶了。”
　　“……啥？”
　　作者有话要说：　　妙姐：为何你要为小甜甜操碎了心？
　　初雅：因为我拿的大概是男主剧本。
　　.
　　PS：稍微重申一下哈。
　　借衣服这里。
　　其实到这个时候，初雅还没意识到韩恬把她当男的。加上她本身性别意识比正常人更模糊，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
　　还有，她至今还以为韩恬是gay（毕竟这圈子里挺多的，笑），所以纯粹拿他当弟弟加姐妹。


　　第20章

　　造型师在旁边一边上妆，一边赞叹他皮肤好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然而韩恬完全懒得听他叽叽喳喳，全部注意力都在镜子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镜面倒映中，初雅姿态闲适地站在布景前，游离在光芒外，却一下吸引到他的视线。
　　左手托着右肘，右手半搭在唇上，眼神没什么焦距，静静地低垂着，像是在专注地沉思着。
　　纤细的指尖上像是夹着根烟，整个人看起来很懒散。
　　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初雅忽地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镜面中一碰。
　　韩恬不知怎的感觉心头一颤，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
　　想着要收回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然后，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初雅朝他勾起唇角，忽地站直身体朝他径直走过来。
　　“抱歉，方便让我和他单独聊一下吗？”初雅走到他身后，对着造型师温和地说了声。
　　“好的。”
　　等到造型师走远了，初雅直接往化妆台上一靠，低头看韩恬：“问你个事。”
　　韩恬抬眸：“你说？”
　　“你台步走得怎么样？”
　　哈？
　　韩恬眉峰一挑，乍一听初雅这话，感觉怎么像是在质疑他的专业素养？
　　他可是正儿八经专业模特大赛夺冠的名模，不是野路子冒出来的网红平面模特，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敢质疑他的台步不行？
　　“喂，你是在质疑我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初雅屈起手指，“笃”的一声叩中脑门。
　　“整天像根炮仗似的，我就问你台步怎么样而已，至于又炸了吗？多大仇？”
　　“再说了，现在我是你的摄影师，是合作对象，怎么着也该对我尊重点吧？我还比你大四岁呢——”说着，刚想恶搞地再次揉乱他的头发，忽然想起一会儿还要拍摄，于是硬生生收住了。
　　什么摄影师什么大四岁，韩恬才不把这些当回事呢。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拍开她的手：“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初雅耸肩：“我在抢救你的职业生涯啊。所以，少年，乖乖配合回答我呗？”
　　韩恬鼓着腮帮子瞪她。
　　好像终于能从她有一点点吊儿郎当的语气里听出关切来，火气便跟着消了。
　　气势一软：“我的台步……还行吧。”
　　初雅歪头看他：“还行是什么意思？比你家的猫好一点的意思吗？”
　　“……你妹啊！”
　　韩恬咬牙切齿的。
　　初雅掏掏耳朵，心说，“还行”可没办法帮你走上GLANDI这一季的伸展台。
　　随即手一伸，握住韩恬的手腕就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你跟我来。”
　　两个人是今天摄影棚中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受人侧目。
　　不少女模的视线一直在韩恬身上来回巡视，而作为新晋摄影师，初雅也是不少男模与工作人员的关注对象。
　　结果这两人一动，所有人都跟着惊愕了下。
　　他们俩这是要去哪里？
　　然而备受关注的两位都是旁若无人的主儿。
　　初雅拉着他从摄影棚出来，在三楼狭长的走廊上经过两三间房，终于在走廊拐角找到一处空房间。
　　时装周将至，这里几乎到处都是模特，除了试装定妆，最重要的还有对模特的训练，以求他们尽快达到品牌想要的状态。
　　所以这些房间里大多都已经搭好了简易的伸展台，用来训练模特的台步。
　　初雅推门进去，这间房里没人。
　　于是将韩恬拉进来，回身关上门。
　　韩恬疑惑地瞥她：“你想干什么？”
　　初雅没回答他，而是修长的手指一伸，指向伸展台：“去，走一段给我看看。”
　　这要是换了是平常，有人用这种口气支使他，韩恬只怕连鸟都不带鸟一下的。
　　可此时看着初雅认真的表情和把玩着香烟的手势，他感觉当时在镜子里感受到的那种心头一颤的感觉莫名其妙又出现了。
　　他不是很懂心头这种陌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太寻常。
　　大约是初雅无形中气场太强，令他默默咽下了反驳的念头。
　　走就走呗。
　　他可是专业的，难不成还怕了她？
　　想到这里，他对着初雅轻哼了一声，眸光闪动间刹那间带出一贯的傲慢，转身跃上了伸展台。
　　“把鞋脱了。”初雅在他身后提醒道。
　　“#￥%&*%……”韩恬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嘴里无声地念叨了几句，最终还是听话脱下了鞋。
　　初雅坐在伸展台的正前方，看着韩恬背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伸展台的起点。
　　说来奇怪，在她的记忆中，她几乎从来没有站在这个位置看其他模特站在伸展台上。
　　当年要么她在上面，要么……离开后她从未再次关注过这个舞台。
　　思绪恍惚了一瞬，随即她快速回神。
　　因为韩恬已经站在了起点。
　　初雅没说话，只是静静靠在身后的桌上，抱臂看着远处的他。
　　此时的韩恬安静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她看到韩恬垂眸，静静的两个深呼吸之后，倏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
　　整个人的气场忽然就变了。
　　之前那个不情不愿的美少年一个转身一个抬眸，蓦然变幻成了初雅第一次看他穿上这一身礼服时的淡漠倨傲。
　　成了个从唐顿庄园中走出来的贵族青年。
　　模特站上伸展台，就成了行走的艺术品。
　　初雅望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不由自主地跟着挺直了背脊。
　　她有些惊讶。
　　韩恬的台步走得令她意外。
　　每一步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挺直的肩背，双臂摇摆的弧度，双腿迈出的角度，都精准完美得不可思议。
　　是的，完美。
　　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刻板，而是穿上这一身高定礼服后，他化身贵族青年而有的姿态。
　　从姿态到表情，到低垂的眉眼间清晰的倨傲。
　　像只天鹅。
　　已经不能只是用漂亮来形容他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艳的——
　　韩恬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直到走到伸展台尽头的定点，流畅的步伐跟着一顿。
　　下一秒，初雅看见他慢慢地抬起了从未与她对视过的双眼。
　　高贵凛然的气场像是从他的眼神中蔓延出来似的。
　　惊鸿一瞥，不到两秒的对视，却足以令初雅心头一震。
　　等回过神的时候，少年已经转过身了。
　　直到走回起点，韩恬回眸看她。
　　唇角带着挑衅的笑：“怎么样？吓到了没？”
　　初雅这才回神。
　　发现连夹在指间的香烟什么时候掉地上了都没发现。
　　的确吓到了。
　　她没想到韩恬的台步这么完美。
　　感觉得出来，他肯定在这上面下过很大的功夫。
　　果然如妙姐所说，这少年的天分高得可怕。
　　仿佛天生是属于伸展台的。
　　只让他拍型录？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出的这种鬼主意？
　　看过韩恬的台步之后，初雅想到这个，不免更觉得心塞。
　　只因为3公分就认为这是瑕疵？
　　如果劳伦斯杨看到刚才那一幕还敢说是瑕疵，她就把他脑袋拧下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现。
　　他们不是只想让韩恬拍型录么？
　　那行啊，那她就拍给他们看。
　　初雅将训练室两侧的灯光器械打开，然后端起相机，说：“来，再走一遍。”
　　韩恬诧异地望着她的动作：“你想就这么拍？”在伸展台上拍型录？
　　“没错。”镜头后面，传来初雅笃定的声音。
　　……
　　童妙西上了个洗手间，一回头，自家熊孩子不见了，初雅也不见了。
　　抓了个工作人员询问，才知道初雅拉着韩恬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只好一路顺着走廊找出去。
　　一眼望去，发现吴锐那小子靠在拐角处的一间训练室的门外，目光专注地盯着里面。
　　童妙西走过去一拍他肩膀：“嘿，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嘘。”吴锐一回头见是妙姐，连忙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指指房间内。
　　训练室的门是透明玻璃的，能够清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
　　而此时，房间里的两个人正在专注地忙碌着。
　　吴锐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的台步。感觉有点燃。”
　　童妙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跟着像是被抓住了视线。
　　忽然想起刚才初雅跟她说，GLANDI的设计师只是想要韩恬来拍型录，不想让他走秀，此时再看看眼前的韩恬。
　　童妙西心里也跟着有点发堵。
　　那个设计师是眼瞎了吗？
　　难道没看到他们家韩恬在伸展台上究竟是多么耀眼炫目吗？
　　想到这里，她倏地转身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吴锐赶紧叫住她：“哎？妙姐你去哪？”
　　童妙西头也不回：“我要去把那个设计师抓过来！让他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预收的文哈。
　　两本，一本是现代言情《甜星星》甜宠娱乐圈文。
　　另一本是仙侠言情《上邪》跨越万年的神魔之恋~


　　第21章

　　等劳伦斯杨和高仁一脸莫名其妙地被童妙西拉过来的时候, 那间训练室里不知怎么, 已经变得人满为患了。
　　不止门口挤满了人, 连房间里面也都是人。
　　“不好意思, 让一让。”
　　门口挤了不少女模特，正看得入神，闻声有点不悦地回头, 没想到身后站的竟然是总监和设计师。
　　“高总监，杨老师！”宛如河水分流，门口的人群很快让开一小条通道, 供他们两人通过。
　　他们走到门口，发现室内更是热闹。
　　整个训练室内飘荡着节奏明快的音乐，清朗的男中音低吟浅唱, 声音美妙而性感。
　　原本安排在摄影棚的工作人员们都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个各司其职。
　　而最令他们意外的，是不仅是今天负责拍摄型录的几个男模, 连隔壁试装的模特也在。
　　一个个全部在伸展台上。
　　清一色1米86的大高个大长腿, 清一色的棱角分明，清一色的挺拔健朗。
　　都是GLANDI准备在发布会上起用的男模。
　　而其中最醒目的, 大约是站在伸展台一侧手握相机的另一个高挑身影。
　　深灰色的风衣，纤细的背影，利落的姿态。
　　是初雅。
　　初雅在伸展台一侧来回巡视，努力抓到最好的角度。
　　然而像是不太满意，没拍几张便放下了相机，对着伸展台上的男模们扬声训道：
　　“用胯部带动身体来走！你们当自己是女模吗？不要用腰部, 用胯部！”
　　“是胯部不是臀部！不要扭成那个样子！走的时候身体跟地面呈85度，自然点向前倾，胯部带动腿部往前走。”
　　“没听到音乐吗？跟着音乐的节奏走！那边那个，叫你跟着节奏走台步，没叫你跟着跳舞！”
　　“注意面部表情！上了台也这么一副散漫的神态吗？”
　　高仁与劳伦斯杨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新请来的摄影师居然还点了训练模特的特殊技能？
　　趁着音乐间隙，初雅回身靠在桌上休息。
　　一旁的一个女工作人员适时递上一瓶矿泉水。
　　“谢啦，美女。”她朝那女工作人员勾唇一笑，眉眼弯弯。
　　手上一旋，仰头喝了两口。
　　流畅帅气的动作令女工作人员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半天，总觉得耳边传来“嗖”的一声闷响，心头好像被一箭射中了。
　　“嘿，小姐姐，也给我一瓶啊。”
　　伸展台上，正在休息的吴锐半蹲下来，冲女工作人员抛个媚眼。
　　然而她就一瓶啊，本来还是给自己拿的。
　　刚才情不自禁地给初雅地过去了，哪里还有别的水？
　　女工作人员正窘迫着呢，就见原本低头看检视照片的初雅忽然抬头：“给。”
　　随手拿起自己手边才喝了两口的水瓶就朝他抛了过去。
　　“放心，干净的，我刚才喝的时候没碰瓶口。”初雅坐在桌上，朝他笑了笑，随即继续低头摆弄相机。
　　高仁与劳伦斯杨这才走过去。
　　劳伦斯杨还没回神，高仁只得清清嗓子：“咳咳。”
　　初雅闻声抬眸，一见是他们，扬唇笑道：“你们来啦。”
　　“初雅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高仁疑惑地问。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邀请她过来拍摄型录的啊，怎么一转眼她就开始训练男模了？
　　“拍摄啊。”初雅一脸比之前劳伦斯更加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是你们说随便我怎么拍吗？所以咯，我决定直接用他们走秀的照片当型录照片。”
　　这种形式的型录并非初雅自己的异想天开。
　　国外曾经也有不少品牌用这样的方式拍摄型录。
　　所谓型录，就是一本新一季时装照片的合集。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展现，只要能够全方位地呈现出这件衣服的美妙与优势，都是成功的。
　　当然，也并不是说所有的品牌所有的服装都适合用这样的方式来呈现。
　　运动系列大概是最适合的。
　　在他们看来，GLANDI这一季的礼服系列，并不十分适合这么做。
　　高仁微皱眉头，心中第一次开始迟疑自己答应劳伦斯杨选择初雅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归根结底，她也不过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他们看中了她善于抓住细节的灵性与恰到好处的展现美与性感的能力，但是，那不代表他们会任由她胡搞瞎搞。
　　毕竟——这一次的男装系列，藏着他们GLANDI进军巴黎高定圈的野心。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起点，如果成功，明年的秋冬发布会，没准他们真的可以踏进巴黎高定时装周了。
　　如果失败……
　　不，他们绝不接受失败。
　　高仁微蹙眉头：“初雅小姐，虽然我之前的确那么表示过，但是我们还是希望……呃，希望——”
　　之前还叫初雅老师，现在已经改回小姐了。
　　初雅嘴角挂着从容的淡笑，摆摆手不在意地说：“希望能看到更能配得上你们高定系列的型录？”
　　高仁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是高定？”
　　GLANDI进军高定，至今还是一个秘密。
　　就等着在接下来的时装周上再公布，成为吸引所有眼球的杀手锏。
　　初雅居然看出来了？
　　“不难看出来。高定与成衣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设计风格上的不同。制作工艺也有很大差距。”
　　初雅偏头，看向伸展台上神态各异的男模们。
　　剪裁精妙的礼服无一不呈现出他们最美最极致的姿态。
　　看得出衣服令他们焕然一新，仿佛塑造出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形象。也看得出正因为模特才令这一套套衣服大为亮眼。
　　就仿佛是为他们量身定制一样。
　　相得益彰，互相成就。
　　寻常成衣达不到这么精妙的境界。
　　初雅笑道：“所以，我要拍的当然也是配得上你们高定系列的型录。”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而是从桌上利落一跃而下，扬手拍了拍，扬声说：“我还要补拍几个镜头。所有人准备，再走一轮！”
　　直到所有人就位，她回头朝身边的女工作人员一点头：“美女，帮忙放下音乐？”
　　小姐姐脸色微微发红，依言点点头放音乐。
　　一段悠扬的旋律响起。
　　初雅端起相机。
　　伸展台上，被排在第一个出场的韩恬踏着第一下古典节奏的鼓点，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出来。
　　他赤着双脚，半垂着眼，就像是希腊神话中静默的神祗。
　　然而随着他的步伐，少年干净如美玉的脸微微抬起。
　　眼中如同含着宝石的暗芒与华光。
　　高仁一怔。
　　就像是之前被第一眼惊艳到的初雅一样，也怔怔站在原地，移不开视线。
　　韩恬走到伸展台最前方的时刻，音乐漫长的前奏终于过去。
　　低沉优雅的男声出现，伴随着韩恬抬起的双眸，充满着贵族般倨傲感的定点Pose，两者简直配合完美。
　　“太完美了。”
　　一旁的劳伦斯杨喃喃道。
　　“我要他。这次发布会上必须由他开场！”
　　“……你确定？”高仁擦擦额角的汗。
　　他记得，劳伦斯之前明明说韩恬不行，怎么现在又一副非他不可的态度？
　　劳伦斯：“那是因为我当时没看到这一场秀。”
　　事实上，他也从未看过韩恬以往的任何一场秀。
　　在他看来，模特不过是个展示衣服的活道具，只有达到身材条件，都可以将衣服完美展现出来。
　　直到他看到了眼前这副画面。
　　才令他真正意识到，身高、身材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既然是高定，自然必须达到彷如量身定制的效果。
　　“老高，确定就是他了！而且这次的秀，我要他开场和压轴！”
　　高仁轻叹一声，答道：“行，你说了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GLANDI高层都清楚。
　　劳伦斯杨，是他们GLANDI的太子爷。这一次的时装周，他们GLANDI花了大价钱想把太子爷捧起来。
　　太子爷都发话了，他自然得点头。
　　直到韩恬结束，其他男模纷纷走出，高仁的视线这才移向台下的初雅。
　　真是奇妙的年轻人，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了劳伦斯杨的想法。
　　而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她怎么知道韩恬的走秀竟能这么惊人？
　　她真的仅仅只是个才踏入圈子不久的风景摄影师吗？
　　想到这里，高仁回身。
　　拨开身后一群眼中冒粉红爱心的女模，他径直走到童妙西面前，有点无奈，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看来我们之间也得再签一个附加合同了。童女士，跟我一起去一趟法务室？”
　　童妙西面露微笑，道：“没问题。”
　　心中只差要泪流满面了。
　　争气了争气了，熊孩子和初雅都争气了！
　　她苦守寒窑这么多年来，终于有种要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第22章 

　　从早上九点开始, 拍摄一直忙碌到晚上。
　　本来初雅还打算继续留下来。
　　然而她留着, 妙姐势必也要带着韩恬留着。
　　今天一天, 她们吃的都是GLANDI的员工食堂, 韩恬明显就是一副吃不惯的样子，午饭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晚饭更是直接托着脑袋闭目养神, 半点胃口都没有。
　　初雅一看，这怎么行？
　　别说他现在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是不吃饭, 饿出神经性厌食症了怎么办？
　　可别说，厌食症在模特圈完全是个常态性的病症。
　　为了追求更苗条纤细的身材，许多女模都在进行超出正常人忍受范围的节食。
　　男模间可能少一点, 但也不少见。
　　自从初雅搬进韩恬家里, 总算明白韩恬明明已经十九岁了，却依然是一副纤细少年的模样。
　　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熊孩子不好好吃饭！
　　所以一过六点, 初雅毅然决定带着熊孩子与妙姐告辞。
　　幸好该拍的镜头都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她可以带回家做。
　　“卸完妆就走吧。”初雅拍拍已经换回了衣服, 正在卸妆的韩恬。
　　趁着化妆师忙碌间隙，韩恬抬眸看见妙姐递给初雅一瓶水。
　　初雅微抬下巴, 这回直接就着瓶口喝了两口。
　　“我也要。”
　　初雅垂眸：“喝水？”
　　转身喊妙姐：“妙姐，水还有吗？也给韩恬一瓶。”
　　妙姐“噢”了一声，回身去拿水。
　　结果韩恬直勾勾盯着初雅手里的：“我就要这瓶。”
　　忽然就想起中午他看见的一幕。
　　她都能毫不犹豫地给吴锐了，为什么不主动也给他？
　　难不成他们两个已经是能共用一瓶水的关系了吗？
　　“这瓶？”初雅意外地看他，“这瓶我喝过了啊。”
　　说归说，还是将瓶子递到韩恬面前。
　　其实韩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 非要那瓶水。
　　这要换了是平时，他怎么可能会碰别人喝过的水？
　　但这一刻就跟脑子搭错筋了似的，心里总来回浮现当时她和吴锐的互动和相视一笑。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别别扭扭起来，盯着那瓶水沉默半天。
　　接了吧，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使小性子似的，不接吧，明明是他刚才自己开口要的。
　　犹豫中，韩恬还是伸过手去拿，这时候初雅却蓦然抽回了手，把水瓶拿了回去。
　　于是韩恬就那么伸着手一呆。
　　下一秒，初雅放了一盒牛奶到他掌心里：“喏，你还是喝这个吧。”
　　“……”
　　……
　　初雅和韩恬没开车，妙姐自然得继续担负起专职司机的任务。
　　此时她显然心情不错。
　　手里握着GLANDI颇具分量的走秀合同，此时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总算落定了大半。
　　之前她给韩恬制定的目标，是在这次的时装周上至少拿下十个走秀的机会。其中包括一两个顶尖品牌。
　　严格算下来，这样的曝光度大概勉勉强强还能维持韩恬这个首席男模的名头。
　　但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季时装周的甄选才刚开始，韩恬就已经大刀阔斧地拿下了GLANDI这个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品牌。
　　最重要的是，还是开场和压轴这个重量级的位置！
　　换句话说，到时韩恬必然会是GLANDI秀场上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
　　一纸GLANDI合约，顶得上十个一线大品牌！
　　啊，想给俩孩子加鸡腿！
　　初雅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向坐后面的韩恬：“晚上想吃什么？”
　　结果韩恬半天没答话，就跟没听到似的。
　　童妙西抬眸望向后视镜，就看见韩恬一脸怨念地叼着吸管喝牛奶，一副很不想搭理人的高冷样。
　　她笑起来。
　　“今晚别在家吃了，好不容易敲定了GLANDI的合同，妙姐今晚请你们吃大餐！东汇路新开了家米其林餐厅，粤菜的，怎么样？去不去？”
　　韩恬甩来一句：“不去。”
　　妙姐：“……”
　　初雅温和笑道：“妙姐今晚不用陪儿子吃饭？接下来估计要忙了，不趁现在多陪陪他小心小家伙生闷气了。”
　　妙姐：“没事，我家那个小家伙可比后面这个脾气好太多了。”
　　初雅无言以对。
　　总感觉后面的炮仗又快炸了。
　　“那就在家吃？”
　　“……”后面还是没回应。
　　初雅从善如流，偏头跟童妙西说：“妙姐，那在路口的超市门口先放我下去吧。家里没蔬菜了，我得先去买点。”
　　车子在路边停靠下来，初雅刚要开门下车，就听一旁妙姐转身说：“你一个人去？韩恬，韩恬，你别跟个大少爷一样坐着不动啊，去去去，下去搭把手，帮忙拎个菜也行。”
　　大少爷一动不动，傲慢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童妙西面带微笑。
　　于是几秒钟之后，韩恬就被她毫不留情地踹下了车。
　　妙姐按下车窗，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熊孩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想让初雅给你买菜烧饭，还一点力都不出？谁给你的勇气吃白饭呀？行了，老老实实跟着初雅，有什么重的东西，记得主动拿，知道不？”
　　韩恬：“……”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初雅耸耸肩：“好了，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超市。
　　初雅取过一辆推车一回头，发现小家伙不知从哪里摸出副墨镜戴上，一脸便秘似的跟在她身后。
　　初雅：“……大晚上的，你是怕超市的灯光闪瞎眼？”
　　“你不懂。”韩恬隔着墨镜翻白眼，“像我这样的名人出门不做个防护措施，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初雅不由得回想起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韩恬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连口罩都用上了。当时他没戴墨镜，估计是怕戴了看不清楚找不到猫。
　　初雅默默摸摸鼻子，心想现如今模特在中国的知名度也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吗？
　　为啥她从前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仔细想想，别说是在国内，后来她到国外发展之后，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差别也太大了。
　　叹了口气，初雅推着车子走向果蔬区。
　　这回干脆不问韩恬想吃什么了，她就直接看着拿。
　　小家伙虽然不说话，但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就算戴了墨镜，挡住了小半张脸，可也完全挡不住他出挑的身材和精致的脸蛋。再加上墨镜一戴，反而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一路上有不少人扫过一眼，立刻便被他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初雅挑着蔬菜一回神，便发现身后不远处不少人停下脚步悄悄拿出手机在拍。
　　真这么容易被认出来？
　　然而韩恬跟没发现似的，泰然自若地丢了几个番茄玉米到推车上：“停下来干什么？不买了吗？”
　　“哦哦……吃鱼吗？”
　　两人走过水产区。
　　“吃。”
　　初雅俯身挑鱼：“说起来，也不能总上超市买菜，特别是水产，还是去菜市场比较新鲜。你知道附近有菜市场么？”
　　“不知道。”别说菜市场，他连超市都是第一次来。
　　想了想，疑惑地说：“这年头不是都是直接送货上门么？谁还亲自跑菜市场？”
　　“……”初雅懒得和他解释新鲜不新鲜的问题，挑好了鱼，又买了点牛肉鸡肉，终于准备去收银台。
　　身后人群跟了一路。
　　初雅无奈地偏头扫了一眼。
　　发现大多数人都拿起了手机，对着韩恬的背影就是一通乱拍。
　　初雅想了想对韩恬说：“你先去收银台排队等我，我去拿瓶鲜奶。”
　　说完，就往冰柜的方向过去，拿了两升装的牛奶回来，发现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多数都是些年轻的妹子。
　　初雅往其中一个人身边一凑，低声问道：“你们拍什么呢？难不成有明星来了？”
　　那人是个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还穿着高中校服。
　　一听有人问，一边调整手机相机的角度，一边说：“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但是你不觉得那个男的好帅吗？肯定是哪个公司快出道的小鲜肉吧！哇，你看那身材，那薄唇，好帅哦！”
　　说着，小姑娘一回头，貌似认出初雅来：“咦，你不是刚才站他身边的那个？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话了？你们认识吗？”
　　初雅眼也不眨：“不认识。”
　　小姑娘立刻就信了：“我想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人长得这么帅，是不是声音也特别好听？只可惜他戴着墨镜，不然就凭我的火眼金睛，肯定能认出他究竟是谁。”
　　初雅笑了笑。
　　说话间，收银台那边已经轮到韩恬了。
　　初雅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工作人员说：“您好，一共一百二十一块。”
　　初雅掏出手机：“我来付钱吧。”


　　第23章

　　初雅穷归穷, 但平时绝不是个吝啬的人。
　　杂志摄影师的收入不算高, 但也不低。
　　只不过一半拿去还了助学贷款之后, 剩下的钱去掉房租和生活费, 也就不剩多少了。
　　眼下韩恬帮她解决了住宿问题，买菜什么的支出，她便理所当然地包揽了下来。
　　对此韩恬也没说什么。
　　两人各提一袋东西, 走过两条街，便是韩恬的家了。
　　此时黄昏的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已是华灯初上。
　　韩恬开门进去，一边脱鞋, 一边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
　　一室的黑暗纹丝不动，依然静悄悄地留在房里。
　　“嗯？”
　　韩恬一怔，不信邪地又“啪嗒”“啪嗒”摁了两下开关。
　　依然没有半点作用。
　　随后进来的初雅凑过来：“咦？怎么不开灯？”
　　“亮不起来了, 估计灯坏了。”
　　韩恬松手翻出手机, 直接开始翻电工的电话号码。
　　“是吗？那你试试别的灯能打开不？”一边说着，初雅低头换鞋。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 将两袋子东西先放到厨房去。
　　黑暗中的猫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轻巧地往初雅肩膀上一跃，趴好了。
　　初雅抬手捋了捋猫毛, 发现厨房的灯也不亮了。
　　那厢韩恬也发现其他灯也坏了，只好继续翻电话簿。
　　那个电工姓什么来着？
　　初雅扬声问：“韩恬，你家电闸在哪？”
　　韩恬指了指储物间，疑惑地抬头：“你找电闸干什么？”
　　说着，也跟了过去。
　　初雅没解释，将手机往韩恬手里一放：“来, 帮我拿着，照电闸的地方。”
　　“你会看电闸？”韩恬有点意外地看她。
　　“嗯哼。”初雅麻利打开电闸盖子，在里面检查了小半分钟就确定了，“保险丝烧坏了。你家有备用的不？”
　　这事儿他怎么知道？
　　韩恬眨巴眼，他连保险丝是有什么用都不知道。
　　初雅叹口气，不用他说她也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那你家工具箱有吧？”
　　韩恬指指电闸下面的小柜子，一边怀疑地看她：“你确定你会？真不用我找电工？”
　　“这大晚上的，你就放过电工叔叔吧。”初雅打开工具箱，没一会儿就找到一根备用的保险丝，“啊哈”了一声：“这儿呢。诶，你手机拿好了。对对，照这儿。”
　　于是，韩恬就默默看着初雅动作娴熟地拆下坏掉的保险丝，熟练地将新的换上去。
　　完了将闸刀一切，指挥韩恬：“去外面再试试。”
　　韩恬转身将储藏室的开关一打，电灯应声亮了起来。
　　“搞定。”初雅拍拍手掌，直起腰来。
　　换保险丝而已，这事儿她不陌生。
　　其实早在她刚踏进时尚圈的时候，才十六岁的她就已经开始学习一个人生活了。当时她还只是个小模特，妙姐手下也不止她一个人，当时要钱没钱，要名气也没啥名气，因此什么都得从头学起。
　　久而久之，初雅就将自己修炼成了技术工种，点了乱七八糟的很多奇怪的技能。
　　“好了，做饭去。”初雅拿回自己手机，撸起袖子就往厨房去了。
　　留下韩恬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望着初雅离去的背影半晌，喃喃道：“怎么会有什么都会的人啊？”
　　不知什么时候被初雅放下来的大猫以为他在问自己，连忙“喵喵喵？”了几声。
　　韩恬：“……”
　　趁着初雅在厨房忙碌，韩恬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坐下来。
　　客厅与开放式的厨房相连，从他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初雅忙碌的背影。
　　她已经脱掉了他的风衣放在一边，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和长裤，背影看上去很纤细，却并不消瘦。
　　手臂上还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肌肉，看起来身体线条很好看。
　　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婀娜的曲线。
　　“婀娜”两个字冒出来的瞬间，韩恬立马甩了甩脑袋。
　　开什么玩笑，他脑抽了吗？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个男人？
　　这跟那些叫他小甜甜的人有什么区别啊。
　　哎——
　　他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长叹了一声。
　　目光在客厅内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又回到厨房那个人身上去了。
　　听说她才23岁，也没比他大多少啊，怎么懂那么多东西呢？
　　先不说她怎么学会做菜和修电路吧，关键是她在他擅长的领域也比自己懂很多的样子。
　　作为一个风景摄影师来拍时尚型录，本身就算跨界了吧，为什么总感觉她身上有种游刃有余的气场呢？
　　更别说她还能一眼就看出高定，还能指导男模走台步——
　　真是不可思议。
　　说起来，最不可思议的是，GLANDI的人居然真的敢放手让她全权拍摄。
　　这也太信任她一个新人了吧？
　　想了想，他忽然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万年不曾用过的微博。
　　一打开界面，下面又是红成一片。
　　他直接无视了那些，点开搜索界面输入了Chuya。
　　很快一个用户名就跳了出来。
　　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Chuya，还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认证介绍：摄影师。
　　关注68个人，粉丝45万。
　　最新的一条微博停留在几天前，就是在微博引起轩然大波的那张他的眼睛特写照。
　　韩恬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了顿，然后点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自己的这张特写。上次对着“小甜甜”生了半天闷气，根本没仔细看过。
　　忽然想起她上次在摄影棚里用挑衅的语气说他的身上看不到灵魂。
　　那么她就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吗？
　　他只看到自己当时被一顿敲打之后的呆滞。
　　毕竟在她之前，可没人敢那么跟他说话。
　　往下又翻了几张，基本都是她拍下的风景照了。
　　有些是一眼就能看出地点的地标照，还有不少则是一些小角落，小场景。
　　很小，也很美。
　　他发现初雅似乎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从她的镜头望去，总能将看惯的景色、平凡的景物拍出不一样的色彩来。
　　这一翻，就翻了几十张。
　　没多久，就从S市翻到了美国。
　　初雅来到S市工作之前，刚从斯坦福大学艺术系毕业。
　　艺术系的学风自由而松散，趁着大学四年，初雅几乎跟着老师走遍了美国大多数的大城市，也走过许多美丽的景点。
　　甚至还有些《美国地理》风格的野外照片。
　　一张照片，往往配上一句文字。
　　就好像蛋糕配上了一杯咖啡。
　　韩恬翻着翻着，不禁有点入了神。
　　“韩恬，开饭啦。”
　　厨房传来初雅的轻唤。
　　韩恬回神，随手点了个关注，将手机甩到一边，起身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往厨房去了。
　　短短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初雅就变出了三菜一汤。
　　一盘油焖虾，一盘芦笋炒牛肉，一盘清炒小白菜，加上一盆番茄鱼片汤。
　　色香味俱全。
　　韩恬自觉过去帮忙拿了筷子盛了饭，两个人便开动了。
　　吃饭的时候初雅悄悄抬眸看了看韩恬。
　　感觉小家伙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乖得不像话。
　　一束灯光从他们头顶打下来，落在韩恬纯黑色的长发上，倒映得发丝跟丝绸似的亮盈盈的。
　　光落在韩恬的睫毛上，在眼下落下一圈阴影。
　　初雅忽然想道：睫毛挺长的。
　　似乎是她看过的人中睫毛最长的一个了。
　　包括女人。当然，肯定是素颜状态下的女人。
　　像是一圈浓密的小扇子，扑扇扑扇的。
　　四盘菜很快都见了底。连韩恬碗里满满的米饭也都吃完了。
　　初雅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小家伙不给外头餐厅面子，回了家倒是挺乖的嘛。
　　难不成是有怪癖？就跟一些人认床认枕头一样，韩恬他不在自己家里就吃不下？
　　不对啊，她看他连外卖也不怎么给面子。
　　起身将碗筷收拾干净放进洗碗机，初雅干脆直接往餐桌前一坐，打开手提电脑就开始工作起来。
　　今天拍了数百张，她得整理整理。
　　看高仁和劳伦斯杨的意思，GLANDI的型录估计是想让她全权负责了。
　　那么她的工作内容可不就仅仅是将照片拍出来就行，还得负责整本型录的总体设计。
　　那头，倒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韩恬饭饱思——哦，饭饱想搞事情。
　　脑子里徘徊着之前初雅“什么都会”的形象，想了想，他觉得这不太可能，他总得在什么事情上赢过她才行。
　　想了想，他翻身起来说：“喂，会玩农药不？”
　　农药，某MOBA类手机游戏，大名王者荣耀。
　　是一款多人在线竞技类的游戏。
　　电脑前的初雅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哈？”


　　第24章 

　　这提议着实令初雅意外。
　　还以为韩恬闲着蛋疼开玩笑, 结果看他一副认真的表情。
　　“……”初雅揉揉额角。
　　才刚点头, 就看见沙发那头韩恬摩拳擦掌：“来来来, 跟我来一把。”
　　他就不信这个还比不过她。
　　初雅掏出手机：“那你等等啊, 我先下个游戏。”
　　“不会吧，手机里连游戏都卸了？多久没玩了？”
　　“嗯啊。”初雅低头翻App Store，“大学的时候跟朋友玩过一段时间, 后来不玩了加上换了手机，干脆就没下载。”
　　不消两分钟，就安装好了。
　　初雅坐在椅子上没动, 干脆将腿一收，在椅子上盘好了。
　　“怎么玩？”
　　韩恬刚想说单挑，俩字在喉咙里转了转, 先问了句：“你平时都玩什么英雄？”
　　“英雄啊——”初雅慢悠悠地揉揉脖颈, 抬眸回忆了下，“好像法师和辅助玩得多一点。”
　　韩恬一听, 这俩显然不是适合拿来单挑的派系, 他要是开口要单挑，岂不是在欺负她？
　　“那就直接排位赛吧, 来来，你游戏ID是什么？先加个好友。”
　　“CY。”
　　就是初雅的缩写。
　　韩恬垂眸在手机上摆弄了下，很快初雅这边的游戏界面上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韩恬的游戏ID，她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韩皮皮】
　　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
　　熊孩子蛮有自知之明。
　　加完之后，她慢悠悠来了句：“不过排位估计不行。”
　　韩恬抬头：“为什么？”
　　初雅点开自己的游戏资料，看了一眼。
　　太久没玩, 她的段位都已经掉到白银了。
　　韩恬那边显然也看到了。
　　不止能看到她的段位，还看到她的游戏记录，他发现她玩得很少，几个常用英雄的场次加起来，还不超过三百。
　　韩恬退而求其次：“……那就匹配吧。”
　　“OK。”
　　直接邀请，两人进了游戏。
　　韩恬选了个AD射手的孙尚香，其他队友也跟着选定了英雄，初雅扫了一眼，发现他们恰好把辅助位留了出来。
　　辅助英雄么，主要的工作就是协助射手的比较苦逼的角色。
　　一边要把经济让出来让射手发育，一边还要努力保护好射手，关键时刻还得挺身而出帮助射手拿人头。
　　换句话说就是脏活累活一手包揽，享福的事交给射手。
　　不过初雅也没在意。
　　偏头问了句：“你想要什么英雄辅助？”
　　“东皇吧。”韩恬随口来了句。
　　搭配孙尚香的话，东皇太一是个比较常见的组合。
　　初雅翻了下：“我没这英雄。”
　　韩恬：“……那你有什么？”
　　初雅报了一串。
　　韩恬挑了个：“那就庄周吧。”
　　选定，准备，进游戏。
　　一局游戏下来，十三分钟就结束了。下路直接通关，打得对面抱团躲在泉水里瑟瑟发抖。（以为我会详细写游戏？才不会，时刻记得我写的是时尚圈言情！）
　　当然，胜利大部分要归功于韩恬的超高技术，然而等韩恬回过神一想，中间有那么好几次，初雅的反应要是慢上一点，恐怕他们下路就要被抓死了。
　　而射手要是被多抓死个几次，基本就废了。
　　哪里还有可能打出他现在这个13-0-6的成绩。
　　要说初雅玩得很好吧，只是这一句匹配而已，玩的还是没太高技术含量的庄周，还真看不出来她的技术究竟有多好。
　　要说她玩得不好吧，这话韩恬也实在说不出来，毕竟刚才那一局里，他可是靠她救回了几次小命。
　　拿庄周能玩出3-1-17，这个成绩不算差了。
　　放下手机，韩恬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她连游戏也玩得好。
　　这人还能不能有点短板了？
　　“技术不错。”他不情不愿地夸了一句。
　　初雅倒是颇有自知之明，不在意地笑道：“匹配而已，能有什么技术。”
　　匹配赛上能匹配到的队友什么段位都有，也就是说，可能会匹配到高手，也有可能匹配到新人小白，甚至还会有高手打匹配来练习不熟练的英雄，因此匹配的胜利含金量并不高。
　　韩恬抬眸看她，提议道：“那要不你把段位打上来，我们一起打排位啊。”
　　初雅囧。
　　她现在可是白银段位。看韩恬似乎是星耀了。
　　他们中间差的不是几个段位，那是一整条银河系啊。
　　打上去？
　　给她一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他那个段位。毕竟她历史最高才钻石。
　　她揉揉眉心：“我没时间呀。”
　　她指指面前的手提电脑：“还得忙着修图。”
　　小家伙似乎真的是闲得蛋疼了，想也没想就说：“那我帮你练呗。”
　　也不难嘛，打上钻石就能跟他一起排位了。
　　初雅心想，这倒是个好主意。
　　韩恬刚想说把你账号在我手机上登一下，就听见初雅说了句：“来，接着。”
　　他一抬头，就看见初雅手里的手机利落地划出一条抛物线，直直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初雅身体挪回摆正，双手已经回到了电脑的键盘鼠标上。
　　看也不看他地来了句：“手机交给你了，加油。”
　　韩恬：“……”
　　心真大，手机居然就直接给他了。
　　就不怕他在她手机上瞎捣乱么？
　　韩恬哼了哼，心里补充一句，虽然他是不屑这么干啦。
　　补充完，顿了老半天，他这才慢吞吞点开游戏，闷不吭声玩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几乎没什么声响。
　　只有初雅那边时不时响起的键盘声和鼠标声，还有韩恬这边低到不能再低的游戏声。
　　太安静了。
　　没一会儿，初雅抬眸瞥了他一眼。
　　“介意我放歌吗？”
　　那边小家伙似乎正玩得进行，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她就当他同意了，直接点开播放器放起歌来。
　　于是空荡荡的客厅回荡起节奏明快的音乐声。
　　女歌手的声音温柔美好得令人心动。
　　“等一场雨，一个黎明，一条简讯，一个我和另一个你。你是我的贪得无厌，是微凉的夜景，是夏季大雨滂沱下，颠沛流离的远近。等一胸腔的热量耗尽，等一个遗憾尘埃落定，你是我做过最美好却徒劳的努力，是让我得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是我得失有幸——”（注）
　　不知不觉就过了午夜。
　　等初雅抬起头，就看到小家伙靠在沙发上，下巴枕在膝盖上，一副要睡不睡的瞌睡样。
　　手里还一副抓着手机玩游戏的样子，但鬼知道手机已经掉到哪里去了。
　　初雅失笑。
　　起身过去拍拍他肩膀：“韩恬？韩恬？”
　　“唔？”小家伙揉揉眼睛，眯缝着看她
　　“熬不住就去睡吧，上分什么时候不行？”
　　“唔好……”韩恬这时候乖得不可思议，点了点头，慢慢爬起来，扶着墙就进房了。
　　初雅俯身将自己手机从沙发前的地毯上捡起来。
　　手机屏幕上还在游戏界面。
　　她点开记录扫了一眼，发现十几场连胜下来，她的段位早就脱离了白银升上铂金了。
　　动作很快嘛，果然有点本事。
　　韩恬去睡后，初雅继续忙了会儿，也关电脑上楼了。
　　看看时间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不知怎么的，初雅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满脑子盘旋着今天里发生的一切——不，应该说是自从那一天跨进摄影棚之后发生的一切。
　　这些天里她经常忍不住在想，严老师给她的一个月时间，究竟是想要她做什么。
　　是想要让她正视自己的心，弄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吗？
　　还是，趁现在完成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点的念想，从此之后才能毫无留恋地跟随他远赴战场。
　　是的，留恋。
　　这几天来，她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她还留恋这个圈子。
　　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已经强烈到她无法忽视了。
　　就好像有种被她封印了几年的力量从她身体里苏醒了一样。
　　初雅靠在二楼阳台，望着远处老城区内的灯火通明，灿烂耀眼得能与星空争辉。
　　夜色静谧。
　　初雅垂眸，看了看狭长的阳台。
　　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一种渴望来。
　　她想练习一下台步。
　　这种感觉在下午看到韩恬台步的时候就冒头了。
　　小家伙的台步根基很不错。但她自问自己当年的台步也从没输给过任何人。
　　她回身站在阳台的一端。
　　从这头到那一头，大约十米不到的长度，只有当时训练室那个伸展台的一半长度。
　　但这对她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轻轻的一个深呼吸。
　　她慢慢抬起眼睛。
　　她抬头挺胸，腰杆挺得笔直，踩着节奏向前利落大步而去。
　　清风拂面。
　　夜风从颊畔轻柔拂过，凉意在发丝间自由飘荡。
　　时隔四年，曾经熄灭的火苗悄悄地再次被点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李想Evelyn《远近》


　　第25章 

　　韩恬一觉醒来, 发现厚厚的窗帘已经快遮不住外头的天光了。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八点多了。
　　这要是换了前几天, 估计不到八点初雅就已经进来叫他起床了。
　　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 初雅学乖了，每次都会防着一手，就怕熊孩子睡迷糊了胡乱到处撒起床气。
　　不过今天她还没来。
　　韩恬在床上懒洋洋打了个滚, 捧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这才解锁进去。
　　可进去之后，他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原本是想干什么。
　　百无聊赖。
　　细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扫了扫，最终点开微博进去看了一眼。
　　他几乎不玩微博, 几年前被妙姐逼着注册了个账号之后，就一直扔着，偶尔让妙姐管理管理, 发一点他日常的生活照, 或者是工作时的硬照写真。
　　韩恬自己几乎从没管过。
　　此时一看，发现他的账号不知什么时候粉丝数竟然一千多万了。
　　韩恬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 想了想对照了一下传说中的小粉红摄影师Chuya, 也就四十几万，三十几倍的差距, 有点吓人了。
　　看来妙姐挺会经营的嘛。
　　想了想，他悄悄又点到初雅的微博去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该去看一看。
　　结果一跳过去，他就发现初雅更新了一条微博。
　　就在今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
　　她这么晚还不睡？
　　韩恬拧了下眉头，然后点开她发的图片。
　　小图看上去漆黑黑的一片，但是点开发图, 就发现她发的是一片星空。
　　天空中星辰闪耀，地面上灯火灿烂，交相辉映。
　　按照惯例，依然配上了一句文字。
　　但是这次非常简短，只有区区两个字。
　　【启程】
　　看拍摄的角度和照片中的建筑，似乎是从他家楼上阳台拍出去的。
　　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阳台上干什么？
　　正这么想着，在他身后，房间的门忽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下一秒，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泰山压顶直接压到韩恬的背上。
　　韩恬一个猝不及防，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手里的手机也吓掉了，一下被甩到了床沿，大半个机身已经悬空了，要掉不掉的样子。
　　韩恬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初雅才不会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方式叫他起来，肯定是他那位脑子里又注水了的经纪人了。
　　“童、妙、西！！！”韩恬咬牙切齿。
　　“啊呀？”背上的庞然大物有些惊讶抬起脑袋来，赫然便是妙姐。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韩恬身上，疑惑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居然醒了诶！早知道你自己能起，我就不起那么早横跨半个城市跑来叫你了。”
　　韩恬磨了磨牙：“是，我现在自己能爬起来了，您行行好不要折腾我了行吗？”
　　然而妙姐显然还不打算放过他。
　　瞄了一眼他刚才被吓一跳时甩在床边的手机，飞快地一伸手就将手机抢过来。
　　见状，韩恬根本没动。
　　他的手机带锁屏的，妙姐根本不知道密码，他才不怕她看呢。
　　反正她打不开。
　　然而童妙西本身也没想着要打开。
　　她将屏幕摁亮，盯着屏保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都这么久了，还不换屏保啊？这照片你还想看多久？”
　　韩恬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就跟没听到似的。
　　妙姐有意逗他：“老盯着个照片看多没意思？像这个女模这样的款，其实也有不少啊。你看最近国内刚冒出来的那个新人，叫李娜莎的那个，不是跟照片里这个比也不差什么呢？”
　　“差多了好么？”韩恬扭头翻白眼，“滚滚滚，不会欣赏就算了。”
　　“我哪里叫不会欣赏？”童妙西乐了，故意说，“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能让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这个圈子里一向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要找什么样的没有？
　　这一个不行，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类似的代替。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韩恬这种精灵系美少年，也要多少有多少。就是没他名气大罢了。
　　童妙西真的很好奇，当年初雅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祸害得韩恬这小子心心念念这么久？
　　他当年才多大？
　　初雅走的时候，他十五岁有没有？
　　啧啧，罪过啊。
　　童妙西从来没跟韩恬提过自己认识那个女模的事，更没提过初雅就是那个女模。
　　当年初雅走进时尚圈的时候用的是另一个名字，加上至今形象变化太大，人也稍微长开了点，要不是她当年和初雅相处了一段时间，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认出她来。
　　韩恬么……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你不懂。”韩恬颇忧郁地来了句。
　　说完像是被童妙西压出了火气，腰杆一挺就将她掀下了床。
　　手一指，嫌弃道，“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小屁孩子！”童妙西揉着腰翻身从地上坐起来，咕哝着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亏我昨晚那么劳心劳力。”
　　韩恬完全没听见这话。要是听见了，估计会抓住妙姐问个清楚。
　　昨晚发生什么了？
　　等韩恬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初雅一阵风似的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
　　“哟，早！”
　　这阵风还没忘跟他打招呼。
　　“对了，风衣再借我一天。”
　　初雅头也不回，单手利落勾起沙发上挂着的风衣，一路上路过趴在厨房岛台上偷吃早点的妙姐，路过趴在门口玄关柜子上的大猫，穿了鞋就出门了。
　　一阵风倏地就刮没影儿了。
　　站在自己房门口的韩恬愣了半天：“她去哪？”
　　妙姐分神答了句：“不清楚。估计是去杂志社吧？”反正初雅今儿不跟他们一道。
　　她还不知道初雅辞职的事情。
　　不过就算知道，估计也以为她没这么快离职，还要去办交接手续。
　　然而初雅在杂志社的确没啥牵挂，更没什么要交接的。
　　本来就打着随时要走的主意，余主编那边通融得很。反倒是《时尚版》那边，钟主编和小余时不时还会找她聊几句。
　　这两人自然是分开找她的。
　　钟灵大约是吃到了GLANDI广告的甜头，对着初雅也分外和蔼了起来。
　　《时尚版》与《文化版》不同，除了直接刊登品牌的广告，拍摄的机会也算多的，这几天只要有拍摄的机会，都会来先问过初雅有没有试试的意思。
　　初雅推了推，也没说完全不接，只说最近要忙GLANDI的型录，暂时抽不开身。
　　至于小余那边，跟钟灵的来意就完全不同了。
　　小余跟初雅年纪相仿，都是刚出大学没多久的年纪，加上小余微博上粉了初雅好久，这回终于有了这么一个近距离跟偶像做朋友的机会，自然抓紧了时间跟初雅打好关系。
　　对此初雅倒是没什么想法。
　　小余那个丫头性子蛮讨喜的，笑起来也挺甜，初雅蛮喜欢她。
　　她喜欢所有笑容好看的人。
　　就连看小余跟只麻雀似的在那叽叽喳喳也挺可爱。
　　她这才刚出门，小余那边的信息就来了：
　　【鱼鱼鱼：哎，你听说了吗？小甜甜又上微博热搜了！】
　　初雅正往地铁站去，一见这条信息，顺手就回了条：【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下一秒，小余立马甩了张图片过来。
　　照片拍得有点模糊，一看就不是出自专业摄影师的手笔。
　　倒更像是普通人用手机相机随手拍的。
　　初雅本来是随意瞄了一眼，结果一扫而过之后，立刻就拉回了视线。
　　她怎么觉得这照片有点眼熟呢？
　　照片里的场景是在超市，两排货架中间，两道高挑的身影并肩走着，似乎还在交流着什么。
　　一人一身黑衣黑裤，黑色长发微拢束在脑后，另一人一身深灰色风衣。
　　从背影看去，怎么看怎么潇洒。
　　这不是昨晚她和韩恬上超市时候的打扮么？
　　正这么想着，小余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鱼鱼鱼：知道热搜的标题是什么吗？】
　　紧接着又发来一个微博热搜界面的截图。
　　【小甜甜韩恬再换新男友！】
　　初雅：“……”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吐槽这些热心群众的想象力，还是吐槽他们根本没一点儿眼力见儿。
　　就他们那样还能被当成一对儿？
　　没看见韩恬全程臭着脸吗！？
　　【鱼鱼鱼：昨晚爆出来的。要不是这回华爵动作快，何止两个小时，恐怕能挂到现在。】
　　【鱼鱼鱼：韩恬身边的这人是你吧？认真跟你说哦，现在网络上的人很可怕的，没准儿正人肉你呢。小心点哈！】


　　第26章 

　　今天妙姐安排韩恬去GLANDI继续试装和训练。
　　由于签订了走秀合同, 待遇自然也不同了。
　　这下韩恬不仅要多试一套衣服, 还要跟着其他模特一起进行秀场的彩排。
　　GLANDI作为这一次国内时装周的挑头开场的大品牌, 设计师和秀导在这场秀上都下了大工夫。
　　光是场地就花了不少心思。
　　加上所有的服装都是高定级别, 纯手工的工艺，因此想要修改到模特百分百合身，并且达到量身定制的视觉效果, 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两人出门上车，韩恬习惯性开了后排车门，一回头就见妙姐疑惑地转过头来。
　　“坐后面干嘛？初雅今儿又不在。”
　　也对。
　　不过韩恬也懒得承认自己是忘了, 直接钻进后排坐好。
　　“诶，你这么一坐倒像是我真是个司机似的。”妙姐撇撇嘴。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说，她怎么可能真放心上。
　　毕竟死小孩气人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点还真不算什么。
　　车子上了路。
　　妙姐的话匣子便跟着开了。
　　“哎对了, 跟你说个事儿。昨晚发生的，但我已经让公司的公关部门压下来了, 影响应该不大。话说回来, 这事儿也怪我，是我太不小心了。但你要相信我啊, 我出发点肯定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妙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韩恬愣是没听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然而妙姐果断有啰嗦到把人绕晕的本事，趁着她大显神威之前，韩恬赶紧抬手打断她。
　　“等等，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吧？”
　　童妙西叹了口气，说：“昨晚你们俩上超市被拍了。”
　　“之前的男助理事件又重演了。”
　　韩恬：“……”
　　童妙西有点忧桑, 想了想说：“不过媒体那边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要实在不行，就真的只能让初雅先住到我那边去了——”
　　话还没说完，韩恬直接说：“不用。”
　　妙姐抬眸看向后视镜。
　　“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他们要乱写就随他们的便吧。”
　　妙姐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小祖宗！
　　知道姐姐我为了苦心营造和挽救你的形象花了多少力气吗？！
　　她开着车，小声咕哝了句：“说真的，养儿子都没养你累。”
　　咕哝完，见小祖宗在后排一副四平八稳岿然不动的淡定样儿，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上一次男助理事件的时候，可没见韩恬那么淡定啊。
　　当时他可是面无表情地听完，直接就说换人呢么？
　　今儿别说换人，连个提手旁都没有。
　　这么一想，童妙西的唇角悄悄勾了起来。
　　小样儿。
　　……
　　初雅直奔地铁站。
　　今儿不需要去GLANDI报到，她干脆抽个时间出来，给自己先弄几套衣服先对付一下。
　　但是所谓的对付一下，自然不能是随随便便花个一千批发个五六件回来就算交差了。
　　想要满足韩恬那个挑剔的审美，至少也要跟他的那些衣服同档次才行。
　　但是！！
　　初雅这种穷摄影师跟他那大少爷怎么比？
　　光是之前借给她的那件外套，就得是两万起跳。
　　现如今初雅穿在身上这件经典款的深灰色风衣，起码也得三万。
　　按这种档次让初雅弄个几件——卖了她都不够还债的。
　　于是初雅只得想办法搬外援救急。
　　这个时候，一个名字陡然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下了地铁站，穿过两条街区。
　　初雅在一座堪比GLANDI公司那博物馆级的大建筑前停下脚步。
　　同样是现代风的三层建筑，钢筋铁骨与强化玻璃的组合，拼凑搭建出一个摩登与美感相结合的建筑。
　　初雅抬起头，足有两层楼的大门上清晰地挂着几个字母。
　　D&D，国内时尚行业的另一大巨头。
　　涉足时装、珠宝、化妆品和香水等产业，旗下的产业百花齐放，算是国内少数几个几乎将所有时尚产业全覆盖的集团之一了。
　　初雅在D&D的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跨进大门。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时装周前夕，D&D大楼内不比GLANDI冷清多少。
　　不过比起GLANDI想要抢占时装周第一场的野心，D&D的发布会安排在后半段，因此气氛倒还没有GLANDI那边那么紧张。
　　来来往往的模特没几个，大多数还是本公司的工作人员。
　　初雅正要往里走，就被门口保安拦了下来。
　　“你好，请出示出入证。”
　　初雅呆了一下。
　　反应过来说：“噢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你找哪位？有预约吗？”
　　预约这东西她当然没有，她连那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预约？
　　“呃……没有。”
　　保安大哥不假辞色：“对不起，没有预约不能放你进去。”
　　说完看初雅的样子，似乎不像是故意来捣乱的，不免松了口，说：“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派个人下来带你进去就行。”
　　当时初雅跟着韩恬他们去GLANDI，就是这样的步骤。
　　初雅为难地揉揉脖颈，试探问：“你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
　　还以为会被拒绝，结果保安大哥似乎颇好说话，听完点点头，转身拿起一旁的电话，转头问：“你要找哪位老总？”
　　初雅摆手：“不是老总，大概也不是管理层——呃，艾迪林，你知道吧？”
　　保安大哥想了想，很快“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知道知道，就是那个珠宝设计师对吧？”
　　初雅连连点头：“对，就是她。”
　　保安大哥慈眉善目起来：“嗨，找她不用预约，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过去问问。”
　　那厢似乎电话一通，保安大哥说：“艾迪林老师在公司吗？大门口有人找她。好嘞。”
　　对话顿了顿，后来那边似乎问了句什么，保安大哥回头问初雅：“那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初雅抱胸站着，闻言，微微一笑。
　　“你就告诉她，她大哥来了。”
　　保安大哥本来还在质疑她的性别。
　　说是女的吧，她这身材发型和气质，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小帅哥；说是男的吧，偏偏她的长相精致阴柔，加上声线偏中性，真的是雌雄莫辩。
　　听到这个回答，保安大哥自然转头据实以告。
　　D&D楼上，珠宝设计部。
　　接着电话的小助理回眸，望向工作室里正在低头专注制作宝石的设计师，说：“艾迪姐，那人说是你大哥。”
　　“我大哥？”
　　艾迪林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挑起精心修饰过的眉峰。
　　艾迪林，24岁，虽然年轻，且刚从国外的珠宝设计学院硕士毕业，但是她已经在D&D工作了四年，如今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珠宝设计师。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大哥？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想用我哥的名字混进来？”
　　艾迪林说完，咕哝着又抱怨了句：“每次时装周前，总会有那么些猫猫狗狗想混进来打探军情。真是够了，居然还敢说什么是我大哥——”
　　说到这里，她不禁一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知怎么就勾起了她遥远的一段记忆。
　　她忽然抬眸，拦住正要打发掉保安的助理，说：“等等。”
　　“艾迪姐？”
　　“你问问保安那个人她……她是不是看起来……哎不对，你问问那个人姓什么。”
　　助理疑惑着照做。
　　几秒钟之后，她扭头回答道：“姓温。”
　　“居然真的是她！”
　　艾迪林“唰”的一声站起来，连手里的珠宝都来不及收起来，直接甩在桌面上，步履匆匆地往外冲：“跟保安说一定要留住她！！！”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工作室外面了。
　　助理只能听着一声“留住她啊啊啊”的余韵飘荡在走廊上。
　　助理惊叹地缩回脑袋。
　　给艾迪林当了一年多的助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淡定。
　　她大哥？
　　谁啊？
　　……
　　艾迪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进了电梯，脚下的高跟鞋差点踩成风火轮。
　　出了电梯冲出门口，就见一道高挑的身影闲庭散步般走进来。
　　就跟记忆中一样的纤细，一样的优雅，一样的——怎么变得这么中性了？
　　脑海中冒出一个问号的瞬间，艾迪林已经跑到初雅面前了。
　　她脚步一顿，目光忍不住开始在初雅脸上来回巡视。
　　对，是她没有错。
　　这张脸，就算过去多久她也不会忘记！
　　“初雅——”一想到他们有四五年不曾见过面，更不曾联系过，艾迪林眼中就忍不住泛起泪花。
　　没成想，下一秒初雅挑眉：“咦，这才过多久，连大哥也不叫了吗？”
　　艾迪林一泡眼泪瞬间被气笑得憋了回去。
　　她上上下下打量初雅：“这么久没见，你怎么混成这副样子了？”


　　第27章 

　　说起初雅与艾迪林的过往。
　　是一个混合着眼泪与巴黎的雨的故事。
　　当年艾迪林还是个刚考进巴黎布勒学院的学生, 学的是珠宝设计, 一个人在法国生活打拼。虽然辛苦些, 但好在她家家底殷实, 父母和哥哥也时不时会来巴黎看她，因此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直到后来父亲锒铛入狱，哥哥和妈妈为父亲四处奔走的时候遭遇了车祸, 先后不治身亡。听闻了噩耗的父亲也在牢里自杀了。
　　一夕之间，美满的生活天翻地覆。
　　从小公主一样云端的生活，直接摔落谷底。
　　回家办了父母哥哥三人的后事之后, 她背上了父母留下的一百万的债务，回到了巴黎的土地上。
　　然而那时候她还是个没有收入的学生，学的珠宝设计甚至比其他大多数的艺术类专业更烧钱。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屈从与现实, 选择其他能够尽快赚钱的工作时, 她遇到了初雅。
　　十月的巴黎。
　　艾迪遇上了人生的转折点。
　　当时的时装周上，由于某品牌与他们巴黎布勒学院合作, 会在发布会上使用学生设计的珠宝走秀。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 艾迪的作品，女神的王冠, 被设计成了开场模特的首饰。
　　而那一场秀的开场模特，自然就是初雅。
　　因为工作上的接触，两个人一见如故，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
　　也因此，她们互相了解了彼此背后的故事和伤痕。
　　后来初雅从自己的积蓄中拿出了一百万，给艾迪先拿去还债, 顺便还让她暂时住进自己租住在巴黎的房子里。
　　甚至还动用自己的关系把她的作品推荐到了D&D的总设计师面前，帮她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珠宝设计合同。
　　所以初雅对于艾迪来说，不仅仅只是个朋友，更是个挽救过她人生的恩人。
　　只是，还没等她赚到钱还给初雅，那个在伸展台上发光发热的女人，却消失了——
　　至于大哥这个称呼么……
　　咳咳，纯粹是出于艾迪对初雅性格的尊称罢了。再说初雅某些地方真的跟她哥很像。
　　说起来，她还比初雅大一岁呢。
　　但在当年的那个时候，在那个飘着秋雨的城市里，那个比她还小上一岁的女孩子，却成了她当时世界里唯一的一个依靠。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初雅，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半晌。
　　语气委屈巴巴，又似嗔似怨地说：“你还知道来找我！”
　　乍一听这一句吧，简直像是把初雅当成负心汉了。
　　初雅哭笑不得地忍受着四周向她投来的好奇目光，一边拍拍艾迪的后背，希望她能尽快冷静下来。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撒气吗？有什么咱们上楼慢慢说行不行？我感觉我都快被人盯成马蜂窝了。”
　　“盯成马蜂窝才好！你一走就是四年，我还欠你钱呢，你就那么跑了，你让我找谁还去？”
　　艾迪果然将“欠钱的就是大爷”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人不是拖欠巨款，而是抱怨债主自己跑路了。
　　说归说，她还是拉起初雅的手，慢慢往楼上珠宝设计部去。
　　一路上迎着所有人好奇和惊讶的目光，艾迪林一律通通无视，手稳稳地拉着初雅的手。
　　直到进了她专属的个人工作室才放开。
　　“小张倒杯茶来！”
　　艾迪说了一声，拉着初雅走到工作室角落的桌椅前。
　　初雅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整个工作室内的布置格调乱中有序，塞满了大量稿纸模型的同时，又添置了很多倍感温馨的装饰。
　　乍一看，令初雅忍不住想起当初自己和艾迪一起住在巴黎的时候。
　　那时候租住的房子也由着艾迪打理，几乎与眼前的工作室的整体风格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
　　不一会儿，助理便端来两杯茶。
　　艾迪摆摆手：“小张先去休息哈，我跟我大哥先聊会儿。”
　　等助理出去把门一带上，艾迪终于忍不住问道：“初雅，你……你这几年究竟去哪儿了？我问了身边所有认识你的人，他们都说没有你的下落。你到底——”
　　果然。
　　初雅猜到她肯定会这么问。
　　她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漫无目的地在热气腾腾的茶杯杯沿打转儿。
　　她勾着唇角，用淡然的语气说：“这几年啊——去读了个书，我现在是个摄影师。”
　　艾迪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
　　她其实知道初雅从不会骗她。
　　但是她更知道初雅是多么擅长粉饰太平，她知道事实肯定没有初雅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她甚至不敢开口问初雅母亲的事情。
　　她或多或少猜得到，肯定是当年她母亲身体出了问题，才令初雅做出了那种突然离开的决定。
　　支撑着她的力量和信念消失了，所以她选择了不告而别。
　　艾迪撅起嘴。
　　想到这个就生气。
　　忍不住使小性子，气哼哼地问：“那你现在呢？回来找我干什么？”
　　“想你了呗。”初雅微笑。
　　四个字一出，登时令艾迪气消了一半。
　　眼前这个浅浅微笑的初雅，终于跟记忆中的她完全对上了号。
　　又温柔又撩人。
　　这就是初雅。
　　只可惜就算过了四年，艾迪对上这张笑脸依然还残留着一点点免疫力。
　　她盯着她：“说实话。”
　　初雅摸摸鼻子。
　　“好吧，说实话就是……来找你帮忙。”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艾迪林想了想，“是不是缺钱了？我把钱还你吧。”
　　这些年她珠宝设计方面产出不少，因此也存了些积蓄。
　　本来就想着等自己赚到第一笔一百万的时候就还给初雅，没想到这一等，就过了这么多年。
　　“不用，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个。”
　　“那是？”
　　初雅揉揉脖颈，有点不好意思：“嘿嘿，那啥，想通过你跟D&D借点衣服。”
　　“哈？？”艾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正常来说，像是类似D&D这样的时装品牌，肯定会跟一些明星艺人以及模特达成合作，比如代言，比如赞助，合约期内品牌会向对方提供服装赞助，然后通过明星模特在公开场合的曝光带动流量和人气，从而达成最终双赢的效果。
　　当然，不止是明星和模特。
　　像是D&D内部的设计师和高层，也可以免费穿自家品牌的衣服。
　　免费的广告嘛，不打白不打。
　　艾迪愣了几秒。
　　随即回过神来。
　　她有点无奈又有点感叹地长叹了一声。
　　怎么也没想到初雅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居然是为了这事儿。
　　她转身拿起一旁柜子上的ipad，点了点，翻出一个内部的App，说：“你自己看吧，想要什么款式自己挑，待会儿我让小张把你的尺码拿过来。”
　　别说是借，送她都行。
　　想当初初雅还是D&D品牌代言人的时候，听说总设计师可是成箱成箱地往她家送衣服。
　　“哇哦，nice。”初雅笑了一声，接过ipad翻看起来。
　　偌大的工作室陡然安静下来。
　　空气静谧。
　　淡薄的天光从窗外落进室内，隐隐描绘出一层岁月静好。
　　艾迪半靠在桌上，枕着脑袋侧头看低头垂眸的初雅。
　　仿佛时光就那么飞回到了四年前的日子。
　　当时她忙着学习和接设计揽活，初雅则忙着在巴黎打拼事业，偶尔有那么几个什么都不做，只是赖在家里晒太阳的周末，她就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初雅，然后庆幸地想着老天爷对她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她轻声问。
　　初雅一边麻利地挑出几件中性款的衣服，一边答：“啊，本来是在《时代画报》工作的。前两天刚辞职。”
　　“然后呢？”
　　初雅一顿，抬眸笑着看了艾迪一眼。
　　“最近在忙时装周的事。”
　　艾迪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什么？你准备回归了？”
　　她是要回来了吧？
　　是这样的吧？
　　然而下一秒，就见初雅摇了摇头。
　　“不，还是在做摄影师的工作，我跟GLANDI签了合同，要帮他们拍型录。”
　　艾迪心想，只要还在这个圈子就行。
　　只要还能见到她就行。
　　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攒出个念头，她托腮望着初雅，说：“既然都能跟GLANDI合作，那要不也跟D&D合作一个吧？我新设计的珠宝系列正要拍广告片，交给你来负责怎么样？”
　　既能跟GLANDI合作，又能跟D&D合作，这是很多圈内摄影师想也想不来的好事。
　　然而初雅却淡淡摇了摇头。
　　“跟GLANDI合作是因为答应了以前的一个朋友，得帮一个小家伙而已——”
　　话还没说完，初雅便意识到了什么。
　　一抬眸，就看见艾迪两颊气鼓鼓得跟只河豚似的。
　　艾迪：“难道我不算朋友吗？啊？”
　　“凭啥别人能让你答应，我就不行？”
　　初雅汗：“……”
　　总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28章 

　　吃人嘴软, 拿人手短。
　　更何况今天是初雅自己送上门, 也只能认了。
　　于是答应艾迪, 等型录的事情忙完, 就来帮忙她的珠宝广告。
　　挑出三四套衣服，初雅这才把ipad还给艾迪。
　　艾迪瞄了一眼：“才这么点？”
　　初雅耸肩。
　　反正她顶多只用一个月，三四套足够了。
　　然而艾迪已经自发拿起ipad帮忙挑选起来：“你呀, 还是老样子。除了工作的时候，平时衣着打扮就跟个流浪汉似的。记得第一次在秀场以外的地方看到你的时候，我甚至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说话间又挑出六七套来：“我看这几套也适合你, 嘿嘿。你一起带走吧？”
　　初雅伸脑袋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女装礼服？你选这些是让我穿去工作还是穿去参加走秀啊？”
　　艾迪嘟嘴：“明明你穿这两套很好看。你忘记了？这套红的可是当年周老特别为你设计的。”
　　艾迪口中的周老，是D&D的总设计师。
　　在中国时尚圈算是叱咤风云四十多年的国宝级人物。
　　现如今已经六十多岁, 算是半退居幕后, 近两年都在着重培养和扶持新锐的设计师。
　　“我现在真用不上，日常款就够了。”
　　“那好吧……”艾迪退而求其次, 删掉那两套礼服, 跟着又挑出三套秋冬新款，“好了, 就这样吧。”
　　说着招来小张，说：“小张，你按这位小姐的SIZE把这几套衣服都打包起来。”
　　艾迪转头问：“我让人直接送你家去吧？你现在住哪？”
　　一句话里藏着小心思，她要把初雅现在的住址问出来，等今天下了班她就上门蹲点堵人，看初雅还能往哪跑。
　　然而这句话一下就问住了初雅。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在寄人篱下呢。
　　早上小余说的话不由自主地又从脑海里冒出来。
　　她只是和韩恬一起上个超市而已, 就能闹出那么大阵仗，如果要是不小心被D&D下面的人传出去，只怕真的会对韩恬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
　　就这么一犹豫，艾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转头跟助理吩咐道：“你先去打包好，放到我车上去。”
　　等助理出了门，艾迪这才回过头看她：“怎么样？我亲自给你送，够意思了吗？说吧，到底住哪里？”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初雅现在住得地方不好，所以才不好意思说。
　　然而转念一想，当年他们在巴黎的时候，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又能算什么呢？
　　再说她记忆里的初雅，可不像是会介意那些的人。
　　初雅叹了口气，只能据实以告：“我现在住韩恬家里。”
　　“韩恬？”艾迪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搜刮肚肠也没想起来她们俩以前还有哪个共同的朋友叫韩恬。
　　倒是有个男模——
　　“不会吧！？”她瞪着眼睛脱口而出，“你刚才说要帮哪个小家伙，不会说的就是韩恬吧？”
　　艾迪林好歹也在时尚圈这么多年，对于模特圈自然也算了解。
　　比起男模，自然是女模接触得更多些，但对于韩恬，知名度可不能只用普通男模来形容。
　　那是个几乎能横跨整个模特圈，连不少女模的代言也能抢走的狠角色——
　　艾迪林想起前几年韩恬风头正盛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被整个国内时尚圈捧上天的宠儿，多少大牌排着队等着和他签约。
　　近两年大约是他那种风格系列的美少年热潮退去了，也几乎不再有品牌那么疯狂地捧着他。
　　要艾迪说，韩恬他就是妥妥的过气了。
　　就跟烟花似的，在夜空中点燃的时候有多绚丽，落下来的时候就多么黯淡。
　　“你怎么住到他家去了？”
　　说来话长，初雅只得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韩恬现在的经纪人是我最早的那个经纪人，所以当时她那么提议，我就答应了。”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初雅便打算起身告辞。
　　她柔柔地勾着唇角，笑着说：“那我先走啦？”
　　艾迪拉着她的衣角也跟着站起来。
　　虽然现在她已经是在D&D颇具分量的设计师了，可在初雅面前，还是忍不住回到当年的那个小女生。
　　她抿着嘴巴说：“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委屈巴巴的。
　　初雅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伸手摸摸她脑袋。
　　“不是答应了帮你拍广告的事吗？你等我忙完型录就来找你。怎么样？”
　　“好吧。”艾迪不情不愿地点头。
　　感受着初雅温暖柔软的手掌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艾迪忍不住又抱上去。
　　深吸了口气，她轻声感叹：“真好。你又回来了。”
　　就像遗失了的主心骨又回来了似的，让她忍不住放松下强撑了多年的伪装，只把小女孩般的软弱和依赖展现给初雅一个人看。
　　初雅拍拍她脑袋。
　　初雅走后。
　　艾迪在原地坐了会儿，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去。
　　小张赶紧追到门口问道：“爱迪姐你去哪儿呀？”
　　“我去找周老聊聊人生！！”
　　说着，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小张伸头看，觉得她脚步轻盈得都快飞起来了。
　　周老与艾迪林，大约算得上是师徒关系。
　　当年初雅将她推荐到D&D，就是直接推荐到周老的门下。
　　以周老在时尚圈的地位，简直就是中国版的老佛爷。
　　每天被推荐到他面前的设计不知凡几，当初初雅推荐艾迪过去的时候，也不是很有把握他一定会点头。
　　幸好周老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了艾迪这棵好苗子。
　　这些年来更是毫不吝啬地大力栽培。
　　现如今艾迪林的名字，已经成了D&D的一块金字招牌之一。
　　……
　　初雅没真让艾迪亲自把衣服送韩恬家去。
　　自己搬着将近十套时装，在D&D门口打了个车就回去了。
　　到家也不过刚过中午，韩恬与童妙西都还没回来。
　　她正好趁着这时候把型录剩下的工作做完。
　　照片修过之后重新整理排版，整理成电子文档，直接给劳伦斯杨发过去。
　　这次的型录她多少花了点心思。
　　拿出了过去在时尚圈那么多年的经验和阅历，力求完美。
　　型录与广告硬照有些不同。
　　可以说是着重点不同。
　　型录着重于展示服装，广告硬照大概更偏重于展示品牌理念。
　　因此重新设计排版的时候，初雅将重点放在衣服上，而不是模特本身。
　　摄影棚内的照片作为型录的主要内容，但是后来在伸展台上的照片，则直接全部剪出来，所有人都编排到了一起，力求展现出一个动态的多角度的视觉体验。
　　高定不是只能活跃在照片里的平面服装。
　　只有穿在人身上才能体现出动态的美。
　　最终则是初雅的一点点小心思。
　　型录的封面大多直接采用的是品牌的商标与名字。但是这回她直接将韩恬的照片放了上去。
　　就像劳伦斯杨说的那样，韩恬身上的那一身衣服，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套。
　　看着韩恬，就好像能从他身上看到这一季GLANDI高定系列的灵魂一样。
　　越看越是动人。
　　照片里的韩恬身上披着一件欧洲王室风格的红色披风，披风边缘缀着雪白与墨黑相间的细毛。
　　而韩恬翘着脚坐在欧式风格的沙发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镶着宝石的手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高贵。
　　而他的表情，看起来傲慢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信锐气，还有点玩世不恭的桀骜与痞气。
　　这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王子？
　　这简直是从欧洲王族中走出来的小恶魔。
　　他分明是这么耀眼。
　　值得让全世界再次瞩目。
　　初雅静坐着，手中握着的鼠标悄悄在显示屏上韩恬的身上打了个转，这才将文档关闭。
　　接下来真的没什么事情做了。
　　初雅转身在沙发上瘫坐下来。
　　韩恬的那只猫咪亲昵地凑过来，拿脑袋拱了拱她的腰，然后在她大腿上盘成一团呼呼大睡。
　　初雅垂眸给它顺顺毛。
　　忽然想到，她似乎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
　　韩恬每次叫它的时候，似乎都是按着心情来的。
　　要么是傻猫，要么是小混蛋，要么是小白眼狼——总之没什么好词。
　　妙姐叫它的时候就简洁准确多了。
　　她管它叫小太监，纯粹是因为这货被割了蛋蛋。
　　这么一想，初雅倒觉得韩恬是个靠谱的主人。
　　布偶猫这种生物吧，其实患病的概率很高，特别是各类遗传病，因此除非是血统特别纯正要用来延续血统的猫，其他猫一般都会实行绝育。
　　不过初雅看韩恬家这只，估计血统也挺纯的。
　　一双碧蓝色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澄澈，美得不可思议。
　　就是脾气臭了点。
　　想到这里，初雅不禁笑起来。
　　一边顺着毛，一边看它舒服得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跟你主人一个样。”她挠挠它下巴。
　　只要顺好了毛，还不乖得跟团毛球一样？


　　第29章 

　　GLANDI的发布会是中国国际时装周的第一战。
　　此时距离开幕的九月中旬, 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GLANDI发布会的彩排, 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
　　彩排间隙, 吴锐走过来递给韩恬一瓶水。
　　韩恬抬头看他一眼, 这才接过水瓶，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吴锐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个人坐在秀场的角落, 并肩坐着。
　　吴锐瞄瞄不远处门口妙姐若隐若现的身影，似乎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来回踱步，略焦躁的样子。
　　于是他问道：“你知道昨天你和初雅上超市被拍了吗？”
　　这事儿韩恬当然知道, 妙姐今早在车上就告诉他了。
　　但那又怎么样？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上超市买个东西而已，这也值得他们大书特书？是当他韩恬只能活在照片里吗？
　　韩恬不当回事地继续喝水。
　　吴锐说：“但是媒体都说你俩热恋同居了，这不会也是真的吧？”
　　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噗——”的一声, 韩恬一口矿泉水全贡献给地面了。
　　吴锐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淡定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咳咳咳……”
　　韩恬被呛得狠了, 咳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抬手甩开吴锐拍在后背的手, 瞪着差点泛泪光的眼睛盯着吴锐：“你再说一遍？”
　　“……”
　　被他这么瞪着，吴锐哪敢再说。
　　反正韩恬刚才肯定听清楚了。
　　他干脆将手臂在脑后一叠, 靠在墙边，懒洋洋地说：“反正这种事儿吧，扯上你，肯定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感觉你也应该习惯了。”
　　韩恬咬牙挤出一句来：“你他妈才习惯了。”
　　韩恬对吴锐口中的“这种事儿”，可完全没有半点好印象。
　　一言以蔽之，主要还是韩恬的形象惹的祸。
　　由于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阴柔少年的路线, 因此不管是圈内的同事还是圈外的粉丝，有不少都在怀疑韩恬的取向问题。
　　光是怀疑这个也就罢了，关键是十个怀疑的人里就有九个觉得他是在下面的那个，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则认为像是韩恬这种美少年自带神光不能染指，必须走柏拉图路线。
　　神他妈柏拉图。
　　他绝对是根正苗红的直男好不好！
　　之前的男助理事件似乎也没有扯到说他们热恋同居，只敢说男友——标题里写个爆炸性的“男友”吸引眼球，正文里还不是乖乖写“男性友人”？
　　吴锐眼神放空地笑了笑。
　　有点蛋疼地想：他也不想习惯啊。
　　可扛不住粉韩恬的有一半都是腐女，经常拉上他跟韩恬一起组CP。
　　曾经有次同组的另一个同事拿网络上一个画手画的同人漫画给他看。
　　蛋疼得他心想干脆绝交算了，身边少了韩恬这个祸害，他也能继续保持大直男的光辉形象。
　　绝交的想法坚持了一周。
　　一周后吴锐还是默默重新开始保持联系。
　　当然，一个礼拜期间韩恬完全没有注意到吴锐那点纠结万分的小心思。
　　他翘起二郎腿抖了抖，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谈个恋爱？等你找个女朋友，那些个谣言不就都不攻自破了吗？”
　　说完他一细想，感觉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
　　不仅能让韩恬摆脱美少年受的形象，也能让自己摆脱韩恬固定CP之一的头衔啊——
　　哎，怎么越想越心酸呢？
　　吴锐放飞思绪，感觉光明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结果韩恬一句话就把他打落下来。
　　韩恬拧上瓶盖，偏头漫不经心地看他：“我为什么要找女朋友？”
　　“难不成你真想找男朋友？”吴锐脱口而出，下一秒就被颇重的一拳打中腰腹，他连忙弯腰抱腹求饶，“我瞎说的瞎说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想找啊？性冷淡？那个不行？”
　　“你才不行！”韩恬大翻白眼，“小爷我威武得很好吗？”
　　吴锐“嘁”了一声，不给面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跟谁威武去？你的手吗？”
　　韩恬：“……”
　　“反正我不谈。”
　　“那总得有原因吧？没遇到喜欢的？”
　　韩恬往墙上一靠，露出个有点欠扁的自恋小表情：“就没遇上比我好看的，那我找来干什么？说出去让人当我是扶贫做慈善呢，还是被富婆包养了才挑上那么个啊？”
　　吴锐：“……”这个理由真是理直气壮得让人无法反驳。
　　“那初雅呢？”他小声试探地问了句。
　　“初雅怎么了？”韩恬一脸莫名其妙。
　　“就、就我刚刚说的那事儿啊。”反正吴锐是不敢再说一遍了。
　　嘁，韩恬这小子明明比他还小六岁，怎么他就怕了他呢？吴锐心里郁闷，很郁闷。
　　韩恬眨眨眼，脸色变得有点不善。
　　哦，热恋同居啊。
　　他跟初雅？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说：“不可能的事。”
　　吴锐好奇地偏头打量他：“为什么不可能？”
　　韩恬用“你怕不是脑子有坑”的眼神看他：“她是男的啊。”
　　吴锐：“……”
　　得，白问。
　　想了想，他还是不死心，扭头再接再厉：“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初雅变成个女的呢？你会喜欢她那样的么？”
　　变？怎么变？变性吗？
　　闻言，韩恬眉峰一挑。
　　脱口而出一句他不久之后想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的话——
　　“老子会看上一个人妖？年纪轻轻就想不开了吗？”
　　“……”
　　……
　　英明神武的妙姐从昨晚开始就很糟心。
　　糟心的对象不用说也知道就是那个小屁孩。
　　事态的发展有点出乎她和华爵高层的意料。
　　看来民间网友的人肉实力超乎想象。
　　才刚压下那几张两人逛超市的照片，回头就被网友八出了照片中主角的身份——韩恬与初雅。
　　是的，他们连初雅的身份也查到了。
　　当然，初雅平时很低调，也从未在杂志上曝过光露过脸，很多《时代画报》的铁粉也仅仅只是知道初雅是他们杂志的摄影师，却根本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所以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查到的？
　　只通过背影就认出是韩恬她可以理解，从背影就能认出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照片的初雅，这就匪夷所思了吧？
　　直到公司公关部的同事查到了原因——
　　昨天晚上韩恬的微博关注了初雅。
　　像是名人的微博动向，一直是许多狗仔和媒体时刻关注的对象。就算没有媒体关注，也会有闲得蛋疼的粉丝网友每天看看他有没有上线、上线几分钟、干了什么。
　　于是乎，韩恬那关注初雅的神来之笔，立刻就被嗅觉灵敏的粉丝们察觉了。
　　童妙西目瞪口呆地听着同事在电话里说的话，觉得何止是糟心，她心都快糟碎了。
　　这个坑爹的熊孩子哟！
　　数以万计的粉丝直接顺着关注爬到初雅那边围观去了。
　　比起上一次的热搜，这一次初雅那条【启程】的微博下面，更是直接被粉丝炸了锅。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无数的人翻来覆去的解读。
　　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不是就在昨天晚上这两人确定了关系，所以踏上新的旅程了？
　　这个猜测一出，登时有不少粉丝表示哭瞎了。
　　他们心目中纯洁无瑕的美少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摄影师给糟蹋了……
　　于是一个下午，妙姐就在一边翻初雅微博评论，一边无语的状态下度过。
　　一个小时后，华爵紧急出了一份申明，强调两人仅仅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但这在所有说风就是雨的网友眼中，显然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更有人直接说要在《时代画报》杂志社楼下蹲点，一定要拍到一张初雅的正面照。
　　顺便扔俩臭鸡蛋。
　　“……”妙姐脑袋抽疼，“蹲吧蹲吧，反正你们就算蹲一个月也蹲不到她。”
　　这个事件一出，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华爵。
　　还有《时代画报》。
　　《时尚版》即将上市，正是紧锣密鼓正在安排各方面宣传的时候。
　　原本趁着上一次的热搜，杂志方面正想靠着韩恬与初雅的热度强推一波。谁知道峰回路转，宣传的稿子才刚定下来，就出了这种事，实在让他们始料未及。
　　杂志社办公室里，钟灵有点发愁地坐在座位上，思考着究竟是要按照原计划让韩恬与初雅跟着一起在微博上宣传，还是由他们杂志社这一方单独出面？
　　可，只让杂志社单独出面，又怎么可能达到之前预估的宣传效果呢？
　　愁。
　　同编辑部的刘艺宏闲闲在旁抠脚。
　　一边看热闹一边冷笑。
　　活该。
　　让你韩恬跟他横，让你初雅不懂规矩，枪打出头鸟知不知道？
　　现在一个绯闻缠身，一个事业岌岌可危，知道下场了吧？
　　唯有小余一边在微博上看她和韩恬的各种热评，一边给初雅发过去：
　　【鱼鱼鱼：我跟你说哦，小甜甜那些粉丝真的搞笑。我刚才混进他们一个粉丝群里，群主原本气势汹汹带着人说要跑你那里屠版控评骂你呢，结果看到你第二条微博就叛变了，满屏幕开始夸韩恬好看，还夸你拍得好。笑死我了。】
　　【鱼鱼鱼：这一波操作真的是666，你粉丝直接涨了二十多万你知道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了他们！】
　　笑完之后总结性地来了句：
　　【鱼鱼鱼：这届粉丝战斗力不行啊。】
　　韩恬家，初雅干脆连微博都没点开。
　　看着微信上小余不断发过来的战况播报，她只能无奈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脑洞星人在此征集各种文中今后可能会出现的粉丝ID。
　　本章下留言写明ID，也可以备注谁谁谁的粉，以及黑粉真爱粉等等……
　　不保证一定用，但合适的话会写到。(づ￣ 3￣)づ


　　第30章 

　　多上热搜多保持曝光度, 对名人来说没什么坏处。
　　但如果都是负|面|新|闻, 那产生的影响就不太好了。
　　对此华爵方面花了大价钱才将热搜压下去, 免得更多的路人参与进来, 令事态发酵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但就算这样，也压不住那些真粉自动自发跑去初雅那边围观。
　　然而，微博上腥风血雨, 却好像完全影响不到两位正主儿。
　　五点半，GLANDI彩排结束，韩恬便领着童妙西走了。
　　妙姐此时终于想起发挥好妈妈精神, 路过市区的时候顺便上了趟幼儿园，把儿子顺道也接上，一起回了韩恬家。
　　妙姐的儿子大名李俊昊, 刚满五岁, 正在幼儿园上学前班，等着明年九月上小学。
　　现如今的孩子基本上在幼儿园就开始了学前培训, 别说会教基本的加减乘除, 甚至还会提供纯英语教学的环境。
　　童妙西在培养儿子这方面，一向大方, 因此早早就花了钱把儿子塞进价格昂贵的私立幼儿园。
　　还别说，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培养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小绅士样儿。
　　妙姐看着自己生的娃，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李俊昊爬上后座，一板一眼地先系好安全带，这才跟韩恬打招呼：“韩恬哥哥好。”
　　“唔好。”韩恬正靠着打盹, 见李俊昊小朋友上来，才点点头打招呼。
　　驾驶座前妙姐嘿嘿一笑：“昊昊饿了吗？妈妈今天带你去哥哥家蹭一顿好吃的怎么样？”
　　结果李俊昊小朋友挺不给面子，直接问道：“今天点哪一家的外卖？”
　　童妙西一噎。
　　“当然不是！今天绝对不吃外卖。过去给你介绍另一个小——咳，小哥哥。那个小哥哥做饭可好吃了。”
　　李俊昊小朋友想了想，有点疑惑地问：“那个小哥哥为什么要在韩恬哥哥家烧饭？”
　　嚯，一句话就直中要害。
　　韩恬笑了笑：“鬼精鬼精的啊你儿子，妙姐。”
　　挺有挖八卦的本事，将来不当记者可惜了。
　　童妙西悄悄给他抛过去一个白眼。
　　二十分钟后，妙姐的车子驶进韩恬家的车库。
　　一开门，一室暖色调的灯光便满满地蔓延出来。
　　站在门口的韩恬一怔。
　　下意识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毕竟他早就习惯了每天回来只有满室的昏暗和清寂迎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家里有人的烟火气。
　　挺奇妙的。
　　他一声没吭，在门口顿了两秒，便跨步进去。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隐约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饭菜香气从厨房飘出来。
　　初雅正在烧菜。
　　听到响动从厨房伸出脑袋看了看。
　　与正脱鞋抬头的韩恬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
　　初雅勾唇笑道：“欢迎回家。”
　　韩恬眨眨眼。
　　手中的动作慢了一拍，差点没站稳。
　　后面的李俊昊小朋友倒是先一步换好了拖鞋，主动跑进去打招呼：“小哥哥你好，我叫李俊昊，是童妙西女士的儿子。”
　　这自我介绍也太正式了点吧。
　　初雅轻笑了一声：“你好，我叫初雅。”
　　砂锅里正小火炖着牛肉汤，香气四溢。
　　初雅转身从冰箱里拿菜，一边看向乖巧抱着猫咪站在身边的小朋友：“俊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小朋友想了想，认真说了个：“想吃虾，蒜蓉粉丝虾。”
　　家里正好有虾，初雅刚想点头，远远地就听见躺在沙发上的大少爷来了句：“我不吃大蒜！”
　　初雅：“……”
　　李俊昊：“……QAQ”
　　童妙西直接伸手过去揪他耳朵：“不吃你别夹呗！少搞事情！”
　　说完朝初雅一挥手：“放心做！我和昊昊保证帮你吃完！”
　　今天晚饭多了个小家伙，初雅便多做了一盘菜。
　　四菜一汤，喂得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都肚皮圆滚滚。
　　妙姐敷着肚子站起来，终于忍不住生出一点幸福的烦恼来：“说真的，原本我一直在担心韩恬会不会太瘦了，结果现在初雅你顿顿把他喂得这么饱，我好怕将来还得压着他减肥。”
　　“他吃得不多啊。”初雅开启洗碗机，回头认真思索了下，说：“不过确实应该多运动。”
　　韩恬距离国际标准的1米86的身高还有差距。
　　他才十九岁，要是真努把力，说不定还能往上窜一窜，初雅觉得他得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眼下他还在国内发展，亚洲人的身高普遍比不上欧美，因此对于走秀模特的身高要求方面，其实远不如欧美那边来得严格。
　　当然，GLANDI这种与国际早就接轨好几年的品牌自然是例外。
　　因此韩恬才能凭借1米83的身份一路混到现在。
　　但是，如果他真的有野心想要崛起的话，还是要尽量让身高达标才行。
　　幸好只差三公分，并不是什么登天的难事。
　　“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带他晨跑去吧。”初雅摸着下巴说。
　　童妙西当然乐见其成，见初雅居然主动揽活，登时被感动得不行。
　　果然还是初雅好，比臭小子有良心多了。
　　跟着也想起初雅之前半开玩笑的话来，立刻转身打电话：“我这就去订两箱牛奶送过来。”
　　趴在岛台上的猫忽然“喵喵喵”地叫了几声，忽然就从台子上跳了下去。
　　就跟气得跳楼了似的。
　　吃完休息了会儿，一板一眼的李俊昊小朋友便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一副要开始复习功课的模样。
　　童妙西一个劲儿夸儿子懂事，一扭头说：“初雅？闲着没事儿呢吧？要不过来试试教教我儿子做功课呀！”
　　初雅的确没事做，闻言正要点头，就见沙发上的咸鱼突然翻身起来，自告奋勇说：“妙姐，我也可以教啊。”
　　“你？”妙姐只怕又要一个白眼飞过去。
　　“白日依山尽都能被你教成白日衣衫尽，你个小浪蹄少来祸害我家纯洁的儿子。”
　　李俊昊小朋友无辜状：“妈妈，什么是小浪蹄？”
　　妙姐：“……”
　　韩恬大笑了两声。
　　拉住初雅在沙发坐下来，手一伸：“手机。”
　　他要继续给她打排位。昨晚就差一点点就能上钻石了。等一上钻石，他们就可以一起打了。
　　初雅乖乖把手机交出来。
　　一回头看见妙姐还是一副期待的目光望着她。
　　初雅为难地搔搔头：“我离开国内的义务教育太久了，早就忘记该怎么教了啊。”
　　于是妙姐只能认命坐下来。
　　结果还没过几分钟，就被儿子嫌弃。
　　李俊昊小朋友有礼貌地说：“妈妈你还有事情要忙吧？我自己能行。”
　　妙姐：“……”
　　其实她还真有事要忙。
　　今天拉着儿子过来，主要也是为了晚上能盯着初雅和韩恬，怕他们点开微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初雅她倒不担心，平时一副温吞样，但是关键时刻很能兜得住。
　　就是这个韩恬让她不放心。
　　所以她决定过来一边盯着他们，一边继续跟公司那边远程联络，商量怎么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初雅见没她的事了，于是站起来说：“那我先上楼洗个澡。”
　　“慢慢洗。”韩恬头也不抬，算了下还差几颗星和自己拿下一颗星的平均时长，说：“我这边估计还得四五十分钟。”
　　于是四十分钟之后，顺便泡了个澡的初雅一身清爽地从楼上下来。
　　这边刚好结束一局的韩恬终于成功把初雅的账号打上钻石段位，开启征召模式。
　　初雅接过手机，直接在韩恬身边坐下来。
　　“这就开始么？我好久没打高段位的局了，拖后腿了怎么办？”
　　本来也没期待韩恬会说什么“放心我带你”，果不其然，韩恬听完直接冷笑了声：“就你这段位？带你输比赢还困难。”
　　初雅：“……”
　　虽然和“放心我带你”是差不多一个意思吧，怎么总觉得那么怪异呢？
　　“行吧，那直接开？”
　　“来。”
　　韩恬打开自己的手机，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都在沙发上盘好腿坐着，两手抓着手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忙碌中回头的妙姐：“……”
　　外面腥风血雨的，她还在这忙得脚不沾地，结果你俩在那玩游戏？？？
　　玩游戏？？？
　　EXCUSE ME？？？
　　一局游戏开始。
　　韩恬排在二楼，初雅排在五楼。
　　韩恬用射手和刺客最拿手，见一楼拿了刺客，他便选了射手。轮到初雅的时候，最不讨喜的辅助位果然又轮到她头上。
　　“这回我选什么？”
　　韩恬偏头看她的英雄池：“庄周也行，蔡文姬也可以。”
　　初雅看了一眼对面，控制的英雄挺多的，于是：“我选庄周吧。”这英雄有解控好逃命。
　　这一局十五分钟结束，对面被三路通关。
　　庄周站在水晶旁边扑闪翅膀的时候，韩恬射出最后一弹，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两人配合完美。
　　这一局直接拿下了一个最佳下路和最佳辅助的称号。
　　“不错嘛。再来。”韩恬直接点了再来一局，正要开始，突然被前方伸出的一只手拦腰抢走了手机。
　　妙姐正接着电话。
　　这电话是钟灵那边打来的。
　　说是《时代画报》准备晚上八点钟开始在微博宣传。
　　晚上正值网友上线高峰，虽然是晚高峰，但也不错。所以她打电话来问问韩恬这边能不能配合转发一下。
　　这时候，趁着间隙看了一眼微信的初雅，才发现钟主编也接连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
　　于是赶紧回了一条：【好的，没问题。】
　　发完赶紧上微博看了一眼。
　　照例下面依然是鲜红一片。
　　初雅没看，总觉得这些红点代表的是她不太想去正面面对的成吨恶意。
　　于是直接搜索《时代画报》的名字，翻出一个。
　　三分钟之前，杂志官博刚发出一条微博，正式宣传他们明天上市的新一期杂志《时尚版》。
　　还配上了韩恬的封面。
　　上面还@了韩恬和她。
　　初雅赶紧跟着转发了一条。
　　非常官方地写了一句：“这次与韩恬先生合作非常愉快[握手]。”
　　刚发完，就见一旁的韩恬似乎瞄到她发的内容，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你是老年人吗？官腔打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风格？”
　　刚说完，摆弄着韩恬手机的妙姐笑着，口中念念有词地输入：“这次——与——初雅——老师——合作——也非常——愉快——[握手]”
　　韩恬：“……”


　　第31章 

　　完成妙姐布置的转发作业, 两名成年人当着乖乖做作业的小孩的面, 继续沉迷游戏。
　　韩恬食髓知味, 深知自己这是捡到个能供他长期奴役的强悍辅助了, 连忙拉着她又开了一局。
　　这一次初雅排在二楼，韩恬在四楼。
　　位置不太好，如果前面有人要抢射手位置, 只怕韩恬也只能干瞪眼。
　　他推推初雅：“喂，你帮我抢，我帮你拿辅助。”
　　“哦。你要拿什么？”
　　对面禁了百里守约的情况下, 韩恬一般是会拿孙尚香或是李元芳。
　　“那就孙尚香或李元芳吧。”
　　“好嘞。”
　　初雅刚点头，下一秒就看见一楼的队友秒锁了一个辅助位。
　　“……”
　　“……”
　　“除了辅助你还打什么？法师？”
　　“嗯。”
　　轮到初雅了，对面刚好拿了个孙尚香, 于是初雅替韩恬锁了个李元芳。
　　轮到韩恬的时候他问：“那你玩什么？”
　　“貂蝉或是王昭君吧。”
　　“唔, 那这阵容拿貂蝉合适点。”
　　两个人在沙发上讨论得如火如荼。
　　听得童妙西无数次无语望天。
　　靠，还没等初雅把韩恬改造完毕, 总觉得她先要被韩恬改造了啊喂！
　　韩恬你个小屁孩子果真有毒啊！
　　“你俩还能不能行了？说好的专业摄影师呢？说好的专业名模呢？”
　　韩恬：“进了家门就不是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
　　“小浪蹄子。”
　　“……”快崩溃的妙姐只好找初雅求救。
　　结果初雅那厢也跟着气定神闲地开口, 双眼根本没离开屏幕，一边操作一边说：“我也不是了。”
　　妙姐生无可恋：“……所以？”
　　“我现在只是个渣游戏的小哥哥。”
　　小哥哥三个字还咬了重音。
　　很显然是挺在意李俊昊小朋友刚才喊的那句小哥哥。
　　以初雅对妙姐的了解, 来之前肯定跟儿子说过自己的事。
　　既然如此，未免产生误会，她肯定也会提前打好招呼跟儿子说清楚自己的性别才对。
　　然而妙姐没有。
　　初雅不知道妙姐动的究竟是怎么个心思吧，但这种故意扭曲小孩子性别观念的行为，她坚决不提倡更不支持。
　　小哥哥？
　　呵。
　　女人，你在玩火哦。
　　这时候旁边韩恬用膝盖顶了顶她大腿, 小声催促：“别理妙姐了。来来来，我到中路抓人了！”
　　“喔。”初雅收回注意力。
　　这一局打得就比较曲折了。
　　李元芳作为唯一一个射手，结果辅助的跟着上路的坦克满场跑，害得李元芳总是被对面三四个人抱团抓死。
　　气得韩恬猛打信号。
　　最后干脆放弃团战，直接跑去偷塔。
　　一路偷掉对面的两座塔，兵线推上高地，就见这边团战结束了，三个队友换了对面两个人，剩下的三个人回家里堵人去了。
　　水晶就差一丝儿血，气得韩恬差点把手机啃了。
　　然后剩下的三个人横跨整个地图对李元芳展开追杀。
　　韩恬瞄了一眼等待复活的队友和还在高地上的貂蝉，哇哇大叫：“哇，你居然不来救我，救我救我，快来救我啊！！！”
　　初雅听得一脑门汗：“我得清兵线啊，高地塔都没了啊。我得守水晶。”
　　直到韩恬爆发一顿操作终于逃出生天，回到泉水的时候，蛮不讲理地瞪着初雅：“守什么水晶，水晶重要还是我重要？”
　　初雅：“……-_-|||”
　　“韩大爷你能讲点儿理不？”
　　一局打完，他们险胜。
　　韩恬气哼哼，小心眼地点了举报：“我要举报这个辅助，哼，就知道跟着项羽，你当自己是虞姬还是连体婴？”
　　结束后两人一抬头，就对上对面跟他们就三十公分不到距离的妙姐。
　　韩恬被吓得直往后面仰：“我去，妙姐你干什么呢？”
　　妙姐正低头刷微博，闻言，有点激动得直拍韩恬大腿：“你俩快去看看微博！！你们各自的微博！！！快去！！”
　　韩恬跟着嚷：“我这就去这就去。妙姐你手劲太大了别拿我大腿当你老公打啊！”
　　“你闭嘴。”
　　初雅先一步点开微博。
　　发现她微博又炸了。
　　炸的是刚转发的这一条。
　　转发到现在也就三十分钟不到吧，转发和评论都已经各自突破了50万和10万。
　　有点惊人了。
　　拜这一条微博所赐，初雅的微博粉丝数量一骑绝尘，直奔80万大关而去。
　　简直跟一夜爆红似的。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一划这才点开评论看。
　　网络上散播恶意的成本太低了，基本上任何一个心怀恶意的人都能成功达成目的。因此之前绯闻的事情一出，初雅干脆连微博都不点开了。
　　当然，她不会做什么禁止评论的行为，她觉得那也有点像是自欺欺人。
　　她只想等自己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去面对。
　　或许现在算是准备好了吧。
　　没关系，不管好坏吧，这是她第一次拍摄的时尚作品，的确需要受到市场的检验。
　　她会努力搬出一身铜墙铁壁，不被恶言恶语伤害。
　　结果，刚点开，初雅就被清一色的正面评价给差点晃瞎了眼。
　　这一条转发的微博下面，居然大多是非常正面的评价。
　　【粉丝A：啊啊啊啊，小甜甜笑得好苏！！！想日！！！】
　　【粉丝B：天上的眼睛不说话，会说话的是韩恬的眼睛！！！果然之前那个眼部特写只是冰山一角啊，这张才是完美的韩天仙！】
　　【粉丝C：一人血书求韩恬拍个人写真！！求Chuya再给拍一套。不，一百套我也买！】
　　【粉丝D： 10086，万人血书！！！我从今天开始就改名叫万人！】
　　【粉丝E：我的妈，今天小甜甜气场一米九。】
　　【粉丝F：Chuya大大是神仙拍照吗？居然能拍得这么好看？？？我被大大圈粉了。】
　　【粉丝G：天呐，全世界最好看的韩恬！】
　　【粉丝H：这是第一次看到大大拍的时尚大片，完全不输其他时尚摄影大师啊！我们家大大未来可期！】
　　就算偶尔冒出几个略显尖酸刻薄的评论，底下也都清一色是义正言辞反驳的留言。
　　【两位都是很优秀的人，请不要为了黑而黑。】
　　【并没有绯闻，两位都已经澄清了只是合作上的接触。】
　　粉丝的力量是强大的。
　　粉丝洗地的力量堪比巴斯消毒液。
　　韩恬那边，显然也是类似的情况。
　　韩恬面无表情扫过几眼评论，然后抬头问：“妙姐，华爵买水军花了多少钱？”
　　妙姐嘁道：“谁有那么多闲钱天天给你买水军？这是你的真粉！真爱粉！！好不好！！！”
　　这一次的腥风血雨终于平安度过。
　　柳暗花明。
　　童妙西简直想给钟灵送花篮。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果断是他们家韩甜甜的天字第一号真爱粉了！
　　……
　　夜已深。
　　李俊昊小朋友写完作业，揉着眼睛开始困了。
　　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已经迷迷瞪瞪了。
　　事情忙完，妙姐终于准备带着儿子走人。
　　结果临行前又接到一个电话。
　　妙姐心里有点虚得慌。
　　这次的事情才刚解决，又是谁要找她？
　　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下意识吞吞口水：“谁来着？该不会是记者吧？”
　　说完，鼓起勇气接电话。
　　这次才听两句，妙姐差点一蹦三尺高。
　　肢体上激动得不行，语气上却还保持着淡定：“这样啊，好的，明天早上我们就去你们总部拜访。”
　　说完这句，挂电话。
　　然后童妙西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略显激动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人。
　　初雅和韩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眨巴眼，慢慢向后挪了挪。
　　“发生什么事了？”
　　“妙姐你这表情有点恐怖喔。”
　　刚说完，童妙西忽然表情一崩，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宛如喝了一斤老白干的神情。
　　“果然好事成双啊！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听着——”童妙西摆出严肃的表情盯着韩恬，“D&D那边听说要找你谈广告的事。明天GLANDI那边有事不？没事就不去了，你跟我去D&D总部啊！”
　　童妙西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插着腰松了一大口气：“哇，他们D&D果然是大公司，动作这么快。杂志的微博发出去才多久啊？半个小时有没有？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说着她还掰着指头数：“一个GLANDI的开场秀两百万，一个D&D的代言广告至少也要几百万，哇，你小子这个月走的究竟什么大运啊？”
　　这时候初雅的手机轻微地振了下。
　　初雅垂眸，看到艾迪林给她发了条微信。
　　【Eddie：[胜利]广告敲定了，周老爷子刚点头同意由你来掌镜我最新一季的珠宝系列。据说那边正在物色广告模特，怎么样？明天过来一趟？[勾引]】
　　初雅：“……”
　　嗯？
　　正在物色？
　　那妙姐刚才接到的电话是？
　　不过听妙姐那个语气，这事儿十有八|九已经定了吧？
　　难不成艾迪那边还不知道？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听说D&D那边联系了韩恬。】
　　艾迪那边过了将近一分钟。
　　她回了个：【[衰]】大黑脸。
　　【Eddie：刚才过去问了下，据说是老爷子看到你给《时代画报》拍的封面了。说是想请你们俩再来一次合作。】
　　【Eddie：见鬼了，我这明明是女士珠宝系列啊，老爷子请个男模过来拍广告像什么话？】
　　初雅猜测道：【估计是想另辟蹊径，出其不意？】
　　时装周前后时尚圈所有的目光都在时装这一块，此时想要成功推出新的珠宝系列，恐怕难度要比其他时候大得多。
　　那位传说中号称曾经一个人撑起中国时尚圈半边天的周老爷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一周万更了啊，今天更是直接更了五章。
　　我得歇一歇……
　　接下来暂时恢复一天一到两章吧。么么哒。


　　第32章 

　　微博上全方位宣传的同时, 网络上也已经开启了《时代画报时尚版》的预售。
　　童妙西这边得到的数据, 在微博开启宣传之后的一个小时内, 各大平台的销售量已经超过了五十万册。
　　并且这个数字的增长速度在第二天再创了新高, 截止第二天早上九点钟，销售量达到了一百七十万册。
　　以被称为夕阳红产业的纸媒来说，这个销售量已经算得上是杂志行业今年来的最好成绩了。
　　而GLANDI那边更是趁热打铁, 趁机宣布韩恬与GLANDI大秀的合作，蹭了好大一波热度。
　　顺利将时尚界人士乃至粉丝们的目光，转移到他们即将到来的发布会上。
　　八点四十分。
　　三人正在前往D&D的路上。
　　马路上车水马龙, 妙姐将车子拐上高架桥，沿着环城高架飞快前行。
　　视野陡然开阔起来，遥远的建筑物们顺着均匀的速度变幻着角度。
　　初雅照例坐在副驾驶, 托腮靠着窗, 一边低头看手机。
　　这两天她的微信实在热闹。
　　从《时代画报》离职之后，她退掉了所有编辑都在的大群, 但是被钟灵挽留在了那个用来唠嗑闲聊的小群里。
　　她悄悄点开了免打扰。
　　这俩最热闹的群一消失, 初雅的微信反而更热闹。
　　原因大概在于艾迪林与小余这两个人。
　　小余似乎围观上了瘾，时不时来跟她报告自己潜伏那个粉丝群的围观结果。
　　力求从内部感化, 将他们全部变成初雅的铁杆粉。
　　初雅对她的宏图大志表示沉默，并委婉表达实在不用这么麻烦。
　　但架不住小余围观得兴起，一大早又来跟她报告了。
　　微信里发了一串，初雅看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童妙西奇怪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呢？”
　　初雅：“你知道韩恬那群小粉丝最新弄出来的应援口号吗？”
　　童妙西眨巴眼：“是什么？”
　　“为你痴，为你狂, 为你哐哐撞大墙。”
　　妙姐“噗”了一声，正想笑，就从后视镜看到韩恬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
　　“哎，韩恬，你粉丝这么想不开你知道吗？”
　　韩恬懒得说话，干脆直接拿耳机把两只耳朵都塞上图个清静。
　　初雅抿唇轻笑。
　　总觉得韩恬只要出了那道家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淡漠倨傲，高贵冷艳。
　　啧啧，明明在家的时候骚得像只小浪蹄子。
　　初雅忍不住想起昨晚他瞪着自己问的那句：“水晶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时室内灯光柔和，她侧眸望去，仿佛能看见他眼中盈盈的水光。
　　清澈明亮得不可思议。
　　他那样的美貌，不管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都仿佛能勾人心魄。
　　难怪这么多人为他疯狂。
　　只是，若单只有美貌，他又能走多远呢？
　　……
　　二十分钟后。
　　三人并排坐在D&D的会议室里，对面坐的是这一次珠宝“海洋之吻”系列的设计师艾迪林，以及D&D分管广告的副总经理潘绍元。
　　“由于周总设计师因为身体原因不便出席，今天就由我代替周老，向三位转达这一次广告的主题设想。”潘绍元一一与三人握过手，带着得体的笑意，不徐不急地说道。
　　此时三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叠图册。
　　是这一次“海洋之吻”系列的珠宝产品目录。
　　一共十件，四枚戒指，两条项链，两条手链和两对耳饰。
　　这一系列主要采用珍珠与蓝钻石，正应了系列名字“海洋之吻”，仿佛是来自于深海的一个温柔的吻。
　　美轮美奂，璀璨夺目。
　　韩恬打开目录，这个时候才知道是女士珠宝，登时两条眉毛皱得简直能夹死蚊子。
　　初雅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忍不住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春期后期的男孩子，有些地方仍然敏感得不可思议。
　　韩恬状似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评价他，但她知道，他一向讨厌别人在他的性别上过分做文章。
　　即使长相阴柔，但他仍然是个男孩子。
　　恐怕这个广告在他看来，未免有点在羞辱他的嫌疑。
　　让他一个男模代言女士珠宝，将来别人会怎么评价他？
　　趁着韩恬要发作之前，初雅率先开口：“那么，周总设计师的主题设想是什么呢？”
　　潘绍元点头答道：“周老的意思很简单，既要紧扣主题，又要发挥出韩恬的优势来。”
　　韩恬的优势？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雌雄莫辩的美貌吗？
　　坐在最边上的童妙西赶紧伸手用力按住韩恬的大腿，生怕这位大爷一甩脸就走。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初雅露出了一个淡定的微笑：“毕竟是代言广告，这是应该的。周总设计师总该还有别的话吧？”
　　潘绍元一怔。
　　终于第一次认真审视起眼前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摄影师。
　　初雅，这个在昨天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既然要合作，他自然也已经做足了功课，了解了初雅的过去和在美国那边得过的奖项。从专业技术层面来说，他倒是不太担心。
　　但他觉得，这么年轻且没有多少资历的年轻人，实在担不起这个D&D花了极大心思的“海洋之吻”。
　　因为——
　　潘绍元稳重地吐出一句：“周总设计师希望你能全权负责这一次广告的创意。不需要参考D&D以往其他广告的风格，按你自己的意思发挥就行。”
　　原本正在积攒怒气的韩恬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那位德高望重的总设计师认识初雅吗？
　　此时初雅的脑海不免也闪过这个念头。
　　当然，她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她直接瞥了在场的艾迪林一眼。
　　该不会是这个小丫头跟周老告密了吧？她昨天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暴露她身份吗？
　　艾迪林在旁边悄悄摇头。
　　这真不是她说的，昨天她跟周老爷子商量的时候可含蓄了，绕了半天弯子，就是为了不暴露初雅的身份。
　　不过。
　　她乐呵呵地想，周老爷子挺上道的嘛。
　　竟然真的答应放手让初雅全权负责。
　　“另外。”潘绍元笑着说，“我这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初雅抬眸：“请说。”
　　“我们D&D这一次时装周的女装发布会刚定下出场女模的阵容。其中负责开场的女模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名模李娜莎，上头总经理希望这一次的‘海洋之吻’的广告，也能让李娜莎一起出镜，由她和韩恬两个人共同完成。”
　　其实这都是场面话。
　　在周老昨晚突然亲自作指示之前，公司高层一直是属意由李娜莎接下“海洋之吻”的代言。
　　时尚圈新宠搭配上他们寄予厚望的“海洋之吻”，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最佳组合。
　　谁成想，居然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还是两个近期才突然冒出头人气暴涨的程咬金。
　　韩恬也就算了，毕竟粉丝基础和地位摆在那里，周老爷子真要用个男模，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让男模来代言女士系列的先河并非没有，欧美较多罢了。
　　可如果真的放着李娜莎不用，真的有些令人觉得不甘心。
　　这么好的联合宣传机会，没道理让韩恬与初雅这两个靠GLANDI博出位的人全部拿走了。
　　初雅没说话。
　　垂眸像是在沉思。
　　潘绍元以为她是在犹豫什么，连忙说：“请你放心，这一次虽说由你全权负责，但只要你同意由韩恬和娜莎两人合作广告，D&D这边一定提供最大的支持。娜莎那边也肯定会全力配合你们这边的进度。”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初雅沉默完全不是因为犹豫。
　　而是她完全不认识李娜莎这个人。
　　李娜莎是年初刚出道的新人，经历过三月份的秋冬时装周，才为人熟知起来。
　　后来跟D&D合作了两次，也上过一次《时代画报》，大半年的人气积累下来，是眼下所有新人女模中人气最高的一个。
　　要说五六年前当红的女模，初雅倒还是能认出几个来。
　　至于李娜莎么，不是初雅故意不给面子，是她真的没听说过。
　　咳咳，或许在她委婉表示不了解李娜莎之前，稍微也提一下她原本也不认识韩恬，是不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算了，还是先不提了。
　　能得到D&D的重用，那位李娜莎小姐肯定也有着过人之处。
　　初雅礼节性地偏头问韩恬：“韩恬你的意思呢？”
　　没想到韩恬突然臭着脸将目录往桌上一放：“我拒绝。”说完利落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初雅：“……？”
　　潘绍元和艾迪林：“……！？”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拒绝这个广告，还是拒绝李娜莎？
　　他这是亲手把唾手可得的好机会推开了吗？
　　一旁的童妙西赶紧站起来。
　　在追出去之前，满含歉意地解释道：“实在抱歉啊。是这样的，这位李娜莎小姐吧，跟韩恬有点小过节，今年年初的时候曾经伪造和炒作她与韩恬的绯闻，闹得挺大的，所以韩恬可能不太愿意和她合作。你们稍等一下，我出去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
　　妙姐说完就转身追出去了。
　　初雅顿了顿，紧跟着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目录。
　　她总觉得韩恬拒绝不完全是因为那位李娜莎。
　　主要还是女士系列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估计光靠妙姐去劝，是劝不了的。
　　她起身朝目瞪口呆的两人点头致意：“我也过去看看，两位请稍等。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咦，粉丝名征集没几个人响应么！！
　　那我就从评论的小可爱里面随便抓了哇？
　　……嘿嘿，看看是哪个幸运的小可爱被我抓来客串~


　　第33章 

　　初秋时节。
　　S市的气候仍带着一丝夏末的燥热。
　　湿润的海风吹过, 带来远处一大片盖顶的浓云。
　　天色飞快地阴沉下来。
　　初雅走出会议室的时候, 恰逢遥远天空中闷闷地响了一声雷。
　　风从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外灌进来, 吹得初雅发丝微乱。
　　抬眸望去, 刚好看到追着韩恬出去的妙姐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门外大约是一片开阔的天台。
　　看来韩恬是往那边去了。
　　初雅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正要跨过大门，就听到童妙西与韩恬在对话。
　　“是因为李娜莎吧？”妙姐的声音顺着呼呼的风声飘进来。
　　初雅脚步一顿。
　　感觉似乎不是一个出现的好时候。
　　天台上的两人对她的靠近浑然未觉。
　　妙姐继续劝说：“我知道你是因为她上次刻意炒作绯闻的事情很讨厌她。现在谁不知道李娜莎那个女人的名声早就不怎么样了？上上个月还在跟一个最近爆红的影视圈小鲜肉纠缠不清, 上个月就甩了他勾搭上一个金融新贵，这几个月丑闻缠身，名声早就臭了。说真的, 她影响不了你什么。”
　　“要不是她攀上了D&D老总，恐怕肯定也走不上D&D的秀场。你跟那样的女人过不去干什么？你这么一拒绝，可就直接把这么好的代言直接拱手让给李娜莎了, 那值当吗？大不了咱们跟初雅商量一下, 别让你和她同框就是了。”
　　初雅双手插兜，靠在大门内侧的墙上。
　　门外。
　　一直不言不语的韩恬终于开口了。
　　“你不懂。”
　　童妙西：“……”
　　她在这着急上火大半天, 这小子居然就来了句“她不懂”？
　　她哪里不懂了！
　　“我还能不懂？你不就是讨厌她么？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韩恬不说话。
　　于是童妙西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问：“因为她出道的时候拿Nyx炒作？”
　　初雅倏地抬头。
　　Nyx？
　　为什么妙姐会提到……她？
　　那边声音陡然放低了，她听不清他们又说了什么。
　　没多久, 就听见笃笃清脆的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像是在发泄怒气似的，妙姐每一步都踩得极重。
　　牛脾气的熊孩子！
　　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她劝是没法劝了，只能盼着他自己待着能冷静好好想想，没准能想通。
　　然而才跨过门口，忽然从斜里伸出一只纤长的手，陡然勾住她的衣领, 将她往一旁拉了好几步。
　　童妙西吓了一跳，随即便发现这人不是初雅是谁？
　　“初……”
　　“嘘。”
　　初雅示意她小点声，一路拉着她走到另一侧的一扇窗外，才终于停下脚步。
　　两人站在窗前面对面。
　　童妙西一抬眸，就对上了初雅审视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
　　很显然，是听见了她刚才与韩恬的对话。
　　童妙西知道刚才自己究竟说过什么，只得心虚地撇开眼。
　　两人之间气氛沉默得可怕。
　　她不说话，初雅也不主动先开口。只是抱臂靠在墙上，挑着眉峰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得童妙西从一开始的心虚，到尴尬，到最后的冷汗直冒，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那个……”
　　“那个李娜莎拿我炒作什么了？”
　　初雅进入时尚圈之初，就没有用过本名。
　　对外的名字一律是Nyx。
　　最初起这个名字的原因，很纯粹，只是因为这三个字母其实是她母亲的中文名缩写。
　　她希望自己时刻能记得自己踏进时尚圈的初衷，是为了母亲。
　　一是为了赚钱供母亲治病，二是——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像母亲一样，成为被一个时代记住的名模。
　　只可惜第一件事她没有做到，母亲还是过世了。
　　第二件事……就更没能做到，她半途而废了。
　　童妙西绞着手指不肯答。
　　但这完全拦不住初雅。
　　她干脆直接拿出手机去搜。
　　不到半分钟，就将那些炒作的内容看完了——李娜莎刚出道的时候曾凭借自己与初雅当年的形象有三分相像，于是大肆买下各种通告，来塑造出自己是小Nyx的形象。
　　有些通告里更是大放厥词地说她已经完全超越了当年昙花一现的Nyx。
　　初雅看完，仍然面无表情。
　　冷静地继续问道：“那个李娜莎模仿我，关韩恬什么事？他气成那样干什么？”
　　童妙西搔搔脸颊，清清嗓子，撇开眼睛不敢看她。
　　躲不过了只能回答：“嗯……那个……韩恬那小子，咳咳，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
　　初雅：“……”
　　哈？
　　那个高贵冷艳谁都不服的韩恬？
　　居然把她当偶像？
　　两三秒之后，像是接受了这个诡异的现实，初雅飞快反应过来，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逻辑漏洞，又问道：“你早就知道？”
　　既然都说开了，童妙西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全说了。
　　“是啊，当年我刚签下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亲眼去看看他手机屏幕啊，他屏保四年来一直没改过。”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问起这个，才是童妙西最心虚的地方。
　　总不能跟初雅照实说是为了看韩恬的笑话吧？恐怕要被初雅嘲笑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可……她本来的想法就是这么幼稚啊，咳咳。
　　她原本只想找韩恬的乐子而已。
　　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韩恬那小瞎子至今还没发现初雅的真实身份，倒是害她在初雅这里露了马脚。
　　童妙西急中生智，连忙露出一个年长者该有的稳重笑容，说：“我不是知道你的情况么？”
　　“你当初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不就是希望远离时尚圈，不想要过去认识你的人找到你么？我是在替你保密啊。你都没主动说，我怎么好意思先说？”
　　甩锅甩得极溜。
　　说完童妙西就想给自己点赞。
　　初雅有点怀疑地盯着她看，继续一言不发。
　　妙姐叹气，不想在这跟她死磕，偏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说：“你知道了也好。那你去劝劝他吧。你的话总比我有用。”
　　D&D的品牌分量极重，如果真的能拿下他们的代言，那么韩恬今年的地位算是彻底稳了。
　　今年下半年总算是能够交出一份亮眼的答卷了。
　　童妙西知道，就算她不说，初雅也知道这个代言对韩恬来说意味着什么。
　　说完她正准备走，却被初雅一把拉住了。
　　她回头：“？”
　　初雅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妙姐，烟再来一根。”
　　“……”
　　妙姐捂着口袋后退半步，如临大敌：“你个不抽烟的老管我要烟干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带的是什么烟了才问的啊？这可是老娘省吃俭用一百多一包的苏烟沉香啊！”
　　初雅哭笑不得。
　　“等我搞定了韩恬，成功拿下了代言，到时候你抽的提成够你买个一百条了。赶紧的。”
　　“说得也是。”童妙西瞬间被说服了。
　　干脆整包都给她了。
　　“那你加油哈！”
　　初雅从中挑出一根来，剩下的抛回给妙姐。
　　随即转身，慢吞吞往天台去了。
　　踏上天台，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变得非常阴沉了。
　　仿佛如同韩恬的心情一样。
　　天色阴沉，空气燥热。
　　初雅环顾四周，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句：“你也是来劝我的？”
　　初雅回头，便看到韩恬坐在天台的一处矮墙上，双手撑在身后，双腿悬空。
　　他这个位置选得不错，头顶上悬着一大片玻璃天花板，能够完整地看清整座城市的天空和景色。
　　初雅“唔”了一声没答话，食指与无名指夹着根烟，另一只手臂一撑，也跟着在他身边隔着一米距离的矮墙上坐下来。
　　劝也是要讲究技巧的。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等她先弄清楚那位李娜莎拿韩恬究竟炒作过什么再说。
　　于是她先低头查手机百度。
　　结果搜出来清一色的各种绯闻，每一条都是李娜莎这个名字与各界小有名气的人物连在一起。
　　还真别说，其中有那么两三个，连初雅都听说过名字。
　　当然，这中间出现频率最高的，大约就是韩恬了。
　　绯闻重点是一张韩恬睡着的照片，照片一角还露出了李娜莎的半张脸。
　　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在房间里亲密过后拍下来似的。
　　初雅挑眉。
　　直接翻过手机对着韩恬：“这张是在哪里拍的？”
　　她是不信韩恬真的会跟李娜莎牵扯在一起，但是能让她拍到这种照片，说明李娜莎的确有点本事。
　　“该不会就是在你家吧？”
　　“怎么可能！？”韩恬剜了她一眼，根本懒得再看她手机一眼，仿佛再看一眼都辣眼睛。
　　他没好气地说：“李娜莎也是华爵的签约模特，之前有次我在公司训练完在休息室睡觉，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她偷拍的。”
　　初雅“哦”了一声。
　　难怪。
　　据说上次某个助理因为偷拍他，直接就被他打包送走了。
　　看来这李娜莎何止是犯了忌讳，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真有勇气。
　　但是这个捕风捉影的绯闻说大也不算大，基本上几天风声就过去了。
　　至于让他气到现在？
　　感觉以韩恬在绯闻方面的经验和阅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初雅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继续摆弄着香烟：“我猜你拒绝这个广告，不止是因为那个女模吧？”
　　“还是因为‘海洋之吻’是女士珠宝系列？”
　　韩恬抿紧了唇瓣，撇头看远处的天，无声地作出了回应。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雨来。
　　清清凉凉的雨丝落下来，彻底将暑气打散了。
　　初雅学着他的动作，后撑着身体，跟着望天。
　　口中却依然在尽职尽责地完成这说客的使命。
　　“往远了说，其实娱乐圈里代言女性用品的男明星不知道有多少。比如代言过彩妆的木村拓哉，还有不少男星甚至代言了卫生巾、内衣、女包等等。往近了说，时尚圈里代言女士系列的男模也有很多。”
　　初雅侃侃而谈：“比如德国籍男模乔治德尔就曾经代言过女士手表，比如运动员出身的金斯利史密斯就代言过女士香水，甚至连现在世界排名第一的男模奥德兰班科刚出道的时候还代言过女性内衣。顺便说，代言过男性系列的女模也有不少，就比如Nyx，她踏上国际舞台的第一战就是拍摄了Gucci男士香水的广告。”
　　“说起来，你看过班科那次的广告大片吗？虽然代言的是女性内衣，但是那次的广告中并没有出现什么让他穿胸罩的诡异画面，而是通过他与另一位女模的合作，通过两人的肢体表现，表达出了广告的核心概念。所以你懂了吧？”
　　“那些品牌选择他们，不代表他们的形象中性，或是取向等等方向的问题，而是代表那些品牌承认了男模也有带动市场购买力的力量，更承认了男模也拥有跨越性别的诠释能力。这在国内来说，几乎是史无前例的。所以——”
　　一番长篇大论说到这里，初雅终于顿了下，调整了下自己的语气，然后慢慢说：“我觉得那位周老爷子之所以选中你，就是因为他看中了你身上拥有诠释‘海洋之吻’的潜力。那位叱咤时尚圈四十多年的老爷子，又怎么可能光凭你偏中性的形象就挑中你？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也太小瞧他了。”
　　“……”
　　韩恬被她滔滔不绝、头头是道的长篇大论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一个萦绕在他脑海里好几天的问题，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初雅究竟什么人啊？居然对时尚圈内的事情熟悉到这个地步，简直像是如数家珍似的，举的例子仿佛信手拈来。
　　韩恬终于转过头看她，眼神中没有了先前的赌气，倒是多了几分疑惑和迷蒙。
　　初雅没看他，一直在遥望着远方。
　　D&D的总部不在市中心，但也不远。
　　从他们所在的天台看出去，刚好能将大半个CBD的轮廓尽收眼底。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座彩虹桥悄然出现在这座城市上空。
　　阳光在逐渐散尽的浓云之上若隐若现。
　　从韩恬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微弱的柔光落在初雅的侧脸上，指尖上，飘荡的发丝间，笔挺的脊背后。
　　她的坐姿优雅而闲适。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很赏心悦目。
　　韩恬这一刻突然发觉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良久，他才慢慢地用略有点沙哑的嗓音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绝对不是一个外行侃侃而谈就能吹出来的牛逼。
　　肯定是对这个圈子、这个行业有过深入了解的人才能做到。
　　初雅嘿嘿笑了一声。
　　柔光下，她终于侧眸看他。
　　柔和的光芒照得她皮肤莹白如玉，黑框眼镜下的巴掌脸轮廓分明，在光影勾勒出的立体五官中，莫名有种干净纯粹的味道。
　　就好像午后温暖的阳光，就好像春日发出的新芽，就好像清晨绿叶上的露水。
　　她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自信的帅气：
　　“因为我厉害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差不多4600字了，勉强算加更吧。请慢慢享用~


　　第34章 

　　童妙西不知道初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知道二十来分钟之后, 外面天空的电闪雷鸣停了, 雨过天晴；而跟着初雅一起回来的韩恬也一副由阴转晴, 风和日丽的模样。
　　“难不成是偶像的力量？”她凑到初雅身边, 摸着下巴好奇小声问。
　　初雅瞄她一眼，指尖摆弄着细烟，说：“我没和他说我的身份。”
　　“为什么不说？”
　　初雅垂眸不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觉得……觉得现在的自己, 早已经没有了过去那个Nyx的影子。
　　韩恬知道她就是Nyx的话，会失望吧。
　　让一个小孩子幻想破灭什么的，多不好。
　　初雅拒绝承认自己就是个缩头乌龟。
　　此时距离时装周的第一场秀, 还有六天。
　　韩恬点头，代言这事总算谈了下来。
　　初雅与韩恬正式接下了D&D的珠宝代言广告。
　　以与李娜莎合作为前提，D&D那方也表示一定会全力配合广告的拍摄工作。
　　换言之, 就是只要初雅有需要, D&D随时会提供最好的资源协助他们。
　　对此初雅当然欣然接受。
　　在与艾迪林谈过对产品和理念和广告构想之后，初雅直接向D&D要求了整个工作团队。
　　反正她自己是没人, 直接用他们的就好。
　　拍摄团队中需要的职务很多, 但其他倒还好，关键是造型师与化妆师。
　　既然D&D的潘总都夸下海口了, 初雅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直接点名要D&D如今御用的造型师和化妆师参与进来。
　　如今时装周在即，造型师和化妆师可都是稀有资源。
　　但潘绍元也只能忍痛答应：“好。造型师和化妆师方面的话，卫巍和方海川这两个人算是我们D&D最顶尖的两个了。初雅老师要先看过他们的作品吗？”
　　这话问得正常，也有点不正常。
　　正常的是合作之前，当然要跟合作伙伴互相了解。
　　不正常的是, 以卫巍与方海川在业内的名气，基本没什么人不认识他们，或者说没见过他们的作品的。
　　初雅就是个例外。
　　潘绍元作势就要去找他们的作品。
　　“不用了。”初雅说。
　　造型大师卫巍，她认识。
　　当年她还在圈内的时候，就跟他合作过。
　　当年卫巍已经小有名气，才华和潜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一直受到周老爷子的格外器重。
　　那时候，大概正是卫巍老师飞快的上升期，在他的帮助下D&D也迎来了飞速发展。
　　至于方海川，她倒是没听说过。
　　但刚才听妙姐提到过几句，说这个方海川的水平也就那样，跟刘艺宏差不多档次。
　　也就是花架子多一点，所以经常哄得D&D的高层满意罢了。
　　最关键的是——
　　她明明记得，比起方海川，D&D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更有名的化妆师。
　　秦大可。
　　当年与卫巍两人一起，被称作是D&D周老爷子最得意的左膀右臂。
　　秦大可去哪里了？
　　“秦大可？”潘绍元完全没有料到初雅居然会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确曾经是D&D的御用化妆师。不过他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
　　初雅疑惑：“为什么？”
　　她认识的秦大可，可是个像周老爷子一样，宁愿将一生都投入到时尚圈的工作狂。
　　记得她曾经还半开玩笑地问过他：真的这么喜欢这一行吗？
　　秦大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干一辈子也愿意。”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说离职就离职？
　　潘绍元笑笑：“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走的时候我还不在D&D。不过说来说去这个圈子里离职的原因不外乎就那么几个，要么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主动离开，要么就是被这个圈子淘汰不得不离开。秦大可大概是第二个，据说是因为审美没有跟上潮流趋势，自然而然的优胜劣汰。”
　　闻言，初雅没说话。
　　潘绍元不以为意地继续问道：“所以老师你还要点哪一个化妆师？”
　　没想到，初雅却直接站起来。
　　“不用了，化妆师我会想办法。”
　　一句话打发掉潘绍元，然而初雅回过头，又找到艾迪的工作室。
　　“你有秦大可的联系方式吗？”
　　艾迪林好歹是D&D内部的人，要找一个联系方式再简单不过。
　　不一会儿就有了结果。
　　“我这边只能找到他之前留在D&D的联系方式，应该是打不通了。”
　　初雅挑眉：“哦？你怎么知道打不通？”
　　艾迪林据实以告：“老爷子联系过他。当时他提交辞呈的时候，老爷子没同意，但是谁都知道是老总那边想要让他走，所以就算他强行借着老爷子的面子非要留下来，恐怕日子也不好过。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了。”
　　初雅轻叹了一声，半晌忽然说：“我出去一趟。”
　　“哎？你要去哪？”
　　……
　　雨后的城市里，空气湿润而清新。
　　初雅从车上下来，抬头目光扫过眼前略显清冷的商业街。
　　此处是老城区最中心的一条商业步行街。
　　属于是S市最老的一条街道。这一带基本都是七八十年房龄的老房子。
　　四周老房子纵横交错，构成了老城区最深的脉络。
　　初雅踏过青石板上浅浅的水洼，目的明确地向着老街其中的一条纵向的小巷走去。
　　她和秦大可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刚踏足时尚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秦大可就住在小巷口的老房子里。
　　刚走进巷口，就看到原本秦大可住的地方，变成了一间影楼。
　　门口挂着一面发旧的牌子，写着“老秦照相馆”五个字。
　　门可罗雀。
　　照相馆开在这里，完全没有什么生意。
　　初雅走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靠坐在柜台后面，杂志盖着脸的男人。
　　进门，风铃般的声响自动响起。
　　柜台后面，男人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从杂志底下传出来：“想要拍什么？价目表在墙上，自己看。”
　　初雅顺着那人低哑的声音和高抬的手臂看去，墙上果然贴着一张价目表。
　　从证件照到婚纱照，价目从二十元到八百不等。
　　以照相馆这一行来说，这个价格称得上是低廉，然而即便如此，依然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那个人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了句：“顺便说，化妆要另外加钱。”
　　这语气真是似曾相识。
　　初雅脸上染上了几分笑意。
　　站在门口没动。
　　“哦？要加多少？”
　　听到这个声音，柜台后面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手，将罩在脸上的杂志拿了下来。
　　“看你要什么妆……淡妆三十，新娘妆三百……”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两人四目相对间。
　　于是初雅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走到柜台前的时候，摘下自己的眼镜，望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那么，可以登上时尚大片的妆，你要收多少？”
　　“你……”
　　这一瞬间，秦大可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当了半辈子的化妆师，当然比别人更熟悉也更能识别五官。
　　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她分明是——
　　“Nyx！？”他失声叫出来。
　　他飞快站起来，两个人隔着柜台拥抱了一把。
　　秦大可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全身上下仿佛做了美黑，透着健康的古铜色。
　　两人拥抱完，初雅不忘自己的来意。
　　直接开口道：“怎么样？要不要先收掉店面，来帮我一次？”
　　结果秦大可却脸色微变。
　　他犹豫了下，最终摇头：“不行，我做不到了。你能到这里来找我，看来已经知道我离开D&D了吧？”
　　“嗯。”
　　“那你也应该清楚，我是被辞退的。”
　　她不在意地说：“又不是老爷子辞的。D&D高层那几个就是市侩的生意人，懂什么时尚懂什么艺术？”
　　这也不是她说的气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周老爷子的本事和能力，D&D早就能够代表中国踏上国际时尚圈了。
　　为什么迟迟还困在国内这一小块地方？
　　还不就是因为周老爷子很多想法都不能得到那些生意人的支持，反而处处被掣肘吗？
　　老爷子要的是高定时尚艺术的登峰造极，而那些生意人要的却是将国内成衣这块大饼吃下肚子。
　　秦大可撇开视线，拒绝道：“不了吧。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我对时尚圈的念想已经淡了。”
　　淡了？
　　初雅觉得，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她的目光扫过方才盖在秦大可脸上的那本杂志。
　　忽然问道：“你怕什么呢？”
　　秦大可瞪眼：“谁、谁怕了？”
　　初雅勾唇：“不怕当然最好。反正你也没什么可输的了，就当是帮老朋友一个小忙。怎么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秦大可先败下阵来。
　　他叹气道，“你要我帮你什么？难不成你已经回来了？别逗了，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你听过的。”
　　“什么？”
　　初雅朝那本杂志努努嘴：“你手里拿的那本杂志。今早刚上市的《时代画报》吧？”
　　“你在这本杂志上？”秦大可看看自己手里的杂志，翻开目录扫了半天：“别开玩笑了，根本没有你的采访。”
　　“你再看仔细点。”
　　“看一百遍了！没有！”
　　初雅笑起来：“就这你还敢说自己念想淡了？想骗谁呢？”
　　“……”秦大可像是有些恼羞成怒，一甩杂志到柜台台面上，怒道，“赶紧说，你在哪？”
　　“不就在封面上？”
　　秦大可更怒了：“封面？封面上这个男模叫韩恬，你当我退休了就老花了吗？”
　　初雅慢条斯理地补充：“是我拍的。”
　　像是突然哑了火，秦大可呆住了：“……啊？”
　　半晌，他一言不发地将杂志又捡回去，仔仔细细地盯着封面看了半天。
　　初雅右手闲适地搭在台面上，五指轻快地轮流敲击着，再接再厉地说：“老秦，想念那个圈子吗？”
　　好半晌，秦大可仿佛才终于接受初雅转行当了摄影师，并终于有了个中文艺名的事实。
　　他慢吞吞放下杂志，抬眼盯着初雅问道：“那你呢？因为想念才回来吗？”
　　“啊。”初雅摸出妙姐给的那根苏烟沉香，叼着未点燃的烟。即便形象大改，那姿态那神情，却与当年如出一辙。
　　“我接了D&D的珠宝广告拍摄，要说谁最了解D&D的彩妆风格，整个S市圈子里，肯定非你莫属。怎么样？要不要来个故地重游，Yesterday once more？”
　　秦大可无言地盯着初雅的侧脸，忍不住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原来不是英雄末路。
　　原来不是黔驴技穷。
　　原来他还有发挥余热的价值。
　　一看他神情，初雅就笑了：“答应了？”
　　“哼。”
　　初雅：“那就赶紧把店铺收了，跟我走吧。”
　　“走去哪？”
　　“拍广告啊。”初雅整整刚才被抱乱的衣服，说，“人都齐了，就等你跟我回去开工呢。走吧，回D&D总部。”
　　秦大可拉住她：“等等，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这几年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你就想用这个形象跑去拍D&D的大片？你就不怕被人质疑走错片场了么？”
　　初雅疑惑回头：“……那又怎么样？”
　　秦大可大手一挥，指向房间角落的化妆台，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你给我坐那边去。”
　　初雅：“……”
　　无语望天。
　　怎么这人比韩恬还龟毛？
　　时尚圈的人都这么不讲理吗？


　　第35章 

　　花了十分钟, 初雅被老秦抓着仔仔细细打理了一遍。
　　整个人焕然一新不说, 连初雅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好像也不是我从前那个妆啊。”初雅凑到镜子前来回观察自己的脸。
　　老秦抱臂靠坐在化妆台上, 一副臭屁的样子：“那当然, 你以为老子只会一种妆吗？你现在这副人妖样，还怎么化当年的妆？”
　　“……”
　　你才人妖！
　　初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情愿地夸了句：“老秦你真是……宝刀未老。”
　　“那当然。”老秦哪里听不出她的挖苦, 下巴一抬，就当是赞美了，“行了, 走吧。”
　　收了店铺，两人直接打了车过去。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直达D&D总部大门口。
　　初雅率先下车, 扭头就看见老秦扭扭捏捏地缩在后座没动。
　　她干脆绕到后排把门一开, 低头笑道：“怎么了？还来近乡情怯这一套么？”
　　“你不懂，老子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等一下要是遇到老爷子怎么办？遇到过去同事怎么办？”
　　“那些不是在你答应我之前就应该想好了吗？再说了, 什么怎么办？你就理直气壮告诉他们, 你秦大爷回来了啊。”
　　“也对，凉拌吧！”
　　也许是初雅表现得实在太过理所当然, 也许是老秦也抱起了破罐破摔的心思，深吸一口气，抱着自己的专用化妆箱，就从车上下来。
　　这时候。
　　身后不知道谁忽然叫了句：“是秦大可！他居然回来了？”
　　两人诧异地一回头，就见七八个拿着相机录音笔的记者从四周冲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是秦大可先生吧？秦先生离开D&D这么多年, 为什么会突然再次现身？”
　　“难道是为了D&D新一季的珠宝系列？三十分钟之前D&D官博刚对外宣布将要拍摄‘海洋之吻’的广告，据说由名模韩恬和李娜莎共同代言，并由新锐摄影师初雅掌镜。秦老师您也是这一次的拍摄团队之一吗？”
　　“您此次与D&D合作，是否想要夺回D&D御用首席化妆师的地位？”
　　所有人冲上来，七嘴八舌地绕得秦大可一通晕头转向。
　　老秦从业这么多年来顶多算个幕后人员，几乎不怎么跟媒体打交道。
　　就算过去代表D&D出席发布会等媒体采访，也一向乖乖当个背景板，由着周老爷子顶在前面发挥。
　　记者们上来就噼里啪啦的一堆问题，直接给他问懵了。
　　“Ny——初初初初雅……”他有点手忙脚乱地一边护着他的化妆箱，一边扯扯初雅袖子，小声喊救命。
　　妈呀，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接个工作而已，一回来居然有这么大阵仗等着他。
　　这回，不止眼尖，耳朵也很尖的记者们立刻就抓住了秦大可话里的关键词。
　　“初雅？您就是这一次广告的摄影师初雅老师吗？”
　　录音笔和相机瞬间调转方向，直接就对准了旁边初雅，镁光灯亮成了一片。
　　比起秦大可，这位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曝光过的神秘摄影师，自然更吸引眼球。
　　说起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同时受到GALNDI和D&D器重的摄影师，居然这么年轻，这么——帅！
　　原本的初雅顶多称得上是个阴柔高挑的年轻人，长相被厚重的鸡窝头和黑框眼镜一盖，基本也就只剩下白皙这么一个形容词了。
　　跟英俊绝对搭不上边。
　　但经过老秦的巧手那么一改造，发型稍稍改了点，厚刘海变成偏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也露出了一对透着英气的眉。
　　即使初雅依然带着黑框眼镜，却能令人一眼就看清楚她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眉眼。
　　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就变了似的。
　　D&D经典款的风衣衬得她整个人优雅又帅气，俨然就是个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特别是往五大三粗的老秦身边一站——
　　完全是个赤果果又血淋淋的对比。
　　秦大可不知道记者们心里的小九九，见矛头转走，立刻心神领会地往初雅身后一站，重操旧业继续当一块尽职尽责的背景板。
　　初雅：“……”
　　没办法，她被老秦不厚道地推出来挡枪，她只能老老实实当面大墙。
　　她表情得体地对着记者们点头致意，说：“你们好，我是初雅。”
　　记者们显然没有想到真能在这蹲到神秘的摄影师，赶紧思考怎么才能从她嘴巴里问出足够劲爆的料来。
　　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初雅先笑了笑，先发制人地说：“广告正在筹备阶段，详细的内容我本人也不太了解，需要先进去跟设计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先行沟通之后才能决定。这样吧，如果你们想了解关于我的事，不如去联系我在《时代画报》的同事，我可以直接将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们。”
　　抓人挡枪谁不会？
　　初雅面带微笑地将小余的联系方式供出来。
　　反正小余闲着也是闲着……顺带给《时代画报》打打广告也不错嘛。
　　于是记者们只得放过他们。
　　初雅赶紧跟大门口的那位眼熟的保安大哥打招呼，两个人终于进了D&D的总部大厅。
　　装了半天哑巴的老秦心有余悸，直抚胸口：“真可怕。我在D&D工作这么久，也很少在门口就见到这阵仗。老子都蓄上胡子了，他们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来？这眼力比我还厉害啊。”
　　初雅双手插兜，慢悠悠往电梯去。
　　顺口吐槽：“明明是你长得有特色。”
　　秦大可生得高大粗壮，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关键的还是颗骚包的心。
　　老秦的脖子上居然纹了枚极具艺术感的黑猫图案，放眼整个S市时尚圈，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在脖子上纹这个？
　　记者们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电梯一路上行。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艾迪的工作室。
　　坐在门口的助理小张见初雅进门，赶紧站起来问好：“初雅老师……”
　　还没说完就见秦大可也跟着进来了：“啊，您是——秦老师。”
　　此时老秦显然淡定多了，端着张老成持重的脸朝小张点点头：“你好。”
　　工作室里，卫巍已经到了，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跟艾迪讨论广告创意。
　　闻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初雅朝他们走过去。
　　卫巍主动站起来。
　　这位顶着“D&D首席造型师”的称号五六年的男人，其实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到几近苍白的程度。
　　跟老秦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老秦高大，卫巍小巧。老秦黝黑，卫巍苍白。
　　老秦大大咧咧，卫巍文质彬彬。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初雅身后的老秦身上，脸上露出淡淡的有些欣慰的笑容来，像是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老朋友。
　　随后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走在老秦前面的初雅身上。
　　跟老秦一样，一开始卫巍也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你……”
　　初雅本来就不打算瞒着他，耸耸肩说：“没猜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我中文名是初雅，你直接叫我初雅就行。”
　　卫巍眨眨眼，飞快接受现实：“好。”
　　初雅抿着笑，上前拍拍他肩膀：“不错，你果然比老秦稳重多了。”
　　老秦忍不住又跳脚：“喂！！！”
　　初雅也在桌子边坐下来，目光在室内巡视一圈，没见妙姐和韩恬的影子。
　　“他们呢？”
　　艾迪心神领会地明白他们指的是谁，答道：“他们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据说韩恬家还有只猫？说是要先送去宠物店寄养吧。妙姐的话，估计也是要安顿好儿子的事。”
　　是的，这一次的拍摄工作时间非常紧。
　　主要是韩恬的档期排不开，还要走六天后GLANDI的大秀。
　　于是之前初雅出发去找老秦之前，就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
　　既然是“海洋之吻”，他们取景拍摄的地点自然也要选在海滩。
　　世界上拥有绝美海景的岛屿很多，比如苏梅岛、长滩岛等等。
　　综合季节、签证等因素之后，所有人敲定了澳洲昆士兰的圣灵群岛。
　　圣灵群岛位于大堡礁的中心地区，初雅曾经上那里取过景，知道九十月份正是那里最理想的拍摄季节。
　　此时澳洲刚迈入春季，气候宜人，光线能够进入水中，珊瑚和鱼群也能呈现出最好的拍摄效果。
　　飞机票已经买好了，下午就出发。李娜莎那边人还在美国，就直接从美国飞澳洲。
　　老秦和卫巍也跟着坐下来。
　　不愧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甚至根本不需要初雅开口，两个人直接讨论起来。
　　四个人工作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将初步的造型和创意逐一敲定下来。
　　……
　　同一时间。
　　韩恬家。
　　好不容易从储藏室里翻出宠物便携箱，韩恬将箱子往沙发一放，回头开始找猫。
　　——那货最近的艺名叫韩大喵。
　　韩大喵在整个房子里畅行无阻，基本上只要韩恬出门，它就会在房子里乱逛，然后伺机越狱。
　　原本越狱的戏码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次，然而距离上一次到现在，几天过去了，韩大喵依然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看得妙姐也连连称奇。
　　楼下没找到猫，韩恬于是上楼去找。
　　才踏上二楼，就见初雅的房门口隐约看到黑影闪过。
　　他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初雅的房内收拾得很干净。
　　她的东西很少，因此房内几乎没有什么人住的痕迹。
　　韩恬没什么想法地扫过一眼，随即走向开了一条门缝的卫生间。
　　果然在卫生间听到响动。
　　韩恬推门进去一看，发现韩大喵正在扒拉卫生间里的脏衣篓。
　　整只喵都已经跳进了脏衣篓里面，只翘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露在衣篓外面。
　　韩恬只觉额角青筋直跳。
　　“你个大傻子跑这里干什么？”说着直接上去将它拎起来。
　　“咪——”
　　一声惊悚的尖叫声中，韩大喵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拎了起来。
　　然而它宁死不屈，爪子上还坚持不懈地勾着抓到手的衣服。
　　顿时，脏衣篓里的衣服天女散花般地掉了一地。
　　而傻猫爪子上倔强地还勾着一件——
　　韩恬定睛一看，随即面无表情、脑袋放空地呆了将近一分钟。
　　“……………………………………”
　　内衣？
　　女人的内衣？？？
　　初雅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所以，那家伙居然还有异装癖吗？COSPLAY？
　　“……这不可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韩大喵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今天初雅的小马甲依然没掉呢~晚安。


　　第36章 

　　当天下午, 整个工作团队便雷厉风行地坐上了出发的飞机。
　　初雅没回家, 与其他人一起从D&D总部出发, 直接前往飞机场与韩恬与童妙西两人汇合。
　　也不知记者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在换登机牌的时候就遭到了又一批记者的围堵。逼得所有人不得不换了贵宾通道直接避开。
　　初雅帮艾迪提着行李包，两人一路上边说边笑。
　　走在队伍最后的童妙西看看前面的两人，又看看自己身边神色不善一直盯着前面的韩恬, 有点摸不着头脑。
　　“韩恬？你怎么了？”
　　韩恬冷淡地瞥她一眼：“没什么。”
　　“……”
　　童妙西莫名其妙了半天，最终只能归结于熊孩子还没走出青春期，心思实在难捉摸。
　　很快, 一行人就上了飞机。
　　D&D壕气冲天，直接包了十几个人头等舱的机票。
　　初雅照例坐在艾迪身边，与卫巍和老秦并排。
　　行李一放, 直接又继续开始讨论造型和创意的事。
　　老秦主动发言：“妆容方面主要还是得看主题是什么, 我根据你们的创意来发挥吧。”
　　艾迪眨巴眼：“主题不就是‘海洋之吻’？”
　　卫巍说：“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主题指的是广告的主题，用来展现珠宝的整体创意是什么。更浅显的来解释, 就是广告的中心思想, 或者说是广告里的故事是什么。”
　　初雅补充：“这个创意可以是非常简单粗暴，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甚至是每一张硬照里都能体现出相同的主题。又或者，它可以是一个连续的、拥有故事性的创意。简单举个例子来说，就比如一个汉堡广告，可以直接告诉观众这个汉堡有多好吃，也可以通过展示汉堡里的每一样材料，告诉观众这个汉堡配料有多丰富。当然, 体现的都是同样的中心思想，就是想要把汉堡卖出去，但所用的展示手法完全不同。”
　　“哦——”这其实是艾迪第一次这么亲距离地跟着广告团队拍摄。
　　过去几年并非她没机会跟，而是实在没兴趣。
　　当时老爷子还会亲力亲为地抓广告内容和创意，根本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那么初雅你怎么想呢？”
　　初雅双肘撑在扶手，双手摆弄着小桌板上的资料，说：“你的珠宝系列是高级定制系列的高端珠宝，并不是街头小巷都能买到的快餐食品。简单粗暴或许可行，但恐怕会拉低档次。按我的意思，重点在尽量挖掘出这个系列设计创意背后的深度。”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勾着唇笑了笑：“你以为高定的珠宝首饰光凭好看就能保证入了那些高端客户的眼吗？他们要的是那些珠宝背后的故事与深度。不然你以为那些论做工远不如现代精致的古代艺术品，凭什么卖上天价？收藏家们看中的是那些艺术品背后的历史。”
　　“所以，你想要让‘海洋之吻’受到时尚圈的重视，那就给它一个无可替代的故事。”
　　说到这些内容，初雅仿佛像是在这一行浸润多年的老油条，话匣子一开，句句都像是金玉良言。
　　艾迪听得似懂非懂，连老秦也卫巍听完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所以你想要给它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结果初雅扯了一通之后，微微一笑：“那就让模特自己发挥吧。故事么，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呈现的最终作品里，或许不同的人也能解读出不同的答案吧。”
　　聊着聊着，初雅忽然感觉到前方座位投来一道诡异的视线。
　　等初雅抬头望过去，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
　　她前面坐着谁来着？
　　韩恬和妙姐？
　　唔，大概是她弄错了吧。
　　于是，整个航程中，初雅与卫巍和老秦火速定下了两套造型。
　　飞机在汤斯维尔机场转机，然后直飞圣灵群岛的中心岛屿——汉密尔顿岛上机场。
　　圣灵群岛跟国内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比他们要快一点。
　　所以等到他们到达的时候，差不多正是他们的深夜。
　　一落地。
　　温暖湿润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所有人二话不说先找旅馆调整时差。
　　初雅对大堡礁一带都很熟悉，直接担负起向导的工作，找到当地的旅馆，租下了两栋小别墅，供工作团队使用。
　　第一栋七间房，初雅、艾迪、韩恬、妙姐、卫巍还有老秦，他们六个人直接住了进去，剩下的一间留给明天将从美国直飞过来的李娜莎和她的助理。剩下的人就住在第二栋。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挨不住艾迪非要缠着跟初雅住一间。
　　在D&D公司里一向表现得成熟又稳重的天才设计师艾迪林，此时正抱着初雅的手臂跟只无尾熊似的吊在她身上。
　　初雅只得宠溺地微笑：“行吧。”也好，空出两间房给李娜莎他们。
　　童妙西将行李拿进了房，一出来就看见靠在沙发上的韩大爷又是一脸不善地盯着初雅的背影看。
　　此时听到艾迪与初雅的对话，她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路上韩恬都这么反常，该不会是发现初雅的身份了吧？
　　不对啊。
　　如果真发现了，以韩恬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还憋到现在什么都不说？
　　小炮仗不是早应该炸了吗？
　　童妙西此时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悄悄后退了两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直接躲进了房间里。
　　炸就炸吧，别炸到她就好。
　　长时间的航行是体力活。
　　此时所有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基本上都是沾枕既睡。
　　一夜无梦。
　　……
　　隔日清晨。
　　初雅睁开眼睛。
　　她是被外头海浪与海鸥的声音唤醒的。
　　这一觉睡得很深很沉，然而一看时间，也才早上六点。
　　圣灵群岛当地时间的六点。
　　天才蒙蒙亮。
　　初雅在肩上披了件薄外套，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厨房里似乎有人影在走动。
　　一抬头，就跟端着咖啡走出来的韩恬打了个照面。
　　“啊，早。”初雅打招呼，吸了吸鼻子，“诶，好香。你泡的什么咖啡？”
　　“……”那厢沉默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瑰夏。”
　　初雅不以为意，用力又嗅了嗅，才笑道：“这香味好提神诶，我本来还困来着，突然就清醒了。比妙姐的烟还有用。”
　　说着，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想起什么地提议道：“对了。外头环境不错，你跟我出去跑一跑，就当锻炼身体了怎么样？”
　　其实初雅是半开玩笑地说的，还以为韩恬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
　　结果韩恬端着咖啡杯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一反常态地点头应允：“好。”
　　嗯？
　　这么好说话？
　　初雅有点诧异地瞄了瞄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从昨天在机场的时候开始，这小子就不太正常。
　　吃错药了？
　　不。
　　这么配合那肯定是吃对药了啊。
　　初雅：“那行，走吧。”
　　他们租住的别墅距离海滩很近，只隔了两条街道。从落地窗就能看见海。
　　两个人换上了运动鞋，沿着海滩边上的公路慢速跑起来。
　　与昨天深夜刚抵达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阳光下的汉密尔顿岛就像是个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阳光，海滩，自由的海风，连空气都满是浪漫的味道。
　　然而此时初雅的感觉却不是很美好。
　　一路上，韩恬眼神古古怪怪，还非要跑在她身后。
　　弄得初雅莫名其妙之余，被他盯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收回前言。
　　这熊孩子果然是吃错药了！
　　初雅在前面忍不住越跑越快。
　　后面的韩恬看着瘦弱，脚力竟然也不俗，两人的距离一点没拉开不说，反而越来越近了。
　　跑到最后初雅实在跑不动了，只得慢下脚步，两个人往回走。
　　初雅搔搔后脑，找话题：“跑步能带动全身肌肉，是非常好的健身运动。回国之后有机会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养成晨跑的习惯。你才十九岁，身高还能往上窜一窜，要把握好机会。”
　　身后的小家伙一声不吭。
　　初雅：“……”
　　……妙姐你在哪。
　　只好一路无言。
　　直到两个人走回了别墅，初雅忽然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但还没来得及跟韩恬确认的问题——
　　初雅回头问道：“说起来，你会游泳的吧？这回肯定会有水下拍摄，你如果不会游泳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
　　韩恬哼了哼。
　　经过他们别墅旁边的泳池的时候直接一跃而下。
　　“哗啦”的一声。
　　初雅惊讶地回头。
　　咋地？一言不合就跳泳池给她看？
　　初雅走过去站在泳池边上看他。
　　结果就看见韩恬泳姿优美地划开水面，游泳的姿态很优雅，皮肤很白皙，水波一层一层地拍打在他线条优美的肩背上。
　　这么一看才发现，少年的身体原来并不瘦弱，初雅预想之中的排骨也没有看到。
　　甚至连他的腰腹上也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四块腹肌——以阴柔纤弱体型的男模来说，这个身材真的很不错了。
　　最美妙的是，他似乎还有明显的人鱼线。
　　原来韩恬居然也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啊。初雅分神想着。
　　韩恬在不到五米宽的泳池里游了个来回，才站在水里抬头看她：“怎么样？够吗？”
　　初雅垂眸盯着他。
　　忽然觉得自己定在海滩拍摄果然是无比明智的决定。
　　眼前这绝美的少年入了水，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纯洁无瑕的小天使摇身一变，成了以歌声和美貌蛊惑人心的海妖。
　　有点性感，有点妖娆。
　　有点……色气。
　　这个字眼从脑海一闪而过的瞬间，初雅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先上来吧，今天下午还要入水，先保持好状态别感冒了。”
　　韩恬站在水中，盯着她的手指半晌。
　　这才慢慢朝她伸出手。
　　两人指尖相贴，然后手掌紧握。
　　初雅正要使力将他拉起来，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道不容拒绝的巨大力道，猛地将她朝着韩恬的方向拉了过去。
　　“哗啦啦啦”——
　　水花四溅中，初雅整个人几乎是扑进了韩恬的怀里。
　　韩恬居然把她拽下来了！
　　这熊孩子想干什么！？
　　初雅呛了几口水，匆忙挣扎之中，只得抓住韩恬的手臂稳住自己。
　　根本没有注意到韩恬极为冷静地摘掉了她的眼镜，单手扳过她的脸。
　　韩恬沉默着，目光从她紧闭的双眼慢慢落到纤细的脖颈上。
　　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
　　眼前这人没有喉结。
　　再往下，单薄的T恤已经完全被打湿了，正毫无缝隙地紧贴在初雅的身体上。
　　衣服下面，果然又透出了几道内衣的痕迹。
　　隐隐约约，还有点柔软的曲线。
　　居然真是女的。
　　啧。
　　“……”
　　韩恬忍不住低咒了声。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骂自己还是骂初雅，亦或是去骂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妙姐。
　　骂自己瞎么？这显然不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骂初雅？仔细想想，人家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个男人啊，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凭第一印象下判断。
　　嗯，还是骂妙姐吧。
　　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初雅的小马甲~~居然还没掉呢~晚安。


　　第37章 

　　初雅被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满鼻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崽子何止是吃错药, 简直像是游了一圈连带脑子也进了水, 竟然一把把她拉下来了。
　　干什么？
　　觉得她跑累了, 邀请她一起洗个冷水澡吗？
　　此时此刻她脑中第一个念头是——这小屁孩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
　　第二个念头是——幸好她没在身上揣手机！
　　不然就这么一通泡, 她本来就干瘪的钱包很可能直接就要阵亡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究竟该怎么修理眼前这个不讲道理的小崽子，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响。
　　有人“啪”地推开了玻璃门。
　　“韩恬你干什么！！！”
　　水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抬头，就见一身睡衣的艾迪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跑到泳池旁边插着腰瞪着眼：“我可全看见了！你好好的把初雅拉下去干什么？还不快撒手？”
　　韩恬：“……”
　　说实在的,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昨天惊愕地发现了那个一直被他忽略了那么多天的事实，他就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
　　然后后来在机场又看见初雅跟艾迪林那么亲热要好的样子——要知道，从前他也不是没看过其他小姑娘缠着初雅, 比如《时代画报》的那个小编辑，当时他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他还有点酸酸地觉得初雅女人缘真是不错。
　　当着他这么一个帅绝人寰的超级名模的面, 那个小编辑居然视而不见地优先去缠着初雅, 简直是无法理解。
　　所以他才会答应初雅出来晨跑的提议。然后一路上满脑子都在想她究竟哪里看着像女人了。
　　结果，不想还好。
　　这么一想, 他又忍不住觉得她哪哪儿都挺像的。
　　身材高挑但是很纤细, 腰特别的细，从后面看过去的时候身体线条更是优美。
　　那双大长腿, 那身材比例，怎么看都像是女人才会有的背部线条。
　　而且，似乎还比他印象中那些女模特的背影看起来清爽动人多了。
　　所以一通晨跑下来，韩恬脑子里纠结得跟拧了一团麻花一样。
　　在初雅真的是个女的，还是奇怪的奇装癖人妖之间摇摆不定了半天。
　　直到他在泳池里游了一圈，何止头脑发热, 连全身都发热了，几乎是带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勇气，二话不说就把她拉下来了。
　　然后……困扰了他大半天的问题，立刻就找到了答案。
　　眼前这个人，这个一头短发，曾经打扮得跟个理工男一样的人，居然真是女的。
　　这让他怎么相信？
　　说出来谁能信？
　　他可没忘记初雅微博下面那群粉了她好几年的小粉丝们，至今还口口声声喊她是男神。
　　此时他面前的初雅终于从一顿猛咳中缓过来，抹了把脸，有点无奈地看他：“玩够了吧？”
　　韩恬：“……”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孜孜不倦的求真行为，在初雅看来简直跟个心血来潮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真的没两样。
　　但是吧。
　　这事儿他真的没法解释。
　　百口莫辩的韩恬只能心中默念，回头一定把妙姐吊起来打一顿。
　　然后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是的，他才想起来初雅还在他怀里。
　　刚才为了亲眼证实初雅的性别，他干脆直接来个近距离检查，初雅一开始被他拉得懵了，也几乎直接靠在他怀里稳住身体。
　　从岸上的角度那么一看吧，就好像他们俩真抱在一起了似的。
　　难怪那个艾迪林跟护食儿的小母鸡一样。
　　误会大了。
　　韩恬只得漫不经心地慢慢松开手。
　　有点欲盖弥彰地答了一句：“天气挺热的，下来降降温也挺好。”
　　初雅瞬间哭笑不得地抬头看他。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回应他。
　　EXCUSE ME？
　　这天气热？十月份这里气温有没有二十度都是个问题。
　　最后初雅只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以作回应。
　　“呵呵呵……是挺热啊。脑子烧着了吧？”
　　那刚才经过海边的时候怎么不顺势跳下去啊？现在去，她一定不拦着，真的。
　　再然后，屋子里陆续起床的众人也跟着出来了。
　　老秦一脸惊讶地将泳池里的两个人打捞起来，换了身衣服，终于准备出发拍摄了。
　　……
　　第一个拍摄的地点位于距离汉密尔顿岛不远的小岛上。
　　初雅直接在岛上租了当地人的船只出海。
　　船的拥有者名叫亨特，是个四十来岁的白人。
　　然而他看起来显然远不止四十来岁，拥有着一身粉红中透着古铜色的皮肤，是大堡礁当地土著特有的肤色。
　　一上来，亨特似乎显然跟初雅是熟识的，哈哈大笑着拍拍初雅的肩膀，打招呼道：“Chuya! Long time no see!”
　　“Good day，man！”
　　初雅背着设备，扬着笑脸上前跟亨特沟通去了。
　　后方童妙西疑惑地扭头问韩恬：“怎么看起来初雅对这地方挺熟啊？”
　　还没气消的韩恬送给她一个白眼以示回应。
　　“你跟她不是认识好几年了么？这都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这不是好几年没联系了么？哎，你知道么小艾迪？”童妙西拉拉身边的艾迪。
　　艾迪望着初雅的背影：“据说初雅小时候就住这一带。”
　　“哈？她是澳洲人？”童妙西疑惑地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明明有中国身份证啊，拿的护照也是中国的。”
　　艾迪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比起童妙西来，她的确似乎知道得多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而且对于初雅的过去，她们一向是初雅不说，她也不问。
　　艾迪只是隐约知道初雅的家庭似乎出过一些问题。
　　否则她为什么从来不提父母？就连澳洲的事，而是她们聊天的时候，初雅不经意提到的而已。
　　那厢，初雅跟当地船夫沟通完毕，十几个人陆续上了船。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海上摇摆，终于顺利到达的目的地——一座他们叫不出名字，但却美丽到惊呆众人的岛屿。
　　蓝天白云，波光粼粼的海面，白金般的细沙滩。
　　天空中有海鸥环绕，浅水海面下满是游动的鱼群和鲜艳夺目的珊瑚礁。
　　空气里带着海洋的咸味与晴朗自由的味道。
　　让人忍不住大张手臂，猛地来几下深呼吸。
　　事实上也真有人这么干了。
　　老秦呼吸完毕，忍不住满脸幸福地大声道：“这一趟真的来的值了。”
　　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
　　团队内气氛好得不行。
　　随即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今天远在美国的李娜莎还没到，所以大家先拍韩恬的部分。
　　摄影师先取景。化妆师和造型师给韩恬弄造型。
　　服装直接采用D&D这一次春夏时装周即将发布的泳装系列。
　　看似只需要一条沙滩裤，但在整体造型上，却下了大工夫。
　　按卫巍和老秦的意思，想要在韩恬的眉眼部分和手臂上略作妆点，营造出海洋之子的神秘感。
　　化妆之时，韩恬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戴着墨镜低着头，正在调试水下拍摄装备的初雅身上。
　　老秦看他一眼，故作了然地问道：“怎么了，看上咱们初雅了？”
　　如果他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问。
　　然而，他不知道。
　　于是顶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表情，他问了。
　　正愁没地方发泄的韩恬面无表情地看他。
　　仿佛在打量老秦皮够不够厚，经不经打。
　　老秦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韩恬终于忍不住开口：“美？你从哪里看出她美了？”
　　老秦挑眉：“哟，居然敢质疑化妆师的审美。你好样的。”
　　说着也跟着回头望向初雅：“哪里不美了？优雅，自信，帅。从过去到现在，她一直没变过。虽然长相变化是蛮大的，但气质里的味道没怎么变。要不是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只怕早就被她迷死了。”
　　抓住了老秦话里的某一些信息的韩恬：“……”
　　他悄悄挪开了一点点。
　　老秦回头翻个白眼：“你放心，你这种小鸡仔似的男模，也不是我的菜。”
　　“我谢谢你啊。”
　　将近半个小时后。
　　妆容终于大功告成，老秦松了口气，回头朝初雅喊了句：“初雅！我这儿搞定了！你们可以开工了！”
　　“好嘞！”初雅扬声回了一句，顺势回过头来。
　　恰好看见韩恬从椅子上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低着头，慢悠悠地脱掉外套，露出精瘦但有肌肉的胸膛。
　　皮肤莹白如玉，在阳光在透着宛如上好珍珠般的白。
　　而且身体线条真的很好看。
　　这回不止初雅一个人看见了，四周的工作人员也都瞧见了。
　　老秦在身后吹了一声响亮的流氓哨。
　　“原来也并不是那么像小鸡仔嘛。”
　　有人说，韩恬这张脸一定是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对他格外的偏心。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说，何止是在这张脸上偏心，他整个人都受到了老天爷的格外偏爱吧！
　　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完美基因才能生得出一个韩恬这样的来。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韩恬一步一步走到初雅面前。
　　然后韩恬端出有生以来最具专业精神的配合态度说：“不是说开工么？你想怎么拍？”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满脑子还盘旋着之前在泳池里初雅一副宛如在看智障的神情。
　　太屈辱了。
　　他好歹还是国内最有名气的名模之一，岂能真让她当成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就算被经纪人坑害了，他也必须要忍辱负重，自己找回场子来。
　　今天他就要让她看看。
　　什么叫名模的成熟气场！


　　第38章 

　　大概是因为韩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脸上表情看起来完全是来者不善，又或许是有了之前被迫跳水的前车之鉴, 让初雅对于韩恬的主动靠近下意识以为这熊孩子又想作妖。
　　总之……初雅下意识退了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真的只有半步。
　　然后, 本来正拿着首饰箱子过来的艾迪林顿时又变身小母鸡, 尽职尽责地往初雅面前一戳——尽管在初雅与韩恬两个大高个中间, 她的小身板根本挡不住韩恬落在初雅身上的视线。
　　艾迪看韩恬那小眼神, 就跟防贼似的。
　　韩恬对面前这个突然冲出来的路人甲愣了一秒，随即微微挑眉：“你怎么？”
　　“没怎么。”艾迪林好歹也是个跨进成年人行列多年的正常人，情商在平均值上下, 因此假装没事发生非常淡定地顺手打开手里的首饰箱子, 回头问初雅：“你打算用哪套？”
　　初雅扫了摊开的首饰箱一眼, 指了其中一个略显夸张的长款耳坠。
　　“喏, 那个。”
　　“这个，你确定？”
　　“你说什么？”
　　艾迪林与韩恬几乎是异口同声。
　　初雅颠颠手里的相机, 轻描淡写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她以前近距离看过韩恬，他有耳洞, 而且平时都是带着黑色耳钉。
　　的确没什么操作上的问题呀。
　　顿时韩恬的脸跟便秘了三天似的。
　　本来他听了初雅在D&D大楼天台上的侃侃而谈和信誓旦旦, 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奇思妙想，比如像那个叫奥德兰班科的男模一样, 既然有合作的女模，就等着将珠宝都挂李娜莎身上去。
　　谁知道初雅这厢居然一开口就是要往他身上挂耳坠。
　　而且是那种只有女人会戴的耳坠。
　　喂……
　　说好的不是因为他偏中性形象才选他的呢？
　　现在又让他跟个娘们儿一样戴耳坠是什么骚操作？
　　他真是信了她的邪！
　　一时间, 韩恬脸上的表情仿若电闪雷鸣。
　　看得艾迪林忍不住抬头看看天，确认真的没打雷下雨，大堡礁的天气依然晴朗得让人想骂娘, 这才默默往初雅身边靠了靠。
　　然而此时初雅仿佛对他印堂发黑的表情视若无睹，强硬中带着一股谜之淡定地点点头：“没错。”
　　敢质疑摄影师的决定？
　　少年，你很棒棒哦。
　　于是艾迪林心惊胆战地上前摘了韩恬的黑曜石耳钉，换上她自己设计的新款。
　　一大颗水滴形蓝钻四周环绕着波浪般的碎钻拼成的流苏，整个耳坠近看宛若一条身姿优美的蓝色大鱼停在韩恬的耳边，远看又如同一滴朦胧的梦幻的水。
　　随着海风的吹拂，碎钻流苏轻轻摇摆，仿佛那条大鱼活过来了摇摆鱼尾一样，又像是一颗跳跃着的活着的水滴，散发着来自深海的神秘柔光。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年的打磨，艾迪林的设计愈发登峰造极了。
　　只要D&D这一次的宣传靠谱点，这个系列肯定会引起欧美时尚圈的重视。
　　长款的耳坠垂落下来，只差一两公分就要碰到韩恬的锁骨。
　　艾迪戴好一边，作势要戴另一边，就见初雅出声拦了一下：“不用，一边就行。”
　　说着，她调试了下镜头焦距，对着韩恬拍了一张。
　　嗯，上身效果不错。
　　接下来就要开拍了，艾迪林合上箱子准备退开到一边，忽然就见韩恬拦住她：“我耳钉呢？给我。”
　　艾迪林打开箱子：“至于这么紧张么？喏，箱子里收着呢。”
　　韩恬直接从箱子里拿出来，往泳裤兜里一揣。
　　艾迪林翻翻白眼。
　　就是对普通黑曜石耳钉而已，紧张什么呢？
　　某宝上搜搜三十块钱能买来两对了。
　　至于为什么一身名牌的韩恬会戴两颗廉价到令人发指的耳钉，这就令人难以理解了。
　　不过自从目睹韩恬对着初雅作妖之后，护短的艾迪就将他划入了黑名单里，自然不可能浪费任何一颗脑细胞在他身上。
　　然后她退开，将场地留给初雅与韩恬两个人。
　　白金色的沙滩上光线很好。
　　初雅示意随后走上来负责打光的工作人员退后一点，然后朝韩恬点头：“开始。”
　　韩恬有点僵硬地站在原地。
　　挂了耳坠的那半边耳朵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感觉跟半边脸面瘫了一样。
　　但是，再不舒服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心中挣扎地想着，刚才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的时候，可是奔着在初雅重塑名模形象来的。
　　怎么可以在第一关就认怂。
　　这么转念一想，韩恬的气势也就跟着上来了。
　　于是心一横，摆出一个比较招牌的pose来——
　　初雅自然不知道韩恬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但也感觉得出来他今天格外配合。
　　先前两次合作，不管是替《时代画报》拍封面还是替GLANDI拍型录，初雅基本上都得先激一激他的锐气。
　　今天倒是挺好，还不用她思索怎么开口挑衅他，韩恬自己就先燃了。
　　——虽然她完全没弄懂他究竟为什么会燃。
　　不过她还是蛮喜欢韩恬这个状态的。
　　然后，这样愉悦的心情保持到开拍的一分钟之后。
　　初雅面无表情地放下相机，盯着面前依然身体僵硬的少年：“你这扭成个快晒干的海带样是想气死谁？”
　　第一次被形容成海带的韩恬：“……”
　　众人：“……”
　　肉眼可见韩恬的眉峰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他猛吸了口气像是在全力压住炸毛的火气，不敢置信地确认般地问了句：“你再说一遍？”
　　端上了相机的初雅像是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日常的好脾气。
　　继之前的“你的照片没灵魂”和“你的台步没猫好”的质疑后，这次类比的生物直接下降到了海带的级别。
　　简直扎心。
　　不远处的老秦倒抽一口冷气，一只手已经按在旁边童妙西肩膀上了：“喂，你们家那个——”
　　童妙西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头也没抬，见怪不怪地继续刷手机：“放心，打不起来。”
　　再一再二不再三，前两次或许还会为初雅捏上那么一丢丢的冷汗，现在么……
　　她只知道初雅对于韩恬脾气的拿捏简直登峰造极了。
　　这小子，经不得激。
　　而初雅懂得将他的情绪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引。
　　看着他们拌嘴，就像是眼睁睁看着何为“一物降一物”在面前真实上演。
　　初雅放下相机，一步步朝韩恬走过去。
　　直到走到他面前，才慢慢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世上代言女士内衣还是女士香水的男模一抓一把，凭什么你代言个珠宝就把你委屈成这样？难不成往你身上挂个耳坠子你就能变性了？那我剪个短发难道还真变男的了？”
　　韩恬：“……”
　　他之前的确是那么以为的。
　　但他没脸说。
　　“你要真这么想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那就别躲着。大大方方的啊，这珠宝戴在你耳朵上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娘炮。正相反，还蛮有反差的感觉的。”
　　韩恬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真的不娘？”
　　初雅斩钉截铁地点头：“真的不娘。”
　　“特别Man。”她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
　　韩恬被说服了，并且被初雅最后的形容词捧得身心舒畅，整个人像是被放了一丢丢的气，不再那么硬邦邦的，轻松了一点。
　　三言两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缓和了。
　　而且韩恬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初雅再次端起相机，然后现场众人慢慢惊喜地发现韩恬果然逐渐放得开了。
　　简直像是一剂良药。
　　在沙滩上拍了两个小时，初雅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阳光，然后朝老秦招招手：“补点防水的防晒措施，我们准备下水。”
　　既然定了“海洋之子”的主题，那么海里当然才是主场。
　　热身过后，众人将拍摄场地移到了附近的水下。
　　附近都是浅海，近乎透明的水波在阳光下摇曳，水下的生物清晰可见。
　　银白色的鱼群绕着鲜艳的珊瑚礁来回游荡，下了水的韩恬也灵巧得跟条鱼似的。
　　初雅坐着亨特的救生艇跟在他身后俯拍。
　　没多久，随着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半露在海面上的礁石越来越近，韩恬这才扶着礁石一撑身体，起身半趴在礁石上休息。
　　“哎！韩恬！”
　　身后的初雅忽然叫了声。
　　韩恬疑惑地回眸。
　　“咔嚓”一声灯光闪过。
　　随即初雅勾着唇角背着光盯着自己相机屏幕看。
　　哇，这一张不错。
　　刚出水的韩恬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黑色的长发海藻般贴在他身上，被他半撩至耳后。
　　回眸的时候，连他的眼睛都是湿润的，一串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流淌至下颚，正轻轻地往下滴水。
　　他的半个身子趴在礁石上，剩下的半个身子还沉在水下，波光粼粼的，让人看不太下半身。
　　怎么看怎么像是从海底王国偷溜出来的人鱼王子。
　　性感。
　　而且色气。
　　难以想象，不久之前还在走青春美少年人设的韩恬小崽子，经过他们这一次次的合作之后，竟然真的与原来的人设越走越远。
　　初雅感觉得出来，韩恬在成长。
　　他已经不是那个对着镜头只会露出习惯性傻白甜笑容的男孩子了。
　　他在《时代画报》时变得锐利，锋芒毕露。
　　在GLANDI的型录时，变得倨傲而张扬。
　　然后在此时，彻底蜕变成了性感的画风。
　　而这期间，甚至还不到短短一个礼拜。
　　他的成长速度真的很惊人。
　　初雅一边低头看相机，一边在心里暗暗惊叹了一遍。
　　妙姐果然是对的，韩恬这小子，前途无限啊。
　　而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海鸥的鸣叫。
　　韩恬和初雅抬眸望去，紧接着便听见亨特惊喜的叫了声：“Dolphins！”
　　海豚来了。
　　作为这一带最神秘且最可爱的生物，海豚们一直是游客们的心头好，很多人在附近待了很多天只是为了一睹海豚的身姿，也不一定见得着。
　　没想到他们这么幸运，才来第一天，居然就遇上了！
　　很快，海面上便游来了两只个头不大的小海豚，越游越近，然后干脆绕着韩恬打了个圈圈。
　　韩恬趴在礁石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摸。
　　没想到这些海豚们极为友好，一点儿也不惧怕人类。
　　主动伸着脑袋朝韩恬的手掌拱了拱。
　　——这画面实在太珍贵了。
　　要不是初雅当了几年风景摄影师，此时大概也会像身边工作人员一样呆坐着欣赏面前完美而珍稀的一幕。
　　与众不同的是，这一刻她眼疾手快，非常富有职业精神地立马低头端相机。
　　拍下了这计划外的一幕。
　　拍到了几张令她满意的照片之后，初雅这才意犹未尽地抬眸望向眼前的韩恬。
　　忽然间特别特别能理解微博上那些对着他照片就能尖叫出声的女孩们究竟是什么心理。
　　眼前这人，不能单纯只能用美或者帅来形容了。
　　此时如果真的要让初雅来形容的话。
　　她只能说，眼前这少年，能轻易勾人犯罪。


　　第39章 

　　第一天的拍摄十分顺利。
　　这大概是初雅唯一一件比较高兴的事。
　　因为等到太阳落了山, 所有人都回到了租住的别墅，准备各自休息。
　　然后, 原本进了房间的韩恬忽然“腾腾腾”地跑出来朝门口冲去, 面色相当难看。
　　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的初雅和艾迪林疑惑地抬头：“？”
　　跟着从房间走出来的童妙西也是满脸疑惑不解, 但似乎比客厅里的两个人知道得多一些。
　　“妙姐, 他怎么了？”
　　“刚才他回房换衣服, 好像是耳钉什么的不见了。”
　　“耳钉？”初雅想起来，之前开拍时摘下来放他自己口袋里了，“丢了？”
　　童妙西叹气：“嗯。说是要去找回来。”
　　找回来？
　　他们白天基本都在海里活动, 十有**是掉在海里了。
　　大海捞耳钉……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艾迪林疑惑道：“至于这么紧张吗？不就是副便宜货么？”
　　“我也不知道。”童妙西耸肩, “不过, 你觉得韩恬可能会戴便宜货么？我觉得可能是别人送给他的。”
　　那就说得通了。
　　别人送的意义不同哇。
　　初雅望着外头越来越暗的天色，拧了拧眉站起来：“我跟过去看看。”
　　赶到码头的时候, 果然看见韩恬正在码头寻找附近的船夫。
　　似乎抓到了个刚出海回来，正要下船的, 两人没说两句, 就见那个本地船夫摇摇头。
　　也是了，大半夜的谁还出海啊。
　　走得近了, 听见韩恬用流利的英语说：“没事我可以加钱，三倍行不行？”
　　“抱歉, 这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晚上所有船都往回赶了，真的没有人还要往外出海的……”
　　“现在不是有了吗？三倍不够那五倍。”
　　初雅轻叹了一声，上前按住韩恬的肩膀, 也按住了他眼也不眨继续加钱的口气。
　　“韩恬。”
　　韩恬回头，见是她，抿了抿嘴：“别拦我，我一定要去找。”
　　初雅当然清楚他的牛脾气。
　　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这里的船夫都这样的，晚上不会出海，你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
　　“再说了，你又不记得今天具体去过哪些地方，难不成是想在整个大堡礁地带都逛一遍吗？”
　　韩恬沉默了下，撇撇嘴说：“逛就逛，反正我必须找到。你别拦着我，我知道分寸的，不会影响工作。”
　　初雅挑眉：“谁说我是要拦着你了？”
　　“啊？”
　　初雅伸出拇指指指身后：“亨特就住这附近，我去找他借条船。”
　　“借条船？谁开啊？我不会。”
　　即便这么说，韩恬还是乖乖地跟上了初雅转身的步伐。
　　“我来开。”初雅头也不回，双手插兜，“小时候学过。”
　　她要跟他一起去么？
　　韩恬微微一怔。
　　“……啧。”半晌，身后传来韩恬嫌弃的声音，“你怎么什么都会？”
　　初雅答得顺口：“我厉害呗。”
　　“……嘁。”
　　真敷衍。
　　借船的过程略曲折。一开始亨特也并不同意他们大晚上出海，但扛不住初雅软磨硬泡，并保证下次来一定给他带中国的土特产和五粮液，亨特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们借到了一条小型快艇，是亨特自家用的。
　　小快艇发动马达，“嗖”的一声就在海面上平稳划了出去。
　　韩恬坐在船边的座位上，手臂搭在船沿，下巴枕在手臂上，目视远方。
　　算算时间，他跑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六点了。
　　九月份的昆士兰州，夜晚来得很快，明明他出门的时候才刚阴沉下来，此时几乎已经全黑了。
　　晚风猎猎，吹得他发丝飞扬，衣袍鼓鼓囊囊。
　　出来的时候走得急，连衣服都没换，只是穿着脱了泳裤之后换的家居服而已。
　　单薄的一层，并不能挡住多少风。
　　他悄悄往初雅身边凑了凑。
　　驾驶座前面有挡风玻璃，稍微能挡一挡。
　　“喂，你确定知道怎么去？我怎么看附近长得都一样？”
　　“嗯哼。这一带我熟，闭着眼都能找到。”初雅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船沿，神色像是有点心不在焉的。
　　韩恬瞅瞅她，然后默默闭上嘴巴。
　　二十多分钟之后，快艇终于在一片海滩上停靠下来。
　　初雅提着手电筒，在海滩上照了一圈，点点头：“唔，就是这里了。先从沙滩上开始找？”
　　话音刚落，韩恬已经从快艇上一跃而下，手里提着另一只手电，专注地寻找起来。
　　今天一开始拍摄的沙滩面积不大，两个人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圈，终于确定真的没掉在沙滩上。
　　那么，看来肯定是掉海里了。
　　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初雅看看韩恬，发现他已经二话不说开始脱上衣和长裤。
　　初雅拦住他的手臂，有些忧虑地问：“真要下去吗？要不等明天白天来找，至少看得清楚点。”
　　“没事。”韩恬淡淡开口，“我说了不会影响工作进度。”
　　这一次他们的工作时间压缩得非常紧，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韩恬清楚自己平时散漫又任性，但是也知道不能厚脸皮到真要整个团队放下工作等他一个人。
　　也许是韩恬的语气太过笃定淡然，又或许是初雅从他的行动中再次体会到了那两枚耳钉对他来说的重要性。
　　于是她松开手，默许了他看似胡闹的行动。
　　想了想，她也跟着脱掉了披在外面的连帽开衫。
　　结果衣服才刚脱下来，就被韩恬伸手又披回肩膀上，顺带将帽子往她脑袋上一罩。
　　初雅的视线被遮了大半，半仰着脑袋抬头，只能看见面前韩恬的下半张脸。
　　他的鼻尖和嘴巴近在咫尺。
　　韩恬淡定地说：“你不用下水，我自己找就可以。”
　　这一带昼夜温差极大，入了夜，海水翻腾着仿佛冒着丝丝的冷气。
　　海风刮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初雅怔怔想说点什么：“你……”
　　“真不用。”韩恬放开手，背过身走到海边，冰凉凉的海水已经涌到了他的脚背上，“我还不至于让个女人跟我一起受这份罪。”
　　说完，就被冷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咕哝道：“嘶……真特么冰。”
　　韩恬咬咬牙，脱了衣服抱着怀里水下可用的手电就往水下去了。
　　初雅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耍什么帅呢？”笑完，初雅抿起唇角，轻嗔了一句，“——嘴硬。”
　　喃喃说完，目送着韩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海面上，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在水下移来晃去。
　　初雅轻叹一声，扭头往快艇边去了。
　　她还是开着船跟上。
　　万一那个小崽子冻死在水里了怎么办？
　　实在放心不下。
　　这一找，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
　　期间韩恬一直在频繁重复着水下寻找——浮上来换气——再一头扎下去继续找。
　　看得初雅几次都快忍不住说别找了，那东西能有多重要，值得你拿半条命去换？
　　一开始还能憋着，直到韩恬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脸色在手电的映照下已经隐隐发青了。
　　看得初雅心头“咯噔”一下。
　　立刻说：“韩恬，你不能再下去了！你——”
　　话没说完，韩恬又是一个猛子扎下去。
　　初雅“唰”的一声从快艇上站起来：“疯了吗这小子！”
　　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她脱了外套长裤，利落地从船上一跃而下。
　　手电在水下散发着幽光。
　　海水的冰冷刺激得初雅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好不容易适应了水下的环境，她立刻朝着深处游去。
　　这一带的海面很浅，最深也不会超过五米。
　　初雅一下去，立刻就找到了韩恬的身影。
　　他游动的动作很慢，已经完全筋疲力尽了，却固执仍提着手电在水下寻找着。
　　然而像是肺已经实在撑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他在水下猛呛了一下，整个身体一震，随即便有大量的气泡被带了起来。
　　这一呛，逼得他肺里储存的空气瞬间就见了底。
　　韩恬只得挣扎着努力往上游。
　　可是此时手臂像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不是！？可别真呛死在这里啊。
　　他有点心慌地想，用尽全力想让手臂挥动起来。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温暖的肌肤穿过冰冷的海水贴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用力一拉。
　　韩恬一扭头，就看见提着手电的初雅出现在了面前，然后她放开握着手电的手，抬手将他的脸庞一扳，随即凑上来紧紧地用嘴贴住了他的双唇。
　　一口温热的气息顺着双唇渡了过来。
　　谢天谢地，韩恬只觉得自己被呛住的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了。
　　随后初雅将快冻成尸体的韩恬搬上了船。
　　幸好亨特的小游艇虽然小，该备的东西都挺齐全的。初雅从小柜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大毛巾毯盖在他身上，一回头启动游艇正准备打道回府，初雅瞄了一眼方向盘，随即便发现仪表盘上油箱的标志上红灯亮了起来。
　　初雅：“……”卧槽？
　　亨特你个坑货！
　　身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的韩恬转过头来：“怎么了？”
　　初雅抓抓湿漉漉的头发，据实以告。
　　结果韩恬听完，还是蛮淡定的，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怎么办？游回去？”
　　初雅：“……”
　　“回是回不去了。”这地方甚至连手机信号都覆盖不到。
　　她一边用另一块毛巾擦擦头发，目光扫过寂静而昏暗的四周。
　　“我记得……这里附近有一座比较大一点的岛，平时是供游客歇脚的。”说完看了看快仪表盘上耀眼的红光，她只能祈祷这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行，听你的。那走。”
　　于是游艇开动了起来，初雅加足马力，试图不浪费任何一滴油地安全把他们两个都送到目的地。
　　幸好老天爷今天睡得晚。
　　直到终于到了目的地岛屿的小码头，仪表盘才发出了一声油箱寿终正寝汽油彻底耗尽的哀鸣。
　　两个人先后从船上下来。
　　初雅扫了一圈，发现这岛上没人。
　　大概是看晚上没游客，本地人也回到其他比较繁华的岛屿上去了。
　　但，好歹不是个荒岛。
　　初雅很快便找到了海滩上一个巨大的篝火堆。用船上翻出来的打火机一点，两个人往篝火堆边一蹲，没一会儿就烘得全身上下暖洋洋起来。
　　“得救了——”韩恬长出了一口气，翻身在沙滩上躺下来。
　　“喏。”初雅从船上走回来，在他身边坐下来，递过去一瓶酒。
　　韩恬侧眸：“什么东西？”
　　“老亨特悄悄藏的私房酒。喝不？”
　　韩恬伸手接过来，借着火光往酒瓶子上一看：VODKA。
　　伏特加。
　　酒精度普遍为40%到50%。
　　韩恬：“……”
　　“我能不能只喝水？”
　　初雅疑惑地看他：“喝水干什么？喝酒可以暖暖身子。来。”
　　说着就拧开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豪迈的动作令韩恬瞪大了眼。
　　酒香四溢。
　　韩恬想了想，于是也开了瓶子抿了一小口。
　　满是酒精的味道瞬间冲入鼻腔，令他下意识想呛出声来——但他默默憋住了。
　　韩恬平时几乎不喝酒，顶多喝点低酒精度的鸡尾酒助助兴。
　　像是伏特加这种高纯度的烈酒，他基本上都敬而远之。
　　但今晚，实在有点与众不同。
　　初雅又喝了两口，又烤着火，觉得身体从内到外都暖烘烘的，这才放下酒瓶，跟韩恬肩并肩地躺下来。
　　视线所及，是漫天仿佛近在眼前的耀眼星河。
　　澳洲的星空特别美。
　　常有人说青藏最接近天空，所以那里的星空最好看。
　　然而初雅觉得，此时此刻的星夜，也不遑多让。
　　夜幕垂落，星辰如钻。
　　璀璨夺目中，耳边只剩下轻柔的风和身边韩恬低沉的呼吸声。
　　“怎么办？没找到你的耳钉。”
　　韩恬也在看星空，一边回答：“能怎么办？明天继续找呗。”
　　初雅眨巴着眼，轻声问道：“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哪儿来的？”
　　韩恬顿了好一会儿。
　　初雅不在意地笑起来：“不肯说？这么神秘啊？”
　　韩恬用鼻腔哼了哼：“少来说我，明明你也全身上下都是秘密。”
　　“哪有？”初雅偏头挑眉。
　　韩恬也跟着转过头。
　　一瞬不瞬地盯着初雅看。
　　他勾唇一笑：“难道不是？”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初雅身侧的篝火，耀眼极了。
　　看得初雅不禁心中一动。
　　也不知是刚才灌下肚的伏特加有**的作用，还是眼前这双眼睛有勾魂的力量，初雅想了想，忽然笑着说出一句她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那要不这样。我们来交换秘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一个。条件是必须如实作答。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水下~~~四舍五入就是个KISS了有没有！


　　第40章 

　　这样的提议完全是心血来潮。
　　韩恬也感觉得出来, 初雅完全是随口说的这么一句。
　　她对那副耳钉的好奇心，似乎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大。
　　但是, 他有。
　　他对她的好奇心, 很大。
　　他往回一倒, 平躺在沙滩上。
　　任由身下细细软软的白沙与他的发丝和肌肤紧密接触。
　　海风温柔, 星空静谧。
　　这一刻不管是整个世界, 还是他们俩之间的气氛，都很柔软很安宁。
　　“好啊。那就交换。”他答。
　　两个人肩并着肩躺着看星星。
　　初雅想了想，问出第一个问题, 也是之前韩恬没回答的那个：“所以……这个耳钉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
　　“谁啊？”
　　少年顿了顿, 忽然说道：“这回难道不是应该轮到我发问了吗？”
　　“这也算？”初雅挑眉, “别人送的……这跟没回答也没什么区别啊。”
　　“我不管。”
　　“……”初雅叹气, 心想自己早该知道这小子不会那么老实，“行, 你问。”
　　“你为什么对时尚圈这么了解？”这也是韩恬之前就问过的问题。
　　耍小聪明谁不会？
　　初雅张口就答：“我——”
　　韩恬瞬间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强调：“不可以用‘你厉害’敷衍我。”
　　“……”算你小子机灵。
　　初雅抬起双臂枕在脑后,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 “因为我曾经在这个圈子里工作过。”
　　这个答案丝毫没有出乎韩恬的意料。
　　“那——”
　　“哎？还问？轮到我问了？”
　　“……行，你问。”韩恬闭上嘴巴。
　　初雅决定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往下问：“耳钉谁送的？”
　　这回, 韩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也不能算是送的。应该是那个人留在我这儿忘记带走的。那个人……之前也跟你提过, 就是为了那个人才进的这一行，结果我来了她走了的那个。”
　　初雅眨眨眼，又眨眨眼。
　　怔忪了很久很久。
　　是了, 韩恬之前跟她说过的。
　　因为一个人才进这个圈子。
　　她本来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将他口中的“那个人”，与妙姐口中的“Nyx”连系起来，对号入座。
　　是因为她？
　　这耳钉，是Nyx给的？
　　她给他的？
　　她怎么完全不记得？
　　他们之前见过吗？？？
　　难不成说的根本不是她？
　　初雅满脸黑人问号。
　　韩恬接口问道：“好了，轮到我问了。你以前曾经在这个圈子里，那为什么离开？”
　　“进这个圈子是因为要赚钱。离开是因为不需要再赚钱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不远处的篝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韩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轻。
　　轻飘飘又清晰地吐出一个名字：“Nyx。”
　　果然是她自己！
　　初雅一脸懵逼地想着，觉得自己就跟老年痴呆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黑曜石耳钉？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耳钉？
　　嗯……？
　　一段记忆忽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天，她刚走完纽约时装周的某一场大秀。刚走下T台回到后台，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一通宣告她母亲死讯的电话。
　　也是在那一天，她突然做出了彻底告别T台的决定。
　　同样也是那一天，她弄丢了一副黑钻石耳钉，害得后来还赔了一大笔钱。
　　卧槽……
　　哪里是黑曜石，那根本是稀有的黑钻石啊！
　　钻石中最稀有的品种，地球上根本没有黑钻矿源，是从天外陨石上采集到的珍稀钻石啊！！
　　是赔了她二十万美金的黑钻石啊！！！
　　“嘶……”初雅轻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本来以为自己弄丢并赔了钱的耳钉原来是被韩恬捡去了。然后……这下真的丢了。
　　初雅捂住眼睛。
　　一旁的韩恬没注意到她此时风中凌乱的小心思，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那你现在呢？算是回来了？还是……还会离开？”
　　跟那个严老师离开？
　　这问题连初雅自己都没有答案。
　　她忽然撑起上半身，抓过旁边的酒瓶喝了两口。
　　高纯度的伏特加入喉就是又辣又烈的味道。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味道，才能掩盖住胸口越来越浓，浓到快化不开的异样感觉。
　　“一个月。”初雅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
　　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像是一团乱麻，永远找不出一个头绪来。
　　然而一旦起了个头，将那些话吐出只言片语来，就像是找到了线头，轻轻一扯，就扯出一根长长的线，撕开了一道宣泄的口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走。所以我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可能就能做出选择了。”
　　“啊——是吗？”韩恬声音低低，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他心里莫名有点堵。
　　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初雅走不走的关他什么事呢？
　　不就是个合作了两三次的摄影师么。
　　想到这里，他也跟着翻身坐起来，捧着酒瓶仰头也灌了一口。
　　“喝这么急干什么？”初雅笑着伸过手里的酒瓶，“来，cheers，祝你早日登上国际舞台。”
　　祝酒词说完，酒瓶子一碰，她对着瓶口又喝了几口。
　　不知不觉，她手里的酒瓶都快见了底。
　　韩恬心虚地瞄瞄她手里的酒瓶，又看看自己手里才喝了两口，提醒道：“喂，你喝这么猛小心喝醉。”
　　提醒得有点迟了。
　　初雅没醉，不过也相去不远了。
　　她将空酒瓶子往沙子上一扔，撑着身体站起来。
　　“放心，姐姐我稳得很。”说着，她定定地站在原地。
　　双脚并拢，双肩放平，腰杆挺得笔直：“你看，不信我走给你看。”
　　话音刚落，她微抬下巴，长长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前方坚定地大步而去。
　　她的步伐利落又自信，丝毫不拖泥带水，硬生生把沙滩走成了高端T台一样。
　　一步一步，气场全开，霸气中不乏婀娜的味道。
　　韩恬看着看着，忽然眯起眼睛。
　　沙滩上燃着两堆篝火，彼此之间相隔三四十米。
　　初雅头也不回地笔直大步向前走。
　　背后的火光转瞬就被她抛在的身后。
　　夜色中，唯有前方远处的火光勾勒出她身影的轮廓。
　　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衣袂翩跹。
　　光影中的女人，头也不回，像是要跟着那一阵风去了似的，随时会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幕陡然唤醒了韩恬的记忆。
　　瞬间将他拖进了四年前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一个夜晚。
　　美国纽约。人去楼空的秀场。
　　韩恬意外迷路，等到回过神，已经走到了秀场的后台。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人都没有。
　　隐约只能听到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很低很低，断断续续，模糊到韩恬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T台起点的墙边，站了个女人。
　　T台远处的尽头打来一束光，恰好让韩恬看清，那似乎正是不久之前站在T台上风光无限的超模Nyx。
　　于是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望着她。
　　然后看着她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灯光下，照得她泪痕斑驳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
　　她忽然伸手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摘下耳钉。
　　然后站直身体，抬头挺胸，挺直腰杆，朝着前方T台尽头的大步而去。
　　韩恬不由自主地上前，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前方光芒大亮，而她踏着一往无前的步伐，走得比之前在秀场上的那个超模更加淡定。
　　光与影在她的动作间浮动着扩散开来。
　　韩恬觉得这是第一次，一个模特的台步能给他这么震撼的视觉感受。
　　没有观众，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秀场上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一个剪影。
　　他莫名地就是明白，她在走给自己看。
　　跨出的每一步都在耗尽所有的力气，所以这一幕格外的震撼人心。
　　然后，他看见她走到T台的尽头之后，轻轻一跃，彻底融入了夜色里。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也没回来过。
　　于是，那个剪影成了韩恬心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属于Nyx的记忆。
　　……
　　……
　　然而——
　　眼前这一刻。
　　涛声滚滚，海风阵阵的这一刻。
　　韩恬瞪大眼，目光中倒映的身影像是跟记忆里的那道剪影完美重合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再次抬头望去。
　　火光下的背影走到另一堆篝火面前。
　　这一次没有消失，而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回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T台上属于Nyx的那道自信优雅的背影转过来，变成了初雅那张永远带着漫不经心淡笑的脸。
　　韩恬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觉得自己下巴快脱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别怪小崽子认不出来。实在是因为印象深刻的那一幕本来就没有正脸——
　　小马甲掉了大半了~
　　.
　　说个好消息，下周开始又要每天更好多章了~~


　　第41章 

　　天色逐渐亮了。
　　平稳安宁的海涛声中, 隐约有海鸥声此起彼伏。
　　白金沙滩上，两堆篝火在一夜的燃烧之后, 终于逐渐熄灭。
　　在海上摇摆了近半个小时的快艇靠了岸, 童妙西和老秦两个人飞快从船上跳下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 他们就跑去找到了昨天给他们开船的亨特, 押着他非要立马出来找初雅和韩恬他们。
　　连续找了两座小岛都毫无踪影之后, 亨特提议说，不如到这座作为这一带枢纽的中转小岛上看看。
　　初雅算半个本地人，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 很有可能会在那座岛上落脚。
　　两人默契地分头寻找。
　　老秦在海滩上巡视了一圈, 忽然被其中一堆篝火后吸引了视线。
　　感觉, 篝火堆后面好像有两双脚。
　　他迟疑地朝那边走了几步, 终于将篝火堆后面的轮廓看了个大概。
　　貌似是两道交叠的身影。
　　走近一看。
　　老秦心头瞬间“哇哦”了一声。
　　这两人，可不就是昨晚失踪未归的两个吗？
　　两人睡得正香, 身边还歪歪斜斜地倒着两三瓶洋酒瓶，一副像是彻夜狂欢了的样子。
　　“老秦！怎么样？有看到他们吗？”远处传来童妙西的呼喊声。
　　老秦赶紧回头朝她“嘘”了一声, 招招手。
　　童妙西：“？”
　　走过去一瞧, 她登时就目瞪口呆了。
　　眼前的画面有点……呃，怎么说呢？
　　有点出人意料。
　　初雅侧身睡着, 右臂枕在脑后，左手搭在左臂, 双腿弯曲，睡得……很含蓄。
　　而她背后的韩恬，两只手臂紧紧地缠绕在初雅的腰上, 脑袋也整个埋在了她的后背，睡得像是只抱着妈妈的无尾熊。
　　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老秦松了口气，说：“幸好幸好，胳膊腿都还完好的，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谢天谢地。我去叫他们起来。”
　　童妙西瞬间一把拉住他。
　　老秦莫名其妙地回头：“怎么了？”
　　而回答他的是童妙西干脆利落掏手机的动作。
　　她划开屏幕点开相机，满脸坏笑地对着他们俩就拍了几张：“诶嘿嘿……珍贵画面，必须留作纪念。”
　　老秦：“……”
　　瞅她一脸怪阿姨的表情半晌，问道：“老实跟我说，这种事儿你干几回了？”
　　“哎呀瞎说什么呢，我可是专业经纪人。”童妙西嗔怪地扫他一眼，换个角度继续拍，“也就那么五六七八回。嘿嘿嘿……”
　　老秦一阵恶寒：“偷拍少年睡觉？哇你个老阿姨品味有点——”
　　“呸。”童妙西翻着白眼啐了一口，“我好好的拍他睡觉干嘛？我是觉得眼前这一幕珍贵哇。韩恬和初雅……哇哦。”
　　其实之前偷拍的那几次，也不是韩恬睡着什么的，而是他对着手机屏保沉默发呆的时候而已。
　　眼下终于从对着照片发呆，进化到了抱着真人睡觉，童妙西感觉有种自家明明还在读小学的熊孩子眨眼间都已经考上大学的即视感。
　　这进度未免也太快了。
　　童妙西拍得兴起，干脆蹲到他们俩面前又拍了一张。
　　结果快门一按，闪光灯自动闪了一下，闪得韩恬忽然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间，妙姐与韩恬四目相对。
　　韩恬：“……”
　　童妙西默默地收起手机，尴尬地笑了笑：“那啥……找到你们了哈，你们俩就在这儿睡了一夜？”
　　其实说的都是废话。
　　看他们俩现在这样子，可不就是在这儿睡了一夜么？
　　韩恬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慢半拍地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他怀里似乎抱了个手感跟枕头不太一样的东西。
　　松开手，他翻了个身坐起来。
　　头疼欲裂。
　　记得他昨晚只喝了几口，怎么可能头疼成这个样子？
　　那个亨特买的是假酒？
　　揉着额角，韩恬偏头看了身边的初雅一眼。
　　她还没醒。
　　他才喝几口就疼成这样，那她灌了两瓶，那得醉成什么样啊？
　　也怪他，昨晚实在惊吓过头了，根本忘了该去拦着她。
　　童妙西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问道：“你们俩……昨晚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
　　韩恬倏地抬头，沉默地盯着童妙西看。
　　心里的小黑本哗啦啦地翻开几页，在童妙西的大名下面又记了一笔。
　　故意不告诉他初雅是女人也就算了。
　　连Nyx这件事上，她居然也敢守口如瓶至今。
　　童妙西，你好样的。
　　童妙西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那双宿醉的眼睛里血丝密布，怎么看怎么吓人。
　　她悄悄挪开了两步，讨好地说：“那什么……没感冒？你们俩可担心死我们了。大半夜的又找不到船，只能等到四五点有船只出海的时候，我们才巴巴地跑过来找你们。幸好你们都没事。”
　　“……没事？”韩恬开口，嗓音低沉沙哑。
　　他的人生都遭遇重大打击了这叫没事？
　　心目中的白月光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被自己嫌弃多日，一开始还恨不得把她就地掐死的“人妖”。
　　再一想到自己之前对初雅的冷嘲热讽，韩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很丧。
　　真的。
　　怀疑人生四个字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
　　胸口像是有一团火，烧得他整个人坐立难安。
　　这时候，像是被他们的响动惊扰了，原本睡得老老实实的初雅忽然动了下，抬起左手盖在眼皮上微微挡了下光。
　　“唔……”
　　见状，韩恬倏地站起来。
　　他还没想好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于是他毫不犹豫选择遁走。
　　逃也似的上了船。
　　他身后，童妙西和老秦上前将初雅扶起来。
　　初雅睡得微卷的头发乱翘，鸡窝头更像鸡窝了。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们：“诶，你们怎么来了？”
　　童妙西叹气：“你们俩一个晚上没回来，艾迪吓得魂都飞了，光在客厅来回打转，地板都要被她磨秃了。所以这不，天还没亮，我们就立刻跑来找你们了。诶，你们呢？还真跑来找那什么耳钉了？找到了么？”
　　“没呢。”别提了，再提她又要肉痛了。
　　初雅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不远处登船的韩恬。
　　挑眉：“他跑这么快干什么？”
　　“这我哪知道？”童妙西也是一脸费解。
　　转念一想，怕不是怕她笑话他们俩的睡姿？
　　她刚才手机收得快，也不知道被他发现了没有。
　　回想起他刚才那眼神，童妙西觉得他回头缓过来记起自己被拍，肯定会跟前几次一样，逼着她删掉照片。
　　她刚才跟老秦说自己拍过那么五六七八回，真倒是真的。
　　只可惜根本没留下证据，全被韩恬押着她删掉了。
　　……
　　顺利找到了初雅和韩恬，大家开始往回走。
　　于是亨特开着一艘船，初雅亲自开着另外一艘，两只船先后回了汉密尔顿岛。
　　回来时，也才早上六点。
　　岛上大部分的游客都还没有醒来。
　　拍摄工作需要考虑到光线等环境因素，基本上会拖到九、十点光线最充足的时候才开始，而李娜莎那边，也得等到十点才下飞机，于是韩恬又去补了个觉。
　　房门在他进门后“咔哒”轻响。
　　童妙西瘫在客厅沙发，吐出一口气。
　　下一秒，手机就轻轻“叮”了一声，进来一条信息。
　　她维持着葛优瘫的姿势拿起手机。
　　点开进了微信界面，就见置顶的韩恬给她发了一条。
　　【熊孩子：你之前是拍照了？】
　　童妙西“啧”了一声。
　　果然被他察觉到了。
　　【阿妙妙：我不删，就不。】
　　【熊孩子：……】
　　【熊孩子：没让你删。】
　　童妙西盯着这四个字愣了一下。
　　不让她删？那干什么？
　　下一秒，答案就来了。
　　【熊孩子：给我。】
　　童妙西石化了：“……”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韩恬要照片？
　　要她偷拍到的他和初雅抱在一起睡着的照片！？
　　童妙西抱着手机悄悄地“卧槽”了一声，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惊人的真相。
　　顿时眼前一亮，一夜没睡也挡不住她双眼发出兴奋的光。
　　【阿妙妙：拿什么来换？要不发条语音过来让我乐一乐。】
　　【阿妙妙：来，照着念：本甜甜天下最美。】
　　【熊孩子：[菜刀][菜刀][菜刀]】
　　【熊孩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掐死你。给不给？】
　　房间里似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童妙西连忙识时务地发：
　　【阿妙妙：给给给，马上给！】
　　【阿妙妙：[图片]】
　　【阿妙妙：[图片]】
　　【阿妙妙：[图片]】
　　【阿妙妙：妙姐够意思？这么多角度随你挑！得亏你俩都上相，不然这破手机也拍不出这么好看。】
　　【熊孩子：……你有病？对着俩睡着的人，你居然有脸拍这么多？】
　　童妙西：“啧。”
　　【阿妙妙撤回了一张图片】
　　【阿妙妙撤回了一张图片】
　　【阿妙妙撤回了一张图片】
　　【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甜开启迷弟模式～


　　第42章

　　切出微信界面。
　　韩恬打开手机相册。
　　幸好刚才眼疾手快, 秒速保存下来一张。
　　熹微天光下。
　　照片里的两个人依偎而眠。
　　而他紧紧地抱着初雅的细腰，睡姿仿佛透出一股没来由的安心。
　　悬在屏幕上的手指静了半晌。
　　韩恬静静地望着这张照片, 睫毛轻颤, 良久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伸出两根手指将照片微微放大, 停留在初雅的脸庞上。
　　他用视线, 仔仔细细地, 认认真真地描绘她眉眼的轮廓。
　　初雅——
　　他记忆中的Nyx。
　　思绪正要飘远，微信忽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吴锐发来的。
　　【吴帅帅：哎！澳洲之行怎么样了？真好哇，时装周之前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出去旅游。听说你是跟李娜莎一起工作去的？没发生什么？】
　　李娜莎？
　　那女人还没来呢。
　　韩恬撇撇嘴, 目光落在吴锐的前一句问话上。
　　澳洲之行怎么样啊——
　　【TIAN：见鬼了。】
　　微信安静了两秒。
　　随即发来一连串的问号。
　　【吴帅帅：啊？】
　　【吴帅帅：什么意思？】
　　【吴帅帅：什么鬼？】
　　韩恬轻叹了一声。
　　【TIAN：一个你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结果一回神发现一直就在你身边的那种鬼。】
　　【TIAN：懂？】
　　【吴帅帅：……】
　　【吴帅帅：大概懂。对我来说你就是一个。】
　　【吴帅帅：你小子究竟啥时候才过气？老子对于媒体的男模排行榜一直很气。你快点过气我才好顺利上位前三。】
　　韩恬：“嘁。”
　　躺在床上换了个姿势, 继续飞快打字：
　　【TIAN：你过气了老子都不会过气。】
　　【TIAN：话说你微信名字敢不敢再恶心点？还帅帅, 你不知道前面加个吴就是反的？】
　　【吴帅帅：大概是为了跟韩甜甜配一对？】
　　【吴帅帅：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粉我们俩的CP么？】
　　【TIAN：……能不提这事吗？】
　　【TIAN：你一大早不睡觉就是想来气死我的？】
　　【吴帅帅：那提提别的。】
　　大洋彼岸，吴锐坏笑了两声, 干脆两只手都捧住手机，两根拇指“噼里啪啦”打得飞快, 一边打字一边咕哝：“不过估计会让你更气, 嘿嘿嘿。”
　　【吴帅帅：你懂得，粉你的腐女挺多, 最爱给你组CP了。现在除了吴韩CP这个主流CP之外，还出了个邪教。】
　　【吴帅帅：想知道是啥吗？】
　　韩恬翻着白眼, 正要打【不想知道】。
　　微信界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下一句来。
　　【吴帅帅：初甜CP】
　　韩恬的手指一停。
　　目光落在那个“初”字上。
　　呼吸不自觉地轻轻顿了一下。
　　【吴帅帅：甜我就不解释了，初你知道指的是谁？】
　　发完这一条，吴锐好整以暇地等着, 等着微信那一头的熊孩子炸毛。
　　然而十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微信终于跳出一句轻飘飘的轻描淡写的——
　　【TIAN：哦。】
　　吴锐挑眉。
　　就这样？
　　没了？
　　吴锐惊讶地盯着这个“哦”字半晌，盯得都快不认得这字了。
　　【吴帅帅：哦？这样就没了？[发呆][发呆]】
　　【吴帅帅：不生气？】
　　问完还觉得不敢置信，赶紧发了一条视频请求过去。
　　等了大约十来秒，视频终于接通了。
　　看见屏幕中淡定半靠在枕头上的韩恬，吴锐终于相信这小子真的没生气。
　　咦……怎么可能哦？
　　吴锐眨眨眼：“谁给你打镇定剂了？”
　　韩恬扯扯嘴角：“呵呵。我就非得生气吗？”
　　吴锐心说这可不像你韩大爷平日的作风啊。
　　他叼了块吐司面包，想了想，有些囫囵地说：“也不是非得生气。总觉得生气才像你啊。”
　　想想之前，光是因为“小甜甜”上了热搜，他就能气得原地爆炸，这回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该不会是因为初雅？”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来了句。
　　该不会因为对象是初雅，所以韩恬没那么生气？
　　也不对啊。
　　他之前不就是问了句会不会喜欢初雅，韩大爷说什么来着？
　　记得原句是——“老子会看上一个人妖？年纪轻轻就想不开了吗？”
　　这一句话刚飘过脑海，就见一向伶牙俐齿的韩恬忽然卡了壳，什么话都没说。
　　“喂？喂喂？”吴锐疑惑地晃晃手机，“卡了？”
　　显然也想到那句话的韩恬，默默地咬了咬下唇。
　　如果当时知道他也会有这么一天，他肯定要回去押着当时的自己，把那句话亲口吃下去。
　　吴锐盯着屏幕眨巴眼。
　　发现韩恬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可疑的晕红。
　　“不对啊。你小子脸红什么？我没看错？你是脸红了？”
　　顿时，屏幕一黑。
　　手机被韩恬翻转过来丢开在一边，直接屏幕对着床单。
　　韩恬翻过身，将脑袋往枕头下面一塞。
　　有点生无可恋地想着：如果还能重来一次，他和初雅相遇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用那么差的态度对她。
　　肯定……小心翼翼，把她捧在手心里。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他已经对着她冷嘲热讽了那么多天。
　　还逼她给自己做了那么多顿饭。
　　毫不客气地拿她当了那么久的助理。
　　哎。
　　大写的生无可恋。
　　可怜兮兮趴在床沿的手机发出疑惑的声响。
　　“喂？歪？歪歪？”
　　“韩恬？韩大爷？韩大哥？韩哥哥？”
　　“……小甜甜？”
　　韩恬面无表情地伸出爪子，“啪”的一声，把手机关了机。
　　……
　　昆士兰当地时间中午十一点。
　　载着李娜莎的飞机终于到了。
　　初雅回来又睡了会儿，起床后洗了个热水澡，终于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所有人都准备完毕了，连老亨特也准备好，就等着李娜莎到了就可以出海了。
　　这时候，站在人群后面的老秦注意到一辆出租车刚好停在他们别墅的门口。
　　“李娜莎好像到了。”
　　众人回头。
　　只见两个助理打扮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正在车子后备箱往下拿东西。
　　车子后座轻轻打开，从车上伸出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长腿。
　　众人的目光跟着向上。
　　便看到穿着一身桃红色轻纱长裙、头戴宽边草帽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果然是专业模特，到海边还不忘换上一身应景的沙滩裙。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一群人。
　　李娜莎伸出涂着红指甲的细白手指，推了推脸上的墨镜，鲜艳的红唇一勾，迈着长腿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人群中，嚼着口香糖的初雅偏过头，稍稍勾下墨镜两公分，注视着不远处妖艳如红玫瑰的女人款款而来。
　　初雅淡淡地想，走路的姿势倒是蛮风情万种的。
　　李娜莎，22岁。
　　去年出道，今年年初被D&D定为代言模特，跟着身价便水涨船高。
　　各种代言广告接到手软不说，连圈内的知名男模也基本合作了个遍。
　　这不，终于韩恬的名字也登上了她的花名册。
　　李娜莎走到人群前，墨镜一摘，朝几个眼熟的工作人员笑了笑。
　　随后目光流转，朝人群后面靠坐在栏杆上的韩恬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呀师哥。”
　　李娜莎和韩恬一样，都是华爵签约的艺人。
　　同一个公司的模特，入行有先后，见了面不免要师兄师妹的招呼几句。
　　但是韩恬对这种师兄妹的寒暄一向没有半点兴趣。
　　更何况面前这个还是李娜莎。
　　韩恬不出意料地臭着脸。
　　连个白眼都欠奉，将墨镜一戴，耳机往耳朵一塞，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场面有点尴尬。
　　老秦搔搔头发，赶紧招呼众人：“啊，那什么，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准备准备登船出发。”
　　大家连忙一哄而散，搬道具的搬道具，上船的上船。
　　然而李娜莎像是跟韩恬杠上了似的。
　　双臂环抱地往韩恬跟前一戳，做了个鬼脸，小声哔哔：“跩什么跩呀。你当我真那么喜欢跟你一起工作呀？炒作炒作就得了，你这样的小孩子才不是我的菜呢。”
　　戴着耳机的韩恬眉峰抖了抖。
　　坐在韩恬身边的初雅喷笑了一声。
　　……感觉韩恬眉毛都被气得抖了下。
　　这个李娜莎，有点本事啊。
　　殊不知这要是放在平常，韩恬连个毛孔都不会回应一下。
　　关键是……今天初雅坐边上啊。
　　韩恬生无可恋地觉得，自己苦心营造的形象正在光速碎裂着。
　　好气。
　　初雅这一声笑，顿时引起了李娜莎的注意。
　　她一偏头，跟着眼前一亮，上上下下的打量初雅。
　　哟，帅哥。
　　今天初雅没戴自己的黑框眼镜。
　　正午日头略晒，她找老秦借了一副墨镜戴着，整个人闲适地靠在栏杆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从容的酷帅劲儿。
　　“你就是老爷子钦点的摄影师？”
　　李娜莎表情一变，勾着红唇朝初雅靠过去：“小帅哥长得真好看呀。怎么不自己当模特？”
　　初雅岿然不动，看着贴上来的女人，笑了笑：“这世上好看的人那么多，总得有人把你们的美丽拍摄下来啊。”
　　“哎哟，小帅哥真会说话。”
　　李娜莎娇笑着，眨巴着漂亮的狐狸眼，“据说这一次广告的创意由你全权负责？不知道你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创意呢？”
　　初雅淡笑：“可能还需要先了解一下。有时候看到了镜头下的模特，我才能有灵感。”
　　李娜莎抛媚眼：“你想怎么了解呀？”
　　说着，她越凑越近，身体像是柔弱无骨一般往初雅身上贴。
　　初雅答：“简而言之，就是镜头前的表现力。”
　　说完她忽然伸手，轻轻扣住李娜莎近在咫尺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打量了半晌。
　　初雅平静地想着：
　　不是说这个李娜莎因为长得跟她当年很像才出名的吗？
　　怎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哪里像了？
　　真要说的话——
　　唔，轮廓像？发型像？
　　这也能算吗？
　　打量完，初雅毫不留恋地松开手。
　　李娜莎一脸娇羞：“小帅哥你这么主动的吗？”
　　整个人往初雅身边又蹭了蹭。
　　1米76的身高加上五公分的鞋跟，按理来说她比初雅还要高上不少，可愣是蹭出了小鸟依人的效果。
　　她柔若无骨的手往初雅身上一攀，轻轻搭在初雅胸前。
　　然后。
　　然后李娜莎脸色一僵。
　　李娜莎疑惑着手下的触感：“……？”
　　初雅慢吞吞地垂下眼。
　　看着李娜莎的手掌轻轻搭在自己胸口，恰好盖住了半边的胸。
　　咳咳。
　　小是小了点，但该有的起伏还是有的。
　　“那个……你压到我的胸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李娜莎忽然尖叫了一声。
　　她身后一直没什么表示的韩恬猛然伸手将她的头发向后一扯，将她整个人从初雅身边扯开来。
　　初雅诧异地抬眸。
　　就见韩恬依旧维持着靠坐的姿势，漫不经心却有些气势逼人地冷冷道：“干什么？丑女？不要动手动脚。”
　　初雅：“……”
　　李娜莎瞪着眼，顿时原地气成河豚：“说谁丑女呢？”
　　作者有话要说：　　韩恬：袭我老婆的胸绝对不行。


　　第43章

　　对于李娜莎, 韩恬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
　　然而李娜莎也像是对此习以为常，除非工作需要, 基本上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然后。
　　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 她缠上了初雅。
　　原本一个拍摄团队的人坐亨特的大船出海, 人数刚刚好, 在船上略显拥挤，但是忍一忍也就到了。
　　陡然加入了李娜莎和她的两个助理，船上顿时拥挤得难以下脚。
　　初雅只得多租了一艘快艇, 她另开着快艇跟在后面。
　　李娜莎欢天喜地地前脚跟着上了快艇, 扭头就看见韩恬不知道为什么也跟了上来, 稳稳地坐在了驾驶座位旁边。
　　韩恬一来, 童妙西自然也得跟着一起来。
　　艾迪林跟在妙姐后面，也来了。
　　于是初雅一回头, 便发现身后竟然跟了一长串的葡萄。
　　初雅：“……？”
　　小小的快艇上人头攒动。
　　反倒是另一艘船上空旷得能养蚊子了。
　　赶人又不好赶，看着一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目光, 初雅只得默默闭上嘴巴。
　　开船。
　　正午的阳光耀眼。
　　照耀得海面下一片澄澈的蓝。
　　快艇划开波光粼粼的水面, 翻腾起两片雪白的浪花。
　　李娜莎本来还想趁机缠着初雅多聊几句。
　　奈何人还没蹭到初雅身边去，就被坐在初雅身边的某人瞪得头皮发麻。
　　一想到他刚才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扯住头发, 李娜莎就觉得脑壳疼。
　　然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要是真敢再往初雅身边凑, 他下回下手可就不止刚才那样了。
　　……啧，可怕。
　　“不凑就不凑嘛。”李娜莎噘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船头纳凉去了。
　　很快两艘船就开到了目的地。
　　今天的拍摄地点选在圣灵群岛中的著名景点之一的心形礁。
　　从空中俯瞰, 能看到心形礁是一块天然的心形岛屿。
　　就好像是这片海洋的心脏，在一片纯粹的蓝色中宁谧又美好。
　　韩恬和李娜莎被老秦和卫巍抓去做造型。
　　趁着化妆的间隙，李娜莎朝韩恬瞥了一眼，不期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远处。
　　而那个方向，似乎只站着一个正在摆弄相机取景的背影。
　　“你似乎很紧张那个摄影师？”李娜莎脸蛋还在老秦手里，只好扳着脸一边用韩恬能听得见的音量练腹语，“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这个摄影师也没什么来头嘛。本来还只是《时代画报》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工而已？”
　　韩恬哼了哼。
　　李娜莎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笑嘻嘻说：“不过我也听说了，你最近之所以能这么火，这个摄影师功不可没啊？能被老爷子钦点，肯定很有本事。嘿嘿……看来这次广告我也能借机火一把了。不好意思啦，到时候我们俩的名字又连在一起了呢。很气？又给我当了一把垫脚石。”
　　一旁面无表情一边给他们俩上妆，一边默默当背景板的老秦和卫巍悄悄对视一眼。
　　有点无奈。
　　这女人拉的一手好仇恨。
　　不知道这个李娜莎是真的有点本事还是太傻，竟然敢句句往韩恬心口踩。
　　虽说这个圈子里并不像其他行业一样那么重视前后辈关系。
　　李娜莎作为一个出道还不到一年的新人，在韩恬这个大前辈的面前，果然还是太嚣张了点。
　　不过她会这么说也很正常。
　　毕竟一个珠宝广告，换谁都会以为女模特才是主角。
　　男模特么，大概会像大多数的类似广告一样，沦为陪衬的绿叶。
　　然而韩恬听完，却非常淡定地瞄她一眼。
　　“气？”
　　薄唇冷冷一勾，“当垫脚石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卫巍在他的眼角点上最后一块珠光亮片，直起腰低声说了句：“完成了。你先找初雅拍？”
　　韩恬朝他点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李娜莎还想再说，结果被老秦一把扳回了脸。
　　老秦夹着眉头严肃地说：“别动。知道你这一动我又得重新画了么？这回拍摄完全是在赶时间，耽误了进度谁去跟老爷子交代？”
　　大概连李娜莎自己也想不到。
　　原本只是简单几句挑衅韩恬的话，其实不知不觉间连老秦也得罪了。
　　初雅对于他来说，可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志社小员工。他今天能在这里，也都靠初雅毫不犹豫选择他的念头。
　　所以老秦绝对是站在初雅这边儿的。
　　至于卫巍，也相去不远。
　　对他来说，比起刚出道就绯闻不断风评不好的李娜莎，当年那个凭实力踏上国际舞台的Nyx，更让他钦佩。
　　居然搬出了老爷子。
　　李娜莎只得乖乖坐好。
　　另一头，取完景的初雅朝童妙西一伸手：“嘿嘿，妙姐。”
　　手掌一摊，露出白皙的手心。
　　这动作直白又简单。
　　言下之意，就是要烟。
　　童妙西：“……”
　　这些天来，童妙西也习惯了。
　　初雅这人，一工作起来就要犯烟瘾。
　　但是，别的人抽烟可以说是对身体不好。
　　她么只是拿着烟闻一闻，甚至还不会产生二手烟，别人也不好说她抽烟。
　　可看着始终是怪怪的。
　　艾迪林凑过去，不太乐意地抿嘴问：“你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怪癖？”
　　初雅笑笑，接过妙姐递过来的烟，凑到鼻尖下闻了闻：“我工作的时候需要有东西提神。以前在美国还有咖啡提神，国内的咖啡我喝不太惯。”
　　“那回头让韩恬给你泡啊。别说，那小子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泡咖啡是技术是一绝啊。”
　　初雅闻言，摸摸下巴。
　　韩恬的咖啡啊，她的确喝过一次，是挺让她回味的。
　　“但是老让他给我泡也不好？”
　　“你想喝？”韩恬的声音陡然出现在她们身后。
　　初雅回头，就看见韩恬站在她背后，居高临下地静静望着她。
　　“想喝我以后可以泡给你喝。”说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一只黑色的保温杯，递到初雅面前，“今天出发前泡的，还没冷掉，你可以先拿去喝。”
　　“……谢谢。”
　　初雅有点受宠若惊，慢半拍地道了声谢，这才慢慢接过了保温杯。
　　打开杯盖，里面飘出了一缕醇厚的咖啡香气。
　　还是温热的。
　　一抬头，韩恬已经转身跑去热身了。
　　看着他渐渐跑远，初雅疑惑地用手肘推推童妙西：“妙姐。他怎么回事？”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童妙西耸耸肩，也是一脸匪夷所思，想了想，说，“莫非睡过就是不一样？”
　　“噗——”
　　低头喝咖啡的初雅一口喷出来。
　　“咳咳咳……你能不能换个词？”
　　童妙西转头，挤眉弄眼地坏笑：“没错啊，一起睡过嘛。咋地？睡完了还想赖账？”
　　妙姐柳眉倒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着头：“诶不行啊你，那不成渣男了吗？”
　　“……”
　　“妙姐你够了。”初雅掏出纸巾，擦擦衣服。
　　幸好穿的是深色衣服。
　　童妙西一脸兴奋地凑上来：“哎初雅，来说说呗。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了？”
　　昨晚啊——
　　初雅垂下眼睛。
　　昨晚的火光和星空，还有冰凉的海水中那短短一瞬的唇齿相接。
　　都像是突然间染上了这里特有的海风的味道和海水的温度。
　　初雅深吸一口气，猛然回神。
　　“想知道我昨晚有多渣男？”初雅皮笑肉不笑地瞥她一眼，“说起来，妙姐你当年结婚前的渣男行径我也见识过不少。哎，艾迪，想不想听妙姐的八卦——”
　　话还没说完，就被妙姐一把捂住了嘴巴。
　　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童妙西也跟着恍恍惚惚地想起来，当年的Nyx，可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要不是最近看纯良无害版的初雅看久了，她都快忘记当年大魔王时期的Nyx是什么样的了。
　　“哎哟，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真是的，不问了不问了。”
　　治妙姐的方法很简单。
　　找机会倒打一耙就什么都解决了。
　　初雅抿着笑，仰头喝了口咖啡。
　　细腻醇厚的咖啡味道顺着喉咙而下，光是闻着味儿就觉得提神醒脑。
　　喝完起身，朝着热身完毕的韩恬打个响指：“READY？”
　　……
　　心形礁的拍摄难度比昨天大上许多。
　　心形礁以心形的珊瑚礁闻名于世。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在这颗心的水下，是一个美丽更胜外表的海底世界。
　　并非只有高空才能看清这颗心的样貌。
　　从水下往上拍，同样可以清晰地描绘出爱心的轮廓。
　　这样的拍法略有点别出心裁，只不过对初雅的技术要求高很多。
　　韩恬扶着珊瑚礁下水，有点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初雅：“你确定真的没问题？”
　　“没事。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初雅自然而然地拉起韩恬的手，拉着他稳稳地滑入水中，一边还不忘讲述拍摄的难点和潜水的技术要领。
　　等到韩恬下了水，在水里游了一圈。
　　依然在岸边摆弄相机的初雅忽然抬头，朝蹲在礁石上的艾迪招招手。
　　艾迪林提着箱子颠颠走过来。
　　将箱子往初雅面前一打开：“这回要用哪个？”
　　初雅从中挑了条最吸引人视线的蓝钻石项链，指尖一挑，拿起来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然后朝艾迪勾勾手：“艾迪，交代你个事儿——”
　　说完，初雅便提起相机下水了。
　　韩恬游了一圈回来，正想问初雅在哪，就见艾迪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韩恬浮出水面，抹了把脸，挑眉看她：“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条朝他面前抛来的银亮的项链。
　　伴着艾迪的声音：“给你！！弄丢了找你赔！！”
　　“咚”的一声，水花在韩恬的面前四溅开来。
　　“搞什么？”韩恬目瞪口呆。
　　艾迪林双手卷成筒状，大声说：“快！去！捡！回！来——！”
　　项链在水里飘飘荡荡地往下落，眼看着就要落得没影儿了，韩恬只得翻身下水，潜到水下去把项链捡回来。
　　阳光从水面上照射下来。
　　水下的能见度非常高。
　　双臂划开水面，韩恬的身体灵活得像条鱼。
　　身后带起一片泡沫，而他几乎是笔直地朝着水底游去。
　　然后伸出手指，探向项链——
　　藏在水下等候多时的初雅抬眸，拍下了眼前的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注：书中大部分景点取材于现实，但有艺术加工。
　　比如心形礁确实位于圣灵群岛，但是属于保护区，只能坐飞机游览。


　　第44章

　　灵感这回事, 有时真的是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
　　其实在初雅踏进这片水域之前, 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拍到眼前这一幕。
　　记得她以前刚进圈的时候, 曾经有前辈说过。
　　模特如果能够遇上合适的摄影师, 就像是千里马遇上伯乐, 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而一旦相遇, 彼此之间就能够诞生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化学反应。
　　初雅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年的今天，会在韩恬身上再次看到这句话的影子。
　　而她也不再是站在别人镜头下的模特。
　　她也成了透过镜头描绘世界的人。
　　看着韩恬, 就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所以总是令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软下心肠, 想着再推他一把。
　　连续拍下几十张照片, 初雅松了口气, 正要起身浮出水面。
　　这时候，小腿上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
　　忽如其来的疼痛感瞬间蔓延至整条小腿。
　　初雅瞬间反应过来, 靠，她忘记热身了。
　　此时她肺里的氧气几乎快要消耗完了。
　　初雅当机立断。
　　快速一边拉伸小腿肌肉的同时, 努力朝着水面游去。
　　然而之前不知不觉潜得有点深了。
　　头顶上的水面仿佛近在咫尺, 可想要游到水面上去，着实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氧气彻底抽空的一瞬间, 初雅只来得及感受到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来，将她的腰肢一环, 扳过脸来学着上一次初雅以口渡气的姿势，也朝她渡过一口气来。然后用力拉着她朝水面游去。
　　迷蒙间，初雅清晰地感受到环在腰间肌肉结实的手臂, 和韩恬紧张到有点冷峻的眉眼。
　　随即，水花四溅。
　　两个人钻出了水面。
　　初雅猛地吸了一口气，趴在韩恬的肩膀上用力喘息。
　　韩恬任由她靠着，语气不善地问道：“抽筋？”
　　初雅喘息间隙，断断续续地回应：“嗯……咳咳……嗯。”
　　脑筋因为缺氧有点断片，只能隐约感受到韩恬语气中的僵硬和怒意。
　　他在不高兴？
　　为什么啊？
　　……因为她腿抽筋？
　　……可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我明明就在边上，就没想过朝我呼救？”一想到刚才自己如果没有注意到她动作古怪，只怕也不能及时赶到她身边去。
　　光是想想，韩恬就觉得气闷。
　　这女人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不需要靠别人是？
　　“阿嚏！”初雅打了个喷嚏，抱着韩恬哆嗦了一下。
　　韩恬默默叹气。
　　看着她略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大的火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抱着她一点点游到礁石边，把她往礁石上一放，手掌落下轻轻覆盖在她依然有些抽搐的小腿。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小腿肚上。
　　韩恬手法娴熟地揉了揉，抬眸问她：“还疼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韩恬的语气僵硬得像是夹了怒火，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极近轻柔。
　　初雅双手撑在礁石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缓过来了。
　　抹了把脸，垂眸看着依然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少年，初雅被水泡得发胀的脑袋难得重新开始运转起来。
　　她总算隐隐约约察觉到，韩恬今天对她态度是不太一样了。
　　如果换了是从前，顶多把她从水下拉上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水下渡气，顶多算是昨晚的知恩图报。
　　那么，现在还一脸关切地替她揉腿是怎么回事？
　　良心发现？
　　初雅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他。
　　少年湿漉漉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耳后，一双眼睛被海水泡得水汪汪的，微薄的唇瓣意外的绯红水润。
　　乌黑的发丝上还在淌着水珠，一颗颗地顺着下巴、脖颈流淌到线条好看的胸腹。
　　好一朵出水芙蓉哇。
　　好看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不过他脸上那可疑的红晕是怎么回事？
　　初雅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弯腰歪头，仔细又打量了两眼。
　　然后，就看见韩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红了起来。
　　雪白透亮的肌肤上，迅速地被染上了红晕。
　　初雅微微睁大眼：“……”咦？
　　脸红？
　　脑海中此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妙姐瞎扯的那句——“莫非睡过就是不一样？”
　　本来还不当回事的初雅此时脑袋有点发懵，困惑地努力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小家伙不是喝了酒就睡了吗？
　　此时全然不知道昨晚韩恬究竟发现了啥的初雅，只能一头雾水地对着海风凌乱着。
　　……
　　那厢，终于被老秦手下留情的李娜莎做完造型，姗姗来迟。
　　在助理的搀扶下一点点迈入水中。
　　老秦和卫巍毕竟都是专业的。
　　虽说或多或少了解韩恬与李娜莎之间的过节，但也不可能在工作上偏心任何一方。
　　以造型来说，李娜莎的造型相对韩恬来说更为精致繁复一些。
　　这大概是女模特天生的优势。
　　长及腰间的黑色长发吹成了海藻般的波浪，一套深蓝色的泳装搭配身体上几处恰到好处的亮片装饰，腰间卷了一条长过脚踝的水蓝色丝巾——这造型到了水下，似乎真的就跟一条海里游上来的美人鱼似的。
　　韩恬从水里冒出来，将之前不小心被初雅留在水下的相机递到她手里。
　　终于要开始拍双人的部分。
　　初雅指挥艾迪将剩下还没有拍到的首饰都放到李娜莎身上去。
　　耳坠、项链、戒指、手链，一整套戴了个齐全。
　　老秦跟上来给韩恬补了个妆。
　　童妙西趁着补妆间隙，将初雅拉到一旁去，悄悄咬耳朵：“那什么，初雅，能不能拜托你个事儿？”
　　“怎么？”
　　“就是之前我提过一次的那事儿。你知道韩恬和李娜莎的关系搞得挺僵的，要是再合作同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绯闻来。要不……这次你想想办法，别让他们俩同框算了。反正就算分开拍，只要能完成拍摄任务，不同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
　　初雅顿了顿，偏头看童妙西，慢悠悠地问道：“妙姐，你老实说，这是韩恬的意思，还是华爵的意思？”
　　童妙西摆摆手：“当然不是华爵高层的意思。他们俩都是华爵的模特，华爵巴不得他们之间能合作炒绯闻呢。至于韩恬么，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的意思。再说李娜莎那女人嘴巴也是欠，刚才老秦悄悄和我说，她居然还在那说什么谢谢韩恬又给她当垫脚石了。”
　　“我靠，我家的熊孩子再怎么过气也轮不到她一个只凭裙带关系和绯闻上位的女人嘲讽？”童妙西说得义愤填膺的。
　　初雅听完若有所思。
　　就在童妙西以为她会满口答应的时候，就见初雅摇了摇头。
　　“妙姐，你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这么久了，某些媒体多么善于捕风捉影，引导舆论，你想必比我更清楚。既然这一次韩恬与李娜莎合作，那些媒体就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八卦材料坐视不管。你想，如果到时候广告投放出来，他们看到韩恬和李娜莎刻意不同框，那些人会怎么想？”
　　童妙西拧起了眉头。
　　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我就是气坏了嘛。”童妙西低声说了句，抬头寻找韩恬，恰好看到正在让老秦补妆的韩恬侧脸。
　　光是看看，她就替韩恬觉得委屈。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些可想而知的舆论我就不说了。现在网络比当年发达得多，散播舆论、谣言甚至是毁谤的成本也比想象中低太多了。”初雅手指轻轻抚过手中的相机，淡定地说，“话说回来，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想给韩恬出口气？但是躲着多没意思啊，还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初雅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凭本事让李娜莎和那些媒体黑粉无话可说，不是更好？”
　　童妙西一怔。
　　偏头认真打量初雅一眼。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语气，似曾相识。
　　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霸气从她的语气飘散出来。
　　就像是当年的Nyx一样。
　　童妙西忍不住觉得恍惚。
　　给韩恬当经纪人的这四年间，她时不时会想念当初给Nyx当经纪人的时候。
　　初雅是个让人很省心的模特，能力、才华自然不用说，最关键的是头脑。
　　她的聪明令她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她总是懂得设计师和摄影师想要什么，也总是知道如何给那些企图打压她、想踩着她上位的同行还以颜色。
　　Nyx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这是当年圈子里大家有目共睹的认知。
　　所以，后来童妙西时常在想，大概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当年Nyx让她多省心，后来的韩恬就让她多不省心。
　　时不时能花式闹出各种绯闻来，偏偏闹到最后还只能证明那小子真的是无辜的。
　　然后——
　　童妙西看向初雅。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似乎可以继续省心下去了。
　　熊孩子抱上大魔王的大腿了。
　　啧啧，相当争气。


　　第45章

　　当时童妙西还以为, 初雅会对李娜莎做些什么，至少也会说点什么, 比如来个下马威。
　　毕竟撂下了那么霸气的话。
　　然而接下来的拍摄期间, 初雅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跟童妙西的对话, 端出百分之两百的专业态度, 单纯将韩恬与李娜莎当做镜头前的模特。
　　童妙西看了会儿, 随即慢慢露出释然的神情来。
　　“……也是，她那样的性格，估计也不屑做什么下马威。”
　　实际上。
　　也并不需要初雅做什么。
　　拍摄间隙, 她低下头翻看相机里刚才拍到的照片。
　　视线扫过一张张照片的时候, 眉峰不自觉地微微拢了起来。
　　单以表现力来说, 韩恬与李娜莎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按理来说, D&D选择让他们两个人搭档，必定是默认了他们的实力至少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才对。
　　就算有差距, 也不应该差太多。
　　但是在她镜头下的两个人，就像是星星遇上了太阳。
　　韩恬只是往那一站,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那么一站, 饶是老秦和卫巍在李娜莎的造型上下多少工夫，还是令李娜莎黯然失色。
　　实际上,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模特圈里阴盛阳衰的大趋势使然，令女模之间的竞争比男模间激烈得多。
　　就比如在华爵, 签约的女模数量就是男模的四倍以上。
　　换言之，想要在百花斗艳的女模中脱颖而出，光凭美貌是完全不够的。
　　初雅没有想到, 被D&D高层捧在手心里的李娜莎，竟然在实力方面如此名副其实——真的完全就是个新人。
　　这令初雅不得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这样的广告照拍出来，除非将李娜莎摘掉，只留下韩恬一个人，否则连初雅自己的水平都要受到质疑。
　　“……”
　　初雅为难地抓抓头发。
　　D&D那些高层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想了想，初雅朝还在水里的两人打了个响指，扬声说：“辛苦了，先休息十分钟。”
　　闻言，韩恬点点头，从水里出来上岸上休息。
　　上去的时候，不忘将童妙西递过来的大毛巾往初雅头上一盖。
　　初雅抬头，只来得及听到毛巾外头传来少年特有的磁性嗓音轻声说：“擦擦，别感冒了。”
　　初雅慢半拍地取下毛巾时，韩恬已经走远了。
　　另一侧，李娜莎在助理的搀扶下，也跟着从水里出来了。
　　一看见李娜莎，初雅忍不住又犯了愁。
　　屁股往礁石上一坐，双脚踢了踢水面。
　　叹气。
　　“愁什么呢？”艾迪在她身边蹲下来，双手托腮，好奇地眨巴眼。
　　这让初雅从何说起呢？
　　想了想，她最终摇摇头：“没什么。”
　　艾迪望向摆在一旁的相机，好奇地伸手翻了翻。
　　一张张照片在相机上跳动着，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有个事儿忘记跟你说了，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艾迪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如何措辞，说，“老爷子准备退了，大概就是这次时装周之后。”
　　初雅一愣。
　　“老爷子还没到退休的时候？是不是早了点？”
　　“据说不是临时起意，而是D&D高层早就在打算换一个总设计师了。”
　　“那老爷子呢？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交到别人手里？”
　　初雅心想，她就说，这次的广告拍摄，老爷子居然全权让她这么个新人掌镜，实在不像是那个事事亲力亲为的老爷子的风格。
　　艾迪林迟疑了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替老爷子回答，只好说：“我只知道……这一次时装周大概就是老爷子的最后的谢幕之作了。今天早上我跟老爷子聊了一会儿，他说，作为交换，跟D&D高层达成了协议，就是今年的时装周由他全权负责，包括‘海洋之吻’在内的所有系列广告，也由他亲自操刀。”
　　“哈？”初雅终于听出哪里不太对了。
　　“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拍的广告，也由老爷子亲自负责了？那我——”
　　“你还是继续拍。”艾迪说，“我跟老爷子确认过了，他说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拍。拍完把所有的照片都给他，他来负责最终的成品。所以，等我们拍完回国，老爷子说要亲自见一见你。”
　　“啊——这样啊。”初雅点点头。
　　得知这个消息，初雅莫名感觉到亚历山大。
　　周老爷子何许人也？
　　国内时尚圈泰斗级的人物。
　　放眼现如今整个国内时尚圈，从各位知名设计师、摄影师，乃至钟灵那样的大杂志主编见了他，都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一想到最后的作品要由他审核把关，初雅忍不住觉得更愁了。
　　比当年读书交论文的时候更愁。
　　……
　　另一旁，韩恬回到停靠在不远处的船上休息。
　　包着毛巾的身体往船沿一靠。
　　没多久，李娜莎也跟着上船来了。
　　她往韩恬对面一坐，拧了拧淌水的发丝，抿着嘴看韩恬。
　　忽然问道：“这个时候男人难道不应该主动递一块干净温暖的毛巾过来吗？”
　　韩恬头也不抬，目光始终落在手里的手机上。
　　漫不经心地答：“你左手边就有，自己拿。”
　　李娜莎哼了哼：“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少年你真的是凭本事单身。”
　　闻言，韩恬终于抬眸。
　　语气不善：“你很闲？”
　　李娜莎取过毛巾擦了擦头发，闻言转头：“啊？”
　　韩恬冷冷看着她说：“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应该老老实实到一边去思考究竟怎么才能表现得更好。”
　　照片拍得好不好，其实不止摄影师知道。
　　被拍的模特当然也会有感觉。
　　更何况韩恬全程在注意初雅的面部表情。
　　刚才她的眉头拧得简直能打结了。
　　问题出在哪里，他也知道。
　　就是面前这个李娜莎的水平不够。
　　不是只有演员才考验演技，模特的演技不行，从眼神到肢体动作再到整体表现力，每一样都是考验。
　　韩恬知道刚才李娜莎的表现，就跟某些演戏只有同一个面瘫表情的演员差不多。
　　就她那样还好意思说拿他当垫脚石？
　　韩恬一边不屑地想，一边瞥向不远处正在和艾迪聊天的身影。
　　初雅在发愁，这一点他也看在眼里。
　　李娜莎默默闭上嘴巴。
　　她表现不好，她自己也知道。
　　刚才拍摄途中，不管初雅做出什么样的指示，韩恬都能迅速调整，并做出初雅想要的效果。
　　只有她跟不上。
　　在韩恬身边，她就像是沦为了可笑的配角一样。
　　但被韩恬这么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李娜莎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本来半开玩笑的心思一收，她直接站起来，头也不回地下船去了。
　　下了船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里，四下一望，一眼就注意到不知何时正一个人手插裤兜沿着礁石散步的初雅。
　　相机被她背在身后，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摇一晃。
　　想了想，李娜莎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初雅！”
　　初雅闻声回头。
　　李娜莎披着毛巾朝她走过来。
　　直到走到初雅面前了，李娜莎才意识到自己连过来要跟初雅说什么都没想好。
　　于是只能停下脚步对着初雅干瞪眼：“呃……”
　　欲言又止。
　　想来想去，越想越焦躁。
　　李娜莎忍不住开门见山地问：“我刚才表现是不是很不好？”
　　初雅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李娜莎唉声叹气，有点沮丧地垂着脑袋，“我知道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出道以来一直挺顺风顺水的，拍得广告反响也一直不错，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样。”
　　初雅其实能理解她的困惑。
　　说来说去，主要的问题就只有一个。
　　她跟经验丰富的韩恬相比，着实欠缺经验。特别是这种特殊环境下拍摄的经验。
　　水下拍摄难度非常大，很多模特甚至整个职业生涯中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
　　所以，对于只有在棚内拍摄经验的李娜莎来说，这样的环境下发挥失常其实本身就很普遍。
　　然而，拍不出合格的照片，不止是李娜莎的问题，初雅这个摄影师也有责任。
　　初雅只能安慰说：“任何事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只不过你也是专业模特，我希望你能尽量缩短这个适应的时间。”
　　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你也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韩恬他很特殊，本身的气场很强，你经验不足，当然容易被他影响。”
　　李娜莎吐吐舌头：“是特殊。比身为女模的我还漂亮，简直是妖孽。”
　　初雅笑起来。
　　这姑娘说话可真够直的。
　　虽说因为韩恬的关系，初雅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但这半天的接触下来，初雅发现自己也并不讨厌她。
　　想了想，初雅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不一定非要你们俩能表现得势均力敌。就像一场精彩的秀需要的不止是一个人或是两个人，而是几十个模特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各自精彩。”
　　“各自精彩？”李娜莎轻喃了声。
　　若有所悟地静了一瞬。
　　初雅勾起唇角，伸手鼓励般地拍拍她的肩膀。
　　“加油啊。”


　　第46章

　　接下来的拍摄进度不能说是一日千里, 但也算得上大有起色。
　　李娜莎像是被初雅的那句“各自精彩”启发了似的，在水中不再动作古怪僵硬, 整个人协调了许多。
　　初雅拍了几张, 目光从镜头后抬起。
　　落在水中浮沉的韩恬身上。
　　看得出来, 韩恬似乎也比之前配合多了。
　　使整个画面看起来不再像是韩恬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不着痕迹的配合, 令李娜莎从一个突兀乱入的人, 顺利融入进了画面里。
　　初雅什么都没说，但韩恬像是明白她在为难什么似的。
　　拍完当天的最后一个镜头，李娜莎笑眯眯地过来求夸奖。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进步很大？”
　　初雅笑笑。
　　这要她怎么说呢？
　　如果说她之前的三言两语能让李娜莎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 一下子经验值蹭蹭往上涨, 想也知道不可能。
　　关键还是在韩恬。
　　然而李娜莎已经不容拒绝地将功劳全部归功于初雅, 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臂, 好奇地问：“我发现你摄影很有一套诶，平时在杂志社也负责拍各种时尚大片吗？我和时代画报也合作过啊, 怎么从前都没见过你？”
　　“啊，因为我是隔壁文化版的啊。”初雅轻描淡写地答。
　　“诶跨界了啊, 看不出来啊, 我还以为你本来就是这个圈子里的呢。”
　　初雅模棱两可地答道：“唔，算是。以前接触过几年。”
　　“那我应该喊声前辈咯？”李娜莎咯咯笑, “既然如此，那前辈对我这个小新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建议？”
　　这问题, 问得随意但又认真。
　　初雅停下脚步看她。
　　感觉得出来，李娜莎似乎并不打算只是在这个圈子里过把小明星的瘾而已，她也在努力用自己的方法在前进着。
　　初雅双手插兜, 认真思索了下。
　　“其实时尚圈里顶尖的那些人，都必须要有无可替代的特质才行。你才刚入这一行，不如先尝试找到专属于自己的风格，又或者，找到一个学习的目标和方向，为自己制定一个标准。”
　　“标准？比如呢？”
　　初雅望向远方登船的纤细背影。
　　“比如韩恬。”
　　她在这一行接触过很多男模，从国内到国际，几乎各种类型各种风格的男模都见识过。
　　韩恬或许还不是男模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但放眼国内，大概也找不出比他更有潜力更有实力的男模了。
　　他还年轻，才十九岁，还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他？”李娜莎露出不敢恭维的反应，“算了，我和他天生气场不合。”
　　不过说归说，一边嫌弃着，她还是顺着初雅的视线朝韩恬望去。
　　视线微凝，若有所思。
　　……
　　红霞满天。
　　海鸥在海岛的天空盘旋着。
　　两艘船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看到汉密尔顿岛遥遥在望。
　　这回依然是几个比较熟悉的人坐同一艘船。
　　艾迪与李娜莎不约而同地跟着初雅走，而韩恬和童妙西自然也在。老秦与卫巍也跟着坐了过来。
　　其他工作人员包括李娜莎的两个助理在内，都被丢在了另一艘船上。
　　初雅开船，一手搭在船舵上，一边转头与老秦他们聊天。
　　老秦问：“我们买的是后天一大早的机票，拍摄进度赶得上吗？”
　　初雅点点头：“差不多了。明天早上到岛上附近补几个镜头，把剩下的两件首饰拍完就结束了。算算还有大半天的时间休息，要不大家伙就自由活动。”
　　“这敢情好。”童妙西伸了个懒腰，“年纪大了跟着你们年轻人到处跑，老腰都要累断了。正好，我趁机在海滩上晒晒日光浴，全当是度假了。”
　　老秦听着不住地地点头：“说得没错。小童我们一起啊。”
　　李娜莎托腮坐着，提议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澳洲，不逛逛这里的商场也太可惜了。岛上的机场有直飞墨尔本和悉尼的飞机，我们去shopping去呀？”
　　在这一点上，与李娜莎几乎从没什么交集的艾迪难得点头赞同，附和道：“好呀好呀，我赞成。初雅，你也一起去？”
　　“shopping啊……”初雅顿了顿，转头看向坐在船尾的韩恬。
　　“韩恬，你呢？”
　　少年手肘撑在船沿，单手支着脑袋，正漫无目的地望着不断倒退的海面。
　　听到初雅的声音，他回眸：“什么？”
　　“明天下午自由活动，你有什么打算么？”
　　韩恬几乎没有犹豫，答道：“我想再去昨天那个地方看看。”
　　想去找耳钉？
　　初雅刚想这么问，话到嘴边，却犹豫了下。
　　那个耳钉，原本属于她——Nyx的。
　　她知道，韩恬也知道。
　　然而，不是她妄自菲薄。
　　初雅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它就值得韩恬那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着危险去寻找？
　　那对耳钉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Nyx。
　　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李娜莎打断了初雅的思绪，追问道：“初雅，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嘛？我让助理帮你一起订机票啊？”
　　说话间，遥遥在望的汉密尔顿岛已经到了眼前。
　　初雅动作娴熟地将船往码头一靠，随即食指弯曲在船舵上叩了叩，笑着说：“还是算了。我明天陪韩恬一起过去看看。那边地方不好找，得有个熟悉方位的人带着。”
　　说这番话的时候，初雅没注意到身侧的韩恬悄无声息地侧眸。
　　目光盈盈如水般地望着她。
　　……
　　太阳落了山。
　　整个汉密尔顿岛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安静下来。
　　澳洲的夜晚远没有国内来得热闹繁华，夜色一深，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
　　大约只有沙滩上还有流连不去的游客，点着篝火，伴着啤酒和烧烤，将热闹的气氛延续至夜晚。
　　租住的别墅里。
　　除了早就拖着卫巍偷溜出去的老秦，剩下的基本都在屋里宅着。
　　初雅心情不错，上旁边的生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回来，在大厨房里大显身手。
　　童妙西和李娜莎也跟着想去帮忙，结果笨手笨脚地被初雅哄到一边洗菜摘菜叶子。
　　只留下一个相对心灵手巧的艾迪在旁边打下手。
　　一顿饱餐之后。
　　童妙西自动自发地举手主动要求洗碗：“也不能白吃你一顿呀，碗就交给我。”
　　艾迪乖巧也跟着举手。
　　于是初雅闲下来。伸了个懒腰，倒在沙发上。
　　旁边快闲得长蘑菇的韩恬伸出根手指戳戳她手臂：“哎。”
　　“啊？”初雅偏头，“怎么了？”
　　韩恬两根手指夹着手机，蠢蠢欲动地、眼巴巴地看着她：“来打几把农药？”
　　“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初雅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游戏。
　　这时候，一旁倒茶回来的李娜莎凑过来，一看他们俩的手机界面，惊讶道：“你们也玩王者荣耀？”
　　说完，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道：“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玩得不错的喔！”
　　韩恬眼也没抬，面无表情地飞快拒绝：“不要。”
　　“谁问你啦？”李娜莎气哼哼地扭头往初雅身边一坐，掏出手机一边登录游戏，一边往初雅的手机上偷瞄她名字：“CY……初雅，带我玩一下嘛。相信我，我玩辅助可厉害了。”
　　带不带李娜莎，初雅倒是无所谓。
　　瞥了一眼韩恬，看他似乎也不是特别抗拒的样子，于是点点头：“行。你加我？”
　　两人飞快加上了游戏好友。
　　带着不情不愿的韩恬，三个人开启了组团开黑打排位的副本——地狱模式的。
　　由于李娜莎只会玩辅助，初雅就把辅助位让了出来，转而去拿法师。
　　然后，第一局。
　　开局不到三分钟，当初雅还在中路跟小兵与对面法师奋战的时候，游戏里响起了第一道提示音：【FIRST BLOOD！】
　　显示对面三个人杀掉了己方辅助蔡文姬。
　　李娜莎放下手机瞪着眼看韩恬：“刚才为什么不救我？”
　　“……”韩恬掀掀嘴皮，满脸嘲讽，“你都打到钻石了还不知道要随时看小地图视野？对面三个人跑下来抓你，我都给你打信号了你还在那傻傻推塔……怪我咯？”
　　李娜莎气哼哼：“哼，老娘不给你当辅助了，我去中间帮初雅去！”
　　等到一复活，立刻指挥着圆乎乎的蔡文姬往中路跑。
　　被夹在中间的初雅：“……”
　　我求求你别来！
　　不远处。
　　并肩一起洗碗的童妙西和艾迪林不动声色地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尽收眼底。
　　艾迪笑了一声：“谁能想到，外表光鲜靓丽的名模李娜莎，其实也是个网瘾女人。”
　　童妙西耸肩：“网不网瘾不好说，反正我只知道这个李娜莎算是缠上初雅了。”
　　艾迪惊讶地小声问：“不会？她也喜欢女人？那这么让她缠着初雅是不是不太好？”
　　“谁知道呢？这圈子里还少吗？不过我猜不是。”将手里洗干净的碗递给艾迪，妙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坏笑起来，“俗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单身狗。就看他们到底谁能坚持到最后。”
　　不远处，又贡献了一颗人头的李娜莎被韩恬嘲讽得直跺脚：“菜怎么了？我菜吃你家大米啦？我又没跟着你！”
　　艾迪收回目光，默默说：“目测这姑娘坚持不了多久。”


　　第47章

　　隔天清晨。
　　初雅带着大家来到了汉密尔顿岛的另一侧。
　　岛屿的这一边海滩较少, 大多就是礁石密布的海岸线。
　　浪涛拍岸，鸥鸣不绝。
　　顺着海岸线望去, 能看到岛屿上地形连绵起伏, 不少房子依山而建, 错落有致, 一眼望去仿佛置身童话世界里, 美好得不似真的。
　　李娜莎换了一套衣服。
　　今天的泳装依然是这一季D&D的主打之一。
　　海蓝色水纹的布料下端，垂着一缕缕流苏，随着她的走动, 带起阵阵海浪般的纹路。
　　造型是美的。人也是美的。
　　李娜莎的部分很快就拍完了。
　　初雅拍完回头, 视线扫过现场所有人, 没见韩恬：“韩恬人呢？”
　　老秦靠在旁边的礁石上抽着烟, 闻声给初雅指了方向。
　　“喏，那边呢。给他做完造型就跑过去了, 也不知道要看什么。”
　　初雅顺着老秦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的礁石与沙滩相连的地方，静静地立着一座雕像。
　　大概是刚建成不久, 雕像上还没有多少被风沙和海水侵蚀的痕迹, 崭新地雪白雪白地立在那。
　　那是一座人鱼雕像。
　　长发披肩，鱼尾摇摆, 静静地凝视着大海的方向。
　　而韩恬坐在雕像的下方，手指轻轻抚过石面, 抬眸望着人鱼雕像。
　　这抬眸凝望的一眼，仿佛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一般。
　　初雅脚步下意识地一停，不敢去破坏眼前如梦似幻的一幕。
　　直到脑袋反应过来之前, 手已经下意识端起相机拍摄下来。
　　没拍几张，画面里的少年回神，若有所觉地朝她望了过来，眨了眨眼。
　　啊，偷拍被抓包了。
　　初雅略有点心虚地放下相机，在他的注视下朝他走过去。
　　“怎么了？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看见这座雕像的时候，忍不住在想它看着大海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这座雕像在想什么？
　　……一座雕像能想什么？
　　初雅：“……”
　　现在的年轻人思路都这么天马行空了吗？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初雅不禁也想起刚才初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藏在那画面下的暗潮汹涌，埋着许多不能言说的故事。
　　不等她想好该怎么接话，韩恬已经拍拍屁股站起来，十分主动地说：“轮到我了么？接下来要怎么拍？”
　　也对，早点拍完早收工，初雅估计韩恬是等不及想再去那边找耳钉了。
　　于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指指海岸边说：“还剩一枚戒指没拍，走。”
　　单人的部分拍得无比顺利。
　　不消半个小时，剩下的部分几乎就全拍完了。
　　初雅也不急着回去立刻对照片进行处理，反正她惯用的电脑也没带，等回国了再说也不迟。
　　于是接下来便是收工，大家各自休息。
　　童妙西和老秦卫巍三个大龄青年决定结伴去圣灵群岛的东侧白天堂沙滩晒日光浴，艾迪林与李娜莎则早就定好了飞墨尔本的班机，一个小时后就飞。
　　至于初雅和韩恬，自然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小岛上找耳钉。
　　从亨特那里借到船，初雅抓着钥匙就从码头跳上了船。
　　一回头，就看见韩恬脸色略有些犹疑地站在船边。
　　“怎么了？”
　　韩恬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将在脑袋里转了好久的话说出来：“要不别找了？万一在水下出什么事，太危险了。”
　　本来他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在水下多转两圈，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
　　自从昨天白天初雅在水下抽筋，他就不太希望初雅再下水，总觉得实在有点危险。
　　再说了。
　　本来那个耳钉的主要用途，就是拿来让他睹物思人的。
　　现在活生生的Nyx就站在他面前了，他还非要执着于那两枚小小的耳钉干什么？
　　看她就够了。
　　“危险？”初雅默默想起那天晚上一次次咬牙潜到水下的韩恬，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可完全没在怕什么水下危险。
　　一想到等他们回国，今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来，初雅又有点不甘心。
　　想了想，说：“危险倒不至于，现在是白天，水下能见度很高，或许真的有可能找得到。那天活动的区域说大不大，只要耳钉没被海水卷到其他地方，说不定真能找回来。”
　　初雅都这么说了，韩恬只得点头上船。
　　快艇驶向小岛。
　　二十分钟后，船身靠岸。
　　初雅刚撸起袖子，扭头就看见只穿了一条泳裤的韩恬正在拉伸身体。
　　是了，也该先热个身。
　　初雅飞快的热身完毕。
　　转身跟已经准备下水的韩恬说：“分头找。我去那边看看。”
　　“好。”
　　初雅赤脚踏上船沿，脱掉开衫，只剩下一条小背心，然后身子干净利落地一跃而下，跃入水下。
　　水花四溅，泡沫翻涌。
　　鱼群无声地游开了一点，似乎注意到这个人类没什么危险性，没多久又在水中飘飘荡荡着靠近过来。
　　一找，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到最后初雅体力实在跟不上了，只得一边揉腰一边上了岸。
　　转头看向韩恬那边，他似乎还在水下奋战。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初雅笑笑，翻身上船找了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朝沙滩走去。
　　说实在的。
　　不甘心归不甘心，她其实也不太敢抱什么希望。
　　大海捞针这四个字，远比表面看起来还要困难得多。
　　希望到时候韩恬别太失望才好。
　　正这么想着，初雅突然脚下一顿。
　　脚底心传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的感觉。
　　她低头先是检查了一下脚底，还好，没出血。海滩上的细菌远比人看到的还要多，万一真的出血引起细菌感染就不好了。
　　检查完脚底，初雅这才看向地面。
　　原以为是小石子或是贝壳什么的东西，一眼望去却发现是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身后的海浪拍打过来，淹没过初雅之前踩出来的脚印，等海水退去，又恢复成了一片平坦。
　　初雅迟疑了一下。
　　蹲下身子，伸手在原本脚印的位置摸了一把。
　　然后就在细腻的白沙下面摸出了一个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东西。
　　初雅惊讶地抹去了它身上的细沙，抬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天。
　　……不就是他们找了半天的耳钉么？
　　原来竟然被海水冲上沙滩上来了。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是那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初雅捏着耳钉蹲在原地沉思了半天，思来想去之后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应该先把好消息告诉韩恬。
　　一扭头，就见韩恬也游到了岸边。
　　起身从水中出来，少年单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将长发往脑后拢了拢，朝初雅走过来。
　　走到她面前，见初雅呆站着，他挑了挑眉：“发什么呆呢？看我看傻眼了？”
　　“……”初雅无语，不跟他的自恋一般见识。
　　想到捏在手心里的东西，不禁笑眯眯。
　　朝韩恬招招手：“来，伸手过来，我送你个东西。”
　　“什么啊？”
　　这沙滩上还有什么东西能送他？
　　该不会是贝壳什么的？
　　“你伸出来嘛。闭眼睛？”
　　“这么神秘……”
　　初雅催促：“快闭上。”
　　韩恬乖乖闭眼睛，一边忍不住笑说：“那既然如此，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温热的指尖从手心的皮肤上划过，一个小东西落到了他的掌心里。
　　触感令韩恬心头一动。
　　“好了。睁开。”
　　韩恬垂眸，望向手心里小小的黑色耳钉。
　　眸光微漾。
　　四年前捡起那对耳钉的那天，他一定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会弄丢它们，更没想到，她会亲自将它放回他的掌心里。
　　是不是……其实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在冥冥中都安排好了？
　　只等着未来的有朝一日，不经意间，发现缘分冲你会心一笑。
　　初雅一脸如释重负般的高兴，说道：“可惜只找到一只，不过也不错了啊，反正单只也能戴。拿回去消毒一下就能戴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要送什么给我？”
　　“我刚才说……”韩恬慢吞吞地垂下眼，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另一只手抽出来，在初雅面前摊开。
　　另一只耳钉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与左手心上的耳钉一模一样。
　　韩恬轻声说：“这个，送给你的。”
　　他知道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拿她的东西送她，连借花献佛都不如。
　　但是刚才在水下终于找到耳钉的那一个瞬间，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看见它再次回到她身上。
　　或许是想要借着这个耳钉，再看到当年那个Nyx哪怕只是丝毫的影子。
　　初雅没接过去。
　　盯着他手心里的两颗耳钉，轻笑了一声。
　　“好不容易两颗都找到了能凑一对了，你却要送一颗给我？我们俩一人一个？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啊……”说着，她勾唇挑眉看他，直勾勾地盯着韩恬，逗他说，“该不会是想弄什么情侣耳钉？”
　　闻言，韩恬嘴巴微张，也愣住了。
　　他说要送的时候，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情侣耳钉……
　　韩恬脸色发红。
　　连耳根也热起来。
　　说不是，这话明显听起来欲盖弥彰。
　　说是——
　　他那点小心思，还不敢让她知道。
　　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他都已经等了四年了，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张口欲言，然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
　　韩恬只能手足无措地抿唇低头。
　　托着耳钉的手掌手指收拢，正要两只手都收回来，却忽然被初雅拉住了一边的手腕。
　　初雅取过他原本想要送给她的那一只，捏着尾部，垂眸看着笑了笑。
　　“虽然说被人误会成情侣耳钉不太好，你那些粉丝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了，不过嘛，你送的东西，我当然不能不收。”初雅笑眯眯地把耳钉握在手心，“谢啦。”
　　将耳钉小心翼翼揣回兜里，初雅分神地想：
　　开玩笑……一枚也值十万美金呢。
　　这小子该不会真当它是黑曜石了？竟然随手就送人。
　　她是不是该替当年的自己肉痛一下？
　　……
　　隔天清晨。
　　众人早早在机场候机。
　　这度假般的几日转瞬就过，仿佛忙里偷闲，等到回国，恐怕立刻又要投入到时装周的筹备中去。
　　距离GLANDI的发布会，还有两天。
　　到了时间，他们几人上了飞机。
　　童妙西直接拉着艾迪去验收她们俩昨天血拼回来的战利品。三个女人凑作一堆，讨论得热火朝天。
　　中途连老秦也吸引了过去，一个满脸胡渣的大老爷们竟然和谐地融入了三个女人的对话里，煞有介事地参与进各种化妆品与包包的讨论中。
　　头等舱座位不太多，落了单的韩恬顺势直接坐到初雅身边去。
　　此时初雅正带着黑框眼镜，捧着笔记本电脑在忙碌着什么。
　　韩恬问：“在忙什么呢？”
　　说来奇怪，这还是今天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昨天送完耳钉之后，他就觉得颇不自在。
　　像是被初雅玩笑的那一句“情侣耳钉”给戳中的心里模模糊糊的那点小心思，他就觉得有点无法面对她。
　　后来回去之后，干脆直接一个人躲进房里去了，连晚饭都没出来。
　　但总躲着她也不是事儿，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
　　所以趁着飞机上的功夫，他小心翼翼打开话题，等着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
　　结果初雅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尴尬。
　　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一边飞快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答：“噢，GLANDI那个设计师，劳伦斯杨昨晚找我来着，说是我之前给他型录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些细节上需要我再改改。”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根本没离开电脑屏幕。
　　这也令韩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她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里还有点血丝。
　　记得昨晚半夜他醒来去厨房倒水，经过她房间的时候，房门底下还透着亮光，她该不会一晚上没睡？
　　“改几个细节需要改一晚上？”
　　“那倒不是。”初雅伸出食指推推鼻梁上快滑落的眼镜，说，“就是有些细节，我有我的坚持。”
　　结果那个劳伦斯杨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某些方面比她更龟毛。
　　倒不是说他们俩的意见完全相反，而是两个人在某些细节上的理念不同，因此就算要互相妥协，也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一忙就忙了个通宵。
　　本来初雅还打算在回程的飞机上先开始整理这一次拍摄的照片，结果也完全没来得及。
　　韩恬不敢再打扰她。
　　于是他们俩的这方小天地里，只剩下初雅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没一会儿，空姐推着小推车走过，经过他们的时候，笑眯眯问：“先生您好，想喝点什么？咖啡红酒茶水果汁都有。”
　　说完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很眼熟。
　　小空姐心里哇了一声，心想这不是这几天在微博上特别红的那个男模吗？
　　在国际航线的头等舱工作，其实经常能够遇上一些满世界飞的明星。
　　小空姐入行两年多，也见过不少明星，然而此时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韩恬俊美的侧脸，还是看得她忍不住心中小鹿乱跳。
　　好帅哦。
　　皮肤比她之前见过的几个大明星还要好得多。
　　然后，她就看见韩恬抬起头，淡淡说：“给我一个杯子。”
　　空姐一愣：“啊？”
　　韩恬重复了一遍：“空杯就好，谢谢。”
　　“哦哦，好的。”小空姐连忙将一个陶瓷杯子递过去。
　　然后，她转而正要问他隔壁的乘客要什么，就见韩恬忽然抬手制止了她。
　　一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只保温杯，倒了一杯咖啡递过去。
　　“初雅。”
　　初雅吸吸鼻子，视线还没转过去就闻到味了：“哇，咖啡。提神醒脑必备呀，真贴心。”
　　笑眯眯地伸手，任由韩恬将被子放进她手里。
　　韩恬被一句“贴心”哄得身心舒畅，忍不住勾着唇角。
　　眉眼弯弯。
　　一扭头，发现身边的空姐还没走。
　　韩恬笑意一敛：“有事？”
　　“哦哦，没有——”小空姐仿佛才刚回神，朝他歉意地点点头，推着手推车离开了。
　　等到服务完所有的头等舱乘客，这才躲进小隔间里悄悄打量那边的两个人。
　　“原来那个就是Chuya？这么说……网络上的传言是真的？”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是个体力活。
　　飞机在布里斯班中转，所有人不需要下飞机，飞机停留了两个小时就踏上了飞往中国的旅程。
　　韩恬百无聊赖地翻看报纸，这时候，忽然注意到身边的人脑袋一点一点的。
　　睡着了。
　　小桌板上的咖啡已经喝完了。
　　电脑上还停留在邮箱的界面，上面是打开的一封邮件，来自于劳伦斯杨，只有一句话：【很好，那就全部按照你的想法来。】
　　看来是搞定了。
　　韩恬轻叹一声，将咖啡杯挪开，将电脑合上，然后悄悄将肩头凑过去，将她的脑袋挪到自己的肩膀上。
　　辛苦了。
　　等到初雅再次醒来，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了。
　　飞机已经开始盘旋着降落。
　　初雅正想抬头，就发现自己脑袋上方好像压着什么。
　　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身周，发现自己似乎正靠在韩恬的肩膀上，那么此时压在她脑袋上的是——他的脑袋？
　　呃……
　　那她该不该动？
　　能不能动？
　　正为难着，眼前忽然灯光一闪。
　　初雅诧异地抬头，恰好与握着手机的童妙西四目相对。
　　初雅：“……”
　　妙姐：“嘿嘿……一时手痒，一时手痒而已。别告诉韩恬啊。”
　　初雅：“………………给我看看？”
　　……
　　飞机降落在S市机场，刚下飞机，大家就感受到属于S市的气息扑面而来。
　　领了行李刚走出机场，就见眼前冒出一群拿着相机的记者对着他们狂拍。
　　“是韩恬！”
　　“边上那个是初雅？就是那个摄影师初雅！”
　　“快去采访他们！！”
　　“快快快。”
　　哄闹中，已经有几个人冲到了韩恬他们跟前。
　　拍摄团队的几个工作人员反应比较快，立马将韩恬等人挡在了人群后面。
　　那些记者不信邪，扬声问道：“小甜甜，传闻你这次再次与摄影师初雅合作，是否证明了你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
　　“之前有人拍到你和初雅一起上超市，请问有这件事吗？”
　　“传闻初雅作为一名新人摄影师，一开始就能跟GLANDI与D&D合作是因为身世背景强大，请问你是不是事先知道这件事？”
　　初雅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
　　韩恬紧抿唇瓣：“……”
　　手上拉住初雅的手腕，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就当他们是恼人的蚊子，嗡嗡嗡嗡。
　　好不容易走出机场，艾迪目光扫过外头，看见一辆黑色保姆车停靠在路边，西装革履的司机站在门边。
　　她顿时眼前一亮，上前问道：“老何你怎么来了？”
　　老何大约四十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闻言他恭敬地说道：“周老让我过来接你们。”
　　“你……们？”
　　老何点点头，看向随后跟在韩恬身后走过来的初雅说：“周老想见初雅小姐。还有让秦先生和卫先生也一起来。”
　　老秦惊讶地指指自己：“还有我什么事？”
　　韩恬松开手。
　　皱眉看了看身后还不愿散去的记者们，他主动将保姆车门打开，将初雅轻轻推上去：“你先去忙。其他事情交给我处理。”
　　这时候，童妙西正好也将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开到路边朝韩恬扬声道：“走。”
　　说着也看了艾迪一眼：“我送你回去？”
　　眨眼间，人就散得不剩几个了。
　　跟在最后的李娜莎目瞪口呆。
　　怎么从头到尾就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这不科学啊。
　　想了想，她干脆将墨镜一摘，面对着身边忽然眼前一亮的一干记者们，她抿着艳丽的红唇自信一笑：“没错这次我是和韩恬一起去拍摄D&D的新广告的噢。你们想知道什么呀？问我我都知道哦。”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顺便解释一下两个小疑问。
　　1.Nyx咋发音？尼克斯，取自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
　　2.初雅是平胸吗？介于A和B之间，挤一挤也有沟的那种。


　　第48章

　　坐上了童妙西的车, 韩恬长腿一跨，横着将后座占满。
　　伸手敲敲童妙西的座位, 问道：“妙姐, 外面那些记者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我不在, 又闹出什么事了？”
　　这事儿童妙西也是一问三不知。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童妙西将车子左拐, 终于跟前方的黑色保姆车分道扬镳：“你是不是忘了我也跟你一起出的国？你在大堡礁那个信号时有时无的地方工作的时候，我也兢兢业业地在你身边呆着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不知道。
　　不过幸好她还可以去问公司的人。
　　“你先别着急, 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问问公关部的人。”
　　“等你问清楚我早就凉了。”韩恬说了句, 掏出手机翻了翻, 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过去。
　　“嘟”了两声之后, 电话通了。
　　吴锐那熟悉的微微低沉沙哑的声音吊儿郎当地响起来：“哟，韩大爷居然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这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少贫。”
　　“好嘞。话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打的该不会是国际长途？”
　　“回来了, 刚出机场。”韩恬侧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下姿势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问道, “我这几天不在，国内又怎么了？”
　　吴锐那边顿了一下：“我上次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之前跟你说最近闹出个新CP的事, 你就完全没放在心上？”
　　“放了啊。所以？”
　　韩恬心说，不是美滋滋地跟着正主儿工作去了么？
　　“放了还不当回事儿？你们在国外是不是根本不刷微博？——哎算了, 我知道你这人在国内也从来不刷。”
　　“你知道就好。说重点行不行？”
　　“说重点就是，哪一次冒出一个跟你有关的新CP不会闹得满城风雨的？我倒还好点，之前那个李娜莎, 不知道被你那些粉丝喷成什么样了。这回那什么初甜CP，粉你们的挺多，骂的更不少。你倒还好，主要是初雅那边，她微博下面的评论区全沦陷了，简直不能看。”
　　韩恬隐隐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闹成这样？”
　　吴锐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一开始怎么闹大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因为D&D公布了你们去澳洲拍摄的消息，初雅又又又跟你合作了，当然得引起那些狗仔的注意了。”
　　“就这？”
　　“当然不止！”
　　“然后那些记者们顺藤摸瓜，摸到初雅微博那边想要挖点黑料八卦出来，只可惜他们将初雅微博都快翻遍了也没挖出什么名堂来。这个时候——”
　　吴锐顿了下，调整了下语气，说：“这个时候，微博上忽然冒出一个小号爆料，说初雅是某个D&D高层大佬的儿子，大佬想一边捧红儿子，一边帮儿子追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吴锐无奈地说：“你应该知道的，现在的娱乐新闻全靠脑洞，怎么博眼球怎么写。这么好的写作素材，那些记者一个个都放开手去写，怎么玄幻怎么来，一个个全特么放飞自我了。”
　　韩恬听得脑仁疼：“有病他们。”
　　“这还算好的。你的一些黑粉这段时间也出来蹦跶，说你一个过气佬就因为抱上了D&D太子爷初雅的大腿，所以从李娜莎手里抢走了D&D的代言。否则现在号称D&D小公主的李娜莎，怎么可能还得受委屈跟你分享同一个代言？”
　　“……”
　　越来越离谱了！
　　吴锐一口气说完，缓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每次谣言四起的时候，吃亏的总是明星这一方。
　　网上造谣全靠一张嘴，他要是回应了会被人说是欲盖弥彰，不回应又有人说是做贼心虚，要是心态炸了跟那群黑粉对骂，又会被人说是素质低下。
　　——总之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会被人拿放大镜来挑错。
　　韩恬揉了揉额角，有点烦躁。
　　这要是换了从前，他管那些人怎么说。
　　故意黑他也好，故意打压他也好，拿他炒作也好……他关了微博，整个世界就清清静静了。
　　可是。
　　他一想到初雅是因为他的缘故被这么多人泼脏水，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简直比成千上万倍的脏水泼到他自己身上还令人难以忍受。
　　他小心翼翼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人，最后竟然因为他而被人质疑被人指责么？
　　真他妈比刀子剜在他身上还难受。
　　挂了电话，韩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手机上的微博。
　　先是在他自己的微博下面扫了一眼。
　　他万年不发微博，上一条还是几天之前转发的那条配合《时代画报》宣传的微博。
　　【这次与初雅老师合作也非常愉快[握手]】
　　评论区一片狼藉。
　　粉丝和黑子吵成一团，乌烟瘴气。
　　甚至还有不明真相的粉丝在那骂初雅蹭热度。
　　然后他又跑去初雅的微博那边看了一眼。
　　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粉丝数量不及他，战斗力自然也差了一些，几乎被黑粉的评论淹没了。里面甚至还有他的粉丝参战。
　　不知道她要是看见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微博变成这个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韩恬有点揪心。
　　抿着嘴唇给初雅发了条微信。
　　【TIAN：最近先不要看微博。】
　　然而，说得晚了。
　　在保姆车启程之后，初雅就已经打开微博看见了。
　　对于评论区里乱成一锅粥的情况，她只是见怪不怪地挑了挑眉。早在机场被记者包围的时候，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于是直接翻出微信找到一个人——小余，直接询问情况。
　　【初雅：这两天又冒出什么新闻了？】
　　【鱼鱼鱼：艾玛，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最近这事儿闹得我头都大了。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啊。】
　　【初雅：没事，你直说。】
　　【鱼鱼鱼：那好。】
　　【鱼鱼鱼：有人造谣你跟D&D高层是亲戚关系，说你借着韩恬的名气出名，韩恬又借着D&D的名气上位。说你俩是狼狈为奸。】
　　初雅：“……”
　　狼狈为奸？
　　不愧是编辑，概括能力挺强的。
　　【初雅：好，我知道了。】
　　【鱼鱼鱼：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这一条初雅干脆没回。手机屏幕已经打开了微博的界面。
　　直接点开发微博，点了文字。
　　这还是她玩微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发照片，直接以文字形式发微博。
　　小余问她打算怎么做？
　　像是之前那次微博爆炸时保持沉默吗？
　　……呵呵，不可能。
　　说她蹭热度耍心机什么的也就罢了，她能当个笑话看，笑笑就过了。
　　但是这样的丑闻放在韩恬身上，然后再被无限放大，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名声对于一个艺人来说，太重要了。
　　凭什么让韩恬那个小家伙遭遇这种子虚乌有的污蔑？
　　在这个行业内，不管是签订代言合同还是其他的走秀合同，最基本的一个条件就是模特必须要有正面积极的形象，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丑闻缠身。
　　那些居心不良的构陷如果任它们扩大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害得韩恬丢掉GLANDI和D&D的合同。
　　没得合作也就罢了，没准还会因为让公司造成损失而面对一大笔的赔偿。
　　到时候，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了。
　　不是初雅想得太危言耸听。
　　实在是她当年在这个圈子里，见过太多太多了。
　　很多人如同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熬过黎明破晓，在阳光下大放光彩，就被舆论的浪潮淹没了。
　　人红是非多。
　　谁成想韩恬这回才刚准备要翻红，是非就已经扑面而来了。
　　刚才被韩恬推上车的时候，记得他对她说，所有事情交给他处理。
　　可是初雅却不想什么都留给他去解决。
　　他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而已，她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要他挡在前面？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已经飞快地打下了几行字。
　　【亲戚关系？不存在的。没有什么所谓的抱大腿和内幕。】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我和韩恬，只是因为合适而已。是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谣言会不攻自破，所以本来并不打算回应。】
　　【但是，我的话放在这里。】
　　【等你们亲眼看过GLANDI的发布会和D&D的广告之后，再来评价我们值不值得、配不配得上大牌的青睐。】
　　【以上。】
　　想了想，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初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手机相册，挑了一张在圣灵群岛拍下的照片。
　　这是一张日出的照片。
　　天光将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
　　天方破晓，旭日在海平面上冉冉升起。
　　阳光迟早会遍洒整片海面。
　　所以，不要畏惧黎明到来前的黑暗。
　　……
　　才发完这一条，下一秒，微信就跳出了一条韩恬的信息。
　　【TIAN：最近先不要看微博。】
　　祈使句。
　　字里行间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初雅垂眸看着，忍不住眼露笑意。
　　她看得出来，这字里行间里也藏着遮也遮不住的关切和担心。
　　小崽子也想要护着她了么？
　　【初雅：[微笑]知道了。】
　　“跟谁聊天呢？笑得都快开出花儿了。”坐在中间的老秦回头，恰好看到初雅勾起的唇角。
　　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冲淡了眉眼间原本隐约的锐利。
　　闻言，初雅抬头，笑道：“没什么。”
　　说着，目光扫过老秦绞在一起的手指头，顿时感觉老秦的情绪不太对。
　　她顿了顿，问道：“要去见周老，你很紧张？”
　　“当然紧张。”老秦紧张到换了第三百个姿势，看了对面的卫巍一眼，苦着脸说，“当初我走的时候，丧到根本没脸见周老，我几乎是不告而别的。现在却要回去见他，我有点不好意思。”
　　初雅撑着下巴笑：“你不是一直号称自己脸皮厚如城墙，子弹都打不穿么？周老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怕？”
　　“谁知道周老让我过去干什么呀？没准他还会说——”说着，老秦掐着嗓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你还有脸回来？你还有脸染指我的珠宝广告？去去去，换人！重新拍！”
　　卫巍和初雅都被逗笑了。
　　卫巍：“周老才不会这样。”
　　初雅：“啧，其实现在比你更应该担心的是我自己。我还没告诉周老我就是Nyx的事。”
　　闻言，坐前面的两个男人惊了：“什么？他不知道？！”
　　卫巍疑惑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接下这次的广告的？因为艾迪推荐？”
　　这也是初雅疑惑的。
　　以她对周老的了解，没道理艾迪随便推荐个新人，他就大力重用？
　　是的。
　　一开始的说法是由初雅全权负责，这绝对是大力重用了。
　　就算了一些跟品牌合作过很多次的知名摄影师，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待遇。
　　周老凭什么认定她有资格担此大任？
　　“说起来——”初雅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周老这回特意找我们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说着，忽然想起之前在心形礁那边艾迪跟她说过的话。
　　说周老准备退了。
　　那个被称为中国时尚圈常青树的周老爷子，也要离开了吗？
　　如果连他也走了。
　　那这个国内时尚圈里，还真就不剩几个她还认识的人了。
　　……
　　D&D大楼顶层的办公室内。
　　天光从两面落地窗外照进来，照得整个办公室窗明几净。
　　办公桌上，放着一只手机。
　　手机的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界面，恰好是二十几分钟前初雅刚发出来的那一条。
　　“把话放在这里——”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的老者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轻喃，“还真像是她会说的话。”
　　刚说完，秘书就在门口轻轻叩门。
　　老者偏头。
　　秘书恭敬地说：“他们已经到了，周老您现在就要见他们吗？”
　　周老爷子点点头：“嗯。”
　　“是请他们去会议室吗？”
　　“不，让他们到这里来。”
　　“是。”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几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鼎回过头，便看见三个人陆续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卫巍。
　　卫巍点头致意：“周老。”
　　跟在后面的是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
　　短发，帅气，一身D&D的经典款风衣，穿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此时初雅没有戴眼镜，路上被老秦抓着临时改造了一番，勉强收拾出一个帅气的形象来。
　　她可以顶着一头鸟窝走在校园，走进编辑部办公室，甚至是出现在韩恬的面前。
　　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就以那副尊容去荼毒周老爷子的眼睛。
　　走在最后的自然就是老秦了。
　　挺高的一个大个子，愣是缩在初雅身后不敢出来。
　　周老爷子微笑着看着他们：“好久不见了，老秦，还有——Nyx。”
　　初雅抓抓头发，又想笑又有点无奈地说：“我都成这样了，您还能一眼就认出来啊？”
　　“话说回来，之前您答应艾迪让我接‘海洋之吻’的广告，是不是当时就知道是我了？”
　　周老爷子背着手站在原地，闻言，露出一个明显的“你在说废话”的表情来。
　　“那是自然。”
　　“……”初雅放下手，虚心求教，“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艾迪说漏嘴了？还是您以前就知道我中文名叫初雅？”
　　周老爷子高深莫测地一笑，然后吐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相来。
　　“老严告诉我的。”
　　“……老严？”
　　“严正宽。严格说来，他还算是我的半个师弟。”
　　初雅：“……”
　　好一个时尚圈常青树。
　　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儿，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每天晚上8点更新。
　　不保证一定准点，因为有时候会忍不住多写一点儿~
　　是的，接下来都是放飞自我的大肥章了。么么哒~


　　第49章

　　入行七年来, 这一刻终于令初雅再次深刻意识到一点——
　　时尚圈真的是个圈儿。
　　但凡在这个圈子里混过一定年头的大人物，说来说去都是认识的。
　　搞不好还能抓到几个师出同门的。
　　比如眼前这一位周鼎同志。
　　再比如那位脱离时尚大部队很久的严正宽同志。
　　不过周老这么一解释, 初雅便也就释然了。
　　难怪。
　　不过话说回来。
　　说开了也好。
　　她也自在点。
　　本来初雅今天来, 就是抱着被周老认出来的觉悟。
　　其他人或许有可能认不出她来, 但凡是当年跟她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人, 基本都能看出来。
　　她的样貌是跟从前略有不同了, 可也并非天差地别。
　　这时候，原本一直背着手的周老慢慢朝她抬起双臂，露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态来。
　　老人朝她挑挑眉, 递了个熟悉的“求抱抱”的眼神过去。
　　“噗——”
　　初雅忍不住笑了, 飞快上前, 一把拥住眼前这个比她还矮半个头的小老头。
　　一老一少两人轻轻相拥。
　　一旁站着的老秦与卫巍两个人, 也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离开这么多年，想念我们了吗？”周老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问。
　　初雅拍拍他后背, 笑着说：“想啊，特别想。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三两句话, 瞬间就将尘封多年的记忆开启了。
　　两个人即便多年没见, 三言两句间，就回到了过去那般其乐融融的气氛。
　　周老对她来说, 亦师亦父。
　　短暂叙话之后，周老便说明今日请他们来的目的。
　　“好了, 言归正传。初雅，相信艾迪已经跟你说了，这一次的‘海洋之吻’的广告, 最终还是由我负责监制。”
　　“你们这一次澳洲之行的成果如何？让我看看？”
　　说着就伸手跟初雅要相机。
　　初雅一怔，摸了摸身侧挂着的相机：“啊，我还没整理呢。您现在就要？这么急？”
　　这回刚下飞机就被接过来了，她原本还打算等回家之后整理出一个文档再给他来着。
　　周老：“没关系。交给我就好。”
　　想了想，问道：“还是说相机里有你其他的照片？那你可以先把那些照片拷走。”
　　初雅搔搔头发：“那倒没有。”
　　这是她的职业习惯，为了尽可能多的拍下照片，每一次出发之前她都会习惯性的清空内存，免得到时候还得捣腾来折腾去的。
　　所以相机里只有这一次他们去澳洲拍的照片，还有一部分是顺手录下的视频。
　　周老接过相机，垂眸扫了几眼。
　　眉目间宁静祥和的神态中，慢慢流露出几分满意。
　　多看过几张之后，连周老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惊讶来。
　　“这些照片……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初雅抬眸：“嗯？”
　　哪些照片？
　　周老指了指后期拍的那几张李娜莎的照片。
　　“其实一开始，我点头同意让李娜莎参与拍摄，其实是打着后期她真的不合格就将她的部分全部卡掉的主意。然而——”
　　说着，周老将相机关上，微笑着说：“我早该想到的，既然有你出马，就绝不会让人失望，必定会给出一个完美到令人惊喜的答卷。”
　　他拍拍初雅的肩膀：“你放心，到时候的成品，绝对会让人眼前一亮，不会辜负你对韩恬的期望。”
　　听着这话，莫名其妙地，初雅老脸一红。
　　她对韩恬的期望——
　　周老这话说得，明显就是看过了她之前发的微博嘛。
　　然而这话从周老口中说出来，却隐约有点揶揄的成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从前的Nyx，从来独善其身。
　　从未见过她主动开口去支持谁。
　　韩恬是第一个。
　　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个。
　　脸红之后，初雅索性地就干脆承认了。
　　她往沙发一靠，自信说：“周老，你一向是相信我的眼光的。韩恬那个孩子绝对会给你惊喜。”
　　周老笑了。
　　“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孩子。”
　　“但是个让你信任的孩子，不是么？”
　　周老唇边的笑容一敛：“是啊。你们三个，都是我最信任的孩子。”
　　这话一说，原本低头喝茶的卫巍和老秦不由得抬起头来。
　　他们都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来。
　　初雅笑容微凝。
　　果然要说了么？
　　果不其然。
　　周老笑过之后，慢慢说道：“有件事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很快D&D就会对外公布了——我准备退休了，在这一次的时装周之后就离开。届时我将不再负责和管理与D&D有关的任何事物了。”
　　卫巍惊愕地放下茶杯。
　　“您说什么？”
　　老秦也愣住了，坐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有提前已经知晓这事的初雅静静坐着，垂下眼睛回忆当时艾迪所说的话。
　　她似乎说过，作为退休的交换，D&D的高层同意这一季的时装周由周老全权负责。
　　要知道——近几年周老虽然还挂着总设计师的名头，实际上已经很少管时装周的事情了。只有几个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的设计，他才会亲力亲为地操刀把持。
　　周老侃侃而谈：“今天找你们过来，就是想要提前告知你们，今年的时装周将是我的谢幕大秀。”
　　老秦愣愣地跟着重复：“谢幕大秀？”
　　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棵撑起国内时尚圈半边天的常青树居然真的要离开。
　　“……还有就是，我现在正式邀请你们三位作为这场谢幕大秀的合作者参与进来。”
　　初雅抬眸。
　　发现周老的眼中并没有要离别的伤感，反而满是对谢幕大秀期待的跃跃欲试。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当年她拉着作为设计师的周老站上T台的时候，身边的他也是这样的目光。
　　老秦惊讶地指指自己：“我？您确定吗？”
　　说着，有点心虚脸红地搔搔头：“可是……我当年可是被……”
　　周老横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说起来，为了那件事我还没找你好好算账。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结果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临阵退缩，一跑就是那么多年。这回要不是初雅将你抓回来，你是不是还猫着不敢见我？”
　　老秦瑟缩了一下：“……我错了。”
　　卫巍迟疑了一下，问道：“您确定D&D的高层那边真的没有意见吗？”
　　虽说他也欢迎老秦回来，可是万一被高层那边的人掣肘怎么办？
　　“这都不是问题。”周老双手交叠在身前，口气沉稳，眼中却透着一股子睥睨的傲气，“我的落幕之作，他们再不愿意，也只能由着我任性这一次。”
　　他说：“既然是谢幕，那就要拿出我职业生涯中最专业、最高规格的诚意来。”
　　老秦听得动容。
　　最专业，最高规格的诚意——
　　之前听初雅肯定他的实力，老秦其实内心还有几分不敢确信。
　　然而当此刻听到周老也亲口说出这句话来，说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
　　老秦坐在原地没动。
　　然而收缩的瞳孔与微红的眼睛早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思。
　　能得到周老这样的信任，真的让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周老说：“这次的谢幕大秀上，我打算回顾我过去几十年的所有作品，选出最经典的五十套服装。要知道目前国内所有的造型师与化妆师中，只有你们两人与我配合的默契度是最高的。也只有你们最了解我的作品。”
　　“卫巍，老秦，你们怎么说？”
　　老秦语气激动地表忠心：“当然，只要周老你需要我，我随时待命。”
　　卫巍也跟着点头。
　　然后，周老转头看向初雅。
　　眼神晶亮。
　　初雅疑惑地指指自己：“我？您该不会，也找我给您拍型录？”
　　纪念大秀也需要拍服装型录么？
　　好像不需要？
　　再说了。
　　跟周老合作过的摄影大师没有半百，也有一打了。
　　哪能轮得到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说卫巍和老秦是最高规格的诚意她还能信。
　　她？
　　段位差得有点远了？
　　然而周老并未解释。
　　他露出一贯的稳重微笑，目光悠远。
　　“这个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初雅：“？”
　　……
　　与周老商谈之后，老秦和卫巍留在了D&D，几乎是立马开始了谢幕大秀的准备工作。
　　而初雅无所事事，便起身告辞。
　　走出D&D的大门，她打开手机给韩恬发了条：
　　【初雅：晚上想吃什么？】
　　日暮西山。
　　红霞耀眼。
　　此时她还不知道，微博上的一片腥风血雨，在她之前的霸气宣言之后，风向又变了。
　　起因是韩恬的转发。
　　在她发完微博不久，韩恬看到之后，第一时间点了个赞。
　　这轻描淡写的一个赞，顿时就让那些疯狂护着韩恬而去攻击初雅的粉丝们停下了。
　　他们意识到，在这整件事里，韩恬与初雅，似乎从头到尾都是站在一起的。
　　然后，几分钟之后，韩恬的微博再次更新。
　　伴随着直接对初雅那条微博的转发——
　　【韩恬：两天后，香格里拉大酒店GLANDI品牌2019春夏男装发布会，不见不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噎得那些黑粉们说不出话来。
　　初雅的粉丝们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欢天喜地地开始洗地。
　　在评论区洗洗刷刷，没多久又呈现出一片祥和热闹的和谐气氛。
　　以上只是一个起因。
　　再然后。
　　某一个娱乐八卦的官博忽然甩出了一张照片，是之前初雅在D&D大门口与老秦一起被拍的那一张。
　　照片里的初雅一身风衣，微卷的刘海偏分着，露出半个光洁的额头和一条乌黑的剑眉。
　　细白的肤色如上好羊脂，立体的五官如刀削斧凿。
　　黑色镜框衬托下，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又斯文又精致的感觉。
　　照片中的她微笑的侧对着镜头，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含着似笑非笑的慵懒。
　　这是小粉红摄影师Chuya第一个出现在镜头前。
　　然而光只是这一张照片，瞬间便激起了千层浪。
　　看得出来，那只是一张记者随意的抓拍，却万万没有想到拍出了一种街拍时尚大片的赶脚。
　　微博上原本初雅的粉丝们顿时表示被初雅帅到闪瞎眼。
　　而韩恬的粉丝们，也疯狂表示他们要爬墙了。
　　以上，只是经过。
　　彼时收到初雅的信息，韩恬已经接了韩大喵回到家中。
　　整个人慵懒地往沙发上一躺，便开始积极刷起了微博。
　　结果就看到一条自己被疯狂艾特的微博照片。
　　照片下面，评论区诡异地乱成一片。
　　【粉丝A：啊啊啊啊啊啊，舔屏！】
　　【粉丝B：居然这么帅！！我的妈！！这还是我粉了辣么多年的男神了吗？！！】
　　【粉丝C：我滴初，看我看我，睡我睡我。】
　　【吃瓜路人：啧，又疯了一个。】
　　其中，还有一两个比较理智的粉丝发了一条评论：
　　【粉丝D：悄悄问一句，就没有人奇怪过Chuya大大明明这么帅这么好看，却从来不露脸吗？那些记者就这么把人曝光了，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这声音太小，很快就被一大波到达战场的颜粉淹没了。
　　韩恬：“……”
　　这些粉丝很多还顶着他的名字。
　　评论区俨然一个大型粉丝爬墙现场。
　　微信跳出。
　　【初雅：晚上想吃什么？】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韩恬盯着手机屏幕上“初雅”那两个字发了很久的呆。
　　谁能想到，他追逐了那么多年的影子，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他身边。
　　此时此刻，还能这么亲昵自然地问他一句：晚上吃什么？
　　就好像是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这大概是他当年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指尖微动，飞快打出几个字回复：
　　【TIAN：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
　　【初雅：都可以？你确定？】
　　【初雅：你那么长一串的名单我真的不敢忘啊。】
　　【TIAN：我想吃你爱吃的菜。】
　　刚踏上地铁的初雅一看这话，差点把手机砸地面上。
　　韩恬这是怎么了？
　　转性了啊？
　　怪吓人的。
　　【初雅：……】
　　【初雅：好的，那要是你不爱吃的可不准使性子。】
　　【TIAN：嗯，保证吃完。】
　　简短的对话结束。
　　韩恬还盯着两人的对话框看了半天。
　　想了想，转而把聊天背景换成了微博上那张记者抓拍的照片。
　　现在的她，长这样。
　　他不会再认不出来了。
　　绝对不会。
　　心中暗暗发完誓，他转头对还在他家待着的童妙西说：“妙姐，今后微博让我自己管理呗？”
　　“行啊，我求之不得呢。”正在餐桌边埋头处理公务的童妙西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抬头叮嘱几句：“不过先说好啊，微博是你对外展示自己的门面之一，你可不能乱说话。粉丝和记者们可都随时随地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万一真又闹出个什么事儿来，到时候华爵的公关非得抱着我哭不可。知道了吗？”
　　韩恬：“这我当然知道。”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闹出任何事的。”
　　刚说完，一低头发现微博上不知何时又飘着一条热搜。
　　【韩恬和初雅真的是情侣】
　　韩恬一呆：“……”
　　然后心虚地抬头瞄了妙姐一眼。
　　这真的不是他闹出来的啊。
　　趁着童妙西还没发觉，他悄悄点进去看了一眼。
　　什么真情侣？
　　现在网友们炒个CP还带预测未来的啊？
　　顺着这条热搜点进去，跳出来的第一条是一个微博小号发的照片——
　　飞机上，睡着的初雅脑袋靠在韩恬的肩膀上。
　　而韩恬目光垂落，笑得温柔又恬静。
　　简直是岁月静好。
　　看角度，似乎是从远处拍的。
　　比如，飞机上空乘的小隔间的方向。
　　韩恬心里大喊了一声“NICE”，然而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悄悄围观底下粉丝们的鸡飞狗跳。
　　【粉丝A：这对CP我站定了！！】
　　【粉丝B：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粉丝C：我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狗叫。】
　　【粉丝D：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
　　围观得正开心，就见微信又跳出来。
　　【吴帅帅：[图片]】
　　【吴帅帅：[图片]】
　　发来两张截图。
　　恰好都是韩恬刚看完的微博内容。
　　此时韩恬内心有种拿到无数个神助攻的小激动。
　　虽然他和初雅之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但是总感觉被他们起哄着起哄着，久了也能成真了似的。
　　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回复，只好回了个标点符号。
　　【TIAN：。】
　　【吴帅帅：嗯？你这是什么反应？照片不是P的？】
　　【TIAN：不是。】
　　【吴帅帅：话说回来，这回真是奇了。上午还吵成那个样子，一群人在那儿泼脏水，这会儿实锤都出来了，我粗略看了一眼，几乎全是你俩CP粉啊？你俩该不会是来真的？】
　　【吴帅帅：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睡了一觉醒来，原本还被黑得不要不要的你俩，居然得到全世界的祝福了？】
　　【TIAN：可能是你醒来的方式不对？】
　　【吴帅帅：。。。。。。】
　　【吴帅帅：你居然没反驳我之前的问题！！】
　　【吴帅帅：你俩真的在一起了？？？】
　　他倒希望是真的。
　　韩恬不情不愿地敲下两个字。
　　【TIAN：没有。】
　　【吴帅帅：撒泼打滚.jpg】
　　【吴帅帅：那大家都是假的，凭什么你俩能得到全世界的祝福？我替吴韩CP表示不服，替韩李CP表示委屈。】
　　【TIAN：大概是因为初雅长得比你俩都好看？】
　　【吴帅帅：[黑脸]】
　　【吴帅帅：你这话真的是摸着良心说的？】
　　【TIAN：当然是。】
　　【吴帅帅：你不爱我了。】
　　【吴帅帅：分手！】
　　【吴锐：再见！】
　　“你就作妖你。”
　　韩恬一脸淡定地直接切出微信界面。
　　继续他的窥屏大业。
　　一会儿没看，微博热评里又多了那么几条。
　　【粉丝A：甜甜！！看看妈妈！！】
　　【粉丝B：我一直觉得，当姐姐粉妈妈粉会比当女友粉爱得更持久，毕竟情侣之间有可能会分手，而血脉联系是不会断的！！！我是坚定的小甜甜的姐姐粉！】
　　【粉丝C：一脸姨母笑地望着这俩人。】
　　【粉丝D：姨母笑+1】
　　【粉丝E：姨母笑+2】
　　【粉丝F：这一对的粮我磕了，你们随意。】
　　【粉丝G：大部队跟上！】
　　【粉丝H：跟上了+1】
　　【粉丝I：跟上了+2】
　　【粉丝J：跟上了+3】
　　“韩恬！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接我家小盆友放学。接完再带着小盆友过来蹭饭啊。”
　　童妙西处理完堆积了三天的事务，准备离开。
　　穿好鞋子正要开门，一回头看见韩恬的表情，疑惑了下。
　　“喂，怎么你笑得这么荡漾……在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章，脑海中一直有一个“甜甜心里苦”的表情包飘在那里。
　　.
　　韩恬因为心疼初雅，默默配合李娜莎的时候，他老婆跑去表扬李娜莎了——甜甜委屈。
　　韩恬因为微博的事情焦头烂额，结果他老婆跑去抱另一个男人了（周老：？？？）——甜甜真心委屈。
　　.
　　甜甜不哭啊~我真的是亲妈，信我啊。


　　第50章

　　“没。”
　　韩恬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眨巴眼：“没什么呀，我笑笑都不行？”
　　“古里古怪……”童妙西喃喃两句, 套好鞋子, 就推门出去。
　　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跟着响了起来。
　　随着她关门的动作, 铃声一停, 伴随着童妙西的一声“喂？”, 大门彻底关上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门外突然爆发一声怒意冲天的尖叫——“韩！！恬！！！”
　　韩恬掏掏耳朵，吸吸鼻子，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真的不是他主动惹的事呀。
　　虽然他的确是那么希望的。
　　蜷在沙发一角的韩大喵懒洋洋地抬头望了望门口的方向, 随即眼皮一耷拉, 对外界一切新鲜事物完全无动于衷。
　　揣着胖乎乎的爪子继续睡了。
　　听到门外隐约响起的汽车发动的声音。
　　韩恬吁了一口气。
　　身子一歪, 将团成团的胖猫往脑袋下面一枕, 他望着天花板怔忪了一阵儿。
　　等回过神儿，大门的方向传来门锁打开的轻响。
　　韩恬偏头。
　　看到高挑的身影提着一大袋东西, 正靠在玄关换鞋。
　　脑袋下面枕着的猫形枕头顿时欢天喜地地喵了一声，从他脑袋底下蹿出, 热情地迎了上去。
　　韩恬目瞪口呆地盯着韩大喵的背影：“？？？”
　　卧槽？
　　怎么没见它对他这么热情？
　　韩大喵奔到玄关, 亲昵地蹭了蹭初雅的小腿。
　　初雅垂眸。
　　“啊呀，好久不见呀。”
　　说着, 笑着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沙发上的韩恬侧过身, 静静打量着。
　　半晌，清了清嗓子问了句：“你买了什么？”
　　“这个？”初雅换好了鞋，提着鼓鼓囊囊一大袋东西进了厨房, “在超市的时候听到妙姐来电话说一会儿带李俊昊小朋友过来吃晚饭，小朋友想吃火锅来着。”
　　韩恬侧躺着，望着她在厨房忙碌着的背影，拧眉问道：“不是说做你喜欢吃的菜吗？”
　　初雅头也不回地答：“我也喜欢吃火锅呀。”
　　“以前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想起国内的火锅。馋了好久了。”
　　“国外没有火锅店吗？”
　　“那倒也不是。”初雅笑笑，“正宗的也有不少，不过火锅这种东西，还是要一伙人一起吃才好。大概吃的就是那个气氛。一个人去吃，似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当年在国外工作——呃，读书的时候，周围几乎全是外国人，所以基本没什么机会吃。”
　　“你呢？喜欢吃火锅吗？”
　　韩恬抱着沙发上的靠枕，轻声说：“从今天开始就喜欢了。”
　　客厅上幽幽地亮着一盏大吊灯。
　　映得客厅内的光线朦胧又柔和。
　　闻言，初雅微讶地回过头。
　　恰好能看见沙发上的韩恬冲着自己淡淡微笑。
　　晶亮亮的眼睛里，像是铺满了星星。
　　初雅：“？”
　　总觉得……今天的韩恬真的哪里不太对。
　　先是说什么“我想吃你爱吃的菜”，现在又是什么“从今天开始就喜欢了”。
　　这个小家伙是怎样？
　　骚话一套一套的。
　　吃错药了？
　　还是——
　　初雅疑惑地放下手中的蔬菜，偏头望着他。
　　清冷偏中性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轻轻地、略显迟疑地响起：“你是在撩我？”
　　韩恬轻轻眨眼。
　　慢慢地，意味深长地回答：“如果我说是呢？”
　　闻言，初雅慢慢抬起双手，在料理台上一撑。
　　随即脚步一抬，便离开了厨房。
　　径直朝韩恬走过去。
　　韩恬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初雅越走越近。
　　顿时心跳如鼓。
　　扑通扑通。
　　然后就看见初雅走到他面前，在沙发前面蹲下来。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
　　近得韩恬甚至还能数清楚她下眼睑的睫毛究竟有几根。
　　不、不会。
　　他就别有用心地那么随口一撩，还真就撩到了？
　　早知道换个更好一点的方式了。
　　韩恬忍不住屏住呼吸。
　　然后，看着初雅轻轻抬起修长纤细的手——贴在了他脑门上。
　　“没发烧啊……”初雅试了试手心的温度，又翻过来试试手背的温度，确定韩恬额头的温度跟她的体温差距不大，这才疑惑地收回手看他。
　　咦。
　　这么一看，又发现小家伙脸有一点点发红。
　　该不会真发烧了？
　　初雅迟疑地又将手背贴上去试温度。
　　“我没发烧。”韩恬闷闷地来了句，从额头将她的手掌抓下来，瘪嘴说，“我就是撩了，不行吗？”
　　呃——
　　初雅心说：那你撩得也太含蓄了。
　　撩得跟小孩子跟大人撒娇一样。
　　然而转念一想。
　　眼前这个男孩子归根结底也才十九。
　　换了其他人，也不一定在这个年纪谈过几次恋爱。
　　没经验嘛，也情有可原。
　　不过此时初雅也不关注他撩得技术好不好了，一偏头，开始疑惑小家伙为什么突然抽风要撩她。
　　仔细思索了一下，她问：“你是不是突然被什么事刺激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了。
　　韩恬：“……”
　　被刺激？
　　是啊，他简直被刺激大发了。
　　然而他不敢真这么说，只得心虚地顺着台阶下，转移话题：“不、不就是因为微博上闹腾的那事儿么！”
　　“微博上？”
　　“是啊，就CP那事儿。你还不知道？”
　　初雅“哦”了一声：“倒是知道。”
　　说完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由他们去。”
　　韩恬眨巴眼，心底有点凉。
　　不太高兴地问：“什么意思？”
　　初雅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已经起身往厨房走：“反正也不是真的。就当个故事，看看就算了呗。”
　　韩恬：“……”
　　他在那脸红心跳地高兴半天，结果女主角却完全不当回事。
　　哇，好气。
　　而他生气的对象尤不自知。
　　初雅低头在厨房忙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问：“难道妙姐说不行？唔……也对，这关乎你的形象问题，是该严肃对待。”
　　韩恬一撇嘴：“形象？”
　　“帮我拿一下手机，我上微博去回应一下。”说着，初雅便转身找毛巾擦手。
　　他有些被气闷。
　　斩钉截铁地说：“不用！”
　　初雅的手机就在客厅茶几上。
　　韩恬瞄了一眼，趁机勾过来塞进沙发缝里。
　　初雅一脑门的问号：“？？？”
　　“确定不用？”
　　“很确定。”
　　好的。
　　于是初雅低头专心捣腾火锅。
　　……
　　韩恬再次像一滩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
　　背部朝上，侧着脑袋。
　　目光随着初雅行走的路线，从厨房挪到餐桌，再从餐桌移回厨房。
　　这是场硬仗，他想。
　　光是让初雅意识到他的心思就已经难上加难。
　　因为从他们相遇时起，他就已经被钉死在“小家伙”的框架里了。
　　是，比起她来说，他是年纪小，甚至连二十岁都不到。
　　比她小四岁不说，连在工作上都只是她的一个晚辈。
　　从一开始，他就陷进了劣势。
　　难受。
　　默默地想到这一点，他一扭头，从韩大喵的屁股下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韩恬飞快地打开微信。
　　给列表上的某人发过去一条。
　　【TIAN：看来我就是年纪轻轻想不开了。】
　　【吴锐：啊？】
　　过了几秒。
　　【吴锐：噢。】
　　【吴锐：。。。。。。】
　　【吴锐：……给你点蜡？】
　　【TIAN：是应该给我点蜡。我快被她气死了。】
　　【吴锐：哦？】
　　【吴锐：快快快，说说看。她怎么你了？】
　　【TIAN：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兴奋打听八卦的语气说？】
　　【吴锐：好的，您请说。】
　　韩恬叹了一口气。
　　目光在初雅身上扫了扫，随即扭头打字：
　　【TIAN：我撩不动她。】
　　【TIAN：这女人怕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撩她半天，她居然以为我是发烧，当我小孩子呢？她是不是忘记我这个小屁孩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吴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很6，初雅真是绝了。】
　　【吴锐：那就让她亲身体验一下呀！】
　　【TIAN：哈？】
　　【TIAN：亲身体验？体验什么鬼？】
　　【吴锐：比如……霸王硬上弓？】
　　【TIAN：你脑子被CP给P傻了？】
　　【吴锐：本来就是嘛。成年男人和小屁孩的差距可大了。脱了衣服不就能看清楚差别了？】
　　【TIAN：你能不能别出这种馊主意？算了算了，要你何用，滚滚滚。】
　　【吴锐：害什么羞？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呀老弟！】
　　韩恬：“……”
　　越聊越气。
　　想了想，只能上微博撒气。
　　翻出自己微博看来看去，只得拿那一百多个关注下手。
　　知名秀导？
　　谁啊？删掉。
　　某品牌设计师？
　　谁啊？删掉。
　　华爵总经理？
　　谁啊？照样删掉。
　　删到最后关注的人只剩下初雅一个，韩恬手痒地在Chuya的名字上手指悬了半天，终于放弃。
　　转而开始删过去发的微博。
　　等几百条微博也删完了。
　　韩恬想了想，将微信上上次初雅随手拍的韩大喵的照片拿出来，改成了他的微博头像。
　　看着干干净净的微博界面，韩恬满意了。
　　“嗯。顺眼多了。”
　　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的初雅低头看了一眼他手机，笑道：“删得这么干净？强迫症？你处|女座的？”
　　韩恬嘀嘀咕咕着反驳：“才不是，我狮子座的。”
　　……
　　回国后的日子，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忙碌。
　　GLANDI的大秀在即，又因为韩恬之前耍帅跟着初雅一起放了狠话，这些天来，就一直泡在GLANDI公司练习，顺带着跟设计师劳伦斯杨，还有发布会当天的秀导一起讨论各种细节。
　　初雅，也不见了。
　　时尚圈里反而又铺天盖地地传出了另一个大事件。
　　周鼎，周老爷子。
　　D&D的创始者之一。
　　D&D，Darren&Dean，Dean就是周老爷子的英文名。
　　周老爷子要退休，并且将会在时尚周尾声举办谢幕大秀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时尚圈。
　　这个跺跺脚，时尚圈都要震一震的大人物的谢幕大秀，顿时就引起了多方的重视。
　　根据D&D官方的说法。
　　在这场谢幕大秀上，将会展出老爷子从业数十年来所塑造出的数十套经典形象。
　　为此周老爷子拿出了最有诚意的工作团队班底，同时也邀请了过去合作过的数位业内大师一起合作。
　　最重要的是——
　　既然要重现过去的经典形象，周老爷子以个人的名义，邀请数十年来已经淡出时尚圈多年的许多老一辈模特前辈们前来助阵——
　　这才是真正的经典重现。
　　真正的群英荟萃。
　　除去一些因为年纪老迈，因为身材形象等原因已经不适合再踏上T台的前辈，很快，便有二十多人响应。
　　一时间，整个模特圈里，都以收到老爷子的邀请为无上的荣耀。
　　韩恬没有收到。
　　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虽说以他现如今在男模圈的人气，至少排得上前三位了。
　　可是放眼这个男模排行里，大多数都是新生代的男模。
　　或许是因为新鲜的皮囊而受人追捧。
　　要真说地位，或是说过去达到的辉煌，的确还比不上那些中生代的模特。
　　简单来说，就是还不够分量。
　　最重要的是。
　　他还没有自己的经典形象。
　　没有那种让人仅凭一眼就能记住，就能认出他的经典形象。
　　D&D的官博上，每确认一人应邀，便会时时更新进展。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还有一封邀请函被秘密地发出，没有通过任何人，而是亲手由周老爷子，交到初雅的手里。
　　初雅坐在周老爷子的办公室里，有点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信封。
　　指指自己：“我？”
　　她？
　　也收到邀请？
　　不可能。
　　虽然说，当年她是跟老爷子合作过那么一两次。老爷子当年对她青睐有加，但是，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帮助她跨入时尚圈这座大门的启蒙师父而已。
　　要说有什么经典形象，她却不敢托大。
　　说来惭愧，她其实也并没有被周老爷子塑造出过什么经典的形象。
　　Nyx当年在国内的名气其实并不大。
　　因为真正让她发光发热的舞台，是在四大时装周上。
　　老爷子一生挖掘出无数优秀顶尖的模特，但其实，还不算她真正的伯乐。
　　周老爷子老神在在。
　　手指在桌面轻叩，慢悠悠地说：“你打开看看。”
　　“？”
　　初雅疑惑地伸手拿起桌上的邀请函。
　　手指在信封精致的暗纹上划过，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初雅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呆住了。
　　信纸的开头，赫然便写着一个她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宁姚欣。
　　她的母亲。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周老爷子的眼睛：“老爷子，您——”
　　“你母亲当年，可是时尚圈的缪斯女神。”周老爷子笑着说，目光透过初雅，像是回忆起了当年的风光。
　　“她已经不在了，幸好还有你。你是最有资格代替她重新站上T台的人。”
　　周老爷子循循善诱：“怎么样？要不要替你母亲，重新走上T台？”
　　初雅握着信封的手掌微微收紧。
　　心中满是哭笑不得。
　　周老爷子啊，好一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啊！
　　知道她不愿意再站上舞台，居然把她母亲搬出来。
　　这出奇制胜的一招，真的是——
　　初雅无奈地靠在椅背上，与一脸无辜与认真的老周面面相觑长达数分钟。
　　很快，她只能败下阵来。
　　“我服了。行，您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当他发烧——哇，可把咱家甜宝委屈坏了。
　　.
　　今天早早的大肥章瘦了一点点，因为工作上临时决定要出个差。去一天，回来补偿你们~抛媚眼~


　　第51章

　　——话是这么说。
　　然而真答应下来, 初雅底气又有点虚了。
　　一时脑热答应代替妈妈站上T台，可她却头脑一片空白。
　　因为, 她从未亲眼见过她妈妈站在T台上的样子。
　　总不可能说, 她顶着一顶“宁姚欣之女”的帽子上去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她必须要展现出妈妈当年的风采来。
　　幸好, 眼前还有周老这位妈妈当年的老搭档。
　　周老带着她, 来到了办公室隔壁的工作室。
　　偌大的工作室占地很大, 比他宽敞的办公室还要大上一倍。
　　四面墙上，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五十个灯箱。
　　白色的光线从灯箱布后面透射而出，照亮了灯箱布上每一道绝美的身影。
　　一共五十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 都代表着周老爷子曾一手塑造出的经典形象。
　　都是一位红极一时的超级模特。
　　老秦与卫巍此时正在工作室中央, 对着过去数十年的服装资料进行整理与重新规划。
　　见他们俩进来, 老秦正要开口打招呼, 随即就被卫巍制止了。
　　卫巍朝周老努努嘴。
　　老秦望去，发现周老正伸出一只食指贴在嘴巴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老秦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随即将目光落在初雅身上。
　　她背对着他们，正双手插兜, 慢悠悠地走过一幅幅比人高出一倍的灯箱画面。
　　路过一位位各具风姿的名模的广告硬照。
　　这灯箱上的每一位, 都是现如今模特圈的大前辈。
　　甚至还有不少，是传说级别的人物。
　　直到初雅在第二十七幅灯箱前停下脚步。
　　画面里的女人目视前方, 露出柔软而甜美的微笑。
　　这女人……不，大约只能称之为少女, 十七八岁的年纪，年轻的面庞上目光温暖如春阳，笑容轻柔如春风。
　　俨然一个不食烟火的小仙女。
　　初雅一顿, 下意识觉得眼前这名少女有点眼熟。
　　此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侧的周老说：“这就是你母亲。当年号称春天女神的宁姚欣。”
　　初雅仿佛瞬间听不懂汉语了，缓了半天才理解了周老说了什么：“……啊？”
　　什么？
　　眼前这个甜美的小仙女是她妈？
　　周老想让她打扮成这样的小仙女上T台走他的谢幕大秀？
　　她怎么看都跟小仙女不是一个风格……不，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好？
　　初雅吞吞口水，默默觉得自己绝对是基因突变。
　　跟老妈一比，她简直从小到大、从头到脚都是女汉子一枚。
　　周老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背着手笑眯眯地说：“短时间内要大幅度调整自己的形象气质，甚至台步风格……任务挺艰巨的？你还有二十天，加油啊。”
　　初雅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妈妈，我进时尚圈的时候，您怎么不告诉我这只老狐狸这么能坑人？
　　初雅拔腿就走：“告辞。”
　　“跑什么？”老秦和卫巍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她肩膀。
　　初雅一扭头，就看见老秦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自己。
　　老秦笑道：“乖乖配合我们改造形象！乖~”
　　初雅：“……”
　　你们是魔鬼吗？
　　让我继续当人妖！
　　……
　　明天下午，就是GLANDI大秀的日子。
　　同样，也是2019春夏时装周揭幕的日子。
　　结束了大秀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韩恬照旧面无表情地拒绝掉吴锐登堂入室的申请，转头坐上童妙西的车回家。
　　转眼都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童妙西扫了一眼时间，边开着车边咕哝道：“也不知道初雅忙完了没有。”
　　韩恬横在后排玩手机，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想她就给她打电话呗。”
　　“说的也是。我主要是想带着儿子蹭饭来着。”童妙西一点就通，立刻打开车上蓝牙，给初雅打了通电话。
　　“嘟——嘟——嘟——”
　　大概响了四五下之后，电话才有人接起来。
　　接通的瞬间，初雅那偏中性的磁性声音就传了出来。
　　她几乎是咆哮着吼道：“老秦你疯了？把它拿开！！！”
　　这分贝实在有点高。
　　这情景实在有点罕见。
　　顿时令童妙西一呆。
　　后座的韩恬也不由自主地从手机屏幕前抬起视线。
　　初雅怎么了？
　　“初——”
　　“喂？”
　　初雅推开老秦一脸坏笑着递过来的公主泡泡裙，终于腾出手接电话：“妙姐？什么事？”
　　“呃……初雅，你现在这是在哪？”
　　初雅飞快地答：“还在D&D。”
　　“广告不是都已经交给周老了吗？你还在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说来话长。妙姐你找我有事？”
　　“呃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今晚回家吃饭不？”
　　“不回了。”初雅皱眉看着身边跃跃欲试的老秦，将他踹开半米，分神回答说，“今晚估计不回去了，要在D&D忙通宵。”
　　“这么忙？”童妙西下意识看了后视镜一眼，说，“该不会连明天韩恬的秀也没时间去看了？”
　　这个嘛——
　　初雅空闲的另一只手抚过垂在胸前的长发，欲哭无泪。
　　说真的，她真的想就这么躲起来不去算了。
　　习惯了短发，习惯了当个雌雄莫辩的女汉子，陡然变回了女人味十足的女人，还是个满身仙女味的妹子，令初雅真的有点适应不良。
　　“不好说。”她弱弱地说。
　　说了没几句双方就结束了通话。
　　童妙西嘟囔了句“初雅怎么有点怪怪的”，便继续开车。
　　刚才通话的时候车内开着免提，韩恬从头到尾都听得清楚。
　　车子四平八稳地开着，他后脑勺靠在后车门的玻璃上，沉默着。
　　一想到她可能会来不了，就有些不开心。
　　如果不是初雅，他或许根本没有机会拿到拍摄GLANDI型录的名额。
　　更没有机会踏上GLANDI的秀场T台。
　　然而现在告诉他，他最应该感谢的人却不会出现在秀场看到他大展英姿的那一刻，他就忍不住有种浓浓的失望感。
　　他皱着眉头咕哝：“……大骗子。”
　　顿时连玩手机的兴致也没了。
　　将手机一甩，他偏头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
　　同一时间。
　　初雅放下手机。
　　一抬头就看见老秦朝她挤眉弄眼：“你至于僵硬成这个样子吗？弄得好像你真的是个第一天穿女装的人妖似的。矫情！”
　　初雅心说：你特么才矫情。
　　翻着大大的白眼回过头，她盯着镜子里面接上了一头及腰长发，化着轻灵少女妆容的女人，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她从没化过这种少女系的妆容。
　　“说真的，我都忍不住怀疑周老是不是在玩我。你们都知道我的，我从当年刚出道开始就从来没走过这种路线，这种小精灵小仙女的风格根本不适合我？我也没那个气质啊。”
　　老秦双手交叠，半坐在化妆台上。
　　身为周老爷子的铁杆十年老粉，老秦怎么可能任由初雅质疑周老，他撇撇嘴：“瞎说什么呢？周老爷子肯定有他的想法。再说了，哪不适合？就算真不适合，还有我一双魔法之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相信我，你现在就是小仙女！”
　　初雅：“……无脑传销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你不相信？”老秦扣住她下巴，将她的脸蛋扳过来。
　　目光从她的脸扫向她身后的灯箱，来来回回打量半晌，笑道：“你还别不信，这么一化妆，你跟你妈妈的脸相似度能达到八成。”
　　“废话，她可是我妈！”
　　“那你知不知道——”周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老秦松开手，与初雅同时回头。
　　周老爷子悠然说：“其实你母亲的性格与你非常相似。当年的她也曾经非常抗拒这个形象。”
　　初雅一听，来了兴趣。
　　“然后呢？”
　　“直到我告诉她，身为一名专业模特，想要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形象，那就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特质来。你母亲当年和你一样，其实也有着假小子一般坚韧的性格，但同时，我也知道她拥有着远比任何人都要柔软温暖的内心。所以，与其说是我赋予了她这个温柔如春天女神的形象，倒不如说其实是她本身就拥有这样的一面。”
　　初雅沉默了一下，然后以疑惑地语气问道：“然后她就这么被你忽悠着答应了？我妈没这么好骗？”
　　周老：“……”
　　看来你也不好骗。
　　周老不情不愿地开口补充：“其实……也不只是这样。”
　　初雅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赶紧说重点”的表情来：“所以？”
　　“主要还是因为当年你母亲恋爱了。你知道的嘛，恋爱中的女人不管年龄大小，几乎都会变成小女孩。所以，也可以说是当年恋爱中的她，造就了这个令人印象深刻到算是开创了仙女系先河的形象。”
　　说完，整个工作室里瞬间安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初雅与周老大眼瞪小眼。
　　良久，初雅才干涩着嗓子开口：“……所以你不止想让我演一个小仙女，还要我演一个恋爱中的小仙女？老爷子，求求你放过我好？”
　　他知不知道让她跟那么多模特界的前辈同台，她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啊？
　　周老爷子盯着她，不依不饶：“说好的我说了算呢？现在这么流行欺骗老头子感情？”
　　初雅：“……”
　　“行了。相信我，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周老爷子决定先下手为强，上前直接拍拍初雅肩膀，将一个光盘塞到初雅手里，说，“我刚找出当年你母亲走的那场秀的录像，你去多看几遍找找感觉。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你要尽快找到感觉啊。加油！”
　　初雅捧着光盘：“……………………”
　　算你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晚啦，只来得及写这么多。
　　明天万更，么么哒。


　　第52章

　　果真, 接下来初雅干脆真的直接在D&D练了个通宵。
　　一个模特离开舞台四年，就像是歌手放弃歌唱一样, 就算还拥有身体记忆, 还是会生疏。
　　需要大量的练习来找回感觉。
　　更困难的一点是, 不止要找到唱歌的感觉, 周老居然还要求她换一个唱法。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了。
　　但好在初雅并不是那种一直怀疑人生的性格。
　　既然答应下来了, 她就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就算超出了能力范围，她也要努力接近目标。
　　老爷子工作室隔壁空旷的练习室里，彻夜响起了高跟鞋的脚步声。
　　练习室门外。
　　老秦抱臂靠在门口, 通过玻璃门关注着初雅的台步练习。
　　“老爷子, 您真不觉得这对初雅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了吗？她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 一回来就让她走您这么重要的秀, 跟那么多的前辈同台，还要她改变风格……要不还是算了？”
　　周老爷子瞥他一眼：“初雅都没说算了, 你替她担心什么？”
　　老秦闭上嘴巴。
　　周老的目光从初雅的身上扫过，慢慢移向工作室里的宁姚欣的灯箱。
　　他说：“不必担心她。如果是当年的她, 我或许还会担心她的锋芒太过, 根本做不到像她母亲那样柔软。但你看现在的她——”
　　老秦顺着周老的目光看去。
　　练习室里的初雅背影纤细，双肩下沉, 向前踏出的步伐不再像当年那样气势十足、盛气凌人，但却有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仿佛像是小石子经过时间的磨砺, 已经磨出了珍珠般温润的光泽。
　　“比起台步风格，我倒更担心的是她的眼神。”周老喃喃。
　　老秦疑惑：“什么意思？”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她母亲之所以能表现出那样的眼神根源在于那段时间她陷入了爱河, 浑身上下就像是有了光芒一样，眼睛里都盛满爱意。现在的她还没有办法达到那样的境界。”
　　老秦哭笑不得地叹气：“那您总不可能叫她赶紧趁现在谈个恋爱去？”
　　结果周老爷子像是被点醒了似的，颇赞同地点头：“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
　　闻言，老秦默默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老爷子您要真这么想，那您自己去说，可别拖着我过去挡枪。我这一身细皮嫩肉的真没命继续被她捶。”
　　周老吹胡子瞪眼：“……怕成这样！”
　　老秦试探地问：“那您去说？”
　　周老转身往工作室走：“……回头再说！”
　　老秦在他身后做鬼脸。
　　嘁！
　　怕成这样！
　　……
　　太阳一路升上高空。
　　光线慢慢铺进室内。
　　落在飘窗上。
　　在窗台上睡着的人恍惚地睁开眼。
　　初雅醒过来，全身上下的酸痛慢半拍地袭来，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嘶——昨晚真是练过头了。”她扶着墙，咕哝着坐起来。
　　背脊往窗台的墙上一靠，盘着腿揉了揉脚趾。
　　身上的酸痛倒还好，主要是这双脚。
　　太久不穿高跟鞋了，昨晚一口气穿着走了一晚上的台步，现在酸胀得不行。
　　最令她沮丧的是，没找到感觉。
　　什么少女感啊，什么仙女风啊，感觉还跟她差着十万八千里。
　　啊——生无可恋。
　　这时候，练习室外面似乎传来热闹的响动。
　　初雅抬眸，隐约看到老秦站在外面，背对着门，她看不清他对面是谁。
　　但看他的肢体动作，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不太愉悦的谈话。
　　想了想，她慢慢地转身下地穿鞋，朝门口挪过去。
　　刚挪到门口，就听到老秦用不太客气的口气说：“不用再说了，根本没得商量。当年是你们让我走人，现在又巴巴跑来做什么？我这次回来就是替老爷子打工而已，他需要我我就在这，他走了，我也不会留下。”
　　初雅靠在门边，停下脚步。
　　等到他对面的人似乎走远了，初雅才慢慢推开门。
　　靠在门框上偏头打量老秦：“哇，老秦，够硬气呀。”
　　老秦回头。
　　无所谓地耸耸肩。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不能真让他们看扁了。”老秦双手插兜，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想，如果要不是这次你找我回来，恐怕我还真不会这么想，恐怕至今还觉得我就是个被时代淘汰的人。多亏了你，还有老爷子，是你们让我意识到我还有我的价值，还没到江郎才尽的时候。”
　　初雅弯起唇角，目光含笑。
　　“那是，我和老爷子可都没兴趣捡破烂。”
　　破烂老秦同志翻了个白眼。
　　随即打量初雅苍白的脸色：“你还真练了一晚上？几点睡的？”
　　初雅抓抓早已经被睡乱的头发，回忆道：“大概七八点？反正那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真有你的。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还跟个小年轻一样那么熬。”
　　闻言，初雅夸张地叹气：“别这样好？我才23岁啊，换了别人那还只是个刚进社会的年轻人而已，怎么到你嘴里我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你行行好，嘴下留情好吗？”
　　“还年轻人哪？你不知道模特这行跟运动员一样，都是吃青春饭的啊？都已经让你浪费四年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还年轻啊？肆意浪费青春的人没资格自称年轻人！”
　　初雅：“……”
　　你行你有理，说不过你。
　　老秦看了眼手表：“哟，都快一点了。午饭吃了没？一起吃去？”
　　“一点了！？”初雅一惊，扳过老秦的手腕亲眼确认了一遍，“糟了。”
　　“啊？咋了？”
　　初雅抬头问：“GLANDI的发布会是几点？”
　　老秦“噢”了一声，回忆了一下，说：“三点开始？在香格里拉酒店，这里过去可能要一个半小时。”
　　算时间似乎来得及。
　　初雅点点头，转身进练习室拿了手机就准备过去。
　　结果被老秦一把拉住手臂：“喂，你就这么去？”
　　“怎么了？”
　　老秦抬抬下巴，嫌弃道：“你看看你自己，刚睡醒这么蓬头垢面的就要出门？你可别丢我的脸了。小仙女快被你弄成流浪汉了。”
　　“……”
　　老秦指指工作室：“走，进去洗个脸。给我十分钟，把你收拾出一个能出门见人的妆来。”
　　果然，十分钟之后，重新变回小仙女的初雅终于被放出了D&D大楼。
　　今天的打扮跟昨晚略有差别。
　　今天是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上身和轻纱长裙上都缀着粉色紫色的樱花暗纹，而接上的及腰长发上面松松地梳了束在脑后，剩下的发丝垂下来，微微打着卷。
　　初雅生无可恋地想：今天依然是个仙气飘飘的小仙女呢。
　　她在手机软件上叫了车，扭头就看见倒映在大楼墙面玻璃上的自己。
　　还真别说，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秦果然有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术。
　　这眼妆一化，怎么看都觉得水汪汪的楚楚动人。
　　怎么看怎么无辜天真。
　　但，她眉眼间的淡然和成熟真的是藏都藏不住。
　　“果然这个年纪装嫩也装不像了吗？”
　　初雅摸着下巴喃喃了一句，回头看到等的车来了，便转身，跨上了车。
　　……
　　香格里拉大酒店。
　　秀场布置在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内。
　　整个秀场差不多能容纳数千人。
　　然而整个发布会实际上却并不会邀请这么多人。
　　GLANDI这一次只准备了三百封邀请函，并且早早就发了出去。
　　从时尚圈大佬到杂志媒体，从各界名流到娱乐圈明星，各类时尚达人、编辑、记者，不到下午三点，早早的就已经来到了秀场。
　　此时秀场内熙熙攘攘，而后台也是人声鼎沸。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秀导在后台大声提醒道，“服装组再确认一遍服装和配饰，化妆师！模特的妆容也检查一下！还有道具组！赶紧把灯光秀准备好！”
　　角落的化妆台前，韩恬垂下眼睛。
　　一旁童妙西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心情“咯噔”一声。
　　心想：太久没走这种顶尖大牌的秀了，加上这次又是开场，韩恬这小子该不会是在紧张？
　　“哎？”她伸手推推他，“想什么呢？等会到了台上你可别发呆啊。”
　　韩恬睨她一眼：“怎么可能？”
　　这一眼看得童妙西心头一定。
　　看来是没问题。
　　确认过眼神，的确是她家骄傲的小孔雀。
　　然而还没等童妙西放下心头大石，就见韩恬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哎？你去哪？马上就要开场了，你是要逼死秀导吗？”
　　然而韩恬并没回头，只有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洗手间。”
　　“那赶紧回来啊！！”
　　韩恬面无表情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后台空无一人的拐角。
　　他在窗边站定，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点开，就是通讯录的界面。
　　这个界面已经摆在那很久了，从昨晚开始就在，然而主人的心思悬而未决，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可现在，已经到了无法继续等待下去的时候了。
　　因为他等得实在心焦。
　　一想到那个人今天如果真的不出现的话，他就觉得有点委屈。
　　她一手把他推到如今这个高度，然后以强悍的姿态告诉全世界，只有他才是最适合的那个。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不来？
　　心里堵着的大石头陡然间变得无限重，压得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拨出的键上。
　　屏幕变化间，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韩恬深吸了一口气，听见手机隐约发出一声轻微的“嘟——”，声音刚落，就被接了起来，通了。
　　韩恬一怔，连忙将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里，传来初雅那熟悉的清爽的嗓音：“喂？”
　　不知怎么的，光是听着这一个字眼，他就仿佛能想象她含笑接起电话的画面。
　　韩恬吐出一口气，慢慢说：“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嘈杂的声响。
　　初雅像是在走动，没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就消失了。
　　这头，初雅绕开人群，走到秀场外的角落，笑道：“怎么了？算算时间你该准备上场了？”
　　“你没来吗？”
　　初雅一噎。
　　总觉得韩恬的语气有点委屈。
　　本来还想着逗逗他，结果一开口初雅就全忘了。
　　呼吸一下子放得很轻。
　　初雅忍不住面露微笑，说：“我会来的。”
　　“那你现在在哪？我没看见你。”
　　“我没在后台。”初雅轻声说，“放心，我在的。准备挑个最好的位置欣赏你的英姿来着。”
　　小家伙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初雅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你千万别到时候在台上到处找我啊，我可没坐第一排。你只管自己好好表现就行了。”
　　“知道。还有——”韩恬顿了一下，说，“发布会结束之后，我有话跟你说。你先别走，我换了衣服就去找你。”
　　“好。”初雅答应下来，正要说声加油，手机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她一看——呃，昨晚忘记充电，这时候电量消耗完毕，终于彻底关机了。
　　算了。
　　反正该叮嘱的该鼓励的都已经说完了。
　　初雅收起手机，准备进场。
　　此时距离三点开场，还剩下五分钟。
　　该进场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初雅赶在最后一刻走到门口。
　　“你好，请出示一下邀请函。”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她。
　　邀请函？
　　这东西她貌似没有啊。
　　工作证倒是有一个，但是还在劳伦斯杨那边还没拿呢。
　　“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
　　初雅掏出手机，这才默默想起来几分钟前刚关机的板砖：“……”
　　她只好默默抬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手机借用一下？”
　　门口工作人员是两个大小伙子。
　　人高马大往门口一站，门神似的，辟邪又避孕……哦不对，反正就是能当保全用。
　　照理来说，这种高端时装发布会，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打主意偷偷混进来，比如一些没收到邀请函的三流媒体，比如一些想来蹭人气的网红或是十八线小明星。
　　这俩大小伙子一打量初雅，模特似的高挑身材，精致清爽的妆容，搭配上一身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时装长裙。
　　感觉不太像是记者，于是下意识认定了她估计是哪里冒出来的小明星。
　　其中一个较瘦的工作人员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没有邀请函的话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手机没电了，我就是想借用一下电话，叫一个人出来领我进去。”
　　“小姐，这不是酒会，不是找个人带就行的。就算拥有带人名额的媒体也是有名额上限的。”
　　另一个比较壮的工作人员瞄了初雅一眼，推推身边的人，然后随口问了一句：“你打算叫谁？”
　　“劳伦斯杨。”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劳伦斯杨？
　　那不就是他们GLANDI太子爷？今天的设计师？
　　她认识他？没开玩笑？
　　瘦高个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不——”
　　“不行吗？那找高仁也行，就你们GLANDI的艺术总监。再不行就去帮我把今天的主秀模特的经纪人叫过来也行。”
　　艺术总监、名模经纪人，她说叫过来……也行？
　　哇，好大的口气！
　　“这些人可不是想找就能找的。”
　　初雅一摊手，一脸无辜：“所以说嘛，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找啊，我只是想打个电话，让他们出来带我进去。”
　　兴许是初雅的语气和神态太过理所当然了。
　　唬得这两人一愣一愣的。
　　壮高个默默把手机交出来：“那你打。”
　　其实报出劳伦斯杨和高仁的名字，初雅也就随口说说。
　　毕竟她也根本没记住这两个人的手机号码。
　　接过手机道了声谢，正要给妙姐打电话，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初雅？”
　　初雅偏头。
　　就见高仁带着几个看起来颇具分量的时尚圈大佬走过来。
　　手指一点，将已经拨出去的电话挂断。
　　初雅看向高仁，笑着点头：“高总监。”
　　高仁走到初雅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
　　说真的，他本来还不太敢认，毕竟她本来就是个假小子的形象，面前这个却是个再女人不过的女孩子，怎么看都联系不到一起去才对。
　　“初雅？她就是初雅？”
　　跟在高仁后面的几位自然也听说过初雅的大名。
　　自然不是因为微博上前几日的腥风血雨才注意到她，而是因为GLANDI的型录。
　　型录一般会在发布会开始的时候发布，但是时尚圈里的大佬们，总有办法提前拿到。
　　因此，这个顶着新锐摄影师的名头，技术却相当老练的新人，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网络上流传过她的照片，他们或多或少都看过，怎么跟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这区别也太大了？
　　“你们好。”初雅打过招呼。
　　热心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
　　“哦哦，说的也是。”高仁回过神，赶紧招呼各位进场。
　　经过门口两个早已经呆若木鸡的门神时，特意吩咐道：“给她拿一个临时工作证。”
　　等到初雅捏着临时工作证进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热场了。
　　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整个秀场内灯光瞬间暗下来。
　　随即天花板上灯光大起，一场跟随着音乐节奏的灯光大秀随之展开。
　　光影变幻。
　　绚丽夺目。
　　隐约能看到带GLANDI的品牌标志的灯光从T台上、人群身上扫过。
　　而此时，T台上的起点位置墙面上变幻出无数精美反复的图案，花团锦簇中花体字【GLANDI2019春夏发布会】字样逐一浮现。
　　昏暗的光线中，初雅慢慢走到T台的正前方。
　　这里的观众坐席比较少，因为大多数都在T台两侧。
　　正前方属于摄影师的位置。
　　她悄悄蹭到这里，在灯光器械后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站好。
　　此时，灯光秀进行到尾声。
　　场内灯光一暗，随即天花板上所有的光芒全部聚集到了T台的起点上。
　　所有人的视线跟着落在那里。
　　音乐声流畅过渡，变幻成了悠扬的旋律。
　　而LED墙上光影变化的瞬间，旋律最激昂的瞬间，光芒大亮——
　　一个人出现在了光芒中心。
　　黑色长发的英俊绅士坐在欧式的沙发椅上，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初雅跟着放眼望去，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瞬间，心头跟着重重一跳。
　　灯光下，韩恬坐在椅子上，缀着白貂皮的红色披风披在他的肩膀上，而他手上扶着一支手杖，坐姿倨傲而慵懒。
　　比起拍摄型录时的造型，此时的韩恬才称得上是全副武装，气场全开。
　　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和灯光使然，令他耀眼得令人根本挪不开眼。
　　微低着头的少年缓缓抬头，随着节奏忽然将披风一掀，起身踏出第一步——
　　干净、利落、双肩下沉，背脊笔挺。
　　灯光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移动着。
　　现场似乎也被他的出场惊艳到了，镁光灯瞬间亮成一片。
　　而韩恬完全目不斜视，表情是一贯的淡漠倨傲，如同真正的贵族，一步步走到T台正前方。
　　初雅在原地站着，就像是在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似的。
　　他的台步很有气场。
　　高贵凛然，抓人眼球。
　　然后，走到T台最前方的定点pose时，韩恬才终于像是漫不经心般地抬起双眼，看向最前方的秀场摄影师——
　　薄唇微勾，带出一个寡淡但令人眼前一亮的淡笑来。
　　是的，眼前一亮。
　　少年的目光微抬，迎着灯光的时候像是眼睛里沉满了星辰。
　　而那若有似无的笑容与星光一衬，意外又惊艳到令人瞬间心动。
　　笑容出现的瞬间，仿佛令他从一个刻板的模特活了过来，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无比真实的贵族。
　　令人忍不住认定他本来就是个贵族，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傲然到快令人窒息的气场。
　　“咚咚、咚咚……”初雅感觉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她站在T台正前方的阴影中，将他的英姿尽收眼底。
　　等到回过神时，第二个、第三个男模都已经陆续出来了。
　　而韩恬，也早已经回到了后台。
　　现场一片骚动还未平复下来，人们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议论着刚才开场的男模——曾经万众瞩目的时尚圈宠儿，终于再次站到了光芒的中心！
　　等到他换上第二套衣服再次出现在T台尽头的时候，两侧疯狂亮起的镁光灯，令初雅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韩恬，成功了。
　　不管是他，还是今晚的GLANDI，都拥有足够令人惊艳的力量。
　　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初雅看着他的身影，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个小家伙怎么每次都能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真是不能小看他啊——”
　　明明跟私下的他差别那么大。
　　他却能将这两套时装演绎得像是天生就属于他，就属于他这个贵族王子一样，就差头上没戴个王冠了。
　　连他都能做到这样的极致，那她凭什么因为自己没有尝试过仙女系的风格就心生排斥呢？
　　有她母亲珠玉在前，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就像是老爷子说的那样，还有比她更像她母亲的人了吗？
　　没有了。
　　所以她一定也可以做到。
　　……
　　发布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彻底结束。
　　所有的模特回到后台换装。
　　比起上台前的拥挤和手忙脚乱，此时此刻整个后台倒显得井然有序起来。
　　毕竟没有在赶时间，大家都放松下来，有说有笑。
　　“嘿嘿，兄弟，表现不错呀。这下真的可以翻身了。”吴锐搭着韩恬的肩膀，笑着过来说恭喜。
　　“你也不错。”韩恬似乎心情挺不错，也拍拍他肩膀。
　　这时候，后台另一侧似乎有什么骚动，一些个男模都站起来了。
　　吴锐扭头眯起眼看了一眼。
　　“那边什么情况？”韩恬撇头看去。
　　吴锐目光一直落在那边，说：“不太清楚，好像是后台来了个美女。我看不太清，看打扮似乎真的挺漂亮的，那一边的几个人都凑上去了。不太像是工作人员啊，也能进后台？”
　　韩恬没有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低头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出去。
　　然而，始终没人接听。
　　只有冰冷的声音提示机主已经关机。
　　吴锐看得来了兴致，一边说：“看身高估计也不是普通工作人员啊，我看得有176以上了，身材很不错诶。该不会是准备在这次时装周上出道的新人？”
　　只可惜韩恬完全兴意阑珊。
　　皱着眉头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手机打不通。
　　为什么会打不通？
　　不行，他得出去找人。
　　韩恬赶紧转身脱衣服。
　　直到这时候，一旁的吴锐忽然“咦”了一声：“怎么感觉长得有点像初雅？”
　　闻言，韩恬脱衣服的动作一顿，骤然回头。
　　目光紧盯着另一侧的人群。
　　就看见被不少男模包围中的女人侃侃而谈，微笑以对。
　　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一头少女味十足的发型，而顺着她的动作微微侧过脸来，令韩恬终于看清了她的侧脸。
　　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是初雅是谁？
　　等等。
　　初雅？
　　这打扮？
　　韩恬：“……………………”
　　韩恬手里的衣服无声地掉落在地面上。
　　而他完全无知无觉。
　　惊呆了。
　　一旁的吴锐惊艳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像是感应到他们的注视。
　　这时候人群中的初雅偏头回眸，注意到韩恬的目光，不由得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我过去一下。”初雅准备朝他们那边过去。
　　然而身边的男模们可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不甘心地纷纷开口说：“美女，交个朋友呗？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这个，不太方便？”初雅微微拧眉。
　　“只是联系方式而已嘛。我看你也是个模特？大家都是同行，今后也好互相照应啊！”
　　“是啊是啊。”大家附和着。
　　初雅心中暗叹。
　　看着眼前这群人，怎么跟从来没见过女人似的？
　　正要摇头婉拒，这时候，人群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微微用力地拨开前面一个人。
　　韩恬从人群外面挤进来，走到初雅面前。
　　初雅微讶地看他。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扭头就走。
　　周围原本大力挽留的男模们根本没敢拦。
　　因为美女自己想走，和被今晚风头最健的主秀男模拉走，那完全是两回事。
　　“原来是韩恬的人啊……”
　　“他女朋友？”
　　“他居然还有女朋友？不应该是男朋友？”
　　众人咕哝着，只得默默散去了。
　　目睹了全程，只因为事出突然而发呆没跟上的吴锐，目瞪口呆僵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来着？
　　他是不是该找妙姐补一下进度？
　　韩恬拉着初雅，一路走到后台最角落的幕布边，这才终于松开手。
　　回过头，有点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初雅眨巴眼，目露困惑：“什么？”
　　韩恬本来是想问她，刚才在那群男模堆里笑得花枝招展的是要干什么。
　　然而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初雅，他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初雅耐心地等他半天，他才终于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路。
　　他清了清嗓子，哑着嗓音，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呃。
　　初雅讪笑了一下。
　　有点不好意思地抚了一下裙摆，说：“看起来很奇怪是？我也不想的，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恬打断了。
　　“一点也不奇怪。”
　　“啊？”初雅疑惑地抬头。
　　在初雅的目光中，韩恬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弱下去，就跟含在嘴里似的。
　　他含糊说：“很好看。真的。”
　　角落光线很暗，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初雅还是能清晰听出他声音里的诚恳。
　　他是真的觉得好看。
　　初雅：“……那你品味挺独特的。”
　　韩恬：“……”
　　感觉审美被质疑了。
　　QAQ好气。
　　这时候，不远处工作人员走过。
　　韩恬目光一抬，下意识再次伸手握住初雅的手腕。
　　身后的深黑色幕布一抖，直接将她拉进了角落幕布笼罩而成的一片小天地里。
　　一时间，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初雅抬头看他：“怎么了？”
　　“嘘！”韩恬伸手压住她的嘴唇，偏头看到外面的工作人员越来越近。
　　这人他认识，是今晚秀导的助手。
　　那人走到了原本韩恬与初雅站立的位置，看了一圈，喃喃自语：“不是说看到韩恬过来了吗？怎么找不到人？”
　　这时候，他手里的手机铃声跟着响起来。
　　那人一接，就听到秀导的声音从电话中穿透而来，大声询问：“韩恬人呢？秀后采访的记者都已经到齐了，他这个主角怎么不见了？设计师和总监找他都快找疯了！”
　　工作人员也急疯了，连连应是，只能继续找人。
　　一墙之隔的幕布后面，韩恬与初雅大眼瞪小眼。
　　直到那人走远了，初雅这才抬手慢慢抓下他的手。
　　“你拉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恬垂眸看着她说：“因为我有话要问你。”
　　初雅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你问？”
　　韩恬顿了顿。
　　这突然之间让他从何问起呢？
　　想了想，他轻声问：“今天的秀……你真的看了吗？”
　　初雅点头：“是呀。我人都在这里了你还不信么？”
　　韩恬瘪嘴：“那为什么在台上的时候我没看到你？”
　　初雅“哎”了一声：“不是说好了不许分心找我吗？怎么不听话啊？”
　　韩恬低声问，语气里颇委屈不平：“我就是在后台悄悄看的。根本没看到你。你是不是骗我？”
　　那语气，别提有多委屈。
　　听得初雅心头猛然就软下来。
　　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我不太方便坐到前排去呀。”她指指自己胸前的临时工作证。
　　“还记得T台正前方的灯吗？我就在灯后面啊，最好的视角最好的位置，我可是站在VIP席看你呢。”
　　韩恬眨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几乎不用斟酌，初雅就中肯地给出高度评价：“很专业，很有气场。正如你所说，你的台步拥有名模的气势。”
　　韩恬还想再问：“那——”
　　初雅打断他：“哪有这么多这个那个？”
　　她忽然伸手，一把捏住韩恬的两颊。
　　她的拇指食指捏住他嘴巴两侧，将小家伙的嘴巴捏得嘟起来。
　　薄唇被捏成了个小圆，水润润的，怪有点可爱。
　　初雅本来只是想阻止他继续问，结果这一捏，倒是被他的嘟起来的嘴和又无辜又诧异的小鹿眼给萌了一下。
　　“噗——”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赶紧正色说：“那边等着你采访呢，你在这拉着我问东问西干什么？”
　　韩恬嘟着嘴艰难地回答：“怕你跑了呗。”
　　初雅心说：还真被你料着了，她本来就是打算露个脸就走的。
　　像是料到她的心思，韩恬的手扣着她垂在身侧的裙带，说：“我去采访可以，但是你不能走。等会回来要是看不到你——”
　　初雅挑眉，终于松开手，笑着问：“要是看不到我，你要怎样？”
　　韩恬顿了顿，抿唇认真说：“那我就要闹了。”
　　闹……
　　“……”初雅无奈失笑。
　　这愁人的熊孩子啊！
　　“怕了你了。行了，我知道了。”
　　得了她的首肯，韩恬这才满意地小跑着走了。
　　留下初雅一个人慢慢从幕布后面走出来。
　　不知不觉，后台的模特换好了衣服，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初雅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后台。
　　和其他秀场的后台一样，这里的后台是一样的凌乱。
　　但也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懂这里的乱中有序。
　　才懂这片战场。
　　就算站在后台，也令初雅忍不住心生浓浓的怀念感。
　　曾经，她也属于这里。
　　然后随着她征战每一个世界舞台，都会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从这里通往T台。
　　连空气都令她感到熟悉。
　　二十分钟之后。
　　采访完毕的韩恬小跑着回来了。
　　一进后台就看到坐在他位置的沙发上的女人。
　　初雅偏头拿着手机充电，闻声抬头。
　　韩恬走过去，主动问道：“所有人都去庆功宴了。你去不去？”
　　初雅眨巴眼。
　　她似乎应该去的。
　　就像是劳伦斯杨说的那样，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天这场秀上完美的呈现。
　　因为她是他韩恬的伯乐，是她将他推上了这个T台。
　　然而初雅兴致不高，耸耸肩说：“去不去都无所谓。不去了。”
　　韩恬：“好。”那他也不去了。
　　他捞过旁边的一张椅子，椅背向前，反着坐下来。
　　想了想，终于问出最困惑他的问题：“说起来，从昨天到现在，你到底忙什么去了？”
　　而且一出现还是这副女人味十足的小仙女打扮。
　　说实话，他之前差点都没敢认。
　　初雅只好将周老的邀请说了。
　　“所以，我只是代替我妈上台而已。”
　　韩恬偏头看她：“那你愁眉苦脸的在烦恼什么？”
　　闻言，初雅意外地转头：“你看得出来啊？我好像也没写脸上啊。”
　　韩恬哼了哼。
　　双臂枕在椅背上，下巴则靠在手臂上，等她的下文。
　　初雅下意识想抓抓后脑勺的头发，随即想起来头上还接着发，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摸摸垂在肩膀上的发卷，叹气说：“我从来没试过这种形象，心里有点没底。”
　　“所以昨晚都在练习适应这个形象？”
　　初雅点头：“是啊。”
　　“形象上还能靠老秦妙手回春，气质和台步风格真的只能靠自己。在谢幕大秀到来之前，我必须要Hold住这个形象，把自己就变成我妈那样。”
　　韩恬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秀场，忽然朝她伸手说：“那来。”
　　初雅盯着他伸到面前的手掌：“啊？”
　　韩恬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视她：“我陪你走走看。”
　　“想要提升台步的女人味，最好的练习方式难道不是跟男模一起搭档练习吗？”他站起来，偏头勾着唇角看她，“双人走秀，你还会走？”
　　初雅怔住了。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半晌，她才慢慢伸出手，将手放进韩恬的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划一下重点：
　　这是一篇通篇除了主角全是神助攻的文！！


　　第53章

　　韩恬牵着她, 一步一步从后台走向T台。
　　初雅走在他身后，垂眸静静望着他们两只手心相贴。
　　她能切实地感受到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
　　说实话, 刚才他毫不犹豫对着她伸手的时候, 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心动。
　　大约是下午发布会上惊艳的一幕余韵犹在。
　　当时那个在台上吸引了无数视线的少年此刻就走在她眼前, 他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 光是这么一想, 初雅就忍不住心脏怦怦直跳。
　　在脑海中意识到这就是“心动”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条。
　　难不成打扮成少女系，连少女心也跟着冒出来了？
　　初雅悄悄晃晃脑袋, 阻止自己跑偏的思绪。
　　双人台步。
　　讲究的是与搭档的配合。
　　双人同时走秀在时装周上其实非常罕见, 但也不排除一些需要两个人同台的秀, 比如婚纱发布会上, 主秀模特可能就会需要一名男模陪同出场。
　　回顾初雅踏上T台的职业生涯，其实也没多少这方面的经验。
　　她问道：“这么说来, 你走过这样的秀吗？”
　　“没有。”
　　初雅失笑：“那你刚才那么笃定地要我跟你一起走双人台步？我还以为你挺有经验呢。”
　　“也不是。”韩恬头也没回地走在前面，小声说, “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你同台而已。”
　　初雅微怔。
　　后台与T台之间的走廊上灯光晦暗不明。
　　但还是能让她轻易看清他耳朵一点一点红起来。
　　手上传来的热度像是也跟着升了两三度。
　　初雅只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又猛跳起来。
　　她没听错？
　　不是她幻听了？
　　也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这小子……是在撩她没错？
　　初雅并不是情商感人的愣头青, 她清楚何为心动，何为撩人。
　　第一次她可以解释为发烧, 那第二次她实在没办法再强行解释了。
　　更何况她手还握在人家手里。
　　那热度，那力道,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普通通一个玩笑。
　　“……哎哟。”初雅小声咕哝，“果然是年纪大了。”
　　“什么？”
　　走在前面的韩恬回过头。
　　两人此时恰好走到T台起点。
　　秀场内的灯光落在韩恬转过来的侧脸上，光芒在他眼睛里亮成了星星。
　　初雅没被他握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心说, 年纪大了，真是受不了这么青涩这么纯的撩人手法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开始撩起她来了。
　　难不成，他知道她就是Nyx了？
　　不过，就算他真的认出来，她也不会太意外。
　　毕竟——
　　认不出来才奇怪。
　　初雅抿了抿嘴。
　　脸庞微抬，与面前近在咫尺的韩恬四目相对。
　　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他的目光慢慢开始游移，不太敢跟她对视。
　　脸上还是雪白一片，然而耳根子早就红透了。
　　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是嘛？
　　他知道她是Nyx了啊。
　　所以，他是知道她是Nyx了所以想撩她？
　　撩他粉了那么多年的偶像？
　　……少年，很有理想嘛。
　　初雅慢慢笑起来。
　　她金盆洗手四年多，但是说起当年，从来都是她撩别人的份。
　　眼前这个小家伙究竟是勇气可嘉，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家伙，论撩人，她才是祖师爷好吗？
　　“没什么。”她说，慢慢松开韩恬的手，微凉的指尖不着痕迹地从他掌心划过。
　　她眼风一扫，看见他的手指飞快地悄悄蜷了起来。
　　她背过身无声轻笑，一边煞有介事地说：“既然要练习，在台上干走也不是事儿。来点音乐怎么样？”
　　身后传来韩恬慢半拍的回答：“都行。”
　　秀场的音乐设备就在旁边，初雅随便挑了一首歌播放起来。
　　悠扬美妙的旋律中，初雅回头，对上韩恬注视的目光。
　　“来。”
　　她微微一笑，上前带着他走到T台的起点。
　　两个人并肩而立，她深吸一口气。
　　瞥了一眼身边的韩恬，发现他似乎也挺紧张。
　　韩恬此刻手都有点抖。
　　活生生的Nyx站在他身边，现在还要跟他一起走秀。
　　感觉过去四年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秀场内一片昏暗。
　　只有几束灯光落在T台走道上，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
　　没有观众，只有他们两个人。
　　反而让韩恬更紧张。
　　他不着痕迹地开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依然心跳如鼓，小鹿乱撞，身体拒绝跟他的脑袋合作。
　　直到肩膀上多了一抹重量。
　　他偏头，看见初雅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初雅并没有看他，她收起了玩闹的笑意，敛起表情，平静的目光扫向T台前方，端出了High-Fashion模特应有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状态，韩恬奇异地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了，她依然是当年那个专业的Nyx。
　　……
　　初雅平静地目视前方。
　　T台的正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束灯光。
　　初雅看着灯光打来的方向，脑海中却开始浮现灯箱上母亲的表情。
　　温暖如春阳，柔软如春风。
　　那是什么样的境界啊……
　　怀着这样的疑惑，初雅的手指慢慢离开韩恬的肩膀，双肩下沉，腰部挺直，率先跨步而出。
　　事先没有经过任何商量，两个人的脚步几乎踩在了相同的节奏上。
　　男模与女模的台步风格天差地别。
　　韩恬走的是笔直的正步，而初雅走的则是交叉步。
　　这两种不同的步法呈现出的自然也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男模主张展现出的是利落与清爽，女模则需要通过交叉步——也就是左右脚在行走时的互相交叠，右脚踏在左脚前方偏左，左脚踏在右脚前方偏右，从而展现出女性特有的柔软与婀娜。
　　步法不同，然而他们的节奏却是相似的。
　　两个人始终保持一模一样的步速。
　　一时间，初雅也分不太清究竟是韩恬跟上了她的节奏，还是她无意识中在配合韩恬的节奏。
　　她只知道，才走到中途，两个人就已经找到了感觉。
　　这时候，初雅只觉手心一暖，韩恬的手又贴了上来。
　　她一怔，脚下步伐未停，节奏丝毫未乱，然而她的目光还是不经意地转向了韩恬。
　　身边的少年仿佛早就料到她会侧眸。
　　唇角含笑，眼睛里的光芒亮得如同春光灿烂。
　　仿佛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清澈眼睛里，就只装得下眼前这么一个她而已。
　　初雅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灯箱上的形象骤然又从她眼前浮现出来。
　　眼前这个韩恬怎么……跟她妈妈那个形象给人的感觉那么像？
　　周老说，她妈妈的那个形象，真的是在恋爱状态下自然而然的展现。
　　恋爱中的小仙女眼睛里满是爱意。
　　因此，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气质，才最能打动人。
　　那眼前的韩恬呢？
　　天然系吗？
　　还是小家伙的小心机？
　　这少年仿佛永远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最是撩人。
　　空旷的T台，梦幻的灯光。
　　身边的韩恬还穿着之前在T台上光芒四射时的服装，样貌还是与当时一样的俊美无俦。
　　初雅抿唇。
　　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快要顶不住这样专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了。
　　幸好她还能稳得住。
　　偶像的尊严令她告诉自己一定要Hold住，否则光是一个台步练习就败在这小家伙手里，那算什么话？
　　心头憋着一股劲。
　　初雅表面不动声色。
　　两个人维持着节奏终于来到了T台的尽头。
　　定点。
　　两个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韩恬身体微侧，转而偏向初雅。
　　两人并没有事先商量过定点Pose，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模特，只需要一个眼神，大致上就能完成配合。
　　韩恬心想，反正也就是他们两人靠近一点拗一个Pose而已。
　　然而下一秒，还不等他站定，初雅忽然偏头，柔若无骨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他的胸前。
　　指尖扫过他的左胸前，像是抚过他的心脏，然后利落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巾。
　　韩恬一时不防，竟被她拉得微微俯下了身。
　　虽然只有一点点。
　　初雅的脸顿时近在咫尺。
　　她勾起红唇，眉眼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然而她的目光依然落在正前方，好像还在一本正经的走秀途中。
　　韩恬明显有点分了神。
　　到底还是年轻了点，又或许是完全没料到初雅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落回到了眼前的人身上，俨然忘记了他们还在T台上。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原本势均力敌的气场，眨眼间被初雅全部夺走。
　　看他那个呆呆的反应，初雅忍不住笑起来。
　　气场全开的气势瞬间破了功。
　　手指一松，她松开他的领巾，顺便帮他整理好。
　　“你发什么呆呀？定点Pose而已，这点反应都跟不上吗？”
　　“……”韩恬眨巴眼，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哪知道你突然来这一手啊？”
　　闻言，初雅抬抬下巴：“就准你突然袭击拉我手？你的招数我都接得住，怎么我拉个领巾你就败了？”
　　韩恬心说，因为你这个动作太作弊了。
　　他毫无心理准备，只能缴械投降。
　　撩人不成，反而被撩得魂儿都飞了。
　　能让他这么丢脸的，恐怕十九年来也就遇上她这么一个了。


　　第54章

　　这时候, 一首歌播到了尽头。
　　旋律一转，带着漂亮转音的少年音浅吟哼唱着, 在整个秀场里响起。
　　“Nobody ever knows,　nobody ever sees,　I left my soul.”
　　谁也不知道, 谁也没看到, 我丢弃了自己的灵魂。
　　迷人而不失浪漫的嗓音渲染下，空气里像是也跟着婉转地冒起了甜味的气泡。
　　两个人之间对话声一停，骤然出现的沉默中, 他们俩无声对视。
　　韩恬眨了眨眼。
　　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宛如蝴蝶的翅膀, 搔动着人心。
　　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蹭了一小步。
　　他们脸庞的距离骤然拉得很近。
　　近得仿佛他只要一低头, 鼻尖就能蹭上她的。
　　韩恬心跳如鼓，跃跃欲试。
　　她有点神游地想着, 自己要是真的低头，会不会被初雅甩一巴掌？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 初雅忽然微微后仰, 拉开距离。
　　她偏头淡定地望着他，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随口问道：“继续练？”
　　“啊？……噢，好。”
　　韩恬眨眨眼, 瞬间回神。
　　跟在初雅的身后往回走。
　　目光落在她脑后蓬松柔软的长发上，鼻息间仿佛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不禁又分神了。
　　“对了。”
　　初雅走在前面，闲聊似的开口：“之前电话里你说发布会之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韩恬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说过这话。
　　他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噢, 他告诉她，他喜欢她。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喜欢来着。
　　然后，小心翼翼藏在心里那么多年。
　　本来他是想着，让她看了他在台上的英姿之后，再告诉她。
　　他想要让她知道，就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追赶她，但今天这一刻，是不是终于靠近了一点点？
　　可是。
　　刚才他那副被她随随便便撩一下，就丢盔弃甲、魂飞天外的样子，他还怎么好意思这么跟她说？
　　他不要面子的啊？
　　韩恬停下脚步，望着她背影。
　　“……”
　　算了。
　　面子这东西算什么？送她算了。
　　“是有话要说。”隔着一点距离，韩恬微微扬声。
　　前面的初雅察觉到他没跟上，也跟着停下脚步，回身侧眸。
　　“嗯？”
　　韩恬深吸一口气。
　　这话他必须要酝酿再酝酿。
　　他等了四年就为了这一刻。
　　“我——”
　　原本一直望着他等待下文的初雅忽地低头，从衣服口袋中摸出手机来。
　　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然后慢半拍地响起铃声。
　　初雅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是安乔。
　　她家许久不曾联系的闺蜜。
　　她这闺蜜比较佛系，又或者说她们俩之间的相处一直很佛系。
　　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天天腻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天各一方，即便很久很久不联系，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会生疏。
　　以初雅对安乔的了解，如果是有什么事要找她谈心，一个微信就发过来了。
　　直接打电话的情况很少见。
　　她感觉，估计是出什么事了。
　　她没多想，眼神示意韩恬先等等，立刻接起了电话。
　　“Joe？”
　　电话那一头，响起安乔的声音：“小初。”
　　嗓音里模糊有点哽咽，仿佛是在强自镇定。
　　初雅心头“咯噔”一声。
　　直觉告诉她，还真是出事了。
　　她飞快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
　　安乔报了个地点，末了有点小可怜兮兮地问道：“你在忙吗？能不能过来？”
　　初雅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
　　“行，你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抬起头，初雅才发现自己面前还站着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家伙。
　　“你要走？”韩恬看着她，表情看着有点委屈。
　　他好不容易酝酿完了，结果女主角要跑路了。
　　这算什么事儿？
　　“对，突然有点事儿。有点急，我现在就要——”初雅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上一暖。
　　韩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倔强地说：“先让我说完。”
　　初雅只得按捺住性子看他：“好，你想说什么？”
　　“我……”
　　韩恬默默抿唇。
　　不行。
　　感觉气氛完全不对啊。
　　虽然说他本来就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告诉她，并不是想要她有什么回应。
　　但是眼下这个时候，他说完，初雅就急匆匆离开，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这么想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算了，你走。”
　　初雅挑眉看他：“那我真走了？”
　　“嗯。”
　　得到了他的首肯，初雅便直接从T台上跃下，飞快地冲出了秀场。
　　一边走还一边低头在手机上叫车。
　　韩恬一路目送她的身影走得消失不见，这才默默收回了目光。
　　秀场上的音乐还在响着。
　　华丽而不失浪漫的少年音依然在反复吟唱着：“I think of you whenever I'm alone. So please don't go. So please don't go. So please don't go.”
　　所以请不要走。
　　简直跟在唱他的心声似的。
　　但她还是走了。
　　头都不回一下。
　　好气。
　　这时候，他的手机也响起来了。
　　该不会是初雅良心发现又打回来了？
　　韩恬心头的小鹿蹦了蹦，然后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提示写的是——【吴锐】。
　　韩恬：“……”
　　好，是他想太多。
　　他恨恨地开口：“喂。”
　　电话那头传来吴锐疑惑的声音：“咋回事？火气这么大？跟初雅闹脾气了？”
　　“……”韩恬深吸了口气，强压火气，硬巴巴地回答，“没有。你什么事？”
　　“那什么，今晚庆功宴啊，这不是看你没来么？高仁看我们俩关系好，就让我过来叫你过去。你去不去？”
　　“不去。”
　　吴锐心想，这小子火气是真的大。
　　吃枪药了？
　　之前看他拉着初雅走了，难不成他们俩真发生什么了？
　　“那你晚上准备干什么去？”
　　韩恬还站在T台上。
　　皮鞋在地面上蹭了蹭，韩恬低着头扫过自己胸膛，忽然说：“晚上去打球。”
　　吴锐一呆：“啊？”
　　“你也要来。”
　　……
　　初雅直接赶了一趟地铁回到了她和安乔本来租住的房子——的对门。
　　对门住的是她们的房东先生。
　　也是安乔的男朋友。
　　据说是个刑警。
　　据说，安乔目前正在以心理专家的身份帮助警方处理一件大案。
　　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多久就在一起了。
　　初雅按了下门铃。
　　不到十秒，门就飞快地开了。
　　门后面奔出一个纤细小巧的身影，闷头就往初雅怀里扑。
　　巨大的冲力差点让初雅倒退了一步。
　　她低低闷哼一声，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安乔脑袋埋进她胸口。
　　初雅拍拍她。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安乔似乎情绪很低落，闷不吭声地只管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初雅只得非常艰难地抱着她挪进了门。
　　进门抬头。
　　房东先生的房子她还从来没来过，不过房间内的格局与装潢完全不出她的意料——就是个单身男子该有的冷色调空间。
　　最近因为安乔搬进来，不少细节上多了几分家庭温暖的感觉。
　　看来安乔在这儿住着也挺好。
　　只扫了一眼，初雅便安心了。
　　两个女人无声地抱了一会儿。
　　直到安乔似乎终于平复下来，这才从她怀里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初雅看。
　　初雅：“？”
　　安乔双眼紧盯着初雅的脸，忽然问了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初雅：“……大概是知道你不开心，特意打扮打扮逗你笑。”
　　安乔：“……笑不出来怎么办？”
　　初雅瞄她一眼：“好了。特意叫我过来不是想让我给你讲冷笑话的？是需要我当个垃圾桶听你诉苦还是怎么的？”
　　闻言，安乔沉默了下，摇摇头。
　　“细节上我不能说，毕竟还牵扯到警方在查的大案子。”
　　“警方什么大案子能把你伤成这样啊？”
　　安乔低下头，重新将脑袋埋进初雅胸前：“大概是因为我亲生父母也被牵扯进来了。”
　　初雅一怔。
　　安乔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点。
　　安乔特意从美国来到S市S大任教，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想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
　　安乔收紧手臂，说：“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你安慰我什么，也不需要你说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要你抱一抱我，给我一点点力量。”
　　初雅无声地抱紧她。
　　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赫洛德傅斯博士说过，拥抱可以消除沮丧。
　　“没关系。”初雅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我总会在你身边的。需要拥抱的时候，只管给我打电话，我不管在哪都会飞过来。”
　　说得挺让人心动。
　　差点连初雅自己都感动了。
　　然而怀里的小姑娘明显不是好忽悠的角色。
　　她顿了顿，抿着小嘴骤然抬头：“你少骗我。”
　　初雅哭笑不得：“我怎么骗你了？”
　　“如果我没记错，几天之前你还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着严正宽老师去战地当个游击队员。不管伊拉克还是叙利亚，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回得来吗？我看连电话能不能打通都是问题。”
　　安乔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啊。”
　　初雅无言以对。
　　是啊。
　　等她真的成了战地摄影师，别说能不能时时跟外界联系上，每天枪林弹雨中，能不能平安活着都是问题。
　　然而，刚才初雅那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因为当时，她根本就忘记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四年的目标。
　　战地摄影师……仿佛成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大骗子。”
　　脑海里陡然冒出这一声。
　　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和低沉，还有一股浓浓的酸味。
　　不知怎么的，韩恬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
　　跟眼前初雅的声音重合了。
　　她是个骗子吗？
　　初雅无声地叹气。
　　……
　　晚上八点。
　　华灯初上。
　　城市内的某个网球场内。
　　击球的声音快节奏地持续不断地响着。
　　球场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矫健地随着网球的球路飞快移动着。
　　一时间，球拍击球声、网球撞击地面声、球鞋蹭过地面的摩擦声，还有两个男人挥汗如雨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偶尔有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的年轻人路过，都被场上这两道矫健俊美的身影吸引了目光，聚在场外观看起来。
　　这时候，其中一个人没控制住力道，直接将球打出了界。
　　另一道黑衣的身影脚下减速，手上掂了掂球拍，回过头扫了他一眼。
　　掏出裤兜里的另一颗球，面无表情说：“继续。”
　　“还继续啊？”
　　吴锐夸张地猛喘了一口，干脆扔了球拍，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打不动了。老子说了舍命陪君子，可这都连续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你小子是不是真想要我老命啊？”
　　也不知道这小子吃什么长的，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体力能好成这样？
　　他一个定期上健身房的健硕系男模，在韩恬面前简直跟个花架子似的。
　　这下好了。
　　不止伤肌肉，还伤心伤面子。
　　他当时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连庆功宴都不去，居然答应跟他来打球？
　　闻言，韩恬睨了他一眼。
　　手里的网球往地面抛下又抓住。
　　想了想，看他似乎真的快累瘫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他。
　　“行。”
　　如获大赦的吴锐直接躺下了。
　　呼哧呼哧直喘气。
　　扭头看了看身边拿球拍在那往地面拍球的小子，吴锐忍不住嘴痒的恶习，开口调侃：“哎？都说情场失意，球场得意。你小子该不会也是这个原因？你和初雅真发生点儿什么了？”
　　话还没说完，韩恬一个冷冷的警告般的目光扫过来，成功让吴锐立刻闭上了嘴巴。
　　啧啧，被他说中了是？
　　哎……
　　初雅啊初雅，凭啥她造的孽，还得他来舍命奉陪啊？
　　敢情那小子舍不得拿她撒气，就拿他当出气筒吗？
　　下一秒，就听到韩恬严冬般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起来，继续。”
　　吴锐：“……”
　　他简直想骂娘。
　　结果，这时候，放在场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韩恬一顿，转身过去拿手机。
　　本来打算直接按掉，结果一看手机屏幕。
　　【大骗子】
　　初雅。
　　几乎连想都没想，韩恬直接点了绿色的按钮。
　　手机往耳边一贴，电话另一头那温柔清爽的声音就如沐春风般地传了过来。
　　“韩恬？在干什么呢？微信找你怎么没回？”
　　韩恬无声地听着。
　　只是听了这么一句，憋了一晚上的火气，便奇迹般地消了大半。
　　真他妈服了自己了。
　　他想。
　　想他过去怼天怼地怼空气，傲慢又难搞，从没将哪个女人放在眼里过。
　　谁能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会被一个女人的简单一句问候，就牵动喜怒哀乐。
　　Nyx。
　　初雅。
　　她可知道她有牵动他心绪的力量？
　　有种感情不受他自己控制。
　　早就脱离了掌控，被标记上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乔小可爱的故事指路隔壁《催眠罗曼史》。催眠师VS刑警队长。


　　第55章

　　半天等不到回应, 初雅只好问道：“喂？韩恬你在听吗？”
　　隔着手机，她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清冷的疏离感, 不如当面听的时候那么温柔。
　　球场上还在装尸体的吴锐翻了个身, 随口问道：“谁啊？妙姐？”
　　韩恬没理他, 球拍往地上一甩, 在球场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懒洋洋地答：“嗯, 在听。”
　　初雅：“……。”
　　电话这头，初雅顿了顿，下意识将手机拿离耳朵一点。
　　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慵懒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过来的时候, 仿佛隐约有种震动透过空气传到而她耳朵上。
　　搔得她耳朵发痒。
　　吴锐坐起来, 不可思议地盯着韩恬看了半天。
　　奇了怪了，刚才那俊脸还臭得跟张飞似的, 怎么接起电话的功夫，就雨过天晴了？
　　这小子翻脸比女人还快。
　　“哎？我怎么觉着不是妙姐啊！……初雅？是不是她啊？”
　　场边的韩恬抬眸递去一个警告的目光。
　　顺利让他闭了嘴。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嗯……那什么, 其实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之前突然走掉, 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现在忙完了吗？”韩恬问道。
　　“啊？哦，倒是忙完了。你之前说有话跟我说, 要不现在说？”
　　韩恬想也不想就否决：“电话里不方便。你现在在哪？”
　　“你现在要来找我？呃……我还在D&D。练习。”
　　电话那头正说着，忽然冒出一点模糊的老秦的声音——
　　“初雅？还打电话呢？快过来帮忙！”
　　初雅应了一声, 扭回头继续解释道：“最近D&D挺忙的，不止要忙男女装发布会，周老爷子的谢幕大秀还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 所以我顺便也得在这帮忙几天。”
　　帮忙几天？
　　韩恬默默地算了算，据说周老爷子的谢幕大秀在十九天后。
　　初雅说的“帮忙几天”，该不会是指接下来十九天都要泡在D&D连家也不回了？
　　这女人是工作狂么？
　　“好，我知道了。”韩恬说。
　　挂掉电话，韩恬抬眸。
　　目光忽地在面前一定。
　　正前方一米处，吴锐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他打电话。
　　韩恬：“……”
　　不知怎么呢，忽然有种心事被撞破的尴尬感。
　　韩恬俊脸微红，抬手掩饰性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撩起一角擦了擦鼻尖，只露出一双眉眼冲吴锐挑眉道：“看什么看？”
　　吴锐贼笑一声。
　　哟，语气还挺冲。
　　恼羞成怒了？
　　赌五毛刚才肯定是初雅打来的。
　　这不，虽然韩恬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太好，但已经比刚才友善太多了。
　　这么一想，他有点不怕死地试探问：“怎么样？还要继续打球么？”
　　“不了。”韩恬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去吃点东西。”
　　“啊？现在？”吴锐看看手表，皱眉，“这都快八点半了。你吃夜宵么你？”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干的是哪一行？
　　更何况时装周已经开始了啊！
　　这时候让他吃夜宵？这小子是魔鬼吗？
　　韩恬耸耸肩，看着吴锐一副跃跃欲试，又有点迟疑的神情，他气死人不偿命：“反正我又吃不胖。”
　　吴锐：“……！！”
　　这友谊的小船没法坐了！
　　掀船！！！
　　……
　　D&D大楼，灯火通明。
　　临近一年两度的发布会，D&D的大部分员工都不敢懈怠，主动留下来加起了班。
　　更别说还有临时冒出来的谢幕大秀的企划，令所有人工作量加倍之余，更是必须要拿出百分之三百的精神去面对。
　　老爷子的秀，还是最后一场秀，谁敢不认真对待？
　　五十套服装，四十几个名模，十九天的时间。
　　任务非常非常艰巨。
　　初雅替他们忙活完，便回到隔壁的练习室继续练习。
　　手机连接在电脑上，随便播放了一首甜蜜风的歌曲。
　　整个练习室里便回荡起了甜美的旋律。
　　初雅站在练习台上，目光落在对面镜子里的身影。
　　人还是这个人，但是总觉得下午去了一趟GLANDI的发布会，她整个人心态上有了那么点变化。
　　“大概是跟韩恬的练习有效果？”初雅喃喃。
　　眼睛一闭，干脆开始回想当时跟韩恬一起练习的状态。
　　脑海中不经意地就浮现出了那张少年光彩夺目的脸。
　　眼神晶亮，耳根绯红。
　　而那样的少年专注地盯着她，就像是他的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咚咚、咚咚……”
　　心脏缩了一下，初雅有点艰难地想：这少年的目光也太致命了。
　　总觉得被他那么盯着看，她的少女心也要跟着冒粉红泡泡了。
　　少女心。
　　这东西她缺了二十三年，没成想到头来竟然真的存在。
　　被少年的目光一召唤，就欢天喜地地自己跑出来撒欢。
　　无法克制。
　　“你这个神态表情就挺对的。”
　　周老爷子的声音陡然冒出来。
　　初雅一睁眼，望见老爷子靠在门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初雅一头雾水。
　　“什么表情？”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表情？
　　周老爷子悠悠说：“跟你母亲当年一样的表情。”
　　趁着初雅怔愣的功夫，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闭着眼睛的时候，在想什么？”
　　初雅忽然间沉默了。
　　这还用说吗？她当然是在想韩恬。
　　可老爷子居然说，居然说她的神情跟她妈当年一样。
　　跟那个恋爱中的小仙女一样？
　　啊？？？
　　“……您没开玩笑老爷子？”
　　周老爷子笑而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老爷子点出的这个事实对初雅的冲击着实有点大。
　　她一边想立刻反驳老爷子肯定看错了，另一边又有点无力地觉得老爷子说得好像也没错。
　　韩恬那小子，本来就有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很不幸，她也没能逃开他的魔爪。
　　但是，心动能约等于喜欢么？
　　她喜欢韩恬？
　　那种喜欢？
　　她不愿意承认。
　　“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小家伙。”她晃晃脑袋。
　　周老爷子对她的反应不予置评，转身前忽然想到一件事，扭头问道：“对了。有件事我需要先行征求过你的意见。”
　　“您说？”
　　“谢幕大秀的模特名单会提前公布，到时你希望用哪个名字？初雅？还是Nyx？”
　　“初雅。”她几乎是毫不犹豫。
　　她当年从未对外公布过Nyx与妈妈之间的关系。
　　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刚进时尚圈，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混成什么样，还不如不提妈妈的名字，不丢她的脸。
　　“你确定？”
　　“确定。”
　　周老爷子点点头，跟着又叹了口气。
　　转身欲走的时候，终于在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扭头又问了句：“你真不打算再用Nyx这个名字了吗？”
　　“不打算。”初雅不自觉地撇开眼，摸了摸后颈，“反正也是要走的，让Nyx昙花一现么？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周老爷子终于不再问了。
　　他点点头，转身将门带上，出去了。
　　然而一抬头，就看见狭长的走廊尽头，一个身穿黑色连帽卫衣、带着口罩的少年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周老爷子眯起老花的眼睛看了半晌，约莫认出来这少年是谁。
　　韩恬嘛。
　　他背着手，看着韩恬越走越近。
　　直到韩恬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打了个招呼：“周老爷子。”
　　他们站的地方正对着隔壁工作室的门口。
　　老秦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顿时起身迎出来：“哟，韩大爷怎么也来了？”
　　韩恬没在意他语带调侃的称呼，将手里提着的牛皮袋往他怀里一塞：“望月楼的茶点，买来慰劳你们的。”
　　望月楼是S市地标般的两百年老店。
　　菜品以水准高，且价位更高而闻名。
　　“望月楼？”老秦有点惊喜地抱住牛皮纸袋，低头一扫，果真看见纸袋里的食盒上印着望月楼的标志。
　　看分量，足够四五个人吃到饱了。
　　“挺阔气啊韩恬！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们带吃的来了？”
　　韩恬语气随意地耸耸肩：“跟朋友在那吃饭来着，想着离这里也不远，顺带就打包一点过来。”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工作室内。
　　没见着初雅。
　　“……你们晚饭吃过了么？要不，叫上初雅一块儿吃？”
　　老秦没注意到韩恬的那点小九九，还真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
　　扭头招呼了卫巍一声，这才答道：“初雅？啊，她在隔壁练习呢。”
　　顺着老秦的手指望去。
　　隔壁房间里果不其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背对着他们，正对着镜子练习。
　　韩恬目光一凝。
　　她专注的神情看起来闪闪发亮。
　　老秦问：“要进去叫她不？”
　　韩恬回头：“不用了。她专心练习还是别打扰她了。”
　　老秦没多想地点点头，开开心心抱着食盒进了工作室，一边还嚷嚷着：“卫巍，把小艾迪也叫过来一起吃呗？韩大爷慰劳我们的大餐，大设计师怎么能不来？”
　　咋咋呼呼的声响中，韩恬偏头又往练习室内看了看。
　　那个房间里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
　　“是不是觉得她的台风跟当年一样？”
　　周老爷子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
　　韩恬骤然回头，诧异道：“您……怎么知道？”
　　这话问得，乍一听似乎在疑惑周老爷子怎么会知道她就是Nyx，但稍一深想就会明白他其实是在问：老爷子怎么会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周老爷子背着手，用稍显自傲的语气说：“国内时尚圈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Nyx算我的半个学生，是我当年一眼相中了她，让还是新人的她登上我的秀场才一炮而红。即便她后来踏上了国际，我也一直有在关注她。所以，那时候她突然离开，很多国外的媒体都在质疑她的时候，我看到了你。”
　　看到当时那个刚赢下模特大赛风头正健的韩恬，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初雅说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而得罪了当时美国的主流媒体《VOGUE》，让那个曾经被誉为时尚圈宠儿的少年，不得不慢慢退回到国内发展。
　　中国版的《VOGUE》似乎也是因为得到了总部的指示，这几年间也从未对回国的韩恬抛出过任何橄榄枝。
　　所有的事，其实老爷子都看在眼里。
　　也许正因为韩恬当时对Nyx的支持，令他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然后有意无意地帮过他几次。
　　韩恬摸了摸鼻子，似乎对那些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毕竟年纪小，难免有些年轻气盛。”
　　“哦？”周老爷子挑眉，“这么说，如果换了是现在你遇到这种事，不会这么做了吗？”
　　韩恬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答道：“还是会这么做的。”
　　“只是，不会再用那样的方式了。”
　　时间经过了四年，好歹也让他学会了收起一点锋芒和利爪。
　　如果一直像只刺猬似的，刺穿敌人的同时，也会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
　　他当年一意孤行的出头，似乎也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他不在乎自己究竟会怎么样，只是对自己出声之后那些媒体更加变本加厉的质疑诋毁而力不从心。
　　周老爷子老怀安慰。
　　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今天GLANDI的发布会结束到现在，你上网看过媒体的评价吗？”
　　“呃。”
　　他好像根本没顾上。
　　当时满脑子就是——咳咳。
　　周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那就看看去。”
　　韩恬：“？”
　　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这回，直接就冒出了整整四条热搜。
　　【韩恬初雅】
　　【韩恬 GLANDI发布会】
　　【韩恬好帅】
　　【韩恬海洋之吻】
　　这阵仗，比之当时初雅发了他的眼睛特写的时候更为轰动。
　　一下就是四条热搜飘在热搜榜上。
　　他和初雅之前对黑粉们的回应微博，更是直接被转发上了数百万条。
　　韩恬没看评论区，但是光是看这个转发数字就足够让他目瞪口呆。
　　他知道今晚的发布会之后，他的表现一定可以让某些键盘侠闭上臭嘴，但是他没想到反应会这么热烈。
　　而最出乎他意料的是，第四条热搜：【韩恬海洋之吻】。
　　这个热搜出现得稍微有点莫名其妙。
　　按理来说，之前D&D公布广告的消息的时候，的确带起了一点热度。但也顶多只是点小水花而已。
　　没道理还没等广告上市，他就又上热搜了啊。
　　然而点进热搜一看，他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D&D的官博，几个小时之前刚发了一条微博。
　　内容是这一次他们前往圣灵群岛拍摄的花絮视频。
　　这一条的转发量同样是个庞大的数字，转发六百万，评论两百万，点赞三百万。
　　可怕。
　　韩恬顿了顿，慢半拍地点开了花絮的视频。
　　《I do》前奏的钢琴声响起的同时，画面从模糊摇晃到清晰的聚焦。
　　画面中是他们第一天拍摄的小岛上。
　　画面正中心，初雅低头调试相机的身影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帅气，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视角，看来是其他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拍摄的。
　　视频的剪辑很有心，镜头时而落在初雅和其他工作人员身上，时而通过初雅的镜头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将他和初雅之间的互动拍得特别有爱。
　　某一个镜头里，初雅低头替坐着的他撩头发，那神态又温柔又专注。
　　某一个画面里，他破水而出，初雅坐在旁边礁石上拍摄，两人相视一笑。
　　恰好画面切到初雅拍的照片，照片里的韩恬目光如水，笑得深情无比。
　　……
　　这样的画面太多了。
　　怎么看怎么有爱。
　　韩恬完全不知道，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被人拍下了这些画面。
　　不知不觉，反复看了好几遍。
　　视线扫过下面评论区第一条评论。
　　【金凤凰：妈呀，官方发糖最为致命！】
　　点赞数十万。
　　他勾唇。
　　难掩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I do》是911的版本。


　　第56章

　　花絮的视频不知道是出于何人的手笔。
　　这和私人做来自娱自乐的视频不同, 一旦打上了官方的戳，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韩恬知道, 肯定跟老爷子脱不了干系。
　　“老狐狸……”韩恬想起初雅之前随口说过的绰号, 忍不住会心一笑。
　　走廊远处传来脚步声, 韩恬一抬头, 看见艾迪林带着一个也跟他们一起去澳洲拍摄的实习助理一起过来了。
　　他收起手机揣进裤兜里, 站直身体。
　　艾迪歪头看他，笑道：“老秦说你带了宵夜慰劳我们？谢谢啦。”
　　身边的女实习生外号小熊，扎了条马尾, 看起来斯斯文文, 也跟着笑眯眯地向韩恬打招呼：“谢谢韩哥！”
　　韩恬淡淡点点头, 就算是打招呼了。
　　老秦扭头看她们来了, 立刻大声招呼她们：“快来快来。”
　　艾迪正要进去，扭头看韩恬没有半点要跟上来的意思：“怎么？你不进来么？”
　　韩恬：“我吃过了。”
　　就是吃过了才找到借口跑来送慰问品的。
　　“噢。”艾迪不再多问, 偏头发现韩恬站的这个位置恰好能看清隔壁练习室里某人的一举一动，顿时了然。
　　笑了笑, 转身进了工作室。
　　等到人都走光了。
　　工作室的门一关, 整条走廊又重新陷入一片安静。
　　韩恬呼出一口气，靠在墙上又将手机掏出来。
　　点开D&D的那条视频, 先是点了个赞，然后直接将视频保存进了手机里。
　　他打算以后有空的时候都要拿出来看看。
　　保存完正要抬头, 眼角余光就发觉有人似乎在拿镜头对着他。
　　大概是职业习惯使然，韩恬对镜头比较敏感，因此立刻就发现了。
　　一抬头, 就看见工作室的玻璃门后面，实习助理小熊姑娘正端着相机拍他。
　　韩恬：“……”
　　怎么的？D&D员工还兼职狗仔？
　　“啊，不好意思。”小熊将相机往身后一藏，赶紧道歉，“我……我粉韩哥你三年多了，所以每次有机会看见真人就忍不住拍你。”
　　韩恬挑了挑眉。
　　眸光一敛，忽然问道：“之前在圣灵群岛上拍我的也是你？”
　　小熊像是被说破了心事，小脸通红，抓紧了身后的相机，默默点头：“……是，是我。”
　　韩恬不动声色地追问：“那花絮视频也是你做的？”
　　小熊愣住了，张着嘴巴呆了呆。
　　万万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扒了马甲。
　　据说韩恬一向很不喜欢被人强行拉各种CP。
　　之前跟着拍摄团队出去，小熊其实也能看出来，韩恬与初雅之间并不是外界传言的情侣关系。
　　但是架不住她想YY这对CP，这才自己产点粮出来给自己看而已。
　　韩恬该不会生气了？
　　她满含歉意地道歉，决定拉个人下水：“本来我是做来自娱自乐的，结果周老爷子看到了，非要我做成完整的花絮视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哥你别生气啊。”
　　走廊上的空气安静了一下。
　　小熊紧闭着眼睛，不敢抬头看韩恬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结果，两秒之后，听到韩恬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
　　“啊？”小熊姑娘诧异地抬眸，就看见韩恬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食指蹭蹭鼻尖，移开视线说：“视频……做得不错。”
　　小熊瞪着眼，小嘴微张。
　　看呆了。
　　韩恬他是……在害羞？在夸奖她产的CP粮？
　　哇，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小熊捧着小心脏颤巍巍回到了工作室。
　　无暇顾及其他人，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名叫【按头小分队】的微信群就疯狂发信息：
　　【小熊与饼干：跟你们说个事！！！】
　　【小熊与饼干：刚才韩哥到我们公司了！！据说是来送宵夜的！但是我偷听艾迪姐跟老秦的对话，他明显是借着送宵夜的名义来探初雅的班的！！】
　　【小熊与饼干：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居然还夸我了！！夸我做的视频不错！！！】
　　小分队里三百多个人，顿时冒泡了好几个。
　　【风和日丽：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刚才韩哥的首页刷出他对那个视频点赞了！】
　　【金凤凰：居然被本人盖章认证了？】
　　【木语：我们自产自销的粮居然销到本人那边去了？哇，好想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什么进展了。】
　　【被动高傲：没准……韩哥跟我们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金凤凰：我的妈，这么说咱们按头小分队还成正规军了？】
　　【小熊与饼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想产粮了！】
　　【金凤凰：坐等！】
　　【木语：坐等+1】
　　【亦薅：+2】
　　【风和日丽：给大佬拿电脑.jpg】
　　【被动高傲：给大佬揉肩！！！】
　　……
　　韩恬在初雅的练习室门外看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不打算进去打扰她。
　　起身正要离开，就听到身后周老爷子喊了他一声：“韩恬。”
　　韩恬回头。
　　看见周老爷子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冲他招手：“你来。”
　　“？”
　　韩恬走进办公室，往沙发上一坐，端起周老爷子推过来的茶杯，谨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结果发现周老爷子正笑得高深莫测（？）地注视着他。
　　“老爷子还有什么事？”
　　周老爷子也是开门见山：“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
　　“对。”
　　“您说，我尽力而为。”
　　“尽力可不够，我需要的是你能成功。”周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也看到初雅的状态了。”
　　韩恬疑惑：“她状态怎么了？”
　　“还远没有到我要的水准。”
　　韩恬皱眉：“不可能？她的台步和台风并没有退步太多，再给她两三天，肯定可以找回当年的状态的！”
　　“谁说我要的是她当年的状态了？我要的是她母亲当年的状态。”
　　韩恬沉默下来。
　　好的，反正他是不知道老爷子究竟说的是什么状态。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老爷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吐出一句：“我对自己的作品一向精益求精。”
　　韩恬：“？？？”
　　“所以，我打算下一剂猛药。”
　　……
　　初雅的台步练习暂时告一个段落，她转身从柜子上拿了瓶水仰头喝了两大口，转身往飘窗上一坐，随手低头看手机。
　　这时才发现锁屏的屏幕上被微信信息塞满了。
　　初雅一边喝水一边点开。
　　入眼第一条，就是童妙西发来的信息：
　　【阿妙妙：你和韩恬什么时候背着我谈恋爱了？】
　　初雅：“噗—————！！”
　　她一口水直接喷了一地。
　　初雅被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第二眼又看到第二条，小余发来的：
　　【鱼鱼鱼：你俩真在一起了？】
　　初雅：“咳咳咳咳……”
　　初雅心说，这真的是冤枉了。
　　怎么这才两个小时没看手机，就冒出这么多诡异的问题来了？
　　除了这俩人，她的微信列表里但凡跟这个圈子有点关系的人，几乎都跑过来问候了。
　　甚至连余主编都跑来恭喜她了。
　　……恭喜？
　　恭喜个什么鬼！
　　她一边清嗓子，一边抬手一一给所有人回复。
　　给小余回了条：
　　【初雅：这个真没有。】
　　给妙姐也回了条：
　　【初雅：妙姐，你天天都和我在一起呢，我和韩恬谈没谈恋爱你能不知道么？】
　　没过几秒，妙姐的回复就来了。
　　【阿妙妙：就是每天在一起都不知道才可怕啊，我都不知道你们保密功夫做那么好！当时一群人去的澳洲，我要是没看花絮视频，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互动哇！】
　　【初雅：……什么花絮视频？】
　　【阿妙妙：分享微博链接】
　　几分钟后，初雅艰难地从微博爬回来：
　　【初雅：大人，民女真是冤枉的！】
　　【阿妙妙：哼哼。】
　　【阿妙妙：[图片]】
　　【阿妙妙：[图片]】
　　【阿妙妙：看看评论里都是怎么说的！】
　　初雅吞吞口水，点开截图。
　　评论里，清一色的——
　　【粉丝A：啊啊啊啊啊！妈妈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粉丝B：我不行了，是恋爱的感觉。】
　　【粉丝C：一人血书请他们赶紧结婚！】
　　【粉丝D：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初雅：“……”
　　【阿妙妙：别狡辩，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初雅：“…………………………………………”
　　初雅艰难地低头敲字：
　　【初雅：妙姐，头脑清晰点好不好，我怎么可能跟韩恬在一起？】
　　【阿妙妙：怎么不可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放心，姐姐粉妈妈粉们都同意你们结婚了。】
　　【初雅：……别闹。】
　　【初雅：我就是拿韩恬当弟弟的。】
　　【阿妙妙：………………你确定？】
　　初雅“确定”两个字还没发出去，妙姐下一条就到了。
　　【阿妙妙：我很肯定那小子可没把你当姐姐看。】
　　初雅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打字：
　　【初雅：当偶像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初雅：我和他就是纯洁的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不准想歪！】
　　【阿妙妙：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外面成千上万的粉丝可不是那么想的。[坏笑]】
　　【阿妙妙：等等，单纯的偶像和粉丝关系？你认真的？】
　　——你认真的？
　　初雅垂眸盯着这四个字半晌，心里忽然冒出一种说不出的心虚感。
　　如果真单纯的话，又何来当时在空无一人的T台上他们相视一笑的怦然心动？
　　又何来韩恬笨拙又青涩的撩拨？
　　其实，她都知道。
　　她就是不敢承认。
　　就好像只要她一刻不承认，就一刻不需要面对这个事实似的。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初雅退回到列表界面，看到是韩恬发来一条信息。
　　【韩恬：给你们带了点望月楼的点心，饿的话就出来吃一点。】
　　语气关切。
　　也许是刚才想到的事情太过有冲击力。
　　初雅盯着他发来的文字，就像是沐浴着他的注视一般，整个人忍不住燥热起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初雅：你来D&D了？】
　　【韩恬：嗯。】
　　【初雅：在哪？】
　　本来还想再接上一句【我去找你】，但是刚打出来她就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飞快地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韩恬：刚走。你好好忙你的，加油。】
　　【初雅：嗯好。】
　　初雅长吐出一口气。
　　看韩恬的口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缩头乌龟般地希望，最好韩恬还没看到那个视频。
　　那厢，童妙西还在坚持不懈：
　　【阿妙妙：你得了你。如果朝思暮想的偶像就在身边，你觉得他不可能对你产生什么想法？】
　　初雅嘴硬回应：
　　【初雅：如果小罗伯特唐尼出现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阿妙妙：RDJ年龄都能当你爸了好吗？你和他能一样？】
　　【阿妙妙：再说了，咱们家韩恬可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少年。】
　　【阿妙妙：嘿嘿，友情提醒一句，回他家住的话，晚上要记得锁门啊。】
　　初雅：“……………………………………”
　　这人怎么这么污！！
　　作者有话要说：　　按头小分队的正规军都是之前征集的粉丝名，还有经常评论冒泡的小可爱里抓出来的。
　　当然还有很多眼熟的来不及写……
　　所以，想参军的小可爱们多多评论，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


　　第57章

　　初雅面无表情地拒绝妙姐不道德的打听八卦行为, 逃也似的关掉了微信app，想了想, 转而打开微博。
　　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花絮视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想。
　　总觉得每当他们同框出现的时候, 整个画面里像是冒出了粉红泡泡。
　　最后看到视频的转发量甚至都快逼近千万大关时, 初雅终于咋舌了。
　　“可怕。”
　　随即她动动手指点了个转发。
　　【敬请期待广告完成品[微笑]。】
　　转完, 又跟自家微博下面的粉丝们扯皮了几句，这才关掉微博。
　　抬眼扫了整个空旷的练习室一眼，初雅深吸一口气, 自言自语：“继续练习。真希望能尽快找到老爷子要的状态。”
　　将手机重新连上数据线, 她点开播放器扫了一眼。
　　她顿了顿, 忽然抿着唇飞快搜出《I do》放进了播放列表。
　　单曲循环。
　　……
　　……
　　一晃眼就过了十几天。
　　时装周进行时。
　　童妙西发挥职业经纪人的专业能力, GLANDI发布会后的一天时间里，就成功陆续帮他敲定了十几个一线品牌的走秀机会。
　　于是乎,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恬每天也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清晨不到八点就被童妙西从床上挖起来出门工作, 半夜到家倒头就睡。
　　大约只有每天早上放在厨房料理台上的早餐, 能够证明他和初雅还有那么点少到可怜的交集。
　　工作期间他的手机都是交给妙姐保管的。
　　等到忙完拿回来，给初雅发信息, 又得等上很久才能收到答复——简直就像是手机里养了只宠物一样。
　　还是只网络延迟高到可怕的宠物。
　　他连根初雅的毛都看不到。
　　于是乎。
　　与每天兴致格外高昂的童妙西比起来，韩恬周身的气压简直一天比一天低。
　　大概也就只有越来越多的工作, 才能暂时中和他身上满溢的怨气了。
　　今天晚上，韩恬久违地又跟吴锐参加了同一场走秀。
　　国内流行的著名潮牌ATTITUDE态度的男装发布会。
　　秀场外。
　　初雅到的时候，得到邀请函的各界名流与媒体们都已经进场了。
　　秀场门口门可罗雀。
　　这令她稍稍松了口气。
　　眼下秀场附近大概是她最容易被认出来的地方, 她实在不想再引起媒体的任何注意了。
　　衣服兜里揣着从老爷子那边连哄带骗要来的邀请函，初雅正要将邀请函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一扭头就看见门内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被保安连拖带拉地推了出来。
　　那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友好。
　　初雅扫了一眼，便了然了。
　　十有八|九，大概是偷溜进去想拍照的某粉丝。
　　小姑娘被保安驱赶着快摔倒，脚步不稳地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之际，忽然被人从后面托住了。
　　小姑娘一扭头，就对上了初雅的侧脸。
　　初雅抬头示意保安稍安勿躁，将小姑娘扶稳了，带出门口。
　　这才端出一副温和的面容看着她：“小妹妹，偷溜进来可不行哦。”
　　妹子脸红羞愧，脑袋都快低到胸口了。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偷偷拍点照片，我不会打扰他们的。”
　　说着一抬头，妹子的眼睛登时就直了，只差尖叫出声：“啊，你是初雅！”
　　今天的初雅打扮终于恢复到了她最习惯的“人妖”状态。
　　终于被老爷子大发慈悲地从练习室里放出来，老秦也高抬贵手地拿掉了她脑袋上的接发。
　　只不过她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不觉地长长了那么一点点，覆在后颈上怪有点不舒服的，又懒得剪，就直接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总体来说，形象上跟之前的她没什么变化。
　　因此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
　　妹子激动地自我介绍说：“小姐姐你好！！我、我是你和韩恬的CP粉！！”
　　“你好。”初雅温和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不过，粉丝也不行哦，你偷溜进去会破坏秀场秩序，私自拍下秀场后台的照片，到时候被人追究起来，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啊，对不起。”妹子满脸通红，有点羞愧地再次低下头，看着都快哭了。
　　初雅看她一眼，悄悄叹气。
　　低头说：“这样，你号码多少？我回头帮你拍一张发给你总行了？”
　　闻言，妹子顿时眼睛发光。
　　“真的？”
　　随即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然后，又小心翼翼满含期冀地问：“那我可以要合照吗？”
　　“行啊。”初雅干脆大方点头。
　　说完又十分严肃地告诫说：“不过下次绝对不允许再这么做了好吗？”
　　“嗯嗯。”
　　初雅这才端出微笑：“乖。”
　　转身进了场。
　　等到初雅走远了，小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想到什么，赶紧低头打开微信。
　　【甜甜为什么这么甜：QAQ刚才想偷溜进会场偷拍韩哥来着，结果被抓住了，还被初雅小姐姐教育了。】
　　【甜甜为什么这么甜：不过小姐姐跟我要了号码，答应回头给我发一张他们的合照。超级开心。】
　　【小熊与饼干：啊，下次可别这样了啊，溜进去偷拍会影响到小哥哥小姐姐们工作的喔。】
　　【甜甜为什么这么甜：TAT我知道错了。】
　　【绥意：哇！合照！小姐姐拍的！】
　　【小园香径独徘徊：小姐姐实力宠粉！！】
　　【木冻：哈哈哈小姐姐真的宠粉。】
　　【奇遇：日常表白小姐姐2333】
　　【泰勒家的小平鞋：等等……这么说小姐姐也去看韩哥的秀了？绝壁是真爱了？】
　　【麻豆怎么就那么可爱呢：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体内想要按头的洪荒之力了。】
　　群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欢腾。
　　初雅一路走进秀场。
　　里面已经开始暖场了。
　　初雅扫了一眼老爷子的邀请函，位置是在头排。
　　初雅目不斜视地往头排一坐，左边是GLANDI高仁，右边是《时代画报》主编钟灵。
　　哟，都是熟人。
　　不过除了他们，认识初雅的就不多了。
　　看她往这几乎称得上是主位的位置上一坐，顿时就引发了身后所有人的好奇。
　　初雅没理会他们，跟身边两个刚打完招呼，ATTITUDE态度的秀就开始了。
　　据说今晚韩恬是开场。
　　快节奏的电音音乐响起之后，灯光汇聚在伸展台的起点。
　　初雅眯起眼看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韩恬。
　　今天的他，看起来又酷又帅。
　　又叛逆乖张又桀骜不驯。
　　脸上贴着一条创口贴，就像是个刚打完架的坏小子。
　　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来精致美丽、始终带着距离感的美少年，像是一下子落进了凡世，成了凡间里不凡的一颗痞坏痞坏的星星。
　　第一眼，很难有人将他与GLANDI大秀上的贵族，还有那条花絮视频里水雾朦胧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初雅翘着二郎腿，将手肘支在大腿上，托腮看着他。
　　连眼神里都带着野性般的锐气。
　　感觉他将潮牌的与众不同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忽然一变，目光不自觉地朝她扫了过来。
　　眼神骤然间晶亮起来。
　　酷帅的表情虽然还绷得住，但眼神已经变了。
　　染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韩恬全程目光都一直往她身上飘。
　　初雅冲他挥挥手，示意他专心点。
　　直到他经过她，走到前面完成了定点，往回走，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这才想起要拍照的事，她掏出手机背对着跨步而来的韩恬，直接以自拍的姿势与他拍了个同框照。
　　任务完成。
　　低头给妹子发过去，初雅收起手机抬头，恰好看到韩恬已经越过她了。
　　……
　　秀场后台。
　　十几个男模排着队，正在候场。
　　男模们看着韩恬的出场引起了秀场内的一小片轰动，一个个脸上都有点不屑。
　　其中一人开口：“不就是过气佬突然翻红了么？怎么现在谁都捧着他？”
　　另一人跟着说：“他本来都没在这秀的模特名单上，连彩排也都没来过，硬是空降下来。真是不得了。”语气酸得不行。
　　男模们都附和着。
　　三五个男模凑在一起说得还不尽兴，干脆拉上排在前面的吴锐一起。
　　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拨着：“锐哥，说实在的，韩恬过来一下就将你开场的位置抢走了，你就一点不生气么？”
　　吴锐跟韩恬的关系至今仍然没多少人知道。
　　他们如果知道吴锐与韩恬是能天天扯皮互怼的死党，估计根本不敢开这个口。
　　闻言，吴锐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衣摆，说：“是啊，挺气的。所以呢？”
　　“所以咱们找个机会给他来个下马威怎么样？比如弄破他的衣服？让他出出丑也好啊！”有人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吴锐冷着脸瞥了他一眼。
　　“呵，没兴趣。”
　　嘴皮子一掀，带出一抹嘲讽而寡淡的冷笑：“打着我的名号弄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恶心谁呢？”
　　众人一怔。
　　吴锐转过头不看他们。
　　下一个就轮到他上场了。
　　他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我要是你们，就老老实实闭嘴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时尚圈里，丑还不努力，才是原罪。”
　　其实。
　　说韩恬抢走他的位置也不尽然。
　　一般一场时装发布会上，有两个最重要的位置。
　　一个是开场模特，一个是闭场模特。
　　根据时尚秀场上不成文的约定俗成，开场模特必须是所有模特中最亮眼的那个，必须让人一眼就记住的。
　　而闭场模特，则必须要穿着设计师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与设计师共同登场，所以严格说来，开场和闭场的份量都极重。
　　本来设计师早就决定好让他负责闭场，而且一直在犹豫开场的人选。
　　如果没能找到足够亮眼的男模，才只好让他也顶上开场的位置罢了。
　　所以说来说去，不是韩恬抢了任何人的位置，而是只有韩恬才能胜任而已。
　　连吴锐都不得不承认。
　　就像是当年国外媒体对韩恬的形容一样——他有一张所有设计师都无法抗拒的脸。
　　只有脸也就算了。
　　关键是他的台风还贼稳，稳得能让大多数男模自惭形秽。
　　所以，那样的人不火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自己作。
　　吴锐走到后台口，正好遇上回来的韩恬。
　　两人对视一眼。
　　吴锐不着痕迹地挑挑眉，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过去。
　　韩恬不知道刚才后台发生的小插曲。
　　无声地用口型对他吐出两个字：加油。
　　哟，小甜甜还会贴心了啊？
　　吴锐轻笑。
　　脚步一转踏上伸展台，随即表情一敛，大步而去。
　　……
　　直到发布会结束。
　　初雅顺着人流走到秀场外面，靠在酒店外面的围栏上坐着。
　　夜色已深，星辰满天。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就见一道身影披着星光向她跑来。
　　初雅晃了晃离地的双腿，坐着没动。
　　就那么看着韩恬越跑越近，直到往她跟前一站。
　　一照面，少年劈头盖脸地就开口了：“你怎么来也不提前和我说？”
　　语气怪有点嗔怪的意味，眼神晶亮地看着她，不像是怪她，反而满眼都是惊喜。
　　这眼神太亮了。
　　亮得初雅不自觉地撇开眼，下意识地嘴硬：“就是想看秀而已啊。”
　　韩恬脸上笑意一僵：“不是来看我？”
　　他们都快半个月没见面了。
　　他还以为——
　　下一秒就看见初雅噗嗤一笑：“这你也信？”
　　韩恬郁闷，盯着她：“我……”
　　还没说话，初雅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空旷的空气里，铃声听起来格外的悠扬响亮。
　　韩恬：“……”
　　靠，他对初雅的手机铃声都快过敏了。
　　怎么每次他想说点什么重要的话，它都能跳出来打断？
　　它装了什么防告白的警报系统吗？
　　初雅转头接电话。
　　“喂？……哈？……真的假的？……好的……可以啊，没问题。……么么哒。”
　　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通话。
　　初雅关上手机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的韩恬哀怨地横她一眼：“你该不会又要走了？”
　　说着，双臂在栏杆上一撑，直接将初雅圈进了身前。下半身也悄悄挤到了她微跨的大腿间。
　　不等她回答，小家伙又撇撇嘴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你都为了她抛下我两次了。”
　　而且他对最后那一句“么么哒”嫉妒得不行。
　　偏还没法说。
　　好气。
　　初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觉得他那语气，活像个被丈夫抛弃守活寡的怨妇。
　　她哭笑不得：“那是我闺蜜好么？什么叫为了她抛弃你啊？”
　　“本来就是。”
　　他气哼哼的小模样，真是可爱得要冒烟了。
　　初雅心头发软，手脚也跟着发软。
　　等回过神时，已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将一缕垂在耳边的发丝勾到他耳后。
　　酒店大露台移动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将他的半张脸拢进了阴影里。
　　但也无损少年无死角的美丽。
　　反而映得他睫毛格外浓密纤长，双眼格外的明亮。
　　初雅目光从他的眼睛滑落，一点点移到高挺的鼻梁，再移到微抿的薄唇，再移到立体的喉结上。
　　等再次不自觉地回到他的双眼，发现他还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初雅有些迷乱而艰难地想着：
　　这小子专注看着她的时候，真能要了人老命。
　　“……你……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见见我闺蜜？”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柔软得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粉吴锐啊~
　　又MAN又幽默的小哥哥哟~
　　感觉如果韩恬是靠天分的学神，吴锐就是靠努力的学霸了~
　　.
　　PS：慢慢看下去你们会发现，一直等着告白成功其实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甜甜从来不是君子。嘿嘿。
　　PPS：我也是实力宠粉有没有？没写到的小可爱别急，还有机会。


　　第58章

　　于是两人在夜色中约定之后, 隔日各自又忙了一整天。
　　韩恬按照预定还有两场秀要走，初雅则顺手接了个活, 留在D&D帮其他模特拍摄定妆照。
　　此时距离老爷子的谢幕大秀, 还有四天。
　　第二日, 初雅一早就请了一天的假。
　　吃过早餐, 她靠在沙发上一手撸着猫, 另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正在等韩恬换好衣服出来。
　　左等右等，等了半天，终于等到韩恬衣帽间的门打开了。
　　初雅抬眸望去。
　　韩恬挑了一件GLANDI赞助的新款黑色礼服。
　　一出来, 初雅就差点被他的一身一丝不苟的严肃感晃瞎了眼。
　　“……”她顿了顿, 迟疑地问道, “你……穿这么正式, 干什么？”
　　韩恬抬手整了整领带，瞥她一眼, 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是说去见你闺蜜？我打扮得正式点怎么了？”
　　倒是没怎么，初雅迟疑地想。
　　只是, 这小子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穿什么都好看到亮眼，她就怕他穿得太正式了, 会喧宾夺主。
　　她默默了捋了捋猫毛，说：“恐怕不行。”
　　韩恬一呆：“啊？”
　　为啥不行？
　　他只是想着在她闺蜜面前好好表现啊, 这都不行？
　　初雅：“你知道我今天是带你去什么地方么？”
　　韩恬疑惑：“不就是跟你闺蜜见个面吗？”
　　初雅：“是。但是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我闺蜜的婚礼。”
　　“……”
　　初雅：“你穿成这样，是想把新郎气死吗？”
　　倒不是说安乔家的那一位长得不及韩恬, 两人毕竟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人家那是英俊硬朗的硬汉形象，跟韩恬这种美少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画风。
　　但……总归不合适？
　　在人家的婚礼上还打扮得那么风骚，估计不是真骚就是准备抢婚了。
　　据说新郎家的长辈今天可是邀请了小半个S市公检法系统的同事，他穿着这身明显目的不纯的打扮过去，是想被他们抓起来吗？
　　没看她担着婚礼摄影师的工作，也不敢穿得太放肆，只是最简单朴素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么？
　　韩恬沉默了几秒，不得不承认初雅的考虑很对。
　　不太乐意地咕哝了一句：“婚礼就是麻烦。”
　　然后默默扭头回去换衣服。
　　今天童妙西没来。
　　韩恬好不容易空出一天有个私人行程，她很有眼力见儿地决定保持距离，带着家里的小盆友出去浪了。
　　于是韩恬将停在车库里的保时捷跑车拉出来溜溜。
　　初雅背着单反往副驾驶一坐，韩恬油门一踩，飞快地滑出了车库。
　　“嗡——”的加速声中，初雅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按住了车门把手：“韩恬……你疯了！！！”
　　一分钟后。
　　初雅换到了驾驶座。
　　车子终于四平八稳地上了路，车速严格控制在了五十迈以下。
　　副驾驶的韩恬见状撇撇嘴：“你这么对待一辆超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初雅稳健地开着车，面无表情地回答，“比起坐你的车我心肝脾肺肾全都痛了，还不如就让良心痛，痛着痛着就习惯了。”
　　“……”
　　“难怪妙姐从来不让你开车。敢情你这小家伙开车要命啊。就你这闷头踩油门的水准，当初怎么拿到驾照的啊？”初雅转念一想，“等等，该不会你连驾照都没有？”
　　“当然有。”韩恬不太乐意地瘪瘪嘴，“我技术很好的好吗？开车从来就没出过——”
　　“行了，少说这种话。”初雅打断他，肃然说，“等出事就晚了。你才多大啊，要懂得爱惜生命好吗？”
　　韩恬：“……”
　　他不吭声了。
　　车内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
　　半晌，小家伙颇不乐意地咕哝一句：“……我已经不小了。”
　　初雅勾勾唇角。
　　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
　　小孩子就喜欢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车子一路驶出了市中心。
　　婚礼的地点选在市区与郊外交接的一处欧式庄园。
　　初雅到的时候，大部分的宾客都还没有来。
　　但是婚礼场地已经布置完毕了。
　　初雅给安乔打了个电话问清方位，便端着单反准备开工，先把场地踩一遍，取个景。
　　顺便打发了小家伙：“你先在旁边自己玩啊，我先去忙了。”
　　韩恬：“……”
　　深秋时节，整个庄园被翠绿与金黄遍染。
　　其间点缀着洁白的饰物，笼罩烘托出一场圣洁美好的画面。
　　连天公都愿作美，这一日的晴空格外碧蓝如洗。
　　随着宾客陆续到齐，婚礼也正式开始了。
　　初雅穿梭于新人与宾客之间，责无旁贷、尽心尽力地将婚礼的每一幕感人的瞬间都拍摄下来。
　　拍下了新郎初见一身婚纱的安乔时，那惊艳含笑的目光。
　　拍下了两人交换戒指时的虔诚。
　　拍下了他们深情一吻时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微笑神态。
　　直到婚礼间隙，安乔才终于有空拉着初雅说一会儿闺蜜间的悄悄话。
　　安乔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
　　她伸手亲昵地抱住初雅的腰，靠进她怀里：“小初，你说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闻言，初雅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调侃道：“谁能想到呢？我还以为这辈子我们就要那么相依为gay了，结果眨眼间你就被房东先生追走了。”
　　相依为gay……
　　安乔闷笑一声，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初雅讲话怎么有种犀利的幽默感。
　　初雅挤眉弄眼：“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这就要结婚了？你老实说，该不会是——”
　　她坏笑着瞄瞄安乔的肚子。
　　安乔瞬间心神领会，瞪着眼睛直跺脚：“哎呀，你瞎猜什么呀！”
　　初雅颇为无辜地耸肩：“那我是真的看不明白嘛。”
　　“我们在一起时间是短。但是感情这回事，又怎么可能是时间长短能说明白的呢？”想到她家祁先生，安乔简直幸福得想叹气，“再说了，你知道的，我失忆过。对于我来说，我和他的感情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是经年累月了。你觉得太快，但他却总说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听着这番话，初雅不自觉地顿住了。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落在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小家伙身上。
　　经年累月的感情……吗？
　　安乔是个心理学家，初雅那下意识的一瞥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眼？
　　顺着初雅的目光扫去，她便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岁上下，留着一头漂亮直顺的披肩发，戴着墨镜，正慵懒地靠在角落，似是在闭目养神。
　　即便只是露出小半张脸，甚至连漂亮的唇线都只是紧抿着，却奇异地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当然，大多数是女人。
　　安乔还注意到自己从S大邀请来的女学生们，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对着角落里的一个纤细的少年议论不休。
　　甚至还听到了几声压低的尖叫声。
　　这人不是她和祁先生请来的客人，而是初雅带来的。
　　安乔好奇地望着他，问：“他是谁？”
　　初雅头也不回，“噢”了一声。
　　莫名有点心虚：“他……是我一个朋友托我照顾的小屁孩。”
　　“照顾？”安乔眨巴眼睛，没错过初雅脸上的表情。
　　嗯哼……有戏。
　　安乔瞥了眼那少年，总觉得能从那副墨镜下面看出点什么来。
　　忽然笑道：“……那你做什么惹着他了？他看起来一副看我们很不爽的样子。”
　　初雅一头雾水：“啊？”
　　安乔抿唇偷笑。
　　不是看她们不爽，他明显是因为看到她抱着初雅，所以才不爽了？
　　哎哟，还吃上醋了。
　　……
　　碧空晴朗。
　　青翠的草地上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婚礼终于进行到抛花球的环节。
　　女学生们笑闹着将美丽的新娘子簇拥到空旷的场地上，约莫十来个二十来岁的未婚女孩子在众人含笑的目光中，专注地在安乔身后等待着捧花抛向她们。
　　这大概是她们最期待的一个环节了。
　　捧花寓意着幸福，如果能接到捧花，自然意味着幸福的传递。
　　安乔抿唇微笑，眼角余光悄悄扫过站在女孩子们身侧正在拍照的初雅，暗暗有了一个小私心——她要把花抛给初雅！
　　背过身，算好角度，她将捧花朝着身后初雅的方向用力一抛——
　　一秒后，初雅默默放下单反。
　　眼看着在无数女孩子们惊愕的视线中，捧花在高空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完全超过了她们跳起来能够到的高度——然后“啪嗒”一声，精准地落进了坐在初雅身后不远处一脸错愕的韩恬怀里。
　　初雅：“……”
　　安乔：“……”
　　众人：“……”
　　韩恬：“………………………………”
　　安乔掩饰性地咳了咳。
　　也不错，反正是一个意思。
　　插曲翻篇。
　　接下来婚礼就差不多到了尾声。
　　初雅终于得了空休息一下，拉开椅子往韩恬身边一坐，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
　　瞄了一眼韩恬放在桌边的捧花，她忍不住嘿嘿一笑：“欧洲的浪漫传说里，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个新娘。这个寓意挺好的。”
　　噗，想起刚才韩恬的表情就有点逗。
　　她当时甚至能想象出墨镜下面那张有点错愕、有点无奈、甚至有点生无可恋的表情。
　　韩恬摘了眼镜，手臂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嘁。
　　还笑成这样，没心没肺。
　　心里咕哝着，他抬手将面前的捧花直接塞进初雅怀里：“喏，那给你。”
　　“啊？给我干什么？”
　　韩恬微勾唇角，回视着初雅的眼睛。
　　悠然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寓意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终于追上隔壁的时间线了！！
　　.
　　PS：我看见好多顶着一串数字的小可爱跟我挥手……噗，可是数字真的不行呀。


　　第59章

　　三天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来得及破开晨雾, 韩恬便被一道轻微的声响震得醒过来。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两秒后，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双手从薄被下探出, 缓慢地抹了一把脸。
　　双手放下, 十指下露出了一双水雾朦胧的睡眼。
　　韩恬翻了个身, 靠在枕头上偏头看了一眼门外。
　　不知何时他昨晚睡觉前已经关好的门打开了, 因此房门外面的任何声响都听得清晰无比。
　　刚才似乎是道外头大门的关门声。
　　韩恬迷蒙地回忆了下刚才的声响, 又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5点40分。
　　初雅这么早就出门了？
　　哦，是了。
　　今天是老爷子的谢幕大秀。
　　韩恬抱着被子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那他也要加油了。
　　正这么想着，背上忽然一沉, 一坨胖乎乎的生物跃上了他的后背。
　　韩大喵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了。
　　韩恬直接背过手一捞, 将肥猫夹在腋下, 随即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一手夹着猫, 另一手随性地耙耙头发，他用脚勾开房门, 一路晃到了客厅。
　　料理台上已经摆上了初雅提前准备的早餐。
　　三五样小菜，边上还有一张纸条。
　　【海鲜粥在锅里, 自己热一下再吃。初。】
　　纸条下面, 还放着一张做工相当精致的海蓝色硬卡片。
　　是老爷子谢幕秀的邀请函。
　　韩恬垂眸看着，唇角微勾。
　　她恐怕还不知道, 他想进去可用不着她给的邀请函。
　　老爷子早就亲口邀请他了。
　　美其名曰：猛药。
　　韩恬返身从厨房回头，经过客厅的时候, 看到初雅平时一直背在身上的单反，正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想了想，他将胖猫往沙发上一丢, 俯身取过单反。
　　单反里面没什么照片。
　　初雅似乎有定期清理的习惯，里面只有这几天来她拍的韩大喵的照片。
　　不得不说，初雅不愧是专业摄影师。
　　在她的镜头下，他家的胖猫简直美得冒泡。
　　圆圆的蓝眼睛就跟碧蓝的水晶球一样。
　　比之网络上那些网红布偶猫的颜值，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看照片里的大美猫，再看看现实中正拿爪爪刨他家名贵沙发的傻猫，韩恬撇了撇嘴：“照骗。”
　　如果童妙西或是吴锐在，估计会跟着接一句：“就跟它主人一样。”
　　然而他们不在。
　　韩恬翻了几张，顺手腾了几张到自己手机上。
　　点开微博发了一张。
　　算是他和韩大喵的合照。
　　落地窗的背景下，韩恬盘着腿背靠着玻璃。
　　阳光从他身后落下来，照得他的发丝微微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而他前方不远处，韩大喵坐在沙发靠背上方，坐姿又矜持又高贵。
　　从初雅的角度拍摄过去，略微模糊了远处的他，抓住了韩大喵瞪大眼睛无邪地望着镜头的一幕。
　　选好图片，韩恬跟着敲出一行文字：
　　【给大家介绍一下，它今天叫韩帅帅。】
　　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立刻就收到了不下百来条评论。
　　【粉丝A：第一！】
　　【粉丝B：韩恬居然更博了。看着像是本人自己发的诶。】
　　【粉丝C：好美的猫！！】
　　【粉丝D：前排。这是韩恬自己养的猫？】
　　【粉丝E：噗，这个名字……跟韩甜甜是一对吗？】
　　【粉丝F：想组团去韩恬家偷猫。】
　　下面一窝蜂地开始吹傻猫的颜值。
　　韩恬看得眉眼弯弯。
　　心情很好。
　　终于满意地放下手机，他起身进房间洗漱换衣服。
　　……
　　初雅今天早早就来到了秀场后台。
　　因为接发是个大工程，所以一切都需要提前开始准备。
　　后台此时还没多少人。
　　老秦第一个就给初雅做造型。
　　做完发型然后再化妆。
　　连续忙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其他模特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初雅的妆容才算完成。
　　“行了，睁眼膜拜下你秦哥神一般的化妆术。”
　　化妆台前，初雅睁开眼。
　　面前的镜子里，一个焕然一新的女人正面露诧异地盯着自己。
　　初雅本身的五官其实是带有棱角的帅气和锐利感。
　　放在一个男人脸上或许称得上是英俊，但放在一个女人脸上，多少会显得有点冷硬。
　　因此当年初雅的妆容，要么是那种中性的妆，要么干脆就是夸张强势的那一类妆容。
　　她从没有尝试过眼前这种——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春天般少女的妆容。
　　柔化的五官，搭配上柔软蓬松的长发，她整个人完全成了个甜美仙女系的少女。
　　如果不是眼前切切实实看到了妆后效果，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也能适合这种妆。
　　初雅摸着下巴将自己的脸扳过来扳过去地打量。
　　终于忍不住感叹：“这简直是整容般的化妆术啊。老秦，你有这一手技术，怎么会沦落到开影楼都没生意？”
　　老秦笑骂了一声：“去你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先去忙别的。”
　　“嗯好。”不急着换衣服，初雅掏出手机看了看。
　　一进微博，下面又是鲜红一片。
　　初雅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好多人在韩恬新发的微博下面艾特她。
　　【十御：就没人奇怪过这张合照是谁拍的？总不可能是甜甜自己？我猜是@Chuya】
　　【怡子mio：光看拍摄技术就知道是初哥@Chuya！鉴定完毕！】
　　【若鲤：@Chuya 哇哦，本CP粉要给初哥和甜甜疯狂打call】
　　初雅看得啼笑皆非。
　　看了一眼韩恬发微博的时间，貌似就是她刚出门不久。
　　于是跳到微信给他发了一条。
　　【初雅：桌上的邀请函看到了吗？给你留了个好位置哦。】
　　今天的秀邀请的几乎是圈内圈外的重量级名流。
　　其他的时装发布会他们可以不来，但是老爷子的谢幕大秀，标志着老爷子对过去数十年职业生涯的完美总结，几乎所有人抢破头削尖了脑袋也想进来。
　　一函难求。
　　本来老爷子还不答应，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松了口，答应给初雅一张头排的票。
　　信息发出去。
　　一秒后，同样位于后台某个隐蔽单间内的少年拿起手机，勾唇轻笑了一声。
　　手指翻飞回了一句：【TIAN：看到了。】
　　信息才发出去，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老秦提着化妆箱进来，招呼着：“来来来，时间不多了。”
　　……
　　距离大秀开场，还有一个小时。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到达了秀场外——
　　D&D重金包下了S市最大的现代美术馆，整整三天。
　　第一天用来举办老爷子的谢幕大秀，剩下的两天则用来对公众开放和展示他生平的所有作品。
　　并不是所有知名设计师都能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
　　于是，当拿着邀请函的人们从美术馆大门走入，立刻就被老爷子的排场震撼了。
　　随后，工作人员将所有来宾引向通往主厅的长廊。
　　踏进长廊的瞬间，所有人仿佛踏入了海底世界一般。
　　墙面上是一片流动着的海洋。
　　游动的鱼群、艳丽的珊瑚礁，碧蓝的海水，流动的泡沫。
　　就像是走进了海洋馆的水下廊道。
　　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并不是。
　　因为墙上的不是真正的水下，而是一段段连续的巨幕视频。
　　有人认出了视频里的画面。
　　“……跟那个花絮视频里的画面好像啊。”
　　这么一说，很多人恍然大悟。
　　一路沿着长廊往前走去。
　　墙面上偶尔是跳动着的视频画面，间或是拍摄的照片作品。
　　从一开始的海底世界，慢慢出现了韩恬的身影。
　　如同人鱼一般畅游在水下的韩恬长发在水中荡开，少年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水下盈盈地发着光。
　　水中的影响下，愈发显得韩恬的五官深邃立体。
　　没有任何注释，没有任何介绍。
　　只有一组组的照片，和在其间作为点缀的视频。
　　人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在一张张的照片前面停下脚步。
　　他们都情不自禁地被画面中勾勒出的人吸引了。
　　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再是韩恬了。
　　而是初雅镜头下描绘的另一个人，另一个世界。
　　透过一幅幅照片，人们跟着韩恬的身影，一步步走进那个世界里。
　　——海豚环绕中，滴着水的少年回眸凝望。
　　——水下心形光影中，少年宛若人鱼游向海底，伸手努力想抓住一串光芒。
　　——白金沙滩上，少年前行的背影像是挣脱了束缚，又像是为了前进踩在刀尖，背脊挺直，一往无前。
　　——礁石密布的海岸边，抬头凝望白色人鱼雕像的他仿佛在缅怀过去，那一眼仿佛割裂了时空。
　　三十多张照片，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然而周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提示。
　　他要每个站在照片前的人自行去体会和想象。
　　不知不觉，人们走到长廊的尽头，才终于在这长长的照片墙的尽头得到一丝提示。
　　【摄影师：初雅】
　　最后的最后，才是广告的主题：【D&D2018海洋之吻系列珠宝】。
　　所有人恍若初醒。
　　这才意识到这组照片说到底只是初雅拍摄的珠宝广告。
　　可是刚才一路行来，他们早就沉浸在了那片海洋和少年仿佛藏着许多故事的眼睛里。
　　小余与钟灵走在人群中，也跟着停在了一幅视频画面前。
　　画面中是心形礁的水下。
　　水中短发的人似是在难受挣扎。
　　然后韩恬从远处游近，伸手托住了那人，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
　　这画面比起其他的照片和视频，似乎算不上唯美。
　　但是这真实的画面和角度，反而更令人印象深刻。
　　“海洋之吻……”小余盯着画面喃喃道。
　　“想不到初雅竟然能拍出这种照片。”
　　站在她身边的钟灵没说话。
　　但从她的表情也看得出来，她也大受震动。
　　半晌，她轻声问小余：“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小余想了很久，才摇头说：“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个故事。我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我只是觉得，每个人眼里，肯定都会有不同的解释。”
　　是的，钟灵也是这么感觉的。
　　就像是看了一场大片。
　　令人心潮澎湃。
　　这就是周老爷子在谢幕大秀前，给他们的见面礼？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60章

　　这是第一次国内珠宝广告以这样的形式展现出来。
　　无声的只有画面的影像, 游离于水光中的少年。
　　流动的水，也成了一首慵懒勾人的歌。
　　珠宝仿佛成了配角, 又仿佛成了少年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标新立异, 也出奇制胜。
　　一下子抓住了所有猝不及防的人们的心。
　　长长的廊道至少有一百多米。
　　墙上的每一个画面都值得收藏纪念。
　　小余抱着笔记本喃喃说：“主编, 我们要不要也借机会跟D&D商量商量, 在咱们杂志上帮初雅宣传一下？这组作品太美了。就算广告费收得低一点总编也会同意？”
　　“收费？”钟灵摇了摇头, “他们根本用不着花钱找我们来宣传，今天的谢幕大秀之后，有的是媒体会争相报道宣传他们。”
　　而且她有预感, 正餐肯定会比前菜更让人惊喜。
　　周老爷子叱咤时尚圈数十年, 近几年作品渐少, 有人说他是江郎才尽, 黔驴技穷。可如今只消看这么一个珠宝系列的广告，她就知道, 老爷子今天有备而来。
　　她拍拍小余的肩膀，叮嘱道：“相机拿好, 今天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画面。”
　　“好！”
　　抱紧笔记本和相机, 小余和钟灵跟着大部队缓缓走进正式的秀场。
　　整个秀场陷在一片黑暗中。
　　然而随着众人的鱼贯而入，灯光逐一亮起来。
　　头顶一串串灯光如同星光撒落, 照亮了前方正中央的T台，与两旁的座位。
　　星光如钻, 璀璨耀眼。
　　T台上星光闪耀。
　　燃烧着的一团团的星云，散发着来自于亿万光年外的光芒。
　　众人通过大门，踏进秀场。
　　刚踏出一步, 他们的脚下便跟着亮了起来。
　　就好像踩进了一个会发亮的小水洼。
　　钟灵惊讶地说：“全场都是带触控感应的LED显示屏？D&D这么大手笔？”
　　然而所有人已经来不及对此惊讶了。
　　因为接下来，黑暗的四周墙壁上紧接着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全部都是老爷子职业生涯中创造出的一个个经典瞬间。
　　或是老爷子亲自为模特调整尺码，低头的动作、专注的眼神。
　　或是老爷子与自己第一个捧红的模特共同出镜时尚大片，强大的时尚感丝毫不输专业模特。
　　或是T台上老爷子与闭场主秀共同向观众点头致意，周围全是鲜花与掌声。
　　但也不仅于此。
　　画面中还有老爷子废弃的数以千计的设计稿。
　　还有老爷子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不眠不休，灯火彻夜不眠的镜头。
　　还有他即将退役的模特们，要离开的工作伙伴们拥抱告别的画面。
　　短短十几分钟，像是回顾了老爷子的大半生。
　　然后一切回归黑暗。
　　星光下，墙壁上慢慢地次第出现几个鎏金的字体。
　　周鼎。
　　Dean Chou。
　　D&D总设计师。
　　谢幕大秀。
　　紧接着，这几行字消失，然后陆续出现了一个个人名，慢慢填满了整个墙壁。
　　小余一一将这些名字与之前D&D官博上公布的合作名单对照：“这些全部都是老爷子邀请的名模名单啊。”
　　众人此时终于有功夫一一落座。
　　先行到场的大多都是媒体，一个个落座之后全部开始调试相机，准备拍摄。
　　趁着小余低头确定，钟灵环顾四周，疑惑了一声：“初雅怎么没来？”
　　小余摇摇头：“不知道，从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她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趁着众人都在做准备，小余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正在T台侧前方不远处调试摄影机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
　　她放下相机屁颠屁颠抛过去，一拍那人的肩膀：“小熊！”
　　带着黑色棒球帽，一身黑衣的女孩子回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
　　小熊惊讶道：“小余？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我们家主编来的。”
　　两个人是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加同寝室的室友，熟得都快能穿同一条裙子了。
　　小余熟稔地搭着小熊的肩膀，挑眉笑道：“诶？透露点内部消息给我呗？今天的谢幕大秀会有什么爆点？”
　　小熊抓住头发：“这个……我就是个实习生，我能知道什么啊？”
　　“你少来。”小余拱拱她，“你都能给D&D做花絮视频了，还能只是个实习生？”
　　小熊震惊：“你怎么知道？”
　　“哼哼，因为我早就埋伏进你那个按头小分队了啊。”说着，小余掏出手机微信，“喏，那个鱼鱼鱼就是我呀。嘿嘿，工作号，你没认出来也正常。”
　　说开了小熊也就释然了。
　　剜了一眼骂了句居然不告诉我，这才回头继续调整摄影机。
　　“哎？你干什么呢？录像的活也得你来？”
　　小熊头也不回地说：“不是，老爷子要弄网络直播，所以一两个摄影师不够。”
　　“这么大排场？”小余脱口而出。
　　然而随即就理解了。
　　老爷子的谢幕秀，再隆重的排面都是应该的。
　　“说起来，你知道初雅在哪么？我从昨天就联系不上她了。”
　　“这个嘛——”小熊卖了个关子，眨眨眼，“你等一会儿看。绝对惊喜。”
　　“啊？”
　　……
　　半个小时之后，明快悠扬的旋律忽地响起。
　　T台上的舞美忽地变幻。
　　星光敛尽，金光铺陈而来。
　　开始了！
　　众人瞬间凝神，情不自禁地振奋着坐直身体。
　　T台的起点一片金碧辉煌。
　　一侧的显示屏上又浮现出一行鎏金的文字：
　　1998年D&D秋冬鎏金系列礼服发布会。
　　然后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人名。
　　陈圆圆。
　　名字出现的同时，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出现在了T台上。
　　一身璀璨耀眼的礼服上全部是绣着金线的龙与凤。
　　只这一身，便将中国元素渲染到了极致。
　　汇聚的灯光下，模特昂首挺胸，跨步向前。
　　这个活跃于上个世纪末的中国超级名模，现年三十九岁。
　　其实早已经过了做模特的黄金年龄，也已经离开模特这一行多年。
　　然而陈圆圆的大名至今依然在整个时尚圈内如雷贯耳。
　　她自己成立的服装品牌也早已跃居一线。
　　从顶级女模到明星设计师的成功转型，陈圆圆做得比任何人都要成功。
　　她第一个答应为老爷子走这一场秀，其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然而她的应邀出现，就像是为这一场谢幕大秀定下了极高档次的基调一样，接下来的每一个模特的出场，都代表着一段传奇的过往。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前排的大佬们或许还稳得住一些，后排的媒体早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
　　镁光灯此起彼伏，应接不暇。
　　陈圆圆宝刀未老，在台上跨出的每一步的利落流畅，尽显名模风姿。
　　在伸展台尽头完成定点之后，她如同女王般地一回身，霸气横生，高贵非凡。
　　人群中爆发出惊叹般的呼声。
　　小余偏头看向抱着电脑蹲在秀场后面的小熊：“看什么呢？这秀这么精彩你不看？”
　　“我在弄直播呢。回头看视频也一样。”
　　“屁，视频能有现场来得精彩？”说着小余往小熊身边一凑，“直播怎么样了？”
　　“两分钟内，在线观看人数破六十万了。”
　　“哇哦。你预计到结束能有多少人？”
　　“几百万肯定是没问题的。”小熊说着，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老爷子说，这可是咱们D&D特意租的国外直播平台的服务器，别说几百万人，两三千万人来看也没问题，老爷子很有信心啊。”
　　台上，陈圆圆回身，第二位名模也跟着出场了。
　　全场的金碧辉煌跟着一敛。
　　就好像瞬间化成一片片金粉风一吹而散。
　　然后一片绿意盎然铺展绽放。
　　鎏金的字体跟着浮现：
　　2005年D&D春夏丛林系列夏装发布会。
　　林敏。
　　同样是出道二十年以上的国内顶尖名模，随即出场。
　　今天的谢幕大秀并非严格意义上的High Fashion，因此所有上台的模特并不需要表现得像是在平时的HF秀场上一样的面无表情，高贵冷艳。
　　主旨在于回顾经典。
　　她们的身材体型或许已经达不到巅峰时期的完美，但却有了年轻时没有的韵味，更显迷人。
　　代表着丛林系列的林敏一出场，就与正走在返程的陈圆圆相视一笑。
　　一个热情奔放，一个霸气凛然。
　　两个代表了两个时代的顶尖名模一颦一笑间，都展露出了各自无可替代的风采。
　　……
　　后台。
　　今天的秀场后台比之往昔，丝毫不显混乱。
　　今天的五十套礼服由四十几名名模来展出，也就是说绝大多数模特并不需要在后台争分夺秒地抢时间换衣服，因此走完秀就可以休息，甚至是坐到前台秀场跟其他人一起看秀去。
　　绝大多数的时装发布会差不多在二三十分钟上下，而模特们要在这期间里更换两到三套衣服。
　　时间平均计算下来，留给她们的换衣时间少得可怜，甚至可能还不到一分钟。
　　而那些衣服往往又窄又小得可怜，每回后台更衣，就成了模特除了伸展台之外的另一个战场。
　　幸而今天的秀场节奏慢得很舒适。
　　初雅排在第三十七个。
　　暂时还不需要去候场，她从位置上站起来，在老秦和卫巍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将衣服穿好。
　　这是一条缀满了粉色樱花瓣与轻纱的礼服。
　　春意盎然。
　　满满的柔软少女心。
　　然而等初雅侧过身让老秦为她调整缀在头发上的花瓣时，侧身露出了后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优雅漂亮的背部线条。
　　这是一条露背礼服。
　　露背装对身材的要求极高。
　　因此初雅这几天里一直在努力弥补放纵了四年的身材。
　　好在，底子还是在的。
　　高强度锻炼了大半个月，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巅峰水准。
　　老秦吹了一声口哨：“蝴蝶骨和背沟，看着很不错嘛。”
　　初雅勾唇瞥他一眼：“我还有腹肌呢，要看吗？”
　　老秦翻白眼，顿时没了欣赏美女的心情：“……时刻记住你现在是小仙女好吗？”
　　“小仙女现在快饿死了，为了能穿进这套礼服，我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光补充营养了。等秀结束了我们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行啊，求之不得。”
　　这是初雅和老秦从前惯常的相处模式。
　　两个人都属于是懒得参加庆功宴的类型，经常一下秀台就勾肩搭背一起去小排档吃。
　　这时候，后台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站在人群中扬声提醒道：“第三十五到第四十位模特请过来做准备，两分钟后就要轮到了！”
　　初雅回眸。
　　她是第三十七。
　　右手搭在老秦的肩膀上，初雅站直身体，单手挽着裙摆上及地的轻纱，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侧眸看老秦：“怎么样？有当年的感觉吗？”
　　老秦轻笑：“当年的你可从来不会转圈圈。”
　　“小仙女嘛。快点回答啊。”
　　老秦其实也知道初雅在问什么。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站上伸展台的状态。
　　老秦伸出拇指，微笑说：“简直不能更棒。”
　　当年的她锋芒毕露，就像宝剑出鞘，一颦一笑里锐利的剑气满溢。
　　而现在的她像是宝剑入鞘，气质比从前温润太多，也仿佛更加完整了。
　　毕竟，有了剑鞘，才不会因为太过锋利而伤人伤己。
　　“对了。”初雅看着自己的手腕，“我记得这套衣服上不是有腕花吗？怎么今天没看到？”
　　之前在老爷子工作室的灯箱上，她记得就看到过妈妈的手上佩戴着腕花。
　　“腕花？”
　　“对，粉色的那个，能套在中指和手腕上，贴在手背上的那个。”
　　老秦扭头看了一眼通向前台的方向，老爷子已经站在那里了。
　　“老爷子给我这套衣服的时候就没给啊。正好老爷子在那边，你去问问他？”
　　“行。”
　　腕花倒也不是非常重要的部件，万一真的找不到了，她反正也有很多方式可以弥补。
　　但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初雅提着裙子走到后台通往伸展台的通道上。
　　老爷子戴着墨镜抱臂站在那里。
　　正在微笑着与一位位即将登台的模特们交谈着。
　　直到初雅走近。
　　老爷子扭头望向她。
　　后台有点昏暗，因此更是看不清那副墨镜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
　　初雅噗嗤一笑，略微扬声说：“这么黑了还戴墨镜？老爷子你什么爱好啊？”
　　周老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的女神们一个个都太耀眼了，不戴墨镜老头子我这双眼睛受不住。”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但也逗得身边一干名模们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初雅走过去。
　　老爷子忽然朝她伸出手来。
　　保养得宜的手掌不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的手。
　　他伸着手，安静地等候着。
　　初雅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然后老爷子微微低头，在他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还有你，我的春天女神。”
　　“老爷子，你说的是我母亲？”顶着那个称号的不是她妈妈么？
　　“你母亲会很高兴看到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着，老爷子托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前台候场。
　　此时，第三十五位模特已经登台了。
　　“对了。”初雅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冲他晃晃另一只手，“老爷子，腕花呢？老秦说你没给他？该不会是忘了？”
　　“没忘。”老爷子微微一笑，“等下上了台你就知道了。”
　　初雅：“？？？”
　　安静地半晌，初雅默默吐槽：“老爷子，总觉得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像是等下要坑我的样子。咱们和平相处不行吗？友谊的小船不能随便翻啊。”
　　说着，排在初雅前面的男模上台了。
　　那一位大约是五六年前风头最健的男模，初雅还跟他合作过一次，后来听说改行当了秀导。
　　他们俩除了工作之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不过初雅挺欣赏他的，很有实力，台风也很稳。
　　即便离开多年，一踏上伸展台，还是立刻有很多人认出他来。
　　秀场上顿时传来模糊的欢呼声。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初雅踏前一步，站到伸展台起点的墙后面。
　　差不多三十秒到四十秒走出一个人，时间节奏上比普通的秀宽裕很多。
　　初雅一边深呼吸，一边倒数计时。
　　三、二、一……
　　正要踏出，她一抬头，却发现站在对面的秀导并没有给她上台的提示。
　　一般来说，秀导会站在墙后面控制模特上台的节奏，否则太快了所有模特都挤到台上，画面肯定会很不好看。
　　初雅疑惑地看了看秀导，然后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周老爷子：“老爷子？”
　　老爷子还没放开她的手，闻言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说：“再等等。”
　　啊？
　　再等等？
　　她虽然看不到伸展台上的情况，但是计算时间的话，这个时候她前面那个男模都已经走到最前面去了？
　　她现在还不上？
　　于是初雅只好耐着性子等。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十来秒，视线中，陡然出现了男模的身影——排她前面那位前辈已经回来了。
　　初雅身形一震，顿时站好。
　　然而对面的秀导，还有她身边的老爷子依然不动如山。
　　秀场上隐约有嗡嗡的骚动声响起，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喂喂？
　　再不上秀要开天窗了？
　　T台上居然没人了……这要是放在广播电台，就是播出事故了好吗？
　　就在初雅盯着淡定的两个人，心里干着急的时候，老爷子这才轻轻抬手将她往前一带：“去。”
　　初雅顺势跨前两步，走到了伸展台的起点。
　　老爷子的时间掐得极好。
　　秀场内前一首歌的音乐忽然一停。
　　紧接着一段钢琴声几乎是无缝衔接般地响起来。
　　才听前奏的几个音符，那耳熟能详的钢琴声，顿时就令初雅震惊得差点软脚。
　　卧槽。
　　《I do》。
　　老爷子，你想搞事情？
　　她之前的预感果然没错，这老狐狸就是想坑她！
　　初雅下意识想扭头去瞪他一眼，随即想起自己已经走到了台上，已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灯光汇聚而来。
　　初雅不慌不忙，摆出事先早就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
　　眉眼弯弯，唇角含笑。
　　前方似有风吹来，吹得她发丝飘荡，披在裙摆上的粉色轻纱飞扬。
　　初雅顺势抬起双臂，勾着轻纱，踏出轻灵的步伐——
　　此时伸展台上的舞美已经美到了极致。
　　台上在男模往回走后，慢慢陷入一片黑暗。
　　隐约有模糊的亮光从上空照射下来，终于让人看清楚台上的脉络——接近于黑色的树干。
　　枝条伸展绵延着。
　　然后这个时候，鎏金的字体再次出现了。
　　1995年D&D春樱系列礼服发布会。
　　宁姚欣。
　　至此，众人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们看到那个男模都已经下了伸展台，下一位模特还迟迟没有上来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这个时候，音乐一转。
　　小余倏地抬头：“这是……”
　　这歌她太熟了。
　　之前那个花絮视频，她恐怕都已经看了不下四五十次。
　　秀导怎么会选这首歌？
　　然后，鎏金的字体又多了一行。
　　在“宁姚欣”三个字后面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字——之女。
　　宁姚欣之女。
　　初雅。
　　小余手里的小本本“啪”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现场不少媒体也跟着难以置信地站起来。
　　初雅！？
　　那个最近一段时间疯狂出现在网络上的新人摄影师？
　　那个……拍下了外面那一组震慑人心的作品的初雅？
　　那个传说是个女人，却拥有着比男性更加率性帅气的形象的初雅？
　　然而这个瞬间他们却丝毫不认为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周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下一秒，深黑色的枝干上慢慢地开出了粉嫩的花苞。
　　灯光汇聚处，出现了一道清灵似仙的身影。
　　柔，美。
　　与所有人印象中的帅气假小子判若两人。
　　媒体们顿时又恍惚了……难不成真的是同名同姓？
　　“My whole world ged， fr the ment I met you， and it would never be the same. ”
　　我的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知道这感觉不会重样。
　　少年温柔地唱着。
　　“Felt like I khat I\'d always loved you， fr the ment I heard your name.”
　　就像我知道我将永远爱你，从我听到你名字那一刻起。
　　暗黑中，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过。
　　绕过人群，走到了伸展台的前方。
　　韩恬的身体隐匿在黑暗中，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台上。
　　台上，仙气飘飘的美人儿踩着优雅从容的台步，台风轻灵中带着一丝稳健。
　　目不斜视地顶着众人放肆打量的视线前进着。
　　呆愣中，小余被小熊推着回过神来。
　　“我的妈呀，这个惊喜可真够分量。”
　　小熊咧嘴一笑：“是？嘿嘿。”
　　小余瞥瞥小熊：“哎你在鼓捣的那个直播，现在多少人了？”
　　直播的在线观看人数一直在稳步上升着。
　　小熊刚才看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有八百万了。
　　“八……”正要报这个数，小熊余光一瞥，顿时注意到那个数字已经开始疯狂跳动了——
　　一千万。
　　在初雅的名字出来的一瞬间，就涨到了一千万。
　　然后在接下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这个数字猛然涨到了一千六百万。
　　“……天，这么强的号召力？”
　　台上。
　　顺着初雅踏出的每一步，她的身后、她的脚下，樱花树上的花苞次第开放。
　　就好像她能步步生莲，走过的每一寸地面都能开出花来。
　　仿若真正的春日花神。
　　万众瞩目之下，初雅迈着从容自信的步伐，终于来到T台的尽头。
　　脚步一定。
　　她低垂的眸光扫过身边一张张惊艳的表情，粉嫩的唇瓣微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灯光下，身姿笔挺，她正要抬眸看向T台正前方，完成最后的定点pose，这时候，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前方昏暗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束灯光骤然亮起，从少年的身后照射过来。
　　优雅纤细的身形。
　　修长有力的四肢。
　　束在脑后的长发。
　　灯光从少年身后照射而来，勾勒出他独一无二的身影。
　　只一眼，就能让人认出他是谁。
　　韩恬。
　　他来了。
　　现场顿时有人轻轻尖叫起来。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看到韩恬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初雅这才恍惚地意识到，刚才自己紧张到根本没注意去看两侧的观众席上究竟有没有他的身影。
　　他、他居然——
　　定点pose还来不及完成，初雅就眼睁睁地看着韩恬从台下轻松利落地跃上伸展台。
　　灯光下，他朝她露齿笑起来。
　　眉眼弯弯。
　　这一笑无比的甜。
　　无比的春光灿烂。
　　台下的镁光灯瞬间亮得如同白昼。
　　他们的头顶有花瓣飘落下来。
　　花雨中，他甜笑着朝她伸出手。
　　像是骑士安静等着公主的垂青。
　　初雅：“…………………………………………”
　　这一刻她只想说：老爷子，别说友谊的小船了，友谊的泰坦尼克号都快沉没了好吗？
　　在她回过神前，手不自觉地已经递到了韩恬的掌心里。
　　韩恬垂眸。
　　他并未像老爷子一样亲吻她的手背。
　　而是低头摘下了自己胸前袖袋里的粉色樱花，然后将它温柔细致地套在了初雅的手上——正是初雅找了半天的腕花。
　　他的出现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了。
　　别说是台下的人，连初雅整个人都是懵的。
　　然而幸好此时她比周围的人更能稳得住些。
　　在他出现的瞬间她就默念着她还在台上，默念着绝对不能露出意外的表情。
　　于是，就在她强行镇定的目光中，韩恬一眼就看穿了她淡定表象下惊愕的小心灵。
　　给她戴好了腕花，倾身上前，轻轻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手掌穿过她的手臂，从她的后背轻轻划下，落在她的后腰上。
　　初雅只觉有一抹温暖的感觉贴着自己微凉的脊背一路向下，然后贴在了腰窝的位置。
　　四周的尖叫声更明显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韩恬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跟初雅同框出现在舞台上！
　　初雅慢半拍地抬眸看向韩恬。
　　只见少年勾着唇，侧头凑向她的耳边。
　　“定点Pose而已，这点反应都跟不上吗？”
　　轻飘飘的，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仿佛不久之前，她刚在空无一人的伸展台上对着韩恬说过。
　　他居然拿她说过的话来挑衅她！？
　　小家伙，你有点嚣张哦。
　　“谁说我定点做完了？”初雅开口。
　　随即伸出带着腕花的手，轻轻搭上了韩恬的胸口，然后顺着向下，轻轻抓住了他的领带。
　　这动作，简直与他们之前练习时如出一辙。
　　之前韩恬就败在她这一手。
　　这次他瞬间便反应过来。
　　然而少年他不动声色。
　　就装作被初雅拉着不自觉地俯下身去。
　　两个人的脸瞬间近在咫尺。
　　初雅手上捏着领带，伸着细长的脖颈，下巴微抬。
　　几乎要鼻尖相贴。
　　而嘴唇与嘴唇的距离，甚至不超过两公分。
　　樱花般的香气扑面而来。
　　韩恬情不自禁地垂下眼。
　　老爷子的这一剂猛药，未免也太猛了一些。
　　这可是在台上，如果此时此刻他真的亲下去，不知道明天媒体和网络上该翻腾成什么样了。
　　但他转念又想着。
　　他们翻腾得再狠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只知道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就在眼前。
　　而当年，他始终坚信着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这里，他不禁瞳孔微缩。
　　贴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使力，就将她更拉近了一点。
　　浓密的睫毛垂下。
　　少年目光自她的双眼滑落，落在她水润的唇瓣上。
　　他鼓起勇气。
　　正要低头。
　　这时候，初雅忽然抬起另一只手，陡然扣住他的下巴。
　　她主动抬头，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双唇相贴。
　　四周轰然爆发出了惊呼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欢呼声。
　　一团烟花瞬间在韩恬的脑子里炸开了。
　　炸得他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的一双带着星星的美丽眼眸。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
　　还没等韩恬回神，初雅已经放开了扣着他下巴的手指。
　　一声轻笑中，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勾着唇一扭身，就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花瓣雨还在下着，而她旋身，随即就像来时一样，勾着裙摆上的轻纱，优雅离去。
　　韩恬愣愣地看着初雅就这么走远了。
　　身后的鼓风机吹得他发丝微乱。
　　“快追啊！”
　　台下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
　　韩恬顿时如梦初醒。
　　悠悠扬扬的少年哼唱的旋律中，韩恬提步，迈着飞奔的步伐朝她跑去。
　　一转眼，两个人都消失在了伸展台上。
　　秀场上又暗了下来。
　　然而众人久久都没能回神。
　　那是突然出现的插曲吗？
　　还是周老爷子精心安排的一幕？
　　然而。
　　不管真相如何，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那一幕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二十多年前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春天般美丽柔软的少女，仿佛真的在初雅身上活过来的似的。
　　但与她母亲不同的是，初雅的春日女神更加的热情，更加的让人心跳不已。
　　直到下一位模特上了台，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秀场一角，小余捂着心脏猛地深呼吸。
　　“妈妈咪呀，太能撩了。”
　　身边的小熊也已经看呆了，有点语无伦次地接了一句：“你在说谁？韩恬还是初雅？”
　　小余本来想说初雅，可一想到韩恬刚才的像个王子般出现的那一幕，实在让人少女心爆棚。
　　“他们两个都——哇，怎么能有这么能撩的一对啊？”
　　小余痛哭流涕：“没想到看个谢幕大秀也能吃一嘴的狗粮。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熊嘿嘿笑起来。
　　眼风一飘刚好看到电脑屏幕，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猛拍小余肩膀：“快看快看！！我没数错？七千万？？不是七百万吗？？？”
　　刚说完，就见整个直播平台一阵卡顿。
　　——猛然增长的在线观看人数居然直接将直播平台的服务器挤爆了。
　　……
　　一到后台。
　　越过一脸坏笑的老爷子和老秦，初雅头也不回地闷头往前走。
　　老秦在她身后扬声笑道：“跑这么急干什么？老爷子和韩恬可是在帮你找到恋爱中少女的感觉啊！”
　　初雅闻声回头翻了个大白眼。
　　咬牙切齿：“我可谢谢你们啊！”
　　一扭头看见韩恬也跟着下来了。
　　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在台上还能一脸淡定又霸气地亲下去，到了后台，初雅忽然就全身不自在起来。
　　总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
　　她怎么可以亲下去？
　　他还是个孩子呀！！！
　　满脑子飘着“她犯罪了她犯罪了她犯罪了”，初雅瞬间满脸涨得通红。
　　眼看着韩恬要追过来了，初雅二话不说立刻转身继续跑。
　　一路跑回属于她的化妆台，她俯身抓起自己的衣服，扭头就往旁边的更衣室里跑。
　　按理来说，像是秀场的后台，模特换衣服甚至可以直接当着所有工作人员和模特的面换。
　　毕竟秀场如战场，争分夺秒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有没有走光被人看到？
　　然而此时，初雅像是忽然生出了一点微薄的羞耻心。
　　二话不说就要往更衣室里钻。
　　只可惜。
　　这次的秀场安排在美术馆。
　　而美术馆里连整个秀场和后台都是临时搭建的，根本没有正规的更衣室。
　　甚至连正经的门板都没有。
　　等初雅逃也似的进了更衣室，身后随后赶到的韩恬一撩更衣室的门帘，跟着也钻了进来。
　　一时间，避无可避的初雅只好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进来干什么？非礼吗？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非礼？”韩恬像是听到了个新鲜的词汇。
　　上前一步，将初雅圈到了自己的怀里与身后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他低头说：“你在台上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非礼我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还有什么怕的？”
　　初雅瞪眼：“……”
　　“那是……在台上！你和老爷子来这么一手，我得配合！”
　　“所以你现在撩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
　　可怕。
　　初雅脑海里警铃大作。
　　咄咄逼人的少年真可怕。
　　初雅吞了吞口水。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亲都亲了，难不成还能赔他吗？
　　少年轻哼了一声。
　　狭小的空间里，他低头在她耳边嗅了嗅，随后才轻声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是你主动撩的我了。”
　　初雅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那……所以呢？”
　　韩恬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初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负责？”
　　韩恬刚想回答。
　　然而忽然偏头看了一眼身后。
　　随即抿了抿唇，倾身贴在她耳边轻吐四个字：“回家再说。”
　　说完，便松开了她的肩膀，转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门外，随着门帘撩起，猝不及防间，四五个人贴在更衣室门外的人飞快地生硬地扭头移开视线，连忙假装什么都没偷听。
　　韩恬扫了一眼，全是之前跟着他们一起去澳洲的拍摄团队成员。
　　“哼，胆子挺大。”韩恬冷淡地抛下这一句，单手插兜，悠闲地转身在初雅的座位上坐下来。
　　等她。
　　更衣室里，初雅不受控制地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哇——”她低低喘了一口气，捂住爆红的脸。
　　回家再说——
　　总觉得这四个字下面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含义。
　　这时候，被初雅遗忘多时的童妙西的话突然在她脑海中冒了头——
　　【咱们家韩恬可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少年。】
　　【友情提醒一句：回他家住的话，晚上要记得锁门啊。】
　　初雅：“……”
　　呸呸呸。
　　她怎么能也有这么污的念头。
　　果然不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多待。
　　磨磨蹭蹭地换好了衣服，初雅抱着衣服悄悄撩起门帘一角。
　　正想看看韩恬还在没在，没在她好趁机逃跑。
　　下一秒就看见韩恬正背着她的挎包，靠在不远处的桌沿上。
　　他那个角度，一抬头就能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还没等初雅想好要怎么应对眼前进退两难的困境，韩恬就已经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下一秒，韩恬起身，毫不犹豫地将她从更衣室里拉出来。
　　伸手将她怀里的礼服往旁边桌上一扔，拉着她直接往外走。
　　初雅默默朝身边的人使眼色SOS。
　　然而。
　　众目睽睽之下。
　　没一个人敢上前来救她。
　　此时谢幕大秀还没结束，还有几个没登台的模特。
　　忙碌的老秦和老爷子甚至还没发现他们家的小仙女模特快丢了。
　　初雅：“QAQ。”
　　作者有话要说：　　万更。
　　爱不爱我？
　　说爱我的话~~明天再给个万更。


　　第61章

　　当着后台所有人的面, 韩恬一脸神态自若地将初雅拉走了。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众人这才面面相觑着笑了出来。
　　“这两个小家伙也太逗了。”负责开场的陈圆圆靠在化妆台边, 笑眯眯地说着。
　　有人也跟着接口：“我听说这两人最近挺火的啊？真在一起了？还是陪老爷子演戏呢？”
　　在座的大多都是曾经跟老爷子长期合作过的名模, 闻言忍俊不禁道：“反正老爷子那个老戏精, 假的也能演成真的。”
　　一路被拉着出了美术馆的后门。
　　初雅被握着手腕。
　　少年掌心里的热度透过手腕传递到皮肤上, 在一路攀进她全身的四肢百骸。
　　说实在的, 之前在台上纯粹是直觉反应。
　　她从他突然出现时的懵逼到他逼近时的挑衅，脑子一片空白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反驳他、去压倒他的来势汹汹。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就先下手为强了。
　　反撩。
　　是一门技术活。
　　技术不到位或是对手太强势, 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初雅坚决否认自己是前者, 就算不到位那肯定也是手生的缘故。
　　至于后面那个原因——
　　她会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小家伙？
　　不, 认真反思后她觉得她是输在心虚上。
　　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撩一个小自己四岁的男孩子？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喜欢了自己四年。
　　一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有浓浓的罪恶感。
　　然后，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需要思考另一个问题——她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韩恬一路拉着他走到他的跑车前。
　　开了车门, 不由分说就将初雅塞进去。
　　自己则往驾驶座一坐。
　　韩恬不急着开车。
　　坐在驾驶座沉默地看了初雅一眼，忽然朝她俯身过去。
　　初雅瞪眼：“！！！”
　　眼睁睁看着韩恬的脸越靠越近。
　　然后只见他视线一偏, 伸手拉过了她身侧的安全带……
　　少年一声不吭地拉过安全带, 垂眸的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做什么重要至极的事情。
　　然后，“咔哒”一声, 扣上了。
　　下一秒，他却没有退开。
　　慢慢抬眸又盯着她看。
　　比更衣室更狭小的空间里, 初雅被绑在副驾驶座上。
　　这回真的是避无可避。
　　此时初雅只能强自镇定。
　　既然心里心虚，那倒不如赶紧摆出点气势来，虚张声势也是个策略嘛。
　　她抬眸对上韩恬近在咫尺的眼睛。
　　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睛, 像是最幽暗的夜色里，闪动着幽微的星光。
　　眨眨眼，她慢吞吞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少年很淡定。
　　他一手搭在她左肩后的座椅上，另一手按在她大腿上放着的挎包上。
　　“知道。”
　　初雅：“……所以？”
　　韩恬的视线慢慢向下，在她的唇瓣上象征性地打了个转儿，慢慢地又顺着鼻梁回到她的双眼。
　　两人对视着。
　　他勾着唇角笑着说：“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付你，是该装成小奶狗，缠着你撒娇卖萌好呢？还是当只小狼狗直接扑倒吃干抹净好？”
　　初雅的脸皮控制不住地发起热来：“……”
　　说得这么直白，就……就让人无处遁形了。
　　连装傻充愣的空间都不给她。
　　“咳……我觉得，这两个都不太好。”初雅回答。
　　然后，脑子里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这两个选项究竟哪里不好。
　　想了半天，好像怎么接都有问题。
　　结果，韩恬反倒是自己想通了。
　　轻笑着说：“也对。”
　　“不管哪个都不太像我。”
　　初雅赶紧跟着点头。
　　还没来得及附和几句，就见韩恬笑着说：“咱们这一行里大多都是靠美色和魅力蛊惑人心的小妖精，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树立一个与众不同的地位，就算眼下到手了，今后你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
　　初雅挑了挑眉。
　　这小家伙，挺有野心啊？
　　她忍不住有点戏谑地笑道：“不是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要不你就挂在天边安静当一抹白月光，我看就挺好。”
　　韩恬：“……”
　　他想了想，摇头，坦然地说：“不好。得不到我会不甘心。”
　　初雅有点啼笑皆非。
　　“那你要怎么个与众不同法？”
　　“刚才没想好，不过现在想到了。”韩恬扇了扇浓密的睫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初雅，就像是他家韩帅帅盯着猫薄荷似的。
　　“要不我们去结个婚。”
　　初雅：“……………………………………”
　　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
　　无数惊叹号和问号交织着在她脑海里飞来飞去。
　　前一秒她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要表白了，下一秒他就求婚了？
　　求婚了？？？
　　EXCUSE ME？？？
　　这进度是不是太超前了？？？
　　一时间，初雅喉咙干涩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现在还没到法定年龄。”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韩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很不甘心。
　　也不知是真的说笑，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
　　初雅把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放回去。
　　悄悄吁了一口气，生怕他下一秒跟她说什么要去拉斯维加斯结婚去。
　　哪有人追女孩追成这个样子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地想。
　　松了一口气，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有点凑巧又有点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咕噜咕噜噜噜……”
　　初雅捂着肚子“啊”了一声：“好饿，今天还没怎么吃呢。”
　　韩恬眨眨眼，慢半拍地跟上她的思路。
　　“那你想吃什么？”
　　通常这个问题都是她问韩恬的。
　　不过她实在懒得再去超市买菜做饭了。
　　“要不，随便找家餐厅去吃？”
　　然而韩恬对外面的饮食一向无法达到随便的态度。
　　他想了想，提议道：“我知道老城区有家老店的牛肉面很好吃，我带你去？”
　　那家店离他家并不算远，要不是面食外带不好吃，他又懒得在休息时出门，估计早就上了他日常的菜单了。
　　“好呀。”
　　于是韩恬直起身体坐回驾驶座上，手搭在方向盘上准备开车。
　　下一秒，初雅的手就按住了他手臂。
　　“那个……还是我来开。”
　　两个人下车换位置。
　　等到初雅的屁股坐上驾驶座，她两手握着方向盘半晌，顿住了。
　　韩恬扣好安全带抬眸看她：“怎么了？”
　　初雅抓抓头发，迟疑地说：“总觉得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韩恬：“嗯？”
　　“……算了。”她晃晃脑袋，发动车子。
　　跑车流畅地驶出车位，滑入车道。
　　良久之后。
　　秀场后台。
　　收拾完毕的老秦抱着化妆箱，眼看着后台的人都走光了。
　　他眼巴巴等着的人还没回来。
　　说好的结束后一起吃大餐呢？
　　嗷嗷待哺的老秦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哼哼唧唧地骂了句：“……重色轻友！！！”
　　……
　　车子上路上行驶。
　　车程大约要半个多小时。
　　韩恬闲着无聊，本来想着跟初雅聊几句。
　　然而还没开口，就被她红着脸怼回来：“别跟我说话！！让我专心开车！！”
　　好的。
　　差点闲到抠脚，他只能翻出手机刷微博。
　　此时距离他拉着初雅从秀场出来，也就过了十来分钟。
　　老爷子的谢幕大秀刚结束不久，估计还在进行秀后的采访。
　　他本来还以为网上顶多是点小水花，比如身在现场的人实时将信息更新到微博上。
　　然而一进微博，顿时就被漫山遍野山呼海啸般的阵仗震住了。
　　首页几乎全部都是对这场谢幕大秀的报道。
　　热搜更是恐怖地直接被清一色的相关信息霸榜——
　　【周鼎谢幕大秀的野心】
　　【韩恬初雅海洋之吻】
　　【初雅名模之后】
　　【韩恬初雅】
　　【小哥哥or小姐姐】
　　【初甜CP是真的】
　　他下意识瞄了专心开车的初雅一眼，动动手指点进【初甜CP是真的】这一条热搜。
　　出来的第一条，是一个娱乐博主发出的九宫格图片。
　　【金凤凰：说真的，这对的糖我能磕三年。品品他俩的眼神对视！！眼睛里都是爱意啊！！】
　　韩恬点进图片。
　　发现里面全部都是秀场上的视频截图。
　　从初雅出场，身后的屏幕上还清晰地亮着【宁姚欣之女初雅】几个大字；
　　到她跨着优雅从容的台步，轻纱飞扬，她脸上的笑容柔软温暖；
　　再到她走到T台正前方，正要摆出最亮眼的pose时，微微凝眸的讶异；
　　然后到他跨上T台与她几乎是相拥着四目相对；
　　还有那蜻蜓点水般唯美的一吻，宛若天鹅交颈；
　　和最后她泛着微红的脸颊，眼波如水，媚眼如丝，却还是轻笑着伸手推开了他；
　　以及最后的最后，他追逐她而去的身影。
　　每一幕截图都堪称截到了那一系列动作的精髓。
　　仔仔细细地看完每一张截图，然后全部保存了一边，韩恬的视线再次回到上面的文字。
　　眼睛里都是爱意……
　　他无声地笑意流露，偏头看了初雅一眼。
　　他就知道。
　　他们一定是两情相悦。
　　给这一条微博点了赞，他又翻了翻，点进那条【小哥哥or小姐姐】的热搜看了看。
　　果不其然，说的还是初雅。
　　【Linsey：可甜可盐，可帅可美的小姐姐，了解一下？】
　　又是九张图。
　　这回是秀场截图与之前花絮视频里的截图混杂，最末还有一张是飞机上初雅靠在韩恬肩膀上睡着的偷拍照。
　　这几张照片加了滤镜，因此看起来画面里的女人朦胧又梦幻。
　　但，比他屏保的那一张侧脸更真实，更有血有肉。
　　也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微博上几乎清一色都在赞美初雅。
　　韩恬看得高兴，恨不得每一条都点个赞。
　　仿佛借着这几条热搜，也能跟着将初雅彻底与他绑在一起。
　　没多久，他的手机一震。
　　接连跳出几条微信信息。
　　【阿妙妙：怎么回事？你上D&D的秀怎么没跟我说？】
　　【阿妙妙：要不是媒体电话打到我这里，我还根本不知道发生这种事！！】
　　【阿妙妙：韩恬你疯了？就算真的要炒CP也先跟公司打个招呼行不行？公关部的人都快疯了！】
　　【阿妙妙：我个人就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和初雅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咱们华爵一向对咱们公司模特的要求都是不准有任何绯闻的！之前CP的事情公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否认一边由着你们去了。但是你这一公开上台，直接就等于是对外承认了呀！】
　　韩恬看到最后一条，简直要笑了。
　　华爵不许模特有任何绯闻？
　　那之前朝他和李娜莎的绯闻谣言四起的时候，怎么公司反而还暗中推波助澜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哈？
　　双标不要太厉害。
　　【阿妙妙：公关部那边紧急商量了一下，说要不你出个声对外申明一下。】
　　韩恬敛去了唇边的冷笑，打字。
　　【TIAN：他们要我申明什么？】
　　微信另一头。
　　正要飞快打字的童妙西骤然顿住了，回过神来。
　　她真的是急得昏了头了。
　　她怎么能要求韩恬去做那种申明？
　　她明明比谁都清楚初雅对韩恬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华爵高层对她和韩恬施压，意思很明确，就是要韩恬撤销一切跟CP有关的言论，然后主动申明并撇清与初雅的关系。
　　这种事情韩恬怎么可能同意？
　　大不了冒着赔偿大笔违约金的代价脱离华爵……这种事情她觉得韩恬真的做得出来！
　　但那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模特的形象有多重要童妙西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韩恬又被牵扯进舆论的漩涡里毁掉自己。
　　【阿妙妙：我再跟公司沟通一下。你最近先不要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要当众有任何的表态，好吗？】
　　【阿妙妙：韩恬，我真的不希望在这件事里对你的形象有任何伤害，你先听我的行吗？】
　　韩恬半晌没答。
　　兀自在那慢慢地深呼吸了几下。
　　这才低头打字。
　　【TIAN：我不管公司那边会对此做出什么应对态度，但如果他们因为这件事而对初雅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就不要怪我真的做点什么了。】
　　【阿妙妙：……】
　　【阿妙妙：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周旋。】
　　【阿妙妙：反正这几天你就先尽量低调。微博上闹得太大了，你知道今晚谢幕大秀的看直播人数有多少吗？巅峰数据有七千多万，据说还是国外服务器，人气数据造不了假。我猜不止是国内，恐怕国外很多人也看了。】
　　【阿妙妙：实在不行过几天等风波平息一点我们再想办法。】
　　韩恬心说，他实在看不懂这里究竟什么需要想办法的。
　　公开就公开呗。
　　反正他巴不得跟初雅发生点什么。
　　赶紧公开多好？赶紧跟全世界承认他们的关系多好？
　　【阿妙妙：话又说回来，你跟初雅真在一起了？】
　　【TIAN：你猜？】
　　【阿妙妙：哼，我猜没有。看初雅当时在台上那个表情就知道了，她明显是逞强才亲你的。】
　　【阿妙妙：老娘认识她那么久了，她那点反应我要还认不出来，老娘跟你姓。】
　　韩恬撇撇嘴。
　　【TIAN：免了。】
　　【TIAN：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童妙西脑袋抽疼。
　　总觉得自己刚才苦口婆心说的话全部喂了狗。
　　以经纪人的身份来说，她此时此刻应该巴巴地要韩恬赶紧站出来撇清关系才对。
　　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来说，她却又无比了解韩恬与初雅各自的心情。
　　她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进退两难。
　　算了。
　　她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劝住那群震怒的公司高层。
　　说到底，他们气的还不就是韩恬不打招呼就私自跟周老爷子合作么？
　　有些经纪公司十分介意手下艺人私自接下其他的工作，说是不让他们有绯闻，说来说去也就是借题发挥罢了。
　　韩恬发完信息，干脆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关完撇头瞄了初雅一眼，趁她还在专心开车，他干脆从她包里也掏出手机直接关机。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打扰他们。
　　……
　　没多久，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
　　夕阳西沉。
　　红霞满天。
　　倦鸟归巢。
　　初雅将车子驶入了他们房子所在的街道。
　　车速慢下来。
　　她扭头问：“你说的牛肉面的老店在哪里？”
　　韩恬闻言抬眸，伸手指了个方向。
　　老店就在他们这条洋房大道的附近。
　　在隔壁一片老式的居民区里。
　　初雅开着车七弯八拐，终于找到了地方。
　　老店开在一所小学边上。
　　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因此门口聚集了许多翘首以盼的家长。
　　初雅将车临时停进小巷子里，顺手写了个挪车的纸条放在挡风玻璃上，这才下车跟着韩恬一路进了老店。
　　此时正是饭点，小面店里热闹非凡，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韩恬一路走进去，在最里面的地方找到一张仅供两人坐的小桌子。
　　他丝毫不嫌弃店里的拥挤与狭小，率先坐下来，然后朝初雅努努嘴：“坐啊。”
　　初雅跟着坐下来。
　　环顾四周。
　　小店里的装潢一看就是上了年头，至少已经在这开了二十年。
　　但相对来说店面收拾得还算整洁，很干净。
　　墙面上贴满了各种照片，有的像是跟来店里的客人合照的，有的则像是从海报、杂志等报刊上剪下来的照片。
　　有种热闹又热情的感觉扑面而来。
　　“别看这店装修老旧，做的牛肉面可是附近一绝。听说其他城市的人还有特意飞过来吃的。”韩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初雅勾唇：“没想到你还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那是当然。”韩恬耸肩，“边上那个小学看到没有？我从小在那读的书。以前——”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慢慢说道：“以前读书时放了学，我就会来这里吃。”
　　说话间，老店的老板娘端着两杯茶水走过来。
　　将水杯轻轻往两人面前一放，微笑说：“两位吃点什么？本店特色牛肉面要不要试试？”
　　老板娘上了年纪，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
　　身材丰满，矮矮胖胖。
　　脸上带着喜庆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韩恬抬头，轻喊了一声：“黄奶奶。”
　　老板娘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他来。
　　跟着笑起来，亲切道：“是小恬来了啊。今天穿这么漂亮，是刚工作完回来？”
　　韩恬还没换下之前上台的衣服。
　　穿着一身造价不下二十万的高定礼服走进这个人声鼎沸的小店里，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
　　他闻言淡淡笑笑：“是啊，刚工作结束。带……朋友过来吃碗牛肉面。”
　　不知为啥，初雅秒懂了他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红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扭头对老板娘微笑：“您好。”
　　老板年亲切笑笑：“小姑娘真漂亮。要试试牛肉面吗？”
　　说着，俯下身压低声音说：“我叫我们家老头子给你们多加点牛肉哈？”
　　初雅笑眯了眼，忍不住甜着嗓子答：“好啊，谢谢黄奶奶。”
　　整个小店里弥漫着牛肉面的香气。
　　初雅嗅了嗅，有点怀念。
　　这是S市特有的味道，当初身在国外的时候想吃上这么一口都没办法。
　　她低头抿了口茶水。
　　借着杯沿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打量了韩恬几眼。
　　坐在这里的少年，看起来跟窝在家里沙发上的他一样舒适自然。
　　她其实看得出来，这小子的防心很重。
　　除非是能让他安下心来的地方，否则他绝对不会露出一丝一毫放松的神情。
　　这种放松，与镜头前面他戴着面具的故作轻松不同。
　　“老板娘喊你小恬……你们关系挺不错的哦？”
　　“嗯。”韩恬手指抹着水杯杯沿，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小时候跟爷爷住一起，他接我放学的时候，就会带我到这里来。时间久了，黄奶奶和黄爷爷都认识我了。小恬也是跟着我爷爷才这么叫的。”
　　初雅托腮听着：“爷爷啊……真好。我从来没见过我爷爷奶奶，或者说是那一辈的长辈，我都没见过，更没有过跟他们相处的经历。”
　　韩恬抬眸，轻轻问道：“为什么？”
　　初雅回忆着，语气淡然而随意：“不为什么啊。据说我爷爷奶奶过世得比较早。至于外公外婆，也有很多年不联系了。”
　　“我妈当年是跟我爸私奔的，所以外公外婆气得跟我妈断了联系，直到我妈死都没能冰释前嫌。”
　　“他们就至今都没联系你？”
　　“倒是联系了。我办完我妈的葬礼之后，他们托人找到了我。说是想要找机会弥补我。”初雅轻描淡写地说着，“那时候大概是逆反心理上来了，我没理会他们。可能当时是想着，他们真正要弥补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对他们又没有任何感情，他们又能弥补什么呢？对我来说就是两个稍微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说完，初雅抬眸一看韩恬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笑了笑。
　　“不说这些了。说起来，你小时候是跟你爷爷一起生活的吗？那你爸妈呢？工作忙？”
　　一时间，韩恬脸上表情稍微有点复杂。
　　顿了顿，他垂眸说：“不，他们都死了。”
　　初雅：“……抱歉。”
　　“不用。”
　　一句话问错，顿时让他们之间和谐回忆当年的气氛荡到谷底。
　　好在紧接着出现的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牛肉面解开了尴尬的氛围。
　　初雅捧着大大的面碗猛吸了一口气。
　　满鼻腔都是浓郁的香气。
　　面条条条分明，汤汁色泽浓郁。
　　明显比正常分量多出许多的牛腩肉上面还撒着碧绿的葱花和香菜。
　　初雅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夹起一筷子。
　　咕噜噜吃下一口面，喝了口汤。
　　她赞道：“果然是老家的味道。比我以前吃过的牛肉面都要好吃。”
　　对面低头吃饭的韩恬没答。
　　但眉眼弯弯，看着心情也不错。
　　难得吃了个大饱。
　　初雅连汤都喝了，最后揉着肚皮坐在位置上幸福叹气。
　　结账回来的韩恬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没好气地笑：“都控制饮食大半个月了，怎么也不知道克制一下。吃撑了？要不要给你买胃药？”
　　“好吃嘛。不用吃胃药。”初雅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
　　“要不要散步回去？”
　　初雅起身，跟坐在柜台后面的黄奶奶遥遥打了个招呼，这才跟着韩恬的脚步往外走。
　　“散步回去？那你的车怎么办？”
　　“明天再来开咯。”
　　“停在这儿估计会堵塞交通。”附近没有停车线，她刚才就是临时找了个巷子口暂时停一下，不能久停。
　　韩恬从善如流：“那就开车去别的地方散步呗。”
　　伸手从初雅手里接过车钥匙，他将车门打开，示意初雅去坐副驾驶。
　　初雅有点迟疑：“要不还是我来开……？”
　　韩恬瞥她一眼：“我开。我慢点还不行？”
　　初雅小心翼翼地问：“慢一点是多少迈的意思？”
　　“八十？”
　　“……你让开。”
　　韩恬不露痕迹地笑笑，发现她的表情真是生动。
　　他抬手拦住跟孕妇似的扶着肚子要起来的她，说：“我开玩笑的，我一定全程控制在五十迈以下，行了？”
　　这还差不多。
　　初雅坐回去。
　　车子驶入马路。
　　韩恬果然说到做到，全程车子开得平稳又踏实，宛如严格控制车速的有轨电车，该开时开，该停时停，车速严格控制在五十迈以下，绝不超过一丁点。
　　最后初雅瞪着前方大马路上的一马平川，一辆车都没有，韩恬依然老神在在地维持着五十迈的车速。
　　她：“……”
　　她服了。
　　小家伙果然说到做到。
　　没多久，车子就停下了。
　　韩恬将车子熄了火，说：“前面是长兴大桥，桥上能看到江景，我们在桥上散步好了。”
　　长兴大桥是座跨江大桥，长度至少有千米。
　　初雅估计他们在桥上走个来回，今晚这碗加量的牛肉面估计是能消化掉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一轮弦月挂在高空。
　　星子如碎钻，点缀夜色。
　　他们刚踏上大桥右侧的人行道，带着湿润江水味道的晚风便扑面而来。
　　吹得初雅发丝凌乱。
　　她已经不太习惯长发的状态，有点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
　　这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接过了手。
　　韩恬抬手帮她梳理长发，动作轻柔小心，很快将发丝全部拢到了手心。
　　顿了顿，他毫不犹豫地抓下束着自己头发的发带帮她绑好。
　　于是初雅一回头，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你发带给我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没——”事还没出口，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吹得他发丝乱飞。
　　初雅噗嗤一笑。
　　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之前老秦帮她固定发型的时候夹在头发上的发卡还在。
　　黑色的发卡，上面还缀着粉色的水晶。
　　怪有少女心的。
　　她笑眯眯地摘下发卡，坏笑着凑过去：“发圈没了，拿发卡凑合一下好了。来，我给你夹上？”
　　韩恬：“……”
　　满脸抗拒的表情。
　　然而大约是初雅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实在漂亮又温柔，他垂眸看了她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
　　算了，反正城南大桥这边过往车辆不多，行人就更少了，没人会看见。
　　于是初雅倾身上前，凑到韩恬身边。
　　抬手将他头发拢到耳朵后面，然后轻轻将发卡别在他头发上。
　　一边一个。
　　别发卡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初雅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水的味道。
　　还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
　　之前亲过的薄唇近在咫尺，泛着淡淡的水润粉红色。
　　初雅眨了眨眼。
　　猛然回神。
　　赶紧松手。
　　一边神色如常地打量一眼，笑道：“还不错嘛。挺可爱。”
　　韩恬没错过她刚才突然间的走神。
　　更没错过她在他嘴唇上一扫而过的视线。
　　他仿佛能猜到刚才那个瞬间初雅想到了什么。
　　他心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神色自若：“是么？你觉得可爱就行。”
　　说着主动朝前方努努嘴：“走。”
　　于是两个人迎着晚风继续散步前行。
　　远方的夜空中有闪烁的光芒——是大楼上的灯光。
　　还有匀速划过的光芒——是飞机划过夜幕的光。
　　两岸灯火通明，映照着江面上行驶而过的轮船。
　　月光如水。
　　夜色静谧。
　　大概是此时此刻的气氛太撩人了。
　　当韩恬的手指从身侧慢慢抓住她的指尖的时候，她没能第一时间抽开。
　　等到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将五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将她的手抓在了手里。
　　他们才刚走到三分之一。
　　桥上的灯光将他们并肩的影子拉得有点长。
　　“我们在一起。”
　　身边的少年轻声说。
　　低沉磁性的声音夹着晚风，灌进她的耳朵里。
　　震得她耳朵酥麻。
　　“不行。”初雅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摇头。
　　他才几岁啊，十九岁。
　　这要是换了别的某些国家，他甚至还没到成人的年龄。
　　就是个小孩子。
　　记得之前他们刚相遇的时候，妙姐还一副托她照顾孩子的语气将他交给她。
　　她怎么能转眼就监守自盗，还……老牛吃嫩草啊。
　　那厢。
　　韩恬也没问为什么。
　　闻言沉默下来。
　　一声不吭地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初雅有点脸庞发热。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找的理由太牵强了。
　　原本他刚才要是问为什么，她一鼓作气说出来，一吐为快也就没什么了。
　　偏偏他为什么都没问。
　　她憋着憋着，这个理由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越想越觉得扯。
　　她又不是古代穿越过来的老古董，好歹在外国也喝了那么多年的洋墨水。
　　别说才四岁，就是双方相差二三十岁的例子她都见过太多了。
　　姐弟恋怎么了？
　　她扪心自问，觉得这真的不能当做拒绝他的理由。
　　两个人安静地走啊走，又走了一小段路。
　　韩恬又开口了。
　　“我们在一起。”
　　初雅下意识重复：“……不行。”
　　她脑袋空白。
　　她手足无措。
　　搜刮肚肠什么都没想起来。
　　等到好不容易抓住什么，还没来得及将那一丝灵光整理出来，远方的岸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咻”的一声。
　　一颗小小的光点划破夜空，自下而上升起。
　　然而毫无顾忌地“啪”的一声绽放在夜空里。
　　一朵烟花炸开。
　　然后接二连三。
　　岸边不知是在庆祝什么。
　　初雅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灵感瞬间就被炸没了。
　　因为那一闪而逝的光芒映照下，少年的侧脸俊美得惊人。
　　他停下脚步，侧眸专注地望着她。
　　耳后的水晶发卡倒映着烟花的光泽。
　　原本她带着玩心别上去的时候，可没想过眼前的这一刻。
　　突然觉得跟他有点不搭了。
　　他坚定的眼神看起来明明那么帅气，怎么跟可爱搭得上边呢？
　　这么想着，初雅下意识地伸手将发卡从他头发上抽掉。
　　风一吹，顿时又是发丝飞扬。
　　她赶紧抬手将他发丝往耳朵后面勾。
　　然而下一秒，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中倒映着烟花的光芒，如同泛着彩光的钻石，流光溢彩，楚楚动人。
　　他第三次说道：“我们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
　　这样的月光，这样的夜。
　　这样的少年，说着这样的情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连晚风连烟花，仿佛都成了最好的催情物。
　　初雅空白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被这样的少年如此专注地喜欢着？
　　如果是当年，她或许还有这样的自信。
　　可现在，她早就褪去了当年的光环。
　　可他依然义无返顾。
　　初雅眨眨眼。
　　心头忽然柔软得不可思议。
　　脑海里陡然冒出一道声音。
　　——韩恬有些低落地说：“为了一个人才做这一行的。结果我来了，那人却走了。”
　　——安乔幸福地叹着气说：“你觉得太快，却不知道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们的声音交替出现，徘徊不去。
　　一想到他将自己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里那么多年，初雅就觉得心脏被人拧巴拧巴，然后灌满了蜜。
　　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上前一步。
　　手没有挣开他的桎梏，反而直接上前托住他的侧脸。
　　仰头吻住了他。
　　不再只是台上蜻蜓点水的双唇相贴。
　　她的双唇贴上他的，温润的舌头就轻轻探了过去。
　　毫无阻碍地在城门大开的城池里攻城略地。
　　然而也只是两秒而已。
　　两秒之后，少年仿佛才从怔忪中惊喜回神。
　　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直接抱住了她贴上来的腰身，重重地压向自己。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初尝舌吻的少年转瞬间拿回主动权。
　　一手托着她的后脑，重重地吻了回去。
　　唇舌交缠。
　　心驰神摇。
　　简直要让人溺死在这甜美到窒息的夜色里。
　　初雅分神想着，她与他这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嗯……是淡淡牛肉面的味道。
　　和甜美到内心深处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文在修罗场，一切看收藏……小可爱们走过路过记得一定要收藏。
　　隆重推一下预收的文，《甜星星》，女歌手VS男演员，帅气大小姐VS国民弟弟，甜度参考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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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万更。明天还有。
　　爱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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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初雅并非完全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小女孩。
　　所以当她感受到这一刻她确确实实已经情生意动时, 便不会踌躇不前。
　　想吻便吻了。
　　这就是那个瞬间冲入她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喜欢她。
　　义无返顾地喜欢着她。
　　而她也知道，自己也早就动了心。
　　只是没想到, 当她终于放弃抵抗的时候, 这被拒之门外那么久的感情会汹涌到将他们彻底淹没。
　　喜欢, 这种心情, 就像是天边飘来一朵云。
　　一朵两朵的时候还有心情欣赏蓝天白云有多好看, 等到云朵越聚越多，汇聚成无数的雨点落下的时候，眨眼间就能将人淹没。
　　躲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捧着韩恬的脸, 完完整整地感受少年青涩又汹涌的爱意。
　　于是, 顶着晚风与月光, 他们俩在大桥的中央亲得难舍难分。
　　往桥下水中一跳, 那就是活生生两条亲吻鱼。
　　初雅万万没想到，韩恬这小子看着纤细文弱, 双臂却极为有力。
　　单手搂着她的腰压向自己，用力得几乎要将初雅肺内的空气挤压光了。
　　她不得不撇开头, 微仰上身稍稍拉开距离。
　　刚缓了一口气, 结果韩恬抱着她转过身，直接将她压靠在大桥的栏杆上, 松开压着她后腰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旋即又不甘寂寞地追着吻上来。
　　初雅：“……”
　　这臭小子！
　　这人上一句还在花言巧语地说什么他会对她好，现在就亲得她快断片了。
　　好什么好！
　　只不过，韩恬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无声的抗议。
　　唇舌间乖乖收起了横冲直撞的凶狠, 转而努力给她营造着缠绵温柔的感受。
　　一心一意地努力想要取悦她。
　　在这种事情上，少年无师自通，并且颇有探索精神。
　　到最后初雅嘴都快被亲麻了，这才被他不情不愿地放开了。
　　只不过他依然将双臂撑在她的身后栏杆上，将她缩在怀抱中间，让她无处遁形。
　　意犹未尽的目光在她唇上流连不去。
　　初雅没好气：“……你够了没！？”
　　韩恬慢慢抬眼，微微沙哑着嗓子说：“不够。”
　　初雅：“……”
　　这绝对是答非所问！？
　　他轻轻贴上来。
　　额头贴额头，鼻尖蹭鼻尖。
　　眼睛亮晶晶的，眼里的光彩跟吃饱餍足后懒洋洋的韩帅帅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然后像只大猫似的傲慢地宣布：“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在一起了。你是我的了。”
　　初雅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戏谑地反驳：“不，既然当众盖章的人是我，应该是你是我的才对。”
　　韩恬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双手在她身后交叠，慢慢说：“行，那你对我负责也行。”
　　两个人缠得像条麻花。
　　初雅不知道其他人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
　　她只知道眼前这少年，仿佛恨不得从此跟她生长在一起似的。
　　散步看来是不用散了。
　　本来是打算散步消耗身上多余的热量。
　　可现在一通亲吻下来，该消耗的能量都消耗完了，初雅觉得自己都脚软得没力气继续走了。
　　“我们回家？”她轻声说。
　　闻言，少年眼睛骤然一亮——
　　被初雅飞快地瞪回去。
　　她明显能猜到他这亮到惊人的眼神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了，装傻充愣极不现实，更何况眼前这个人上一秒还在跟她抱成一团翻来覆去地亲。
　　“你想都不要想！”
　　臭不要脸！
　　“……哦。”
　　委屈巴巴，很不甘心。
　　初雅：“……”
　　囧，初恋的男孩子真是恐怖，完全无视正常的恋爱节奏。
　　初雅从他怀抱中退出来，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然而少年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交握的手变成十指交缠的姿势。
　　初雅牵着他走在前面。
　　背影美丽窈窕。
　　韩恬心想，怪不得之前那个拉着女朋友的手满世界拍背影的照片能那么火。
　　此时此刻，连他也忍不住想要将眼前这一幕拍下来。
　　从今往后，这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
　　两个人回到车上。
　　依然是韩恬开车。
　　初雅靠在副驾驶座上平复心情。
　　说真的，在今天之前，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散个步能散出一个男朋友。
　　而且还是身边这个才十九岁的美少年。
　　初雅有点后知后觉地想：这要是被人知道，真不会被人说成是她老牛吃嫩草么？
　　等等……
　　被人知道……
　　她飞快地扭头：“韩恬，有件事我必须要先跟你说清楚。”
　　韩恬开着车子上了路，依然是五十迈。
　　“你说。”
　　“目前我们还不能公开关系。”
　　韩恬眸光微敛，目视前方。
　　然而语气中显然有点不太乐意：“为什么？”
　　“我知道华爵的经纪合同是什么样的，国内的经纪公司对模特的要求基本都一样。第一就是不允许模特私下接受任何商业活动，当然，今天的谢幕大秀你可以解释说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友情参与，并不涉及任何经济利益。但是，谈恋爱就不同了。华爵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公开关系的。”
　　“我管他们干什么？”
　　“韩恬！”
　　韩恬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车里安静得可怕。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你不想公开我可以答应你。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因为外界的压力说什么跟我分手就行。”
　　初雅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的恋爱关系成立也才几分钟？
　　他就这么担心她会变卦吗？
　　是不是对她太没信心了点？
　　“分是不会分的，我也干不出那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初雅顿了顿，侧眸看他，“但是现在网上CP的事情炒得沸沸扬扬的，华爵那边我估计不会太容易解决。所以你最近一定要低调一点。”
　　韩恬撇撇嘴：“你怎么跟妙姐一个口气？”
　　初雅愣了下，反应过来：“妙姐找你说了？什么时候的事？”
　　“谢幕大秀结束后我接你离开的时候。”
　　初雅眼皮一跳。
　　那个时候妙姐就知道什么了？
　　……肯定是那时候韩恬突然上台，被华爵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行，她得联系一下童妙西——
　　正这么想着，她从挎包中掏出手机……关机。
　　初雅抬头，眯起眼睛问：“请问我手机为什么关机了？”
　　开车的少年面不改色。
　　“我怎么知道？没电了？”
　　P！她上台前明明满格的电！
　　初雅沉默地摁住开机键，下一秒，屏幕亮了起来。
　　你个小骗子。
　　初雅咕哝着，解锁手机。
　　通话记录中是清一色触目惊心的未接来电。
　　有些是初雅认识的媒体工作的同事，最多的还是妙姐——
　　她一连打了十个电话。
　　初雅没敢直接拨回去。
　　想着以妙姐的性格，肯定是先在微信上噼里啪啦把话都说完了，看她不回应，这才打电话的。
　　于是初雅转而又打开微信。
　　微信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初雅的身份公开，竟然是二十年前名噪一时的名模的女儿，光是这件事就足够吸引眼球。
　　更何况还有韩恬这个最近风头正健的知名男模横插一脚，添砖加瓦。
　　初雅甚至可以想象，八卦的熊熊烈火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烧起来的。
　　打开微信，果不其然，看到妙姐已经唰唰唰地发了二十几条。
　　初雅略有点心虚。
　　总觉得自己从妙姐手里拐走了一个天真少年。
　　垂眸认真读起童妙西发来的长篇大论。
　　果然都是在说华爵的事情。
　　说是华爵高层震怒，打算制约韩恬的商业活动。
　　换言之，就是想将他雪藏一段时间作为惩罚。
　　初雅眉头一挑。
　　华爵的人是疯了？
　　韩恬又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至于做出这种几乎是斩断他职业生涯的决定吗？
　　等到看到下一行，她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阿妙妙：不过幸好我提醒了他们，韩恬现在是华爵最赚钱的男模，光是这次的时装周就足够让华爵赚得盆满钵满，他们现在要是想对韩恬不利，光是那些合作方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阿妙妙：而且……我和他们说，韩恬这次出席谢幕大秀，说明他跟周老爷子的关系也不错。他们要是敢借机打压韩恬就等于是招惹周老爷子。相信他们掂量得清楚轻重。到时候闹得不欢而散，连累的可不止是跟D&D签了好几个代言合同的李娜莎了。】
　　妙姐不愧是妙姐，三言两语就将利弊得失划分得清清楚楚。
　　至少暂时让华爵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二十多条信息的最后，妙姐语气沉痛地表示：
　　【阿妙妙：听我的，最近你俩先不要出门不要上网，等我消息。解禁了我再放你们出来！】
　　初雅：“……”
　　好的。
　　她如今一个自由摄影师，也只好服从组织安排。
　　至于韩恬么，别看他在台上风光无限的样子，其实私下里完全就是个宅系少年。
　　巴不得能宅在家里不挪窝。
　　不出门最好。
　　【初雅：知道了，你放心。】
　　回复完之后，初雅回到微信列表看了一眼。
　　那些关系一般的她就懒得回了。
　　打开小余的微信看了一眼。
　　前几句留言也是在问什么情况的。
　　随后就像是往常一样，开始给她报告网络上的风向。
　　【鱼鱼鱼：你知道不？现在网上都传疯了。说你和韩恬肯定谈了。】
　　【鱼鱼鱼：不会是真的？】
　　【鱼鱼鱼：不过我听D&D的内部消息说，韩恬出现是周老安排好的？】
　　初雅皱皱鼻子。
　　臭老头，回头再跟他算账！
　　最后，小余直接发来一个视频。
　　初雅点进去。
　　是个采访的画面。
　　谢幕大秀之后，例行会有媒体采访的环节。
　　这一次是老爷子的告别之秀，最后的采访自然是重中之重。
　　大批媒体的环绕下，周老爷子带着负责开场和闭场的两位名模，对着镜头和话筒侃侃而谈。
　　从他们的状态来看，这视频似乎是从采访中途截了一段下来的。
　　画面中，一位举着【娱乐时报】标志的记者提问道：“您说到这次谢幕大秀上每一处细节都是您亲自设计安排的，那么中间韩恬突然上台与初雅互动的环节，是否也是您事先安排的？”
　　视频中，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初雅身上那一套礼服，是95年春樱系列的主打礼服。当时选择初雅的母亲宁姚欣，也是因为当时处于恋爱状态的她最能表现出春樱系列的充满甜美与爱意的风格。宁姚欣已经过世多年，所以我选择由她的女儿代替她穿上那套礼服。至于韩恬上台的设计，自然也是为了进一步表达礼服想要体现的内容。目前看来，他们两个年轻人表现得非常完美，我很欣慰。”
　　身边，正在开车的韩恬也听到了老爷子说的话。
　　轻笑了一声。
　　初雅哼了哼：“你俩居然勾搭到一起狼狈为奸，我记住了。回头找老头子算账的时候，你也跑不了。”
　　“没想跑。”韩恬含笑，“你想怎么算？我命都给你行不行？”
　　“谁要你的小命。”
　　视频里的提问还在继续。
　　另一位记者敏锐地挖坑道：“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因此才选择由韩恬来完成这个任务是吗？毕竟合适的男模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呢？”
　　“别看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其实我也很关注网上热门的CP。”老爷子笑道，“初甜CP，果然挺甜的。记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还是从公司里一个助理在剪辑视频的时候得知的。后来也就有了大家熟知的海洋之吻的花絮视频。”
　　说着，老狐狸踢了个皮球：“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状况我就不了解了。就我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是互相敬重的合作伙伴，再多我就没有深入了解过了。”
　　四两拨千斤。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现场的记者们听得云里雾里，好像听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不过这么一来，有了老爷子的话在，那些记者好歹也能收敛一点。
　　初雅心想，这老爷子还算上道。
　　否则任由事情愈演愈烈，华爵追究起来，对韩恬就没任何好处了。
　　初雅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老爷子坑归坑，在关键问题上还是靠得住的。
　　视频结束。
　　韩恬开着车也顺利滑入自家车库。
　　两人从车上下来，打开大门先后走进去。
　　房里饿了一天的韩帅帅颠颠跑出来，热情地在初雅脚边打转。
　　韩恬“啧”了一声。
　　“什么叫不为五斗米折腰？在你这只猫身上果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初雅笑了：“你对它要求这么高？你还知道它只是只猫啊？”
　　“我养的猫，当然必须跟普通的猫不一样。”
　　初雅一边换鞋，一边顺嘴接口：“那你是不是对女朋友要求也特高？我做不到怎么办？”
　　闻言，韩恬安静了两秒。
　　说：“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初雅挑眉。
　　“我不是找女朋友，我只是想要你一个人而已。所以我对女朋友所有的想象，本来就是你的样子。”
　　初雅：“……”
　　老脸微红。
　　这小子怎么情话一套一套的。
　　然而小家伙偏还不放过她。
　　凑上来问：“那你呢？”
　　“什么？”
　　“我这个男朋友，可否符合你的想象？”
　　初雅轻哼。
　　“当然不符合。”
　　韩恬眉头微皱，脸顿时垮下来。
　　然而下一秒，初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但是能怎么办呢？我又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呀。”
　　一句话，让韩恬的心情瞬间又飞扬起来。
　　他有些无奈地想，眼前这女人，真的有本事操控他的喜怒哀乐。
　　栽了。
　　初雅微笑。
　　换好了拖鞋，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这才抱起脚下的胖猫往厨房走。
　　“最近太忙了，也没好好做什么好吃的犒劳你，等着啊——”
　　身后韩恬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你是在说猫还是在说我？”
　　“猫。”
　　“但你不觉得你家的男朋友也很需要被犒劳一下吗？”
　　初雅从冰箱拿出鸡肉，放进微波炉解冻，头也不回：“那你想怎么？吃了牛肉面还想跟猫抢食吃？”
　　“那你用别的方式犒劳我也行啊。”
　　初雅：“……”
　　别怪她思想太污，明明是他说话的语气就太意有所指。
　　微波炉“叮”了一声，解冻完毕。
　　初雅将鸡肉拿出来，放到砧板上。
　　拿起菜刀，她头也不回地说：“唔，也行。要不我帮你按摩好了。”
　　“按摩？”韩恬坐在岛台，下巴枕在手臂上，看着她背影，眼中闪过笑意，“脱光衣服让你按的那种吗？”
　　“是啊。”初雅皮肉不笑，手起刀落，利落地将鸡胸肉切成几块，“还能顺便让你脱臼的那种。”
　　“……”
　　“还想试试不？”
　　“……”
　　初雅提着菜刀回头，眯着眼睛骂道：“臭小子。你脑子里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了？”
　　“装不下了。”韩恬笑眯眯的，眼睛里全是星星和她。
　　“只装了一个你就满了。”
　　初雅搓了搓胳膊。
　　咬咬牙回头继续切切剁剁。
　　韩恬抱住韩帅帅闷声贼笑。
　　脸皮太薄了她。
　　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
　　当晚。
　　十点多。
　　初雅洗完澡，换了身睡衣从浴室出来。
　　累了半个多月，眼下谢幕大秀的结束也代表着这一次国内时装周的顺利落幕。
　　至此，整个时尚圈似乎也能跟着放慢节奏，稍稍松一口气。
　　除了媒体工作者们。
　　设计师们和模特们已经交出了一张张答卷，而此时媒体们则像是各位拿着红笔的批卷老师，正要摩拳擦掌地对整个时装周内的每一个人的表现一一作出评价。
　　一周之内，各家媒体就会陆续给出各种统计数据，并对设计师、模特、品牌，甚至是造型师化妆师等等幕后工作者们，一并进行或主观或客观的评价。
　　至于统计数据，就没有主观客观一说了。
　　因为它全部都是取自于所有发布会的统计，是完全不会出现任何偏差的数据。
　　初雅爬上床，打开手机看了下。
　　动作快的媒体，比如《时代画报》差不多已经做出了统计数据。
　　这事儿是由小余负责的，因为做出来之后，她几乎是立刻给初雅发了份。
　　【鱼鱼鱼：喏，看看我刚弄出来的统计数据？】
　　【鱼鱼鱼：[EXCEL文档]】
　　【初雅：啊，辛苦了。动作很快嘛。】
　　初雅下载文档，点开。
　　【鱼鱼鱼：嗯哪。】
　　初雅扫了一眼。
　　表格做得很详细。
　　记录的就是这一次时装周上百次发布会上模特走秀的统计数据。
　　上百场发布会，其中像是GLANDI和D&D的顶尖品牌，加上一线品牌，最多也就二三十个。
　　其中大部分品牌都只办了一场，不像GLANDI和D&D，还涵盖了女装男装两大板块。
　　小余发来个语音。
　　“男女装我是分开统计的。你看到的这个是男装的部分。”小余软软的嗓音从语音另一头传过来，然而再软萌的语调也难掩她声音里的兴奋，“单纯计算出席场次的话排第一的是吴锐，二十八场，这个数据有点可怕了，平均下来差不多每天至少有一到两场。男装的秀总共也就三十几场，如果单看这个数据，吴锐毫无疑问就是今年男模中的秀霸了。韩恬排第三，十七场。但是这个数据表面看不出什么，你再看后面——”
　　初雅跟着往后翻，又有一个表格。
　　“第二个表格是所有顶尖品牌和一线品牌的统计。包括老爷子的谢幕大秀在内，一共十八场秀，韩恬一个人就占了十七场。厉害了哦。你知道最惊人的是什么吗？这十七场里，他负责开场或是闭场主秀的就有十五场！而十八场秀里吴锐只占了六场，只拿到了四次开闭场机会！只能排在第三。”
　　“要说含金量的话，肯定是第二个表格里的排名更具有说服力。要我看，韩恬才是这一次时装周名副其实的秀霸！啧啧，下次见面的话我一定要抱着他大腿喊霸霸。求霸霸能不能给《时代画报》一个专访的机会。”
　　初雅轻笑了一声。
　　“应该可以，看在你们是他那么多年来不离不弃的真爱粉的份上。”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初雅挑眉：“为什么？”
　　“因为主编让我跟你拉关系走后门啊。这一次时装周上，风头最健的无疑就是你和韩恬了啊，今天过后，肯定有大批的人等着采访你们。主编知道你和韩恬合作多次的关系啊，觉得你帮忙说话的话，这次专访就十□□稳了。”
　　“我连专访的标题都想好了。2019春夏时装周最大赢家——精灵美少年韩恬！”
　　初雅想到，现在华爵内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真要接受专访，估计也要先问问妙姐那边的意思。
　　但她也不太方便跟小余直说，只好模棱两可地说：“我估计近几天韩恬估计顾不上接受专访。等等看。”
　　“好。”小余也没追问，转而又想起件事。“哎对了，你知不知道，前不久还有几个模特经纪公司的人得知你以前在咱们杂志社工作，打电话过来问怎么才能联系上你。我猜他们是想签你当正式的模特！哈哈哈！我看了下哦，刨除几个小公司，国内三巨头之一的英格也来问了！”
　　英格，初雅听说过。
　　跟华爵齐名的老牌娱乐公司。
　　但业务范围比华爵要广一点，旗下甚至还有两个偶像团体的艺人组合。
　　“哎你说，该不会过段时间你就真的跟其中一家签约，正式当个模特了？”
　　小余还不知道初雅过去的事。
　　初雅顿了顿，轻声说：“应该不会。”
　　“为啥？”
　　“唔……我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的？”
　　小余：“摄影师？可是你都辞职了啊！”
　　初雅一怔。
　　还真是。
　　小余没提她自己都快忘了。
　　之前辞职，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严正宽老师一起去当个……用安乔的话说，当个游击队员来着。
　　当时严老师给了她一个月的期限，希望她能想清楚究竟要不要跟他去。
　　后来又遇到了GLANDI的事，她当时想着，不如暂时留下来帮韩恬和妙姐一把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
　　初雅有点犹豫了。
　　因为韩恬，也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热爱这个圈子。
　　再说了——
　　她默默地想，既然严老师都已经主动将她的身份透露给老爷子了，十有**也是希望她留下来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
　　手机突然一振。
　　艾迪林发了条信息过来。
　　【Eddie：给你发语音怎么不通？】
　　“有人找我，回头再聊？”初雅对小余说了句。
　　“哦哦哦，那你忙。”
　　两人挂了语音。
　　初雅给艾迪林发去请求。
　　对面飞快地接通了。
　　初雅问：“找我什么事呀？”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不过还真有事。”艾迪的声音在语音那头显得有点缥缈，像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随时能飘散在风里。
　　“你在什么地方呢？声音听着有点模糊。”
　　“家里楼上的天台。”
　　初雅：“啊？”
　　艾迪笑了笑：“放心，我不是上天台跳楼的。就是感觉有点闷，上头透口气，顺便给你打个电话聊聊。”
　　初雅“唔”了一声，敏感地察觉到艾迪似乎心情不太好。
　　不至于？
　　看今天众人的反应，以及后来小余跟她的报告，借着谢幕大秀的势头，她的海洋之吻系列也大获成功了呀。
　　“怎么了？”
　　艾迪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无奈地说：“现在的D&D，根本就是一团浆糊！高层不知道在想什么，逼走了老爷子不说，现在居然还想把我的海洋之吻高价卖给国外品牌。”
　　“什么？”初雅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坐起身。
　　D&D居然真做得出这种事？
　　海洋之吻是艾迪近两年的心血，而她是D&D最招牌的珠宝设计师，D&D是想钱想疯了吗？
　　居然将设计师的心血就那么卖掉？
　　卖设计和卖产品，那完全是两回事啊！
　　一个顶尖如果连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都卖掉了，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难怪老爷子就这么放手离开，我想他也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的D&D早已经不是他当年用心经营时想要的样子了。”
　　“正好，我跟D&D签的合同今年也快到期了。初雅，我想离开了。”
　　初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天后才问道：“那……你想去哪？”
　　“回巴黎，我当年在那边积累的人脉还在，实在不行自己在那边办个工作室也行。”说着，她轻叹一声，像是抽了口烟，“就是可惜了海洋之吻。卖掉的话，就算我能分到酬劳，但将来上市之后，就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初雅知道，她说的没有半点关系，就是海洋之吻就将属于新的那个品牌，到时候上市根本不会标艾迪林的名字，说不定连海洋之吻的名字也没有了。
　　这事儿的确郁闷。
　　D&D做得不地道。
　　但合同上白纸黑字，D&D还真有全权代理处置的权利。
　　果然，老爷子一走，D&D高层就开始全面清扫老爷子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了。
　　艾迪是他的首席弟子，当然首当其冲。
　　轻叹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对老爷子都干得出卸磨杀驴的事，对我一个小角色，什么做不出来？”
　　对此初雅也不能说什么。
　　相信艾迪也并不是来找她寻求解决办法的。
　　就算真要找，也是找老爷子去，找初雅又能有什么用呢？
　　艾迪说起想回巴黎发展，两人不免就想起了当年她们在巴黎相依为命的时候。
　　共苦过，同甘的日子才愈发弥足珍贵。
　　两个人像当年一样，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聊到最后，初雅语重心长地建议道：“海洋之吻的事儿，还是跟老爷子聊一聊。那是你的心血，也是他的。就算他今后离开了D&D，但至少会比我们更有办法一点。”
　　艾迪“嗯”了一声。
　　挂了语音。
　　初雅往床板上一靠。
　　望天，叹气。
　　多事之秋，说的就是现在了。
　　韩恬的风波还没平息，艾迪那边又是后院着火。
　　他们俩背后代表的是经纪公司与顶级品牌的两滩浑水，恐怕接下来，整个时尚圈都要跟着震三震了。
　　满怀心事。
　　“算了，不想了，还是早点睡。”她喃喃，翻了个身侧躺好，抓过被子正要替自己盖好，余光扫过房门。
　　初雅的脑海里又一次冒出了童妙西的话。
　　“……”
　　初雅甩甩脑袋。
　　那话怎么那么洗脑？
　　有毒？
　　先前还不觉得，最近怎么开始高频率地在她脑海里飘？
　　特别是今晚之后。
　　要锁门吗？
　　初雅犹豫了三秒后，抓着被子又翻了个身。
　　算了。
　　她要是真那么做了，岂不是显得她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过欲盖弥彰了。
　　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她才不像妙姐和臭小子，思想那么污。
　　……
　　一夜无梦。
　　越是心事越多，初雅越浅眠。
　　本来打着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的主意，打算起码要睡到九点十点再说。
　　然而生物钟使然，不到七点，她依然准时醒来。
　　旁边的落地窗窗帘合拢，中间只留了一条十几公分的缝隙，容一束天光溜进室内。
　　初雅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心说今天身上有点沉重，大约是前段时间忙得太过头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开始肌肉酸疼了。
　　正这么想着，目光逐渐聚焦，然后定定地落在眼前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物体上。
　　初雅：“……”
　　短路的脑袋慢慢地运转了下，勉力认出这物体大约就是家里那只韩帅帅。
　　哦，原来是猫啊。
　　早起的韩帅帅蹲在她眼前，睁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望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
　　初雅看着看着，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
　　猫是怎么进来的？
　　总不可能是自己开门进来的？
　　韩帅帅，这里建国后不许成精你知道不？
　　就在初雅与猫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初雅腰间忽然一紧，熟悉的力道环抱住了她的腰。
　　温暖的触感贴上了她的背。
　　感觉有个活物在她脖子后面蹭了蹭。
　　初雅：“……！！！”
　　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早啊。”
　　初雅只觉全身僵硬。
　　“韩恬！你怎么能不打招呼就进来？”
　　耳朵后面顿了顿。
　　随后就听到韩恬用有点委屈的语气说：“我进女朋友的房间怎么了？我又没干坏事。”
　　“……”
　　等你干了坏事就晚了好吗？
　　她后悔了。
　　她错了！
　　从今天起，她今后睡觉绝对会锁门！
　　韩恬从身后用双臂环紧她的腰，慢慢向上，将她的双臂也环抱在内。
　　他用笃定的语气说：“我想过了。我觉得光是男女朋友不够。你既然不肯答应跟我结婚，我们先订个婚怎么样？好歹是一层保障。”
　　初雅：“……”
　　怎么这话从韩恬的口里说出来，她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敢情她是个专门欺骗少年感情的女人，不拿婚约关系锁着她就能跑了不成？
　　谈恋爱第二天就想订婚？
　　少年你头脑发热的毛病还没好吗？
　　有病要吃药啊！
　　“对啊，我就是怕你跑了。”韩恬理直气壮地说道，“毕竟你有人间蒸发并且一消失就是四年的前科。这一次是你主动出现被我逮着了，下一次我可不知道还能去哪找你了。”
　　这话说得。
　　顿时让初雅的气势弱了三分。
　　得，的确是她理亏。
　　初雅无奈地想。
　　算了。
　　她早该想到的。
　　这臭小子还没告白就想求婚，现在确立的关系了才提订婚，已经算是收敛不少了。
　　初雅默默泪流满面。
　　她居然还会因为韩恬不求婚改订婚而觉得欣慰。
　　她果然也被传染傻癌了？
　　头疼。
　　果然不该忘了他熊孩子的本性。
　　哎，美色误人啊！
　　初雅长叹了一声。
　　扭扭身子。
　　“你先松手。”
　　“不松，你先答应我跟我订婚。”
　　“……”初雅咬牙。
　　翻了天了不成！
　　顿时挣出一只手臂抓过脑袋下面的枕头就往后面甩。
　　“啊。”
　　韩恬一时不防，直接被砸了个满头满脸。
　　手臂不自觉地松开一点点，趁机让初雅顺利挣脱出来。
　　初雅还不解气，回头拿着枕头就是锤锤锤：“你个熊孩子！我答应在一起你就能这么为所欲为了吗？那还不如当没发生过，你还能克制一点！当个正人君子行不行！”
　　韩恬捂着鼻子开口反驳：“当了男朋友就当不了正人君子了。”
　　“这年头连和尚都当不了正人君子了，你还要求我。我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就在眼前，谁能忍得住？”
　　歪理连篇！
　　“我听你鬼扯！”初雅冷哼。
　　放下手中的枕头，一翻身压在韩恬胸膛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认真。
　　“韩恬。我知道你喜欢我四年了，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段感情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对你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我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在那天跨入那个摄影棚之前，我甚至连你是谁，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韩恬沉默着凝视她。
　　初雅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他的眼神实在让人心软。
　　她知道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都出自于他没有安全感。
　　一想到这里，她就对他生不出半点气来。
　　“韩恬，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消失。而且……”她伸手轻抚他的侧脸，“现在我对你的喜欢可能还达不到你对我的那么深。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少年的睫毛轻颤。
　　像是被她的话说得动容。
　　安静了好半天，才默默伸手贴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往下压向自己。
　　“好。”他说。
　　然后下一秒，他轻轻吻住了她的双唇。
　　那就听她的，给她一点时间，让她适应他的节奏。
　　这一吻比昨晚更温柔缠绵，但慢慢地也愈发炙热蛮横。
　　吻得初雅快要喘不过气来。
　　晕头转向地撑着身体爬起来，才见韩恬依然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看着她。
　　眸光潋滟。
　　唇瓣水润。
　　她听到少年用性感而沙哑的声音说：“但你要知道，躲是躲不了太久的。我答应给你时间，但是——”
　　他微微笑起来。
　　精灵般无邪的脸蛋上，硬是冒出几分性感撩人的味道。
　　“我会忍不住的。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甜了，好好的一颗桃，都甜齁成水蜜桃了=w=。
　　.
　　第三个万更。
　　你们猜明天还有不？


　　第63章

　　阴差阳错的。
　　时装周之后, 本来应该趁热打铁、马上投入到各家媒体采访等工作中的韩恬，竟然难得得到了几天休假。
　　不管网络上对于他们CP的事情闹得如何热血沸腾, 也不管华爵的高层对韩恬的行为如何上蹿下跳。
　　总之, 这一天的韩家大宅里。
　　阳光慵懒, 岁月静好。
　　初雅被韩恬抱着在床上折腾了会儿, 根本没想起来原本还在担心这小子的前途这回事。
　　拉开窗帘。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晒得房间里暖洋洋的。
　　闲着没事，起床后，初雅便抱着被子到阳台上晒。
　　刚铺好自己的被子, 没一会儿韩恬也慢悠悠地抱着自己的被子上来了。
　　初雅往自己的被子上一倒, 趴在被子上。
　　太阳将被子晒得暖烘烘的。
　　秋日微凉的风一吹, 简直不要太舒服。
　　韩恬抱着自己的被子也跟着在她身边铺好, 跟着蹭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腰。
　　伸过脑袋去咬咬她耳朵。
　　“诶。”
　　初雅不太习惯地躲开了一点，偏头看他：“嗯？”
　　“我之前送你的那个耳钉……是不是可以戴了？”
　　那对原本属于初雅、后来阴错阳差地落到了韩恬手里的黑钻石耳钉。
　　之前从海边找回来之后, 韩恬就送了一只给她。
　　剩下的另一只，他则每天都戴着, 除非工作关系, 否则他从来没摘下来过。
　　初雅抿唇。
　　那个耳钉啊……
　　从澳洲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好好地收着。
　　要戴吗？
　　总觉得一戴上, 就好像真的在身上印下了属于韩恬的烙印似的。
　　可是提出要求的少年表情如此认真。
　　认真到令她觉得她要是摇头，将是多么不近人情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通过一个又一个的小细节, 确认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这个事实？
　　真的那么没安全感吗？
　　初雅想着，轻轻点点头：“好。”
　　下一秒，韩恬就从兜里摸出了另一只耳钉。
　　初雅瞪眼：“……”
　　“你哪儿来的？”
　　“早上进你房间的时候在桌上看到的。啧, 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居然就那么随随便便摆在桌上！”韩恬哼哼唧唧。
　　初雅：“我明明好好地装盒子里了！”
　　韩恬：“盒子就随随便便放桌上啊！”
　　初雅：“难不成我还锁保险柜里吗？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保险柜啊！”
　　“那现在不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韩恬捏着耳钉举到她面前，“戴在你的耳朵上，我还能时时看到，不是比保险柜更好？”
　　初雅不说话了。
　　谈恋爱的男生尽是歪理。
　　韩恬支起上身，半靠在初雅身上帮她戴耳钉。
　　指尖灵巧地捏着初雅的耳垂，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耳钉的针穿过耳洞。
　　初雅侧着脸由着他摆弄，随口问：“这耳钉也能算定情信物吗？”
　　“怎么不算？你想啊，这原本是你的东西，但是落到了我的手里，这本身就是缘分了。”
　　初雅小声反驳：“P！我当时留在那里的时候可不是要丢的，是我提前通知了工作人员记得过去拿，才留在那里的！谁知道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你截胡了。”
　　韩恬：“……”
　　这，他真的没想到。
　　要不是初雅说出来，他其实至今还以为那是她不要的。
　　毕竟——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耳钉顺利穿过小巧的耳垂。
　　韩恬仔细地给她戴上耳钉托之后，这才松手。
　　垂眸欣赏了几眼，他的视线转而看向初雅。
　　“好，就算这件事是我不对。那之前耳钉掉进海里，还能被我们找回来，这肯定就是缘分了？”
　　初雅无法反驳。
　　大海捞耳钉这种事完全是看人品，他们能找回来，并且两只耳钉都找回来，当时连她都忍不住觉得是老天爷在保佑。
　　见她语塞，韩恬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连老天爷都知道这耳钉迟早会戴在你的耳朵上，所以就算丢在海里，还是会被我们找回来。这是命中注定，你注定是我的。”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初雅表示自己这两天耳朵灌满了蜜，再听下去她都快得糖尿病了。
　　恰逢此时手机响起，初雅逃也似的爬起来，进房间接电话。
　　手机放在床上，她伸手拿起来。
　　一看屏幕。
　　【严正宽老师】五个字。
　　呃，没想到他居然会找她。
　　初雅怔了怔，随即接起来。
　　“喂？您好，我是初雅。”
　　“好久不见。”严老师沉稳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没有刻意的寒暄，严正宽就像是他给初雅的印象一样，直接而干脆。
　　一开口，就问道：“一个礼拜之后，我就准备出发了。你还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啊。
　　初雅一愣。
　　没想到严正宽居然还会来询问。
　　“您怎么……”她迟疑了下，“我还以为您当时告诉周老爷子说我就是Nyx的时候，就已经表明态度了呀。您不是希望我留在时尚圈吗？”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好几秒。
　　半晌，才响起声音。
　　严正宽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老周了？”
　　“啊？”
　　脚下一时没注意，不小心踩了下正懒洋洋躺在木板地上打盹的韩帅帅。
　　没踩痛。
　　韩帅帅只是一脸疑惑地抬起脑袋歪着头看她：“喵喵喵？”
　　然而初雅此时一头雾水，也顾不上它。
　　她只得据实以告：“……是老爷子跟我说的啊。说是你亲口告诉他我的身份的。否则他还不知道。”
　　“……我去！”
　　电话那头顿时跳脚。
　　“肯定是周鼎那个老家伙趁我喝醉套我话了啊！我就说！那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陪我不醉不休！”
　　初雅：“……”
　　老年人的相处方式她真的不懂！
　　但是老狐狸这一点她是真的跟他很有共同语言。
　　同是天涯被坑人，初雅对他满怀同情心。
　　“您昨晚看了老爷子的谢幕大秀了吗？”
　　“没有。我只是个摄影师，并且已经离开时尚圈太久了，没必要再去接触走秀的事情。”严正宽说，“但是，我三分钟前，刚从现代美术馆出来。”
　　初雅“啊”了声。
　　谢幕大秀结束之外，据说美术馆还会对外展出两天。
　　展品就是她拍摄的海洋之吻，与老爷子秀上拿出来的五十套衣服。
　　听严正宽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冲着她拍的照片去的。
　　“很有灵性，也充满闪光点。你如果专心踏上这条路，相信也会走得很好。”严正宽给出很高的评价，“相信你母亲也会很欣慰。”
　　“……谢谢。”
　　“……所以。”严正宽清了清嗓子，“我这几天也有看网络上的新闻，这么说来，你是准备留下来了？”
　　初雅还没答，正好看到外头阳台上的韩恬懒洋洋翻了个身，侧过身一手枕着脑袋，专注地盯着她看。
　　两个人四目相对。
　　初雅仿佛触电般地垂下眼。
　　“我不知道。”
　　一边是自己过去四年的追求。
　　本身在她心里就有着难以割舍的重量。
　　另一边是一份死灰复燃的心情。
　　并随着韩恬的强势到来，而变得越来越重要。
　　她心想：如果大半个月之前严正宽没有给她这一个月的时间，或许她选择起来就能轻松很多。
　　收拾起并不多的行囊，下一秒就可以踏上说走就走的旅途。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
　　有些事情在她心里发了酵。
　　令她实在无法轻易做出决定。
　　她如果走的话，外头那个少年，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么想着，她复又抬头。
　　发现他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勾唇微笑。
　　眉眼弯弯。
　　满眼爱意。
　　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伤心？
　　“我……请您让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严正宽并不催促她。
　　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的天分，也因此更希望她能慎重地作出选择。
　　大概是出于对晚辈的惺惺相惜，他也希望她能作出最好的选择，不管她最后有没有选择跟他走上一样的道路。
　　毕竟人各有志，不管她怎么选择，他都会祝福。
　　挂了电话。
　　初雅坐在床上轻叹了一声。
　　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不知道妈妈会如何劝说她？
　　“妈……”初雅轻喃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忽地跳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日期。
　　十月初。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最近忙时装周的事情，忙得她差点忘了一件她过去几年从没有忘记过的事情——她妈妈的忌日！
　　就是明天了！
　　该死，她怎么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
　　她有点着急地来回踱步。
　　咬了咬手指，她二话不说飞快地打开手机开始订机票。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少年询问的声音。
　　下一秒他的双臂跟着从身后缠上来，交叠在她的小腹上。
　　韩恬将下巴搭在初雅的肩膀上，视线自然垂落，就看到初雅正在马不停蹄地订机票。
　　韩恬身体一僵：“你在干什么？”
　　“唔。订机票啊。”初雅飞快地从国内飞往意大利的机票。
　　“你去意大利干什么？”
　　的动作一顿，初雅终于从耳边冷硬的声线中听出一丝不妙的端倪来。
　　她偏过头，果不其然，便看到韩恬一脸受伤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又想着人间蒸发了？”
　　初雅喉间一梗。
　　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种感同身受般的难受来。
　　此时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猫。
　　“我没有要消失，真的。”初雅有点手忙脚乱地回头，伸手抱住韩恬的肩膀，在他背上拍了拍，“我答应过你啊，再也不会消失的。你怎么不信我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订机票？”韩恬将脑袋顺势沉沉埋入她肩膀，闷闷地问道，“还有，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初雅有点哭笑不得：“我订机票是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我母亲的忌日要到了。就在明天。”初雅安抚似的拍拍他肩膀，一边说，“最近忙得昏了头了，刚才突然想起来而已，所以急着订机票。”
　　韩恬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抱着她的后背，闷闷地说：“那我也要去。”
　　“你也去？”初雅微讶。
　　韩恬抬起头，略有点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呃，倒也不是不可以。
　　初雅挠挠头，转念一想：也好。
　　反正最近他们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事，与其宅在家里发霉，倒不如让她带他出去走走，祭拜母亲之余，也能带他在意大利四处转转散散心。
　　“那好，我帮你的机票一起买了？”
　　“好。”
　　于是初雅松开手。
　　正想从他怀里出来继续订票，结果腰间仍然被抱得紧紧的。
　　初雅：“……喂，差不多了能不能先松手？”
　　“不能。”韩恬干脆将她转过身，继续维持从身后抱着她的姿势，“你忙你的，我就想抱着你。”
　　“……”
　　好的。
　　这个巨型背部挂件她认了。
　　她妈妈葬在意大利南部的沿海城市，那不勒斯。
　　S市没有直达那不勒斯的飞机，于是他们从罗马转机，中午就有出发的飞机，差不多明天早上刚好能到。
　　初雅一看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赶紧拍拍韩恬：“行了行了，别抱了。快去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得赶紧出发。”
　　两人于是分头收拾行李。
　　初雅随便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就直接往旅行箱里塞。
　　幸好她东西不多，除了衣服和重要的摄影装备，其他东西拾掇拾掇全塞进箱子里也绰绰有余。
　　十分钟后，初雅拖着箱子马不停蹄地往楼下去。
　　结果一抬眼，韩恬居然已经收拾好一个大箱子，在玄关那边坐在箱子上等她了。
　　“这么快？”
　　“嗯哼。我有专门一个收拾好的旅行箱专门应对突发情况。”
　　初雅噗嗤笑了笑。
　　也对，做这一行经常需要满世界飞，的确需要一个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
　　两个人抓紧时间换鞋的时候。
　　忽然睡眼朦胧的生物慢悠悠地晃到了他们眼前。
　　韩帅帅竖起尾巴，歪着头冲他们“咪咪”了两声。
　　两个人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初雅小声道：“糟糕，把它忘了。”
　　眼下看时间，送宠物店寄养也来不及了。
　　韩恬说：“没事，回头让妙姐过来一趟就行。”
　　“唔。也好。”
　　两个人赶紧出门，两只行李箱往车库里另一辆SUV上一甩，开车赶赴机场。
　　初雅开车。
　　上了车她就叮嘱道：“那你现在跟妙姐说一声？今天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弄吃的呢，来迟了估计又要越狱了。”
　　韩恬模糊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字。
　　【TIAN：我和初雅私奔了，帮我照顾下家里的猫。】
　　三秒后。
　　【阿妙妙：？？？】
　　【阿妙妙：！！！】
　　随即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韩恬才刚接通，妙姐高分贝的音量就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要绑架初雅去哪里！？”
　　旁边咫尺之遥的初雅：“……”
　　“你跟妙姐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谜一样的误会？”
　　韩恬笑笑：“我跟她说我们要私奔了呗。难道不是？”
　　初雅沉默了下。
　　半晌才笑笑：“又不是不回来了。”
　　初雅的反应看着挺正常，但表情看起来有点微妙。
　　要不是韩恬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估计也发现不了端倪。
　　他顿了顿，随即想起来。
　　昨晚他们一起吃牛肉面的时候，初雅似乎提起过，她父母就是私奔的。
　　估计并不是个从头到尾都浪漫圆满的故事，因此对于“私奔”两个字，她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韩恬咬了咬下唇，有点后悔。
　　他说错话了。
　　所幸妙姐根本不给他自责的时间。
　　眼看着自己就这么被他们俩忽视了，她赶紧扯着嗓子扬声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要去哪里？”
　　“小祖宗和姑奶奶啊！你们俩能不能别给我再出幺蛾子了？”
　　妙姐声泪俱下：“你们体谅体谅我一个大龄妇女连家都顾不上回，这两天一直在公司替你们解决麻烦的份上，别给我加大工作量了行不行？”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童妙西才会心甘情愿地自称大龄妇女。
　　然而无奈电话这头的两个人都熟知她的戏精本性，根本不吃这套。
　　初雅大发慈悲地说了句：“你放心，我们只是去意大利几天，很快会回来的。不会有任何事，你尽管放心。”
　　在这一点上，童妙西对初雅的信任还是有的。
　　如果只有韩恬一个人，恐怕这个时候她已经在杀向机场的路上了。
　　有初雅在，她多多少少能放心一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
　　“路上小心。”
　　……
　　车子直接驶入机场地下停车场。
　　初雅下车绕到后备箱正要提行李，就被韩恬拉住了。
　　“我来。”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只黑色的口罩，仔细地帮初雅戴好。
　　然后将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扣在初雅头上。
　　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想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的打扮一样。
　　“那你呢？”初雅问他。
　　“我还有。”说着，韩恬又掏出个口罩给自己也戴上。
　　帽子就没有了。
　　不过他头发束起，简单扎了条马尾，看起来有点雌雄莫辩。
　　……不过嘛，这么大只的女人也是少见。
　　韩恬转过身，一手一个，从后备箱将两个人的行李提下来。
　　“我也拿一个。”
　　韩恬正要说不，话到嘴边，忽然吞了回去。
　　将较轻的那个箱子给她，他将空出来的那只手伸过去。
　　初雅疑惑看他：“啊？你要什么？”
　　“手。”
　　韩恬眨巴着无辜的眼神，问：“你要拿箱子，不就是为了我能腾出手牵着你吗？”
　　初雅：“……”
　　她并没有这么想！
　　然而她也慢慢习惯他的路数了。
　　只要有机会粘着她，他绝对不会放过。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默默将手伸过去。
　　赶飞机。
　　两人换了登机牌，赶到候机室的时候，差不多飞机就已经开始登机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撇去在罗马转机的几个小时，等到两个人到达那不勒斯的时候，意大利的清晨才刚刚来到。
　　那不勒斯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
　　两人刚出气场，带着凉意的风就迎面而来。
　　十月份的那不勒斯，刚好凉快下来。
　　气温维持在十几度到二十度之间。
　　初雅在机场外拦了辆的士，两人上了车。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白人，头发微卷，高鼻梁款下巴，典型的意大利南部的长相。
　　“Ciao。”初雅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英语说，“请载我们去海港。”
　　“港口？”坐在她身边的韩恬意外道，“我们还要坐船吗？”
　　初雅摇摇头：“到了再跟你说。”
　　汽车驶入清晨空旷的车道。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踏上了那不勒斯港的土地。
　　海风迎面吹来。
　　这里的海风味道与圣灵群岛的风不尽相同。
　　两地虽然同为度假胜地，但是这里的风和空气里，似乎多了点繁忙庸碌的味道。
　　港口有很多船只。
　　正是船只出海的时分。
　　初雅拉着韩恬，慢慢走向码头。
　　一片狭长的观光围栏前，初雅停下脚步。
　　栏杆的另一侧，就是海水了。
　　初雅凝望着前方，说：“按照我妈的生前遗愿，我将她的骨灰一半撒在了这里。另一半，撒在汉密尔顿岛的海上。我往年也会去澳洲一趟，不过之前去过汉密尔顿岛了，我就当已经祭奠过她，这次只来这边就行。”
　　韩恬难得语塞。
　　她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他有些接不上。
　　“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年前。就在这里过世的。”
　　“你之前说进入时尚圈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赚给她治病的钱？”
　　初雅点点头。
　　“不过她不是病逝的，她……唔，是自杀的。”
　　关于母亲的病和死亡，其实是埋在初雅心底深处的一根刺。
　　因为她几乎影响了她前半生所有的人生轨迹。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赚钱治病，她或许不会选择进入时尚圈进入模特行业。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自杀，她或许也不会随之消沉，并有了成为战地摄影师的念头。
　　这根刺埋得太深太久，久到初雅都快习惯它的存在了。
　　她从前或许永远想不到，自己会用现在这样轻松的语气对人诉之于口。
　　但一想到身边的人是韩恬，她就会觉得，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
　　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种能够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感情。
　　“我爸妈是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我爸妈私奔之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我。我是在澳洲出生的，就在汉密尔顿岛。所以对我母亲来说，那不勒斯和昆士兰，对她来说是后半生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因为——”
　　她顿了顿，“后来没几年，我爸就出轨了。最终他们离了婚，我妈就开始生病。我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妈的病情有点严重起来，有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必须要一直住院，因此很快我爸那点赡养费就不够了。所以我十六岁那年，选择当模特赚钱。”
　　后来的故事，韩恬大致都可以想象了。
　　十六岁从中国出道。
　　在周老爷子的赏识下，她的经纪合约从华爵转出，转到了国际知名的一个娱乐集团，从此在国际上活跃了两年。
　　直到后来……那场纽约时装周的发布会上。
　　他微微收紧两人交握的手。
　　仿佛通过这样的动作，能够无声地传递一些力量给她。
　　初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露出若有似无的笑。
　　“说出来舒服多了。”
　　这些事她从未跟人说起过。
　　甚至连艾迪林也不清楚。
　　但是，就像是一根刺被拔出，伤口虽然被再次撕裂流血，可终究……是会愈合的。
　　韩恬的存在，就像是给伤口上又涂了一层药膏。
　　止疼又止血。
　　“啊……”韩恬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忘买花了。”
　　既然是来祭奠的，怎么能忘带花呢。
　　初雅被他逗笑了。
　　勾着唇说：“带了也没用啊。骨灰都撒海里了，你想把花也扔海里吗？”
　　“多少是份心意呀。”
　　“那就下次记住。”
　　韩恬偏头看她，眼神晶亮，轻声问：“明年吗？”
　　这是在承诺明年的今天，她也还会在他身边？
　　初雅耸肩，笑道：“不，等会儿我们还要飞一趟米兰。妈妈的亲戚……给她在那边的公墓竖了块衣冠冢。我每年来过那不勒斯之后，就会去米兰也扫扫墓。”
　　说着拍拍韩恬肩膀：“到时候记得买花。”
　　韩恬挑眉看她。
　　笑了笑：“啊，给未来岳母买花啊，我一定会记得的。”
　　初雅剜了个白眼过去。
　　随后偏头，重新望向海面。
　　过去每一年来时，心情都非常沉重压抑。
　　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笑出来。
　　妈妈，她是不是也终于开始向前看了？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他叫韩恬。
　　如果可以，希望妈妈也能喜欢他。
　　海浪拍岸。
　　鸥鸟争鸣。
　　上午的阳光越来越盛，马路上也逐渐热闹起来。
　　他们两人吃了点东西，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坐飞机去了米兰。
　　意大利的北部要比南方发达许多，作为意大利的第二大城市，米兰的城市看起来，也要比号称意大利南部第一大城市的那不勒斯看起来要发达、繁华太多。
　　作为世界时尚与设计之都，初雅和韩恬对米兰这座城市都不陌生。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们没有直接风尘仆仆地赶往公墓，而是先在市中心的酒店下榻。
　　“一间房就够了。”韩恬笑眯眯地用英语对前台服务生说。
　　初雅踹开他。
　　用不太熟练的意大利语强烈要求要两间。
　　韩恬委屈巴巴：“一间还能省钱，多好。”
　　初雅瞥他一眼：“买机票还非要让我全程买头等舱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这是为了让我们俩坐得舒服呀。”
　　初雅：“一人一间更舒服。”
　　“不，抱着你睡比较舒服。”
　　“……”
　　韩恬试探问：“房卡给我一张？”
　　“……滚犊子！”
　　安顿完毕，出发去公墓。
　　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走出酒店的时候，正好看到街角开了一间花店。
　　韩恬主动拉着初雅走过去。
　　“Ciao。”正在店外整理的女店员笑着抬头打招呼，用意大利说：“两位想买什么花？”
　　韩恬听不懂，拉拉初雅要她给翻译。
　　初雅只好转述。
　　韩恬听完，摘下口罩对女店员笑了笑，用英语说：“想去公墓祭拜长辈该买什么花？还有，还想给女朋友也来一束。”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初雅。
　　女店员笑了，也改用英语说：“送女朋友的话，最常见的就是玫瑰花了呀。至于扫墓的话，白色的鲜花不错，当然，也可以买长辈喜欢的花。”
　　韩恬转头问：“你妈妈喜欢什么花？”
　　初雅的目光从一大片艳丽的色彩缤纷中扫过，最终在一片蓝紫色的小花上定了定。
　　“唔，妈妈她一直很喜欢勿忘我。”
　　“那就包一束勿忘我。”韩恬对女店员说，“另外也帮我包一束红玫瑰。”
　　女店员微笑着将包好的两束花递到韩恬手里，赞美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很登对呢，是模特吗？”
　　作为世界时尚之都，米兰时装周也才刚到尾声。
　　如今这段时间，世界各地的模特都汇聚于此，大街小巷经常能够看到身材高挑、衣着靓丽的模特的身影。
　　“是啊。”韩恬大方点头。
　　接过玫瑰直接递到初雅的面前。
　　三十几朵玫瑰包起来得有一大束。艳丽而热情的红玫瑰中间在缀着点繁星般的小花，令整个花束看起来精致又美丽。
　　“唔，人比花还好看点。”韩恬勾唇说。
　　初雅失笑着抱住花束。
　　“喜欢吗？”
　　“嗯，很喜欢。”
　　他在尽力取悦她。
　　她如何能不喜欢？
　　……
　　公墓距离他们的酒店并不太远。
　　从米兰中央火车站坐一站就到了。
　　顺着人流走出车站。
　　两个人将帽子口罩全摘了。
　　在国外就是这点好，在老外的眼里亚洲人长得都差不多，在国内知名度再高，到了国外一律都成了辨识度极低的亚洲人。
　　他们一人抱着一束花，走进公墓。
　　一排排的墓碑肃然林立。
　　没什么人，很清寂。
　　整个墓园里寂寂然。
　　偶尔能看到几只毛色乌黑油亮的大鸟飞过。
　　初雅将玫瑰交还给韩恬，再将妈妈最爱的勿忘我抱在怀里。
　　轻车熟路地朝着墓园深处走去。
　　“说来好笑，其实这花也是他们俩的定情之花。”
　　韩恬偏头：“那你还买它？”
　　“我妈妈自杀的时候，怀里就抱着它。”初雅慢慢走在前面，“我想，那么多年来，她还是没能走出来。她既然到死都记着这花，大概也希望我来看她的时候带着它。”
　　她轻声沉吟：“勿忘我……不要忘记我的爱。呵……”
　　转过一个拐角。
　　前面就是妈妈的墓碑了。
　　这时候，初雅忽然脚下一顿。
　　视线在远处定定地僵住了。
　　妈妈的墓碑前，有一道身影。
　　似乎是个高瘦的穿着西装的老者，白发苍苍，手里还支着拐杖。
　　“怎么了？”韩恬从她身后跟上来，目光也跟着在前面一定，“你认识？”
　　何止认识。
　　这位是她的亲外公。
　　往年她基本都是先去一趟澳洲，再过来意大利扫墓。
　　今年的行程提前了不少，没想到因此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初雅没答。
　　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继续抬脚往前走。
　　走到妈妈的墓碑前面。
　　石碑前已经放着一束花了。
　　同样是蓝紫色的小花，小小的一束，插在一只琉璃花瓶里。
　　初雅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将自己带来的花放在旁边。
　　韩恬趁机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老人。
　　老人的五官很深邃，眉眼很精致漂亮，轮廓像是典型的意大利人。银白色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显得十分精致贵气。
　　就像是外国人看亚洲人总不太能辨认年龄一样，韩恬也说不准他究竟多少岁。
　　看起来大约六十岁，可偏偏一头银发亮得没有丝毫杂质；说他已经上了七十岁，又总觉得他的目光矍铄，不像是那么大年纪的人。
　　其实，她不说他也能猜出来。
　　他们之间肯定有血缘关系。
　　他们的眉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初雅的眼神看起来更柔和些。
　　初雅放下花，本来打算将墓碑四周清扫一下。
　　结果发现这里早已经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看了一圈下来，根本没什么需要她动手的地方了。
　　初雅抿着唇站起来。
　　转头对韩恬说：“我们走。”
　　“啊？哦。”韩恬点点头。
　　见初雅主动伸过手来，便抓在手心里。
　　两人十指交扣着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声音。
　　“初雅。”
　　初雅脚下一顿。
　　韩恬回头。
　　就见老人扶着拐杖，身体挺得笔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说：“你还在恨我们吗？其实我和你外婆，一直很想弥补你的。”
　　中文流利，字正腔圆。
　　很难想象一个纯正的意大利人居然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
　　初雅抿了抿唇，侧过身回头看他一眼。
　　语气有点冷淡：“你们需要弥补的人是我母亲，不是我。”
　　老人闻言，有点难过地垂下眼。
　　那双与初雅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蓄满了伤心。
　　韩恬觉得有点揪心。
　　“可是，dy她已经死了。”
　　“是啊，所以你们需要弥补的人已经死了。”
　　这话她说得又冷又硬。
　　简直像个不近人情的女人。
　　可只有韩恬知道，他们交握的手指间，她的手正在难以察觉地微微发抖。
　　韩恬抓紧她的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拉着她往墓园外走。
　　一路走出墓园，韩恬与停在墓园外的玛莎拉蒂的司机对视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将初雅拉着走到远处的咖啡馆里。
　　咖啡店里蛋糕的香气中和了初雅心中的苦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目光扫过远处的墓园大门，她苦笑地开口：“他们等她死了才想起要弥补她。太迟了。”
　　韩恬轻叹一声，抱住她。
　　咖啡店的服务员此时将蛋糕咖啡端上来。
　　对他们的举动见怪不怪。
　　咖啡馆开在墓园附近，时不时就能遇上这样的画面。
　　话说回来，这一对长得还挺好看……
　　……
　　十几分钟后，玛莎拉蒂的后座被打开。
　　老人上了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总裁，您认出她了吗？”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老人苦笑了一声。
　　“她的眼睛跟dy一模一样。”
　　跟您也一模一样，司机心说。
　　“好不容易让您遇见她，您就没有……”司机一顿，跟着沉默了。
　　要是顺利的话，老总裁又怎么可能是这副表情？
　　“不过，要查的话总能查到她的踪迹的。”司机安慰道。
　　“那倒是。”老人吐出一口气，靠在车后座靠背上。
　　“你去查查他们今天住在哪里，还有他们准备在意大利呆多久。”
　　“是。”
　　正要开车，没多久，又听见老人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还有，查查她最近在做什么。算算时间，她也应该从大学毕业小半年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甜，来点咸的中和一下。
　　TIP：初雅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统。
　　.
　　万更辣。
　　对没错，明天还有哇。
　　我这么宠你们，你们也要宠我啊~~


　　第64章

　　在小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 吃完了一小块意式甜点，初雅才算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全程韩恬就托腮靠在她身边, 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她左手。
　　“我们去什么地方逛逛。”他忽然开口, “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你往年来米兰基本都是工作对不对？肯定都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城市。”
　　“那倒是。”初雅喝了口咖啡, 抬眸, “怎么听你的口气像是对这里很熟？”
　　“不熟啊。”
　　初雅：“不熟还说要逛啊, 就不怕我们俩走丢么？”
　　韩恬耸肩，笑得一如既往的甜：“不怕啊，反正丢了也是跟你一起丢的。”
　　初雅失笑。
　　“说的也是。”
　　既然他们两个在一起, 就不能算是丢了。
　　“行。”她拍拍屁股站起来。
　　付账走人。
　　走出咖啡馆的时候, 再也没有看向墓园的方向一眼, 头也不回地拉着韩恬走向火车站。
　　……
　　韩恬原本以为, 初雅会拉着他去类似维托伊曼纽二世拱廊，或是蒙提拿破仑街之类的地方。
　　米兰作为四大时装周的举办地之一, 担着时尚之都的美誉的同时，也是四大时尚之都中最具影响力的城市。而维托伊曼纽二世拱廊和蒙提拿破仑街作为米兰作为著名的奢侈品聚集地, 一向是所有时尚圈人士喜爱的地方。
　　然而初雅提都没提这两处, 下了火车就直奔鱼市——
　　作为欧洲的经济中心之一，米兰远比南部的那不勒斯要繁华许多。
　　比起那个度假胜地般的海港城市, 米兰虽然地处内陆，却拥有意大利最大的鱼市。
　　“怎么来这里？”
　　走在鱼市的外围, 韩恬满脸疑惑。
　　“其实我对米兰这个城市的印象一般。大概跟我父母有关系，我总觉得自己对意大利很抵触。”初雅边走边说，“所以当年除了工作之外, 我对米兰这座城市的记忆，大约就只剩下这里的食物了。”
　　“食物？”
　　“是啊。我喜欢尝试全世界的美食。意大利的菜系虽然比不上法国菜那么精致华美，但也有地域特色。当年来的时候，时装周期间需要保持身材，就没怎么吃。但结束之后，我曾经尝试跟意大利当地的厨师学过一点意大利菜。”
　　说着，初雅笑了笑，目光放远，像是回忆起当年：“当然，技术还差得很远，毕竟只学了几天。后来时间久了，别说自己做，我都有点想不起当时的味道了。所以……嘿，既然今天来了，我就带你再去找找那位大厨吃一顿。”
　　鱼市附近汇集着无数餐馆。
　　名气或许不及其他一些旅游胜地附近的餐馆或是米其林餐厅，但在当地人之间口碑相当不错。
　　初雅毕竟四年多没来了，街道格局略有点变化。
　　站在鱼市外问了路，才终于在一条街道上找到了那间小餐馆。
　　四年来，这间餐馆都没什么变化。
　　店面不大。
　　店铺外面沿街摆了两张桌椅。
　　初雅推门进去，店里比外面稍稍热闹一点，零零散散坐了几桌顾客。
　　此时还没到饭点，人不多也算正常。
　　看来这小店生意不算差。
　　初雅走到台前，敲敲柜台面，跟柜台后面的女孩子对视了一眼。
　　“vuoimangiarequalcosa？”
　　你想吃什么吗？
　　初雅用意大利语回了一句：“我找人。弗拉维奥在么？”
　　“Fvio？”
　　女孩指了指店铺外头，示意说他在后街。
　　就是餐馆的后门。
　　于是初雅又走出门。
　　坐在门口的韩恬闻声抬头：“没找到人？”
　　“说是在后门……”初雅说了句，餐馆旁边刚好是一条小巷，走到巷口，就看见一个身着厨师服的年轻男人正背靠着小巷的砖墙。
　　一手攥着烟头，抽了口烟，正抬头吐出一团烟圈。
　　初雅站在巷口，单手插着腰，扬声喊了一句：“弗拉维奥！”
　　那人闻声回眸。
　　愣了几秒之后，随即惊讶道：“Nyx？Howe？”你怎么……
　　“Yeah，我回来了。”初雅耸肩摊手，笑起来。
　　“Backforwork？”回来工作？
　　弗拉维奥灭掉手里的烟，掸掸衣服朝她走过去。
　　“不，只是旅行。”
　　说话间，弗拉维奥已经走到了初雅面前，居高临下地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四年多没见了，你似乎没怎么变。”
　　“估计只有你会这么说。”
　　弗拉维奥抬手揉揉初雅的头发。
　　弗拉维奥是正宗的意大利人，生得很高大，身材修长健美。
　　今年差不多已经二十九三十岁，当初与初雅相识是在米兰时装周的秀场，他在秀场打工兼职，巧合地认识了她。
　　后来初雅跟着他学习意大利菜，两个人的关系因而也变得不错。
　　“来，我们坐下聊。”弗拉维奥揽着初雅走到店铺外面的餐桌前，拉开一张椅子给初雅，自己则随手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来跟我说说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
　　初雅正要回答，身边忽然传来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原本坐在隔壁玩手机的小家伙拖着椅子坐到她身侧。
　　初雅侧眸。
　　弗拉维奥略微一怔：“Youare……？”你是？
　　韩恬瞥了一眼初雅，大爷似的开口：“你跟他说。”
　　“……”初雅有点哭笑不得。
　　弗拉维奥明明说的是英语，他分明听得懂，却偏偏要她说。
　　也不知道哪里惹着了。
　　初雅耸耸肩，看向弗拉维奥，介绍道：“他是我男朋友，韩恬。他是弗拉维奥，我以前在米兰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是个做意大利菜很地道的厨师。”
　　“男朋友？”弗拉维奥上下打量了韩恬一眼，勾唇笑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意大利成熟男人的雅致和优雅气质，“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弟弟系？”
　　韩恬的眉峰不易察觉地一皱。
　　初雅没看他，笑道：“不是喜欢这种。只能说是他刚好比我年纪小点而已。”
　　她这话一出，韩恬皱起的眉峰不自觉地又舒展开来。
　　在弗拉维奥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握住了初雅的手。
　　“有点像是你会说的话。”弗拉维奥靠在椅背上，目光淡淡落在初雅身上，“这次来是特意来吃我的意大利菜？”
　　“是啊，大厨肯亲手下厨给我们做一顿吗？”
　　“当然，你都开口了还有为什么不肯的？”弗拉维奥手撑着椅背站起来，“这顿我请，你们稍等。”
　　说着，他起身走进了餐馆。
　　韩恬翘起二郎腿，噘着嘴开口：“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我觉得他对我有敌意。”韩恬看着初雅，“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或者，至少喜欢过你？”
　　“啊？”初雅有点惊讶地扭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有点哭笑不得。
　　“弗拉维奥已经结婚了，他当初刚认识他老婆的时候，还跟我有点渊源呢。”她说着，朝餐馆看了一眼，思忖了几秒，慢慢说，“你说他对你有敌意其实我我也能理解。他当年很照顾我，说我就像是他妹妹一样。没有一个哥哥会希望听到妹妹谈恋爱的消息。”
　　她扭头看见韩恬一脸似信非信地目光，无奈地伸手捏住他鼻子：“反正也就今天一次，今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至于像打翻醋坛子一样这么大醋味？”
　　“不是醋坛子。”韩恬任由她亲昵地捏他鼻子，目不转睛地说，“是大醋缸。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
　　韩恬将手臂往她身后椅背上一挎，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大街上人来人往。
　　行人不算多。
　　此时才到五点。
　　还远远不是当地人吃晚饭的时间。
　　然而天边已经聚起了红霞。
　　火烧云翻卷着飘远。
　　韩恬眯起眼睛盯着天空，半晌，慢慢说道：“跟我说说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还有那什么……他老婆？”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但是我想听你说。”韩恬揽住她，说，“你的过去我没有机会参与，但我想要知道。这样一来，我就能彻彻底底地参与进你的未来了。”
　　至少，当她遇到过去那些她认识的人时，他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什么话都插不上。
　　“我想更加了解你。包括你的过去。”
　　这个时候，餐馆的门打开了。
　　之前坐在柜台后面的小女孩端着餐盘，端出两杯柠檬水到他们的面前。
　　“请用。”
　　“谢谢。”初雅道了一声谢。
　　握着水杯思考了几秒：“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啊……”
　　“我和弗拉维奥是秀场上认识的。”
　　才说半句，初雅眼角余光扫到原本应该离开的女孩子居然没走。
　　而是一脸好奇地抱着餐盘站在一旁，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她。
　　“怎么了吗？”初雅抬头问。
　　“你……跟弗拉维奥认识很久了？”
　　刚才初雅跟韩恬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
　　然而这个小女孩还是耳尖地抓住了关键人名，一下就听出他们在谈论弗拉维奥。
　　“四五年了。”初雅答。
　　答话的时候她分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小女孩一眼，
　　看起来大约是十七八岁上来，估计是个还在读高中的工读生。
　　衬衫下摆打了个结，露出纤细的腰身，短短的牛仔裤仅能遮住大腿根，打扮得很**。
　　一副青春无敌的样子。
　　小姑娘有点兴奋地盯着她，将餐盘往桌上一放，拉过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原来你们认识这么久了？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跟我说说呗？”
　　初雅有点诧异地看着她。
　　这女孩子怎么对弗拉维奥那么感兴趣？
　　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
　　但是顶着人家热烈的目光，初雅也不好意思不说。
　　想了想，慢慢开始用英文陈述：“我和他是五六年前在时装周上认识的。当时我才刚到米兰发展，而弗拉维奥则在当兼职模特。时装周的时候接一些走秀的活，等到了淡季，就继续开餐馆挣钱。说起来——”
　　她看向小女孩，问道：“他现在还这样吗？”
　　“是的，还这样。”
　　“噢。”于是初雅继续往下说。
　　“那一年我刚到米兰，恰好接到一个男女装合作的秀。当时弗拉维奥刚好就被分配成为我的搭档。”
　　由于成了搭档，互相之间沟通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当时初雅只会英语，而弗拉维奥只会意大利语，两个人在沟通上难免出现问题。
　　于是乎，另一个女模特——名叫薇薇安·拉森的意大利女模——阴错阳差地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
　　米兰时装周的时装发布会动辄就是数百场，当时一个会场同一天里经常会连续开数场发布会。
　　于是他们三个，时不时就会在会场碰头。
　　要么他刚结束，要么她们才开始。
　　碰到的次数多了，三个人也愈发熟悉起来。
　　期间初雅跟着弗拉维奥和薇薇安学意大利语，弗拉维奥则跟着她们学英语。
　　“说来也挺有趣的，时装周结束之后，我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米兰，没多久薇薇安就告诉我，她跟弗拉维奥相爱了，很快就要结婚。”
　　韩恬“噢”了一声，说：“闪婚啊。”
　　初雅点头：“是啊，认识一个多月的样子。”
　　韩恬闻言转头，盯着她，忽然用中文说：“那凭什么你连订婚都不答应？”
　　初雅：“……”
　　她默默转过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用英语说：“没多久我就回来参加婚礼了。当时他们的婚礼似乎挺仓促的，没有任何的亲戚朋友来参加，他们选择到爱琴海旅行结婚。只是中途与我见了一面而已。”
　　说着，初雅摸摸下巴回忆当初：“要说弗拉维奥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他平时只能算是个孤僻癌晚期，比较独来独往又玩世不恭，很不喜欢跟陌生人交流，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比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菜，听歌。但是面对薇薇安的时候，他就不一样了，像是整个人就活过来了一样。连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同的。我想只有薇薇安才能看到他的另一面。”
　　小女孩怔忪地看着她。
　　听到这个地方，忽然放在她腿上的餐盘滑落下来，“嘭”的一声砸在地面上。
　　砸得她如梦初醒，突然间像是吓到一样跳起来。
　　初雅：“呃……你没事？”
　　小女孩连忙摇头，俯身手忙脚乱地将餐盘从地上捡起来，撇开眼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我先进去了……”
　　初雅和韩恬目送着她逃也似的进了门。
　　韩恬收回目光：“看来你的老朋友也是一身情债啊。”
　　初雅没说话。
　　韩恬说：“那个女的喜欢他？”
　　“我看出来了。”她顿了顿，说，“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结婚了。”
　　说话间，门再次打开了。
　　这回出来的是弗拉维奥本人。
　　只见他穿上了一身白色的厨师服，顶着厨师帽，单手稳稳地托着餐盘出来。
　　他走到桌边，将三四个盘子一一摆在他们面前。
　　“海鲜乳酪意大利面，黑胡椒烩肉饭，意式海鲜沙拉，还有意式煎鱼排，慢用。”弗拉维奥放下菜，说，“还有一个海鲜浓汤，稍等下。”
　　“好。谢谢。”
　　一桌的美味佳肴。
　　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指大动。
　　初雅转头问：“意大利面和烩肉饭，你比较想吃哪个？”
　　“都可以。”韩恬靠上来，勾唇笑，“一起吃？”
　　直到十几分钟后弗拉维奥将海鲜浓汤端出来，桌上的菜已经被他们消灭得差不多了。
　　四盘菜的分量不算多，基本上弗拉维奥也是算准了他们估计吃不下多少。
　　等他放下汤，初雅抬头问了句：“对了，薇薇安最近还好吗？我最近还会在米兰待几天，能不能找机会让我见见她？”
　　闻言，弗拉维奥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眼神令她看不太懂。
　　“？”
　　他抓下耳朵上没有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说：“她已经过世了。去年冬天时候的事。”
　　初雅手里的叉子掉下来，轻轻地将桌面敲出声响。
　　“你说什么？”
　　弗拉维奥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初雅。
　　他相信她听清楚了。
　　弗拉维奥并不是喜欢杞人忧天的性格。
　　点燃香烟抽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用着淡然的语气说：“能够相守的日子太短暂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那你现在……”
　　“日子还要照样过不是吗？”他自嘲地笑笑，“时装周就去走秀，没得走了就回来继续做菜。哦对了，顺便还要养活一个小姑娘。”
　　他朝餐馆里努努嘴。
　　“她是？”
　　“薇薇安的妹妹，薇娅。我答应薇薇安照顾到她成年。”
　　直到弗拉维奥离开，面前的海鲜浓汤还是一动未动。
　　初雅盯着餐盘良久。
　　顿时，没了食欲。
　　下午才从墓园中出来，晚上竟然又得知了一个噩耗。
　　仿佛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的生死，都只是一念之间、转瞬即逝的事一样。
　　韩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只得安静地握住她的手。
　　半晌，拍拍她的掌心：“行了，挺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初雅垂眸叹气：“也好。”
　　两人起身去付钱。
　　推门进去。
　　门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柜台后面的弗拉维奥正在擦拭酒杯，闻声抬头看他们。
　　“多少钱？”韩恬问。
　　“噢，不用了。就当是请老朋友一顿饭。”弗拉维奥像是个老烟枪似的，不知何时抽完了烟，又摸出一根完整的叼在嘴里。
　　“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不过，Nyx，希望还能有在伸展台上看见你的一天。”
　　初雅喉间一梗。
　　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会的。”反而是身旁的韩恬漫不经心地接了口。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补充道，“和我一起。”
　　“你？”
　　弗拉维奥又端出了一开始那种略有点质疑又略有点嘲弄的神色。
　　半晌，笑了。
　　“最好是这样。”
　　韩恬瞪眼。
　　初雅失笑，扭头看了看四周：“那个……我用一下洗手间？”
　　弗拉维奥：“左手边一直走到底。”
　　“噢。”
　　韩恬顺势在台边上坐下来。
　　弗拉维奥看他一眼：“喝点酒吗？孩子？”
　　韩恬满眼恼意地瞪他一眼。
　　那一句“孩子”绝对是挑衅？
　　磨了磨牙：“不用了！”
　　弗拉维奥笑笑：“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我和她只是朋友。而且……她既然愿意带着你来意大利，说明你对她来说，已经足够重要了。”
　　韩恬一怔，因为这句话，心中莫名有些不由自主的欣喜：“什么意思？”
　　“意大利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美好的记忆。也许我和薇薇安，大概是她对意大利的所有印象中，唯一正面的部分……她母亲的事，你知道？”
　　韩恬点点头：“今天……刚去祭拜她。”
　　闻言，弗拉维奥怔忪了两秒，“噢”了一声，低喃道：“原来是今天。”
　　他依然利落地擦拭着酒杯，一边说：“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妈妈据说是意大利人和中国人的混血儿，她妈妈离开意大利多年，太久没吃到正宗的意大利菜，于是为了给她妈妈做饭，特地跟我学做意大利菜。本来约好那年纽约时装周结束之后就过来学，没想到……”
　　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当时弗拉维奥就猜到了，十有**，是她母亲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很高兴时隔多年，还能亲眼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说着，弗拉维奥放下手里的杯子，认认真真地盯了韩恬一眼，“你最好说到你刚才做出的承诺，有朝一日，能让我亲眼再看到Nyx站回T台上。”
　　“她曾经是米兰时装周上最明亮的一颗新星。”他说，“希望她将来还能继续绽放光芒。”
　　话音落下。
　　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弗拉维奥不再开口了。
　　扭头望向从走廊拐出的身影，他率性地摆摆手：“行了。再见。”
　　……
　　同一时间。
　　米兰中心城区的某栋大楼内。
　　偌大的办公室内，所有的落地窗都拉上了厚实的床帘。
　　办公室内昏暗一片。
　　唯有一面巨大的墙上亮着光芒。
　　投影机尽职地工作着，将画面投映在雪白的墙面上。
　　画面中，正响起着《Ido》的旋律。
　　粉色的身影与黑色的身影似是相拥，似是互相角力。
　　仿佛一场男女间的爱情角逐。
　　正是周鼎前天的谢幕大秀的视频录像。
　　画面的正前方，坐着一道身影。
　　银白的头发，反着光的眼镜片。
　　老人安静地盯着画面上的人，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
　　良久之后，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两下叩门声。
　　“……进来。”
　　西装革履的男秘书走进来，轻声说：“总裁，查到您想要的所有资料了。包括那个叫韩恬的男模。”
　　老人“唔”了一声。
　　秘书继续报告：“另外，还查到一些商业上的消息。据说中国的时装品牌D&D，正在欧洲寻找买家。”
　　“买家？什么的买家？”老人回头，“他们要出售D&D？”
　　“不是D&D品牌要出售，他们想出售的是品牌旗下新出的珠宝系列——海洋之吻的设计。”
　　“就是初雅拍了广告的那个海洋之吻？”
　　“是的。”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去那边打听打听情况，问问他们要什么价码。”
　　“目前了解到，正在跟他们接洽的是巴黎的两个珠宝品牌，开出的价码是八十万欧元。”
　　老人的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
　　沉思了一会儿，他静静说：“帮我找到这场谢幕大秀的设计师的联络方式。”
　　“周鼎吗？”
　　“是的，我要联系他。”
　　……
　　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在米兰的夜色里。
　　夜晚的米兰仿佛陷入了一片沉静的世界。
　　很安宁。
　　这里的夜生活，似乎还没有国内来得热闹。
　　但是越是安静的气氛，此时似乎越是适合他们。
　　聊着聊着，初雅随口问起：“之前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韩恬说，“他说，希望还能看到你在台上光芒耀眼的样子。”
　　初雅脚步不经意地顿了下。
　　韩恬也跟着停下来。
　　微凉的夜风中，他看着初雅的脸。
　　轻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回答我。”
　　“……嗯？”
　　“如果这一次不是借着你母亲的名义，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再踏上T台？”
　　少年的目光灼灼。
　　像是有看穿人心的力量。
　　良久，初雅缓慢地点头。
　　“是。”
　　“当时……的确是那么想的。”
　　韩恬隐约抓住了她话里的细节。
　　“那现在呢？”
　　初雅想了想。
　　总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现在……”
　　她低头，慢慢地伸手握住韩恬的另一只手，两双手握在一起。
　　“现在觉得，跟你一起站上T台的感觉也不赖。
　　韩恬眼前一亮，顿时上前一步。
　　凑到她眼前，与她近距离地四目相对。
　　“你说的是真的？你喜欢跟我一起走秀的感觉吗？”
　　“嗯。”
　　他的眼睛里满是狂喜的神色。
　　毫不掩饰，完完全全地展露在她眼前。
　　这个在其他人面前从来只有淡淡疏离神色的美少年，最近却一再在她面前展露着他原本的喜怒哀乐。
　　就好像是他亲手拆掉了身边无形的墙，然后将她划进了他的世界里。
　　然后，亲手将他的心捧到她面前，与她分享他所有的喜悦和梦想。
　　她忍不住想：看来，他比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她能继续站在他身边。
　　韩恬一把拥住她。
　　贴着她耳朵说：“那，我们一起去。回去我就跟妙姐商量，我接下来就不再接任何国内的工作，让她尽量联系国际品牌的合作。至于你，不管是用回Nyx的名字，还是用初雅的名字都行。只要你愿意回归，不管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他语气中满是迫不及待。
　　初雅被他的急性子逗笑了。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别这么着急？”
　　“当然要着急啊。”韩恬眨眨眼，“要复出的话，明年二三月份的时装周就是个好机会。如果要踏上四大时装周的舞台，必须要提前做准备，现如今就只剩下四个月了，怎么能不急？”
　　说得也是。
　　很多事情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上的。
　　国外的品牌对于工作安排更具有计划性，临时破例的情况非常少见。
　　因此如果她真的打算明年的秋冬发布会上回归国际T台，势必需要马上开始做准备。
　　只是——
　　初雅靠在他肩膀上：“那就等回国再想。咱们现在还在休假中，先不思考那些问题。”
　　“这么说，你算是答应了？”
　　“答应正式回归时尚圈，正式以模特的身份回来了？”
　　韩恬抱着她的腰，有点不安地想。
　　他可没有忘记她当初还想着给那个叫什么严正宽的战地记者当助手的事情呢。
　　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然而，此时此刻，初雅又怎么可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
　　心想，自己真是栽了。
　　战地摄影师的梦想就放下。
　　比起那个，她此时更加希望看见与韩恬并肩的自己。
　　他的梦想，也会是她的梦想。
　　又或者说。
　　她希望他的未来里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个梦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走，我们回去。”
　　……
　　下午入住的时候，他们开了两间房。
　　并且也将各自的行李放进了各自的房间里。
　　然而不知道韩恬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等到初雅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少年抱着枕头，一身睡袍，坐在她的床上。
　　初雅：“……”
　　“你够了！你为什么能进来！？”
　　韩恬耸肩，神情自若：“我房间就在隔壁啊，我从阳台爬进来的。”
　　“什么？”他们住的可是十二楼啊！！
　　初雅诧异地扭头跑到阳台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隔壁与她的阳台相隔遥遥，根本不是靠爬能爬过来的距离。
　　“你还真信？”
　　韩恬拍拍睡袍胸前口袋里半露出的房卡：“喏，晚上送你回来的时候从桌上偷的。”
　　初雅：“……”
　　她站到床边，抱臂看他，一脸严肃：“你想都不要想，老老实实出去自己睡。”
　　韩恬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靠在床板上拍拍身边的空位，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过来跟你聊聊天而已。”
　　“今天聊得还不够吗？”
　　初雅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站在床边根本没动。
　　韩恬想了想，还真是。
　　今天他们聊得够多了，至少对于初雅的过去，他知道了很多很多。
　　他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消化呢。
　　“那——陪我打几把农药呗？”韩恬晃晃手里的手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也就十一点，休假还那么早睡干什么？陪我玩会儿。”
　　“那陪你玩几把你就乖乖回去睡觉？”
　　“行啊，没问题。”韩恬满口答应。
　　初雅狐疑地打量他半晌，见他果然打开了手机游戏，这才慢慢爬上床，在他身边坐下来。
　　两个人肩膀蹭着肩膀。
　　初雅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跟着直往韩恬鼻腔里钻。
　　他嗅了嗅，又揉了揉鼻子。
　　阻止自己心猿意马的心思，赶紧点开游戏：“你开了没有？”
　　“唔——正在进。”初雅将枕头垫在身后，弯着腿坐着。
　　进了游戏，刚好看见跳出一个游戏邀请，她直接就点了确定。
　　刚进去，就见身边的韩恬“咦”了一声：“你怎么在准备了？我邀请不了。”
　　“嗯？”初雅这才定睛一看，发现邀请她的人根本不是韩恬。
　　韩恬也跟着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的游戏界面：“这游戏名……有点眼熟。”
　　初雅默默地：“是李娜莎。”
　　韩恬：“……”
　　初雅：“……”
　　两人面面相觑。
　　国内现在还是清晨？
　　那个女人这么热爱这游戏？一大早不睡觉跑上来玩游戏？？
　　初雅默默问：“跟她一起么？”
　　“不要。”韩恬想也不想就摇头：“她就是个猪队友。带上她何止是四打五，完全是四打六，她就是个对面派来的奸细。”
　　“猪队友……”初雅无奈地摇摇头，“Don\'tbesean.”
　　这话有点刻薄了。
　　“我说的是事实。”韩恬撇撇嘴。
　　这时候，初雅的界面传来李娜莎开麦的甜甜的嗓音：“喂喂？初雅姐姐？是你吗？我们一起玩呀，准备准备，我们开一把去，我给你当辅助！”
　　初雅还没答话，就被韩恬抢过手机。
　　点开麦克风，他冷哼着开口：“不用了，她跟我一起玩就行。你自己玩儿。”
　　“……”手机里明显传出一声“啧”，李娜莎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呀，哪哪儿都有你！这一大早的你居然也跟初雅在一起？”
　　“是啊，你羡慕不来的！”韩恬针锋相对地回击，“阴魂不散说的是你自己？不要动不动来缠着我家初雅！”
　　“你家？呸！臭不要脸！”
　　两个人像是两只嗷嗷叫的小奶狗。
　　伸着并不尖利的牙齿和爪子互相威胁。
　　初雅闷笑了一声，将下巴靠在韩恬肩膀上。
　　这一动，倒是提醒了韩恬。
　　初雅人就在他身边呢，他跟一个只能游戏里缠着她的李娜莎吵什么？
　　太跌份了！
　　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游戏一关，直接将两只手机都丢到旁边床头柜上。
　　“怎么了？不玩了吗？”
　　“不玩了。”韩恬没好气地说，“懒得和她吵。”
　　初雅笑笑。
　　韩恬偏头瞥她一眼。
　　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浓密的睫毛往下滑，落在她的鼻尖，然后顺着这个角度再往下移几公分，就能看见她胸前柔软的弧度。
　　这酒店提供的秋季丝质睡袍有点薄，他忍不住想。
　　平时初雅喜欢穿宽松的中性款衣服，从前他还不觉得，但此时室内柔和的灯光下，她被单薄的睡袍一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顺着这个角度看去，竟满满都是窈窕的女人味。
　　之前被他强行忽略的香气再次袭来，不受控制地往他鼻腔里钻。
　　真是要了亲命了，他想。
　　他发誓自己之前真的是抱着就单纯只是打打游戏的念头来的，谁能想到此时情况急转直下，竟让他不得不面临这样的局面。
　　然而，他前不久才刚答应她。
　　愿意跟着她的节奏慢慢来。
　　哎，煎熬。
　　自己挖坑自己跳。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旁边一无所觉的初雅抬眸看他。
　　发现他一脸的苦大仇深。
　　韩恬瘪瘪嘴，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我说自己女朋友是我家的，还被人骂臭不要脸。”
　　一副被一句话伤得不要不要，玻璃心碎一地的样子。
　　要不是初雅认识他这么久了，还真就信了他的邪。
　　玻璃不玻璃心她不好说。
　　但是她知道，在“臭不要脸”四个字伤到他脆弱的小心脏之前，根本就打不穿他厚如城墙的脸皮才对。
　　他会被区区一个“臭不要脸”打击到？
　　别开玩笑了。
　　堂堂国内首席男模，居然演技这么差！
　　没等初雅开口嘲笑他，就见韩恬翻了个身，忽然躺下来，一把抱住她的腰。
　　“我的心受伤了，得女朋友亲一亲抱一抱哄一哄才能好。”
　　“……”
　　怎么办？
　　她也好想骂他臭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万更。
　　明天不保证还有~~要不~喊声桃哥就给？


　　第6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临时去了趟医院，万更赶不及写完了，明天~么么哒。
　　他们在意大利待了三天。
　　从米兰到罗马, 再到威尼斯。
　　从米兰教堂到万神殿再到海上明珠。
　　像是走进了一场迤逦的异国梦境。
　　如果可以，他们多希望能永远不醒来。
　　而当他们从意大利的航班走下, 踏上S市的地面, 就好像从云端降落到地面。
　　依然还有一大堆的现实要面对。
　　“车钥匙给我。”地下车库内, 赶来接机的童妙西朝韩恬伸手, 接过保时捷的车钥匙, 直接开门坐上驾驶座。
　　初雅习惯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想上车，结果被韩恬一把握住了手。
　　“怎么了？”她偏头。
　　韩恬拉着她说：“上车想睡会儿，肩膀借我靠一下。”
　　于是两人便并肩坐到了后面。
　　一上车, 韩恬便拉下眼罩, 脑袋往初雅肩上一靠, 睡了。
　　后视镜里, 童妙西瞄了他们一眼。
　　“怎么了？飞机上没睡好？”
　　初雅也跟着揉了揉额角：“嗯……机舱里有个小孩连续哭了几个小时，睡得不□□稳。”
　　也是。
　　长途飞行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本来还想着在车上跟你们说说最近的情况。看来得先送你们回去休息好了再说了？”
　　初雅抬眸。
　　顺着后视镜望向童妙西。
　　童妙西看起来有点憔悴, 像是连续几天没睡好。
　　顿时，初雅满心的过意不去。
　　这几天他们在意大利是自有逍遥了, 留下妙姐在这里焦头烂额地处理一脱拉库的事情。
　　“不用, 妙姐你直接说。”
　　童妙西看向后座的另一个人：“韩恬你也一起听听？”
　　带着眼罩的少年安安稳稳地靠在初雅肩膀上。
　　淡淡开口：“不听，我要睡觉。”
　　童妙西皱眉：“啧。现在谈的就是你的事, 你这个当事人不听算怎么回事？”
　　初雅开口：“妙姐你说，他听着呢。”
　　车子拐出地下车库, 在排起长队的收费口停下来。
　　童妙西叹了口气，慢慢说：“你们在意大利是不是完全没上微博？”
　　“嗯……怎么了？”
　　“最近网络上的风向变化很大。”童妙西停顿了下，想了想该怎么措辞, “之前……你们在周老的谢幕大秀上的事儿，通过网络直播，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各路粉丝还有黑子，还有其他什么牛鬼蛇神的全出来了，闹腾得不行。加上还有华爵高层之前不是也在闹腾么？说什么你擅自参与商业活动什么的。”
　　“嗯。”初雅点头。
　　这些都是她之前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现在呢？什么进展了？”
　　“我跟华爵的高层沟通了几天，差不多已经谈下来了。他们说，可以不计较他之前擅自参与的商业活动，也可以理解你们两个的CP热度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什么叫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一直安静装睡的韩恬忽然发声，冷冷地说：“就是我自己的意愿，我不仅参与了，我还煽风点火了。”
　　童妙西：“……”
　　初雅：“……”
　　童妙西：“能不能不要把你单方面的暗恋行为描述得这么理直气壮好么？华爵一向不让旗下的模特恋爱，你要是承认了，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华爵你违约了。”
　　韩恬小声哔哔：“违约就违约。”
　　童妙西瞪起铜铃大的眼。
　　然而韩恬从头到尾没摘眼罩，根本接受不到告诫的信号。
　　初雅拧了一把他搁在她大腿上的手背肉。
　　童妙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恋爱中的小男生都是不长大脑的吗？
　　“你以为违约什么事都没有么？以你的合同来说，违约金至少在六百万以上。如果事情愈演愈烈下去，令华爵真的蒙受了一定的损失，然后华爵单方面要跟你解约的话，恐怕要赔偿的数字能上一千万。”
　　童妙西嚷嚷完，随即话锋一转：“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违约金倒是其次。在这件事情里，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你的声誉。艺人最需要重视的就是名誉，到时候你要是名声臭了，在行内混不下去，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哪有这么危言耸听？”韩恬皱眉，稍稍抬手将眼罩勾起来一些，露出半只眼睛瞄了妙姐一眼。
　　“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严重？华爵接受不了旗下模特谈恋爱，大不了我解约换个能接受的公司就是了，好聚好散不行吗？”
　　“你想得倒是挺美。”童妙西开着车，目视前方，小嘴叭叭跟个机关枪似的继续开口，“你现在可是华爵的摇钱树，他们能这么轻易放你离开？就算真的留不住你，他们那些只讲利益不讲感情的商人，肯定只会给你两条路。”
　　“第一，看看还能从你身上搜刮多少，能榨干就榨干。第二，得不到就要毁掉，你不能为他们所用，那就找机会让你在时尚圈再也混不下去。相信我，哪一条路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
　　“另外……现在还有另一件情势很严峻的事情等着你们。”
　　还有！？
　　初雅听得蛋都快碎了。
　　“是什么？”
　　童妙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以华爵的尿性，肯定会选第一条路。但是呢，现在出了个事，我估计他们接下来肯定是要选第二条了。”
　　初雅拧眉：“怎么说？”
　　“你自己上微博搜，关键词：韩恬，李娜莎，渣男。”
　　初雅：“……”
　　韩恬怒了：“什么鬼？怎么又有那个臭女人的事？”
　　之前李娜莎招惹他的事，韩恬可还没有原谅她。
　　这回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初雅瞥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点。
　　随后用手机搜了一下。
　　很快一条置顶微博就跳了出来。
　　发微博的是个娱乐博主，三百多万粉丝的大V。
　　【我不生产瓜，我只是瓜的搬运工：关于韩恬的前任和现任】
　　这条微博目前已经有了几万条评论，一直飘在微博热搜上。
　　初雅一看名字就知道事情恐怕要不好。
　　迟疑着点进去一看。
　　【网上最近初甜CP很火，但我也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火的，一个靠脸一个靠背景炒热度。之前就说了初雅有背景，现在不就挖出来不是？呵呵，好一个名模之后。】
　　【好了，既然带着大家吃瓜，别的什么先不扯，咱们先上实锤。】
　　紧接着就是一个视频。
　　画面中显然就是李娜莎。
　　初雅点了播放。
　　画面动起来。
　　画面中的李娜莎像是从机场刚出来，摘掉墨镜，对着四周的媒体记者们，勾着艳丽的红唇，露出美丽的微笑。
　　“没错这次我是和韩恬一起去拍摄D&D的新广告的。你们想知道什么呀？问我我都知道哦。”
　　一看她这个打扮，初雅立刻想起来。
　　这似乎是他们拍完海洋之吻的广告，从澳洲刚回来的那一天。
　　她刚被老爷子接走，而韩恬也上了妙姐的车。
　　没得采访，记者们于是就瞄上了随后走出来的李娜莎。
　　其中一家媒体提问道：“自从上一次的床|照风波之后，就一直听说韩恬与你的关系不太好，请问这一次在澳洲的拍摄之行，他们相处得怎么样？”
　　闻言，李娜莎眨了眨眼，扇着浓密的睫毛，眼里闪动着无辜的光芒。
　　她抱臂轻笑：“挺好的呀，我们在澳洲拍摄的时候关系一直很好啊。师哥对我也很照顾。”
　　媒体们紧接着又问：“能具体说说吗？”
　　闻言，李娜莎先是非常甜美地一笑，像是很怀念当时的日子：“这怎么说呢？具体不了啊。毕竟是同门师兄妹，我能感觉到他在很多细节上非常照顾我。比如拍完水下的部分，会帮我拿浴巾，给我拿热饮什么的。哦对了，休息的时候，还会带着我一起玩游戏。”
　　“那么你觉得接下来你们还有其他合作的可能吗？比如，一起登上D&D的时装发布会？”
　　“如果有机会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啊。我非常期待能够跟恬恬再次合作。”
　　李娜莎对着媒体侃侃而谈，好像也没有说什么逾距的话。
　　然而韩恬听着，眉峰却越皱越紧。
　　帮她拿浴巾？给她拿热饮？
　　见鬼了。
　　他明明只给初雅一个人拿过。
　　这女人臆想症又严重了？
　　特别是最后那一声恬恬。
　　恬恬也是你能喊的？
　　视频的最后，也不知是哪家媒体，竟抛出一个重磅□□。
　　“请问你之前与韩恬曾经谈过恋爱的事情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通过这回的工作接触，是不是还有重新走到一起的可能性？”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
　　但是与之前李娜莎的回应连在一起，明显就有些不怀好意了。
　　闻言，李娜莎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眨了眨眼，朝着镜头笑了笑。
　　甜着嗓音答：“这个嘛——我能不能不回答？”
　　此时无声胜有声。
　　视频播放到结尾。
　　屏幕上陷入了一片黑暗。
　　初雅此时脑子里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整个车厢内的气温仿佛骤然低了几度。
　　旁边的少年仿佛一块大冰块，飕飕地冒着寒气。
　　初雅伸手安抚地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感觉光拍可能不管用，于是直接握住他的手。
　　扭头继续看瓜。
　　右手跟着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划到了这条微博的评论区。
　　【路人A：哇哦，OOC警告！】
　　【路人B：这是初甜CP的人设崩掉了？】
　　【路人C：所以韩恬其实是脚踏两条船？一边跟初雅炒CP，一边又把李娜莎哄得好好的，坐享齐人之福哇？】
　　【路人D：社会社会，厉害了小甜甜。】
　　【路人E：初甜CP粉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
　　随后，果不其然。
　　李娜莎的一句“甜甜”的称呼，让CP粉们一下就炸了。
　　【路人F：初甜CP的粉丝在哪？滴滴代打！】
　　微博上吵得乱七八糟。
　　初雅看着有点糟心。
　　这事情闹得。
　　她没想到，之前韩恬在意大利随口的一句“猪队友”，竟真的一语成谶。
　　“看完了。”她抬头看向童妙西，“所以呢？”
　　童妙西耸肩：“所以现在不仅涉及到韩恬一个人，还涉及到了李娜莎。一个最赚钱的男模，和一个最赚钱的女模，你觉得公司会选谁？”
　　初雅沉默下来。
　　男模与女模的吸金能力，本来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这几乎是被市场决定好的。
　　因为女人花在时装上的消费、精力都远超男人。
　　曾有数据表明，平均每个男人购买一件男装的时间里，女人能买下四到五件。
　　因此这个市场对于女模的需求，其实远超男模。
　　就比如之前的国际模特的福布斯排行榜上，对比女模与男模的收入榜单，排在第一的男模的收入，仅仅只是女模的八分之一。
　　足以看出这其中巨大的差距。
　　当然，在韩恬与李娜莎的身上并没有那么明显。
　　但对于华爵来说，李娜莎明显是个吸金能力更强的聚宝盆。
　　而韩恬，过去两三年间几乎没有什么作为，只是今年的时装周上忽然大出风头而已。
　　但，谁能保证他将来也会依然保持这样的势头？
　　择优而选，华爵高层自认不是傻子。
　　童妙西说：“华爵要保李娜莎。所以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今天开始，就会有大批水军开始洗地。水军一洗起来你们是知道的，估计到时候很可能会把你们俩的名声都弄臭。”
　　“我倒没什么。”初雅平静地说完，偏头看了眼韩恬。
　　她可不希望小家伙的声誉受损。
　　但，目前看来，如果华爵真的铁了心要保李娜莎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情势对韩恬绝对很不妙。
　　车厢内的气氛快凝固了。
　　眼前的情势看似是一团乱麻，实际上一环扣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如果真的不冷静地做出什么事来，恐怕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这时候，初雅的手机震了下来。
　　一条微信跳出来。
　　【Eddie：回来了吗？老爷子找你，你能不能赶紧来一趟D&D？】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初雅垂眸看着，只得轻叹。
　　差点忘了，还有D&D那边的一团乱麻。
　　这两个公司的高层是不是提前商量好了，非得同时折腾幺蛾子？
　　“妙姐，路边先放我下去。我有点事需要马上赶去D&D。”
　　车子靠着路边一停。
　　初雅正要开车门，随即想到什么。
　　回头看向韩恬。
　　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低声嘱咐：“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乱想。等我回来跟你一起想办法。”
　　她的语气柔柔的，平静的力量从手上传递而来，消融了他满心的恼意。
　　韩恬深深吐出一口气，重归平静。
　　“好。”
　　挺腰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韩恬这才稍稍露出微笑：“放心去。”
　　……
　　此时已经快过晚上八点。
　　夜色完全暗了。
　　马路上下班高峰期快过了，车流通畅。
　　初雅打了车直奔D&D大楼。
　　发现整栋大楼基本上灯都熄灭了，只有顶层一整层都还亮着。
　　隐约感觉这阵仗似乎有点非同寻常，初雅在楼下顿了顿，终于提步往大楼里走。
　　电梯一路上到顶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就见等候在门口的艾迪飞快抬头。
　　两人视线一对，她立刻站直身体：“你总算来了。”
　　初雅问：“怎么了？”
　　艾迪林拉过她的手，走到走廊上，朝着走廊另一侧的尽头努努嘴。
　　“那边是会议室，现如今D&D的几位高层都在，你之前见过的潘绍元也在。”
　　“所以呢？”
　　艾迪林轻叹一声：“他们已经找到买家了，据说是欧洲的大集团。”
　　初雅立刻反应过来。
　　艾迪林说的是海洋之吻的买家。
　　D&D这么快就已经找到买家了吗？
　　初雅无声地拍拍艾迪的肩膀。
　　随后扭头问：“既然找到买家了，他们还在会议室里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价钱没谈拢。”艾迪苦笑了一声，偏头指指工作室，“老爷子还在里面等你呢。走。”
　　谢幕大秀结束之后，这还是初雅第一次踏进这里。
　　工作室的门推开，初雅发现不止老爷子，卫巍和老秦也在。
　　三个人凑了一桌火锅，桌子中央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你们？”初雅一呆。
　　本来还以为进来会看见一张张愁眉苦脸，毕竟老爷子要走了，现在连艾迪的得意之作也要被卖掉了……怎么着也不该是大家围在一起吃火锅的氛围才对？
　　“啊，初雅，你来得正好。”埋头苦吃的老秦抬头，赶紧照顾初雅坐下。
　　“我们正吃散伙饭呢，你来了正好，也一起吃。”
　　“散伙饭？”
　　这三个字一出，不免又让人觉得有点感伤。
　　初雅和艾迪在老秦的招呼下坐下来。
　　老秦将刚烫好的牛肉夹到她们碗里：“来来来，尝尝这牛肉，老爷子特意从澳洲订的。”
　　艾迪心情有点低落：“我没什么胃口。”
　　初雅耸耸肩，也没胃口：“我在飞机上也吃过了。”
　　两个姑娘这话一出，对面的老秦和卫巍顿时也不太好意思吃得太欢快了。
　　俩男人面面相觑，最后双双将目光投向老爷子。
　　周鼎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块肉，抬手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后抬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你们都知道，刚刚结束的谢幕大秀，是我对自己职业生涯的一次总结，也是对时尚圈的一次告别。D&D的高层大约是希望我能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但低估了一点，那就是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主意打到你们的身上。”
　　艾迪诧异地抬眸。
　　“所以，我为你们铺了一条后路。当然，选择权在你们，想不想要走我给你们的后路都随你们自己的意愿，就当时我留给你们最后的一点帮助。”
　　说着，周老爷子瞥向老秦和卫巍：“谢幕大秀之后，有很多国际上知名的品牌和团队联系我。卫巍和老秦被纽约的一个秀导看中了，想要邀请他们加入他的固定团队，专门负责各种时装发布会的造型和妆容搭配。那边也同意卫巍和老秦作为固定搭档跳槽过去。卫巍跟D&D的合约只剩下两个月，老秦就不用说了，所以他们大概会在两个月之内就离开D&D。”
　　艾迪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只觉得噩耗接二连三。
　　“什么……他们也要走了吗？”艾迪眼眶微红，有点委屈，“怎么一转眼，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然而老爷子还没说完。
　　他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说：“你先别急。你的事我还没说完。”
　　说着，他看了一眼初雅，随即说：“你知道会议室里那些人正在跟欧洲一个集团接洽？”
　　“是啊，为了卖掉我的海洋之吻不是吗？”
　　“不止。”老爷子说，“首先，容我介绍一下那个集团的来历。WD娱乐集团，这个集团的名字或许你们并不熟悉，但是说到他们旗下的品牌，或许你们都不陌生，GW。”
　　初雅惊愕地抬眸。
　　国际时尚圈有一种说法，叫“四大杂志、六大蓝血、八大品牌”，四大杂志自不用说，八大品牌也好理解。
　　其中的六大蓝血，其实就是六大国际顶尖品牌的意思。
　　古代的西班牙王室以蓝血贵族自称，寓意自身血统最为高贵。
　　这样的说法流传到现在的时尚圈，则用来形容那些无与伦比的时尚圈贵族级品牌。
　　GW就是其中之一。
　　GW品牌旗下涵盖时装、箱包、珠宝、香水等等，每一年的米兰时装周上，几乎都是GW品牌独领风骚的时候。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GW品牌看上了艾迪的海洋之吻。
　　“另外，WD集团的联络人之前跟我沟通过，他表示，他们不止想要买下海洋之吻的版权，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希望能一起签下你。”
　　“我？”艾迪被眼前的峰回路转惊呆了。
　　上一秒她还在因为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自己而自怨自艾，怎么一转眼，老爷子就将这么天大的惊喜送到了她眼前？
　　GW……
　　成为世界顶级品牌GW的珠宝设计师？
　　这是她当初还在巴黎读书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着，老爷子最后转向初雅。
　　“还有就是你了。”他笑了笑，说，“WDA，也就是WD集团旗下的经纪公司通过我，想要签下你，成为他们经纪公司的模特。”
　　“初雅，你怎么想？要不要考虑一下？”
　　就像是GW在时尚圈的名气一样，WDA在模特经纪圈的名气同样不遑多让。
　　甚至还有人统计出来，GW所有的代言广告中，出身于WDA的模特就占到了80%。
　　也就是说，只要签进了WDA，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国际的高端时尚圈，代表着很快能在国际上拥有一席之地了。
　　然而初雅沉默着，最终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考虑。”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她。
　　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老秦劝道：“初雅，你再考虑考虑，这么好的机会，可别就让它溜走了。”
　　周老爷子也有些疑惑。
　　“之前……老严给我打过电话，听他的意思，他说你其实是想留在时尚圈的。既然如此，与其留在国内发展，倒不如重新回到国际上去。那才是真正高端的世界啊。”
　　老秦偏头，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该不会是因为韩恬？”
　　初雅坚定地摇头：“不是因为他。话说回来，我的确已经决定回到时尚圈发展，也肯定会回到国际舞台上去。但是，我不会跟WDA签约。仅仅是这样而已。”


　　第66章

　　车子驶入老城区。
　　拐过前面街角就到韩恬家所在的街区了。
　　童妙西忽然踩了一脚刹车。
　　目光扫过前面停着的车辆, 猫头鹰一样的视力和警觉性忽然上线。
　　她偏头对着后视镜里的少年说：“前面可能有狗仔在埋伏。你要不要先去酒店住一晚？”
　　翘脚靠在后座的韩恬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指节。
　　眸中敛着怒火。
　　他答应初雅不轻举妄动，可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做。
　　几秒后, 他慢慢开口：“那就送我去吴锐那儿。”
　　吴锐租住在老城区与新城区交界的一套酒店式公寓里。
　　环境很好, 安保措施也挺不错。
　　二十来分钟后, 韩恬将行李箱留在车上, 就简单带了个随身的背包, 踏入了一楼大堂。
　　前台服务人员站起来：“您好，请问先生找谁？”
　　韩恬半摘墨镜，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我找3101的吴先生。”
　　眼神带电, 声线磁性。
　　虽然没露全脸, 但这一眼已经足够令人心动。
　　“……噢好的。您稍等。”服务人员小脸红红, 低头打电话去了。
　　这时候, 一身红色工作服的送餐员抱着大大的食盒走过来，站到韩恬身边对服务人员说：“您好, 我这边要给楼上3301的客人送餐。”
　　说着，看了一眼打印的单子：“是一位……叫李娜娜的先生。”
　　韩恬：“……”
　　握着电话的服务员：“……你等等。”
　　随即转而看向韩恬：“吴先生问您哪位？”
　　韩恬将墨镜戴回去, 淡淡答：“就跟他说我姓韩。”
　　“好的。”随即跟电话里说了几句之后, 朝韩恬点头，“韩先生您可以进了, 直达31层的电梯已经准备好了，往前直走再右拐就是。”
　　“嗯。”韩恬应了一声, 直接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走到拐角的时候，瞥了那个送餐员一眼。
　　随即便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上了三十一楼。
　　这栋大楼一层只有两户，电梯直达房门口。
　　一户一梯, 密闭性很高。
　　韩恬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对面的房门也开了。
　　吴锐披着一身浴袍开门出来，棉质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了饱满紧绷的古铜色胸膛。
　　韩恬撇撇嘴：“我特意在楼下提前通知你了，你居然还用这副尊容来开门？想恶心谁？”
　　“……”吴锐无奈地翻白眼，“楼下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刚开始洗澡，能来得及穿好衣服出来开门已经算我动作快了好吗？”
　　说着，身体一侧，“进来？话说回来，你不是一向嫌我这儿是狗窝么？怎么想着要过来？”
　　“皇帝老子还有微服私访，我就不能来了？”韩恬将扛在肩上的背包卸下来，侧身往吴锐家玄关一放，扭头问：“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提过一句，说李娜莎就住你家楼上？”
　　“是，之前在电梯里碰到过一次。怎么了？突然提她干嘛？”说着，他骤然也跟着想起来，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男女主人公，不就是眼前这位加上初雅，以及楼上那位么？
　　“等等……你特意跑我这儿来，该不会是为了找她算账？不可能的，她一看见你，连门都不可能开的。”
　　“那可不一定。”韩恬一扯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笑意，随即转身，直接进了消防楼梯间。
　　这大楼的电梯安装了门禁系统，一般只能由前台控制，要么就是住户自带门禁卡，别的人根本按不了楼层。
　　但好在这大楼一共就35层，从吴锐家往楼上走，顶多也就三四层楼而已。
　　“哎？不会？你还真去啊？”吴锐一怔，扬声喊道。
　　人已经拉不住了，他只得在原地犯愁地搔搔头发。
　　最后没办法，只得穿好鞋子，也跟着跑进了消防楼梯。
　　韩恬一路直接上了33楼。
　　消防楼梯的门一推，正好对上隔壁电梯的门也跟着打开了。
　　果不其然，电梯里红衣服的送餐小哥抱着送餐盒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红衣小哥：“啊……您是楼下那个……您就是李娜娜先生吗？”
　　说到一半，就疑惑地顿住了，“不对啊，刚才您不是说自己姓韩吗？”
　　这时候，房门忽然“啪嗒”一声开了，一身浴袍的女人顶着一张敷着黑色面膜的脸走出来：“我的炸鸡炸鸡炸鸡～”
　　一抬头，看见电梯间里对峙而立的两个男人，哼着小调的声音猛一顿，李娜莎呆住了：“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恬寡淡地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吗？”
　　李娜莎一时语塞。
　　目光心虚地一缩，转到他身边呆站着的送餐小哥身上。
　　“那个……外卖先给我。”李娜莎伸手。
　　小哥赶紧将送餐盒里面的袋子拿出来。
　　一一将东西放到李娜莎手里，这才抱着送餐盒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韩恬，又看了看李娜莎。
　　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需要我帮你打110吗？”
　　“不用啦，我和他认识的。是朋友。”李娜莎摇摇头。
　　“这样啊。”送餐小哥点点头。
　　既然她都说认识了，他也不好管太多。
　　只得点点头，按了电梯下去了。
　　这时候，消防楼梯的门跟着一开。
　　吴锐终于姗姗来迟。
　　同样穿着浴袍的一对男女面面相觑。
　　李娜莎也不是不认识他，好歹工作上遇到过几次，电梯里遇见过。
　　但是对上吴锐，她就没有面对韩恬时那么唯唯诺诺了。
　　“你怎么也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
　　吴锐一挑眉：“我不跟着他过来，我怕他打死你。”
　　李娜莎倒吸了一口气，抱着食盒袋子小声说：“怎么可以！我可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吴锐简直要被她少根筋的呆萌语气逗笑了。
　　抱臂在墙壁上一靠，瞥了韩恬一眼：“这家伙疯起来连自己都打，更何况是你？”
　　李娜莎：“……”
　　韩恬横了他一眼：“我谢谢你啊！”
　　说完，抱臂的手臂一松，抬手直接拉开李娜莎家的大门，不顾她震惊的目光，直接走了进去。
　　进门目光一扫，韩恬顿时皱眉。
　　客厅内茶几上摆满了高跟鞋，沙发上全是各种还没拆封的衣服。
　　墙壁上壁挂式的电视机上，更是垂满了一条条的项链手链。
　　——这哪里是家，根本是个服装批发市场。
　　跨进去的一只脚顿了顿。
　　韩恬沉默着压下了自己刚才一瞬间拔腿就想离开的心思，回头扫了她一眼，嫌弃道：“一个女人家里比猪窝还不如，说是猪窝还侮辱猪了。你是怎么做到每天干干净净地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
　　“哼，关你屁事！”李娜莎抱着餐盒小声哔哔。
　　韩恬冷着脸回头：“什么？再说一遍？”
　　“……你到底有什么事啦！”李娜莎跺跺脚，抱着餐盒进了门。
　　在客厅将茶几上的十来双高跟鞋全部放到一边的地面上，她将食盒一开，顿时整个客厅里炸鸡的香气四溢。
　　吴锐跟着走进来，将房门一带，跟着也蹭到客厅去。
　　瞄了一眼李娜莎的食盒，顿时被食盒的体积吓了一跳：“哇靠，这里面光鸡翅鸡腿就有十几只了？就你一个人吃？疯了？”
　　“我吃得下，要你管？”说着，李娜莎将脸上的面膜一摘，一次性手套一套，拿起一只鸡翅就开始吃。
　　吴锐无奈摇头。
　　回头看了一眼韩恬，催促道：“哎？有什么话赶紧说，我现在穿着件浴袍坐在人家家里，怎么想怎么奇怪好？”
　　“就是啊，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李娜莎盘着腿坐着，嘴里塞着鸡腿，口齿不清地接话。
　　韩恬冷着脸低头，打开手机输入了几个字母，随即打开一个视频。
　　将手一伸，手机屏幕对着李娜莎的脸：“这里面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旁边的吴锐摸摸下巴，安静坐好看戏。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李娜莎扫了视频一眼，继续吃鸡。
　　“这怎么了？的确是我说的啊！”
　　“啪”——
　　韩恬抬脚重重往李娜莎面前一踩。
　　这一脚力气极大，踩得茶几发出巨响一说，连桌面都跟着震了震。
　　食盒里的几块鸡翅跟着跳起来。
　　李娜莎被吓了一跳，瞪着眼：“你凶什么呀？”
　　韩恬冷哼一声，上身顺势往前压去，手肘在抬起的腿上一支，俯身冷冷地盯着李娜莎。
　　“你知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这一声，冷酷至极。
　　李娜莎从没见过韩恬用这种冷酷到几乎要不近人情的声音跟自己说话，一时间被吓得忘了该说什么，只得抓着鸡腿呆呆盯着他。
　　“我、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不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而已嘛！”她差点要被吓哭了，嗓音里带上了哭腔。
　　吴锐到底有点心软。
　　叹了一口气，插话进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随便说的几句话，对韩恬的形象造成了多大的不良影响？你好歹也是微博粉丝快一千万的公众人物了，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你在视频里那些话，现在被有心人翻出来，直接就成了把韩恬锤成渣男的证据了。”
　　“我……我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啊。”李娜莎瘪嘴，“大家都是华爵的艺人，张姐一直在跟我说一定要在媒体面前塑造我和韩恬关系很好的印象。再说我也只是说韩恬很照顾我，说的都是夸你的好话，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啊？”
　　“好话？”韩恬抱臂看她，嘲讽地笑，“瞎话还差不多？给你拿浴巾？热饮？是你记忆错乱了还是得妄想症了？”
　　李娜莎抿唇。
　　她发誓自己当时真的只是想着要对着媒体拉进她和韩恬的关系呀！
　　如今对着韩恬的质问，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那……那起码一起玩游戏是真的嘛。”
　　这无力的辩解，令韩恬都快笑了。
　　他收回脚，直接往身后堆着衣服的沙发上一坐，翘着脚。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初雅，你以为我会跟你玩游戏？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丑八怪。”
　　这下，李娜莎真哭了。
　　红着眼眶瞪着韩恬半天，最后被“丑八怪”三个字逼得开始“嗒嗒”掉眼泪。
　　“啊，怎么哭了？”吴锐有点见不得女人哭鼻子，只得拿起食盒边上赠送的纸巾往她面前递，“行了别哭了，韩恬这话说得是有点重了，丑八怪肯定不至于。”
　　有时候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没人哄着，大概自己矫情地哼哼几声也就停了。
　　但被人一手忙脚乱地一哄，就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
　　李娜莎将手套一摘，干脆专心哭起来。
　　吴锐：“……”真倒了血霉了。
　　他默默抬头看了韩恬一眼，心说这个臭小子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找人兴师问罪直接找去啊，非得搭上他是为什么？！
　　然而韩恬根本没理她。
　　他对除了初雅之外的所有女人免疫。
　　见她干脆专心致志地开始哭，于是坐起来，一伸手，直接去拿她的食盒。
　　“行你慢慢哭，我正好肚子有点饿了——”
　　话还没说完，那女人顿时就顾不上哭了，赶紧抢过食盒护在身前：“不许抢我的炸鸡！”
　　吴锐：“……”
　　在她身后默默地给韩恬比了个大拇指。
　　然而韩恬其实是真想吃。
　　抢就抢。
　　他换了个坐姿，盯着李娜莎的脸：“行了，言归正传。早点把事情解决，我也好早点走人。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李娜莎撇撇嘴：“那你要我做什么？”
　　“澄清。我没做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帮我加油添醋。你瞎说了多少话，你就把多少话吃回去。”
　　李娜莎一听，顿时就不干了。
　　“这不行。我要是对外承认是我撒谎，我今后还混不混了？”
　　吴锐一听，匪夷所思道：“难不成你把韩恬害得成了渣男，他就不用混了？”
　　李娜莎语塞：“……”
　　韩恬摆摆手：“算了。不用那么麻烦。”
　　闻言，李娜莎和吴锐同时望向他，等待下文。
　　韩恬慢慢说道：“行了，不用你承认撒谎。也幸好你当时还有点脑子，没扯那种圆不回来的谎。只要你澄清我跟你并没有超出工作之外的关系就行。”
　　他主动退了一步。
　　这要求听起来，显然比之前他登门时摆出的架势温和多了。
　　李娜莎悄悄松了口气，闷闷地点头：“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我当时看到视频上了热搜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本来也想过要出面澄清的，但是……”
　　“但是至今只是想想而已？”韩恬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李娜莎一噎，半晌，飞快翻了个白眼。
　　站起来叉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想出面的？是为了初雅！我看她也是倒了霉了，才跟你绑在一起炒什么CP！我这就去跟媒体说你们俩根本就不是那种关——唔——”
　　吴锐默默地捂住她的嘴。
　　“姑奶奶，你可少说两句。”
　　说完瞄了韩恬一眼。
　　那小子已经开始面无表情地揉拳头了。
　　……果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韩恬已经懒得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
　　双手插兜，起身。
　　走到门边了才回头，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对了，帮我跟华爵高层那些神经病说一声，他们要抽疯就走远点，要杀鸡儆猴也要弄清楚他们想开刀的究竟是什么人。”
　　李娜莎抓下吴锐的手，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她怎么从韩恬的语气里听出了警告？
　　这人这么大口气啊？
　　一副华爵偌大一间公司还拼不过他一个模特的感觉。
　　但李娜莎也没有真傻到问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认真说道：“我知道了。反正该澄清的我会澄清，至于华爵那边，他们要是真的有心想要打压你，我要是能说上话，我也会说。但是——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小模特，上头的人最近对我宠一点，可也不代表在他们面前我什么话都能说。”
　　“这我知道。”韩恬拉开门，朝吴锐瞥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不走留下来继续把澡洗完吗？”
　　吴锐：“……”
　　事情办完了就开始挖苦他了吗？
　　好歹他还屁颠屁颠跟来帮忙了啊！没良心的东西！
　　两人先后顺着消防楼梯再次回到了吴锐家里。
　　大门一开，韩恬弯腰捡起背包就朝他伸手：“钥匙。”
　　“啊？”
　　“车钥匙。”
　　吴锐挑眉：“怎么的？这就要走？今晚不住我家？”
　　韩恬露出嫌弃的表情：“就你这房子，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回头保洁来的时候通知我，我到时候再来住。”
　　“……你妹。”吴锐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玄关柜子上拿起车钥匙抛进他手里，“明儿送回来？”
　　韩恬一手利落地抓住抛来的车钥匙，另一手直接按向电梯按钮。
　　“你自己来开。”
　　“……”
　　趁着韩恬走进电梯，吴锐干脆放开嗓子骂：“韩甜甜你能不能要点脸！！”
　　骂归骂，还是乖乖挥手道别。
　　韩恬勾唇笑了笑。
　　直接开着吴锐的车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
　　进门的时候韩恬注意了一下，街道外面停着的车子已经没有了，估计是蹲不到人，只好先撤走了。
　　一开门。
　　满室柔光，从室内铺射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初雅抬眸，笑道：“明明先让妙姐送你回来，怎么反倒是我先进的门？”
　　“唔，刚才稍微有点事。”韩恬放下背包，换了鞋，慢慢朝她走过去。
　　往她身边一坐，沙发跟着微微往下陷了一些。
　　“你在等我？”韩恬轻轻揽住她的腰，“有事要说？”
　　“也不是……”初雅垂眸，伸手撸了撸躺在大腿上的毛团，说，“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唔。”韩恬应了一声，闲着的另一只手悄悄握住她的手指摆弄着，轻描淡写地摘了个话题，“刚才在D&D那边怎么样了？”
　　“跟艾迪和老秦他们吃了顿散伙饭。”初雅撸猫的手一顿，被韩恬拉过去十指交握。
　　两个人的手都属于修长纤细的形。
　　但跟韩恬的手一比，初雅的手看起来更精致柔美一些。
　　而韩恬的五指骨节分明，看起来比她的手更有力量一些。
　　“散伙饭……都要散了么？”韩恬接了一句。
　　“嗯。老秦和卫巍被纽约的一个知名秀导看中了，艾迪的话……她被GW签下了，连人带海洋之吻的设计，下个月就要过去米兰了。”
　　韩恬：“GW？欧洲那个GW？”
　　“嗯。”
　　“噢，那不错啊，对她来说是很好的选择了。”
　　“那倒是。就是觉得有点感叹，一转眼大家都散了。还有老爷子，我在国内圈内认识的人，到现在真的不剩几个了。”
　　韩恬偏头亲亲她的脸颊：“没事，还有我呢。”
　　初雅失笑。
　　扭头认真地打量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现在心情会很不好。毕竟现在网上闹成这个样子，对你真的很不利。”
　　加上华爵那边……说句不夸张的话，韩恬他现在完全是腹背受敌。
　　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心疼。
　　更忍不住自责是不是自己的错。
　　在他遇到自己之前，在国内安安稳稳地过了四年，或许也曾经遇到各种各样的绯闻，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阵仗的风波。
　　或许之前跟李娜莎的床|照绯闻算一个，但当时只要撇清关系就行了。
　　现在呢？
　　他被黑成脚踩两条船的渣男。
　　初雅知道，就算让他去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他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
　　“是啊，我的确心情不好啊。”
　　韩恬垂眸，捏住韩帅帅的后颈，直接将它往旁边一扔，随即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轻轻一使力，就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初雅勾住他脖子。
　　本来手都已经准备好拉开他的手，打断他的动作，然而一想到他刚才话音中隐约的落寞，她就忍不住心头一疼，由着他去了。
　　韩恬抬手扶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稍稍压向自己。
　　他仰头，轻轻亲了亲她。
　　嗓音低沉地开口：“所以……你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你……”
　　室内柔光下，少年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春光。
　　初雅情不自禁地软下嗓音，贴着他的额头，轻声问：“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
　　闻言，韩恬眼睛里瞬间像是能飞出花来。
　　另一只手从她的膝弯下伸出，一点点抚上她大腿。
　　“怎么安慰都行吗？”
　　两人对视着，就见初雅微微一笑，用看穿一切的口吻答道：“当然不行。”
　　韩恬：“……”
　　啧，这女人对最后防线守得还真是紧啊。
　　现在也是，在意大利的时候也是，不管他怎么勾引怎么撩，就是跟个老和尚似的岿然不动。
　　“你是法海吗？”他咕哝道。
　　“那你是勾引法海的小青蛇么？”
　　能勾得到你，他宁愿是条蛇。
　　韩恬咕哝着没答，而是抬头又吻住了她。
　　“不……法海不用安慰青蛇……但你得……安慰我……”
　　破碎的句子从相贴的唇瓣间吐出。
　　亲吻之中，一丝凉风吹来，吹得初雅手臂上微微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分神扫了一眼。
　　落地窗间窗纱飘荡，凉风从窗外吹进来。
　　窗外淅淅沥沥地，似乎下起了雨。
　　少年像是不满她的分心。
　　叩住她的肩膀微微使力，一个挺身，就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成了她平躺，而他跨在她身上的姿势。
　　低头继续亲吻。
　　这时候，原本还带着试探的唇舌像是发了狠，又是吮又是咬。
　　嘴上还不忘继续趁着换气的功夫，在她耳边用低落而无奈的语调说：“没准我的职业生涯就要到头了，将来再也没有办法和你一个并肩踏上T台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初雅被他说得头脑一片空白。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只是闹出一个绯闻而已，不至于连模特都做不了？
　　可偏偏，韩恬的语气和他的话，无一不令她心软。
　　原本预备要推开他的手指像是灌了铅，沉沉地，使不上力气。
　　韩恬悄无声息地将按在沙发上的手攀上了她的细腰。
　　隔着布料，一点点向上。
　　而唇舌再次回到她的唇上，令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他的双唇带着火似的一路向下。
　　从她的下巴到脖子，再到锁骨。
　　初雅连指尖脚尖都是酥麻的。
　　她没想到小家伙进步神速，竟然能想出这些手段对付她。
　　强撑着理智，她抬手轻轻抓住覆在自己胸前的手，轻声问道：“韩恬……你该不会……是在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
　　闻言，韩恬手上的动作一顿，埋在她颈间的脑袋也跟着停住了。
　　半晌，耳边慢慢响起他低沉的笑声。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边，慢慢支起上身。
　　另一只手耙了一下头发，又是无可奈何又是笑意满满地看她一眼：“怎么有你这种女人？”
　　少年的脸有点泛红，眼睛里也隐隐有点血丝。
　　像是动了情。
　　美丽得惊人。
　　“啊？”初雅眨巴眼睛。
　　韩恬低头看她，眼睛里泛滥着荡漾的水波。
　　连嗓音都是甜软的：“我都这么尽心尽力在勾引你了，你为什么还能头脑冷静成这个样子？”
　　语气颇委屈颇埋怨。
　　像是她做了什么非常不近人情的坏事。
　　初雅：“……”
　　咳咳。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刚才她真的是拼尽了最后一点理智才问出那个问题的好吗！
　　只好默默认怂：“……我错了。”
　　然而下一秒，韩恬再次慢慢重新覆在她身上。
　　低头吻住她，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
　　唇舌交缠间，他用满含气音的声调说：“那我也得惩罚你……今晚就先让我亲够本。”
　　初雅不忘揪住他悄悄往下探索的手，用不由自主软绵绵的语调问：“Kiss only？Prise？”
　　发誓只是亲？
　　韩恬叼着她的舌头轻笑：“Prise。”
　　我发誓。
　　只要到时候你能忍得住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_(:3」∠)_，万更还是没写完。不过够甜就行~？对不！
　　PS：拖拉机是什么？完全看不懂诶~！


　　第67章

　　然而韩恬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自制力。
　　抑或是说, 低估了她的坏心眼。
　　当两个人都意乱情迷之时，初雅趁他猝不及防间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我今天生理期。”
　　还老神在在地补充了一句：“第一天。”
　　韩恬：“……”
　　韩恬眼泪都要下来了。
　　他设想过她会克制住自己, 也设想过她会拒绝他。
　　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 将两个人都点燃起来, 烧得欲|火焚身, 下一秒她却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现实比他设想中还要骨感。
　　韩恬觉得欲哭无泪。
　　初雅将埋在她肩窝的脑袋推开一点, 向后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侧眸看了一眼躺在沙发内侧，脸朝下装死的少年，她偷笑出了声。
　　“至于这么生无可恋？”
　　韩恬磨了磨牙, 偏头看她满脸得逞的坏笑, 不禁瞪了瞪眼, 满心憋屈与不甘心。
　　然而想了想, 他双臂撑起身体，慢慢屈起膝盖跪在沙发上, 挺身向前握住初雅的下巴，垂眸看她：“仔细想想,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生无可恋的。”
　　初雅困惑地眨眨眼。
　　这小家伙怎么了？
　　前一秒还在憋屈苦闷, 怎么一转眼又露出阴谋得逞的坏笑了？
　　“什么意思？”
　　韩恬扣着她下巴的拇指微微抬起，拂过她被吻得略微红肿水润的唇瓣, 轻笑了一声。
　　笑得像只狐狸。
　　“如果今天不是生理期，你是不是也会同意了？”
　　初雅一噎。
　　呃……
　　这么一说,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刚才那个瞬间，要不是想起自己还在生理期，恐怕她也就那么半推半就地从了——
　　毕竟那回事是情侣之间感情不断升温后的水到渠成, 再正常不过。
　　她好歹还比小家伙年长几岁，怎么可能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
　　初雅眨了眨眼，也跟着笑起来。
　　大方承认：“是的。”
　　她心想，承认就承认。
　　大不了……就等于是过了生理期妥妥要被他吃掉的意思呗？
　　四五天的时间，够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然而这样的心思才在脑子里冒出头来，随即就看见韩恬眼里像是飞出了星星。
　　他勾起唇瓣低头亲了亲她，低声说：“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没等初雅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就从沙发上起来。
　　初雅挑高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脸变成了他的下半身。
　　宽松的裤子早已经撑起了小帐篷。
　　初雅：“……”
　　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之前这个时候，他不都乖乖跑去自己解决了吗？
　　他笑得让她觉得下面还有事要发生。
　　韩恬手臂略一用力，就将她从沙发上带起来。
　　手掌握紧她的手腕，直接拉着她往房间走。
　　初雅：“……？？？”
　　啥意思？
　　她都生理期了还不放过她？
　　这小家伙是禽兽吗？
　　啊？
　　沙发上的白猫翻了个身继续睡。
　　身上的白毛被吹得像是麦地里的麦浪。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裹挟着秋日的凉意。
　　初雅被韩恬一路拖进了房间的浴室。
　　不同于大厅内的柔光。
　　浴室的灯光明亮到令人无法忽视眼前少年身体的任何细节。
　　刚进浴室，韩恬就脱掉了上衣。
　　往旁边一甩，随即拉着她稍一使劲，两个人先后跨进了淋浴室。
　　带着凉意的水“哗”地从两个人的头顶落下来。
　　初雅只来得及被凉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被小家伙按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下一秒，温热的唇舌跟上来。
　　韩恬含糊地说着：“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微凉的水逐渐开始升温。
　　带得两人的体温也跟着攀升。
　　初雅被热水、深吻，还有身后的冰凉瓷砖扰得意乱情迷。
　　模糊之间，隐约感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将它带向身下。
　　她听见他理直气壮地说：“你说了要对我负责的，那你现在就负起责任帮我解决……”
　　初雅：“……”
　　真是禽兽不如。
　　……
　　这一个澡，一洗就是半个多小时。
　　本来初雅真的只是想帮他“洗”的，结果最后全身都湿了，不洗也不行。
　　最后将他光着身子赶出浴室，自己这才脱掉湿哒哒的衣服安安静静洗了个澡。
　　洗完走出淋浴室才想起来，这是在韩恬房里，她换洗的衣服根本没拿下来。
　　只得将浴巾一横，裹着浴巾就开门出去。
　　门外小家伙已经穿起了浴袍，舒舒服服地坐在床脚。
　　见她这幅打扮出来，顿时眼前一亮。
　　“初……”
　　“闭嘴。”初雅横他一眼。
　　脸上余红未褪，依然带着一抹不太自然的绯色晕红。
　　绕过他就打算往门外走。
　　结果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韩恬仰头看她：“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睡。”
　　语气可怜兮兮。
　　就好像初雅吐个“不”字就是在虐待小动物。
　　然而大约是刚才浴室里的热水浇出了她一片铁石心肠，又或是所有的心软都在浴室里用完了。
　　装可怜已经没有用了。
　　更何况她早就看穿他是在博同情。
　　她拍拍他的小脸，无情地拒绝：“想得美。哼。”
　　一个闪身，毫不留恋地从他房里出去了。
　　韩恬咕哝了一声：“没良心的女人。”
　　随即后仰着往床上一躺，伸手盖住自己整张脸。
　　悄无声息间，两声偷笑从指间漏了出来。
　　这场角力中他再得一城。
　　他心情愉悦得简直想站到S市最高的大楼上摇旗呐喊。
　　……
　　隔天清晨。
　　的士车在安静的街道上停下来。
　　司机回过头说：“前面开不进去了，不是住里面的根本开不进去。”
　　“知道了。”坐在后座玩手机的男人点点头，付了钱之后，转身下了车。
　　男人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走在路上就像是个清晨出来跑步的路人。
　　然而大约是长相和身材太过显眼，令走过路过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瞥向他。
　　吴锐视若无睹地往前走。
　　没走几步，这回是一辆车直接停在了他身边。
　　一大早的就有人不惜停车来搭讪？
　　他美滋滋地想着，也跟着停下脚步。
　　下一秒，就看见车窗放下，露出童妙西一张美艳的脸来——
　　“哎？你一大早的来找韩恬吗？不对啊，昨晚我不是送他去你那儿了么？”
　　吴锐心说人家大少爷根本看不上他家狗窝。
　　“后来他自己回家了？”
　　吴锐默默答：“对……还开走了我的车。我一大早过来就是来开车的。”
　　童妙西摆摆手，示意他上车：“这里过去还有几步路呢，上来。”
　　车门打开又合上。
　　Mini Cooper的车内空间不算大，他稍微瞥了一眼，发现车后座还坐着个孩子。
　　噢，妙姐家的儿砸。
　　吴锐也认识李俊昊小盆友，于是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好呀俊昊。”
　　李俊昊小盆友也一板一眼地回应道：“吴叔叔好。”
　　闻言，吴锐沉默了一下。
　　瞥了一眼童妙西，憋屈地问道：“等一下，不对啊，我怎么听说他一直管韩恬喊小哥哥的？凭啥到我这里就成叔叔了？这不公平——”
　　童妙西嗤笑了一声。
　　“吴叔叔麻烦你脑子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和韩恬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们都是九零后。”
　　“一个头一个尾也好意思说一样？”
　　“……好的。”吴锐只得默默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妙姐你这么一大早的过来什么事？难不成他这么快就又要开工了？不对啊，开工你带儿子干什么？”
　　“今儿不开工。”说话间，车子驶入韩恬家的车库。
　　童妙西指指放在后座的环保袋：“一大早跟儿子去菜市场体验生活了，买了一堆菜回来，想说做一桌好菜……然后想起来我貌似根本没那个手艺。”
　　“……然后？”
　　决定带过来连儿子带韩恬一起毒死是么？
　　“然后决定让韩恬家的大厨教教我。”
　　闻言吴锐的第一反应是——卧槽韩恬那阔少居然还有私人住家大厨，下一秒又想起来以韩恬那个死个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住下来。
　　眼下住他家的不就只有初雅一个人？
　　“初雅？”
　　“对啊——赶紧的，下车搬东西！”
　　“……”吴锐只得下车到后座拿东西。
　　童妙西带着儿子一起下车，顺口说：“既然来了就进去顺便一起吃了？也让你尝尝初雅的手艺……嘿嘿，你今天有口福了。”
　　吴锐瞥她一眼：“不会？今天真的只是来吃饭的？我还以为你起码会为他们网上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呢。反正昨晚连韩恬那小子的心情也挺不好的。”
　　童妙西跟着叹气：“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我暂时是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了。”
　　吴锐疑惑道：“澄清呀。华爵代表韩恬发个声明也好，至少要表明态度啊。”
　　童妙西苦笑了一声：“态度？什么态度？除了李娜莎的事情是子虚乌有，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澄清的？”
　　“啊？”
　　两个人走到门前，童妙西低头开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吴锐小心翼翼观察她微蹙的眉头：“妙姐……你该不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啊？我为什么不同意？”童妙西疑惑地抬眸，“韩恬那么喜欢初雅，我巴不得他赶紧追到她呢。”
　　“那小子真那么喜欢初雅？没骗人呢？我以前还以为他就是个性冷淡，不管男女，对谁都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没遇到他心里那个人。”童妙西笑着说，“那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对初雅一见钟情了，还能是性冷淡？就是心里装着人，所以这些年才谁都看不上。”
　　吴锐问道：“那你愁什么呢？”
　　童妙西放下密码输到一半的手指，想了想，说：“大约是担心初雅会吃亏。”
　　“啊？”
　　童妙西耸肩：“那小子鬼精着呢。眼下莫名其妙进了事业低谷期，也没见他当回事。反倒是初雅，我看她挺担心的。要是让那小子趁机占便宜了就不好了。”
　　吴锐：“……”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童妙西回头：“你捂着我儿子的耳朵干什么？”
　　吴锐：“……感觉不是他能听的对话。”
　　童妙西：“……”
　　……
　　一开门。
　　满室的咖啡香气。
　　吴锐侧身让童妙西和小盆友先进门，手臂扶着大门，扬声笑道：“一大早就起床了？韩恬，这可不像你喂！”
　　说完，跟着跨进了门。
　　一扭头，就看见厨房里，相拥的一对男女惊讶地看着突然走进来的三个人。
　　初雅被韩恬抱着坐在岛台上，下身没穿长裤，只是套了一件松松垮垮能遮住大腿根的衬衣。
　　而韩恬也好不到哪里去，穿着浴袍。
　　一手握着咖啡杯，另一手覆在她大腿上。
　　童妙西：“……”
　　吴锐：“……”
　　被吴锐下意识捂住眼睛的小盆友：“……”
　　韩恬撇撇嘴，不开心了：“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还大声哔哔：“我回头就要换大门密码——”
　　没说完就被初雅捏住了脸。
　　她叹气：“少使性子。”
　　随后她扶着台面跳下来。
　　大家都是模特，或是时尚圈的人，都习惯了适当的裸露。
　　但考虑到妙姐儿子也在，初雅整了整衣摆，施施然回身上楼：“我去换衣服。”
　　等人走远了，吴锐这才笑起来。
　　“行啊你们，够甜蜜的啊。难怪昨晚在我那儿一刻也不肯多待，原来是赶回来二人世界呢啊？”
　　对他的揶揄，韩恬的反应平静而理所当然。
　　瞥了他一眼，韩恬慢慢端着咖啡杯走到沙发坐下来：“那当然，你和初雅能比？”
　　“啧，一大早就这么毒舌。嘴巴还没变甜一点？”
　　“甜言蜜语攒起来跟初雅说都不够，还留给你？我想不开吗？”
　　“……这盆友没法做了。”
　　吴锐切切实实地体会到这无情的温度差。
　　要不是他脸皮够厚，估计这时候，扭头就走了。
　　他拉着小盆友一起往厨房走，跟童妙西一起将买来的果蔬肉类都一一拿出来分类。
　　没一会儿，初雅换好一套家居服下来。
　　就看见吴锐跟妙姐站在厨房水槽前有说有笑，李俊昊小朋友捧着他们切好的水果来往于客厅茶几和厨房之间。
　　她家的韩大爷则翘着脚，真的跟个大老爷似的靠在沙发上。
　　“……等等，这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初雅挠挠头，朝厨房走过去，“你们俩该不会一大早过来给我们做饭？”
　　“想多了。”妙姐洗完蔬菜，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擦手，“具体我也懒得再说一遍，反正就是今早心血来潮带儿子去买菜了，买完觉得还是你烧的菜比较好吃，所以干脆带着儿子带着菜就来了。旁边这人是我在路上捡的。”
　　吴锐适时地补充：“我是在妙姐盛情邀请下来蹭饭的。”
　　初雅：“……好的。”
　　大致了解了下情况，初雅飞快地弄清现状——在场会做饭的貌似只有她。
　　妙姐能算半个。
　　……
　　于是，一楼的空间留给两位准备做饭的大厨和休息日同样不忘做作业的小盆友。
　　韩恬和吴锐端着咖啡上二楼聊天去了。
　　大约是昨晚下过雨，清晨的空气湿润而和暖。
　　阳台外面所有植物上都带着晶莹的露珠。
　　吴锐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
　　笑道：“哎，你动作挺快啊，看刚才那架势，这么快就把人吃干抹净了？”
　　韩恬心说，还没到那地步，不过也快了。
　　然而嘴上傲娇地哼了哼，才不会跟任何人分享：“无可奉告。你丫拉我上来就是八卦的？”
　　“哪有。我是那么八卦的人么？”
　　“不是么？”
　　“哎……其实我就想酝酿一下来着。”
　　“有话就说。”
　　吴锐抓抓头发，嘿嘿笑了一声：“记得时装周之前我跟你说，我迟早要回到欧美发展么？”
　　“怎么？有找你的Case了？”
　　“嗯。也不是。”吴锐想了想，“昨晚本来想跟你说来着，结果你来去匆匆的。其实，是我跟经纪公司的合约到期了，我不准备继续续约。我想……回纽约去发展。”
　　吴锐差不多是跟韩恬同一时间入的行。
　　两人相识，就是在美国当年那次模特大赛上。
　　只不过韩恬拿了冠军，风光无限。
　　而吴锐半路淘汰，只得回国发展。
　　说不郁闷肯定是假的。
　　说不羡慕，肯定也是假的。
　　不过现在，他似乎能比韩恬早一步回到国际舞台上去了。
　　只不过这一去前路未卜，国内这几年积累出来的根基在那些外国人眼里看来，几乎不算什么。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了。
　　但是只要他敢赌这一把，说不定以后能走得比现在更高呢？
　　吴锐本来以为韩恬会劝他回头。
　　结果等了两三秒，就听韩恬点了点头，说：“挺好啊。”
　　吴锐偏头：“你支持？”
　　心里莫名有点感动。
　　原来他是懂他的。
　　韩恬喝了口咖啡，挑眉：“为什么不支持？你这年纪再不拼一把就老了。”
　　吴锐：“……”
　　靠。
　　什么见鬼的相知相惜，原来都是骗人的。
　　韩恬瞄他一眼，笑了：“还有就是，国内这屁点大的地方，混来混去也就那样了。要是真有野心，谁还只在小池子里待着啊？”
　　吴锐：“这么说，你也是想走了？”
　　“嗯。”韩恬干脆地点头，“走是肯定要走的，我也不可能总在国内待着。”
　　“想在哪边发展？纽约？”
　　既然要往国际上发展，四大时装周的举办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纽约、米兰、巴黎、伦敦，这四座时尚之都汇聚了国际时尚圈里大部分的时尚资源与机会。
　　当然是他们心目中的不二选择。
　　但是，四座城市选哪一个，就值得深思了。
　　对于新人模特，或是他们这种一切归零的模特来说，在纽约大概能得到最多的发展机会。
　　那个城市的节奏太快，因此机遇也最多。
　　韩恬迟疑了一下：“还没想好。”
　　至少也要先问过初雅的意思。
　　反正，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不管是哪里，他都陪她去。
　　然而这一句，却让吴锐理解错了。
　　他从韩恬眼中看出迟疑，以为他还在因为华爵的事情纠结。
　　也是了，现在韩恬跟华爵之间闹得正不愉快呢，怎么可能顺利解约？
　　“你和华爵的合约还剩多久？”
　　韩恬：“一年半。怎么了？”
　　吴锐皱眉：“还有这么久？那万一谈解约的话，违约金恐怕不少。”
　　韩恬倒不在意这个问题。
　　他单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看天空：“对了，李娜莎那个女人有行动了没有？”
　　“啊？我怎么知道？”吴锐心说，他跟李娜莎真的不熟好么？
　　也没什么好感。
　　当然，不是因为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的绯闻。
　　而是昨晚亲眼见识过她的单蠢之后，完全没了兴趣。
　　他不喜欢哭哭啼啼并且脑袋里少根筋的女人。
　　大概是年纪大了，李娜莎那个时尚圈玛丽苏已经骗不到他一颗老男人的心了。
　　“不过……”吴锐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出微博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所有跟你、初雅、李娜莎，甚至是华爵有关的热搜，全部都撤下来了。难不成是华爵跟渣浪那边达成了合作了？”
　　他摸了摸下巴：“不会？所有热搜全撤……这得花华爵多少钱啊？”
　　“怎么可能？”韩恬慢慢说。
　　华爵有没有这个本事还另说。
　　关键是，华爵估计还有心蹭这一波热度呢。
　　到时候把他名声弄臭了，没准还能趁势抬一抬自己。
　　无奸不商，这点脸他们当然不会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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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厨房。
　　并肩的两个女人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童妙西削着胡萝卜，语气随意地开口：“韩恬打算跟华爵解约了，你知道？”
　　初雅垂眸，点了点头。
　　韩恬没跟她提。
　　但她多少能猜到。
　　那样也好，跟她一起到国外发展算了。
　　到时候他继续做他的模特，而她，不管是回归模特圈还是继续当摄影师，都是不错的选择。
　　随即，就听见童妙西继续冷静地说：“我也准备走了。前几天那位李先生终于答应离婚了，儿子归我，我准备过段时间就带昊昊去美国生活。”
　　初雅一呆。
　　“……啊？”
　　散伙饭吃完一顿还有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你们留言都不积极了，哭唧唧。


　　第68章

　　“华爵那边, 是不是对你也……？”
　　初雅放下手里的菜刀，偏头认真地看她。
　　眼神中满是担忧。
　　她了解妙姐的性格。
　　华爵那边如果真的要对韩恬下死手, 恐怕妙姐第一个就不答应。
　　两方一旦硬碰硬起来, 对妙姐来说并不是好事。
　　“哎, 你别以为我是被逼走的。”童妙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难不成只有你和韩恬懂什么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给华爵卖了这么多年的命, 手里也带出过几个名模，别的不敢说，但要说看人的眼力, 老娘我还是比华爵那些个经纪人强太多了。”
　　“……啊？”
　　童妙西瞥她一眼：“啊什么啊？说的就是你和韩恬呢！你们俩可是我带出来的最好的两个了, 将来去了国外也得好好发展, 这样子我说出去也有面子。对了, 还没跟你仔细说呢。我打算带着儿子去纽约，这些年在圈里也稍微积累了一点人脉, 想要在纽约那边开个模特经纪的工作室。你也知道的，那边工作机会多, 新人模特扎堆的地方, 我凭着手上现有的一些关系门路，一年半载内稳定下来不成问题。”
　　“哇哦。”初雅听得想给妙姐鼓掌, 笑着感叹道，“感觉记忆里那个女强人般的妙姐终于回来了。”
　　“可不是？”童妙西一说到这个就想叹气, “这几年光给韩恬擦屁股了，简直活成了个保姆，我对昊昊恐怕都没费过那么大心思。”
　　餐桌边专心看小人书的小盆友抬头默默看了看她们。
　　心疼地抱住自己。
　　初雅瞥了小盆友一眼：“那昊昊呢？跟你去美国也没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 我跟他沟通过了，他有英语基础，到了国外应该能适应。加上国外小学课程几乎就跟玩儿似的，也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
　　初雅放下心来。
　　其实初雅也了解童妙西。
　　别看她平时二了唧，有点傻大姐的影子，但实际上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做事也很有计划性，很有远见。
　　她既然说出口，说明早已经将事情计划得七七八八了。
　　初雅想了想，说：“我在纽约那边还认识一些人，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跟我开口。对了……钱的方面有困难吗？”
　　“噗——你呀。”童妙西喷笑了一声，抬手想像多年前那样揉揉初雅的脑袋，随即想起来自己手还是脏的。只得甩甩屁股挤挤她，“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哎我发现将韩恬交到你手里正好，他是个不省心的，你呢，本来也省不下心，啥都想担担心。”
　　初雅失笑，低头继续切菜：“我好心问你你还挖苦我。”
　　“会有用得到你的时候的。”妙姐笑笑，“你们俩如果真的要到国际上发展，迟早会在工作上遇到的。说起来，你们准备去哪个城市发展？”
　　纽约米兰巴黎伦敦。
　　“伦敦就不考虑了？伦敦时装周一向以怪出名，你们要选那里作为出道第一站也太想不开了。至于巴黎，那是高定的天下，没有一定基础或是跟设计师有一定的交情，恐怕想在那里出头也很难。米兰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虽然成衣的情况要好一点，但要说机会和机遇最多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纽约了？”
　　童妙西分析得头头是道。
　　初雅垂眸思忖道：“这个嘛，可能还需要先跟韩恬商量一下。”
　　“也是。”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
　　童妙西洗完了菜，好奇地看向初雅从冰箱里搬出的一样样食材：“你这些都是什么？”
　　“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特产呀。”初雅翻出一个锡纸包装的小包裹，“这个是意大利的奶酪。虽然不如法国的奶酪有名，但是这几种干酪在意大利本地的名气很响，基本上做意大利菜都会用到。还有就是火腿——”
　　说着初雅提出一大块干火腿肉。
　　“这种叫帕尔马火腿，也是很有名的食材，大部分意大利餐厅里都有供应。你看，这种色泽比较嫩红，脂肪分布也很均匀，口感吃起来就会非常柔软。”
　　再然后是一个小纸盒子装的东西。
　　初雅打开来，露出里面一块小小的偏淡黄色的奇怪物件。
　　童妙西摸着下巴打量半天：“奶酪和火腿我懂……这什么？老姜？你上意大利特意带这个回来？”
　　“……”
　　初雅默默从妙姐手里将东西夺回来：“这是白松露好么？”
　　世界三大顶级美食：松露、鹅肝、鱼子酱。
　　眼前这就是了。
　　白松露几乎只产于意大利地区，每年的产量还不到一顿，远低于年产量数十吨的黑松露。
　　因为这珍贵程度，白松露又被称之为白色钻石。
　　眼前这小小的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的分量，就得花数千美金。
　　“哇哦，你俩可够阔的。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会带点红酒回来。”
　　初雅将食材抱到料理台上：“带红酒干什么？韩恬又不喝。”
　　“给我呀。我喝啊！”
　　初雅笑着眨眨眼睛：“给你带了别的礼物。红酒算什么？喝了就没了。当然得选你能时时看到，时时能想起我的。”
　　童妙西期待地问道：“什么来着？”
　　初雅低头浅笑：“给你带了T家的包和L家的高跟鞋。就在楼上我房里摆着呢，回头你上去试试？”
　　“哇！初雅，还是你最懂姐姐的心思！”童妙西眉开眼笑，一把抱住初雅的肩膀，伸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初雅笑笑，“本来还想着这俩不便宜，你可能不会收。不过现在好了，就当是我给你的送别礼物。”
　　“么么哒，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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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花了两人两三个小时。
　　做出了六七道菜来。
　　大多都是以精致闻名的法国菜和以丰富出名的意大利菜。
　　基本上都是初雅主厨，而童妙西负责打下手。
　　两人边忙边聊，顺便听初雅科普欧洲菜系知识。
　　“其实说起来，现在法国菜太过出名，导致很多人都不了解，其实意大利菜系非常丰富，历史也非常悠久。最早应该是源自于古罗马宫廷菜，被称为是西餐之母。法国菜啊美国菜啊，其实都是源于意大利菜。”
　　说着，初雅将烤盘放进烤箱：“比如焗饭、意面、披萨等等，对于海鲜和肉类的运用也很讲究。但其实要做也很简单。”
　　童妙西在旁边拿着小本子记录：“嗯嗯嗯——”
　　初雅瞄她一眼，忍俊不禁：“真要学？这一时半会估计学不了多少啊。”
　　“没事儿，能学多少是多少。等我去了美国，也可以做给昊昊吃。”
　　“那不是应该学中国菜？”初雅扭头看了看食材，“唔，我看还能再做两道。”
　　“都行，多多益善。”
　　于是又添了两道。
　　等韩恬和吴锐从楼上下来，面对满桌子的菜，看得目瞪口呆。
　　吴锐惊讶道：“你们俩是不是偷偷跑出去叫外卖了？哪家的餐厅啊，外卖品相看着这么好。”
　　童妙西正给儿子递小筷子，闻言横他一眼：“得了，都是初雅做的好不？说了今天让你尝尝初雅的手艺，我们至于拿外卖糊弄你么？”
　　“真的初雅做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接过童妙西递来的筷子夹了块红烩牛肉尝尝，吃完忍不住瞪着眼啧啧称奇：“好吃诶。”
　　“是！”童妙西骄傲得不行，简直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韩恬在旁边坐下来，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实：“初雅手艺好，貌似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就骄傲了不行吗？”
　　“不行。”韩恬一脸欠扁的表情，“该骄傲也是我骄傲。”
　　童妙西和吴锐齐齐翻白眼：“……”
　　初雅端着最后一道海鲜焗饭过来，往餐桌中间一放，笑道：“行了，吃个饭也非得拌几句嘴。你们几个还不如昊昊稳重成熟。”
　　闻言，低头专心吃菜的李俊昊小朋友悄悄地小骄傲地坐直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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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四个大人宛若四条咸鱼，瘫在沙发上。
　　童妙西和吴锐一人一边，一左一右各占了一个单人沙发。
　　初雅和韩恬两人则占着长沙发。
　　两人并肩葛优瘫着，然而悄无声息地，韩恬的手悄悄地从身边探过来，钻过她的后腰，轻轻将她揽住了。
　　动作轻柔，又有点奇异的撩人。
　　莫名地，就令初雅想起两个人昨晚在沙发差点擦枪走火的一幕。
　　初雅老脸微红。
　　心想这沙发真是没法坐了。
　　赶紧转移话题。
　　她蹭蹭地毯上童妙西伸过来的大长腿：“哎，妙姐。”
　　“咋？”
　　“现在华爵究竟什么情况了？”
　　闻言，童妙西稍稍坐直了一点。
　　“我跟法务那边商量过了，跟老总也沟通了。他们的意思呢，是要违约金，韩恬的合同还有一年半，违约金算下来至少得两千万。”
　　“两千万！？”吴锐咋舌，“韩恬，你可够值钱的啊，我那三年的合同，违约金顶多就六百万。”
　　韩恬瞥他一眼：“怎么？羡慕？跟你换要不要？”
　　“……算了。”
　　童妙西刷开手机，原本只是想随便瞄一眼。
　　然而点开微信，之前联系过的法务却在一个多小时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法务李倩：妙姐，你和韩恬什么时候有空来公司一趟？刚才老总说，解约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谈，违约金其实也能免，大家毕竟合作了那么多年，该留的情面还是要留。】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是童妙西一贯的行事作风。
　　但是她平日里好说话可不代表她在原则性问题上会退让。
　　她拧眉回了一句：
　　【阿妙妙：老总什么意思？】
　　【阿妙妙：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安排？】
　　【阿妙妙：小倩，你给姐透个底。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啊，两千万都能免，老总他突然想开了要做慈善啦？】
　　那头的小姑娘估计也正等着童妙西的答复。
　　赶紧回复了过来：
　　【法务李倩：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总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童妙西拧眉，顿了顿。
　　总觉得哪里有诈。
　　那个无奸不商的老总，能这么好心？
　　还免违约金？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法务李倩：妙姐，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能来？我也好跟老总说一声。要不就下午？】
　　童妙西想了想。
　　抬眸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亲亲密密咬耳朵的一对儿小情侣，最后低头抬起指尖飞快地打出几个字。
　　【阿妙妙：那行，我和韩恬下午两点过去。】
　　就算有诈，也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个人的力量难跟公司抗衡，对于这点童妙西早就认得很清楚了。
　　但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法务小倩：好！谢谢妙姐！那我现在就跟老总说去！】
　　【阿妙妙：嗯好。】
　　发完。
　　童妙西将手机往沙发上一甩，仰头叹气：“韩恬。准备准备，一会儿跟我回公司一趟去。”
　　“啊？”韩恬懒洋洋扫了她一眼，“干什么？”
　　“老总突然又说能免违约金了。咱们过去看看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去。”韩恬想也没想就摇头，“几千万说免就免？十有**是想从别的地方捞回来。这还能是好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总觉得老总这态度有点不对。”
　　韩恬抬头：“什么意思？”
　　“你想啊，王建峰那个人是什么尿性？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性格，凡事能拖就拖，他这回这么火急火燎要找我们过去，肯定是遇上什么大事儿了。没我们还解决不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过去谈判我们就占据主动权了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
　　初雅点点头拍板定案：“行，那你们就去。”
　　说完扫了一眼手机：“正好我也要出一趟门，艾迪找我。”
　　三言两语之间，三个人下午的行程就做好了安排。
　　童妙西：“那我家昊昊——”
　　说着，三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扫向在场唯一一个从头到尾一脸茫然的吴锐。
　　吴锐困惑地指指自己：“我？”
　　童妙西勾起红唇微微一笑，开始安排任务：“你也不能白吃我们这一顿呀是不是？这一顿菜大部分是我买的，是初雅做的，所以……我儿子麻烦交给你照顾照顾，还有厨房堆的那些碗，顺便也给洗了。”
　　吴锐：“……”
　　他上哪说理去？
　　……
　　三个人于是出门。
　　童妙西载着初雅到艾迪所住的公寓楼下。
　　公寓附近环境不错，生活气息非常浓郁。
　　这还是初雅第一次到这里来。
　　然而没有想到，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昨晚D&D已经跟WD谈拢了。
　　本来她的海洋之吻D&D这边出价八十万欧元，其实还有往下压价的空间。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出价，而是直接开口——
　　两百万欧元，连海洋之吻带设计师，全部签下来。
　　当然，多出来的这一百二十万欧元并非给D&D。
　　毕竟艾迪跟他们的合同已经快到期了。
　　那是给艾迪的签约金加上代她付合同违约金的价格。
　　这对艾迪这个级别的珠宝设计师来说，实在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
　　一千多万的签约金……
　　这要是在D&D，艾迪恐怕还会怀疑D&D的高层脑子坏了，给她开这种明显会赔本的价钱。
　　此时两相对比，她对GW的信心就足了。
　　完全不怀疑对方是发神经还是钱多到没处用。
　　她甚至能自然而然地相信，自己或许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真的能为GW创造这么大的价值。
　　艾迪开门将初雅让进来。
　　“家里有点乱，不好意思啊。”
　　初雅顺势往客厅内扫了一眼，发现大厅里已经摆满了各种行李箱和纸箱。
　　客厅里的东西几乎都收拾干净了，只剩下大件的基本家具电器等等。
　　初雅惊讶道：“这么快就准备走了？”
　　艾迪站在她身边，耸耸肩：“反正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去米兰那边适应适应。”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孤家寡人的好处了。
　　没亲人没情人，因此也就没什么牵挂，想走就走。
　　现如今对于艾迪来说还能称得上牵挂的，就只有老爷子他们，以及失而复得的初雅。
　　“这些箱子我打算先寄到米兰去。GW已经派人联系我了，说是房子都已经帮我准备好了，随时过去都行。”
　　“啊……”初雅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点头赞了一声，“他们倒挺细致负责的。”
　　“大概。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们对我特别热情，热情得像是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艾迪有点想不太明白地挠头，“说实在的，能成为GW的设计师，哪个不是业内知名的人物啊？我这么小的咖位也能被他们看上，我真的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对此，初雅倒是有发言权。
　　“其实也不难想通。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初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认可你的实力。或许最开始就是看中了你的作品。我身为摄影师亲自为海洋之吻拍过广告，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个系列有多精彩，有多大价值。就像是老爷子说的那样，它是你几年积累下来的一个爆发。一定会风靡欧洲的。D&D做不到这点，但是GW可以。”
　　艾迪忍不住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这么说来，我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当然。”初雅摸摸她的头，动作熟稔得就像当年一样。
　　“GW他们身处于这个行业的顶端，才能看出你的潜力和价值。再好的玉，落到了不懂行的人手里也就只能是块石头。但是到了行家手里，说不定能发挥出十倍百倍的价值。”
　　初雅语气极其笃定地说道：“八十万欧元……这点钱就贱卖了海洋之吻，到时候D&D的人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相信我。”
　　“噗——”
　　艾迪轻笑着伸手抱住初雅的腰：“真好。总觉得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候一样。每当我遇到困难或是迷茫，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用这么笃定的语气支持我。说真的，当时要不是有你，恐怕我真的走不到现在。大哥，你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
　　初雅嘿嘿笑了笑：“是？这声大哥没白叫？”
　　……
　　华爵公司大楼。
　　童妙西与韩恬一到，立刻就被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秘书说了声“我这就去泡咖啡，您两位请稍等”，就恭恭敬敬出去了。
　　“这以往可从来没这待遇啊。”童妙西疑惑，“马秘书可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跟我们说话啊，今儿到底什么情况？”
　　下一秒，就见老总王建峰推门进来。
　　年过四十的王老总生得肥头大耳，已经有了心宽体胖的征兆。
　　王老总在门口扶着门喘了一口气。
　　像是一路着急忙慌赶过来似的。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韩恬翘脚坐在沙发上，脸上的墨镜都没摘，架子端得极足。
　　这种事，当然是由童妙西出面交涉。
　　闻言，童妙西站起来，微笑道：“老总您这是什么话？您找我们，我们当然得来啊。”
　　“呵呵呵……这又是哪里的话。”王老总顺直了气，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坐下来，开门见山，“我就直接说了啊，今天请两位过来呢，就是想商量商量提前解约的事情。”
　　童妙西精神一振。
　　等的就是这个呢。
　　“当然当然，违约金的事情是？您直说。”
　　没想到王老总擦了擦汗，摆摆手。
　　胖脸上堆满了笑：“什么违约金不违约金的啊，真是说笑了。韩恬这些年在我们华爵公司里劳苦功高的，再说还帮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怎么好意思再提什么违约金？”
　　童妙西：“啊？”
　　怎么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沙发上懒懒坐着的韩恬闻言抬头。
　　凉凉的视线透过墨镜镜片，落在王老总身上。
　　生怕他们不相信他的诚意，王老总赶紧将刚打印的合同拿出来：“你看，这是答应提前解约的合同，我都准备好了。只要签了，韩恬今后就跟华爵没什么关系了。”
　　童妙西也不好表现出满脸的狐疑。
　　只得接过合同扫了一眼。
　　合同上寥寥数语，简洁明了地表明韩恬与华爵方面协商完毕，答应提前解约，而韩恬也根本不需要支付任何的违约费用。
　　王老总已经签好了，也盖上了公司的印章。
　　也就是说，韩恬只要签上名，从这一刻起，他就跟华爵没有任何关系了。
　　看起来果然没什么问题。
　　但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问题么？
　　童妙西疑惑地将合约递给韩恬。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肚子痛码了大肥章QAQ。
　　抱住自己……


　　第69章

　　韩恬接过合同也认真扫了一眼。
　　发现合同从头到尾, 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附加条款, 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存疑的漏洞。
　　简简单单几句话, 简单到只表达了华爵愿意与韩恬达成解约协议, 并概不追究任何损失的意思。
　　要挖坑, 也得有挖坑的空间不是？
　　这时候马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恭恭敬敬地摆在两人面前。
　　“那就签。”韩恬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偏过头，隔着镜片淡淡看了王老总一眼。
　　王老总愣了下, 随即意会, 赶紧朝身边的马秘书招手：“笔笔笔, 笔呢？赶紧的。”
　　“噢噢。”马秘书赶紧回身从办公桌上拿笔。
　　两人殷勤得不像是平时高高在上的老总和总秘。
　　坐在一旁的童妙西静静看着, 也没拦着。
　　韩恬接过笔，低头在合同的下方签上龙飞凤舞的韩恬俩字。
　　签完将笔往茶几上一丢, 抬手将合同递给王老总。
　　王老总伸手正要拿。
　　韩恬却陡然收回了手。
　　他将墨镜一摘，眼神冷冷淡淡地盯住他。
　　“行了, 签也签了,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也可以说了。”
　　“那个啊……”王老总搓了搓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李娜莎原本正在和GW谈中国区代言,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愣是突然之间GW被否了。
　　GW突然选择终止合作。
　　王老总托关系一打听, 据说GW的某位负责人似乎挺喜爱韩恬。
　　大概也是听到了国内的消息，得知华爵与韩恬闹得僵了，这才出手替韩恬出气。
　　谁能想到, 韩恬签到他们公司里四年也没跟GW有过什么合作，更没听说他还有什么其他背景。
　　没成想他随随便便一反击，竟然就害他们公司丢了一单大合约。
　　还有，他们原本想靠黑韩恬在微博上炒作一番，跟新浪那边的负责人都已经谈好了。
　　没想到一转眼，大方面造势的热搜竟然在一瞬间被强行全部撤榜。
　　问那个负责人，对方只是回过来一句：“不能再炒了，不然要出事。”
　　另外还暗示了几句，表示最近让华爵的艺人都消停点，别再上热搜了。
　　一下子这两件事同时冒出来，令王建峰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事情恐怕是要不好。
　　不管韩恬究竟是什么背景，能请动GW为他撑腰，还能震慑住新浪这么大的平台，说明他是真的不好惹。
　　惹不起惹不起。
　　此时不怂也得怂。
　　否则真闹僵了两败俱伤，对谁有好处？
　　再说了……到最后是不是两败俱伤都两说。
　　王老总在肚子里打了打腹稿，搓着手说：“是这样的。听说你跟GW的负责人关系不错？”
　　韩恬略一挑眉。
　　怎么又是GW？
　　之前听初雅说起过，GW打算签下艾迪林。
　　再多就没了。
　　他能跟GW的负责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非要强行解释的话……
　　难不成是因为他拍摄了海洋之吻的广告，所以才令GW的负责人注意到他？
　　老总陪着笑脸：“既然咱们都好聚好散了，好歹你跟公司合作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情分在的。这样行不？有机会的话，你帮忙跟GW的负责人说一说，之前娜莎的合同都已经谈完，就差签字了，怎么能说撤就撤呢？韩恬，你可得帮我们这个忙。”
　　韩恬没说话。
　　只是淡淡看了老总一眼，将两份合同中的其中一份放到茶几上，另一份递给童妙西，随后双手插兜站起来。
　　“再说。”
　　说完，挺直腰杆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老总瞪着欲哭无泪的一张脸与童妙西面面相觑。
　　童妙西跟着嘿嘿一笑，起身来朝老总点头道：“王总，我的辞职信也已经发到人事部的邮箱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您也顺便给批个准？”
　　韩恬一路走出华爵公司所在的大楼。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将墨镜一戴，转头拐进了隔壁的咖啡店里。
　　要了杯瑰夏，他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等妙姐出来。
　　他翘着脚坐在位置上，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地弹了弹，皱眉嘀咕：“GW的负责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想还是不放心，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引擎输入GW品牌。
　　GW是Glen Waverley的缩写，一百多年前品牌刚成立的时候就是个设计师品牌，因此直接沿用了设计师的名字。
　　这位设计师是米兰人，因此GW品牌的总部也设立在米兰。
　　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从米兰到意大利到整个欧洲，再到风靡全世界的六大蓝血品牌之一，GW可谓是世界级顶尖品牌中的佼佼者。
　　韩恬将网上能够搜到的GW品牌的负责人全部找了一遍。
　　没一个认识的。
　　就算是四年前，他在美国发展的时候，也从未跟GW有过任何合作。
　　他们难不成真因为一个海洋之吻的广告就注意到他，甚至还因为他而否决了已经谈好的代言？
　　这可能吗？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一条六七年前GW的某一场时装发布会的报道。
　　一连串的照片中，竟然还真让他看到了个眼熟的人。
　　银发的老人，灰格西装的衬托下，他握着手杖的姿态看起来高贵而从容。
　　其实韩恬看人多多少少有点脸盲，但是这位老人的存在感却强到令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见过。
　　不久之前，在意大利米兰，在初雅妈妈所在的墓园里。
　　报道中的照片下面，清晰地写着关于这位老人的身份介绍：WD集团总裁，Martin Bruni，玛汀布鲁尼。
　　韩恬：“……”
　　手机“咔”的一声砸在桌面上。
　　好的，他现在完全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受到GW如此的重视了。
　　妙姐之前就老说他是抱上大腿了。
　　现在再仔细想想。
　　他感觉——
　　这条大腿有点粗。
　　……
　　韩恬在咖啡馆里又坐了一会儿。
　　来往于咖啡馆里的男男女女们似乎也知道这座大楼楼上就是著名的华爵公司，经常能在楼下的咖啡馆里偶遇几次华爵的模特艺人。
　　不过他们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韩恬本人。
　　韩恬其实打扮得很低调。
　　一身黑色皮夹克，还戴着墨镜。
　　无奈还是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个大约是在店里打工的小姑娘端着一碟马卡龙过来，放在韩恬面前。
　　韩恬抬头：“嗯？我没点这个。”
　　小姑娘红着脸说：“这个是送你的。我是你的粉丝，之前看了Chuya放在微博上的你的特写，就粉上你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签名本，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要个签名。
　　这要是平时，韩恬估计不会答应。
　　然而大约是因为她提到了初雅，加上此时心情不错，他点点头，接过了小姑娘递上来的签名本。
　　签也不能光签名字。
　　毕竟人家小粉丝都在跟前站着了，韩恬不能完全按照签名照的规格去处理。
　　银灰色的马克笔在纸上写了个To，他抬头问了句：“你叫什么？”
　　“啊？”小姑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韩恬是要写她的名字。
　　她有些激动地小声说：“我、我叫萝萝。藤萝的萝。”
　　韩恬垂眸写字。
　　一笔一划笔锋随性中带着大气的横撇竖直。
　　萝萝两个字，被他写得苍劲有力。
　　写完递给小姑娘。
　　萝萝看得满心欢喜，捧着签名连连道了声谢，然后扭头正要走。
　　想了想，又回过头来，鼓起勇气说道：“那个……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情况，但是，我真的很喜欢Chuya镜头下的你。很希望你们将来还有合作。”
　　韩恬笑了笑。
　　“会有的。”
　　淡淡的一个笑容，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登时将小姑娘电得满脸通红。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直憋在心里的另一句话跟着脱口而出：“我一直相信你和Chuya一定是互相喜欢的，否则肯定拍不出海洋之吻那样的作品。祝福你们啊，你们俩一定要幸福！”
　　下一秒，就见韩恬短暂地讶异之后，轻笑了起来。
　　这和之前淡淡的微笑不同。
　　这一笑，笑意仿佛从眼睛里也跟着透了出来。
　　“一定会的。”
　　小姑娘走后，韩恬叼着马卡龙。
　　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其实萝萝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他和初雅之间所谓的初甜CP，至今也只是CP粉们之间闹出来的人设而已。
　　或许至今也没多少人敢确信他们真的是一对。
　　毕竟网络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宣传太多了。
　　CP炒得多了，CP粉们应运而生，他们粉起了网络上被他们看到的那个韩恬和初雅，估计也不是很在意现实中的他们究竟是不是一对。
　　然而，韩恬在意。
　　初尝恋爱的少年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和初雅在谈恋爱。
　　之前初雅还用华爵的合同堵他，现在好了，他已经签了解约合同，谁也无法用任何理由阻止他公开了。
　　连初雅也不行！
　　在这一点上他宁死不屈。
　　嘿嘿嘿……
　　大街上人来人往。
　　玻璃后面，韩恬摸着下巴对着镜子笑得意味深长。
　　……
　　童妙西那厢果然尽职尽责。
　　签完了解约协议之后，立刻押着华爵的法务和宣传部门开始拟对外申明。
　　不出二十分钟，华爵官博上就发出了一条关于解释韩恬解约的申明公告。
　　公告里写得客客气气清清楚楚，双方协议解约，好聚好散。
　　并在最后写上祝韩恬将来发展得越来越好。
　　童妙西下来咖啡馆跟韩恬碰头的时候，将这事儿转告给他：“对了，你微博上也转一个。今后咱们跟华爵真的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韩恬打开微博，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今天一大早，李娜莎那边也发了澄清的微博。
　　【李娜莎V：说实话，网上的事情发酵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当时的采访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要说明韩师哥非常细心会照顾人而已。我和韩恬真的只是同门师兄妹的关系，我也很敬重初雅小姐姐。这件事情上给他们造成了太多不必要的误会和纷扰，我在此深表歉意。】
　　其实这个时候，风头已经差不多快过去了。
　　热搜几乎被撤得差不多。
　　但是她这话一出，多多少少还是引发了一些小骚动。
　　韩恬看到她这一条微博的评论区下面，还有一些不太买账的CP粉在哪说不接受道歉。
　　甚至还不约而同地打上了这几天闹带沸沸扬扬的一个标签：
　　#请向韩恬道歉#
　　华爵发出的那一条公告下面，几乎也是这样的回复。
　　其实这要放在从前遇到这种事，估计韩恬早就暴跳如雷了。
　　这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初雅在身边，从头到尾韩恬都表现得挺冷静的。
　　网上闹腾得那么厉害的时候，他反倒满脑子都是在想着怎么才能勾引得初雅缴械投降……咳咳。
　　总之。
　　现在看见那么多人替他在那意难平，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有点小感动。
　　他垂眸先是在华爵那一条微博下面点了个转发。
　　手机屏幕上转跳出一个输入框。
　　他沉思了几秒，抬手慢慢打下一行字：
　　【韩恬：感谢大家这么多天以来的支持和不离不弃。我在模特圈这么多年，爬过高峰，也跌过低谷，很幸运，有你们陪我一起走过。今天我要离开华爵了，将来的路上或许还会有风风雨雨，希望从此我爱的人、爱我的人，能够一直陪伴左右。也祝福你们。】
　　刚发完，对面的童妙西就跟着抬头：“哦对了，好几个杂志媒体都在联络我，想要让你给个专访，专访不行的话普通采访也行。你怎么说？”
　　韩恬一向不太喜欢这种采访。
　　他想了想，说：“就接一个专访。”
　　“噢行。”童妙西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三大杂志都给我发了消息，其他二三线的杂志就算了，一线的《时代画报》、《时尚先生》、《VOGUE》，你想接哪个？”
　　三本大杂志社中，他们合作最多的当属《时代画报》了。
　　其次就是合作过一次的《时尚先生》。
　　当时《VOGUE》发来采访邀请的时候，其实童妙西都惊到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抛来的橄榄枝。
　　童妙西啧啧称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没想到这一闹，倒让你成了这回时装周最出风头的人物。别说其他的女模，连别人提起周老爷子的时候，都必须要提起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韩恬想想说：“那就《时代画报》。”
　　由于初雅的关系，他对《时代画报》莫名就有几分亲切感。
　　虽然以情势来说，似乎接受《VOGUE》的邀请，对他将来到国际上发展更有利一点。
　　“好嘞。对方问你什么时候有空？采访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韩恬低头看了看手机。
　　几秒前刚收到一条微信回复。
　　【TIAN：忙完了吗？】
　　【老婆：还没，在帮艾迪打包行李寄去米兰。今晚晚饭估计就在她家吃了。乖，你今晚自己解决啊，么么哒。】
　　他回了句：
　　【TIAN：好。么么哒。[亲亲]】
　　发完，韩恬抬头：“那就现在。”
　　……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坐在会议室里采访几句。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韩恬却坐在了杂志社的专用摄影棚内。
　　前方较为柔和的灯光打下来。
　　布景前放了一张高脚凳。
　　摄影机边，小余笑眯眯地看着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答应了。妙姐要是再不给我回复，我就要冲去找初雅开后门了。今天呢，咱们不拍照，直接做录像采访。到时候会在官博上发布造势。嘿嘿……”
　　说起来，这还是小熊之前产的粮给她的灵感。
　　既然海洋之吻都能先发花絮视频来引导流量，他们杂志社当然也行。
　　加上之前上一期杂志在微博上先行宣传造势尝到了甜头，钟主编这一次当然也要沿用之前的宣传手法了。
　　对此韩恬也没什么意见。
　　他好奇地问：“那这回封面呢？不需要我拍了？”
　　按摄影棚里这架势，该不会直接用他采访的镜头当封面？
　　“这个啊……”小余笑眯了眼，“我们已经跟周老爷子要到授权了，这一期的杂志封面，我们决定用谢幕大秀上拍到的照片，也就是——”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韩恬笑起来，伸出大拇指：“很有眼光。”
　　“那必须的，我可是按头小分队的副队长。”
　　韩恬没听清，扭头：“啊？什么小分队？”
　　小余赶紧摇头：“没没没。”
　　然而韩恬哪肯就这么放过她。
　　想了想，有点想明白了，于是问道：“……按头小分队？你们要按谁的头？”
　　小余说：“废话，当然是你和初雅的啊。”
　　韩恬好奇道：“这小分队哪里来的啊？”
　　小余：“噢，就微信上一个几百人的群，现在已经发展到有好几个分群了。都是你们俩的CP粉来着。平时呢，我们就产产粮，自给自足。”
　　韩恬听完，来了兴趣。
　　“啊，有什么粮？让我也看看呗？能不能拉我进那个群？”
　　“那怎么行？”小余哼唧唧地摇头，翻了个白眼，“麻烦你远离粉丝的生活好？群里都是妈妈粉姐姐粉，平时吃吃粮就行了，靠太近了他们要幻灭的。”
　　闻言，韩恬挑眉。
　　不乐意了。
　　“为什么会幻灭啊？看不起我？”
　　小余撇嘴，丝毫不给面子：“你和初雅的CP，说白了也就是我们这些CP粉炒出来的。实际上我也知道，你们就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嘛。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事儿，他们得多幻灭？要是从此不相信爱情了，你负责呀？”
　　“哪有这么严重。”韩恬笑起来。
　　说着，抬手将之前小余递给他的笔记本还给她。
　　笔记本上都是小余提前准备好的问题。
　　这是采访的例行公事，要问什么都会提前沟通好。
　　小余将问题罗列出来，如果是韩恬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会提前划掉。
　　小余接过本子扫了一眼，发现韩恬几乎没怎么改动。
　　就是划掉了一两个关于华爵和李娜莎的问题。
　　本子的最后，明晃晃的那两个问题“你怎么看待初甜CP？”“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丝毫没动，仍然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躺在一系列问题的最末尾。
　　其实小余写上这俩问题，一开始就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
　　她觉得要么童妙西要么韩恬本人，肯定会划掉这俩。
　　没成想，韩恬居然真的敢把这俩问题留下来。
　　“你……”小余抬头看他，眼神晶亮，八卦之火疯狂燃起。
　　韩恬悠然一笑，抬手拿起旁边的水瓶抿了一口，嘱咐道：“这俩问题一定要问。”
　　“哇——”小余差点要跳起来。
　　“我是不是知道了点不得了的秘密。而且看起来你似乎还想将这个秘密跟全世界分享——”
　　韩恬摸摸下巴，故意面露为难地说：“其实怎么回答我还没想好。要不先删了？”
　　小余瞪眼：“啊！怎么这样！！”
　　这不是玩弄她感情么！！！
　　“那——”韩恬咧嘴一笑，峰回路转地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那就给我看看你们产的粮呗？”
　　那个花絮视频都他看了几百次了，视频里的每一个画面他闭着眼睛都能清晰记住每一帧。
　　说实在的，他也迫不及待想要新的粮啊！
　　“给粮就让你问这俩问题。怎么样？”
　　小余陷入了沉思。
　　她抱着双臂，一只脚脚跟着地，脚掌在地面“啪啪”地敲击着。
　　三秒后，她点头：“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开启宠娃模式~


　　第70章

　　现如今的网络上, 成天在呼吁请粉丝远离偶像的私生活。
　　然而他们这帮圈地自萌的小粉丝，其实也很想说请偶像大大远离他们的生活。
　　迫于生计, 小余点头答应让韩恬进群。
　　然而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但是你进群不能乱说话, 也不要说自己就是韩恬知道不？安安静静吃你的粮就行。”
　　“知道知道。”
　　在这方面, 韩恬上道得很。
　　美滋滋地被小余拉进群, 韩恬安静地在里面当一株不需要冒泡的水草。
　　【中年养生佛系少女：哇, 新人！@TIAN出来打个招呼？】
　　【泰勒家的小平鞋：一看就是同道中人。又有一个韩哥的粉转CP粉了。[鼓掌][握手]】
　　【风和日丽：[握手][握手][握手]】
　　韩恬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就不再说话了。
　　小余这时候也收起手机，搬出工作时的状态：“行了，要开始录像了。”
　　说着, 她向远处正在吃东西的姑娘一招手：“卷毛！要开始录了！”
　　“哎！好嘞, 马上！”
　　角落里, 这姑娘人如其名, 顶着一头微卷的中长发，戴着眼镜, 看起来知书达理的样子。
　　韩恬撇头看去：“这人谁？”
　　“噢，小宁, 外号卷毛儿, 咱们的文编。”小余说道。
　　编辑部里其实分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明确，有时候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工作, 其实文编美编都一样。
　　小余担着美编的工作，其实也参与过不少文字编辑。
　　不过这回时尚周的整体报道工作, 钟主编从一开始就交给了文字功底最扎实的卷毛儿来负责。
　　小宁飞快地扒了两三口饭，起身朝他们跑过来。
　　小余问：“你午饭还没吃呐？忙什么呢？”
　　“嗯……早上还在整理昨天采访周老爷子的采访稿，一不小心字数写超了, 主编让改改。”
　　小余笑笑。
　　这是卷毛儿的老毛病了，遇上喜欢的题材或是敬重的采访对象，那采访稿的字数时不时就能原地起飞，超出个两三倍都是常有的事。
　　随即小宁抱着被韩恬删减过的笔记本扫了一眼，点点头，非常敬业地说道：“行，那咱们开始。”
　　抬手跟韩恬握了握手，重新自我介绍了一番：“您好韩恬先生，我是《时代画报》的编辑小宁，今天就由我来负责您的采访稿。”
　　采访随即便开始了。
　　摄影师就位，灯光师准备完毕。
　　韩恬整了整衣领，在高脚椅上坐好。
　　一只脚垂在椅脚的横杆上，另一条腿随意地踩在地面。
　　不愧是模特，光是这一坐的风姿就透着与众不同的别致优雅。
　　小余坐在摄影师身侧，摸着下巴想了想。
　　总觉得韩恬与从前不同了。
　　上一次拍摄封面之前，他留在小余脑海里的印象，还只是一个美丽精致到不像真人的美少年，仅此一个单薄的形象而已。
　　美则美矣，呈现在封面之中的仅仅只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印象。
　　然而现在，原本那流于平面的美丽像是突然间立体起来，从画中走出来了一样。
　　鲜活，且真实。
　　他身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还有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特有的锐气和张扬。
　　锋芒毕露。
　　并且格外诱人。
　　这样的他，看起来远比当初刘艺宏镜头下那个傻白甜的少年更让人怦然心动。
　　是什么令他突然之间脱胎换骨的呢？
　　小余心想，除了那个人，不作他想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初雅的这一股风云，来得太是时候了。
　　小宁十分专业。
　　采访持续了很久。
　　从韩恬为什么会踏入时尚圈当一名模特开始聊起，一路聊到这些年的经历，当然也没有漏掉这一次时装周前后韩恬突然崛起，并且一路开挂般地大出风头的各种事情。
　　比如为《时代画报》拍摄封面，直接令杂志创下了近几年的销售记录。
　　比如为GLANDI走秀和拍摄型录，令人们终于意识到他这一颗被人遗漏多年的明珠。
　　比如在【海洋之吻】的广告中，那让人惊艳又惊喜的表现，令整个时尚圈都意识到这个少年的无限潜力并不能被区区性别、年龄、样貌来划分。
　　比如参加老爷子的谢幕大秀，作为老爷子给观众的一个意外之喜而登台。
　　采访差不多快到尾声。
　　小宁看了看笔记本，问出倒数第三个问题：“周鼎先生的谢幕大秀，称得上是国内时尚圈近几年来最高规格也最具诚意的一场诸神回归的时尚盛宴。对于跟众多时尚圈的大神级前辈同台，你给自己在台上的表现打多少分呢？”
　　诸神回归……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
　　那一场秀凝聚了周老爷子数十年来的精华，更相当于是整个国内时尚圈的一个小小缩影。
　　基本上所有当年曾经叱咤风云的神级人物，都成了周老爷子的座上宾。
　　与他们相比，作为临时嘉宾上场的韩恬，以及代替母亲上台的初雅，都不免显得有些许稚嫩。
　　当然，吸引眼球也是肯定的。
　　周老爷子对于爆点的拿捏可谓是恰到好处。
　　将韩恬恰如其分地穿插在其间，就如同锦上添花，瞬间让初雅的表现深入人心。
　　记得曾经有一个微博时尚大V评价说，他们在台上的每一幕都像是能串联成故事，起承转合，短短数十秒的时间里，看着他们，仿佛也跟着他们一起经历了一场怦然心动的恋爱。能将台步表演得如此淋漓尽致，面对众多前辈和众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典形象，他们仍然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他们赋予了当年那位春日女神新的生命。
　　最后，他说：这是爱神降临。
　　再多华丽的辞藻也堆砌不出当时身临现场的人们心上的震撼。
　　这是名模与名模之间的火花碰撞，也是周老爷子留给时尚圈最后的惊喜。
　　面对小宁的提问，韩恬微微一笑。
　　“十分。”
　　小宁惊讶道：“满分吗？”
　　她原本还以为韩恬多多少少还会谦虚一下呢。
　　结果韩恬摇摇头。
　　“不啊，满分一百分。我和初雅两个人的表现加起来肯定得有满分了。”笃定地说完，他弯着眼睛笑，“剩下的九十分都是初雅的功劳。留出十分的空间，防止她骄傲。”
　　拍摄现场所有人不由得都笑起来。
　　这个问题一笑而过。
　　紧接着，小宁清了清嗓子，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有了上一个问题的铺垫，这个问题显得自然而然。
　　“现在网络上很多人喜欢初甜CP，也就是你和初雅两个人搭档，很多人都觉得你们的互动非常的甜，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啊……”韩恬稍微换了个坐姿，偏头想了想，对着镜头笑道，“我也觉得挺甜的啊。”
　　小宁敏锐地接上：“这么说，你们接下来还有机会继续撒糖了吗？”
　　韩恬：“当然。”
　　小宁扫了一眼本子上最后一个问题。
　　忍不住连着问出来：“这么说起来，你入行这么多年来，虽然也有过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但是真正承认过的CP就这么一个。莫非是在暗示初雅其实符合你的理想型？”
　　来了来了！
　　小余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始期待韩恬会怎么回答。
　　要知道，作为他们的CP粉，今天不管韩恬说什么，她都一定会一刀不剪原原本本地放出去。
　　本来这问题要是分开来回答，不牵涉初雅，韩恬还能模凌两可地含糊一下。
　　然而一带上初雅，这个问题的意义就不同了。
　　小宁问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在想是不是不妥。
　　问完回头示意摄影师先暂停一下，悄悄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不方便回答，我可以重新问。”
　　韩恬：“不必。”
　　说着，他垂下眼，敛起目光。
　　他酝酿了一下。
　　双手十指交叠，然后轻轻抬起眼睛。
　　双目含笑，摄影棚里灯光的映照下，眉眼弯弯如弯月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让人不由得想起他和初雅许许多多次对视时的眼神。
　　他笑着说：“其实这个问题问反了。”
　　小宁：“你的意思是？”
　　“不是她符合我的理想型。而是，我的理想型只是初雅一个人。”
　　声音落地有声，刹那间，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下来了。
　　小余倏地捂住胸口。
　　当众表白。
　　……卧槽这个糖甜齁了。
　　一想到之前谢幕大秀之后周老爷子煞有介事地否认，说他们只是在台上敬业地表演，小余就觉得老爷子果然是在忽悠他们。
　　这哪里是表演……完全是本色出演啊！
　　小余“唰”地一下按住摄影师的肩膀，用力压下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洪荒之力：“这段拍下来没有？拍下来没有？”
　　她要拿到群里给那群嗷嗷待哺的姐姐妈妈们循环一百遍！
　　说这句话的韩恬实在太撩人了。
　　透过镜头看他，就好像韩恬正在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明明只是像在陈述事实般的一句，却令现场所有女性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心动。
　　甜得小心肝猛颤。
　　此时小余忽然想起微博上曾经有一个非常热门的评论。
　　是当天海洋之吻广告发布和谢幕大秀之后，微博上被人疯赞的一条简短评论：
　　【人间水蜜桃，芳心纵火犯。】
　　此时此刻再看韩恬。
　　的确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送给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可爱们的加更。
　　晚上还有大肥章，么么哒。


　　第71章

　　韩恬明显是想搞事情。
　　被韩恬的霸气宣言甜得嗷嗷直叫的同时, 小余也意识到韩恬跟初雅之间可能要发生……或许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韩恬说完，像是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食指蹭了蹭鼻尖, 说道：“先这样。”
　　小余回过神来, 示意摄影师也停止录像了。
　　小宁站起来跟韩恬握了握手：“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收工走人。
　　大家该散的散, 该回去继续工作的继续工作。
　　临走到门口, 韩恬叫住小余。
　　“啥事儿？”
　　韩恬比比手里的手机：“群里没动静啊, 这么安静的？”
　　小余：“你当我们粉丝二十四小时都不用休息的啊？知不知道我们全都是靠爱发电？等下了班有空发电了再说！”
　　说完要走，结果又被韩恬叫住了。
　　“等等。”
　　“又啥事儿啊韩哥？”
　　韩恬挑眉：“那你还把我骗进来，不是说有粮？我现在又看不到你们的历史记录, 你倒是给我私发一份啊。”
　　“是是是, 嗻！这就给皇上发过去！”
　　远处小宁喊了一声：“小余！要不要一起搭李哥的车回去？”
　　“嗷！来啦！”小余扭头应了一声, 回头飞快地跟韩恬说：“我一上车就给你发过去总行了？拜拜啦, 我先回去找人剪辑今天的采访视频。最快明天就有咯，期待下哈！”
　　“你们现在还回去加班？”韩恬看了看时间, 都快晚上六点了，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是啊, 下一期的杂志要送印厂了, 今晚必须完成最后的校对排版。我还好，小宁估计要辛苦点。”小余摆摆手, “行啦，我先走啦！拜拜！”
　　韩恬这才放过她。
　　转身开车回家。
　　韩恬开车没有看手机的习惯。
　　等将车子开进了车库, 人从车上下来，这才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屏幕刚亮起，他家门突然被打开了。
　　韩恬抬头。
　　他看见童妙西提着两个大纸袋开门出来。看样式似乎是初雅准备送她的那两个。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个大家伙。
　　吴锐怀里稳稳地托着熟睡的小盆友, 跟在童妙西身后走出来。
　　噢，差点忘了吴锐还在他家里带孩子。
　　“回来啦。”童妙西打了声招呼，“采访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韩恬抛了抛车钥匙，看了一眼吴锐，“喏，车还你。”
　　说着将车钥匙丢过去。
　　吴锐抬手，精准地接下车钥匙，没好气地挖苦道：“你可真够精的。还开我的车走，是怕我跑了么？”
　　一旁童妙西看他一眼：“我儿子在你手上，你还敢跑？”
　　吴锐：“……不敢不敢。”
　　韩恬勾唇，侧身走进玄关换鞋。
　　吴锐将李俊昊小盆友放进后座，回头打招呼：“走了啊！”
　　韩恬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退下。”
　　关上门，韩恬再次掏出手机。
　　十几分钟前，小余已经乖乖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糖都发来了。
　　韩恬扫了一眼，皱眉。
　　【TIAN：只有两个？这么少？】
　　【鱼鱼鱼：你知足。这要是换了别的演员歌手什么的还好，多少还能从他们演过的影视剧或者MV里面剪辑画面。你倒好，几乎全部都是静态的硬照，动态画面能剪的太少了。还有就是初雅，她的镜头就更少了。你还没看这俩视频？不要抱太大期待，这俩视频的素材其实也都是海洋之吻的广告视频内容剪的。】
　　【TIAN：……】
　　敢情他是白期待了么？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在初雅因为他而为人所熟知以前，网络上连她的具体性别都不知道，遑论找到她一星半点的影像资料了。
　　的确是素材太少了。
　　整个人往沙发里一躺。
　　屁股坐到了胖猫的尾巴，韩帅帅嗷的一嗓子蹿起来，不客气地往他手背上挠了一爪子。
　　“嘶——”韩恬收手，瞪它一眼。
　　摩拳擦掌正要来个手撕肥猫，手机忽然振了下。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于【按头小分队】的信息。
　　【一只软萌的裤子：哎~~没糖可吃的日子真难熬，我都忍不住开始画同人了。】
　　【我是人间瑰宝呀：没办法啊，谁让小姐姐平时完全不露脸啊。顺便求同人糖！】
　　【ares：求同人加1。】
　　这话一出，群里登时又冒出不少附和声。
　　看来着是到了靠爱发电的时间了，一个个都出来冒泡了。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冒出个人说了句：
　　【怡子mio：悄咪咪说一句，我今天在油管上还发现几个韩哥跟一个女模的视频。】
　　油管就是国外的一个大型视频网站的别称。
　　群里全是韩恬和初雅的CP粉，这话一出，群里登时就安静了两秒。
　　韩恬皱了皱眉，他才不想看别人YY他和别的女人呢。
　　有人问了句：
　　【木语：韩哥和谁的呀？】
　　【木语：听说韩哥早年是从美国开始发展的，那人是美国模特？】
　　【怡子mio：是个亚裔模特，据说还是个中国人。叫Nyx。】
　　【怡子mio：不过他们俩的粮也特别少。】
　　【清：啊，Nyx！我听说过！国外是有一些人粉这一对的。不过听说粉他们的人比粉伏地魔与林黛玉的人还少。】
　　【清：那一对也好磕吗？】
　　【怡子mio：zqsg的说，真的好磕。因为那个Nyx给我的感觉特别像咱们家小姐姐！】
　　【茶叶。：Σ(⊙▽⊙\"】
　　【迹部景昕：Σ(⊙▽⊙\"】
　　【一只软萌的裤子：Σ(⊙▽⊙\"】
　　【ares：走走走，看看去。那个博主叫什么名字？】
　　【怡子mio：slishere】
　　沙发上，韩恬眯起眼睛。
　　居然还有他和Nyx的视频？他居然不知道……哎，这些年来损失大了。
　　群里手快的人已经找到了视频，直接将链接甩到群里。
　　【[视频]：TIAN×NYX《少年》】
　　韩恬迟疑了一下，才点进去。
　　说实话，他跨进圈子的时候，Nyx已经离开了。
　　正常来说不应该会有人粉这一对CP才对啊。
　　然而下一秒，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冒出头来说：难不成伏地魔和林黛玉就互相认识？普天之下皆CP，适应了就好。
　　韩恬：“……”
　　咕哝了句：“也是。”
　　此时，视频缓冲完毕。
　　黑色的屏幕慢慢亮起。
　　一片星光背景中，悄悄浮现出【少年】两个字。
　　随着音乐前奏的响起，跟着又浮现了几行小字。
　　【《追光者》】
　　【翻唱：舒航】
　　画面流畅地转换着，钢琴声温柔地弹奏着。
　　然后出现了一道少年的念白。
　　轻柔地，低沉地，坚定地说着：“她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声音像是一只从多年前向他伸来的手，瞬间将韩恬抓回了多年前遥远的记忆里。
　　这句话，是他亲口说的。
　　当年的模特大赛中间的某一次媒体采访上，有人问他最喜欢的模特是谁。
　　当时他毫不犹豫，说是Nyx。
　　有一个记者用中文问他为什么。
　　他低头含笑，说了这么一句。
　　她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她是他心中最明亮的星星，在黑夜中指引着他前行。
　　画面中，初雅半侧着身。或许是剪自于某一个广告。
　　她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一身黑色长裙，艳色的红唇。
　　优雅性感，美艳不可方物。
　　却又圣洁无暇，令人不敢心生邪念。
　　像是感应到镜头，在画面的慢动作放映中，她慢慢地瞥向镜头，慵懒地勾起红唇，一点一点地露出明艳的笑意。
　　慢动作下，她的表情上的缓慢变化简直撩人。
　　仿佛每一帧画面都美艳逼人。
　　她抬手，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掌心向上地伸向镜头。
　　仿佛无声地发出一个邀请。
　　紧接着画面一暗。
　　属于少年的歌声懒散而温柔地响起来——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画面转换，从韩恬的特写切入。
　　当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稚嫩，表情上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懵懂。
　　顺着他的视角，看到了在伸展台上、在人群簇拥中、在无数镁光灯下、在遥远的世界里的美丽女人，一点一点来到他面前。
　　她朝少年伸出手。
　　似真似假。
　　这些对韩恬来说并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他清晰地知道，这只是旁人从第三者的角度杜撰出来的故事。
　　是这个视频的剪辑者通过他曾经对Nyx说过的只言片语进而延伸构想出的故事。
　　但顺着少年的低吟浅唱中，他仿佛也将自己代入了视频里的人，觉得这像是他和初雅之间真正发生过的往事一样。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不得不说，这个视频有点歪打正着。
　　恰恰戳中了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对Nyx的心情，似乎就像这首歌里唱的那样。
　　有音乐，有歌声，有画面，有故事。
　　当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瞬间活了过来一样。
　　韩恬怔忪着。
　　直到身后伸出一双手轻轻抱住他。
　　初雅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低头看他手中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
　　“在看什么？”
　　韩恬回神，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眨眨眼，这才慢慢从回忆中拉回心神。
　　是了。
　　现在她已经在他身边了。
　　他的星星终于划破夜空，落在了他身边。
　　“在看我们的过去。”他放下手机，说，“有人将过去Nyx的广告剪辑出来，做成了视频。”
　　视频播放到最后，停了下来。
　　初雅直接就着韩恬的手点了下屏幕，点了重新播放。
　　少年的歌声再次响起。
　　“我们？”
　　韩恬：“嗯。”
　　初雅眨眨眼，立刻想明白了。
　　她笑道：“Nyx都消失那么多年了，居然还有CP粉？”
　　她一笑，韩恬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他偏头轻轻在她唇角吻了吻，压低声音说：“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天生一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小表情简直骄傲得不行。
　　初雅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群众的眼睛雪不雪亮，她只知道，视频的最初，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就能想象出韩恬当时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
　　那个少年的眼睛里，一定有比星空更耀眼的星星。
　　眼睛里是藏不住爱意的。
　　就比如现在。
　　初雅笑眯眯。
　　忽然问了句：“你究竟因为什么才喜欢上我啊？”
　　四年前他们唯一的接触……不，甚至称不上接触。
　　那空无一人的秀场上的惊鸿一瞥，仅仅只是一次擦肩而过。
　　韩恬放下手机。
　　认真地看她。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初雅一呆。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她知道，人类都是视觉动物。所有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萌生于最初相见时视觉上的刺激。
　　连她都无法否认，她对韩恬的心动，最初也源自于一次次镜头前的惊艳。
　　惊艳一点点累积，然后质变，然后升华。
　　他从一开始她印象里水晶般的美少年，变成了独属于她的少年。
　　独一无二。
　　“我信。”
　　……
　　两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地聊了会儿。
　　聊天的内容天马行空，漫无目的。
　　大到时尚圈眼下的发展趋势，小到今晚吃了什么，什么都能聊下去。
　　聊着聊着，初雅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想好解约之后去哪里发展？”
　　韩恬看她：“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了？你说，我都听你的。”
　　语气乖巧而宠溺。
　　初雅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韩恬的语气中听出宠溺的感觉。
　　那个骄傲又特立独行的少年一谈起恋爱，仿佛整个人都变了。
　　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说话时语气中更像是不断冒着甜甜的气泡。
　　听着他的嗓音，简直像是在心里灌满了甜甜的汽水。
　　还“噗啪噗啪”地冒着泡泡。
　　她忍不住笑起来。
　　“海洋之吻签给GW了，按照惯例，广告肯定会重新拍摄。今天艾迪跟我说，GW那边的负责人的意思是，还找你来拍。你去吗？”
　　韩恬一怔。
　　“重新拍？那你拍的呢？”
　　初雅耸肩说：“重新拍其实也是很正常的。每个品牌都有不同的品牌风格，我拍摄的风格大致上比较接近老爷子的风格，贴近D&D的品牌。GW跟D&D不同，肯定也会需要不同的广告风格。”
　　韩恬嗯了声，有点低落地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你拍得很好。”
　　初雅忍不住捏捏他的脸。
　　“我也觉得挺好啊。你可惜什么？以一个广告来说，我还能跟老爷子的谢幕大秀绑在一起宣传，对一名摄影师来说，它已经发挥出足够的价值了。”
　　韩恬转念一想。
　　也对。
　　如果没有她拍摄的广告，或许GW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海洋之吻，因此也就不一定会签下艾迪林。
　　“你希望我接吗？”
　　初雅思索了一下，中肯地评价道：“既然我们已经打算重新回国际发展，那么起点越高，或许对我们就越有利。没有比GW更好的起点了，GW的御用摄影师是个享誉国际的大师级人物，如果真的能跟他合作，下一季时装周就不需要担心走秀机会了。四大时装周估计能随你挑。”
　　这不是初雅在说大话。
　　GW作为六大蓝血品牌之一，称得上是整个时尚圈的风向标之一。
　　如果能成为GW签约的代言模特，走秀机会肯定会跟着蜂拥而至。
　　这是初雅的经验谈。
　　因为她当初踏上国际舞台，就是因为拍摄了同为蓝血品牌之一的Gucci的男士香水广告。
　　“那好，我接。”
　　初雅于是掏手机：“行，那我跟艾迪说一声。尽早开始安排。”
　　韩恬忍不住抱住她的腰。
　　“我们这就要回到国际上了？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
　　“噗。那怎么样才算真实？觉得太简单了？轻而易举就得到这样的机会了？”初雅发完信息，放下手机看着他认真说，“对于其他模特来说，想要往国际发展远没有你这么简单。而你不同，因为不需要你去一家家公司面试，一个个品牌去自荐，GW已经先一步看上了你，你的起点比他们高太多。再说了，你在国际上原本就有知名度，想要回来，自然要比其他人从头打拼要容易一些。”
　　当然，初雅没说的是，这种“容易”的程度也并没有大到难以跨越。
　　因为模特圈更新换代太快太快。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她一样，都已经离开太久了。
　　时尚圈都快忘记他们了。
　　这一次他们的回归，其实相当于从零开始。
　　他们过去的荣光与名气或许在此时看来，只能当做一条薄薄的底线，在他们的履历上多加上一行字而已。
　　比名气和荣光更宝贵的，是他们的经验。
　　这才是能令他们在国外激烈的竞争环境中脱颖而出的真正实力。
　　手机振了一下。
　　初雅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我去订三天之后飞米兰的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副本要开了。


　　第72章

　　此时, 被韩恬放在一边的手机上，屏幕画面依然停留在微信群【按头小分队】的界面上。
　　距离上一条转发视频的发言, 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而整个视频的时间长度也就三分多钟。
　　此时群里鸦雀无声。
　　半晌, 终于有人冒出来：
　　【一只软萌的裤子：还真别说, 我觉得这个女模跟咱们家小姐姐真有点像诶。】
　　【怡子mio：真的像对不对！】
　　【怡子mio：当然, 这个Nyx看起来霸气多了, 但我觉得咱们小姐姐这么打扮起来，能比她更好看！】
　　【清：看了五遍了……感觉这对也有点好磕怎么办？】
　　【中年养生佛系少女：我也……】
　　【我是人间瑰宝呀：我也……】
　　【吃货聃：我也……】
　　接下来几乎全是众人的一堆不约而同的“……”。
　　【慕璃：弱弱说一句，我怎么觉得她们俩连五官也有点像？】
　　【慕璃：有人了解过那个Nyx究竟是谁吗？】
　　……
　　《时代画报》编辑部。
　　夜幕降临, 而编辑部所在的楼层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杂志即将下厂印制, 他们必须要赶在明早之前将这一期的所有稿件全部完成。
　　小余押着隔壁编辑部借来的后期剪辑师, 花了几个小时终于将采访视频制作出来。
　　坐在位置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终于有空看一眼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
　　发现她的小基友小熊给她连续发了几十条消息。
　　【小熊与饼干：鱼, 看群了吗？？？】
　　【小熊与饼干：[转发视频]TIAN×NYX《少年》】
　　【小熊与饼干：快看看！！！】
　　【小熊与饼干：看完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我的错觉！！！】
　　【小熊与饼干：为什么这里面的女主角跟初雅那么像！！！】
　　【小熊与饼干：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我刚才上网查过很多关于那个Nyx的资料，发现跟初雅有点相似。】
　　【小熊与饼干：最重要是, Nyx从四年前开始, 资料就再也没更新过。而初雅的资料则在四年以前，几乎全部空白——你觉得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小熊与饼干：顺便说, 这粮好甜。甜哭了。】
　　小余逐字逐句地看完。
　　然后默默点开视频完整地看了一遍。
　　身旁的后期剪辑师正好将整个剪辑完毕的采访视频存档完毕，最后重新完整过了一遍。
　　视频播放完毕, 自动重新播放。
　　小余抬头看向同事面前的电脑屏幕里的少年，恰逢此时视频里的那一句“她比任何人都要耀眼”响起。
　　小余：“………………”
　　卧槽？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平复下脑袋里的一片混乱。
　　思绪错乱地给小熊回复：
　　【鱼鱼鱼, 这个真的不能乱说啊。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万一闹到最后搞清楚了初雅和Nyx根本是两个人，你是想让刚刚平息下来的渣男事件重演吗？】
　　【小熊与饼干：啊，说得也是。】
　　【小熊与饼干：那行，我去群里跟他们说一声，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有之前全网黑的风波，他们这些CP粉现在宛若惊弓之鸟。
　　实在不想再闹出任何事来了。
　　然而——
　　小余盯着手机叹气。
　　抬头瞄了一眼同事的屏幕。
　　不得不承认一点。
　　韩恬这个人，天生就是个绯闻体质。
　　就算他不惹事，事情也会自动找上他。
　　而更关键的是，这位大少爷自己就是个很能搞事儿的主。
　　一想到这个采访视频一发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之前甜到小心脏差点罢工的激动便开始逐渐退却，小余冷静下来之后，忍不住觉得，韩恬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想给初雅点蜡。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小余复又低头看手机。
　　视频里的女人红唇美艳，白皙如雪的肌肤，深沉如墨的黑裙，她将这三种颜色渲染到了极致。
　　小余忍不住按下暂停，盯着画面里的女人看了半天。
　　“……真的是初雅吗？”喃喃。
　　……
　　客厅里。
　　头顶的大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少年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脸上表情略显残念地盯着不远处餐桌前对着电脑工作的初雅。
　　月黑风高，本该是他缠着他的女朋友腻腻歪歪的时候。
　　比如昨晚——
　　韩恬眼神略微一变。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拉着初雅做的事，他就忍不住感到体内一阵热浪涌起。
　　要是今天干脆去浴缸里腻歪该多好。
　　只可惜他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因为此时，初雅久违地戴起她的黑框眼镜，抱着电脑开始专心致志地工作。
　　美其名曰，说是要提前帮他了解一下那位GW的摄影大师的背景和过往作品的风格。
　　上一次看见她这样，似乎还是她答应接下GLANDI的型录拍摄，提前做准备工作的时候。
　　她似乎对待每一次的工作，都特别的认真。
　　这么想着，韩恬抱着曲起的双腿，将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
　　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从她专注的视线，到飞舞的指尖，再到随着音乐声敲打节奏的脚趾。
　　认真工作的女人真好看，他想。
　　这画面他能看一辈子也不腻。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就感觉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然又想起之前初雅问他的问题。
　　他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他觉得现在脑海里已经慢慢浮现出确切的答案了。
　　始于一见钟情，陷于点点滴滴。
　　他对Nyx一见钟情，却喜欢着眼前这个似乎没有了Nyx影子的初雅。
　　这种感情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他对她的喜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累积。
　　不远处，初雅默默承受着那道热烈注视的视线半天，终于忍不住朝他招手：“查到一些资料，要不要过来看看？”
　　韩恬起身朝她挪过去。
　　将她身边椅子上酣睡的肥猫赶跑，他拉过椅子挨着她坐下。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有什么发现么？”
　　初雅轻点鼠标，先把之前在谷歌上搜到的页面点出来。
　　屏幕中，左上角写着大大的一个英文名。
　　Helmut·Vanco
　　赫尔姆特·梵科。
　　GW品牌的御用摄影师，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跟GW合作，拍摄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据说也正是因为他，才奠定了GW近二十年来的品牌风格趋势。
　　这是一位光听名字，就能令不少人肃然起敬的大师级人物。
　　传说他已经两年没有替GW拍摄过新作品了。
　　没有想到，他回归的第一个广告，竟然交给了GW新签下的海洋之吻。
　　当时艾迪知道的时候，激动得拉着初雅念叨了大半天。
　　如数家珍般地跟初雅细数了很多梵科的作品。
　　“他之所以会成为GW的御用摄影师，大概就是因为他的摄影风格与GW的品牌风格不谋而合。复古的基调下，不断追求卓越、精致和优雅。”
　　韩恬靠在初雅肩上，问道：“你觉得我适合复古的风格吗？”
　　初雅思考了下，答：“适合的，GLANDI的那场秀真的蛮惊艳的，你能Hold住这种风格。”
　　于是韩恬又问：“那海洋之吻跟复古有关系吗？”
　　初雅笑：“那就看梵科大师怎么安排了。”
　　韩恬沉吟了两秒。
　　慢慢蹭到初雅耳边，鼻尖拱了拱她耳后的发丝，轻声说：“但我觉得肯定还是你拍得更好。你拍的那些照片，自己还有留档吗？我们去印了裱起来挂家里好不好？”
　　初雅眨眨眼。
　　韩恬家里从来没有摆过任何的照片。
　　连他家人的照片都没有。
　　现在这小子居然说要摆她拍的照片？
　　“……你确定？那照片里可是你自己啊。”
　　韩恬这才意识到关键。
　　对哦。
　　他每天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干什么？
　　他要看的是初雅啊。
　　“……那要不印成相册？”
　　初雅摸着下巴思索：“这个似乎可以考虑一下。”
　　韩恬抱着她在心里嘟嘟囔囔。
　　要是家里能摆跟她的合照就好了。
　　要不到时候等《时代画报》的封面出来，他找小余要一张放大版的挂家里好了。
　　……
　　此时，远在米兰的某座大楼内。
　　午后的阳光洒进某位摄影师的工作室。
　　坐在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目视着玻璃窗外的景致，缓缓开口：“他要我接下这个广告，我可以答应。但是请恕我不能接受任何附加条件。这是我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应该比你更清楚。”
　　“是的，总裁知道。”秘书打扮的男人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有礼地说着，“但是总裁他仍然坚持。”
　　“坚持让那个广告之前的摄影师也入镜成为我的模特？”玻璃窗前的男人骤然回头，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那名摄影师她甚至根本不是专业的模特——”
　　闻言，男秘书微微一笑，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另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说道：“她当然是专业的模特。这是她前几天在中国时装周走秀的照片，请您过目。”
　　男人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走到桌前。
　　目光低垂，落在照片里的一对男女身上。
　　良久之后，他语气僵硬地开口：“我可以破例。但是，如果她的表现不符合我的计划和预期，我随时会将她排除在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
　　评论过千啦，赶明儿再加更一章好啦~


　　第73章

　　聊起工作, 初雅便忍不住滔滔不绝。
　　所有关于时尚圈的记忆，四年来像是被锁进了一个尘封的箱子里。
　　往日里看不见摸不着, 也就想不起。
　　直到现在被韩恬打开, 初雅才恍然发现那些记忆经过那么多年的发酵与酝酿, 甚至比她以为的还要汹涌如潮。
　　而韩恬平日里看着懒懒散散的, 但是听她说起以前的一些事来, 却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好像对她过去的奋斗史极有兴趣。
　　初雅后来想想，才想起他们两人的职业道路和轨迹几乎称得上是全然不同。
　　她的起点没有他那么高，仅仅只是从国内的小品牌的秀场上开始发展。
　　而他从出道时起, 就是万众瞩目的佼佼者。
　　当然……后面的轨迹也全然不同。
　　初雅在国际上打拼了两三年, 可对韩恬来说, 他真正在国际上发光发热的日子, 拢共算来，也不过就那么一年半载而已。
　　不知道她说得这些话在他听来, 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初雅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
　　扭头看看时间：“哇，都快十二点了。早点洗洗睡我们。”
　　没成想韩恬听完, 顿时眼前一亮。
　　迫不及待地开口：“好啊。我们一起洗。”
　　初雅：“……”
　　一想到昨天在沙发上缠绵到最后在浴室里他拉着她的手, 抱着她小声哀求她帮他解决时的种种。
　　初雅就觉得老脸发红。
　　再想到今天中午跟妙姐一起做饭时，她说漏了嘴。
　　当时妙姐嘿嘿笑着凑过来打听八卦：“嘿嘿嘿, 说说看，你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有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初雅垂眸切菜，努力眼观鼻鼻观心。
　　“没有！？这怎么可能哇。韩恬他虽然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完全是直男癌晚期的症状，但是我看他对你的表现挺正常啊。”
　　初雅无奈：“我没说他不正常啊。”
　　“他没有拉着你一起**我就觉得挺不正常的。咱们时尚圈里诱人的男色女色太多了, 又不是青春懵懂的校园，他年纪小但是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啊。再说了，你们还两个人跑去意大利玩了那么多天，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是下手的好时机啊。”
　　“……”初雅向童妙西递去一个难以言喻的目光。
　　其实，还真让妙姐说中了。
　　在意大利的时候韩恬就已经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她了。
　　是的，他，勾引，她。
　　想到她居然让一个小家伙利用自己的美色引诱她，初雅就觉得自己真的是罪孽深重。
　　错不在青蛇，错在法海自己动了凡心啊。（注）
　　幸好初雅不比白比韩恬多吃了几年大米。
　　在自制力方面也成功地展现出了成年人应有的定力。
　　在意大利的三四天，韩恬屡屡邀约，并且屡屡失败。初雅后来干脆直接没收了房卡，连房门都不让进。
　　白天里开开心心一起玩，回了酒店就笑眯眯地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在意大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定力很好。”初雅默默说。
　　“嘁。”妙姐不给面子地咂嘴，坏笑着拱拱她，“得了你。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可不是那样的哦。这你就别想着骗我了。”
　　“真没有。我这两天生理期。”初雅抿抿嘴，感觉脸颊发热，“……昨晚就是用手帮他解决了而已。”
　　童妙西顿时小声“哇哦”了一下。
　　咯咯坏笑起来。
　　“我就知道，好歹是我养了四年的小崽子，我还能不知道他？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见你就憋不住了。”童妙西笑嘻嘻地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行了，生理期也不放过你，看来接下来都不会放过你了。今晚你也做好心理准备。”
　　初雅：“……”
　　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脸颊烫得不行，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脸红得厉害。
　　于是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用凉水洗了洗手，然后抬手捂住脸想降降温。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反应纯情得完全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小姑娘。
　　难不成和小家伙谈个恋爱，连带着她的心理年龄也跟着直线下降了？
　　“表情至于这么苦恼吗？”童妙西不了解她心里究竟在尴尬什么，看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在烦恼韩恬的热情。
　　忍不住抬手搂住她肩膀，哈哈笑道：“小家伙现在尝到了甜头，正沉迷着呢，你忍忍。”
　　于是，从中午到现在，童妙西的这句话又浮现在了初雅面前。
　　忍忍……
　　怎么忍啊……？
　　好难的啊！
　　她怕自己忍不住哇！
　　“啪嗒”一声，鼠标从她手心滑落。
　　初雅回神。
　　韩恬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五指穿过她的指尖，十指交缠着包住她的手。
　　她偏头，对上近在咫尺的双眼。
　　韩恬眼眸含笑，笑眯眯地问道：“要不，今晚咱们一起泡澡吗？”
　　初雅内心大喊着忍不住忍不住，对视间努力撇开视线，狠心摇头：“不行啊。生理期不能泡澡。”
　　“啊，这样吗？”韩恬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勉为其难地退而求其次，凑上前语气带着诱哄地说：“那要不……”
　　浓密的睫毛轻轻抬起，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深邃的星空。
　　他的视线在她唇瓣上流连半晌，才慢慢看向她：“就像昨晚那样……”
　　说着，就微扬下巴，吻上了她的嘴。
　　初雅：“……！”
　　一半的脑海里已经警铃大作地叫喊着“忍不住忍不住”和“恋爱中的少年真可怕”，另外半边则开始强行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然而念了没几句，少年的左手绕过她的后背，轻轻按住了她的后颈，不许她后退。
　　然后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缠绵热情的吻。
　　初雅脑子里的一根绷紧的弦骤然就断了。
　　算了。
　　他要什么就给他好了。
　　她心甘情愿，满足他。
　　……
　　……
　　温度攀升。
　　热气蒸腾，水汽朦胧。
　　热水从淋浴头喷洒而出，洒落在淋浴室里两道赤条条交缠的身影上。
　　少年光裸的凝白脊背上，布满了水珠与女人指甲划出的淡淡红痕。
　　抵死缠绵，水乳交融。
　　身体的轻颤中初雅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
　　初雅倒吸了一口气，猛然睁眼。
　　视线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缓慢聚焦。
　　眼前不再是闷热的浴室，而是她的卧室。
　　昨晚睡前忘记拉上窗帘，窗外天光满满地落进室内。
　　意识随着视线一点点回笼。
　　半分钟的时间后，初雅红着脸捂住自己的脸。
　　天，她刚才作的什么梦啊！
　　——“春梦啊。那还用说？”
　　电话那头，传来好闺蜜不以为然的声音。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你经历过青春期性成熟之后很正常的心理和生理现象。春梦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人脑海里的潜意识的活动。不需要太惊讶啊，要不我先恭喜你达成了人生的一个新成就？”
　　初雅心说，呸她才不要这种成就。
　　不甘心地反驳：“怎么？难不成你也会做春梦？”
　　安乔顿了顿，笑道：“我还需要作春梦？祁先生现在成天拉着我做运动，每天连做梦的时间都快没了好吗？”
　　初雅：“………………”
　　得，当她什么都没问。
　　安乔身为心理学专家，聊起这个话题来当然头头是道。
　　于是接着往下说：“会作春梦的原因根本上其实跟你体内性激素水平、性心理有密切关系。难不成……你和那个小家伙有进展啦？”
　　这点事，根本瞒不住安乔那个专业的催眠师。
　　初雅掩饰性地咳了咳，将最近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都招了。
　　“噗——”安乔听完，直接喷笑出来。
　　“可把你的小男朋友憋坏了啊。”
　　初雅呐呐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他才显得特别的血气方刚啊？”
　　“啊？关系不大。你看祁先生比他大了十岁了，不也一个样？”安乔说着，笑道，“倒是你，故意表现得那么老成持重是要干什么？小姐姐，你现在的状态不对啊。该放飞自我的时候千万别忍着，憋坏了对身心都不好。”
　　初雅：“……”
　　初雅默默意识到一点——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找错人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将小家伙压住的如来佛五指山，结果安乔冷不丁就将金箍棒递到了她手里，还谆谆教诲地劝导说：“来，赶紧送给你小男朋友玩。”
　　刚挂掉电话，随即就听到房间的门把被转动了一下。
　　然后又转了两下。
　　没打开。
　　初雅忍不住笑起来。
　　昨晚她学乖了，进来记得要锁门了。
　　走过去一开门，就看见韩恬颇委屈地靠在房门对面的墙上。
　　两人四目相对。
　　初雅看着他轻笑：“干什么呢？一大早又想溜进来了？”
　　“是啊。”
　　韩恬赶紧挺身上前，一边揽住初雅的腰，一边趁机钻进房内。
　　一路将初雅带上了床。
　　这才抱着她打了个滚，翻身压在她身上，一开口就是控诉：“你对我一点都不负责。”
　　初雅睁大眼：“啊？”
　　她还不负责啊？
　　没良心！
　　韩恬瘪嘴控诉：“你让我每天晚上独守空房，这就是不负责的表现。”
　　初雅一听就笑了。
　　伸手捏住他两边脸颊：“好嘛，还会得寸进尺了啊？哪儿学的？”
　　韩恬任由她捏着，乖巧又得意地答：“无师自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防止你们出戏，我必须要强调下这里写的青蛇和法海指的是张曼玉赵文卓版本，不是那个“千年等一回~~~”。
　　.
　　说起来，要不每次评论和收藏破千都加个更好了。
　　桃哥我最近加更上瘾【傲娇脸。


　　第74章

　　一有机会, 这个小家伙就不老实。
　　“还无师自通呢——”初雅捏捏他的脸，笑起来。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能言善辩？
　　不, 不对。
　　他这张嘴巴一直是能言善道、巧舌如簧，只不过从前才华都拿去毒舌了，现在则是一股脑地全拿来对付她。
　　嘴巴抹了蜜，尽说些甜言蜜语。
　　初雅一大早被这甜蜜的负担撩得晕头转向，只得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好了别闹了，我得换衣服出门了。”
　　韩恬疑惑：“出门干什么去？这两天又没什么工作。”
　　陪他宅着多好。
　　“今天艾迪要去米兰了, 我要去送送她。”
　　“……好。”
　　韩恬抱着她腻歪了会儿, 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他知道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初雅去。
　　一来, 是因为艾迪与初雅的关系摆在那。
　　二来，则是因为, 如果不是因为拍摄海洋之吻，或许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发现初雅的身份。
　　第三么, 如果不是海洋之吻，或许他也没有机会跟GW合作。
　　当然, 第三点也不排除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初雅的存在, 才让他和艾迪都跟着沾了光。
　　说起这个——
　　韩恬认真地垂眸瞅了瞅初雅。
　　“初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啊？”
　　“啊？你指什么？”初雅眨巴眼, 她没说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他指的哪件事？
　　“就是……GW和我们那天在墓园看到的你外公的关系……”
　　初雅沉默了下。
　　她外公是WD集团总裁的事, 她从没特意隐瞒，韩恬的确早晚会知道。
　　之前在意大利的时候没有特意去说，是因为她不想。
　　后来回国之后得知了GW介入的消息, 她更加不能随便开口。
　　如果让韩恬认为真的全是因为她，他才得到了那样的工作机会，让他怎么想？
　　有时候少年的心思敏感到细致入微，她不想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她拍拍他的脸颊，轻声说：“就算是总裁，要不要签下海洋之吻，和要不要跟你合作，都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WD只是GW的母公司，GW品牌自己要怎么发展，自然会有他们的决策，会挑中你们，肯定只是因为你们的实力和才华被他们看中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我没胡思乱想。”韩恬抓下她的手，慢慢说，“其实我都明白的。这世上不管哪个圈子，其实都看实力和关系。实力不够关系再铁，就算到时候真的拍出来，作品也会受到质疑。GW那么大的品牌，梵科那么知名的摄影师，不会做那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初雅松了口气。
　　“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
　　这世上那么多有才华有实力的模特，为什么最后那些大品牌最终只挑中了那么区区几个人？
　　只是因为那些人独一无二，只有他们才能胜任吗？
　　不见得。
　　那些品牌不可能吹毛求疵到没有遇到那么绝世无双的人就不推出新产品了。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他们要求的标准肯定会比普通品牌高出一大截。
　　能够超过他们的标准线的人一定寥寥无几。
　　因此从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挑中唯一的一个人选，或许就要看除了才华和实力以外的东西了。
　　——除非那个人的实力强到已经足以令人无视其他条件。
　　韩恬不情不愿地蹭了蹭她肩窝，埋在她肩膀上小声说：“那行，我在家里等你。你早去早回？”
　　“等我？”初雅笑了笑，示意他看手机，“看群了没有？”
　　他俩和妙姐，有一个三个人的小群，最近刚建的，主要是用来通知工作的事情。
　　现如今初雅和韩恬跟个连体婴似的，童妙西也懒得两头通知了，干脆有什么事就直接群里说。
　　初雅说：“妙姐刚才找你呢，说让你等一下去一趟《时代画报》的编辑部。”
　　“怎么了？”
　　初雅答：“不太清楚，估计是又需要配合宣传。刚才小余也跟我说了下，貌似是这两天打算先开杂志预售，微博上要先弄个抽奖的宣传，奖品是你的签名照。”
　　“喔——”韩恬明白了。
　　于是两个人吃完早饭之后便出门。
　　初雅开车，顺便将韩恬送到杂志社，便直奔艾迪家。
　　艾迪带着一个便携的小行李箱，加上一个随身的背包，这就是她如今留在S市的全部家当。
　　“就这些？”
　　艾迪坐上副驾驶座，答：“其他的已经寄过去了。这里的房子今早刚退租，能寄走的我全部打包寄走了。”
　　说着，她按下车窗，手臂搭在车门上伸出头又审视了一遍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还有这个城市。
　　“这一走，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初雅轻轻地踩上油门，车子慢悠悠地启动起来。
　　她答：“如果你的根在这里，那么不管过去多久，还是会回来的。”
　　艾迪笑了笑，说：“那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一样。都已经是没有根的蒲公英了，飘到哪里是哪里。”
　　闻言，初雅沉默了一下。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还有一点，我们也是一样的。”艾迪说，“那就是心里装着的东西，不管过去多久，或是经历过多少，始终都不会放弃。所以，过了四年，你还会回来，而我，也依然在坚持。”
　　初雅勾唇轻笑。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是蒲公英，而是两颗种子。不管飘到哪里，都有本事生根发芽。”
　　……
　　飞机在宽阔的跑道上逐渐加速。
　　烈日晴空下。
　　跑道上的庞然大物挺身划向高空。
　　然后在云层间越飞越远。
　　初雅慢慢收回目光。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先是看到了韩恬二十分钟之前发来的信息：
　　【TIAN：他们居然让我直接签两千张。QAQ，惨无人道。】
　　初雅：“……”
　　两千张，是有点多啊。
　　就当他平均一分钟能签十张，两千张那也得签三个多小时啊。
　　初雅发了“爱莫能助”四个字过去，又发道：
　　【初雅：我现在过去找你？】
　　韩恬那厢估计是守着手机呢，立马就回复了过来。
　　【TIAN：好。等你。】
　　初雅回到微信列表。
　　扫了一眼，发现小余在一分钟之前也刚发来信息。
　　【鱼鱼鱼：鉴于韩甜甜同志一点都不配合，在此我要向你揭发他的一个秘密。】
　　【初雅：？】
　　【初雅：什么秘密？】
　　【鱼鱼鱼：关于你的秘密。】
　　【鱼鱼鱼：坐稳了？】
　　【鱼鱼鱼：[视频]韩恬的采访-已剪辑第2版】
　　又是一架飞机起飞。
　　初雅靠在车门上，感受着干燥的风迎面而来。
　　然而再大的风，也不及眼前手机画面里的对话对她造成的冲击大。
　　韩恬这是……
　　迫不及待想公开了啊。
　　盯着画面中少年苏甜又撩人的笑容，初雅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能怎么办呢？
　　宠着。
　　初雅垂眸打字。
　　【初雅：两千章是不是太多了点？】
　　【初雅；要不我去帮忙？签我名字管用不？】
　　编辑部里，小余盯着屏幕里冒出的两行字，盯得都快成斗鸡眼了。
　　初雅没有回应视频的事诶！
　　什么意思？
　　无视？
　　还是默认？
　　看她这两句的口气，明显是向着韩恬，替他心疼呢？
　　果然——
　　他们俩在一起了！？
　　卧槽，CP啃着啃着居然成真了。
　　小余偏头瞄了一眼旁边还在不情不愿签名字的美少年，打字：
　　【鱼鱼鱼：也不是不可以……】
　　别的人不说，他们按头小分队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想收集小姐姐的签名好么？
　　于是半个多小时后，初雅带着楼下奶茶店的小哥，两个人手里提着四大袋奶茶就来了。
　　初雅将奶茶往小余桌上一放，笑眯眯道：“贿赂用的奶茶已经准备好了。打个商量呗？让我也帮韩恬签几份？”
　　初雅说着抬眸，就看见角落地握着签字笔的少年抬起头，目光发亮地盯着自己。
　　如果身后有条尾巴，只怕现在已经欢快地摇起来了。
　　小余瞪着面前三十多杯奶茶。
　　“这么多都是要贿赂我的？不对啊，咱们编辑部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你是想喝撑我们？”
　　“不是。还要给隔壁送去。”初雅答道。
　　“最近半年来受余主编还有其他同事照顾了，之前忙着各种事情，离职后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所以趁今天过来一趟。”
　　说着，初雅提起桌上的另两袋奶茶，就要往隔壁编辑部走。
　　小余屁颠屁颠跟上来，问道：“要走？你去哪？”
　　“去国际上发展。”
　　“……是‘去’，还是‘回去’？”
　　初雅停下脚步。
　　有点意外地回头看向小余。
　　她这个问题问得……似乎别有深意。
　　小余近距离盯着初雅的脸，努力想要从她的五官和气质上找出昨晚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视频里的女模的相似点。
　　本以为是她想多了。
　　但是如今看来，却是越看越像。
　　同样精致大气的五官，同样略显神秘疏离的气质。
　　还有点淡淡的混血感。
　　说实在的，差别很大，却奇异地让她觉得她们相像。
　　站在两个编辑部之间的过道上，小余问道：“初雅，你是Nyx吗？”
　　初雅平静地看着她。
　　“是不是，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介系说好滴加更。
　　码这一章的时候，真心觉得初雅拿的是男主剧本啊，又帅又会宠人。
　　.
　　话说发现了一只布偶猫的短视频，代入甜甜超级苏。去我微博翻第一条。


　　第75章

　　她是不是Nyx, 重要吗？
　　小余被问住了。
　　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反正不管初雅是不是Nyx，她还是照样喜欢她, CP也照样会粉。
　　这么说起来，的确不重要啊。
　　见小姑娘被自己问得愣住，初雅失笑。
　　将右手上的袋子换到左手，腾出手来揉揉小余的脑袋：“其实也不是故意想瞒着谁，就是觉得没有提的必要。Nyx是我的过去，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我不会去否定她。只不过, 我现在是初雅。仅此而已。”
　　小余任由她揉脑袋, 不闪不躲。
　　认真问道：“那你未来回到国际上去，还准备用Nyx这个名字吗？”
　　揉头发的手一顿。
　　初雅诚实地回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以前, 她或许会摇头。
　　可现在，她不是那么确定了。
　　“如果需要的话, 会的。”她说。
　　随即她拎着两袋奶茶，转身进了隔壁编辑部。
　　小余轻叹了一声, 正要回办公室, 一扭头就看见韩恬侧身站在门口旁边的柱子后面。
　　“啊……你都听见了？”
　　韩恬抱臂靠着柱子，淡淡扫了她一眼, 一脸的见怪不怪。
　　“听见了啊, 怎么了？”
　　小余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她就是Nyx？”
　　韩恬平静地点头：“知道啊。”
　　小余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
　　想了半天，用努力夸张的语气问：“你身边有个上过国际MDC超模榜的大神啊，你就一点不激动吗？”
　　MDC, 就是指专业的模特网站Models.。
　　MDC会提供数个超模榜单，这些榜单从低到高排列，分别为Top 50、Industry iew supers、Legends等。
　　这些榜单是检验超模走红程度的硬指标，因为这些榜单都是根据超模们在一段时期内获得的广告代言数量和品牌的重量级程度、登上时尚杂志封面的数量等数据来做计算。
　　因此，这些根据硬性数据所排出的榜单，自然拥有它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些榜单中，新锐的模特能上的自然只有Top 50，其他的榜单基本都需要熬一定的年资，比如传奇级别的Legends榜单里，至今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位成名数十年的传奇超模而已。
　　Nyx曾经登上过Top50，并且在她最后一次走纽约时装周后，获得了登顶Top50榜单的荣誉。
　　毫无疑问，Nyx是大神。
　　她拿到了当时她能拿下的最高荣誉。
　　跟她比起来，韩恬说白了就是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模特而已。
　　韩恬心想，自己的确该激动的。
　　而且也已经切切实实地激动过了。
　　现在他非常冷静地意识到初雅对他来说不只是偶像，还是他的女朋友。
　　嗯……
　　Nyx是他的女朋友。
　　韩恬忍不住面露微笑。
　　然后，他想，不会永远是仰望的状态的。
　　有朝一日，他也会跟她并肩。
　　于是他微微直起身体，放下双臂插着裤兜，说：“明年的MDC榜单上就会有我的名字了，你信吗？”
　　“你？”小余眨巴眼，“你知道MDC的榜单计算指标里，有一条硬性指标是走秀数量和质量？而且这个指标的统计基础，是以四大时装周为基础的。你现在在这项指标上的分数是零你知道么？”
　　“明年就不是了。”
　　对话间，初雅送完奶茶，跟隔壁编辑部的前辈们寒暄道别完毕，出来正好碰上他们俩在谈论MDC。
　　小余夸张地回头：“初雅，你说韩恬这人是不是太狂啦？居然说明年能登上Top 50。谁给他的勇气哇？”
　　“我给的啊。”初雅耸肩，一脸无辜又理所当然。
　　她慢慢走到韩恬身边，回头笑眯眯地说：“我相信他可以。”
　　小余：“……”
　　好，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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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两天时间，他们将在国内该处理的事情、该收尾的工作都解决完毕。
　　至于家养的胖猫，则暂时交给妙姐带去美国，等韩恬拍完广告，再去美国接回身边。
　　是的，两天的时间里，他们顺便也决定了今后的发展方向。
　　既然纽约的工作机会多，对于韩恬刚起步的事业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至于房子的话，也已经解决了。
　　安乔的爸爸过世之后，给她留了一套位于纽约曼哈顿的房子。
　　于是安乔毫不吝啬地以最低价租给了初雅。
　　房子不算大，但也有四五个房间，足够四五个人共同生活。
　　于是初雅决定将房子也租给准备去纽约发展的吴锐和童妙西母子。
　　两天后。
　　S市国际机场。
　　四个人坐在候机大厅内，准备分道扬镳。
　　吴锐直飞美国纽约，韩恬和初雅则前往意大利米兰。
　　童妙西只是来送机的，她还要等国内的事情处理完再走。
　　童妙西笑眯眯地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一想到将来有机会天天吃上初雅给做的菜，光是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初雅也跟着微笑：“等米兰的广告拍完，你估计也带着昊昊到美国了？到时候我们就在纽约碰头？”
　　韩恬翘着脚坐着，勾着唇角痞痞地笑：“到时候还得靠妙姐罩着我啊，你可千万得加油。”
　　“罩你？你就是缺个人受你差使奴役？”童妙西没好气，“不行不行，想都不要想。我遭了四年的罪，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初雅，我哪能继续往火坑里跳？”
　　韩恬：“我不。”
　　童妙西瞪眼：“凭啥？敢情你大少爷这是赖上我了？”
　　“对。本少爷舍不得奴役初雅，只能委屈你了。”
　　“……你滚。”
　　机场里此起彼伏的广播声响起。
　　吴锐看了眼航班起落表，起身说：“我差不多该登机了。”
　　童妙西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抱抱吴锐，笑眯眯地说：“去了那边好好发展，等姐过去了顺带也罩罩你。”
　　吴锐笑起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跟童妙西拥抱完，吴锐瞅瞅韩恬。
　　挑眉：“嘿，咱们俩要不要也抱一个？”
　　“少恶心了你。”韩恬一动不动地坐着，翻了个大白眼，“又不是见不着了，顶多半个月，我和初雅也会过去了。”
　　“说的也是，那就跟初雅抱抱——”吴锐转而朝初雅张开双臂。
　　韩恬直接一脚踹过去：“抱你妹啊！快滚！”
　　吴锐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早一步跳开了。
　　扶了扶肩膀上的背包肩带，他哈哈大笑着转身去了安检处排队。
　　初雅看了看他们航班的时间。
　　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
　　她说：“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一扭头，就看见大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高个子戴墨镜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们。
　　赶紧朝他们跑过来。
　　“初雅！！！”
　　初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一个飞扑，就扑进了她怀里。
　　初雅：“？”
　　韩恬：“……”
　　童妙西：“……”
　　紧紧一个拥抱完，女人这才松开手，摘了墨镜。
　　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脸蛋——正是跟初雅有过合作的李娜莎小姐。
　　“初雅你要走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出门前遇到吴锐，我都不知道你也要走了。”
　　“你？碰到吴锐？”初雅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过了安检的高大身影，“可是他早就来了啊，你为什么没跟他一起来？”
　　李娜莎：“啊，我当时碰到他的时候是准备下楼倒垃圾来着。我好歹也是公众人物啊，怎么能不化妆不打扮就出来啊？”
　　初雅摸摸脸蛋，她好像就是不化妆就出门的类型。
　　“没想到你还特意来送机啊。”
　　“你要走我怎么能不来送你。”说着，李娜莎瘪瘪嘴，“我本来还以为有机会再跟你合作呢。”
　　当时在拍摄海洋之吻广告的时候，她就知道初雅厉害，结果没想到那么厉害，直接就上了老爷子的谢幕秀。
　　原本来想着接下来一定要找机会跟初雅打好关系，有机会跟她多学点经验。
　　没想到，连想都没想完，初雅就要走了。
　　据说还是因为韩恬要去米兰工作，初雅特意陪他去的。
　　想着想着，李娜莎瞪了韩恬一眼。
　　谈恋爱了不起啊。
　　要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她也要勾搭初雅去！
　　一想到这个就委屈，李娜莎抱着初雅不肯撒手：“初雅你等等我，我一定好好练习，努力发展，到时候去找你啊。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初雅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
　　这姑娘吃错药了吗？
　　她不就是去一趟米兰而已，至于说得像是她们十年没机会见面了一样？
　　不过她从李娜莎的语气中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李娜莎似乎是真情实意地喜欢自己，初雅就忍不住跟着心软。
　　她拍拍李娜莎的后背，温声说：“好。不会忘的。”
　　说来也奇怪，初雅从小到大男人缘寡淡得可怜，但是总能收获一堆姑娘们的喜爱和亲近。
　　小余算一个。
　　艾迪是一个。
　　眼前的李娜莎也是一个。
　　初雅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被她们喜爱着。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缘爆棚？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李娜莎，初雅拉着一脸郁闷的韩恬上了飞机。
　　她失笑着捏捏他的脸：“你这是生什么气呢？”
　　韩恬瘪嘴说：“别人当着我的面抱住我的女朋友，我不该生气吗？”
　　“可她是女的啊。”
　　“女的就该不当回事吗？我听说美国那边圈子里有很多les，没准她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呢？”韩恬醋坛子一翻，越说越委屈，“不行，这么一想，我的情敌不止男人，连女人都得防着啊。”
　　初雅：“……”
　　这人的想象力也太放飞自我了？
　　初雅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不行，她得想办法搞定这个问题，否则他们飞米兰的几个小时里小家伙要是一直是这个状态，那她也太煎熬了。
　　思路转了转，初雅忽然侧眸。
　　上下打量了韩恬一眼，摸着下巴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我搬进你家那天，妙姐就跟我说过你的事。说你以前闹出过很多绯闻？”
　　韩恬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初雅慢悠悠继续往下说：“听说那些绯闻里，大部分都是你跟其他男人的？”
　　韩恬：“……”
　　“那照你的理论，我的情敌似乎也不止是女人啊，连男人也得留心防着咯？”
　　韩恬涨红着脸：“但是我只喜欢你啊！”
　　初雅从容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勾唇瞥他一眼。
　　那眼神，看得韩恬莫名心头一紧。
　　赶紧表忠心：“真的，那些绯闻都是假的啊，跟我真的没关系，是那些狗仔们乱写的。你要是不信——”
　　“信啊。”初雅伸手捏捏他鼻梁，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女人缘好，似乎跟我喜不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关系啊。如果我喜欢上别人，那个人对你来说才算情敌。否则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知道了吗？”
　　“……知道了。”
　　韩恬看着初雅优雅的坐姿和从容的笑容。
　　总觉得今天他家女朋友又帅了一点点。
　　初雅含笑低头。
　　搞定。
　　……
　　几个小时之后，飞机落地米兰机场。
　　然而跟接机的工作人员碰上头，才得知拍摄地点已经决定了。
　　不在米兰，而是在罗马城的附近，一座叫作布拉恰诺的城镇上。
　　“布拉诺？”初雅开始记忆，“我记得那里最有名的应该是奥德斯古堡了？难道是要在古堡拍摄？”
　　她摸着下巴思索：“海洋之吻跟古堡吗？”
　　这样的搭配有点别出心裁，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复古、优雅、高贵，这是梵科和GW每次合作的永恒主题。
　　只是不知道这次这些关键词遇上海洋之吻，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作用。
　　于是他们直接转机罗马。
　　布拉诺距离罗马市中心只有一个小时的火车车程。
　　当初雅和韩恬几个小时之后站在古堡的面前，终于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属于意大利历史的冰山一角。
　　古堡建立于十一世纪，位于布拉诺湖畔。
　　雄伟而壮丽的古堡静默伫立在湖畔，对着湖面上美丽的倒影。
　　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置身于其间，简直像是被拉回到了中世纪的古罗马时代。
　　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名叫奥克。
　　他对他们说：“你们的行李我现在就送到附近的酒店去。梵科老师已经在古堡里面等着你们了。他说他现在在湖畔。”
　　“好的，谢谢你奥克。”
　　初雅对奥克微微笑，随即便跟韩恬往里走。
　　古堡周围的树林茂密葱郁。
　　被人精心修剪过。
　　两人顺着树林里被打理出的小路一路通向古堡湖畔。
　　然而走到湖边，没找到人。
　　韩恬举目四望：“没在啊。”
　　初雅：“大概是临时有事走开了。既然说好了约在这里碰头，我们先等等。”
　　她指了指旁边摆放着的一些拍摄器材，说：“你看，道具和器材都在这里呢。”
　　韩恬这才点头。
　　在湖畔大树边坐下来，远眺湖面。
　　“还真别说，这里的景色挺美的。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怎么拍。海洋之吻……说到底难道不应该是在海边取景更切题吗？”
　　初雅在他身边站着，也跟着举目远眺。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飞澳洲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怎么跟艾迪他们说的吗？”
　　“哪一句啊？”
　　“我说，如果想要做高定珠宝的广告，我们的目标客户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好看而已，他们也看中这些美丽的珠宝背后的故事与深度。你知道为什么梵科拍的广告都能广受欢迎吗？正是因为他的主题总能抓住他们的心理。”
　　复古、优雅、高贵。
　　而初雅之前拍摄的作品呢？
　　自由有余，高贵不足。
　　她镜头下的韩恬是条徜徉在大海中的自由的鱼。
　　或许能从他的身上看到故事，可那故事太模糊飘忽，落在不同的人眼里，就是不同的故事。
　　这大概可能就是中国人习惯的“写意”。
　　讲求的是心神领会。
　　而梵科不同，他或许正是想要展现一个完整的故事。
　　就像画画。
　　抽象是一种流派，写实亦是。
　　更何况中间还横跨了中国水墨画与欧洲油画的巨大差别。
　　说实在的，初雅也很期待在梵科镜头下的韩恬，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像是有三四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只听其中某个男人用英语说：“我的故事里不需要小女孩。那位总裁推荐来的人，我看根本就用不上。”
　　然后另一个人接口道：“听奥克说，人都已经来了。能不能用，你先看看不好吗？”
　　“看有什么用？我——”
　　声音倏地一顿。
　　他们跟树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初雅掏掏耳朵。
　　咦？她英语听力没问题啊，刚才的对话她怎么根本没听懂？
　　小女孩……？
　　指谁？


　　第76章

　　四五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初雅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个男人。
　　他们都是白种人, 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站在正中的男人一身黑色衬衣黑裤，褐发微卷, 肤色较之另外两个人更白一些，也更修长一些。
　　看起来有种硬朗的贵气。
　　长相与之前谷歌到的照片一致，看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摄影大师赫尔姆特梵科。
　　另外两个大概就是他的搭档了。
　　两个人一个一头金发，高高瘦瘦；另一个则比较壮实些，皮肤黝黑，似乎有点非洲血统。
　　金发的男人率先回神, 目光在韩恬身上转了转, 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他上前一步, 笑着打招呼道：“你好，你就是韩恬？奥克十分钟前刚跟我们说了你们到了。”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查理，旁边的小黑哥你们可以直接叫小黑, 也可以叫名字，杰森。还有这位, 相信不用说你们也知道了, 赫尔姆特，可以直接叫他赫尔。”
　　初雅心说, 她还是叫梵科大师。
　　大师看起来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似乎不太好相处。
　　韩恬拍拍屁股站起来, 点头致意：“你们好，我是韩恬。”
　　查理歪头重复了一遍：“杭、甜……提安？”
　　Han Tian，Tian的发音在他们读来就是提安的音。
　　韩恬见怪不怪地耸耸肩, 算是承认了这么个英文名。
　　查理看看初雅，好奇问道：“那你呢？你是提安的助理吗？”
　　初雅正欲开口，韩恬就已经先一步回答了：“不，她是我的女朋友。”
　　“哇哦。”查理和小黑都笑起来，“你们很恩爱啊，还陪你出来工作。”
　　初雅点头轻笑；“你们好，叫我初雅就好。”
　　气氛融洽。
　　其乐融融。
　　此时，全程没开口的梵科大师终于冷淡地开口了：“不是说还有个小姑娘跟你一起来的吗？怎么没见她？”
　　初雅：“？”
　　韩恬疑惑：“什么小姑娘？”
　　梵科抱臂，淡淡说：“她没来么？那正好。我答应接下这个广告，是因为看珠宝的设计还不错，之前你们拍摄的广告也还可以。但是听说他们还想让拍摄广告的那个小姑娘摄影师也成为我镜头下的模特，这就请恕我不能答应了。我看过之前那个小姑娘和你一起走秀的视频，她或许是个优秀的模特，但完全不符合我想要的模特形象和风格——”
　　这下，初雅总算是明白了。
　　敢情那声小姑娘说的是她啊？
　　初雅只觉额角有根青筋直跳。
　　她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第一，这一次的广告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您与韩恬的合作，根本没有听说还有其他人。当然，要不要让其他模特加入，选择权在您，只要是为了拍出更好的广告，我们不会干涉而且还会全力配合。第二——”
　　她揉揉后颈，笑道：“不好意思，请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之前海洋之吻广告的摄影师。并且根本没有听说过我也要参与拍摄这件事。”
　　“你？”梵科呆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珠瞪大着落在初雅身上。
　　利落的短发，英气的穿着，连谈吐和神态都透着一股中性的气息。
　　率性而随意。
　　简直像个假小子。
　　这张脸，这个人，怎么都无法与他先前在视频中看到的精灵般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然而这么一解释，他们才终于从她的眉眼间观察出那么一点点相似感。
　　梵科疑惑道：“……这么说，你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参与拍摄的事情？”
　　“不知道。”初雅笃定答道，“说实话，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其实按照初雅的计划，她就算要复出，大可以回到美国之后，再去找以前相熟的朋友寻求机会。
　　GW的话……她真的想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
　　“没关系，反正本来你也不打算用不是吗？既然你已经有更合适的人选了，那就直接用你的人选。”初雅说道，随即指了指韩恬，“既然人已经到了，要不我们就趁早开工？”
　　查理瞥了梵科一眼，看他似乎还在努力消化眼前突如其来的事实，于是开口道：“先不着急开工，你们不是刚从中国飞过来吗？长途飞行费体力啊，你们还是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再说我们的其他团队成员也正在过来的路上，估计今晚才能到齐。对了，布拉诺大小也算个度假胜地，要不今天你们就先在附近玩玩？需要我为你们当导游吗？”
　　初雅笑笑：“这就不麻烦了，我们可以安排好。”
　　韩恬问道：“那就明天正式开工？”
　　查理点点头。
　　“明天早上九点。”
　　于是韩恬直接拉住初雅的手，说道：“那好，我们到时候再来。”
　　直到两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树林深处，查理才回眸说：“这么看来好像也算是给你省了不少事了？你不是正在烦恼该怎么回绝掉那位小姑娘吗？现在好啦，人家都说了没有出镜的打算，事情解决了。我这就去帮你联系塔丽雅？”
　　塔丽雅是原本梵科中意的女模。
　　形象以短发帅气作为标志。
　　她在国际上小有名气，虽然不是GW的代言模特，但是之前也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只要是他看上的模特，最后都有很大概率能拿下GW的代言。
　　梵科沉默了一会儿，才收回目送他们远去的视线。
　　“不，等一等。”
　　查理疑惑道：“怎么了？”
　　小黑哥看了看梵科，又看了看他，憋着笑道：“那还用说？大摄影师估计是觉得出现了个比塔丽雅更适合的人选了。”
　　这还用想吗？
　　想想塔丽雅的形象，再看看刚才那位“小姑娘”。
　　他们这些团队的人多少都知道梵科这回要拍什么，他是想以意大利传说中那位著名的Alessia的故事为蓝本拍摄。
　　因此，他们这回需要就是硬朗英气的女模特。
　　刚才那位初雅小姐，惊鸿一瞥，着实令人惊艳。
　　只见这时，梵科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翻了几页，终于翻到之前老总裁的秘书递给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模特一身缀着粉色樱花的礼服，长发微卷，妆容甜美。
　　而刚才的初雅……
　　这差别也太大了。
　　这照片P过？
　　那中国的PS技术也太可怕了……
　　查理和小黑也跟着凑过来。
　　不约而同地跟梵科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湖畔古堡前，三个年龄加起来能过百的男人，对着一张照片默默地风中凌乱。
　　……
　　“你为什么不愿意接？”
　　走出古堡范围。
　　韩恬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
　　脚步固执地一停，初雅被拉着也跟着停下来。
　　她无奈地回头：“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本来我就是陪你来的，你忘了么？再说了，你刚才也都听见了啊，人家摄影师根本不打算用我。”
　　韩恬咕哝：“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拍。”
　　初雅叹气。
　　“你这小脑袋瓜子成天想些什么呢？你的工作性质就是要跟各种各样的摄影师、模特合作。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我拍？”
　　“可能啊。就当我们绑定了。”韩恬赌气说。
　　初雅差点要翻白眼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之前不是说好了目标是踏上MDC榜单吗？你跟我绑定？我可真的没办法亲手送你上那个榜单。”
　　韩恬抿嘴。
　　其实道理他都懂。
　　但……
　　至今没有机会跟初雅同框拍摄，他就觉得是个缺憾。
　　特别是只要一想到这回原本是有机会的，愣是无缘无故就没了，他就忍不住更不甘心。
　　无意间到手的鸭子，居然敢拍拍翅膀飞了。
　　气人。
　　初雅见他气鼓鼓，忍不住笑起来。
　　“小家伙……”她拽拽他的手，软声哄道，“下次。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答应，怎么样？”
　　韩恬这才侧眸看她。
　　“这可是你说的，你得说话算话。”
　　初雅满口答应：“行，说话算话。”
　　殊不知，半个小时之后，这话就惨遭现实的考验。
　　下榻的酒店房间内。
　　韩恬照例腻在初雅房里不肯走，初雅则在收拾行李。
　　这时候，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韩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我开免提了？”
　　初雅头也不回，继续收拾：“嗯好。”
　　电话一接通，韩恬低头“哈喽”了一声。
　　随即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略显耳熟的声音：“哈喽哈喽，这里是查理。是提安？我们下午见过的。”
　　“我知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刚才特意找的奥克要来的电话号码，我记得要的是初雅小姐的电话啊……她在你身边吗？”
　　韩恬瞥了初雅的背影一眼。
　　怎么又来找初雅？
　　该不会之前那个事儿又有转机了？
　　于是他低头应道：“没错，她在我身边。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
　　“是这样的。之前赫尔姆特见过你们之后，觉得初雅小姐的形象其实跟我们印象中的想象有点出入，现在的形象气质，似乎还挺符合我们想要的人选的。所以我想来问问她，还愿不愿意出镜，和我们合作拍摄这次的广告。”
　　初雅手里的衣架子“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她震惊地回头。
　　不会——
　　说什么来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韩恬飞快地就答应了：“OK，没问题啊，当然愿意。”
　　“喂……”初雅刚要开口，就见韩恬冲她一挑眉，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说话算话。
　　初雅：“……”
　　她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峰回路转，谁能想到梵科大师会说翻脸就翻脸？
　　之前的严肃强硬人设呢？
　　之前信誓旦旦不会用她呢？
　　凭啥一扭头就做这种打脸的事啊喂！！
　　说话算话……
　　初雅叹气。
　　今后再也不为了哄小家伙而瞎几把乱许诺了。
　　……
　　隔日清晨。
　　从来喜欢睡懒觉的韩大爷就来欢脱地拍门了。
　　“起床啦起床啦！”
　　酒店提供早餐，于是还不到八点，初雅就已经穿戴整齐跟韩恬一起出现在餐厅里了。
　　然而初雅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扭头看了看精神百倍的韩恬，初雅只觉岁月对她有点残忍。
　　不就是比她小四岁么？
　　为什么时差这回事在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年轻就是好啊——
　　韩恬显然心情很好，看完菜单扭头问她：“想吃什么？”
　　“想吃人。”初雅没好气地答。
　　韩恬瞥她一眼，淡定说：“你不锁门昨晚就能吃了。”
　　“？？？”初雅懵逼地抬头，花了将近十秒才消化了他的言下之意。
　　初雅红着脸桌下直接踹了一脚：“你一大早能不能别开黄腔？”
　　然而小家伙老神在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理直气壮地说：“你应该知道，男人都是狼，身边摆着块鲜美的肉，肯定都会垂涎三尺。看得见吃不着，简直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
　　说着，韩恬慢慢凑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腰笑着问道：“早点把狼喂饱不就没事儿了？”
　　“就你？还狼啊？”初雅直接一肘子推过去，“顶多就是只猫。”
　　“嘶——”韩恬摸了摸侧腰，不甘示弱地反驳：“那你就是小鱼干。反正是一个意思。”
　　两人拌着嘴，隔壁桌上忽然传来笑声。
　　初雅偏头望去，正好看见摊开的报纸放下来，露出查理的脸来。
　　“虽然听不懂，但是听你们拌嘴真有意思。”查理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
　　查理天生有一张和蔼亲切的脸。
　　加上金发与蓝眼睛，令他笑起来有种英国人特有的含蓄和帅气。
　　“早。”初雅眸光一瞥，落在查理对面的梵科身上。
　　此时梵科也在打量她，于是两个人的目光便不经意地一撞。
　　人设还是那个人设，就算脸打得啪啪响，梵科大师依然端着不苟言笑的人设努力不崩。
　　查理看看他又看看初雅，随即朝他们俩招手：“正好，等一下就要开拍，要不先你们说说在这一次拍摄的主题？”
　　于是初雅和韩恬在他们那一桌坐下。
　　查理微微一笑，开始讲故事。
　　“你们或许不知道，在罗马其实流传着一个中世纪的故事。说是这座奥德斯古堡里从前住着一位领主，和他的一对儿女。当时战火纷飞，身为领主自然要保卫领土与人民。然而在某一次的战争中，领主战死了。领土和人民无人保卫，当然要推举出领主的儿子来继承父亲的位置与责任。”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领主的儿子从小身体极差，在父亲的死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病死了。于是，只留下了女儿一个人。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领主的财产女儿是无法继承的，眼看着战火逐渐逼近领地，领主的女儿，Alessia，选择剪掉长发，扮作男人，代替父亲守护领土。”
　　听到这里，韩恬忍不住咕哝了一声：“欧洲版花木兰？”
　　初雅：“……”
　　有点不好意思反驳他，因为她脑子里也是这么想的。
　　并且脑子里还在盘旋着另一个问题——
　　这跟海洋之吻有半毛钱关系吗？
　　不要欺负她没怎么读过世界史啊。
　　接下来才说到重点。
　　查理慢慢说道：“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里，阿莱希娅改名为阿莱西奥，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男人。为了不被人发现，她遣散了古堡里大部分的奴仆。直到古堡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来战争结束，人们不再需要为他们征战的领主，于是阿莱希娅便回到了古堡里，变得越来越孤僻。”
　　“然而她的事迹感动了朱庇特与他的弟弟尼普顿，两位天神决定给她一点恩赐。尼普顿作为海神，他从海洋中挑中了一位向往人类世界的人鱼，让他住到布拉诺湖心去，因此有机会与那位孤僻的女领主相识。”
　　原来算是个神话故事。
　　听到现在，初雅才明白过来。
　　他们是觉得她形象气质符合那位女领主？
　　而韩恬就是那个向往人类世界的人鱼？
　　“说起来……”查理看了一眼梵科，然后说，“这回我们应该不会拍摄太多水下的画面。因为我们之前看过你拍摄的作品，其中有一些镜头拍得非常好，因此我们希望到时候广告发布时，我们能直接使用你的作品。当然，我们会署上你的名字，相应的合约上也会写清楚版权和稿费。”
　　初雅干脆地点头：“当然没问题。”
　　比起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GW不是从来没有过同时启用两个亚裔模特的先例么？这次的广告你们同时用我和韩恬，拍的还是你们意大利的传说，会不会不太合适？”
　　梵科抿了口咖啡，抬眸看了看他们。
　　“你们本来也并非纯亚裔？看五官，你们似乎都是混血儿？”
　　不愧是知名摄影师，眼光挺毒。
　　外国人看亚洲人都一模一样的魔咒似乎没在他身上奏效。
　　初雅顿了顿。
　　偏头看了韩恬一眼。
　　见他神情坦然，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前一起吃牛肉面的那个晚上，她就隐约感觉到他似乎不愿意提及自己的父母，或许他们更是他心中的逆鳞。
　　……
　　早上九点。
　　同住在酒店的整个摄影团队的人陆陆续续到齐。
　　一群人来到古堡的湖畔，梵科便将初雅和韩恬丢给造型师们去沟通了。
　　“这回的广告主要还是拍摄阿莱希娅与人鱼相遇之后的故事，但是作为铺垫，前面也会拍摄一些铺垫的镜头。比如阿莱希娅剪去长发之类的画面。服装一共准备了五套。”
　　梳妆台前，造型师扶着初雅的脑袋，从她身后与她一齐望向镜子：“你的五官很精致，也有中性的英气，很适合饰演阿莱希娅。梵科这回眼光不错。”
　　造型师继续一边打量一边说：“其实你看起来有点意大利人的感觉，我之前还在担心我究竟该怎么把一个亚洲人变成纯种的罗马人，但现在看见你，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暂时是安全了。”
　　初雅笑了笑。
　　这人还挺幽默。
　　造型师先为她挑选了一套极为简单的旧款礼服，雪白的长裙，露出她修长的手臂与精致的锁骨。
　　然后，他替她挑了一顶假发。
　　深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长及腰部。
　　然而简单地扎了一条粗粗的辫子，随性地垂落在肩膀上。
　　这是自上一次谢幕大秀之后，初雅第一次在镜头前穿上这么有女人味的衣服。
　　但是比起之前的别扭，和满身“必须要变成小仙女”的压力，这次初雅轻松许多。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人设更符合她的心理状态。
　　阿莱希娅，是个内心无比坚毅的女人。
　　即便穿着女人味十足的礼服，她看起来依然比大多数的男人更英姿飒爽，耀眼夺目。
　　今天先拍摄初雅的部分，因此韩恬坐在旁边专注地盯着她看。
　　化妆完毕，等她转过身来，他笑眯眯地吹了声口哨。
　　初雅偏头看他：“好看吗？”
　　“好看。”韩恬真心实意地说，“比之前那身更适合你。”
　　这话完全说到初雅心坎里去了。
　　其实比起这套造型，她更加期待后面的那几套。
　　梵科此时端着相机过来了。
　　他示意初雅跟上来，他带着众人径直走进古堡。
　　古堡因为已经成了旅游景点，因此古堡内部至今依然保存得很好。
　　精致而华美的家具，从壁灯到吊顶，从地毯到门窗，每一处无一不透着雍容大气。
　　据说多年前一位享誉国际的知名影星，将世纪婚礼的地点也选在了这座古堡里。
　　梵科带着他们来到古堡楼上的一间卧室。
　　卧室里有着一面巨大的窗户，正对着古堡对面的巨大湖泊。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四周葱葱郁郁的松林。
　　绣着精致暗纹的白纱飘飘荡荡。
　　初雅提着裙子走到窗前。
　　之前查理所说的故事在她脑海里再过了一遍。
　　面对着窗外的湖光，初雅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负责打光的查理与小黑游离于镜头之外，尽职尽责地补好每一处的光线。
　　他们站得初雅的距离非常近。
　　也因此，清晰地看到在她的一个深呼吸之间，等她再睁开眼睛，她全身上下的气场仿佛瞬间就不一样了——
　　优雅、高贵、淡淡的忧伤。
　　眉眼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与无畏。
　　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仿佛就是传说中那个骄傲而勇敢的阿莱希娅。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77章

　　柔和的冷色调下。
　　天光透过白纱, 落在深金色的发丝上。
　　这是一幕剪发的镜头。
　　单薄的白色长裙衬托下，原本该展现出女人纤细的背影线条, 然而在初雅的一个回眸间，仿佛将人们记忆中那个时代里只能成为男人附属品的菟丝花展现出了别样的风貌。
　　像是阿莱希娅那样的女人，是前卫的，是与当时那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在当时那样刚强坚毅的女人或许不被世人接受，但在当下这个呼吁平权的时代里，却显得格外动人。
　　快门拍摄的声音连续轻响。
　　“眼神再锐利一点, 将你身上的柔和抹掉——”梵科说道, “小黑, 把剪刀给她。”
　　接下来就是剪发的经典一幕了。
　　旁边跟上来的化妆师笑道：“这种假发我带了十套，你尽管剪。”
　　初雅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然而很快就被抹去了。
　　剪头发也是个技术活。
　　作为模特的本职工作，就是不管摆出什么样的动作姿势, 都必须要保持美感。
　　白皙的手指交缠在剪刀上。
　　几乎没有给梵科和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初雅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脆响间, 柔亮的金色发丝从中间一刀两断。
　　手一松，被白色丝带绑住的长辫子便顺势无声地坠落。
　　梵科无声皱眉, 正要说刚才那一幕还不够戏剧性, 然而下一秒却发现初雅的表演还在继续。
　　凌乱的发丝坠落于她的脚边。
　　而她视若无睹, 右手仍然仅仅地抓着剪刀，目光却已经投向了窗外。
　　天光从飘荡的白纱间落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
　　风吹得她头上仅过耳长度的金色乱发翻飞。
　　光影之间。
　　坠地的长发, 紧握剪刀的手，目视远方的目光，交织勾勒出了一种令人心头震撼的画面。
　　画面静止，却又充满了无言的张力。
　　梵科连续拍了几张，直到初雅回过头问道：“拍得怎么样？”
　　他才恍然回神。
　　低头检视了拍下的照片。
　　他原本是想要拍下剪发的那一幕，可不得不说，刚才的那一幕更加的触动人心。
　　她是个很聪明的模特。
　　大概是因为当过摄影师，因此她比其他模特更懂得什么样的画面才能最好地表现出画面的含义。
　　“不错。”梵科淡淡说了一句，拦住正要上前更换假发的造型师，他说，“可以了，准备拍下一个镜头。”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造型师惊讶道：“这么快？一个镜头就可以了？”
　　“那我十几套假发白准备了？”
　　小黑吹了一声口哨。
　　“看来已经拍到了满意的镜头了。”
　　查理放下补光板，笑着从初雅手里接过剪刀：“真是奇了，很少有人能在梵科这里一条过啊。厉害了。初雅，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啊，怎么我听说你还是个新人？”
　　初雅是新人，但Nyx不是。
　　如果他们真的将谢幕大秀上的小仙女当成真正的她，那怕是低估了她。
　　每个模特都有擅长的风格和形象。
　　她或许不适合小仙女，但是已经在尽力展现出该有的风采，努力达到满分的效果。
　　但。
　　如果说谢幕大秀上的形象，是她的努力加上周老爷子才华，才衬托出了满分效果。
　　那么现在这个适合她的人设，就好像是一加一等于三。
　　光靠她自己的表现，就能超过所有人的期待。
　　初雅笑笑没答话，提着裙子走向角落的韩恬。
　　韩恬伸手将她垂在颊畔的发丝拢到耳后，想了想，笑着说：“总觉得稍微可以想象一下了。”
　　初雅看他：“想象什么？”
　　“想象当时那些人，为什么称呼你为大魔王。”
　　收放自如的表现，强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感。
　　在镜头前的她，与他初见她时的懒散温和不同。
　　浑身上下都是锋芒毕露的美丽。
　　令人不由自主地只能仰望。
　　以这一点上来说，韩恬有时候表现出的气场和风格，其实有点像她。
　　但他毕竟年轻，又毕竟身为男人。
　　表现不出她这种浑厚大气的美丽。
　　……
　　下一个场景则是她身穿铠甲凯旋而归的画面。
　　他们甚至从附近的牧场借来了骏马。
　　这些镜头对于最后的广告成品来说，或许只是让人惊鸿一瞥的铺垫。
　　但他们依然选择做到尽善尽美，将每一个细节都完善到了极致。
　　趁着初雅换造型的功夫，梵科坐在场景附近，低头检视着刚才拍下的镜头。
　　画面里的女人眼神中充满了细腻的神采。
　　她的眼睛里有故事。
　　写满了属于阿莱希娅的故事。
　　这是一个模特难能可贵的能力。
　　与画家、作家们不同，他们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而摄影师不同。
　　他们必须要跟模特合作。
　　好的模特加上好的摄影师，才能拍摄出登峰造极的作品。
　　梵科合作过很多模特，甚至其中有很多是成名多年的超级名模。
　　他的眼光和经验告诉他，刚才镜头下的女人，可不仅仅是一个新人模特，或是一个转行的摄影师就能表现出的画面。
　　他静静凝视相机中的眉眼。
　　“怎么了？”查理在他身边坐下，凑过去看他的神色，“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对刚才的镜头不满意？”
　　不对啊，以他对梵科的了解，如果真的有一丁点不满意，他绝对会直接要求重拍的。
　　所以刚才梵科说一条过的时候，所有人才那么震惊。
　　“不，不是不满意。”梵科犹豫了一下，说，“只是觉得她有点不简单。”
　　“嚯。”查理奇了，“居然还有你觉得不简单的模特？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啊？眼熟？”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她。”
　　“你是说，她以前可能就是个模特了？”
　　梵科沉默了下，说：“她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新人。如果她以前就是个模特，并且接触过高端的圈子，我见过她或者她的作品也不意外。”
　　查理摸摸下巴：“如果要查其实也不难，以她的年纪来说，顶多往前倒推五六年。过去的这些年里有哪些知名的亚裔女模，其实不算很多。”
　　“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查查吗？”
　　梵科慢慢点头：“好。”
　　查理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又笑道：“我就说嘛，那位传言铁面无私的老总裁，也不像是会莫名其妙给你出难题的人。那个小姑娘，是块宝石啊。”
　　说完便起身打电话托人去查了。
　　……
　　古堡的另一侧，是一片平坦的草原。
　　古时地广人稀，这片草原曾是一片马场。
　　他们挑来了一匹高大健壮、皮毛油亮的白马。
　　据说祖先还有汗血马的血统。
　　日头从东边逐渐升上高空。
　　阳光映照得白马毛发银亮。
　　初雅换上了复古的银色铠甲。披甲上马，拉着缰绳在草原上跑了一圈。
　　银甲配上白马。
　　缰绳一抖，高壮的大马迎风而起，风驰电掣。
　　初雅骑术不错，一圈跑下来，登时就收获了整个团队赞叹的掌声。
　　造型师丹尼将韩恬的下巴扳正，笑着说：“目光离开她一会儿行不行？我知道你的女朋友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但是下一个镜头就轮到你了，乖乖配合我化完妆Okay？”
　　韩恬这才不情不愿地扭过头。
　　GW似乎对这一次的广告十分重视。
　　由于要用上初雅之前拍摄的部分镜头，因此连之前韩恬穿过的那一套服装的版权也买了下来。
　　并且派了设计师对服装造型重新进行了设计和点缀，令那一条泳裤看起来更为精致华美。
　　丹尼在韩恬的眉骨和腮部点缀了一些蓝绿色的亮片。
　　还准备了一些一次性的纹身贴，点缀在他的锁骨、手臂、手背、腰背乃至双腿。
　　单以造型来说，这一身比之前老秦和卫巍设计出来的更精致繁复一些。
　　形象上也跟贴近真正的人鱼。
　　丹尼一边替韩恬做最后的调整，一边盯着他的脸轻叹：“我真嫉妒你。你有着绝佳的外在条件，只要你想，全世界的摄影师们都会为你疯狂。希望你的表现，也能对得起这张被天使吻过的脸。”
　　等到终于完成，初雅那边的拍摄也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半入水的拍摄。
　　以梵科的话来解释说，就是拍人鱼与女领主相遇的那一幕。
　　初雅的造型就简便多了。
　　她换上了一身中性风的服饰。
　　男性的衬衣长裤，搭配上略显秀美的配饰，展现出女性略显柔美的一面。
　　换衣服的同时，她从头到脚扫了韩恬一眼。
　　忽然对面前的丹尼问道：“珠宝呢？不需要戴上么？”
　　既然是珠宝广告，从头到尾不使用珠宝吗？
　　“不用。”丹尼笑眯眯地说，“你们的所有造型其实我们都提前讨论过。甚至在昨晚之前，我们都在犹豫要不要用。但是……后来梵科非常坚持地说不用了。”
　　“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们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诠释。”
　　初雅听完，怔忪了一会儿。
　　半晌笑了笑说：“忽然感觉压力挺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三千的加更~


　　第78章

　　今天拍摄的进度对于整个拍摄团队来说, 快得不可思议。
　　以梵科以往吹毛求疵的个性，普通的拍摄团队一个礼拜可以完成的工作量, 他们团队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
　　因此，这一次听说要跟中国的两个似乎没什么名气的模特合作，他们决定提前空出了将近一个月的空档，唯恐梵科大师一个不高兴了，闹出什么临阵换人的幺蛾子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天的拍摄便无比顺利。
　　梵科大师竟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名名不见经传的女模，并且在一开始的她单独的三个镜头中, 连续直接一条就过。
　　简直匪夷所思。
　　但他们也看得出来, 这个女模很有实力。
　　第一个镜头, 是少女的阿莱希娅得知父兄的死讯之后，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剪去长发, 代替父亲保卫领土的一幕。
　　第二个镜头，是成年后的阿莱希娅经历过多年战火的洗礼, 身上褪去了属于女性的温柔和天真，留下了属于阿莱西奥的刚强果决。领土得以保全, 当阿莱西奥凯旋而归沐浴着子民的赞美时, 只有她自己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她再也无法变回阿莱希娅了。
　　第三个镜头, 回到古堡居住的阿莱希娅过着清净而安静的生活。她离群索居, 远离人群, 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领主其实早已经换成了个女人。她固执地一个人守护着领土的和平。
　　于是，日复一日，每天不是在古堡中游荡, 便是来到古堡前的布拉诺湖畔，一个人静静看书，静静发呆。
　　每一个镜头，都被几乎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几乎不需要梵科给出更多的提示，只是稍稍解释一下传说的细节，她便能很快领会。
　　于是这几个镜头，基本就是维持着模特就位——梵科拍摄——梵科检视照片——结束，这种诡异的频率。
　　一连串的拍摄下来，道具组、服装组的工作人员简直要郁闷了。
　　甚至连化妆师丹尼都开玩笑着抱怨道：“我化妆起码需要半个多小时，你们居然五分钟就拍完了？还能不能给别人喘口气的时间了？”
　　接下来，就是轮到韩恬表现的时候了。
　　小美人鱼的第一个镜头是在湖中。
　　拍摄他从湖水中悄悄冒出来与女领主第一个相见的画面。
　　该是一个相当唯美的相遇。
　　梵科对着韩恬说道：“这是人鱼与女领主相遇的镜头。我看过你之前的照片，你将人鱼与水的性感诠释得非常好。但是，与我现在需要的形象还有一点出入。我想要的人鱼它拥有人鱼天生的美丽与性感，但这种性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天生的，而并非他刻意去营造。从本质上来说，人鱼他天真、无邪、纯善，他是感化女领主并打开她心扉的天使。”
　　性感的同时还要表现出天真无邪？
　　这两种特质难道不会互相抵触吗？
　　韩恬听完，脸上的表情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一丝匪夷所思。
　　甚至开始忍不住想着：梵科这货该不会是在故意针对他？
　　然而梵科大师丝毫不觉得他的要求强人所难，一条条要求继续往外吐：“当然，光是注意这两点还不够。传说中的人鱼，是主动向海神要求与女领主相遇的，因为他从小在海边对女领主惊鸿一瞥时边喜欢上了她。因此听说海神要选一个人感化她孤僻的心，因此他才主动前来。简单来说，你需要在眼神中，表现出几分爱慕。”
　　条件更多了，但韩恬却忽然间释然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略有点复杂的人设好像也挺不错的。
　　至少跟他本人的差距也不算大。
　　最起码，爱慕这一点是挺符合的。
　　“唔”了一声，韩恬脱掉披在肩膀上的毛巾，起身径直走向水中。
　　十月的罗马，气温已经开始逐渐降低。
　　湖面上的凉风一吹，令岸边上穿着衣服的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搓搓手臂。
　　然而韩恬一声没吭，直接一脚迈入水中。
　　湖畔的土地并非如同海边一般的矮坡状，一踏入水中，差不多便是一米多深的水。
　　并且随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水的深度也在逐渐加深。
　　梵科并没有让韩恬走得太远。
　　直接拉了一个远景，将湖中的少年和湖畔树下的女人都装进了镜头之中。
　　韩恬游到湖水中一块大石头附近。
　　梵科将远景的镜头交给身边的副摄影师，随即端着自己手中的相机，镜头直接拉近韩恬进行特写。
　　少年从水中冒出，一手撑在湖中的石头上，另一手静静地将颊畔的湿发勾到了耳后。
　　而他如水的目光，始终宁静又温柔地落在岸边的女人身上。
　　这个动作说不上到位，但是梵科透过镜头，还是毫不犹豫地飞快而连续地按下了快门。
　　“停一下。”梵科示意他暂停，随即低头检视照片。
　　翻了几张。
　　天真与性感并存的感觉并不是非常强烈。
　　但是——
　　梵科的视线落在韩恬的眼神上。
　　这个眼神里面似乎也有故事。
　　柔情如水波，盈满了爱意。
　　与初雅的表现相比，韩恬的表现似乎稍稍青涩一些。
　　但是这种青涩落在人鱼这个形象上，却无比的恰如其分。
　　少年的美丽弥补了人鱼天生的性感与个性上的天真。
　　换句话说，他的长相往那里一摆，便能将这两种相斥的感觉诠释得七七八八。
　　梵科心想，其实像是韩恬这种风格的模特，如今国际上也出现过一些，有些比他更阴柔，有些比他更雌雄莫辩，甚至还有些五官比他更为天真无邪或是性感。
　　但能将这两种感觉同时展现，并且足够阴柔又不会阴柔太过——梵科需要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却是他在筛选过无数阴柔系、精灵系男模之后，还是不得不选择韩恬的重要理由。
　　是的，作为GW的御用摄影师，他答应接下海洋之吻的广告，便有资格决定是否使用品牌推选出的模特人选。
　　并且在这方面，品牌也给予了他足够大的发挥空间和权力。
　　如果韩恬和初雅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形象，他是有资格换人的。
　　而在韩恬与初雅到来之前，他甚至也已经从近几年比较活跃的模特中寻找过人选。
　　比如女模方面，他其实早先就挑中了塔丽雅，也跟她确定过了档期。
　　只要初雅不合适，立刻就会找塔丽塔进组拍摄。
　　而男模方面，他物色过更多的人选。
　　暂时还没有定下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之前那组广告大片里的韩恬，着实让他耳目一新。
　　也让他对韩恬产生了一点期待。
　　眼下，那份期待终于化作了现实。
　　韩恬的眼神令梵科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里将那种纯粹又克制的爱慕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好像他的双眼里燃着一簇火苗，烧得热烈又隐忍。
　　梵科心想，能表现出这样的感情，如果不是他对人鱼的心情有着很深的领悟或是深有体会，要不然他就是个天生擅长随心所欲表现出所有状态的天生的演员。
　　他猜韩恬应该是前者。
　　听说他们是一对情侣。
　　既然如此，韩恬在面对初雅的时候，应该很自然能流露出爱慕的感情。
　　只是这恰如其分的微微带着仰视的爱慕眼神，却令梵科咂摸出一些别样的深意来。
　　……
　　随后，拍摄继续。
　　就在韩恬以为自己的表现有什么问题，才让梵科大声喊停的时候。结果大师看完照片又面色如常地说了声“继续”。
　　湖面上水波荡漾。
　　倒映着岸边翠绿的草地与葱郁的树林。
　　湖水如墨绿的绸缎。
　　而湖水中冒出头的少年半躲在大石后面，湖水映得他皮肤雪白若上好的瓷器。
　　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湿发落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双眸中含着水，长而卷翘的睫毛被湖水浸透了，反而更显浓密诱人。
　　他仿佛天生该与水融合在一起。
　　梵科提醒他可以开始逐渐往岸边游。
　　于是韩恬的手离开了大石头，轻轻朝前一划，一头钻入水中，便顺畅地随着水波往岸边漂去。
　　双臂拨动水花的动作流畅而自然。
　　他极善水性，石头距离岸边十多米的距离，他几乎是一口气直接游了过来。
　　直到距离岸边三四米的位置，他悄悄从水下探出头。
　　被湖水沁透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树下看书的女人。
　　这个时候，几乎不需要梵科出声提示，初雅也跟着动了。
　　她若有所觉地抬眸。
　　视线从书中抬高，越过书页，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视线与少年碰了个正着。
　　他们的表演互动说不上难，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台词。但也正因为没有台词，才令他们的表演难上加难。
　　所有的故事性都必须通过他们的肢体、表情、眼神来表达出来。
　　它比默剧难度更高，因为所有的画面都不是连贯的。
　　他们只能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镜头来展现。
　　眼神交汇的瞬间，初雅不由自主放下手里的书本。
　　缓慢地起身，脚步极其轻缓地走向湖畔。
　　像是怕惊扰了湖中突然出现的精灵。
　　直到两人越来越近，初雅已经走到了湖畔。
　　她半跪下来，忍不住朝水里的精灵伸出手去——
　　韩恬微微地向后退了半步，随即视线从她的脸缓缓移到她朝自己伸出的手来。
　　他慢慢地、试探地上前，然后将自己的脸一点点贴近她的掌心里。
　　现场有人悄悄地倒吸了一口气。
　　但又立刻反应过来，生怕自己惊扰到了眼前的画面，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梵科没理会身后人的异动。
　　快门飞快而连续地按下，不知不觉间已有数十张照片拍下。
　　他照例喊停。
　　随即立刻低头查看拍到的照片。
　　镜头下的画面，唯美得每一张都如同一幅画。
　　画面里的两个人，几乎对每一个细节都掌控到了极致。
　　初见时初雅眼中的惊艳，韩恬眼里的向往。
　　还有初雅朝他探出手时，他下意识的闪躲，和随即鼓起勇气的靠近——
　　这两个人的对手戏，竟然如此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一章。不保证十二点前能写完（应该是肯定写不完，一点多估计能）。大家明早来看，晚安。


　　第79章

　　此时此刻, 他们就是故事里的人。
　　接下来的几个镜头的拍摄，同样也顺利得不可思议。
　　故事从阿莱希娅与小人鱼的相遇进展到相识, 从此，每天每天，阿莱希娅便会来到湖畔与人鱼相见。
　　直到有一天，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人类的人鱼央求海神给他一副双腿，让他有资格亲自走到岸上亲吻爱人。
　　这一吻吻得虔诚。
　　韩恬低下头，轻轻地吻上睡着的阿莱希娅额上。
　　树影摇曳, 晚风清凉。
　　临近傍晚的阳光带着湖面的水光, 将这一刻照耀得如同一首甜美动人的诗歌。
　　梵科看了一眼天色, 终于宣布：“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查理对照了下拍摄进度表, 惊讶道：“竟然已经拍了过半了。”
　　闻言，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更是吃惊：“真的假的？居然已经拍完一半了？”
　　他们为了梵科, 可是特意腾出了大半个月的空档来，结果……已经拍完一半了？
　　按照这个进度, 两天就能拍完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见证了天方夜谭的奇妙表情。
　　傍晚的气温逐渐下降。
　　初雅赶紧将外套披在韩恬身上。
　　今天在水里泡了很久, 又顶着凉风吹了大半天。初雅心想，晚上得弄点姜汤给他驱驱寒气才行。
　　她看向身边的查理, 问道：“明天还有需要下水的镜头吗？”
　　“有的, 连你也要下。要不我顺便跟你们讲讲传说故事的后半段？”查理答了句, 正要与与他们细说，此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偏头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 随即迟疑地扭头看向初雅。
　　初雅：“？”
　　“怎么了？”
　　查理张了张嘴，半晌才摇头：“没、没什么……那个——”
　　他拉住身边的小黑哥：“杰森，你跟他们说说明天拍摄的细节。我这边有点事——”
　　小黑哥接过拍摄进度表，开始跟初雅他们细说起来。
　　查理随即又掏出手机看了半天，这才慢慢走到依然站在树下检查照片的梵科。
　　“赫尔姆特……”
　　梵科抬眸。
　　“怎么了？”
　　“那个……”查理犹豫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初雅的资料，查出来了。”
　　闻言，梵科放下相机，问道：“怎么样？”
　　查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吃惊的。”
　　梵科挑眉：“怎么？我猜得不对？她之前并不是模特。”
　　“不，你完全猜对了。”查理轻叹道，“我是说，如果你得知她当年的名字，你也一定会吃惊的。”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机塞到梵科的手中。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亮着一张广告海报。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的上半身特写。
　　女人浓妆，红唇，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口中叼着一支艳丽的红玫瑰的尾部。
　　红唇，白齿，玫瑰，还有唇齿间弥漫出的一缕迷蒙的烟雾——交织出一片梦幻而瑰丽的画面。
　　照片里最能勾人的当属她的眼神。
　　性感又撩人。
　　没有半点裸|露，也没有任何的情|色暗示，但是光是看着她的神情，就足以令人血脉喷张。
　　她令人无比深刻地意识到：
　　她不是小妖精，她是女魔头。
　　梵科顿住了。
　　视线一抬，便看见广告海报的最上方，印着三个花体的字母：NYX。
　　Nyx，多年前昙花一现的时尚圈新锐。
　　人们如果记得当时锋芒毕露的Nyx有多光彩夺目，就会记得她的突然消失有多让人错愕失望。
　　十七岁踏上国际伸展台，征战四大时装周，十九岁登顶MDC的Top50超模榜，创下了登顶的女模年纪最小的记录，也成为了当时第一个登顶此榜单的中国籍女模。
　　而更令人期待的是，下一次榜单的刷新，她是否能够顺利升仙——进入下一个全新阶段的i榜单。
　　然而，她却在完成纽约时装周最后一场走秀的那天起，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竟然是她？”
　　查理点头：“特意对照过所有符合客观条件的女模，从中又对比过长相，只有Nyx符合。而且……根据网络上的资料，提安似乎四年前就是Nyx的粉丝。”
　　而现在，初雅成了他的女朋友。
　　梵科沉默地想着：难怪。
　　难怪刚才他能展露出那般爱慕的眼神。
　　如果初雅就是Nyx，那之前那一个个完美的表现，也就解释得通了。
　　梵科没有跟Nyx合作过，但是以Nyx当年风靡时尚圈的程度，连他都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跟她合作。
　　只可惜，Nyx从未跟GW合作过。
　　没想到，时隔四年，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里，梵科有些恍然。
　　难怪他会对谢幕大秀上少女感十足的她感到不够满意。
　　对于寻常的女模来说，她的表现已经足够两眼，甚至在那群中国知名的前辈间，也没有失色半分。
　　但是，还是不够抓人眼球，还是不够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那不是最适合她的形象。
　　那个形象也发挥不出她真正的气势。
　　或许也因此，周鼎才会选择在她身上加重砝码，设计了韩恬的上台互动，从而达到被人记住的效果。
　　如果当时的秀场上，初雅穿的是眼前这副海报上的穿着，或许，不，是一定，绝对会让人印象深刻。
　　“想不到？Nyx竟然悄悄成了我们的模特。”查理有些激动地搓搓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忍不住又往他们那边扫了几眼，“而且我还让人查了一下这个提安的背景，发现他四年前刚出道的时候，在美国也算小有名气，火了一把。《少年》杂志知道？至今让人记忆犹新的精灵主题特别刊就是他的封面。”
　　还以为这回广告被老总裁塞进来两块鸡肋。
　　谁成想，擦去表象，里面竟然是两颗珍贵的宝石。
　　梵科将手机递回给查理，提着相机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此时，小黑哥刚将阿莱希娅与人鱼的故事说到最后，然后将文件夹一合，说道：“你们俩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的拍摄难度要比今天更大一些——”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插了一句：“不。”
　　众人下意识扭头。
　　就看见梵科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平静地落在初雅和韩恬两人身上：“先不要离开，我们继续拍。”
　　“继续？”小黑抬头指了指天空，坦言道，“太阳快落山了，这个光线怎么拍？就算我们带了灯光器械，整个环境效果拍出来恐怕不会太好。”
　　“不，我们在室内拍摄。”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室内？”
　　按照他们之前制定的拍摄计划，除了之前的第一个镜头，几乎没有需要用到室内场景的镜头啊。
　　除非是后面一个阿莱希娅病倒在床上的镜头。
　　但那个镜头，也是需要在光线合适的情况下拍摄才行。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
　　天边红霞密布。
　　“对。”梵科笃定地点头，“我打算加一个镜头。”
　　小黑哥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镜头？”
　　梵科淡定的视线扫向身边那对小情侣。
　　说道：“恩爱的镜头。”
　　“啊？”韩恬一时间还差点以为听错了，再不然就是理解错了。
　　初雅：“……………………”
　　说好的复古优雅、高贵大气的风格呢？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想当司机？
　　既然摄影师都发话了，初雅和韩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作为模特，早就应该适应裸|露，也早就应该习惯于去表现出性感的画风。
　　梵科的突然加码并非心血来潮。
　　布拉诺的传说里，的确有过女领主与人鱼相爱的一段。
　　那么身心合一，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以GW的画风，就算拍摄到类似的主题，也会有意识地忽略掉这样的内容。
　　初雅没想到，梵科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了？”梵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有问题吗？”
　　这让初雅怎么回答呢？
　　她只得默默摇头：“没有。”
　　“很好，那我们进去。”
　　也幸好，这临时的加码不需要另外安排道具。
　　室内的家具都是现成的，而服装也可以直接使用明天准备好的那套。
　　于是丹尼赶紧拉着韩恬修改妆容。
　　二十分钟之后，韩恬与初雅两个人来到布置好的房间里。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
　　房间里空间并不大，因此只有少数几个工作人员进来。
　　这也给初雅稍稍一点心理安慰。
　　其实……
　　别看她当年的拍摄经验丰富，其实她根本没有类似这种镜头的拍摄经验。
　　她能把控性感的感觉，也能把控撩人的感觉，但是却从未拍过类似那种香艳的……**横陈的照片。
　　韩恬就更没有了。
　　于是两人相顾无言。
　　梵科端着相机对着他们看了半天，终于放下相机催促道：“怎么了？还不开始吗？”
　　被他一提醒，两人这才慢慢地动了。
　　这……
　　这该怎么拍啊……
　　初雅一脸犹豫和烦恼。
　　大概是身为中国人从小耳濡目染的保守和内敛，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样的事情——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演的，那也很奇怪。
　　“算了，来。”韩恬倒是比较放得开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初雅按倒在床上。
　　望着几乎要陷进被子里的女人，韩恬忍不住心想：
　　这有什么呢？大不了就当成他和初雅的另一次演习嘛。反正他们也不是没尝试过。
　　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又不是真的让他们上演限制级。
　　这么想着，他正要低头吻上初雅的嘴唇，就听见梵科喊了“停”。
　　“不对。”梵科冷静地陈述道，“以阿莱希娅性格中的强势和人鱼对她的仰慕来说，这画面应该是由阿莱希娅主动才对。”
　　躺在被子上的初雅：“……”
　　有点想装死。
　　韩恬看她一眼，忍不住露出几分偷笑的神采。
　　行啊，她也有今天。
　　于是他将她拉起来，自己则主动在床上躺好。
　　初雅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梵科，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期待的韩恬，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然而此时箭在弦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她微微起身，将两只手臂撑在韩恬的脑袋两侧。
　　两人四目相对间，初雅一点一点地低下头，正要吻上韩恬的唇瓣，此时就听见梵科冷冷地又开口了：“停。”
　　初雅：“%…*%*￥%…”
　　她差点想翻白眼了。
　　她默默翻了个身坐起来：“怎么了？”
　　这回梵科连相机都没端，直接背着手走到床前。
　　他居高临下，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嘲讽：“如果刚才的画面也能叫作恩爱的话，那么全天下歌颂爱情美好的传说都要成为笑话了。我没看到爱意，我只看到你满脸的尴尬。”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魔王Nyx？你休息了四年，把从前那个将性感和撩人信手拈来的Nyx丢到哪里去了？”
　　在现场其他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初雅倏地抬头。


　　第80章

　　“我——”
　　初雅张口欲言，却被梵科再一次打断了。
　　他抬手阻止初雅继续往下说, 脸上挂着淡淡的失望, 说：“算了, 既然你做不到那这个镜头就不用再拍了。所有人收工。”
　　说完转身就走了。
　　留下所有人先是面面相觑, 后又忍不住来回打量初雅。
　　她, 真的是Nyx？
　　韩恬翻身坐起来, 没说什么话, 而是下床将初雅拉起来, 头也不回地牵着她离开了。
　　“那个梵科真是——”
　　两人回到酒店房间, 韩恬气呼呼地往床上一坐：“他认出人了不起啊？那种口气他以为他是谁？”
　　初雅叹了一口气, 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气什么？他说的也没错。我的确已经没有当年的状态了。”
　　“可是他这种态度也太——”
　　“行了。”初雅在飘窗上坐下来，曲起左腿叠在右腿下, 背靠着窗户, 慢慢说, “严格说来, 他的要求也没错。我刚才的表现即使作为新人模特都不够专业。”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韩恬嘟嘟囔囔，直接躺倒在床上, 偏头望着初雅, “所以呢，现在怎么办？”
　　初雅交叠双手，沉吟道：“当然是找出问题，然后解决它。”
　　找出问题——
　　韩恬心中一动。
　　记得刚才梵科说，刚才他们的互动不够撩人。所以, 她是想……？
　　韩恬看见初雅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走到床边含笑看他。
　　“怎么样？这回想好该怎么陪我练习了吗？”
　　韩恬沉默了几秒。
　　忽然笑道：“知道吗？我真是爱死你这种知难而上的态度了。”
　　说着，一伸手，轻轻地拉住初雅的手。
　　两人的手指交缠。
　　初雅一点一点地挪到床上去。
　　从头到尾，韩恬一动未动，维持着仰躺在床上的姿势。
　　直到初雅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初雅伸手轻轻按在他胸口，挑衅地看他：“所以，练习到什么程度，才算成功了？”
　　韩恬挑眉：“如果我说练习到我彻底把你吃干抹净呢？”
　　初雅轻笑了一声。
　　“你想得美。”
　　韩恬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问：“不行吗？”
　　初雅睨他一眼：“当然不行，现在还在工作期间，怎么可以？”
　　韩恬瘪嘴：“那不行，那我不陪你练了。”
　　“为什么？”
　　韩恬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得俯下身。
　　两人四目相对。
　　韩恬慢慢说：“你不能只点火却不负责灭火。”
　　初雅捏捏他的脸。
　　“你这小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少抱怨了，我们只练习明天能拍的部分。”
　　韩恬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那不能拍的部分呢？”
　　初雅笑笑。
　　俯下身，她盯着他慢慢问道：“你真这么想要？”
　　这慢悠悠的语气，还有那悠然含笑的目光，陡然勾勒出几分魅惑的挑逗。
　　韩恬眨眨眼：“是啊。”
　　初雅微抬下巴，笑道：“那你就使出浑身解数让我缴械投降啊。”
　　说完，她忽然一顿。
　　韩恬：“你……”
　　初雅突然坐起来，拉着韩恬的手把他也跟着拉起来。
　　初雅眼神发亮，说道：“我知道了！”
　　“什么？”
　　初雅翻了个身就从床上下来：“来来，赶紧起来。咱们回去继续拍。”
　　韩恬：“哈？”
　　然而不等他拉住初雅问个究竟，她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刮出房间了。
　　韩恬跟着出了酒店，正要向着古堡的方向而去，扭头就看见酒店外面的泳池旁边，初雅正站在桌边，跟坐着的梵科在说什么。于是他跟着走过去。
　　走近了便听见初雅的声音：“所以，不一定非要阿莱希娅主动。他们之间或许是阿莱希娅的性格比较强势，可是他们的关系从头到尾都不是她在主动不是吗？”
　　梵科本来正在整理今天拍摄的照片，闻言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可以理解你突然加这个镜头的意义在哪里，也明白你对我的期待。但是有一点你弄错了，那就是他们的故事里，并不是非得她主动不是吗？”
　　初雅推己及人。
　　正因为阿莱希娅和人鱼的故事有点像她和韩恬，她才明白越是强势的性格，并不代表在这段关系里就必须占据主动。
　　就像她和韩恬，不管是表白还是在一起，还是其他的方面，主动的人其实都是韩恬。
　　但那并不代表她就处于弱势了。
　　梵科眸光微动，手指离开鼠标，在桌上轻轻地缓慢地叩了叩：“这么说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初雅察觉到韩恬走到了她身边，偏头看他了一眼，随即回眸。
　　“是的！”初雅斩钉截铁地点头。
　　梵科的目光回到自己面前的电脑上。
　　照片修到一半，正好停留在中午时分她骑马而来的那张照片上。
　　中午的光线太亮，他正在将照片中的天空修饰成暮色微沉的样子。
　　落日余晖中，骑马而归的女人携着暮色，风尘仆仆。
　　然而依旧难掩身上的帅气。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屈的英气。
　　演是演不出来的。
　　而在整理照片之前，他还去找过Nyx过去其他的作品。
　　那些作品里满是属于年轻女人的强大与美丽，却没有像现在的初雅这般仿佛经过岁月沉淀的坚强。
　　比起从前的Nyx，现在的初雅更像是阿莱希娅。
　　然后他不免开始反思，让现在的她去寻找过去Nyx的影子，真的对吗？
　　初雅像阿莱希娅，但Nyx不像啊。
　　反思到一半，结果初雅本人自己就冲到他面前了。
　　这时候，所有的拍摄团队的人此时也带着各种器械从古堡里走出来了。
　　梵科慢慢站直身体，朝走在最前面的查理递了个眼色：“所有人跟我回去古堡，我们继续拍摄。”
　　众人：“啊？”
　　……
　　大摄影师发话，众人只得背着器械又回去。
　　夜色已沉。
　　古堡在夜晚其实并不对外开放，然而查理拉着守门人费劲口舌说了半天，守门人这才勉为其难地通融了一个小时。
　　于是一进古堡，所有人立刻开始布置。
　　灯光道具迅速就位，丹尼也立刻给两人补好了妆。
　　初雅慢慢爬到宽大的床上。
　　韩恬站在床尾，任由丹尼给他做最后的调整。
　　他看着初雅，问道：“你真的想好要怎么拍了吗？”
　　“当然。”初雅微微一笑，“就按照我们刚才练习的来。”
　　“练习？”韩恬冒出一个问号。
　　等等，他们刚才究竟练习什么了？
　　不是什么都没开始她就跑了吗？
　　初雅在床上坐好，背靠着厚实的蓄着流苏的枕头，端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她横着手臂挎在旁边的枕头上，手松松握成拳，支着脑袋。
　　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有本事你就使出浑身解数，让我缴械投降啊。”
　　同样的一句话，刚才在酒店房间里的时候还是平铺直叙，这一刻仿佛成了不加掩饰的勾引。
　　就仿佛有一只带着黑色小叉子的黑色尾巴从她身后伸了出来。
　　韩恬不自觉地吞咽了下。
　　这时候，丹尼终于调整完毕，刚说了句“OK”，韩恬就已经动了。
　　膝盖直接压在床尾，慢慢爬了上去。
　　梵科从他们对话时就一直端着相机。
　　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中文究竟对话了什么，但是他对初雅说话时的表情非常满意。
　　镜头中，韩恬慢慢爬上床。
　　一路从床尾，越过她交叠的双腿，一步步，来到她的面前。
　　初雅伸手，将他的发丝勾到耳后。
　　韩恬盯着她看。
　　柔和的灯光下，她完全成了优雅高贵的领主大人。
　　“还要酝酿吗？”初雅用中文笑道，“你要知道，那个守门人只给了一个小时，加上拍摄前的准备和拍摄后的收拾，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韩恬：“……我知道。”
　　初雅挑眉：“还是说，你的浑身解数其实只是说说的？”
　　韩恬无奈地想，不管他之前说了什么话，那可都不是在有一屋子人盯着他的情境下啊。
　　她明明知道这点，还非要这么说——
　　韩恬慢慢上前，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你就是故意的。现在有这么多人，你就张牙舞爪得意洋洋，等到了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又开始怂了。”
　　初雅：“……”
　　被看穿了。
　　“但是没关系。”
　　韩恬抓住她替自己拢发的手，牵着她的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
　　韩恬慢慢说完下半句：“因为那是迟早的事情。”
　　左胸下，心跳声透过胸膛，传出强而有力的节奏。
　　初雅一时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指尖有了真实的触感，让一切都突然间真实了起来。
　　不像是逢场作戏。
　　韩恬忽然说：“闭上眼睛。”
　　初雅下意识地照做。
　　下一秒，就感觉手指下的胸膛忽然靠近，脸颊上也贴上了一片温暖。
　　韩恬托住了她的脸，轻轻吻在她的唇角。
　　初雅睫毛轻颤。
　　梵科迅速按下快门。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抓拍下无数照片。
　　镜头下，这一吻如蜻蜓点水，却仿佛无比虔诚。
　　而最抓人眼球的当属初雅。
　　她仿佛被动地任由韩恬接近、亲吻，可从微张的唇瓣，到半合半开的迷蒙双眼，无一不透着撩人的感觉。
　　感觉仿佛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所有旁观着的人就被抓住了心脏。
　　“好了。”梵科说道。
　　骤然将所有人从迤逦的气氛中拉回现实。
　　查理回神，赞叹了一声：“Bravo。”
　　韩恬捧着初雅的脸，还有点没回过神：“就这样？结束了？”
　　他盯着初雅看：“说好的浑身解数呢？”
　　初雅笑起来，眸中透着得逞的笑意。
　　“当然是骗你的啊。”
　　“梵科拍摄的风格一向追求的是优雅唯美，就算会有恩爱的画面，也是以浪漫为主。”
　　浪漫嘛，讲究的是性感而不低俗，撩人而不下流，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做什么限制级的动作。
　　要不是来之前早就了解过梵科的拍摄风格，她怎么可能满口答应拍摄？
　　韩恬：“……”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休息了两天，转眼发现七夕都过去了23333
　　这章当加更，晚上再写一点。
　　么么哒。


　　第81章

　　第二天的拍摄依然顺利。
　　虽然梵科早已经在第一天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声称第二天的拍摄难度将会大很多。
　　但是有了他们之前在澳洲的拍摄经验, 第二天水下的部分依然很顺利。
　　这回不止韩恬和初雅, 连梵科都得下水拍摄。
　　布拉诺湖的湖水不若圣灵群岛的海水那么清澈, 但水下采光还算充足。
　　绿色的湖水中偶尔飘过几片水藻。
　　这回拍摄直到临近傍晚。
　　经过两天的相处, 初雅和查理小黑等人也都混熟了。
　　趁着梵科拍摄韩恬最后的几个单人镜头, 初雅坐在岸边一边擦头发, 一边跟查理他们闲聊。
　　丹尼从初雅身侧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等初雅回过头, 他试探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啊？”
　　“问。”初雅换了一边擦头发。
　　丹尼盯着她看：“你真的是Nyx？”
　　初雅随口反问：“怎么？不像吗？”
　　“是不太像……”丹尼咕哝一句, 随即赶紧摆手, “不过我也没亲眼见过你。梵科说是的话，那肯定是了。”
　　初雅看他：“那你还问？”
　　“不不不，我不是想问这个。我入行的时候你就很出名了, 当时我听一个前辈说你从来不跟GW合作, 这是真的吗？”
　　这回, 不等初雅回答, 一旁的小黑先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她现在不是正在跟GW合作吗？”
　　初雅笑笑没说话。
　　这时候查理插话道：“以前的确没听说Nyx代言过GW，否则她跟梵科肯定有合作了。我看, 要不是这一次WD的总裁强烈要求梵科一定要跟初雅合作, 你估计也没机会认识Nyx。”
　　“WD总裁？”丹尼瞪大眼。
　　作为和GW合作多年的造型师，丹尼知道GW和WD之间的关系。那可是比GW的总裁还要高出几个段位的大BOSS啊！
　　他们这些人，入职至今连GW的BOSS都没见过，更何况那位高高在上的老总裁。
　　“你居然认识WD的总裁？”
　　初雅擦完头发，甩手抖了抖毛巾。
　　淡定地否认：“不认识。”
　　“不认识！？”闻言三人顿时都惊了, “不认识人家会指名要你出镜拍摄？”
　　初雅露出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那我怎么知道？”
　　说完将毛巾往丹尼手里一放，从旁边取过大浴巾，朝正从水里出来的韩恬走去。
　　“拍完了？”初雅将浴巾往韩恬身上一披，然后令拿出一条小毛巾开始擦他的头发。
　　韩恬也不知是不是懒劲发作，披着浴巾的双臂一伸，直接顺势抱住了初雅，下巴往她身上一搁，应道：“拍完了。”
　　初雅有点艰难地继续给他擦头发。
　　“这进度快得有点超乎想象啊。”她笑道，“接下来我们直接去美国吗？”
　　“我不。”韩恬抱紧她的腰，“我要继续在这里住着。”
　　初雅：“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之前他们游遍意大利的时候，也没见他对罗马特别感兴趣啊。
　　“不，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房间里呆着。”
　　“……”
　　说得够直白了，直白得初雅不仅秒懂，还开始老脸发红。
　　大约是在水下呆得时间久了，韩恬全身发热，沾着水的肌肤贴在她身上，非常滚烫。
　　初雅身上薄薄的一层衬衣，完全挡不住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初雅红着脸把手里的毛巾往他头上一罩，嘴硬着说：“你被湖水泡傻了吗？怎么成天老想着这些？”
　　“这些是哪些？”韩恬说话的时候，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
　　带起阵阵战栗。
　　初雅显然被分了神。
　　总觉得昨晚的拍摄时她估计逗他，回了酒店也故意锁门不让他进，今天一整天，这小家伙就卯着一股劲想要搞事情。
　　昨天说的浑身解数，今天看来是想真用在她身上了。
　　“就是……”
　　“嘘。”韩恬在她耳边模糊地说了句，“你逃不掉的。现在拍摄也结束了，从这一刻开始就不是工作时期了。看你还找什么理由。”
　　话里透着浓浓的不容拒绝的强势。
　　这小猫扮起老虎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初雅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说实在的，打了这么多天的游击战，她也知道韩恬那点耐心早就快用完了。
　　那小子估计是把四年份的耐心都拿出来了，
　　拧巴拧巴榨出点汁儿，再用四年是不可能了，对着她本人，那耐心消耗得飞快。
　　“行。那就不找理由了。”她回抱住他。
　　韩恬骤然按住她肩膀抬头看她的双眼。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初雅笑眯眯。
　　韩恬骤然攥住她的手，顾不上其他人了，立刻拉着她往酒店走。
　　拉着她跑出一段距离，就听见查理在他们身后喊：“喂！Nyx！提安！你们俩跑什么呀？回去一起吃个晚饭吗？”
　　没等初雅回答，韩恬已经飞快地扬声回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
　　那语气里的雀跃和迫不及待，看得初雅直想笑。
　　大概是老脸红着红着也就习惯了，这回她根本没开口反驳他，任由着他拉着自己一路奔回了酒店。
　　然而。
　　刚踏进酒店大堂，韩恬的脚步不自觉地便顿住了。
　　初雅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就顺着韩恬的目光，看见了坐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的老人。
　　一头银发，一身深灰色的手工西装，还有那支手杖。
　　老人坐在沙发上，目光从他们出现，便一直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初雅沉默地收回目光，拉了拉韩恬的手：“走。”
　　韩恬垂眸看她：“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不必了。”初雅摇头，拉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韩恬迟疑地看了一眼老人，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路回到了房间。
　　原本满脑子想着的事情，顿时像是热气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逐渐开始漏气。
　　“啪嗒”。
　　房门轻轻合上。
　　房门一关，两个人脑子里的杂念顿时一清。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俩这是干嘛来了。
　　初雅红着脸移开视线：“我……先去洗澡。”
　　在水里泡了半天，她身上身上都快有一股湖水味了。
　　他们房间在六楼。
　　房间的格局很好，卧室连着低矮的阳台，即便是坐在床上，也能顺着阳台看清不远处的古堡与大片布拉诺湖面。
　　视野极美。
　　而卧室的隔壁，浴室的空间很大。
　　浴缸就在落地窗边，能一边泡着澡，一边欣赏窗外的美景。
　　初雅走进浴室第一眼就看见了浴缸，随即移开视线，转身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旁边淋浴室。
　　卧室里，韩恬没吭声，眼睁睁看着初雅转身进了隔壁浴室。
　　他在阳台上摆着的沙发上坐下来。
　　这一坐才发现，从沙发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见旁边浴室里的浴缸。
　　阳台和浴室之间，就隔了一层玻璃。
　　这时候，之前模糊想过要拉着初雅一起泡澡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心念一起，等他回过神时，手已经按在了于是的门把上。
　　韩恬盯着门把看了半天。
　　心想，如果她没上锁，他就进去——
　　下一秒，手抓着门把一转。
　　轻轻松松、毫无障碍，门直接被旋开了。
　　她没锁门！
　　随即水声从门里传了出来。
　　淋浴室里水汽蒸腾。
　　初雅背着身站着，脑子里塞了很多东西。
　　比如韩恬，比如这次拍摄，比如楼下坐着的老人……
　　所有的东西交织在一起，反而使得她脑子运转得极慢极慢。
　　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慢慢旋开了浴缸的水龙头，也没有注意到淋浴室的玻璃门被打开了。
　　直到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贴在她面前的墙壁瓷砖上。
　　后背上也贴上了一片滚烫的胸膛。
　　初雅心头一跳。
　　刚抬起头，就感觉到他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说：“刚才在楼下，我给过你机会找理由的。看来这次你说话算话。”
　　真的就不找理由了。
　　初雅从运转缓慢的脑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因为我不想再被你喊骗子了啊……”
　　“嗯，这样很好。”韩恬在她耳边表扬道。
　　热水从两个人头顶洒下来。
　　顺着发丝流淌在肩背上。
　　而更炙热的是韩恬的吻，从身后，顺着耳朵到脖子，再到锁骨，如蜻蜓点水，轻轻地啄吻过每一处。
　　初雅觉得自己腿要软了。
　　只能转过身抓住韩恬的手臂。
　　于是少年跟着吻上她的嘴唇。
　　湿热的唇舌交缠。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亲吻都要缠绵温柔。
　　令人动情。
　　不知多久之后，韩恬忽然弯腰，直接打横抱起她。
　　强而有力的臂弯稳稳地抱着她，抱着她直奔隔壁卧室。
　　两人披着一身的水珠，直接倒在床上。
　　韩恬撑着双臂低头看她。
　　雪白床单的衬托下，她的皮肤凝白如玉。
　　迷蒙的眼神，绯红的脸颊，无一不在逼着他疯狂。
　　初雅伸手捧住他的脸，轻笑了一声：“怎么了？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她拇指轻轻描绘他的唇瓣，将他从梦境还是现实的迷惑中拯救出来：“是真的。”
　　她吐气如兰，说道：“我是你的了。”
　　比小妖精更勾人，这是他的大魔王。
　　现在，大魔王骄傲地宣布，她是他的了。
　　“你真是……想要了我的命。”韩恬咕哝了声，终于忍不住了。
　　低头彻底覆在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关心，已经退烧啦。现在满血复活啦。
　　(づ￣ 3￣)づ


　　第82章

　　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指向下，抬起她修长莹白的长腿, 另一手托住她的臀。
　　动作有些笨拙, 又有点急躁。
　　然而他的吻却是极近温柔。
　　大概是熟能生巧, 他的吻技已是炉火纯青。
　　唇舌温热地吻过她的唇上每一处, 又不甘寂寞地向下探索着。
　　这是第一次, 初雅毫无阻拦, 顺从地将一切都交到他手里。
　　韩恬忍不住心情激荡。
　　明明早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 他的动作依然青涩得很。
　　入手柔软又细腻的触感, 和耳畔细微的轻喘。
　　感官上所有前所未有的体验, 无一不在逼着他发疯。
　　逼着他拉着她一起发疯。
　　他身体沉了沉，忽然顿了一下。
　　吻了吻她的耳垂，抬头看她。
　　沙哑着嗓子努力用最后的几分理智问道：“准备好了吗？”
　　初雅听得不太分明。
　　只感觉韩恬停下了动作。
　　可这一停, 无异于是在吊她胃口。
　　箭早已经上了弦。
　　这个小傻子还问什么准备不准备！
　　初雅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微微弓起背, 抬头吻上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无声的甜蜜鼓励。
　　韩恬脑子里紧绷的弦顿时就“噼里啪啦”全部断了。
　　早就蓄势待发的身体紧绷着, 腰杆一挺。
　　埋入。
　　填满。
　　两人终于彻底合二为一。
　　初雅闷哼着, 手臂绕过他的肩膀，紧紧地攀住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依然是湿的, 不知是水珠还是汗水。
　　耳边全然是韩恬发出的像是舒服又像是痛苦的声音。
　　然而她知道, 她怀里的少年现在很快乐。
　　并且正在努力取悦她。
　　一开始少年的动作勉强还算温和而克制，然而没多久，像是再也难以忍受。
　　像是云层再也承受不住水汽，淅淅沥沥的雨丝转眼便成了狂风暴雨。
　　他开始顺从本心，当一个放纵的侵略者。
　　而初雅宠溺地任由他攻城略地。
　　少年近在咫尺的双眸中, 布满了动情的神采。
　　这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这是她不由自主放进心底的少年。
　　初雅泛红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随着他放纵而不失温柔的动作，慢慢从眼角滑下来。
　　而韩恬垂眸，轻轻地细致地吻去她所有的泪痕。
　　……
　　一个多小时之后。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轻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从阳台望出去，还能看清月色与漫天繁星。
　　床上交叠的身影一动未动。
　　初雅半趴在韩恬身上，懒洋洋得连跟手指都不想动。
　　韩恬说到做到，真的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缴械投降了。
　　然而铃声执着地响着。
　　她已经被韩恬压榨得差不多的理智平静地想着，她认识的人中，妙姐安乔他们肯定是直接通过微信联系，此时会给她打电话的，估计就只有梵科和查理那群人了。
　　他们找她，估计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没结束。
　　这么想着，她支着绵软的手臂，努力撑起上身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然而她身下的少年仿佛是故意使坏。
　　不等她的手指碰到床头柜，就已经被他半路拦截。
　　五指穿过她的指缝，交缠着拉回到他唇边。
　　韩恬吻了吻，垂眸看她。
　　“不要接。”
　　欢爱后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撩人，连嗓音都透着吃饱餍足后的懒散。
　　初雅望着他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变化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他终于从一个总吵着要糖吃的少年，隐隐发生了一点蜕变。
　　有人说过，某些男人的蜕变或许只是在一瞬之间。
　　那双从来让她觉得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种光是看着就让她心尖酥麻的性感。
　　一种属于男人的性感。
　　“你现在是我的。别去管别人。”韩恬原本一直抚着她后背的手慢慢向上，托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压向他。
　　再次唇舌交缠。
　　唇舌间的蛮横和隐隐的渴望令初雅微微心惊。
　　趁着短暂分开，她抵着他的额头看他：“你……该不会是想……”
　　不要，她现在全身酸痛，根本受不了再来一次啊。
　　她真的投降了。
　　大魔王的宝座让给他行不行？
　　短暂的休息之后，韩恬仿佛飞快地恢复了体力。
　　初战告捷，小男人食髓知味，打算再战一回合。
　　然而到底还是心疼她。
　　挺身而起，他吻着她的同时，手臂穿过她的膝窝，随即一个使力。
　　初雅顿觉身下一空，被他稳稳地抱了起来。
　　她之前就想说了，这小子看着纤细，力气却不小，体力也异常的好——
　　此时已经深刻体会到男女间体力差距的初雅，默默开始反思这究竟是为什么。
　　要说锻炼，平时她早上还有晨跑的习惯，而韩恬完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凭什么他体力能比她好那么多？
　　难不成真是因为年龄差距？
　　哎。
　　看他此时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初雅只觉小心脏风中凌乱。
　　才第一次尝试，她就开始担忧自己今后怕是会跟不上他的体力。
　　韩恬稳稳地抱着她，一路又晃进了浴室。
　　此时浴室里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
　　浴缸里的水龙头早已经停止了放水，一直维持着微微冒着热气的温度。
　　他将她抱进了浴缸里。
　　温热的水漫过两人的身躯。
　　韩恬在她身后抱住了她。
　　左手边是整面玻璃墙。
　　而浴缸尾部，是一面镜子墙。
　　灯光温柔。
　　映照着大半镜面的星光，还有星光下的他们。
　　本来还不觉得。
　　此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初雅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变了。
　　满身都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痕迹。
　　胸前都是吻痕。
　　连双唇也微微有点肿。
　　这要是走出去，谁能看不明白他们在房里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气哼哼地瞪了镜子里的男人一眼：“你下手也太不知节制了。这要是在工作期间，那我就完蛋了。”
　　韩恬用鼻尖蹭蹭她耳垂。
　　哑着嗓音答：“所以我才忍到工作结束啊。”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初雅语塞，只得咬着唇瞪他。
　　韩恬轻笑了一声，双手穿过水波，轻轻抚上她的腰身：“不过你的控诉很有道理，我会改正的。”
　　初雅偏头看他，眼神期待：“什么意思？打算今后工作时期都忍着？”
　　这么乖？
　　那这么说来，将来时装周期间，一个多月他也愿意忍着了？
　　韩恬笑意一敛，递给她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
　　“当然不是。顶多……到时候不留下太多让人看得出来的痕迹。”
　　说着，他的目光向下，缓慢地扫过她胸前的每一处痕迹。
　　每一处都是他动情的痕迹。
　　这么一想，笑意又忍不住攀上他的眼角唇畔。
　　他的双手在她腰腹上交叠着。
　　脑袋贴着她的耳廓，大尾巴狼似的轻笑道：“今天新手司机第一次上路，难免控制得不够好。不过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初雅：“……”
　　得，看来这臭小子是以为自己能翻身了。
　　初雅哼了哼。
　　好歹比他多吃了几年大米，怎么可能真的任由着小子得意洋洋地予取予求？
　　他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缴械投降了一次。
　　可不代表次次她都会投降。
　　心头有了主意。
　　她偏过头，垂着眸轻轻地咬住了他的下唇。
　　双手从浴缸两侧探入水中，轻轻覆在他的双手上。
　　十指交缠着压住了他的手背。
　　一吻渐深。
　　情生意动。
　　直到初雅感觉到后腰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轻笑了一声，忽然将两手从水下抬起，连带着将韩恬的双手也按在了浴缸边沿上。
　　而她微微使力，直接从浴缸里爬起来。
　　起身抓起一旁的浴巾，一边从浴缸中迈出，一边回眸看向一脸错愕的韩恬。
　　初雅憋着笑意：“干什么呀？”
　　粗略擦掉了身上的水渍，她转身又拿起浴袍披好，不等错愕的男人回过神，她已经潇洒地摆摆手：“新手司机自己练，我先回房睡觉了。”
　　开玩笑。
　　他说练她就得陪他练啊？
　　她才不呢。
　　一路从浴室晃到卧室，初雅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转而走向玄关。
　　手才刚抓住门把，身后陡然传来湿热的气息。
　　初雅逃离的脚步已经算快，然而少年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快很多。
　　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一抱，初雅的双腿顿时就离了地。
　　她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尖叫一声，顿时就被他一把扛了起来。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背部皮肤，她才意识到韩恬根本连衣服都没穿，直接就爬起来逮人了。
　　“喂！小子你放我下来！”
　　话音刚落，屁股就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还想跑？”
　　韩恬扛着她一路回到卧室，望着满床的狼藉，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又进了浴室。
　　将她往宽敞的洗漱台上一放，他抵着她的额头问道：“说好的从此你是我的了呢？看来你还是个骗子。”
　　初雅无奈。
　　体力拼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
　　这大尾巴狼看来今天不把她从头到脚吃完了是不肯放过她了。
　　轻叹一声，她只得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算了。
　　她的老腰，今晚就当是牺牲了。
　　……
　　同一时间。
　　隔壁房门口。
　　敲了半天门的男秘书迟疑地回头，对着身后的老人说：“总裁，Nyx……您外孙女估计还没回来。要不，您先住下，明天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的房门传来打开又飞快合上的声音。
　　两人同时扭头，却发现长长的走廊上什么人都没有。
　　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说说桃哥有木有良心？


　　第83章

　　韩恬缠着她闹到半夜。
　　直到折腾得初雅真的连根脚趾头都动不了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她抱到了露台的沙发上。
　　大地早已经沉眠。
　　而夜空中星光如钻。
　　夜风微凉。
　　风中传来远方夜色中隐约的音乐声。
　　像是有人在吹奏着萨克斯风。
　　萨克斯的乐声低沉悠扬, 异国的曲调婉转动听。
　　星月伴着乐声。
　　这一刻无比安宁。
　　而初雅浑身酸疼得根本不想动。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控诉着刚开荤的小男人实在不知节制。
　　初雅懒洋洋躺在沙发上, 睁眼便看见韩恬去而又返, 手里还提了只瓶子。
　　看瓶身上的包装, 似乎是她在用的乳液瓶子。
　　初雅眨了眨眼, 眼睁睁看着韩恬在沙发边沿坐下来。
　　按出一点乳液在手心里, 象征性地两掌相合地抹了抹。
　　“你……”初雅刚开口, 才发现嗓音沙哑得厉害。
　　只说一个字, 便透着浓浓的有气无力。实在是被折腾得狠了。
　　韩恬看她一眼, 意会她想问什么。
　　浅笑着答道：“伺候伺候你, 将功赎罪，免得你总说我欺负你。”
　　说着，便抬起她的胳膊专心致志地涂抹起来。
　　擦拭完手臂, 韩恬又按了点乳液出来, 这回换到她的双腿。
　　涂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
　　像是羽毛轻触又像是抚摸。
　　初雅：“……”
　　这算哪门子将功赎罪？
　　她怎么觉得是这小子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折腾她？
　　随着他的手抚摸过的每一处, 酸疼的身体依然敏感得不像话, 在他的手掌下被带起阵阵战栗。
　　初雅有点艰难地蜷起脚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坏心眼？
　　双手涂抹完大腿, 终于来到她的腰间。
　　韩恬撩起她睡衣下摆。
　　初雅抬手抓住他的手, 偏头指了指卧室：“行了，去帮我把手机拿来。”
　　“可是我还没涂完。”
　　初雅睨他一眼，磨了磨牙，一字一顿：“不用了！”
　　“……好。”韩恬应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
　　瞅了她胸前一眼, 这才慢慢收回手。
　　起身去拿手机了。
　　初雅赶紧将被撩起来的睡衣下摆拉下去。
　　韩恬去而又返。
　　将手机递给她的同时，也跟着躺到了沙发上。
　　沙发还算宽敞，正好能让他们俩相拥着横躺在一起。
　　韩恬伸出手臂绕过她后颈，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她之前摘下来的黑钻石耳钉，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耳垂上。
　　工作期间不能戴，眼下工作结束了，他终于能名正言顺要求她一直戴着。
　　初雅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任由他将耳钉戴好。
　　顺手将手机屏幕解锁，一看记录，果不其然，查理之前接连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只是现在夜已经深了，再打回去也不太合适。
　　只能等明天早上再说。
　　韩恬也把自己手机带来了。
　　初雅放下自己手机，便靠在他肩膀上看他点开自己手机里的微信。
　　微信列表入眼，第一眼就看见了置顶在第一个位置的【老婆】备注。
　　旁边还显而易见地连着她的头像。
　　初雅脸颊微红，假装没有看到。
　　“哎，吴锐找你呢。”
　　列表中，除了她，还有他们与妙姐的三人群，其他的都没有置顶。排在第三的就成了刚还在给他发消息的吴锐。
　　未读信息有三十几条。
　　初雅咋舌：“怎么这么多？”
　　韩恬淡淡解释：“我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聊微信。”
　　“这么说来，你到了罗马之后就没回过他？”
　　“……嗯。”
　　“这么多年来都这样？”
　　“对。”
　　闻言，初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们到现在还能是好朋友，真的蛮神奇的。”
　　韩恬勾了勾唇角，顺着她说：“我也这么觉得。”
　　说着点开聊天记录看了看，吴锐到了美国之后，刚落地就记得给他报告，然后就是在曼哈顿寻找安乔的房子。
　　随即便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栋两层的欧式建筑伫立在街角。
　　四周高楼林立，热闹繁华。
　　【吴锐：没想到初雅租的房子居然在曼哈顿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啊！还是一栋两层的大别墅，初雅有钱人啊！】
　　作为美国最富有的地区之一，曼哈顿作为美国的经济中心，坐拥华尔街、百老汇、帝国大厦等地标性的地段。
　　在这样的中心区拥有一栋独立别墅，绝对称得上是富豪级大款。
　　初雅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才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安乔这么有钱……”
　　不过听说这房子是安乔的养父过世之后留给她的，连安乔自己都没去过，只知道有这么一栋房子，房间里大约四五间房。
　　安乔当时提起，初雅看地段和房子面积都合适，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住宅区里的联排住宅，也是按照联排住宅的价格支付的租金。
　　没成想，居然是这种还带顶层花园的独栋别墅。
　　看街角的路牌，似乎离华尔街不远。
　　听吴锐的介绍，这房子似乎单层面积就有四五百平米。
　　接下来的十几条，吴锐几乎都在介绍房子里的各种房间。
　　【吴锐：我看过了，除去书房，一共有五间房间。楼上是一间主卧和两间小房间，楼下则是两间次卧。】
　　【吴锐：我挑了楼下的，要不你也住楼下，楼上的房间就留给两位女士和小朋友？】
　　看到这里的时候，韩恬终于按住语音键，懒洋洋地回复了一句：“不，我要住楼上。”
　　不到一分钟，吴锐那边迅速回复。
　　【吴锐：！！！】
　　【吴锐：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让初雅住楼下？不可能？】
　　【吴锐：还是说想让妙姐和他儿子一起住楼下？小孩子大了还住一起不太好？】
　　韩恬于是又按住语音键：“我跟初雅住一间。主卧。”
　　初雅轻笑：“谁说的？我才不要。”
　　【吴锐：……】
　　【对方发来视频请求】
　　韩恬想也没想就点了拒绝。
　　回拨了一个语音过去。
　　对方飞快地接起来。
　　“咋回事？连视频都不接？”
　　韩恬眼也不眨地回答：“不方便。”
　　“啊？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以前连在厕所都会接的。”吴锐语气听来像个莫名其妙被打入冷宫的怨妇。
　　韩恬搂住初雅的腰，淡淡答：“因为我现在抱着初雅呢，不想让你看。”
　　吴锐：“……”
　　得，那他主动自觉退下。
　　初雅趴在韩恬的胸膛上，枕着他肩窝，无声闷笑。
　　吴锐顿了顿，开始唠嗑：“哎，初雅，想不到啊，没想到你这么有钱！这房子每个月租金至少也得几十万美金？”
　　初雅默默答：“还真没。安乔跟我说就是栋小房子，我就按照普通房子付的租金。”
　　果然安乔才是隐形女富豪啊。
　　吴锐说：“本来还想开视频让你们参观参观这房子呢，既然韩恬那小子舍不得开视频，那就等你们过来再说。不是我吹，这房子楼顶上的风景真的是绝了。”
　　韩恬开口：“等着，过两天我们就过去了。”
　　“这么快？工作快结束了？你们不是才过去？”
　　韩恬也没说其实拍摄工作今天就已经完成了，简单应了几声便挂了语音。
　　初雅趁机抬头看他：“为什么要过两天？这边工作结束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直接飞过去啊。”
　　韩恬将手机往旁边一放，伸手放在她腰上。
　　蹭了蹭她鼻尖，轻声说：“当然是想跟你在这儿再待两天。”
　　“这儿？你这么喜欢布拉诺？”
　　“嗯……从今天开始我就喜欢这里了。”韩恬含糊地应了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啄，小声接话，“准确来说，是这间酒店，这间房里。再待两天。”
　　初雅：“……………………”
　　“你想得倒挺美。”她手一伸，直接捏住他下巴，“我才不会答应。”
　　韩恬闻言，停下了动作。
　　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
　　眼睛里像是盈着星光。
　　初雅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一点。
　　他似乎找到了她的软肋。
　　每次被他用这样的眼神一盯，她就忍不住心头发软。
　　“真的不答应吗？”韩恬缓慢地轻问。
　　长腿慢慢蹭过她的腿，温软细腻的触感传来，无声交缠。
　　双管齐下的招数简直犯规。
　　然而此时全身上下的酸痛无一不在提醒着初雅放纵的代价。
　　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再次上当。
　　她不为所动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晚上下来，她老腰已经壮烈牺牲了。
　　要是再来两天，她恐怕真要把老命都搭上了。
　　“不、答、应。”初雅斩钉截铁地摇头。
　　说完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只得干巴巴安慰一句：“来日方长好吗？”
　　韩恬想了想，笑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到了美国跟我住一间房了？”
　　“嗯？？”初雅看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是你说的来日方长。”韩恬搂紧她，“我现在答应你，你总得想办法把那两天补偿回来。”
　　初雅：“……”
　　布拉诺的两天换美国的天天？
　　臭小子，你还挺会算账啊。
　　以前放高|利|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84章

　　床上一片狼藉。
　　于是两人抱着被子，就着露台上的沙发睡了一夜, 真正体验了一把枕着星月入睡。
　　隔日清晨。
　　在一片鸟语花香中, 初雅在温暖的怀抱中睁开眼睛。
　　眼前的小男人还在沉睡。
　　双手紧紧地揽着她。
　　墨色长发衬托下, 他的肤色莹白如上好的羊脂玉。
　　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下两片月牙形的阴影。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 没了那双勾人的眼神, 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搭着他精致的五官, 甚至让人有点分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
　　如此近距离之下, 初雅才发现他的睫毛真的不是普通的长。
　　“睫毛精……”她轻喃着, 伸手摸摸那长长的睫毛。
　　韩恬的睫毛颤了颤, 然而并未醒来。
　　只是不自觉地更加收紧了双臂。
　　他的睡姿看起来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初雅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叫他起床时候的情景。
　　当时他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睡成了虾子状。
　　再后来他们第一次一起睡，是在澳洲夜宿小岛沙滩的时候。
　　他则是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睡的。
　　不知道从前什么样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心理。
　　“或许回头有空该跟安乔请教一下？”初雅喃喃着, 手指拂过他的脸颊, 来到他的耳廓。
　　黑色柔软的长发服服帖帖地勾在他耳后。
　　他及肩的长发发质很好, 虽然没有特意打理过, 但看起来十分的柔顺光滑。
　　初雅看着看着，不禁心念一动。
　　于是另一只手也跟着绕过他的脑袋, 悄咪咪地开始给他绑辫子。
　　以前她还留着长发的时候, 不工作的日子里不太喜欢披散着，要么找个大夹子夹起来，要么绑成辫子。
　　阔别了长发多年，她忽然有点怀念从前还能绑辫子的日子。
　　不过幸好，她头发绑不了, 可以拿韩恬的头发练手。
　　等到两条麻花辫编好，初雅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欣赏自己的作品。
　　嘿嘿。
　　真是个……秀气的小姑娘。
　　这一动倒是立刻令韩恬惊醒了。
　　他有些警觉地睁开眼，随即便对上了初雅的眼睛。
　　初雅笑道：“早啊。”
　　韩恬下意识地一笑：“早……”
　　意识慢慢回笼的同时，昨天所有的记忆也跟着苏醒过来。
　　笑意慢慢在他眼睛里越聚越浓，他忍不住也跟着撑起身子，亲亲她的嘴角，重复道：“早。”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两条麻花辫便垂落在他的双肩上。
　　初雅憋住笑意，伸出一条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笑道：“醒了就起床，我们去楼下吃早点。”
　　“好。”韩恬完全没察觉头发上被动了什么手脚，顺从地爬起身来。
　　他的浴袍昨晚就垫在沙发上了，这一掀被起身，直接一丝不挂地爬起来了。
　　初雅的目光不躲不避，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盯着他。
　　视线扫过他的身体再回到他脸上，她挑眉吹了声口哨。
　　韩恬也不躲着，脚步一顿，回眸看她，揶揄道：“昨天还害羞得不敢看，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就这么自然了？”
　　闻言初雅嘴硬道：“说什么呢？姐姐我十几岁入行的时候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好吗？怎么可能害羞。”
　　“是么？”韩恬一挑眉，“那么，姐姐你对这副身体还满意吗？”
　　韩恬的身体其实并不瘦弱。
　　之前在澳洲拍摄的时候，初雅就看出来了。
　　他的体型大概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穿上衣服的时候就是个纤细的翩翩少年郎，脱了衣服，肌肉线条其实也很好看。
　　初雅老脸微红。
　　总觉得韩恬的这一声姐姐和她自称的姐姐的语气上完全不同。
　　连续被他套路了这么久，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接下来不管她答“满意”还是“不满意”都不对。
　　半只脚踩进了他的套路。
　　初雅只好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洗漱去。”
　　韩恬顿了几秒。
　　随即才笑着放过她，转身进了浴室。
　　随后初雅赶紧翻身起来，踩着拖鞋就望门口跑。
　　人才刚到门口，就听见浴室里传来韩恬无奈的叫喊：“喂！！过分了啊！！”
　　初雅“噗嗤”偷笑，赶紧开门闪身出去。
　　正要回隔壁房间洗漱，刚出门就对上了斜对面走出来的身影。
　　初雅：“……”
　　初雅和对面的查理大眼瞪小眼。
　　查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房号，困惑道：“Nyx，你怎么是从提安的房间里出来的……”
　　对此，初雅的反应十分坦然。
　　她抓了抓睡乱的头发，从容笑道：“昨天晚上是跟他一起睡的呗。”
　　查理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仔细一想，她和韩恬都是成年人了，既然工作都已经结束了，他们小情侣想过过二人世界也没什么不对。
　　他最后只得挠挠头，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啊？”
　　“嗯，后来看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说，什么事？”
　　查理说：“是这样的。这一次的拍摄工作，来之前我们已经跟提安签了合约，但是你的还没有。之前我们只以为你是个普通的新人模特，用不用你都不知道，所以只预备了一份合约。但是你也知道的，既然你是Nyx，那么合约的内容自然要修改一下，比如酬金的部分。”
　　他们给韩恬开出的价码是二十万欧元。
　　当然，这只是拍摄广告的酬金，还没有算上代言的费用。
　　二十万欧元，其实对于韩恬这样的从前只在中国发展、在国际上只能算新人的男模来说，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很高的价码了。
　　但是初雅不同。
　　Nyx是曾经登上过MDC的Top50榜单，并且已经登顶过的顶尖超模，即便已经离开了四年，她一旦复出，身价自然绝对不能等同于默默无闻的新人。
　　酬劳跟名气挂钩。
　　对方如果是Nyx，给她开出一百万欧元的合同都是理所应当的。
　　之前他们还在沉浸于初雅居然就是Nyx的惊喜之中。
　　后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想想，发现这件事背后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阔别时尚圈四年的Nyx复出回归的第一个广告——
　　这将会是一件多么令人瞩目的事情？
　　光是这一个噱头，就能为他们这个广告带动巨大的宣传。
　　这么一想，查理忍不住有点激动。
　　他不禁心想老总裁究竟是从哪里将她挖出来的，简直是为他们塞来一块宝藏啊！
　　“我们重新拟了一份合约，你什么时候方便来跟我们签一下合同？”
　　“啊，是吗？”初雅走到自己房门前，刷开了房门，“那要不等下到楼下餐厅汇合。拜拜。”
　　说完，便关上了门。
　　查理站在门口，忍不住有点恍惚。
　　他挠挠头：“名模就是名模，连签约金是多少都不带问一下的吗？话说回来，之前没签合同，她居然也肯直接进组拍摄……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点？”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并不是初雅好说话。
　　她只是知道，GW一个大品牌，那么点签约金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没有拖欠的意义。
　　再说了……
　　GW身后，还有那个人。
　　初雅回房洗漱完毕，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打开了。
　　韩恬穿戴完毕，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门口。
　　初雅走过去。
　　韩恬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整了整衣领。
　　收手的时候，手指蹭过她的发丝，这才发现她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咦，头发长了啊？”
　　“嗯……”初雅也不自觉地摸了摸，“其实时装周之前就该去剪的，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我头发长得比较快，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到可以扎起来的程度了。”
　　“那就别剪了。”韩恬垂下手，牵住她的手，十指交缠。
　　“啊，留长发吗？”两人出门，初雅顺手带上门。
　　“其实顶着短发那么久，我都习惯了。”
　　留长发多不方便啊，每天还得想办法打理。
　　再说她都习惯被人当成人妖了。
　　韩恬说：“可是我还想看看你长头发的样子。”
　　“……”初雅顿时就被说服了，妥协道，“好。不过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剪啊，你得负责拦着我。”
　　韩恬笑起来。
　　“好。”
　　两人一路到了酒店的餐厅。
　　餐厅建在布拉诺湖畔。
　　大大的玻璃房外布置着各种各样的花圃，而玻璃房内，则摆放着一圈圈的台。
　　上面放满了各种早点。
　　早餐是自助的。
　　两人才刚从门口拿起餐具，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坐在窗边的查理朝他们招手：“Nyx！Tian！来这边来这边。”
　　初雅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坐在查理旁边的梵科。
　　还有坐在他们对面的老人。
　　他们坐的是能坐得下七八个人的长桌，正好留了他们的两个位置。
　　初雅：“……”
　　韩恬自然也看到了。
　　脚步一顿，低头问道：“你……想过去吗？不想去的话——”
　　“没事。”初雅冷静地朝那边点点头。
　　然后走向盛放着食物的台，说：“我的合约还没签，他们是要谈合约的事情。”
　　韩恬却想岔了。
　　脚步一顿，迟疑道：“合约？你是要签到WD的经纪公司吗？”
　　WD集团总部在米兰，基本上大部分的品牌项目和工作内容都在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地区。
　　如果初雅签到WD，岂不是等于她今后都打算主要在意大利发展了？
　　那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宠娃模式on the way~


　　第85章

　　“想什么呢？”
　　初雅端起一碗海鲜沙拉放进自己的餐盘里，偏头看他, “我早就说过会跟你一起去美国的,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留在意大利？”
　　韩恬下意识扫了不远处的那人一眼：“我以为……”
　　“从他拒绝承认我妈是他女儿的那天起, 他就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初雅淡淡说, “现在他只是WD的总裁, 仅此而已。”
　　“合约是指这次拍摄的合约。你的签了, 我的还没签呢。”
　　“……对哦。”
　　餐厅里摆了一百来样美食, 每一样看着都挺可口。
　　昨晚实在体能消耗过度, 初雅原本还想着今天早上一定要多吃一点补充回来。
　　然而如今面对着琳琅满目的佳肴, 她忽然没了胃口。
　　拿了一碗海鲜沙拉, 她已经不想再拿别的了。
　　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远处的韩恬，她回身慢慢走向角落的那一桌。
　　长桌位于玻璃房内的角落。
　　落地窗大开，正好对着碧绿的湖水。
　　窗外清新的风吹进来。
　　倒是个景致最好的位置。
　　初雅放下餐碟入座。
　　抬头跟对面的查理和梵科点头, 算是打了招呼。
　　查理看看她, 又看看旁边的总裁大人, 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是和事佬的性格使然, 他笑着招呼道：“Nyx，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
　　话还没说完, 就见老总裁抬手打断了他。
　　老人说道：“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噢……这样啊。”
　　也对，不认识的话老总裁还会特意叮嘱一定要让Nyx参与拍摄吗？
　　然而初雅眼也不抬，淡淡说：“不认识。”
　　查理与梵科对视一眼。
　　这下他们是真的看出不对劲了。
　　不等他们想好该怎么答，初雅已经开口转移话题了。
　　“对了, 你们不是要跟我谈合约吗？合约准备好了吗？”
　　“哦哦，准备好了——”查理下意识看向老总裁。
　　总裁身边的助手立刻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递给初雅：“您好Nyx小姐，这是GW的代言合同。”
　　“代言？”初雅没接，盯着他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任何代言的事情？反倒是韩恬，原本谈的就是代言，来意大利之前却只签了拍摄合同。你们GW究竟是什么意思？”
　　敢情明面上跟韩恬合作，实际上只是想要她去代言吗？
　　“当然不是。”助手赶紧说，“这是我们这边工作上的疏忽。GW之前跟韩恬谈的就是代言合同，怎么可能临时变卦。”
　　他赶紧抽出另一份合同：“这是他的代言合同。上面已经注明了GW的海洋之吻系列将由你们共同代言。”
　　初雅这才抬手接过两份合同。
　　垂眸翻阅起来。
　　助手悄悄松了一口气。
　　扭头看了看老总裁，看到他眼中隐隐的不悦，忍不住更加冷汗淋漓。
　　其实这事老总裁之前就提过，要韩恬直接签代言合同。
　　但是WD集团毕竟只是GW的母公司，很多程序上的事情很难越俎代庖。
　　他之前的确交代下去了，可是GW那边并没有当回事。
　　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个在中国小有名气的男模，和连点名气都没有的新人女模而已。
　　一开口就谈代言？位面太看得起他们了。
　　殊不知，那新人哪里是真正的新人？
　　那可是Nyx，还是老总裁的外孙女啊！
　　GW那边负责交接的人简直是踢在铁板上了。
　　初雅很快就翻阅完了两份代言合同。
　　GW那边给出的价码还算公道。
　　韩恬的代言费用是一百万欧元。
　　而初雅以Nyx的名义签约，代言GW即将推出的海洋之吻珠宝系列，代言费是一百六十万欧元。另外还有三十万的拍摄费用。
　　比初雅之前想象得还要高出一点点。
　　“嗯，没什么问题。”初雅接过助手递来的签字笔，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上名字。
　　“对了，另外还有一份合同。”助手小心翼翼地又递来一份合同，“这是……我们WD旗下经纪公司的签约合同。听说您和韩恬先生都还没有签任何的经纪公司。只要您愿意，签约金至少有五百万欧元。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个我们不考虑。”韩恬端着咖啡壶姗姗来迟，在初雅身边坐下来。
　　倒了一杯咖啡端到初雅面前，扭头低声说：“我过去特意买下咖啡豆自己煮的，你尝尝看？”
　　初雅点点头：“好。”
　　韩恬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接过初雅的笔在自己的那一份合同上也签了字，这才抬头看向助手：“不好意思，我和初雅都没有签约经纪公司的打算。”
　　助手不甘心地劝道：“可是……如果你们没有经纪公司，那在工作接洽方面可就没那么方便了啊。如果有经纪公司代劳，你们平时的工作能轻松很多。”
　　“这一点我们当然清楚。不过我们目前并不打算在欧洲发展，这一次的广告拍完，就要去美国了。签那边的经纪公司也是一样的。”韩恬滴水不漏，将助手的劝说一一挡了回去。
　　最后助手没法，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老总裁。
　　目光一对，他立刻意识到自家老总裁似乎正在用眼神劝他闭嘴。
　　助手：“……”
　　签完合同，初雅便自然而然地带开了话题。
　　与查理和梵科聊起了照片的事。
　　梵科其实也是个直愣子，聊起工作，之前关于初雅与老总裁之间的疑惑瞬间就被抛诸脑后。
　　一顿早饭吃下来，倒是让屈尊大驾光临的总裁大人被冷落在了一边。
　　韩恬看看目不斜视、跟梵科讨论得正欢的初雅，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略显落寞的老人。
　　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初雅的外公……让他想起自己的爷爷。
　　如果说他这辈子所有对亲情的美好记忆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两重，那么爷爷就占满了这整整三两。
　　心一软。
　　他抬手倒了一杯咖啡递过去：“先生，要试试我煮的咖啡吗？”
　　“啊……”老总裁愣了一下，很快流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谢谢……”
　　老人根本没吃多少。
　　但是将韩恬给他倒的咖啡全部喝完，然后起身告辞。
　　查理和梵科站起来：“啊，总裁您这就走吗？”
　　话说老总裁究竟是干嘛来的？要签合同，打发下面的人来就行啊——
　　然而总裁什么都没说。
　　只是将意味深长地目光在初雅侧脸上流连了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才刚走出餐厅。
　　助手抱着签好的合同跟上来，小声说：“总裁，她对您那样的态度，您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老人慢慢走到酒店正门口。
　　等候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他扶着手杖，慢慢地说：“当年一气之下跟dy断绝父女关系，我太太早就说过我一定会后悔，现在被她说中了，我满心都在后悔。”
　　“生气的代价太大了啊。”
　　语气中的怅然，听得连年轻的小助手都跟着怔住了。
　　一开始连他也不明白总裁为什么特地要亲自过来。
　　如今听总裁这么一说，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对了。跟GW的人说一声，海洋之吻的宣传预算再增加两倍。另外……听说海洋之吻的设计师跟初雅是多年的好朋友？下午请她到总部来一趟。”
　　助手效率地记录下各种事宜，问道：“需要提前告知她是什么事情吗？”
　　闻言，老总裁沉吟了一会儿：“就说……我想跟她聊聊初雅。”
　　车子缓缓驶到他们面前。
　　助手殷勤地开了车门让老总裁坐进去。
　　老人苍老的手掌在车门上一扶，忽然顿了一下，扭头吩咐说：“对了，将那个韩恬的详细资料也给我一份。”
　　……
　　没多久，这顿工作餐便散了。
　　初雅和韩恬回到房间，看着重新恢复整洁的床上被人贴心地放了一支玫瑰，还有一盒套套，韩恬看着看着，突然笑开了。
　　初雅脸色泛红，拐了韩恬一肘子：“还笑！昨天让你乱来！”
　　韩恬委屈地眨眼：“我哪儿乱来了？该做的措施我都有做啊。就是被子床单弄湿了一点嘛。”
　　“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初雅略显尴尬地咳了一下，“我是说你乱飙车的事！”
　　闻言，韩恬挑了挑眉，转身在床尾坐下来，拉着她将她环在自己身前。
　　坏笑着说：“我平时是什么车速你不是很清楚吗？”
　　初雅：“……”
　　韩恬圈住她的腰，多少还是反思了一下：“不过昨天的确有点过了头。今天看你走路姿势都有点不太对了。”
　　倒是细心。
　　初雅没好气地捏住他的脸：“……你知道就好。”
　　“所以……”
　　初雅期待地看他：“所以今天休息一天？”
　　韩恬手掌微微下落，来到她的翘臀上，老神在在地说：“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尽快适应比较好。”
　　初雅手指一松，直接“啪”地一下从两边挤压他的脸。
　　哼道：“你少套路我。”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初雅忽然想起来：“对了，刚才查理说过GW的官网上今天会先一步进行宣传。拿出一张照片作为预告的宣传照。你要不要也跟着宣传一下？”
　　“我？发微博吗？”
　　初雅想了想：“还是发在类似ins或者推特这样的社交平台上？”
　　“推特我都好久没用过了。”韩恬平时根本懒得用那些，在遇见初雅之前，他甚至连微博都不上的。
　　“那先在微博上发一个？我把刚才查理给我的宣传照发给你？”
　　“好。”
　　两个人往露台沙发上一坐。
　　初雅打开手机正要点开微博，随即想到：既然要用Nyx的名字复出了，那么还是重新启用当年的推特账号？
　　于是她下载好软件，登上了四年多不曾登陆过的账号。
　　@Nyx
　　时隔四年，账号上还有近千万的粉丝。
　　她看着这个名字半晌，想了想，修改了下昵称。
　　添了几笔，变成了@Nyx-Chuya
　　然后发出一张之前准备好的宣传图，并附言：
　　Wele back! @TianHAN


　　第86章

　　配图是他们的照片。
　　属于海洋之吻的蓝绿色字体和GW的Logo清晰地印在海报的一角。
　　而他们的名字则印在海报的下方。
　　Nyx&Tian
　　不得不说，GW果然是大品牌, 单以效率而言就比其他品牌高出太多。
　　横版的海报里, 左边是水中的少年, 而右边是俊美的女领主。
　　他们身后是布拉诺的湖水与古堡, 是澄澈的蓝天与清新的。
　　如梦似幻与历史的厚重感交织。
　　晨光在他们将要交汇的指尖停驻。
　　晨光中, 海洋之吻的Slogen就印在他们的指尖：
　　What Would You Do For Love？
　　你能为爱付出什么？
　　唯美大气, 与复古梦幻, 扑面而来。
　　初雅这厢才刚发出去, 身边的韩恬就推了推她。
　　“初雅……你看看微博。”
　　“嗯？”
　　初雅侧过身瞄了一眼他的手机。
　　屏幕上正在微博界面。
　　#韩恬初雅#的话题高高地飘在热搜榜的榜首。
　　点进去, 发现是一个他们俩的CP粉写的长文章, 通篇在分析韩恬与初雅的情感关系。
　　从过去两个月里初雅与韩恬一次次的合作，到对初雅真实身份的分析，到韩恬当年在国外对Nyx的种种支持, 巨细靡遗, 洋洋洒洒, 分析得头头是道。
　　结尾处斩钉截铁地留下一句：他们肯定已经在一起了！
　　这一条长文受到了无数CP粉的追捧。
　　转发量已经达到了百万数之多。
　　底下清一色一片欢腾的“恭喜”“撒花”的评论。
　　韩恬在她耳边咳了咳：“我看了下, 分析得挺有道理的，至少说中了百分之八十。”
　　初雅拿过他的手机认真看了一遍, 笑道：“百分之八十包括你从刚出道就在追我这一句吗？”
　　“当然。”韩恬答道。
　　按照文章里的分析, 说他追了Nyx四年。
　　Nyx退出时尚圈四年，而韩恬则花了四年时间求得美人心。
　　在他看来，这部分的分析也不能完全说它不对。
　　他原本的确是抱着追她的心思进的时尚圈。
　　“如果你没突然消失，没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初雅皱了皱鼻子，故意说：“得了你。你那时候完全就是个小屁孩, 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哪有？我那时候就长现在这样了。”韩恬咕哝着揽住她，略显得意，“不过现在比那时候更好看，否则怎么能迷得你上钩？”
　　这人的脸皮啊……果然是无师自通的厚。
　　初雅失笑着摇头。
　　翻到那条长文微博的评论区看了一眼。
　　【泰勒家的小平鞋：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果然他们早就认识！！！】
　　【我咯叽咯叽地笑了：我命令他们马上结婚！结婚！！！】
　　【葡萄柚：确认过眼神，小姐姐果然是甜甜的人。】
　　【sebody：我已经想让他们生孩子了。】
　　【怡子mio：甜甜套路深……】
　　【中年养生佛系少女：我又相信爱情了。】
　　微博的评论区里，始终是花样百出的热闹样子。
　　初雅就是Nyx，在这条长文里已经成了铁一样的事实。
　　隐约只有几条评论，在用名字不同、形象不同以及当事人根本没发声来进行着无力的辩驳。
　　韩恬懒得动手，靠在她肩膀上说：“正好，你帮我也发了。”
　　“行啊，发什么？”
　　“嗯……跟你的一样好了。”
　　初雅笑笑：“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话说你发的是什么？”韩恬问道。
　　初雅将自己开着推特的手机递过去。
　　顺带在他的微博上开始打字。
　　【Wele back，@Chuya。】
　　带上了宣传海报之后发了出去。
　　海报上标的也是韩恬和Nyx的名字，艾特的却是初雅的微博账号。
　　这么一发，那些依旧在质疑她身份，质疑他们在炒作的声音，估计就会不攻自破了。
　　“初雅……”韩恬握着手机，忽然拿手臂拱了拱她，靠过来将手机拿到她面前，“你看。”
　　推特的界面再次摆到她面前。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初雅的推特已经被转发了几万次。
　　无数的人在她的推文下面激动地发言欢迎她复出归来，还有人在恭喜她跟GW合作。
　　随后慢慢地，开始有人在问这个Tian是谁。
　　韩恬当年征战模特大赛的时候用的就是本名，于是按着这个名字一查，直接就翻出了当年的资料和记录。
　　甚至还有人顺着Chuya这个后缀，翻墙进了中国的微博，连带着翻出了初雅和韩恬在国内的事情。
　　于是，简短的一条推文，加上韩恬的名字也不过三四个单词，瞬间就让推特上的一干群众沸腾了。
　　Nyx回来了！
　　大魔王终于回来了！
　　喜大普奔！！！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偏头与韩恬对视：“准备好了吗？回到那个灿烂的舞台上。”
　　“只要你在。”韩恬亲吻她的唇瓣，“去哪里我就不怕。”
　　……
　　隔日下午。
　　美国纽约，曼哈顿。
　　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望着眼前高楼林立的城市间独树一帜的欧式风格别墅建筑，初雅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番。
　　就算已经提前从吴锐那边得知了新居的样貌，可当他们真正站在这栋房子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喜。
　　“真没看出来，你那个闺蜜能富成这样啊。”
　　初雅耸耸肩：“我估计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别看安乔在心理学领域小有名气，其实日常生活里还是带着点迷糊劲儿的。
　　当时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提供的学生宿舍略贵，她们两个就一起在外面租房子。算起来，初雅跟安乔，应该算是她这辈子除了母亲之外相处得最久的一个人了。
　　吴锐今天出门工作去了。
　　据说是个广告面试。
　　两个人在门口按了密码进门，刚进去，就对上了正在客厅里伸懒腰的童妙西。
　　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回来了！？”
　　“……妙姐？你怎么在？”
　　初雅和童妙西异口同声。
　　“我们刚到……”
　　“我和儿子早上到的。”
　　雪白的韩帅帅从角落跳出来，矫健而轻灵地跃到沙发上，朝他们“咪咪”了两声。
　　“哦对，还有韩恬他弟弟。”童妙西笑眯眯，冲楼上指了指，“房间都给你们留好了，我和儿子住楼上，现在楼上一间楼下一间，你们挑哪个？”
　　初雅还没说话，就见童妙西与韩恬相视一笑。
　　韩恬放下手里的行李，冲她挑眉：“妙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童妙西就明知故问给他看：“怎么？”
　　“没怎么。”韩恬精着呢，眼风那么一扫，就看出童妙西眼睛里闪着精光，显然是想要从他嘴里挖八卦的意思。
　　他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妙姐你也挺八卦的啊。”
　　童妙西夸张地叹了一声：“在这个圈子混，不八卦怎么能行？”
　　韩恬磨了磨牙：“那也不至于八卦到八卦头条上去？”
　　两人上飞机之前，偶然间看到某网媒的采访稿，刚好看到有人采访童妙西的一段。
　　小编问她：请问你怎么评价韩恬与Nyx在一起了这件事？
　　童妙西怎么回答来着？
　　那篇文章地写得清清楚楚。
　　童妙西答说：有一种自家养的猪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白菜拱了的糟心感。
　　当时初雅当个笑话讲给他听，成功听得韩恬满脸黑线。
　　本来还想着立刻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结果被初雅拉着转移话题，等到下了飞机就全忘了。
　　只是这童妙西好死不死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放过她了。
　　韩恬交叠双手，冲她不怀好意地挑眉：“来，说说看，我是那只猪还是那颗白菜？”
　　童妙西瞄瞄初雅，只见后者神态自若地转身拖着行李上楼了，完全没接收到求救的信号。
　　童妙西：“……”
　　得，嘴上一时爽，转头火葬场。
　　初雅含笑上楼。
　　不是她不救。
　　好歹在机场的时候已经拉着他成功转移话题了，谁知道一转眼妙姐就自己堵枪口上了，怪谁？
　　楼上主卧自带卫浴和衣帽间。
　　连接着一片露台，能看到整个曼哈顿城市中最繁华最热闹的一片景象。
　　四周高楼鳞次栉比，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公园。
　　这栋房子仿佛闹中取静，成了城市中最美好的一处小世界。
　　初雅不知道自己这回能在纽约待多久。
　　但以多年后的第一印象而言，这座城市给了她一个十分美好的开始。
　　收拾好衣服下楼，楼下两人仿佛已经大战过几回合。
　　大尾巴狼得意洋洋，翘着尾巴来跟初雅讨赏。
　　韩恬低头在初雅嘴上亲了亲。
　　童妙西喘了一口，心说这页就当揭过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
　　她冲他俩招招手：“哎，你们俩坐下，正好我想跟你们谈点正经事。”
　　童妙西往沙发上一坐，端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
　　她说：“你们俩之前在意大利，没跟WD旗下那个经纪公司签约？”
　　“没有。”
　　“那在美国呢？有没有打算好要签哪一家经纪公司？”
　　韩恬一五一十作答：“还没想好。”
　　童妙西转头看向初雅：“你呢？还准备签给CRM吗？”
　　CRM是之前Nyx在继华爵之后签下的第二个经纪公司。是美国本土的老牌经纪公司，跟很多大品牌还有各界名流都有过合作。
　　CRM旗下，甚至还有很多比当初的Nyx更加知名的模特。
　　如果继续签给CRM，对她和韩恬来说都不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大公司能给他们提供很好的发展平台。
　　对于她来说，即使不签任何公司，或许还能凭借当年的人气接到好工作。
　　可是以韩恬的名气而言，签约CRM这样的大公司，无异于是最好的选择。
　　初雅犹豫了一下：“这个嘛，上一季的时装周才刚结束，我想大概我们不用这么着急……”
　　童妙西说：“要不听听我的建议？”
　　“你说？”
　　“来美国之前，我仔细想过了。与其在美国从头做起，挖掘新人开始培养，倒还不如继续当你们的专属经纪人。反正你们俩都是我曾经带过的人，我对你们足够了解，你们对我的能力也了解。美国这边我虽然说不上特别熟，但好歹在圈里有一些人脉。”
　　“妙姐你的意思是……？”
　　童妙西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瞥了他们一眼：“我打算办一家专属于你们俩的经纪公司。或许还带上吴锐，看他的意思了。你们呢？怎么说？”
　　“专属经纪公司……”
　　“行啊。”韩恬答，“你上赶着要继续被我奴役，我当然求之不得啊。”
　　还真别说，他这一说，倒让她回想起过去四年里给他鞍前马后的情形。
　　童妙西：“……别这样。”
　　初雅一反常态地沉默着，等到童妙西的视线转向她，等待着她回答的时候，初雅才慢慢说：“你真的确定想好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恐怕压力不小。”
　　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童妙西的斗志。
　　她笑道：“你放心，你妙姐我好歹也是纽约时装学院时尚管理专业毕业，就算阔别纽约那么多年，但是我对纽约时尚圈，其实比国内还要熟悉。你们瞧好。只要你们点头，我回头就能给你们谈下几个好工作来。”
　　“那倒不用这么着急。”初雅说。
　　“什么意思？”
　　初雅看了看韩恬，说：“我和韩恬昨天刚发了复出的推特。现在这事儿在纽约时尚圈里热度不低，估计会有不少人想上门谈合作，我要是将你的联系方式公布出去，不用等你联系人脉，估计工作自己能找上门来了。要不要试试看？”
　　童妙西疑惑：“你想怎么试？”
　　初雅掏出手机，垂眸点开推特。
　　继上一条欢迎回来的推文之后，她直接又发了一条：商业合作请联系Ms Mercy Tong，Tel：——
　　初雅抬头：“你换了美国的手机号了没？”
　　“噢，换是换了……”童妙西报出一串数字。
　　初雅垂眸继续输入。
　　几秒之后，她放下手机。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安静的气氛凝固了几分钟。
　　童妙西：“所以呢？你刚才干什么了？”
　　话音才刚落，就听见童妙西放在手边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初雅微微一笑：“你看，工作来了。”
　　童妙西：“！？”


　　第87章

　　韩恬随后也跟着在自己的推特上一发，于是, Nyx与韩恬的专属经纪人再次走马上任。
　　当然, 虽然是那么说, 但前几个打进来的电话里, 正经要谈工作的也没几个。
　　甚至还有满怀期待的粉丝打过来问Nyx复出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的。
　　妙姐哭笑不得, 但也只得一一解释清楚。
　　当晚, 五个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 一件真正称得上好工作的消息终于临门。
　　美国本土著名杂志《少年》的副主编, 亲自打来电话, 希望能够与韩恬再次合作。
　　加上这一次GW的海洋之吻的广告预计会在新一期的《少年》杂志投放, 杂志方面希望韩恬可以出面拍摄封面。
　　“既然要找，为什么不连初雅一起找？”吴锐问道，“GW的广告不是你们俩一起拍的？”
　　童妙西解释道：“噢, 这个你有所不知。《少年》这个杂志跟咱们国内的《时尚先生》比较类似, 能够登上它封面的大多都是少年形象的年轻男模。当然, 也不是没有过女模的封面, 只是比较少而已。”
　　韩恬说：“《少年》创刊号不就是初雅的封面么？”
　　初雅笑了笑：“我当时那个形象你忘了么……当时为了走洛伦·艾佛瑞的秀，特意剪了短发, 做了假小子一样的造型。说起来, 洛伦·艾佛瑞还是《少年》杂志的发起人之一，当年那张封面就是他的杰作。”
　　洛伦·艾佛瑞。
　　Loren Affery。
　　美国时尚圈内殿堂级的时尚大师。
　　顶级的名模推手。
　　“洛伦·艾佛瑞？那个艾佛瑞大师？”吴锐微微咋舌。
　　“不过据说他早就已经退出《少年》杂志的日常运作了。说起来——”初雅偏头看向韩恬，“这工作你接么？”
　　“接啊，为什么不接？”韩恬淡定地剥着面前的虾，剥完放到初雅碗里, “我的目标可是尽快登上MDC的榜单，《少年》封面的含金量还可以，估计是能拉一拉分数。”
　　说起来，韩恬现在也完全不算是从零开始。
　　至少他对纽约时尚圈的了解，也远比那些两眼一抹黑的新人要强很多。
　　既然下定决定要做，他自然也有本事做到最好。
　　童妙西奇道：“真是天要下红雨了。以前哪回工作不得是我好说歹说你才肯接。这回居然立刻就点头了。”
　　说着说着又是叹气：“哎，你要是早这么配合，还至于混四年还只是国内水平吗？”
　　她也不至于老被人质疑能力了。
　　大家聊着聊着，童妙西便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做注册公司的准备。
　　问起吴锐要不要加入，他苦笑着摇头：“你们这说一出是一出的。今天上午我刚跟CRM签了长约。”
　　童妙西：“啊。那也不错啊，CRM好歹也是美国知名的经纪公司，去那边肯定是前途无量。”
　　她真心实意说：“替你高兴。”
　　两人举起酒杯碰了碰。
　　“谢谢。”
　　席间，初雅起身接电话。
　　“Hello？”
　　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Hey，girl。Remember me？”
　　初雅愣了一下。
　　声音有点陌生，但语气却勾起她久远的一段记忆。
　　印象中，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人不多。
　　她猜测道：“……Nic？”
　　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摇身一变，变回了明快爽朗的声音。
　　男人半开玩笑：“我声音变成那样你都认得出来？说，这些年来是不是一直想着我呢？”
　　初雅不禁笑起来：“是啊。是挺想你的。”
　　“想我还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四年？”被称作Nic的男人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不忿的语气，“而且回归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要不是看到娱乐新闻提到你，恐怕我连你回来了也不知道。”
　　男人大名叫作Nicos Tyler，尼古拉斯·泰勒。
　　严格说来，他并非时尚圈的人，而是一名歌手。
　　记得当年他们结识于一次MV拍摄。
　　初雅出任Nic的MV女主角，两个人这才相识。
　　细数年头，他们至今相识已经快六年了。
　　而这期间，Nic连续三年成为格莱美大赢家，可谓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其实大学期间，初雅也不是没关注过他。
　　她大二那一年，据说他就暂时隐退休息了。
　　“那你怎么会有我联系方式的？”
　　“找GW的人查到的呗。”
　　“GW？”
　　“是啊，我好歹也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说着，Nic话锋一转，笑道：“怎么样？最近在哪儿呢？有没有时间碰个头？”
　　“在纽约呢。”
　　“这么巧？我也在呢。要不要老地方约一个？”
　　初雅讶然：“现在？”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是啊，就现在。”
　　初雅思索了一下，转头望了一眼餐厅的方向。
　　韩恬与妙姐正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行……对了，不介意我带个人去？”
　　“带个人？”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拔高，Nic失声叫道，“喂，你该不会连孩子都生了！？”
　　初雅：“………………”
　　“噗。”她笑着看向韩恬，“算是个孩子，不过不是我生的。”
　　“怎么？你复出居然还带个孩子？没搞错？”
　　“待会儿介绍你认识。”初雅说，“八点，老地方见。”
　　“OK。”
　　挂了电话，正朝餐厅走去，就听见童妙西正在严肃正经地宣布：“你肯配合就好，我和《少年》的副主编约在一家咖啡馆谈合约细节，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表现。”
　　“啊？等下还得出门？”韩恬皱眉，宅属性使然，他一般大晚上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从前是这样，现在他更宁愿和初雅一起窝着。
　　初雅在他身边坐下来：“啊，你们还要出去谈工作？”
　　“嗯……”韩恬往她身上一靠，小声嘟囔，“不想出门。”
　　“要不你也一起去？”
　　初雅耸肩：“不太巧，我也约了人。本来还说带你一起去呢，既然你有工作要忙，你们就先忙。”
　　“约了人？谁啊？”
　　“以前的一个朋友。”
　　“嗯……要不我还是跟你去。”
　　“……”初雅无奈地看他，捏了捏他的脸，叹气，“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听话。”
　　韩恬不情不愿，只得慢慢松手。
　　趁着初雅上楼换衣服，童妙西毫不客气地嗤笑：“喂韩恬，你怎么一谈起恋爱就变了个人似的？你平时不挺横么？怎么，大老虎被拔了牙齿爪子，变成猫啦？”
　　韩恬白她一眼：“我乐意。”
　　童妙西瞄了瞄他，坏笑道：“喂，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谈恋爱的时候黏得太紧可没什么好处，总归是要给彼此留空间的。加上初雅又是那种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大女人性格，你们现在都住一起了，之前的工作上又经常要合作，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黏黏黏，黏多了初雅估计怕是要嫌烦哦。”
　　韩恬面不改色地反驳：“大女人配上小男人，不也挺好？”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性格。现在是把爪子收起来了，可你能收一辈子吗？迟早原形毕露。”童妙西笃定地说，“你不可能一辈子只黏着她当个小孩子。”
　　“谁说我是小孩子了？”韩恬微恼地瞪她。
　　小家伙这是被说恼了。
　　童妙西赶紧识趣地站起来，收拾好餐盘扭头放洗碗机里去了。
　　韩恬坐在餐桌前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小孩子”三个字，多多少少有点伤他自尊心。
　　他好歹是个成年男人了，但从初雅到妙姐，甚至是路人，都觉得他还是孩子。
　　记得他们从机场打车来的时候，车上司机还笑着问初雅是不是带着弟弟来美国玩的。
　　当时韩恬虽然没说什么，但听进耳中到底还是不舒服。
　　他年龄是比她小。
　　可他不想永远只是个弟弟。
　　……
　　大晚上的三个人都要出门，于是顺理成章，剩下唯一的大人负责在家带孩子。
　　等到初雅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韩恬看着她忽然眯起眼睛。
　　“我后悔了。”他说道。
　　初雅：“啊？”
　　“你穿这么好看到底要去见谁？我觉得我必须跟上去看看才行。”韩恬后退半步，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初雅低头打量：“跟我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啊。”
　　黑色皮裤，白衬衣外搭烟灰色薄毛衣。
　　很休闲，但也别有一番女人味。
　　其实这套也是D&D的衣服，之前没穿过，一直挂在衣柜角落里。
　　之前整理妙姐打包寄到美国来的行李，她才发现这件。
　　《少年》的副主编诚意满满，亲自开车到附近接他们。
　　于是初雅在家门口与两人道别，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她和Nic约的老地方，其实就在四五个街区外的一间酒。
　　这时候就体现出住在闹市区的好处了，直接徒步走过去就行。
　　十几分钟后。
　　韩恬跟在妙姐和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副主编身后，慢悠悠在咖啡馆中坐下。
　　副主编姓沃夫，性别男，褐发绿眼的白种人，看起来一副好相处的和善面相。
　　坐下先是闲聊着拉起了家常，说起韩恬当年在模特大赛夺冠后来《少年》拍摄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普通文编，也正是他负责的那次封面。
　　话虽那么说，其实韩恬对他的印象着实不深。
　　毕竟当时交流最多的还是当时的摄影师。
　　好不容易等到谈到了正题上，他稍稍坐直身体，正要垂眸认真听副主编的话，眼风一扫，却扫过了玻璃窗外，落在了对街的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烟灰色的毛衣。
　　只消一眼，韩恬就认出她来。
　　原来她要去的地方也在这附近。
　　那等他事情谈完，倒是可以去找她。
　　这么想着，只见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
　　那人快速从初雅身后跑近，动作略显顽皮地拍了拍初雅的肩膀，等她回头，那人往她另一边一凑。
　　两人似乎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只见那人伸手揽住初雅的肩膀，低下头，不知道是亲了她的嘴唇还是脸颊。
　　“啪嗒”一声脆响。
　　原本被韩恬随意握在手中的勺子骤然落进了咖啡杯里。
　　溅出几滴褐色的咖啡。
　　童妙西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韩恬低低地应了一句。
　　怎么可能呢？
　　他一定是看错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了街对面。
　　只见这两人动作亲昵而熟稔，初雅几乎是完全被那人揽在怀里，相携走进对面的酒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童妙西和副主编明显感到身边的人开始坐立难安。
　　童妙西只好趁副主编上洗手间的功夫，转头压低声音用中文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心不在焉的。这可是《少年》杂志，地位比《VOGUE》也差不了多少，你可别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韩恬抿了抿唇。
　　目光不自觉地再次落在对面。
　　“妙姐。这次可能真的你替我挡一下了。”
　　童妙西一愣：“啊？什么意思？”
　　问话的功夫，韩恬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他飞快地朝门口小跑而去：“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哎？”
　　对面的酒门面很小，正面只有一扇复古的木门。
　　门边挂着招牌——BckMoon’s。
　　韩恬飞快推门而入。
　　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酒内灯光不算暗，也没有吵闹的音乐。
　　低沉婉转的蓝调音乐静静流淌着。
　　生意很好。
　　一眼望去，能看到不少年轻男女，也能看到一些三四十岁、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韩恬沉默着走入人群。
　　抬头就注意到身边一桌年轻的女孩子正对着台前的一对男女指指点点：“喂喂，看到台那边那对情侣了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挺帅的啊那男的。”
　　“那个女的长得也很好看啊，我刚才不小心跟她对视了一眼，她还对我笑了，害得我忍不住心动了一下。那个小姐姐好帅。”
　　韩恬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脚步一顿。
　　恰好看到初雅与那个男人相视一笑的画面。
　　莫名觉得刺眼得很。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眼神，原来不止会给他，还会给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去。
　　身边的叽叽喳喳还在继续。
　　“感觉这两个人好般配啊！”
　　“没错。那个小姐姐那么帅，可是往小哥哥身边一站，却突然给我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画面好和谐。”
　　“咦，我怎么觉得那个小哥哥看起来有点眼熟？”
　　“哈哈哈，明星脸吗？这么说起来，那个小姐姐的长相也让人印象深刻啊，总觉得哪里见过。”
　　韩恬听不下去了。
　　他举步朝他们走去。
　　刚走近就听到那个男人用夸张地语气说：“不会？你真找男朋友了？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少年就是普通合作一下啊。诶，你找这种小弟弟，还不如找我呢。”
　　初雅无奈地笑笑。
　　就算知道Nic是在开玩笑，她也没法接。
　　只好赶紧尿遁。
　　“我去下洗手间。”
　　初雅逃也似的走出没几步，随即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呼声，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
　　初雅惊愕地回头。
　　蓦然看见本该跟着妙姐去谈工作的少年居然出现在酒里，并且一脸不善。
　　而Nic倒在地上，正在抬手擦拭唇角被打出的血迹。
　　“韩恬！？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给目前桃哥笔下所有的主角颜值排个名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是：
　　韩恬〉祁湛言〉陶燃
　　初雅〉陆星微〉安乔
　　——如果是武力值排名呢？
　　祁湛言〉陶燃〉韩恬
　　陆星微〉初雅〉安乔
　　安乔和陶燃满脸委屈，并强烈要求有个智商排名。
　　于是：
　　陶燃〉祁湛言〉韩恬
　　安乔〉陆星微〉初雅
　　韩恬&初雅：……………………


　　第88章

　　初雅脸色不太好。
　　飞快转身回去将Nic从地上扶起来，这才转头问韩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韩恬瞪着双眼, 目光恨不得将初雅扶着的那个男人的手臂瞪出个窟窿来。
　　初雅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才收回手, 将双手插在口袋里, 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这样？”
　　韩恬抿紧唇瓣, 瞪着Nic的视线被初雅一挡, 他只得望向初雅。
　　“他对你动手动脚。”
　　“所以你就对他动手？我告诉过你, 他是我的朋友。”
　　目光所及之处, 酒的音乐声不自觉地停了, 四周不断地扫来好奇和打量的视线, 全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初雅轻叹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冷淡地说道：“你先回去。”
　　原本满是愠怒的表情顷刻间出现了裂痕。
　　韩恬满脸的匪夷所思，完全没想到这种时候初雅会是这种态度。
　　“你说什么？”韩恬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你叫我走？”
　　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动手动脚勾肩搭背, 难道他不应该生气吗？
　　她为什么还是一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的态度？
　　他明明才是她的男朋友, 为什么她却站在那个男人那边？
　　“是。你走。”初雅淡淡说道。
　　韩恬咬了咬牙。
　　目光越过初雅, 再次回到那个男人脸上，气恨地丢下一句警告：“你给我记住。”
　　说完转身就走。
　　酒的木门被重重地甩上。
　　仿佛连地板都跟着震了三震。
　　闹事的正主儿一走, 热闹的视线也跟着散去了。
　　只剩下几道好奇的目光还停留在初雅和Nic身上。
　　“啧, 他就是你男朋友？脾气可真大。”Nic懒洋洋半靠在台上，拇指蹭了蹭嘴角。
　　还真别说，刚才那一拳揍得真是有力气。
　　初雅回头睨他一眼。
　　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让你嘴贱，挨打了？”
　　Nic摆出无辜的表情说道：“哎？怎么还怪我啦？明明就是他动的手。你就完全不同情我吗？”
　　她语气凉凉地说：“你该。”
　　Nic：“……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我这张价值数百万的俊脸都被打了，你还帮他说话。”
　　说着跟初雅招招手：“算了, 来来来，坐过来我们继续聊。”
　　初雅站在原地没动。
　　叹气说：“行了，今天也没叙旧的兴致了，我先走了。”
　　“啊？这就走？”Nic惊讶地站起来，“可是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
　　Nic顿了一下，走到初雅身边，压低声音说：“我近期打算复出了，新专辑已经筹备到了最后阶段，还剩一首主打歌的MV没搞定，你再来给我当当女主角呗？没准又能创造销售神话嘿。”
　　“算了。你想找个女主角还怕找不到？”初雅摆摆手，“行了我走了。”
　　果真转身就走了。
　　留下Nic一脸错愕，叫人又叫不住，只得低头发信息：【不开玩笑啊，真的，你来帮我一次呗？】
　　……
　　韩恬推门走进咖啡馆里。
　　进门的时候带进一丝秋夜里的凉气，裹挟着一身的杀气，看得童妙西忍不住地皱眉。
　　眼睁睁看着韩恬一脸不爽地坐下，她只得朝副主编赔笑，示意他稍等一下，这才转头用中文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跟吃了枪药似的？”
　　韩恬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没加奶没加糖的清咖啡，一入口顿时苦得他差点吐出来。
　　童妙西只得赶紧将柠檬水杯递给他：“你刚才看见谁了？”
　　“初雅。”韩恬有点没好气地答道。
　　“初雅？她在附近？”童妙西赶紧抬头看了看街道上，随后才反应过来，低头打量他，“不对啊，说到初雅你怎么是这副表情？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韩恬那么喜欢她。
　　而初雅又是那样的性格……不能说是老好人，但她的脾气真的算很好了。至少她对韩恬，从来都是前所未有的耐心细致。
　　韩恬气哼哼，抬眼看了对面一头雾水的白人副主编。
　　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交代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颇委屈地问道：“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童妙西哭笑不得：“……是不该生气。”
　　“哈？怎么你也不帮我说话？”韩恬猛然抬头，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童妙西揉揉额角：“你用用脑子想想啊，她可是你女朋友，要是真有什么事，怎么可能不站在你这边？她让你先走是为你好，好？你好歹是个公众人物，站在那种大庭广众之下闹事已经很不妙了，万一被人认出来，甚至被人拍到了照片或者视频，传出去你怎么办？你这事业还没起飞呢，你就想挖坑自己跳啊？”
　　韩恬：“……”
　　“要我说啊，初雅完全没做错。恰恰是因为她站在你这边，才让你先离开的。你气什么呢？”
　　“那要走也该是她跟我一起走啊。叫我走，自己却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谁说她留在那了？”童妙西说着，朝窗外努了努嘴。
　　韩恬抬眸。
　　就见窗外的高个女人单手插兜，右手抬起轻轻叩了叩窗户玻璃。
　　视线交汇时，初雅淡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出来。
　　童妙西笑道：“你看。我说她肯定是向着你的，你怎么对她的信心还没我足？”
　　说着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呆愣着的韩恬：“傻坐着干什么呢？快去啊。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韩恬磨磨蹭蹭，心情忐忑。
　　之前在酒里的一时气愤和怒火，其实早在迈出酒大门时，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直到回到咖啡馆里，被童妙西那么推心置腹又细致的一解释，火气早就烟消云散。
　　一丝丝的愧疚紧接着就冒出头来了。
　　他承认自己之前可能是有点太敏感了。
　　就算他不相信那个陌生男人的为人，但他还信不过初雅吗？
　　怎么自己内心的焦虑碰上那些陌生女人的议论，就像是酒精遇上了火星，一点就炸了。
　　直到走出咖啡馆，磨蹭着走到初雅面前，韩恬已经快被那一点滋生出来的愧疚感给淹没了。
　　垂着眼睛根本没敢看初雅的表情。
　　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啊？
　　这么想着，初雅却突然伸出手，扳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注视她。
　　她微微凑上前，偏头从下往上地对上他的双眼：“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韩恬抿紧嘴巴不说话。
　　可他的心思哪里逃得过初雅的眼睛。
　　她想了想，扫了一眼不远处咖啡馆里他本来坐着的位置，随即了然：“你看到他搭我肩膀了？”
　　“还看到他亲你。”韩恬小声补充。
　　初雅失笑：“没有的事好吗？角度问题？Nic他是法国人，见谁都喜欢用贴面礼打招呼，没亲到我好吗？”
　　韩恬愣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闹了个乌龙。
　　他皱眉想了想，努力找出第二个有力证据来：“我还听到他跟你说什么找我当男朋友还不如找他。我看他就是对你有企图！”
　　“我找他？”初雅啼笑皆非地摇头，“那人是个gay好吗？还是个0号呢，他也就随便说说过过嘴瘾而已。你放心，他以前还说过，就算地球上男人都死透了他估计也掰不直了。你连他那样的醋都吃？傻不傻呀？”
　　韩恬：“……………………”
　　好的，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傻透了。
　　“你……你又不说清楚。”
　　“你一出手就打人，让我怎么跟你说清楚？”初雅反问，“现在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韩恬抿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
　　到底还是初雅，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来，我看看你的手。”初雅伸手去抓韩恬的手，却被他一闪躲了过去。
　　他将手往身后一背，连连摇头：“没什么。”
　　“伸手。”初雅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伸、手。”
　　说着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拖过来。
　　“刚才他被你打得都吐血了，那得用多大的力气？你以为打人你就不疼了？”说着将韩恬的手背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他的手指骨节上红红一片。
　　初雅轻轻一碰，就听韩恬小声吸气：“嘶。”
　　看得初雅又心疼又无奈：“你以为自己多厉害？打人打得自己这么狼狈。下次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韩恬抿着嘴“嗯”了声。
　　初雅拉起他另一只手：“走，附近有药妆店，我带你去买点药处理一下。”
　　韩恬任由她拉着，跟在她身后。
　　手上十指交缠，仿佛有一股安心的力量透过指间传递了过来。
　　今晚他的心情一波三折，焦虑和怒气被她的笑容和动作一点一点驱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有种让他安下心来的力量。
　　仿佛世界就在他脚下，而他可以跟在她身后前往任何地方。
　　可是——
　　他微微收紧五指。
　　他还是想努力上前与她肩并肩，而不是只能跟在她身后仰望她。
　　他怎么能还像个孩子似的？
　　是该成熟点了——
　　“你跟我说说他们的事。”
　　“他们？”初雅回头，“谁？”
　　“之前酒里那个人咯，还有那个洛伦·艾佛瑞？你似乎跟他合作过不止一次？”
　　初雅笑道：“怎么突然问起他们了？”
　　“只是想知道。”
　　两人走到药妆店门口，韩恬伸手替她拉开门，说道，“我之前说过的，我没来得及参与你的过去，但是我想知道那些过去。你既然选择回到时尚圈，回到纽约，那么难免要跟过去的那些人产生交集。至少，让我完完全全地参与到你的未来里。”
　　冷静下来的韩恬，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初雅宠溺地笑笑，“免得你再闹出刚才那样的乌龙来。”
　　“……”韩恬被揶揄得有点脸红，其实冷静想想，之前的确是他不对，脑子一热就下手没个轻重。
　　他小声问：“那……我要不要去跟那个人道个歉？”
　　“算了。这事儿虽然是你的错，但他也是嘴欠。我回头收拾他。”
　　初雅淡淡的语气，在韩恬听来却像是迎面给他灌了口蜜。
　　哎。
　　他刚才真是傻透了。
　　怎么会觉得初雅不站他这边？
　　她明明……从头到尾都一直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智商排名初雅在最后，但是人家情商高啊！！！
　　而且智商真的不低了，只是架不住前面一个天才心理学专家一个八百年后的少将啊！


　　第89章

　　在药妆店里处理好韩恬的手，初雅干脆带着他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纽约的夜生活似乎与别处全然不同。
　　国内到了八点多, 几乎所有的商店依然门庭若市, 热闹非凡。
　　与澳洲汉密尔顿岛上也不同, 岛上的生活一到日落, 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沉睡。
　　而在纽约, 此时的商店几乎都停止营业了, 仅有一些酒、便利店还在坚守。
　　大街上行人并不多, 偶尔能看到一些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嬉闹而过。
　　初雅与韩恬十指相扣, 闹中取静地散着步。
　　“你想知道Nic和LA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Niicos Tyler, 我以前为了简便，就直接喊Nic，跟我的名字有点像, 当时我和他一起合作的时候, 工作人员为了区分我们俩的名字, 都喜欢叫他Nic, 叫我Nyni。”
　　“妮妮？”
　　“……”初雅笑起来，“这个名字是土了点, 不过好歹比Nyx要女性化一点。不过你不许用这个名字叫我。”
　　“那我叫你什么？”
　　“初雅不就行了？”
　　“不要。”韩恬慢吞吞道, “我要特别一点的。”
　　“特别？怎么个特别法？”
　　韩恬牵紧她的手，意有所指地说：“就是只有我会这么喊你，也只有我能喊的。”
　　比如老婆。
　　闻言，初雅沉思了几秒。
　　忽然说道：“啊，我知道了。”
　　韩恬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侧脸：“什么？”
　　“那就叫姐姐, 还没人这么喊过我呢。”
　　韩恬：“………………”
　　“怎么样？”
　　“……我不。”
　　初雅笑眯眯地看着韩恬怪异的表情。
　　小样儿，她还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想什么？
　　“行了，都被你带跑偏了，不是要聊Nic和LA？继续说。”
　　韩恬只得乖乖闭嘴继续听。
　　“当时我跟他第一次合作是在他的歌曲MV里，我还记得那首歌叫作《Secrets》，作为他那张专辑的主打歌，一上市就一炮而红，连带着让我也红了。后来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商业合作，则是我们共同代言一个品牌的休闲系列，代言了两年，大约拍摄过四条广告。广告不可能一次性全拍完，是持续性的，因此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们经常会见面，跟着关系就变好了。但也说不上特别好，毕竟——”
　　初雅顿了顿，淡笑着说：“我当年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其实圈子里没几个要好的朋友。其实哪个圈子都一样，你赚的钱多了，那难免会挡了别人的财路。所以我的人缘并不算好，没多少女性朋友，至少很少有女模会想跟我做朋友。”
　　当然，说归这么说。
　　除了女模，在其他的工作人员间，初雅一向是很吃香的。
　　光是在国内圈子，就人缘好到让韩恬怀疑人生。
　　上至周老爷子这样的泰斗级设计师，下至造型师和媒体，几乎人人都跟她关系不错。
　　“我和Nic的关系怎么说呢——平时我们都忙，难得都有空的时候，就会约在酒喝两杯，聊聊近况，聊聊工作，聊聊他的男人们。他一直没有出柜，因此有些话不能对身边的人说，更不能昭告天下，可他那种个性，口无遮拦的，让他憋肯定是憋不住的，于是就喜欢拉着我这半个圈外人说。我呢，差不多就是个任由他倾诉的倾听者而已。再多就没啦。”
　　韩恬：“……那看来这四年是真把他憋坏了。”
　　什么话都敢说，那一拳真的没揍错。
　　初雅失笑。
　　“他一向是那样的，话痨加上胡侃，他之前那句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不太理解而已——”
　　韩恬脚步一停。
　　不高兴了。
　　“哪有什么不理解的？你和我在一起很奇怪吗？”
　　“那当然啊。”初雅理所当然地看他，“你没看见微博上有多少人骂我老牛吃嫩草？”
　　“……”
　　韩恬一噎，本来还为Nic明显是看不起他的言下之意而不高兴，结果被初雅一句话就倒打一耙。
　　他只得赶紧说：“呃……我不觉得年纪是问题啊。”
　　初雅笑眯眯：“嗯，我也这么觉得。好了，接下来说说LA。”
　　韩恬的注意力瞬间又被成功转移了。
　　“LA，Loren Affery的简称。那个人在国际上的地位或许比不上欧洲那位老佛爷，但是在纽约时尚圈的影响力，就跟周老爷子差不多。不，比他更强。LA旗下有两三个不同的一线品牌，还有两家杂志。他……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我的伯乐。当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崛起。那时候的时装周，只要是他的秀，我必定是主秀模特，不管是开场还是闭场，肯定会有一个我的位置。”
　　因此，Nyx的名气在那一段时期内迅速积累，大牌的代言、杂志的拍摄机会都跟着蜂拥而至。
　　在他的包装与指点下，那时候原本还略显稚嫩的她，摇身一变，仿佛从那时起真正成了一匹千里马。
　　“当时跟着他的工作人员都喜欢尊称他为艾爷，也有叫LA的，比较少，只有他比较亲近的团队成员，或是……我这种像弟子一样手把手带出来的模特。”
　　韩恬打趣道：“这么说来，你们还算师徒关系咯？”
　　“那倒不是。LA从来不收徒，他的性格比较……嗯，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他是真的对己对人都很严格。甚至很多人说他的严格甚至到了严苛刻薄的地步。很少有留在他身边工作超过五年的。因为他对工作的态度要求真的很高，大部分的新人绝对入不了他的眼，又怎么可能成得了他的弟子？”
　　初雅说着，忽然转头：“说起来，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
　　韩恬“唔”了一声，说：“以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过如果将来我能第二次踏上《少年》，他或许会考虑跟我合作一次。”
　　“啊，那你可一定要加油啊。”
　　能够跟LA合作，就算只是被他简单指点一下，也能让人受益匪浅。
　　……
　　两人边走边聊。
　　明明只隔了四五个街区，但他们似乎刻意想要将周围的地界踩熟，在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条街的街角有家华人超市，那条街的巷子里有一家宠物用品店，那条路的拐角有家茶叶店和点心店……
　　等到他们将周围的商业街布局认了个全，回到家都已经快过十一点了。
　　妙姐上楼哄完孩子，已经睡下了。
　　吴锐在楼下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全英文的节目看得他昏昏欲睡。
　　今天开始改名叫大饼的胖猫懒洋洋地蜷在他肚皮上。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他放下大饼，打着呵欠晃悠悠地爬起来：“啊你俩总算回来了。行了，锁好门你们就上楼去。我也去睡了。”
　　沙发上团成团的韩大饼甩了甩尾巴以表示自己还活着，然后就安稳地继续睡。
　　韩恬拉着初雅上了楼。
　　楼梯上去是一条蜿蜒的走廊。
　　楼梯口左右是两间较小的房间，一个大约三十平，另一个四十五平，妙姐和李俊昊小朋友就住在这两间。
　　顺着走廊再往里，是一间至少一百平的小套间，就是他们俩所住的主卧。
　　刚进门，韩恬就一脸跃跃欲试地拉着她问：“刚才看了下，这房子里还有按摩浴缸诶，我们要不要试试？”
　　初雅失笑，正要摇头，口袋里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有人打来电话。
　　于是她打发他自己去洗，她则到小阳台上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Nic。
　　“这人大半夜的还打什么电话啊……”咕哝着，初雅接起来：“喂？”
　　“还喂呢？我刚才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怎么一条都不回啊！”
　　“啊？你发什么了？”
　　“你没看？”
　　“没呢，刚才有事。”手机调静音了塞口袋里，电话还能稍微震一震，发消息就完全没感觉了。
　　Nic深吸了一口气：“老子声情并茂地给你发了那么多，你居然敢跟我说没看见？”
　　初雅弯腰往栏杆上一靠：“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真是，我发发牢骚也不行？”Nic清清嗓子，说，“MV明天就要最后试镜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模特，说真的，我觉得那个角色真的特别适合你，也只有你能百分百胜任。之前找了几个模特来试了好几次镜，都不太行，别说我，连MV导演也不满意。怎么样？就当是救救火，也救救我，新专辑的发布日期都定了，三天之内我的MV要是搞不定，我的新专辑就要开天窗了哇！”
　　“真这么严重？”
　　Nic连连点头，点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初雅看不到，于是赶紧说：“是啊，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你就答应了！”
　　初雅思考了几秒。
　　也就是说，Nic的MV顶多三天内就能拍完，这几天她刚好也没什么工作，帮帮他也不是什么问题。
　　再说还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在，于情于理，这个忙都该帮。
　　“……好。”
　　Nic连忙拍板定案：“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九点，我的唱片公司旁边的摄影棚，你知道的，我在那里等你。千万别迟到啊！”
　　“行。”
　　初雅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总觉得Nic有点殷勤过了头。
　　以她对他了解，那货怕不是在打什么馊主意？
　　哎，早知道先问问他新歌到底是个什么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四千啦。明天加更一章好啦。


　　第90章

　　于是隔日临出发前，初雅特意找Nic要了新歌的Demo。
　　【Nic：怎么？不好听难不成你还打算反悔吗？】
　　【Chuya：是啊。】
　　【Nic：没良心！】
　　说归说, Nic还是立马将歌曲小样发了过来。
　　看到歌名的时候, 初雅愣了一下。
　　《Love Me Less But Longer》。
　　似乎是一首情歌。
　　而她在的印象中, Nic其实很少写情歌。
　　曾经有人评价他, 说他是飘浮在天空的一朵云, 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他描绘出的世界如梦幻般绚丽, 让人从中感受到世间的无尽美好。
　　什么时候起, 他也会写这样的情歌了？
　　初雅戴上耳机。
　　钢琴声和优美的旋律如淙淙流水流淌而来。
　　是熟悉的、带着强烈尼古拉斯泰勒个人风格的旋律。
　　随后, 如玉石般清冽而纯净的声线随着音乐而起, 浅吟低唱。
　　“Sick of all these people talking,　sick of all these camera fshing，for this ment I just need you， I only want you now……”
　　厌倦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厌倦了镁光灯闪烁不停, 这一刻我只需要你, 我只想要你——
　　更多的乐器声汇聚而来, 交织出一个深情的身影。
　　歌声一起，那朵云便化作了雨点落进了人间。
　　与他以往的风格那么不同, 又那么的相似。
　　这首歌里看似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的野心, 却有着比当年更加浓烈的感情。
　　直到到达目的地的摄影棚，初雅才发现自己竟然听了一路。
　　单曲循环着听了十几遍。
　　……
　　试镜现场。
　　摄影棚内明亮如白昼。
　　抬着器械和机子的工作人员正在各处进行准备工作。
　　而整个摄影棚内，莺莺燕燕、热热闹闹，汇聚了数十个长相、身材、风情皆是一流的女模特儿。
　　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一时间整个现场满是莺歌燕语。
　　而欢声笑语中，所有女孩儿们的目光，都在若有似无地往布景前，坐在MV导演身边的男人身上。
　　年轻的男人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戴着太阳镜，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坐着。
　　即便仅仅只是露出半张脸，那浓密的眉峰，高挺的鼻梁与微弯的薄唇，还有脸颊隐隐的浅浅酒窝依然引得人浮想联翩。
　　从棱角分明的半张脸，到高挑修长的身材，再到俊雅的气质，无一不吸引着身边所有女人的视线。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连才华和唱功都完美得无与伦比，因此即便无数次被一些小媒体曝光取向问题，依然有无数女人愿意趋之若鹜。
　　没准一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人就被掰直了呢？很多女人这么想着。
　　这时候，所有人视线中的Nic忽然一低头，冲着手机露出了一抹笑意。
　　浅浅的酒窝顿时浮现出来，令他不笑时难免有些冷峻的侧脸瞬间便柔和了起来。
　　手机屏幕里跳出一条消息。
　　【Chuya：还蛮好听的。】
　　Nic笑了笑，动动手指，非常骄傲地回道：
　　【Nic：那必须的好吗？话说你怎么还没到？都快开始了。】
　　【Chuya：到了到了，人在门口了。】
　　这条消息刚进来，Nic就听见身边的导演说道：“Nicos，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开始？”
　　Nic放下两条大长腿：噙着笑说道：“Okay，Let\'s do it。”
　　……
　　初雅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朝着摄影棚门口的工作人员走去。
　　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里面是在拍摄NT的MV吗？”
　　“是啊，里面正试镜呢，你也是来试镜的？”
　　“嗯……是的。”初雅顿了一下，之前隐隐的不对劲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今天这是第几轮试镜了？”
　　“第一轮啊，海选呢。”工作人员随口答道，翻出手里的名单列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家公司推荐来的？”
　　初雅一听到“海选”两个字就懵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敢情Nic那货真的是在忽悠她！
　　哪里有什么快开天窗了等她去救火？
　　原来人家连海选都还没开始！
　　一瞬间，初雅简直想掉头就走。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员催促道。
　　视线从名单列表上扫了一个遍，几乎所有的名字后面都被打上了勾，表示这个人已经到场。
　　仅剩下一两个还没到的。
　　海选偶尔也会这样，并不是说给出机会那些模特就一定会来，或许工作安排上有冲突，就赶不上了。
　　耳边还放着新歌，旋律悠扬动听。
　　初雅心里憋着一股气。
　　“我叫Nyx。”
　　“Nyx？”工作人员视线飞快地扫到N开头的名单位置，“N……这儿没有啊——”
　　才吐出半句，他登时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初雅。
　　“Nyx！？”年轻的工作人员显然是听说过Nyx的大名却从来不曾有机会亲眼见过她，顿时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了半天，赶紧跟初雅握了握手，说，“之前就听说Nyx要回归了，没想到是真的！我曾经看过NT的MV，那首Secret，非常喜欢你！”
　　“谢谢啊。”初雅笑笑，瞄了一眼名单，“名单上真没我？”
　　那她可以走咯？
　　这真的不怪她哈？
　　工作人员为难地搔搔头：“这个，真没有。”
　　其实以Nyx这样的身份，他真的不应该拦着她不让进。
　　可是之前导演就说过，海选人太多了，现场有点乱，为了防止新歌被泄露出去，绝对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去。
　　他为难地上下翻了翻名单。
　　视线随即落在了名单的最末尾。
　　前面的名字都是直接打印的，唯有最末尾的Nyx三个字母，像是人用水笔临时写上去。
　　但，确确实实，就是Nyx的名字。
　　“啊，肯定是NT写上去的。”工作人员回想起来，这名单之前好像是被NT拿去看了一下，他还以为他是感兴趣来着。原来是拿去加了个名字啊。
　　于是他开门示意初雅赶紧进去：“九点就开始了，你快进去，迟到就不好了。”
　　初雅只得往里走。
　　进了门，放眼望去，眼前乌压压的一片。
　　周围衣香鬓影，环肥燕瘦，全是女人。
　　绝大多数都是跟她身高类似的女模特，还有一些则是靠美貌特别出众而被挑选来试镜的。
　　此时试镜已经开始了。
　　灯光全部汇聚在布景处，摄影棚内其他的地方反而昏暗一片。
　　初雅走到人群后面，目光一扫，看到了坐在MV导演身边的Nic。
　　戴着墨镜的侧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得她简直想翻白眼。
　　竟然敢诳她，臭小子，你等着。
　　此时已经开始了海选。
　　导演根据名单喊了第一个人上去：“Angelina Dowsen。e on。”
　　人群中随即便走出一个高挑的女模特。
　　初雅身边的人群顿时小小地沸腾了一下。
　　“哇，居然是她！”
　　“道森居然来了！天呐，那我们怎么跟她比啊？”
　　初雅没见过这人，于是朝身边的女孩子虚心求教：“你好，请问道森是谁？很出名吗？”
　　暗处光线很弱，只能勉强看清楚五官。
　　女孩子扫了一眼初雅，一时间也没认出她是谁，只当她是个新人，于是答道：“她呀，超级有名！她爸爸是个有名的秀导，所以今年一出道就上了好几个大品牌的秀，狠狠风光了一把，恐怕是今年纽约最出名的新人了。关键人家才十八岁呢，青春无敌呀！”
　　布景前，镜头对准了安吉丽娜。
　　所谓试镜，其实试的就是她们在镜头前的感觉。
　　导演示意Nic主动提问，跟女孩子进行交流来开启试镜的第一个步骤。
　　于是Nic想也没想地问道：“为什么来这次试镜？”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没什么含金量。
　　现场四五十个女孩子答的都是大同小异。
　　不是“特别喜欢NT”，就是“特别喜欢他的歌”，再不然就是“喜欢在镜头前展示自己”。
　　第一个上去的最佳新人，不外乎也答了一句“因为我很喜欢你的歌，我之前就是你的粉丝了。”
　　Nic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了声谢。
　　墨镜反射着光芒，谁也不知道镜片后面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
　　导演见缝插针地说道：“这次试镜的主要流程就是看你们在镜头前的表现力。当然，我们不是要你们在这里走秀，而是根据播放的音乐来展现自己对音乐的理解。”
　　初雅失笑，心道：不愧是知名歌手的MV女主角海选，没点音乐素养还不行了？
　　耳熟能详的音乐跟着响起，是Nic的成名曲《Secret》。
　　这首歌的传唱度很高，MV也因为Niyx的合作而广受好评。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看过当年的那个MV。
　　初雅的手指跟着节奏在手臂上敲了敲。
　　试镜用这歌？
　　他对她放水放得也太明显了？
　　镜头前的女孩子顿了好几秒，反应过来这是《Secret》的前奏之后，立刻调整了一下状态。
　　《Secret》是一首比较热情而性感的歌曲。
　　当年Nyx在MV里换了三四套造型，当然最令人称道的是MV里初雅的独舞，还有两个人共舞的画面。
　　初雅没有舞蹈功底，都是靠开拍前的临时恶补。
　　加上后期剪辑，因此令MV呈现出了比较完美的效果。
　　于是旋律一起，安吉丽娜下意识就想要模仿初雅独舞的那一段。
　　然而她毕竟也不是学舞蹈出身，等反应过来，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有点手忙脚乱地扭动肩膀和腰肢。
　　说实话，当时那舞蹈其实很吃剪辑，现场观看远没有那种又燃又炸的效果，她这一跳，显然暴露出了不少缺陷。
　　初雅轻叹了一声。
　　傻。
　　这是新歌MV选角，又不是要重拍《Secret》，那么卖力跳那舞有什么用？
　　关键是对不同音乐的领悟力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加更。


　　第91章

　　纽约生活的快节奏体现在很多地方。
　　对于韩恬来说，最直观的感受是, 刚到纽约的第一天, 就谈下了第一个商业合约。
　　签完合同不到十二个小时, 才睡过一觉, 醒来他已经坐在了《少年》杂志拍摄现场。
　　原以为正如妙姐所说, 他回到纽约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谁知道这落地美国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就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节奏真的快。
　　当然, 韩恬也不会傻到以为这好运是从天上砸下来, 刚好砸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跟初雅合作了GW的广告, 高调宣布了他们的回归，谁能注意到他的到来呢？
　　就像当年的她阴差阳错地间接将他推上了时尚圈的道路，时隔四年再次出现, 她依然有着这样的魔力。
　　带领着他越变越好。
　　“喂喂, 到底睡醒没有啊？”童妙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半天, 招魂儿似的终于把他的魂抓回身体里。
　　今天七点, 本来他还抱着初雅美滋滋地睡觉，结果直接被童妙西从床上挖起来, 打包塞进了的士里。
　　“拍摄约在九点, 但是咱们为了表示诚意，一定要早点去知道不？你以前在国内的那些臭毛病真的要好好改改了。”
　　韩恬打个哈欠，掏掏耳朵：“我这不是来了吗？行了，这都快九点半了，那个摄影师还开不开工啊？”
　　这问题问得童妙西直挠头。
　　说实在的, 她印象中的美国人大多守时，这都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整个摄影团队也明明都已经到了，怎么就是不开工？
　　半个多小时之前他们到的时候她就特意去问过了，明明整个团队都到了，摄影师也就位了，为什么非得让他们再等等？
　　直到摄影棚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童妙西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传说中早已经退出《少年》的纽约时尚教父洛伦艾佛瑞，艾爷，他来了！
　　艾爷的打扮很简单，却也很张扬。
　　一套经典款的手工西服，搭配上绅士帽与他的墨镜，他看起来就好像最古典最优雅的英伦绅士，从头到脚都透着一丝不苟的气息，完全不像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
　　见他到场，摄影师立刻殷勤地迎上去打招呼。
　　然而艾爷只是跟他简单地点头招呼了一下，视线透过棕色的镜片，淡淡地扫向了韩恬。
　　隔着一段距离，艾爷食指中指并拢，利落地朝他点了一下，然后掌心向上朝自己勾了勾。
　　时隔三年多，一老一少终于再次打了个照面。
　　韩恬往他面前一站，两人相视一笑。
　　艾爷弯起唇角，目光在褐色的镜片下不太清晰。
　　“还记得我吗？”
　　“当然。”韩恬盯着他看，“那么你呢？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吗？”
　　艾爷用同样的“当然”来回复他：“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小家伙，你也让我等得太久了。”
　　对此韩恬只能报以歉意。
　　他知道自己当初的离开和回国发展令不少人错愕和惋惜。
　　“正好——”艾爷从摄影师手中接过相机，淡笑着说，“今天就由我来负责拍摄，让我看看着四年里，你究竟成长了多少。”
　　……
　　摄影棚里，音乐声间歇。
　　导演喊了声“咔”，扭头对着名单打了个叉，说：“下一个，Manda，Manda Sarries。”
　　试镜的节奏远比所有人想象中要快。
　　除了第一个上场的安吉丽娜勉强熬完了第三个环节，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死在了跟着音乐表现自己的时候。
　　身体太僵硬、表情太面瘫、找不到状态……各种各样的理由，导致根本挨不到第三个环节——检查动态拍摄的效果。
　　“挺严格的嘛。照这个速度，难不成第一个上去的安吉丽娜反倒有戏了？这么看来，我努努力，说不定也有机会呢。”站在初雅身边的姑娘小声嘀咕。
　　刚说完，就被她身边的另一个人打断了：“你想得美。类似这种海选都是有内定的，我们啊，就是过来陪着走个过场而已。能在大导演和NT面前露露脸也好啊，听说NT认识很多时尚圈的大佬，要是能搭上他，将来还愁什么机会呀？”
　　小姑娘连忙问道：“真的有内定？谁呀谁啊？”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有个朋友是这个摄影团队里的，他跟我说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就在今天来的人里面，我刚才看了下，似乎不少都是挺有名的模特啊，还有那种三线小明星。”
　　“哇，谁啊谁啊？”
　　那个女模特扫了扫现场的所有女模，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说：“刚才第一个上去的安吉丽娜来头不小，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她。不过既然是内定，肯定多少了解过试镜的内容，我看她刚才那一副明显错愕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会放《Secret》，我敢断定肯定不是她。另外，之前试过镜的十几个人里面，我觉得也没有。剩下的这么多人里我觉得有三个人比较有可能。”
　　说着，她用下巴点了点左前方角落里带着棒球帽的女模说：“她叫塔莉娅，出道有两三年了，在欧洲那边比较有名气，今年似乎有意往美国这边发展。算是个实力派，那个梵科大师你知道？据说她今年很受他赏识，合作了好几次。”
　　“啊啊，我知道了。”小姑娘点头，“不过我不太明白，既然赏识她，怎么梵科大师最新作品，那个海洋之吻的珠宝广告，不是她上？”
　　“笨。还不是因为Nyx比她更有背景？这个圈子全看背景，人家一个才混了两三年的模特，怎么跟那种前辈比？Nyx这次回归肯定卯足了劲，一开始就拿下GW的代言，足以看出她的野心！我猜啊，塔莉娅来美国发展，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她们俩几乎属于同一个类型，有了Nyx，谁还会选她？”
　　这厢这姑娘分析得头头是道，旁边的初雅默默往下按了按帽檐。
　　旁边的两人根本没发现她的囧态，继续滔滔不绝地往下分析：“还有一个我觉得也很有可能。喏，站第一排那个，金头发的，佐伊，今年那个《飓风》电视剧你看过没？她是里面的女二号，小小红了一把。我感觉她挺有可能被选上的。”
　　她掰着指头又数出两个人，期间前方试镜又刷下三个人。
　　终于轮到传说中的塔莉娅上场。
　　“下一个，Talia Chiffy。”导演报完名字，转头略含深意地看了Nic一眼。
　　见他不为所动地依旧低头在摆弄手机，导演只得用手不经意地碰了下他的手臂，低声说：“等一下试镜的时候记得配合一下。”
　　Nic闻言，镜片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抬起，扫过已经走到镜头前的短发女人。
　　“那就看她有没有真本事了。”
　　塔莉娅一头比男人还短的短发，白皮肤、褐发，五官上有明显的日耳曼人的特征——消瘦的长脸、略低的颧骨，她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帅气。
　　“你们好。”她对着Nic和导演大方打招呼。
　　导演例行提问：“你好……请问你为什么会来这次试镜？”
　　塔莉娅闻言，微抬下巴，表情里流露出强烈的自信：“因为我比她们都强，她们太弱了。”
　　美利坚向来崇尚自信果敢，也崇尚言论自由，鼓励人们勇敢说出内心想法。
　　可是，自信与贬低他人，到底还是两码事。
　　导演：“……”
　　众人：“……”
　　Nic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真是个有趣的答案。”
　　说完，笑容忽然一收，摘下眼镜，露出冷淡的目光：“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永远不会是最强的那一个。”
　　这话一说，明显是要跟塔莉娅的霸气宣言作对了。
　　Nic冷笑着侧过脸，根本不看一直在向他使眼色的导演。
　　他忽然朝着人群扬声道：“还有没有认为自己比她更强的？尽管上来比一比！”
　　人群后面，初雅默默地放下抱臂的手，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好嘛，她总算是看明白了。
　　敢情这货是看不上内定的女主角，借她这把刀杀人呢啊？
　　这要是真把她推出去，她复出还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就要树敌无数？
　　初雅扭头就想往外走。
　　结果身后那个男人干脆直接扯着多年练就的嗓门，中气十足地用生涩的中文喊了一声：“你站住！不许跑！”
　　初雅停下脚步，回头无奈地看向他。
　　人群缓慢地朝两旁分开，留出一条容一两人通过的缝隙。
　　所有人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地扫过来。
　　Nic干脆直接跑过来截人。
　　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布景前走。
　　走过去朝着目瞪口呆的导演笑眯眯地说：“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朋友，Nyx。”
　　说完，他又朝身后表情阴晴不定的塔莉娅傲慢地说：“来，现在来让我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强的？”
　　被直接赶鸭子上架的初雅完全来不及发表意见：“……”
　　去你的开天窗。
　　去你的救火队。
　　去你的老朋友！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是朋友了！不是！！


　　第92章

　　这是韩恬第一次与艾爷合作拍摄封面。
　　也因此，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初雅之前所描述的——艾爷真的精益求精到近乎于吹毛求疵的地步。
　　其实艾爷平时是非常平易近人的, 不工作的时候, 甚至常常和工作人员、模特打成一片，开开玩笑都是常有的事。
　　但是一旦端起相机, 一旦站到摄影棚或是秀场上，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这样的感觉跟初雅之前偶尔会流露出的感觉简直出奇的一致。
　　仿佛只要亲自站在镜头前、T台上，她整个人就眼神到表情再到气场，完全就不一样了。
　　不愧是艾爷教出来的好学生, 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果真是一脉相承。
　　连续拍了一个多小时, 连布景都换过好几拨, 艾爷依然不是很满意。
　　他对着显示屏翻阅了数百张照片, 眉峰依然紧皱难解。
　　原定的摄影师在他身后好奇地问：“难道这几百张里没有一张让您满意的吗？”
　　艾爷若有似无地“唔”了一声，目光不离显示屏。
　　屏幕上飞快地跳动着刚才拍摄的成果。
　　其实以普通摄影师来说, 这其中的每一张，或者说至少百分之四十以上，随便挑出一张来, 都是能够登上《少年》，亦或是其他著名杂志封面的高水准。
　　韩恬是个很优秀的男模, 他始终知道自己该在镜头前表现出什么样子。
　　也能飞快地理解拍摄途中艾爷给出的每一个提示。
　　优秀的模特加上卓绝的摄影师, 理应是强强联手，产生极高工作效率才对。
　　谁知艾爷翻来覆去地看完所有的照片，最后却是摇头。
　　韩恬正在卸妆，抬头就看见艾爷向他走过来。
　　韩恬的目光透过镜子，与艾爷对视了一眼。
　　“没有满意的？”
　　艾爷据实以告：“是的。”
　　于是韩恬抬手, 暂时按住化妆师帮忙卸妆的手，偏头看着艾爷的眼睛，问道：“那么，我们继续拍？”
　　“不用了。”
　　一旁的童妙西听得心头“咯噔”一声。
　　不会？该不会是被退货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艾爷说道：“室内布景里难以发挥出我想要的效果。明天出外景，清晨四点钟，日出之前，我们去海港附近拍摄。”
　　童妙西放下心来。
　　不是被退货就行。
　　韩恬这才放手任由化妆师继续卸妆。
　　眉眼闪过几分笑意：“OK，没问题。”
　　相比起像是国内那个刘什么什么的摄影师，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他显然更喜欢艾爷这种精益求精的要求。
　　他不怕麻烦、花时间，他只怕拍不出令人满意甚至惊艳的作品。
　　随即，艾爷拿过身后助手手中的一叠薄薄的文件，递给韩恬：“还有这个，你考虑一下。”
　　“？”
　　韩恬接过文件，垂眸扫了几眼。
　　这是一份合同。
　　想要签下他成为下一季时装周艾爷的专属模特。
　　合同内清晰地标明了包括目前的筹备阶段到下一季时装周结束期间，韩恬必须要配合艾爷为他安排的所有特别训练，同时艾爷也会为他提供一些极具价值的商业活动，以保证他的曝光率和人气，也为下一季的时装周造势。
　　当然，合同内也注明了，如果他有其他商业工作，也需要经过艾爷的同意，绝对不允许私自接下任何工作。
　　最重要的一点是，合同要求他必须搬到艾爷指定的训练中心，以便配合所有的安排。
　　这个合同简直就跟卖身契差不多了。
　　简而言之，就是在下一季时装周结束之前，他的工作乃至生活，都必须由艾爷安排。
　　韩恬眸光一敛，表情微凝。
　　是个机会，也具有高风险。
　　再说——
　　韩恬合上文件。
　　“我……很抱歉。”
　　……
　　……
　　试镜现场。
　　此时大概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是个海选现场了。
　　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灯光下两个美得各有千秋，却在气质形象上略有些相似的女人身上。
　　Nyx，十六岁入行，三年半的时间里迅速从中国跃上国际，并成功成为许多大牌设计师、摄影师的心头好。
　　当时只要想到亚洲女模，肯定会第一个想到她的超级名模。
　　消失四年之后，近日终于通过GW的珠宝大片回归时尚圈，成功吸引了时尚圈内无数人的注意力。
　　Talia，两年前入行，曾经在米兰、巴黎时装周上露脸，凭借硬朗帅气的形象气质，成为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新锐女模。
　　今年年初的MDCTop50榜单上她排在第46位。
　　上一季米兰时装周结束后，曾有权威时尚媒体预测她将会是明年最有望冲上MDCTop50榜单前排的“三年级生”。
　　一个是阔别时尚圈多年的前辈，另一个是风头正健，充满锐气的新生代女模。
　　选谁？
　　反正MV导演本人已经呆住了，更何况是全场其他风中凌乱的吃瓜群众们。
　　Nic的小表情得意洋洋。
　　将初雅往镜头前一摆，便晃着大尾巴回到位置上坐着去了。
　　现场默默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直到导演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了Nic一眼，这才清清嗓子说：“那个……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要不你们就一起试镜。对了——”
　　他扭头看看身后的人群，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说：“还有没有人觉得自己也能跟她们两位竞争一下的？别害羞，尽管上来。只要你自认比她们更出色更耀眼，那就勇敢走上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人群默默地后退了一小步。
　　正当导演以为没人自告奋勇之时，之前试过镜的安吉丽娜，以及另一个名叫佐伊的女演员也跟着走了出来。
　　四个高挑的大美人并排往镜头前一站。
　　场面略有点壮观。
　　两个帅气的超级名模，一个是小可爱般的超级新人，还有一个是性感活泼的金发女演员。
　　导演清了清嗓子：“咳咳……那这样，我们重新播放几段NT的歌，你们根据音乐的提示来展现出音乐中想要表达的不同状态。OK吗？”
　　三人纷纷点头。
　　初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瞪着面前的大尾巴狼。
　　她用眼神昧着良心赞美：你小子真是挖的一手好坑。
　　Nic笑眯眯地暗送秋波：过奖过奖。老朋友就是用来坑的嘛。
　　导演再次询问：“准备好了吗？Nyx？”
　　初雅侧眸，终于不情不愿地微微点头。
　　导演示意助手开始播放音乐。
　　大气而充满历史厚重感的旋律缓慢响起，一点一点递进着。
　　初雅还没听出这旋律是什么歌，就听见人群中Nic的真爱粉忽然失声叫了出来：“是《My Queen》！”
　　貌似是他上一张专辑的歌，初雅也跟着回过神来。
　　这歌她听过，据说是某个影视大片的主题曲，歌中描绘的就是一位真正的女王。
　　其他三人似乎也跟着被点醒了。
　　立刻一个个都摆出女王范的Pose，对着镜头作出一个个霸气又睥睨的姿势。
　　初雅比她们慢了半拍。
　　她没有立刻做动作，而是摘下帽子朝Nic一丢，抬手将脑后的发圈拆下来。
　　随后五指张开，从前往后耙了一下头发。
　　刘海往后一掀，便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和略有点锐利的眉峰。
　　发型一变，她的眼神和表情也跟着一变。
　　简直跟变脸似的。
　　音乐声中，她没有看向身边的人，也没有看向人群，眉眼一挑，专注地望向了镜头。
　　下巴微抬，一股居高临下的不怒自威便流露了出来。
　　Nic托腮看着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四个人中，除了初雅之外，塔莉娅的反应还算勉强跟得上，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模特儿，Pose的气场都还算到位。
　　而安吉丽娜显然就有点力不从心了，看了看身边的初雅和塔莉娅，她就算厚着脸皮再次走上来，也没有勇气再站下去了。
　　她只得自觉地黯然退场。
　　另一个女演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她自认自己的反应还不错，可站在两个气场全开的模特身边，仅有一米六，还略显丰满的她看起来就明显吃了亏。
　　《My Queen》的音乐还没结束，她就已经败下阵来。
　　镜头前又回到了只剩两个人。
　　随即音乐风格陡然转变。
　　一道带有异域风情的旋律在明快的节奏中响起。
　　然而前奏一过，旋律逐渐放缓，从明快渐渐转为婉转缠绵。
　　这是一首情歌。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跟记忆也对上了号。
　　这是Nic当年的第二张专辑里的情歌《Honeygirl》。
　　讲述的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的爱情故事。
　　初雅垂下头，抓了抓刘海。
　　再抬起的时候，嘴边噙了一抹笑，眼睛里满是甜美的笑意与柔软的爱意。
　　她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夸张的肢体动作，可偏偏只依靠表情变化，也依然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Jeez！”
　　Nic偏头，看到镜头后的导演表情里显然带了几分纠结。
　　Nyx实在太过收放自如，就算只花了一点点的力气，也赢得毫不费力。
　　站在她旁边的塔莉娅显然是被外貌束缚住了，刚强的外表使她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柔软表情，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还是难以抉择吗？”Nic问道。
　　他明知故问。
　　正纠结的导演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险些要松了口。
　　然而早就看出他的犹豫的Nic又怎么可能不趁胜追击。
　　长腿一伸，挺身站起来。
　　他笑着说：“那就加个码，好让你能做出决定来。”
　　说完，不等导演开口阻拦，Nic已经走到了镜头前。
　　他走到了两个名模的中间。
　　《Honeygirl》的旋律还在继续。
　　Nic先是走到了塔莉娅的身后，两人似要互动。
　　既然试的是Nic新歌MV的镜，Nic肯定会出镜，那么镜头前他们两个人的气场够不够和谐，画面能不能融合到一起，自然是比前面几个环节更加重要的一件事。
　　《Love Me Less But Longer》也是一首情歌，女主角需要有张扬霸气的外形，也需要陷入爱河后小女人的一面。
　　这歌唱的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游戏，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所有的考核都并非无的放矢，所以从《My Queen》到《Honeygirl》，其实都是在筛选《Love Me Less But Longer》的女主角。
　　Nic往塔莉娅身边一站，画面有点诡异。
　　Nic的长相俊朗，单拿出来自然好看，但是如果跟一堆硬汉站在一起，难免会显出几分秀气俊美，阳刚不足。
　　而塔莉娅，恰恰是个英气很重的女模。
　　两人一靠近，倒是势均力敌，只是没有爱情的火花，倒是在英气和帅气上平分秋色了。
　　Nic并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太久。
　　音乐进入下一个小节，他便跟着脚步一旋，来到了初雅的身边。
　　手臂自然从容地在她腰上一扶，初雅抬眸。
　　起先是略带傲慢和不以为意的眼神，随即唇角一弯，笑意也跟着越来越深。
　　两人相视一笑。
　　眼神中似乎能飞出花来。
　　画面和谐无比。
　　两相对比。
　　不言而喻。
　　导演悄悄叹了一口气。
　　Nic，够狠。
　　如果他没请来Nyx，今天的试镜中塔莉娅肯定是最出色的那个。
　　女主角人选自然就非她莫属了。而Nic不答应也得答应。
　　可是这Nyx横空出世，往她身边那么一站。
　　谁还敢厚着脸皮说Nyx不如她？
　　布景前，两人眉来眼去。
　　Nic笑眯眯：谢啦。
　　初雅也笑眯眯：哼，臭不要脸。


　　第93章

　　事实胜于雄辩。
　　与其争执究竟谁才有资格成为MV的女主角，倒不如直接上场, 来个比较出真知。
　　MV导演到底也是个有魄力的人。
　　之前选中塔莉娅, 纯粹是因为他认为塔莉娅完全符合Nic新歌里需要的女主角形象。
　　谁知道这个Nic不声不响地居然搬出了Nyx这位小神级别的模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选谁。
　　于是，与初雅确认过她确定会合作之后, 导演非常痛快地拍板定下了人选。
　　Nic全程笑成一张得逞的狐狸脸。
　　可惜初雅全然不给面子，象征性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准备走人：“我走了。”
　　棒球帽往头上一戴，她干脆利落地转身。
　　Nic赶紧在她身后扬声道：“后天上午开拍记得来啊！十点！！”
　　初雅没回头, 挥挥手以示自己听到了, 继续往前走。
　　直到她走出快二十来米, Nic又喊了一句：“今天谢啦！I owe you one！”我欠你一次！
　　闻言, 初雅倒是停了一下。
　　偏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
　　这眼神看得Nic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总觉得她在打什么算盘。
　　不会？
　　就因为他借她的刀坑了她一下下而已, 她就想打主意整蛊回来吗？
　　嗯……好像也像是Nyx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初雅扶了下帽檐，故意挑眉递去一个满含深意的目光，像是在说：小心点哦。
　　随后回头, 无声地咧嘴一笑。
　　嘿~
　　逗逗他也好，省得他今后还敢整出什么幺蛾子。
　　……
　　一回家, 刚走进门口, 初雅就明显地感觉到客厅里气氛不太对。
　　韩恬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撸猫。
　　童妙西一脸不善，气呼呼地来回在他面前打转。
　　而吴锐与李俊昊小朋友都是一副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好的姿态，坐在一旁沙发上默默看两人一猫表演默剧。
　　感觉一股修罗场一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初雅在门口迟疑了两秒，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就见童妙西一抬头, 直接就注意到了她。
　　“初雅！你来了正好！过来评评理！你说说韩恬这个熊孩子又在作什么妖！”
　　初雅只得走过去，与坐着的韩恬对视了一眼。
　　发现后者一脸比童妙西更委屈的表情。
　　童妙西猛叹气：“我的妈呀，老娘鱼尾纹都要被这臭小子气出来了。”
　　韩恬小声补充：“本来就有。你要面对现实。”
　　童妙西：“！？”
　　吴锐抬脚踹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以为初雅来了后台就硬了？
　　初雅在三张沙发里空着的那张沙发上坐下，抬头看向童妙西：“妙姐，怎么个情况？”
　　童妙西拿手掌当扇子扇了扇，说：“那个艾爷你知道的？今天拍封面的时候他来了，还带来个合同，说是要签这小子当专属模特。”
　　初雅飞快地瞥了韩恬一眼。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那个艾爷果然还记得他。
　　“这是好事啊，妙姐你气什么？”
　　童妙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是气有个大傻子将这么好的机会拒之门外啊！”
　　噢，好像是应该生气。
　　初雅摸摸下巴，偏头冷静地问道：“为什么拒绝？”
　　韩恬垂眸不语。
　　“谁知道啊！”童妙西气得跳脚，“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要跟艾爷合作，专属模特！一旦签约，下一季的时装周，他的秀场上肯定会有一个主秀的位置给你。你想在纽约发展，这机会只要抓住，你就等于是一步登天了呀！”
　　初雅之前也是艾爷的专属模特，正是因为艾爷的栽培才迅速成长起来。
　　这么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韩恬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拒绝？？
　　初雅垂眸思索了一下，忽然说：“这样，韩恬，我们去楼上。”
　　韩恬抬眸，有些不解地看她。
　　初雅微微一笑：“来纽约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好好在阳台上看过风景。走，煮两杯咖啡，我们上去坐坐。”
　　时值午后。
　　纽约街道上车马喧闹。
　　然而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轻柔，晒得人们全身舒服而慵懒。
　　初雅抱着被子到阳台上铺开晾晒，忙完回头，就见韩恬端着两个咖啡杯和一壶咖啡上来了。
　　韩大饼难得也跟着跑上来，看见被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去，趴下慵懒地翻身伸了个懒腰。
　　初雅在露台一角的双人躺椅上坐下，朝韩恬招招手。
　　“来，过来这边坐。”
　　韩恬带着一身的咖啡香气过来。
　　给初雅倒了一杯，这才在她身边躺下。
　　纽约的天空很蓝。
　　两个人并排躺着，视线所及，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间一片带着棱角的天空。
　　气氛静谧。
　　到底还是韩恬先憋不住了，轻声打破沉默：“你不问我为什么拒绝艾爷吗？”
　　初雅曲起膝盖，翘着脚，笑道：“还用问吗？我知道。”
　　韩恬不出声了。
　　也是。
　　初雅知道成为艾爷的专属模特会经历什么。
　　她知道一旦依照合同搬去艾爷的训练中心，就意味着在下一季时装周之前，他们很可能都不会见面了。
　　“四五个月几近全封闭的训练，我也经历过。”初雅笑着说，“但是不可否认艾爷是个最好的名模推手，在他的手下，只要你能达到他的期待，他能给予你的东西肯定也超出你的期待。”
　　韩恬翻了个身，侧着身子低头看她：“这么说，你是想劝我去？即使四五个月不见面？”
　　初雅直白地点头。
　　“这是个好机会，于情于理，我都希望你能去。”
　　韩恬不太高兴。
　　难道只有他会舍不得吗？
　　“哪里于情于理了？你倒是说说看。”
　　初雅看出这小家伙怕是钻牛角尖了。
　　笑着说：“于理么，艾爷很厉害，他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能帮助你功成名就的人。与其你等着工作机会自己上门，或者说等妙姐帮你寻找其他的品牌合作，倒不如让艾爷直接帮你策划一系列的工作计划。他的团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整个纽约时尚圈，乃至全美国的人都认识你。”
　　道理他都懂。
　　可他就是觉得不太甘心。
　　“那于情呢？”
　　初雅笑意微敛，抬手拢了下他被风吹起的发丝，表情认真而凝重：“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现在的你还有很多不足。就算在国内时尚圈里基本上同龄的男模里已经没人能与你比肩了，可是，既然我们重回国际，眼界就不能只局限在国内了。国际舞台上强者太多太多了，而你还不够强。”
　　她语气轻柔，但语重心长。
　　“艾爷选中你，不是因为你现在已经足够厉害，而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足够多的潜力。那些潜力我也看到了，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本事和把握将它们全部发掘出来，但是艾爷可以。他可以帮助你在最短时间里成长起来。还有就是——”
　　她摸摸他的脸颊，慢慢说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与我比肩。真真正正的比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比实力，比经验，比地位，他们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Nyx已经是一个小boss，而Tian只不过是个才出新手村的新手玩家而已。
　　她希望他们能比肩，因为她知道韩恬一直是那么希望的。
　　初雅亲亲他的嘴角。
　　“只是四五个月而已。而且也不可能完全见不着啊，我会悄悄溜过去看你的。”
　　韩恬盯着她眨巴眼：“真的？”
　　初雅笑眯眯：“当然是真的。”
　　说着她示意他看远方：“看到河对岸那栋大楼了没有？凯里曼大厦，就是艾爷的工作室所在。训练中心也在那里。你看，这么近，连看都能看得到，没准给你一架望远镜，你连我在房间里干什么都能看清楚。”
　　韩恬听得将信将疑，又问了一遍：“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韩恬乖乖签了合同。
　　当天下午，童妙西就亲自跑了一趟艾爷的工作室，将合同彻底敲定。
　　双方约定，后天韩恬就要搬去凯里曼大厦。
　　期间除非是他要配合之前GW的广告宣传，一概不会出席其他任何活动。
　　这个名字一签，正式将韩恬推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光明之路。
　　隔日清晨，韩恬四点准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背景是纽约港上初升的旭日，和雾气朦胧的海平线。
　　金色的太阳在他的耳边大放光芒，湛蓝的海水在他身后铺成长长的画布。
　　韩恬靠在港口的栏杆上，在朝露与晨曦中，少年的眉眼如画卷的点睛之笔，目光专注，眼神清澈。
　　这是艾爷想要展示给所有纽约人的韩恬的初印象。
　　那个精灵一般的小王子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带着晨曦与朝露，带着野心与初心。
　　来势汹汹。
　　等着将一股属于他的风暴席卷整个纽约城。
　　“不知道艾爷会怎么包装你。”
　　当晚，初雅与韩恬躺在露台躺椅上，一边望着远处的凯里曼大厦，初雅喃喃。
　　艾爷一向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人。
　　他像是个特立独行的画家，喜欢在画布上描绘一些能够打破寻常人刻板印象的作品。
　　“我觉得你现在不该思考这些问题。”韩恬说道。
　　初雅：“？”
　　“那应该想什么？”
　　韩恬翻身坐起来，回眸认真地说：“明天我就走了，一走可能就是四五个月不见面，难道这个时候你不该想想怎么把我喂饱吗？”
　　喂饱？
　　花了大概三秒的时间，初雅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
　　四五个月的份？要她怎么喂饱？？
　　然而韩恬行动力极强，扭过身就扶住了她的双腿，手臂和腰上略一使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初雅低叫一声，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喂，韩恬！你不是认真的？”
　　“当然是。”韩恬心里憋着一股从昨天就开始酝酿的气。
　　他不甘心只有他会舍不得。
　　他不甘心初雅为什么总是能那么冷静。
　　比她小四岁他认了。
　　不及她的实力地位，总是要追着她的背影跑，他也可以认了。
　　但是他就是不甘心她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能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真想看看她在他怀里动情的样子啊。
　　更想看看她沙哑着嗓子求饶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韩恬稳稳地托着她的臀，任由她的长腿夹住他的腰。
　　直接抱着她往房间里走。
　　“做好准备。”
　　“啊？”
　　“到明天日出为止，让你看看我有多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30号就先不更啦。过生日啦，要出去嗨一下，么么哒。


　　第94章

　　到明天日出为止——？
　　说实话一开始初雅完全没有当真。
　　直到她被韩恬略显蛮横地压倒在床上。
　　窗外一片落日余晖慢慢将最后一抹暗金色的晚霞带走，而整个房间里幽幽暗暗, 只有床头柜上点着一支香薰蜡烛。
　　烛光袅袅, 暗香袭人。
　　浓浓的香氛里夹杂着栀子花的前调，和隐隐约约的晚香玉混合香草的气味。
　　朦朦胧胧的光线里, 韩恬的神情隐在灯光与发丝下，唯独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专注又神情地凝望着她。
　　叫人移不开眼。
　　叫人一眼就想缴械投降，想把一切都给他。
　　到底是模特出身，他太清楚自己美色的杀伤力了。
　　也太知道该如何去运用自己的美貌了。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从现在到日出？”
　　算算时间……至少得十来个小时。
　　她估计得昏厥在这床上了。
　　韩恬挑挑眉, 语气挑衅：“怎么？你不敢？”
　　激将法？
　　这套对初雅完全行不通。
　　深知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初雅想也没想就接口：“是啊, 我不——”
　　韩恬骤然低头, 堵住她的嘴。
　　他不听。
　　她不敢也得敢。
　　她可以狠心四五个月不见他，他为什么不可以狠狠折腾得她再也不敢这么狠心？
　　这是她欠他的。
　　一吻间隙, 他微微撤开一点，鼻尖依然蹭着她的，望着她说：“就这一晚。”
　　初雅顿时心软下来。
　　想到接下来无可避免的长时间分离。
　　而此时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晚上了。
　　初雅轻叹了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任由他的手灵巧地穿过宽松的T恤, 解开了内衣扣子。
　　胸前微微一松。
　　初雅干脆挺身贴上他的胸膛, 在他耳边轻声说：“先去洗澡。”
　　韩恬单手托住她的腰，撑着身体在床上坐起来。
　　他贴在她耳边问：“一起？”
　　初雅直接用行动回答他。
　　长腿一跨，直接缠上了他的腰。
　　韩恬瞬间就懂了她无声的默许，托着她的臀从床上爬起来，径直朝浴室走去。
　　房间里厚实的地毯上, 两个人的衣物掉了一路。
　　起先是初雅的T恤，随后是韩恬的薄外套。
　　再然后是她的内衣和他的背心。
　　直到走到浴室门口，再落下来的成了他们的长裤短裤。
　　淋浴头水花四溅，热气腾腾。
　　韩恬直接将她压在淋浴室的玻璃上，扶着她的一只长腿，上身紧紧地贴着她。
　　蒸腾的水汽如同灼热的火焰，一下子将他们点燃了。
　　热浪席卷，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每一只脚趾。
　　说是洗澡，两个人却燥热得仿佛在蒸桑拿。
　　韩恬背上湿漉漉一片，也不知是热水还是热汗。
　　韩恬将她翻了个身，半压在玻璃上。
　　从身后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强悍的节奏中，初雅只能喘息着尽量跟上他几近蛮横的动作。
　　跟着他索取的动作，心驰神摇，说不出话来。
　　这个澡洗得她筋疲力尽。
　　然而韩恬仿佛还有余力。
　　侵略的途中，还不忘拿沐浴露往两个人身上抹。
　　只有他还记得他们的的确确是在洗澡。
　　初雅被他折腾得手软脚软，只能任由他翻来覆去的洗。
　　也不知过的多久，韩恬将淋浴头一关，终于抱着她走出淋浴室。
　　不同于来时初雅还有精力主动脱他衣服，此时她只能无力地任由他抱着。
　　软得像只猫。
　　韩恬将她放在洗漱台上。
　　柔软的大浴巾将他们两个人一罩，他开始细心擦拭她身上的水珠。
　　等到初雅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这才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抬手帮他擦头发。
　　他的长发半湿，下半截几乎都滴着水。
　　于是初雅直接将他的头发拢到身后，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拿起吹风机开始吹。
　　韩恬乖巧地抱着她，将脑袋搁在她肩窝上。
　　忽然，他轻声唤道：“姐。”
　　初雅没听清楚，关了吹风机，问道：“什么？”
　　他喊她姐？
　　“你听到了的。”韩恬说。
　　记得之前他问过她，希望他喊她什么。
　　当时初雅曾经半开玩笑地答了“姐姐”。
　　“这是第一次这么喊，也是最后一次。”韩恬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双臂抱着她的腰，清晰地感受着她敏感的身体反应。
　　“我会变强的，强到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不能再把我当个弟弟。”
　　初雅早就不敢把他当个弟弟了好吗？
　　哪个弟弟会这么强势霸道地压着她予取予求？
　　初雅默默地吹干他的发丝，轻轻推了推他：“行了，出去，我也要吹头发了。”
　　韩恬纹丝不动：“我不能在这儿等你？”
　　初雅睨他一眼：“怎么？”
　　韩恬含着笑，弯着眼睛说：“我想怎么抱进来就怎么抱出去。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就是继续回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意思是？
　　年轻真好，精力无限。
　　初雅放下吹风机，挑眉看他。
　　“我要是说不好呢？”
　　这把老腰真的经不起连续一个晚上的折腾了啊。
　　然而韩恬百折不挠，想了想说：“那就想点套路骗你上钩。”
　　“……”初雅简直要被他的直白逗笑了，“怎么个套路法？”
　　韩恬双臂撑在洗漱台上，近距离地看她：“想知道？”
　　初雅只得说：“……也不是很想。”
　　韩恬笑起来，笑容里带着一点点的痞，一点点的坏。
　　怎么可能让她在这时候打起退堂鼓。
　　他亲亲她的唇瓣说：“我先出去了，吹好头发记得出来。”
　　以退为进。
　　等她出来了，有的是办法套路她。
　　……
　　初雅被他出去时露出的笑容震慑了一下。
　　吹完头发，穿好浴袍，走到浴室门前拉开门的前一秒，还忍不住在思考他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一开门。
　　偌大的房间里灯光朦胧，却比之前要明亮许多。
　　韩恬不知从哪里又掏出几支香薰蜡烛，床头柜、矮桌、壁柜上都摆好了一支蜡烛。
　　香气交织，馥郁醉人。
　　开门声响起。
　　初雅回眸，看到韩恬拉着两只酒杯和一瓶酒进来。
　　酒是百利甜，爱尔兰威士忌。
　　纯正的爱尔兰威士忌里加入了爱尔兰奶油和马达加斯加的香草以及天然的可可豆，交织出浓郁的咖啡香气。
　　初雅只看一眼酒瓶子就认出来。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灌醉她？
　　“这酒可灌不醉我。”
　　当初圣灵群岛上亨特的两瓶烈酒都灌不醉她，更何况是百利甜这种酒？
　　韩恬慢慢走进来，将酒瓶往矮桌上一放，给彼此都倒了一杯。
　　他笑道：“我当然知道。”
　　韩恬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那？”初雅一头雾水地接过来。
　　“我只是想消耗掉一点我的理智和绅士风度。”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如她。
　　但，谁要跟她比酒量了？
　　“等我喝得醉一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你为所欲为了。”
　　初雅：“……”
　　你赢了。
　　初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咬着唇无奈地憋出一句：“韩恬你怎么非得对我使坏？”
　　韩恬喝了口酒，慢慢上前一步贴近她。
　　托起她下巴，低头直接吻住。
　　舌头撬开齿缝，浓郁的可可味道和酒香顺着唇舌缠了上来。
　　初雅双手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
　　这人的吻技，真是，愈发娴熟了。
　　初雅被吻得双腿又跟着发软了，她索性将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韩恬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抱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我这么好看，做点坏事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直扑耳朵。
　　他说：“我只想对你使坏。”
　　不知怎么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初雅。
　　她也有样学样地偎在他耳边说：“艾爷那边签的专属模特可不止你一个。凯里曼大厦里住着的女人可比男人多多了。到时候你可别被其他的小妖精勾走了。”
　　耳语低沉，语气勾人。
　　韩恬听得总觉得像是有只猫爪子在心头挠痒痒。
　　他抱紧她：“万一要是被勾走了呢？”
　　初雅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那——我就不要你了。”
　　韩恬顿了一下。
　　他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笃定地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抛下我的机会的。这辈子我缠定你了。”
　　又是一轮巧取豪夺。
　　这回满屋子散发着迷人的酒香。
　　醉人得很。
　　而彼此的双眼被满屋的烛光映得闪亮动人。
　　就好像被丘比特同时用金头的神箭射中了心脏。
　　这一股连神明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太过强大，初雅如同一条小船，被他拖进大海里，只能随波起伏。
　　眼泪被他一一吻去。
　　求饶声被他全数吻进嘴里。
　　他不管不顾，拉着她抵死缠绵。
　　气得初雅只能咬住他的肩头泄愤。
　　重重一咬，留下一块不浅的咬痕。
　　然而这一刻韩恬却讲究起了礼尚往来，不甘示弱地在咬了一口。
　　他叼着她心口的软肉，也跟着轻轻咬了一口。
　　咬完抬起脸，满是得意洋洋的表情宣布道：“在你心上留个记号。”
　　说好了一夜，就是一夜。
　　直到窗外天色隐约开始蒙蒙亮了，依然精神百倍的韩恬拉起窗帘，突然心血来潮地回头问道：“老婆，要不要出来看日出？”
　　初雅撑着所剩无几的意识，沙哑着嗓子喃喃答道：“你行行好，放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么么哒~


　　第95章

　　初雅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就已经空了。
　　只留下枕头上一道微微下陷的痕迹, 证明昨晚有人睡过。
　　韩恬一早就走了。
　　今天是他搬去凯里曼大厦的日子。
　　从今天开始, 他们就要过起明明在一个城市却没法见面的异地恋生活了。
　　窗外天光大亮。
　　昨晚点的香薰蜡烛早就灭了，只剩下床头的余香袅袅。
　　初雅翻了个身, 盯着床头柜上的半支蜡烛看。
　　盯了半天，她喃喃吐出一句：“臭小子，算你狠……”
　　光是翻个身，腰就酸沉得不行。
　　感觉像是腰背上压了块大石头。
　　一开口, 嗓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 怎么可能知道那么看起来纤细的臭小子战斗力也能那么惊人。
　　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拿起来看了一眼。
　　韩恬离开后不忘发来信息。
　　先是七点多的第一条信息：
　　【韩恬：我走了, 记得要想我。】
　　随后是八点多的：
　　【韩恬：怎么办？才刚走就开始想你了。】
　　紧接着又来了好几条。
　　【韩恬：我到了。】
　　【韩恬：还没醒？昨晚我是不知节制了点，我忏悔……】
　　每次都这样。
　　索求无度, 事后又来忏悔，企图萌混过关。
　　偏偏每次都百试不爽。
　　初雅盯着他发来的一张随手自拍，忍不住沙哑着嗓子喃喃了一句：“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照片里的小男人目光明亮, 唇角含笑，清爽帅气, 光是看着就像是心里抹了蜜。
　　……好像还真是能为所欲为。
　　初雅打了个呵欠, 随手打字回复了一句。
　　简短而直白。
　　【初雅：加油。】
　　发完之后眼风一扫，偶然间看到手机上方的时间。
　　9：25AM。
　　今天还要拍Nic的新歌MV，约在十点开工。
　　初雅叫了声“糟”，连忙翻身爬起来。
　　然而下一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差点直接摔回床上：“嘶——”
　　酸疼。
　　下手也太狠了。
　　不就是几个月不见面，至于么！！
　　初雅咬了咬牙，一手撑着床沿另一手扶着腰，翻身从床上下来，赶紧起身去洗漱。
　　十分钟后，她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下楼。
　　楼下正在洗碗的妙姐闻声抬头，打了个招呼：“起来了啊！锅里还有海鲜粥，吃不吃？”
　　“吃——”
　　初雅闪身进了厨房。
　　端起碗从锅里盛出一碗来，也不坐到餐桌去，干脆端着碗靠在料理台边，一边吃一边跟妙姐闲聊：“怎么没见昊昊？”
　　“……话说你嗓子怎么了？”
　　初雅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童妙西秒懂：“好我懂的。昊昊他啊，送幼儿园去了。”
　　昨天她忙了一整天，搞定了几件事。
　　首先就是帮儿子找好了幼儿园。
　　私立的幼儿园，就位于两个街区外，距离近，幼儿园的口碑也很好。
　　童妙西还特意了解过，幼儿园里还有一两个会说中文的亚裔幼师。
　　早上送儿子过去的时候，昊昊难得流露出了几分远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的表情，快速融入到了新的环境里。
　　反倒是童妙西，满心担心之余，还忍不住替懂事的儿子感到安慰。
　　初雅问：“怎么样？他能适应吗？”
　　从一个中文环境里突然换到另一个全英语的环境，就算是大人也难有很快适应的，更何况他只是个没几岁的孩子。
　　几个碗洗完，童妙西将水龙头一关，拿布擦拭了一下。
　　“应该。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我将昊昊带到美国来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才到美国没几天，我这个当妈的不是带着他在附近先好好玩玩，却想着给他找个幼儿园，简直像是拿他当个包袱。”
　　初雅一顿。
　　说起妙姐的家事，其实她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
　　记得几个月前她们刚重逢的那天晚上，妙姐邀她去居酒屋喝了顿酒。
　　一开始还能聊聊初雅这些年的大学生活，然而酒过三巡，妙姐不胜酒力，就开始啦啦地聊她的婚姻。
　　妙姐结婚很早。
　　跟丈夫是高中认识的，高中毕业之后双双去了美国纽约。
　　学生时代的恋爱大多走不到圆满的结局，有人说毕业季又叫分手季，可妙姐和李先生熬过了分手季，熬过了七年之痒，选择走进了婚姻里。
　　很快，也有了孩子。
　　记得妙姐回国后担任初雅的经纪人不久，就怀了孕。
　　在肚子大到已经很明显之前，初雅就签约了CRM经纪公司，根本没等到孩子生下来。
　　只是在昊昊降生后不久，托人给妙姐送了一堆礼物。
　　本以为妙姐从此该是生活美满幸福，谁成想随着李先生工作上日渐忙碌，两个人又都是工作狂的性子，等到妙姐意识到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的时候，两人已经形同陌路，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甚至，在她主动来到他的公司想要找他谈谈，却意外撞见他与其他女人亲亲密密。
　　据说那个女人还是他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而这样的情形，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了。
　　那个瞬间，或许其他女人还会不顾一切地上前质问一句为什么，童妙西却面无表情地拍了张照片，然后转过身，掏出手机联系她的律师。
　　初雅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妙姐。
　　她知道这只是妙姐一时的感叹。
　　她想了想，问道：“如果你不带走昊昊，那是想把他留在国内，交给他未来的后妈？”
　　这话一问，顿时激起了妙姐的斗志。
　　她斩钉截铁地答：“……绝对不可能。”
　　“那不就结了？”初雅吃完一碗粥，将碗洗了洗，递给妙姐继续擦，“昊昊跟着你是最好的选择了。你不必觉得愧疚。大不了——今晚我下厨，做几道他爱吃的哄哄他？”
　　童妙西被初雅的语气逗笑了。
　　挤眉弄眼地揶揄道：“怎么？我家大儿子走了，你终于有空宠爱我的小儿子了？”
　　“喂……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初雅直起身，“不跟你贫了，我赶时间，要走了。”
　　“哎？你等等！”童妙西叫住她，随手擦了擦手，跟着往外走，说，“我有东西给你看，你跟我来。”
　　一楼还有一间空房，被童妙西临时改成了一间书房。
　　搬走了床和衣柜，搬进来一张大办公桌和一个书架。
　　在新的工作室的地点确定之前，童妙西决定先在这里办公。
　　童妙西从桌上拿起一张打印纸递给初雅。
　　“这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初雅接过纸张扫了一眼。
　　纸上密密麻麻，罗列了至少三四十行。
　　“这是所有找上门来的商业合作？这么多？”初雅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
　　纸上列的几乎都是一些杂志的拍摄行程，还有一些品牌的广告，甚至是跟设计师的会面都有。
　　“这还算多？”童妙西叹气，“拜你的推特所赐，前两天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你看到的这些还都是我筛选之后，剩下来的五分之一。没看出来啊，原来Nyx居然这么有号召力，你看看剩下的这些品牌，居然还有不少一线的。”
　　说着，童妙西摸了摸下巴：“说起来，那个洛伦艾佛瑞不是你的伯乐吗？怎么你都高调宣布回来了，他却只找上韩恬，半个字也没提过你？你们好歹也合作过一年多了？他当年多欣赏你啊。”
　　初雅闻言也迟疑了一下。
　　半晌，她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听说艾爷今年都在筹备男装，估计是用不上我。”
　　“是吗？”
　　“是啊——”初雅应了声，看了看手表，都快九点四十五了。
　　她赶紧往外走：“妙姐我先走了啊！”
　　“记得看这个单子！我好早点帮你敲定。”
　　“等我回来再看。”
　　……
　　凯里曼大厦看着近。
　　从露台望去，近得仿佛走过几个街区就能到。
　　实际上却要跨过海港。
　　在车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挤过了早高峰的纽约大街，九点多韩恬终于到达。
　　艾爷派来负责照应他的工作人员早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正是那天在摄影棚跟着艾爷来的助手。
　　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一头中长的金发。
　　“我叫Joshua，你可以叫我Josh。”乔什这么自我介绍着，跟韩恬握了握手。
　　“Tian Han。随便怎么叫我都行。”韩恬接了一句。
　　乔什笑了笑：“那就叫提安。请跟我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栋大楼的大致布局。”
　　鉴于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住在这里，韩恬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大楼。
　　乔什先行给了他一张卡，说：“这是这里的门禁卡，已经输入了你的资料了。已经开通了这栋大楼里你用得着的房间的权限，包括你的房间，如果遗失的话，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韩恬应了一声。
　　拉着行李箱往里走。
　　大楼内一共有六座电梯，两座只能通往一到二十层；两座能通往一到四十层，剩下的两座能通往剩下的楼层。
　　“你的门禁卡可以去往所有的楼层。”
　　“大楼一共五十层，从第二层到第二十层，基本都是公司办公室。艾爷旗下几个品牌的办公室都在这里，包括宣传部门、市场部门等等，第二十一层到第四十层，基本都是各位设计师的工作室，以及艾爷主要的杂志《风尚》的编辑部。”
　　两人乘坐着电梯一路往上。
　　“第四十一层往上，就是接下来你可能会经常活动的区域了。第四十一层是健身房，基本上你用得着的器材这里都有。”说着，乔什按下了楼层，电梯门打开，让韩恬简单扫了一眼。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宽敞明亮。
　　一大片的运动器材有序地陈列着，隐约能看见两三个人正在里头锻炼。
　　第四十二层，泳池。
　　第四十三层则是练习场。
　　电梯一开，迎面而来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
　　练习场的场地十分空旷，两侧全是镜面墙，放眼望去空间感极强。
　　几个模特正在专业导师的指导下练习台步。
　　电梯门一开，正好在音乐间隙，不少人直接循声望了过来。
　　显然这些模特都是认识乔什的，立刻有人笑着打招呼。
　　“嘿！乔什！又带新人来啦？”
　　乔什其实是负责所有模特的日常安排的，基本上这栋大楼里的所有模特在来的时候，都是由他安排。
　　他朝他们点点头，侧身比了比韩恬：“给你们介绍一下，Tian Han，艾爷刚签下的专属模特。”
　　在场的都是艾爷签的模特。
　　但地位上却略有不同。
　　他们只是因为接下来的某一次合作而在这里集中训练，并不会常住。
　　就好像全职和兼职的差别一样，专属模特意味着艾爷将会肩负起他接下来所有的工作安排，更意味着接下来艾爷的时装秀上的两个主秀位置中肯定有一个是他的。
　　专属模特，这样的身份在整个凯里曼大厦里不超过三个人。
　　韩恬是唯一一个男模，剩下的两个人都是女模。
　　乔什这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
　　“专属模特？真的假的？下一季艾爷要准备男装发布会了？那我是不是也有机会了？”
　　男模们笑闹着开玩笑。
　　也有几个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韩恬身上。
　　“Tian？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莫非是之前GW的那个广告？”
　　“对对对，就是他！那张脸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乔什挥挥手：“好了，你们继续练习。”
　　这时候，三个原本在旁边休息室休息的模特走出来，打量了韩恬一眼。
　　其中一个高大健硕的男模指着他，对乔什问道：“乔什，他谁？”
　　语气有点不太和善。
　　其实休息室是个开放的空间，他们在里面休息，肯定也听到了乔什刚才的话。
　　估计是在因为“专属模特”的事而不爽。
　　乔什露出一个不要明知故问的表情，没说话。
　　转而朝两个男模身后的女模笑了一声：“好久不见了Miche，今早刚回来的吗？”
　　“是啊。我还在想你之前每次都会来接我，怎么今天不见人影。原来是接他去了。”
　　说话的女人很年轻，大约年纪跟韩恬不相上下。
　　黑发，碧眼，长腿，细腰。
　　不管从任何角度看去，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尤物。
　　性感而不妖艳，偏偏气质又很干净清爽。
　　光凭长相来说，就称得上是万里挑一了。
　　甚至乍一眼看去，那形象气质还有一点点像初雅。
　　而乔什对她的态度，也足以看出她的地位与其他模特不同。
　　乔什转身介绍道：“提安，给你介绍一下，她叫米雪拉，也是艾爷的专属模特，跟你一样大。大家都住在这栋大楼里，你们俩可以互相照应照应。”
　　韩恬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冷淡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女孩，总觉得她打量他的目光有点不怀好意。
　　模特是个总要站在所有人视线下的工作，韩恬早就习惯被人打量，慢慢地，也能逐渐分辨出那些眼神中的善意、恶意，或是其他的什么含义。
　　至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善意来。
　　即便她从头到尾一直在天真无邪地眨巴眼。
　　米雪拉微笑着朝他伸手：“你好。你可以直接叫我米雪。”
　　韩恬勉为其难地跟她握了下手。
　　正想松开，却被她一把握紧了。
　　米雪拉歪了歪脑袋，笑着问道：“我看过你之前拍的广告，GW很有眼光。”
　　“谢谢。”韩恬稍一用力，从她手里抽出手来。
　　背在身后擦了一下。
　　他偏头看乔什：“我们该走了？”
　　“哦对——”
　　“等一下。”米雪拉拦住他，问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韩恬冷着脸：“问。”
　　米雪拉上前一步，笑着问道：“既然你跟Nyx都合作过广告了，估计跟她也很熟悉？你觉得……我和她比，谁更美？”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练习场内所有模特都沸腾了。
　　不少人开始哄笑。
　　米雪拉的外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初雅的确是像。
　　以形象气质来说，她们两个人算是属于同一个类型的。
　　从米雪拉两年前成为艾爷的签约模特起，她就一直在被周围的人，乃至整个时尚圈的人拿来跟艾爷的上一任缪斯女神做比较。
　　传说，她出道的那一次时装发布会上的服装，本来是艾爷为了Nyx而专门设计的。
　　但是——
　　众所周知，Nyx消失了。
　　而艾爷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代替品。
　　她Miyx的代替品？
　　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米雪拉奋斗了两年，终于慢慢将身上的“代替品”三个字慢慢洗去，谁成想，Nyx居然回归了。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就该乖乖死在沙滩上。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得意，前浪居然又冒出来了。
　　这次来势汹汹，令整个时尚圈都瞩目。
　　甚至还有好事的媒体说：正主儿都回来了，谁还会选代替品？
　　短短几天之内，几乎已经谈好的工作流失了一小半。
　　她去一问原因，竟然全部都是想要将她换成Nyx的。
　　实在太气人了。
　　然而Nyx回来，艾爷却还是跟她米雪拉续约了合同，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由此可知，在艾爷眼里，她比Nyx更强才是！
　　身后的众人早就起哄着大声笑道：“当然是你呀！还用问吗？”
　　“当着你的面，人家哪能答Nyx呀？哈哈哈哈哈。”
　　巧了，韩恬还真想答初雅。
　　不过他初来乍到，还是不引战了。
　　他闲适地笑了笑：“在我眼里，只有我女朋友最好看。”
　　听起来像是答非所问。
　　避重就轻，却也合情合理。
　　众人笑道：“原来有女朋友啦！”
　　“哈哈哈哈，米雪，你就别逼问人家了嘛！”
　　笑闹声中，韩恬偏头对着乔什问道：“方便带我去房间吗？昨晚没睡好，我想补一下觉。”
　　“当然，我现在带你去。”乔什让了让，重新点了下电梯按钮，说，“不过艾爷说想见见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
　　他们在这里训练了一段时间，也不见得能见着艾爷一次。
　　艾爷平时太忙，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必要，他们甚至都不敢去打扰他。
　　没想到韩恬这才刚来，艾爷就要见他。
　　似乎一下就能看出韩恬在艾爷心目中的地位根本其他人不同了。
　　电梯门打开。
　　韩恬跟着乔什走了进去。
　　没想到一转身，米雪拉和其他两名男模也跟了上来。
　　“一起呀。正好我们也要回房休息。”
　　韩恬没作声。
　　乔什点点头，于是转头继续跟韩恬介绍。
　　“第四十四层到第四十六层就是模特们的宿舍。一层是男模的，另一层是女模的，一人一间。房间全部作为临时使用提供，只要完成训练就需要搬出去。只有第四十六层的房间是固定的，只留给包括你在内的三名专属模特，当然，我也住在这一层，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到了第四十四层的时候，其他两名男模先行出去了。
　　随后电梯一路直达第四十六层，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走出来。
　　出了电梯，左右两侧都是一条不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各有几间房门。
　　“米雪拉和另一名模特住在左手边。”乔什走向右侧，为韩恬指路。
　　身后传来米雪拉的声音：“再见啦！”
　　韩恬回眸，就见米雪拉朝他吐吐舌头，笑着说：“我刚才就是随口问问，你别介意呀。接下来我们还得好好相处呢！”
　　韩恬勾勾唇角没说话。
　　轻描淡写地“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是不是随口，他能看得出来。
　　韩恬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就在乔什的对门。
　　一进房间，发现里面的格局不小，算是一间大套间。
　　入眼先是客厅，旁边则是一个小厨房。
　　一墙之隔则是卧室和浴室。
　　房间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乔什看了一下时间，说道：“艾爷大概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过来，你可以先休息，一个小时之后我带你去顶层办公室。顺便向你介绍剩下的楼层。对了，房间里的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你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韩恬正要摇头，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曼哈顿的中心区域遥遥在望。
　　隔着小半个曼哈顿，就算一眼找不到他们的家在哪里，但韩恬知道，肯定是在眼前这一片城市丛林之中。
　　“我需要一架望远镜。”
　　乔什一向稳重的脸上升起一抹匪夷所思：“啊？”
　　韩恬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望远镜。能望很远的那种。”
　　“……好的，我尽力。”
　　……
　　直到乔什走后，韩恬这才往沙发上一躺。
　　连行李都懒得收拾，直接拿出手机看了看。
　　几分钟之前，初雅的信息刚发过来。
　　之前在电梯里不方便看，此时才终于有机会。
　　韩恬迫不及待地点开。
　　然而。
　　微信界面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
　　【老婆：加油。】
　　韩恬：“……”
　　就这样？
　　韩恬忍不住皱皱鼻子，飞快地回复：
　　【TIAN：太敷衍了！我才刚走你就这么对我！！】
　　【TIAN：良心呢！？】
　　过了两分钟，初雅终于回复了过来：
　　【老婆：没有了！昨晚就没有了！！】
　　字里行间，满是怨念。
　　韩恬瞪着这几个字，看了半天，终于默默地笑了。
　　昨天晚上啊……
　　值得他回味很久很久。
　　他笑眯眯，点开麦克风给她发了一句语音。
　　就像昨晚在她耳边说过很多很多次那样，他对着手机，声音微沉，语气温柔：“I love you。”
　　这回，没等上两分钟。
　　大概过了十秒，对面同样发来一句语音。
　　韩恬点开。
　　语音中，先是传出一道浅浅的轻笑声，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
　　初雅的声音跟着响起：“I love you back。”
　　即使他们分隔两地，无法见面，但是，他们如此相爱，足以支撑着他们一起走过分离的几个月。
　　韩恬倒在沙发上，忍不住点开语音重复又听了一次。
　　初雅不是喜欢说爱的性子，就算昨晚，也只是在实在动情的时候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爱你。”韩恬轻喃着。
　　终于闭上眼，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合一，包括加更的大肥章~


　　第96章

　　然而没睡多久，韩恬就被一串敲门声吵醒了。
　　他揉了揉额角, 撑起身去开门。
　　本以为是他睡过了时间, 乔什过来叫他了。
　　结果一开门，却见门外是那个米雪拉。
　　米雪拉换下了一身时装, 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抱着一大碗沙拉，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拌了一大碗凯撒沙拉，决定跟新邻居分享一下, 赏不赏脸？”
　　韩恬：“……”
　　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
　　实在想不到把自己从美梦里叫起来, 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面前的玻璃碗里, 沙拉生菜上精心地摆放着面包丁、鸡胸肉和白煮蛋, 可以说是最简单的沙发搭配了。
　　然而韩恬全无食欲。
　　不想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则是他的嘴巴最近真的被初雅养刁了，普通一些的餐馆都看不上，更何况是这种追求低卡路里低油低盐的减肥餐？
　　别拿他跟其他男模比好不好？
　　直到这一刻, 韩恬才意识到搬来这里住之后，他必须要面对的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吃不到初雅做的饭了。
　　靠。
　　QAQ。
　　早知道该让初雅将他的肚子也喂饱了再走。
　　想到这里, 韩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抬眸再看米雪拉明显是别有用心的脸, 更觉兴意阑珊。
　　韩恬扶着门，根本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冷淡地说：“我之前说过了？我有女朋友。就算今后每天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行了，你不用这么费心思过来讨好我。”
　　闻言, 米雪拉怔住了。
　　仿佛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拒绝。
　　心有所属的男人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再说她刚才也没流露出其他的心思，怎么就被他一口拒绝了？
　　她放下抱着玻璃碗的手，抬头看他。
　　脸色微变，露出不服输的表情来：“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啊。”
　　“那太遗憾了。”韩恬面无表情，“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你——”
　　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
　　乔什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见他们，面露惊讶：“米雪？你怎么在这里？”
　　“噢……我跟新邻居打打招呼而已，顺便送点沙拉过来。”
　　乔什笑了笑：“那他估计是没时间跟你一起享用了。艾爷到了，我现在要带他去顶层。”
　　抬出艾爷来，米雪只能不情不愿地让路。
　　韩恬连看都懒得再看她，随手带上身后的房门，就跟着乔什走向电梯。
　　直到电梯启动，乔什才在他身侧轻声开口：“米雪……她家挺有背景的，除非必要，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她了。”
　　这话一说，显然是表明乔什刚才也听到了韩恬与米雪的对话了。
　　韩恬抿着唇没吭声。
　　他才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乔什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为你介绍下剩下的楼层？楼上，第四十七层是造型室，很多时候需要试妆和试装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楼上四十八楼和四十九楼全部都是服饰的陈列室。顺便说，这三层互相之间还有两条小楼梯是通的，可以直接走楼梯过去。”
　　说着，电梯停在了四十九楼。
　　乔什问道：“要出去看看吗？”
　　韩恬摇摇头，没什么兴致。
　　站在电梯口随意望了一眼。
　　两侧的空间都整整齐齐地罗列着数十排柜子，每一排柜子上都按照品牌划分，然后再往下细分。
　　从衣服到鞋子，从包包到眼镜帽子丝巾等小型单品，应有尽有。
　　然后便是顶层。
　　专属于艾爷一个人的工作室。
　　艾爷还没到。
　　其实是乔什出来得早了几分钟。
　　“你先坐一会儿，艾爷估计还得十分钟才到。”
　　“OK。”
　　闲着无聊，韩恬打开手机准备继续骚扰初雅。
　　打了几个字才想起来，刚才听见初雅的脚步声，看来是已经起来了。
　　今天她还有工作，据说是Nic的MV。
　　不好去打扰她。
　　于是韩恬转而点开列表里另一个名字。
　　骚扰吴锐好了。
　　【TIAN：干嘛呢？】
　　【吴锐：拉屎呢。干啥？】
　　【TIAN：靠，你拉屎带手机干嘛？】
　　【吴锐：我乐意！】
　　【吴锐：有屁快放。】
　　【TIAN：也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你带手机是想看什么？】
　　【吴锐：……】
　　【吴锐：其实，我刚才刷微博来着。看到一条超好笑的，我刚才蹲马桶上差点笑成傻子。】
　　【TIAN：说说看。】
　　【吴锐：有人问说，假设你和初雅同时进女厕所的话，究竟谁会被拦下来？】
　　【吴锐：[笑到捶地.jpg]】
　　【吴锐：这个问题太扎心了对不对？】
　　【TIAN：………………………………】
　　【TIAN：你滚。】
　　强行结束话题。
　　……
　　九点五十九分，初雅一路狂奔，终于才在最后一分钟赶上约定的时间。
　　正要向工作人员道歉自己来迟了，结果发现导演和Nic来得比她更迟。
　　直到十点二十分，这两位才终于到齐。
　　初雅望着姗姗来迟的Nic骚包的身影，面无表情地想：她怎么忘记了？开工第一天必定会迟到半小时，这不是Nic的老毛病了吗？
　　“哟，早呀！”Nic笑眯眯地打招呼。
　　初雅：“M。”
　　就一个单词，两个音节。
　　然而Nic是个听觉上多敏锐的人？
　　一听就听出不对劲来。
　　他摸摸下巴，眉飞色舞地凑过来，拱拱初雅的肩膀：“嗓子哑了？怎么回事？”
　　初雅白他一眼，掷地有声地回答：“感冒！”
　　然而这种理由怎么可能搪塞得了身经百战的Nic。
　　他贼笑一声：“昨晚是不是太累了？小男朋友太热情了是？我懂得。”
　　“……”
　　初雅横他一眼，捏了捏拳头：“想死是？”
　　Nic赶紧跳开半步：“说中了你就恼羞成怒了。要不要这样呀？还是我当初认识的Nyx了吗？”
　　“少贫了！还不赶紧开工！！”
　　“是是是……哎哟喂，你别拽我耳朵！！”
　　这人实在太贫。
　　台上唱歌的时候光芒万丈，下了台贫起来，真的让人想打死他。
　　都说粉丝要保护偶像的私生活，尽量关注作品远离生活，谁知道这何尝不是在保护粉丝？
　　起码只要近距离了解过Nic这个人就会知道，这人实在又欠又贫。
　　粉丝们要是真的跟他熟悉了，分分钟就能幻灭给他看。
　　他的偶像光环还能撑到今天还没破灭，真的是个奇迹。
　　真的。
　　……
　　准备开拍。
　　初雅和Nic各自准备造型。
　　《Love Me Less But Longer》是一首情歌，甜而深情。
　　从歌名来看，简单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说：
　　爱我少一点，但请爱我久一点。
　　从歌名来看，有一点点的小忧伤。
　　似乎还有一点点小卑微。
　　但是歌词却不是这样。
　　更像是爱情战争中势均力敌的两个人。
　　是爱情战争，也是爱情游戏。
　　这是一首歌，也是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女主角，也是一个模特出身。
　　他们相遇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在秀场上。
　　作为男主角的Nic坐在台下，T台正前方，看着初雅从容而有气势地走向他。
　　一眼钟情。
　　这个场景对初雅和Nic来说都很简单。
　　于是，开拍。
　　二十分钟之后，摄影机后面的导演默默探出头：“Nyx，其他的动作表现得都很好，但是在拍你看向Nic的特写时，麻烦你的眼神里不要那么有杀气行不行？我知道你很想弄死他，我也想，但是请等MV拍完，谢谢。”
　　Nic：“喂……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
　　初雅：“……咳咳，我知道了。”
　　……
　　抽水马桶轻响。
　　某人洗完手，终于从洗手间出来。
　　晃到房间窗边抽了根烟，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去。
　　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隔壁原本空着的房间里正坐着个埋头工作的身影。
　　“把这房间改成书房了？”
　　童妙西一抬头，就看见吴锐抱臂靠在门框上。
　　“啊，你没出门啊？”
　　“没呢，下午的工作。”吴锐打了个呵欠，“刚起呢，家里有东西吃吗？”
　　童妙西抓抓头发：“啊，本来还剩一点海鲜粥，全给初雅了。要不我帮你做点别的？面条？”
　　“啊，那我还是自己烧几个菜。都快中午了，你要不要一起吃？”
　　童妙西眼前一亮：“你会烧菜么？”
　　她本人是完全不会烧，就像是天生没有那根筋一样，煮个面条煮个粥还行，烧菜顶多就是个番茄炒鸡蛋，别的完全不行。
　　今天初雅中午不在，她本来还打算晃出去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一下。
　　闻言，吴锐撩起袖子，笑道：“还行，跟初雅是不能比。一个人住久了总得会点生存技能，家常菜还是会几道的。”
　　说着走向厨房，童妙西屁颠屁颠地跟上。
　　冰箱里的材料还算丰富。
　　吴锐拿了块牛肉出来，又拿了点洋葱、蔬菜：“炒个牛肉，再炒个时蔬。还有豆腐啊……辣的爱吃不？”
　　“超爱！”童妙西赶紧说。
　　平时为了迁就韩恬，初雅烧菜一向不放辣。倒不是说韩恬不能吃，主要是吃辣对保持皮肤状态不好。
　　吴锐本身是川渝人，根本不惧这个。
　　“那就再来个麻婆豆腐。”
　　“好好好。”童妙西赶紧鼓掌。
　　两眼满是期待。
　　牛肉解冻，蔬菜泡水，油锅加热，吴锐开始利落地切豆腐。
　　动作娴熟流畅。
　　“哎对了……”吴锐一边切菜一边笑道，“刚才微博上看到个关于韩恬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吗~这还是一章加更~~今天万更辣~~


　　第97章

　　十分钟之后。
　　艾爷准时到达。
　　偌大的顶层办公室里，视野开阔, 大半个曼哈顿尽收眼底。
　　太阳逐渐升至高空, 将曼哈顿的城市照耀得暖洋洋的。
　　艾爷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半个城市的美景。
　　听到韩恬到来的脚步声, 回眸笑道：“我让乔什带着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怎么样？能适应吗？”
　　韩恬朝身后准备离开的乔什点点头，随后答道：“没问题。”
　　“那就好。毕竟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还需要你将全部身心投入进去，可不能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浪费时间。”艾爷返身从酒柜上取出一支红酒瓶：“喝吗？”
　　“我不喝酒。”
　　“品酒也是门高尚的艺术, 时尚也是。”艾爷笑了笑, 也不勉强, “没关系, 今后有的是机会。”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让乔什倒杯咖啡进来。
　　“从明天开始, 我将会让乔什帮你制定全部的工作安排和训练计划。所有的行程将从明天一直安排到明年二月份的时装周，希望你能严格按照乔什计划来执行。”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韩恬点了点头, 问道：“你说的训练计划是指哪方面的？”
　　难不成光是一个台步训练就需要长达三四个月的时间来练习吗？
　　不可能？
　　他好歹也是拥有四年走秀经验的模特了，又不是全无经验的新人, 不至于在这方面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啊。
　　“各个方面。”艾爷答道。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也示意韩恬坐下。
　　“我先跟你简单说一下会有哪些行程。明天，我会对外宣布你已经正式成为我的专属模特，专属模特代表什么，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了。《少年》杂志的封面，《风尚》杂志的封面, 以及我旗下品牌的代言和其他广告宣传，最好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全纽约的目光都会落在你身上。但是，光环加身的同时，也代表着我会对你有极高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对不起，你将无法登上我最重要的舞台。”
　　每年两季的时装周，是全世界时尚圈都瞩目的盛事。
　　更是所有优秀的设计师、模特们展示成果的舞台。
　　“至于我的要求——”艾爷扶了下墨镜，深蓝色的镜片下隐约透出眸中震慑人的精光，“是需要你在四个月的时间内，完完全全的改变自己。”
　　韩恬骤然抬眉：“完全？”
　　“是的，完全。”
　　艾爷晃了晃红酒杯，冷静地说着，像是早就经过了深思熟虑，“每年的时尚圈风潮都会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在潮流的前面。就像这个世纪初掀起热潮的阴柔系美少年，以及随后风靡的吸血鬼系美少年，或是前几年比较吃香的健硕系美男，和大叔系的男模，这个世界对于流行的品味向来变化很快。没有人能永远受宠。”
　　这番话，倒是说得发人深省。
　　韩恬交握着手，沉默一会儿，慢慢问道：“所以？”
　　“所以，对于设计师来说，想要永远走在潮流的最前面，就要创造出新的流行。而对于模特来说，不断地展示出自己不同的面貌，永远给人新鲜感，才是在时尚圈屹立不倒的不二法门。”
　　“而你，作为重回国际舞台的半个新人，如何在短短的时装周里让人过目不忘，这就是你接下来四个月所要挑战的目标。”
　　艾爷望着韩恬，自信一笑：“只要你能通过考验，我就有能力让你成为眼下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男模。”
　　乔什端着咖啡走进来。
　　将咖啡放在韩恬面前后，然后在艾爷示意下，转身从一旁的书柜上取出两本厚厚的照片集，递给韩恬。
　　艾爷道：“好了，现在来看看你的训练计划中的第一课。我近十年里最优秀也是最满意的时尚大片的作品合集。”
　　说完，他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韩恬垂眸，翻开第一页。
　　入眼就是初雅的脸。
　　比起现在，画面里的她略显一分稚嫩。
　　这大约是四五年前拍摄的广告硬照。
　　背景是海港码头。
　　天高海阔。
　　澄澈与湛蓝间，还有海鸥在飞翔。
　　而画面里最吸引眼球的一男一女，穿着最休闲最简单的白衬衫与牛仔裤，靠坐在海港边的栏杆上。
　　两人并未看镜头。
　　Nyx的长发随风飘扬。
　　她半靠在栏杆上，一只手搭在栏杆，另一只手则将身边男模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肩膀。
　　两个人都在笑着，似是玩闹，似是安抚。
　　她身边的男模看起来也挺年轻俊美。
　　给人一种他这样的长相身材多一分则阳刚，少一分则阴柔的感觉。
　　而他恰好介乎于这种迥异的气质之间，仿佛能将这两种气质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
　　他的脑袋轻轻靠在Nyx的肩膀上，动作亲密而自然。
　　画面意外地十分和谐。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情侣之间自然而然的动作被抓拍了下来。
　　韩恬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半天，忽然抬头问道：“他是谁？”
　　艾爷倒酒去了，沙发边上只剩下乔什。
　　乔什看了照片一眼，一五一十作答：“他叫Chris Walker，前几年艾爷一直在力捧的男模。”
　　艾爷端着酒杯走回来。
　　慢悠悠地说道：“说起来，他当年的情况跟你有点像。他是游泳运动员出身，身上肌肉发达，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之后，身材慢慢调整到了最美观也最健美的状态。而你，则需要在四个月的时间里练出他这个程度的肌肉和身材。”
　　“Chris Walker，他就是你这一次考验的目标。”
　　“我不是要你成为他，我要你超越他。韩恬，你能办到吗？”
　　韩恬沉默着。
　　手指从纸面上轻轻划过，落在初雅弯起的唇角上。
　　这个男模，大概就是当年跟Nyx同期出道的？
　　如果他能超越他，是不是就代表，他离当年巅峰时期的Nyx，也更近了一些？
　　“可以。”
　　艾爷轻笑了一声。
　　仿佛从韩恬的眉眼里看出了一种坚定与执着。
　　而他，很喜欢这种眼神。
　　“本来我还在担心，你是否能办到。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韩恬随口问了一句：“那这个Chris现在呢？还在和你合作吗？”
　　不对啊……
　　刚才乔什带他来的时候，明明说过现在艾爷手下的专属模特只有三个人。
　　除了其他两个女模，就只剩下他了。
　　问到这个，艾爷明显不太高兴地哼了哼。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还是答道：“前两年被KD那个老不死的挖去欧洲了呗。”
　　韩恬汗了下。
　　居然叫KD是老不死。
　　Karl·Durand，卡尔杜兰，KD的大名，就算是刚踏入时尚圈的新人，也必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又或者是，人们对他另一个如雷贯耳的称呼——老佛爷。（致敬卡尔拉格斐，但这里不是同一个人，请不要对号入座。）
　　……
　　半个多小时后，韩恬离去。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抱着艾爷给他的两大本重达二十多斤的作品集，还有乔什为他定制的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满载而归。
　　乔什送他出门。
　　“明天早上九点，你的私人教练会在健身房等你。第四十一层，记得别迟到。”
　　目送着韩恬进了电梯，乔什正要回到座位，手机忽然响了。
　　他垂眸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忽然怔忪了一下。
　　“……哈罗？”
　　一分钟之后，他敲开了艾爷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前的男人抬头：“怎么了？”
　　乔什迟疑着，说道：“艾爷。Chris……他回来了。正在从机场过来的路上。”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艾爷慢慢地笑起来。
　　望着桌面上《少年》编辑部送来的新一期杂志打样，封面上在晨雾与阳光的少年熠熠生辉。
　　“这下，真的有趣了。”
　　“乔什，你去找人帮他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乔什问道：“在楼下普通的客房吗？”
　　“不，专属模特的房间，本来就有一间是属于他的。”
　　“是。”乔什应声正要走，想了想，还是问道，“您是打算重新启用Chris吗？那韩恬呢？他们两个的风格不就撞了？”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原本风格就相近的虎。
　　这点道理点连乔什都很明白。
　　艾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
　　深思过后，他说道：“那就看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更让我惊喜。”
　　一个是已经成名多年，甚至接连受到艾爷、老佛爷这样的时尚圈巨头的赏识和栽培的前辈，另一个则是刚刚回归，还需要时间细细打磨的新人。
　　不管是人气、地位，还是实力，其实都没有什么可比性。
　　乔什忍不住替韩恬捏了一把汗。
　　“那如果……韩恬做不到呢？”
　　艾爷闻言，轻叹了一声：“哪个圈子不是优胜劣汰？他的表现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就说明他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宝石。”
　　“说起来，KD那个老不死怎么舍得放他回来？”
　　关于这个乔什倒是知道一些：“据说是Chris和他三年的合约到期了，KD先生本来是想要继续签，却被Chris拖着。”
　　“拖着？”
　　“就是没有接受，也没有拒接，大概还在考虑。”乔什说，“这一次他回美国，可能也是想要看看您的意思。”
　　“是么……”艾爷摸了摸下巴，略微傲娇地哼道，“我看他是得到消息知道我要签下韩恬，他回美国发展的机会被别人抢走了，就坐不住了。哼。以为我这儿是酒店吗？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可没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啊，纽约新副本里的两个小boss到齐啦。
　　Miche&Chris。
　　至于怎么个boss法……耐心往下看哈。
　　.
　　BTW，艾爷不是boss，他只是神助攻。


　　第98章

　　MV拍完。
　　婉拒了Nic热情邀她去参加聚餐的橄榄枝，初雅逛了趟华人超市, 准备回家给三个嗷嗷待哺的吃货投食。
　　于是当晚, 初雅负责烧菜，吴锐和童妙西负责打下手。
　　烧菜间隙, 三人闲聊。
　　童妙西问道：“对了，之前给你的工作清单你看了没？如果没问题我就这么帮你敲定了？”
　　“别啊，我还没看呢。”初雅翻炒着锅里的糖醋排骨。
　　童妙西叩叩料理台上的A4纸：“那清单我就放这里了，你赶紧看。要不要我一个个报给你听听？”
　　“不用了。”初雅一头黑线, 说, “你那列表上的工作列得太满了, 我要是真的全接了, 工作能拍到三个月后。”
　　“但是这些都是在我看来觉得非常有价值的——”
　　初雅打断她：“贪多嚼不烂啊妙姐。”
　　Nyx早已经不是需要靠走量来提升曝光率和知名度的地位了。
　　这一次强势回归，她需要在一开始就找准定位。
　　吴锐也附和了一句：“这点我赞同初雅的。”
　　“可是——”童妙西还想说什么, 想了想，只能妥协下来。
　　也对，比起自己, 初雅显然更了解该如何在纽约这个圈子里发展。
　　而她，也不能用自己过去在国内带模特的经验生搬硬套在她身上。
　　“那你准备接哪些？你总得接几个的？你先看看清单？”
　　初雅没来得及回答, 示意童妙西端个盘子过来,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就出了锅。
　　“再看，也不用这么急？”
　　“怎么能不急？”童妙西瞪眼。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怎么忽然有种在面对过去的韩恬的感觉？
　　“你不肯挑的话，那我帮你点一个。这些里面合作意向不明的我们先撇开不管，LOMMIE的代言试镜, 你必须去？这可是目前找上门来最有档次的品牌了。”
　　全球时尚圈中六大蓝血，八大品牌，LOMMIE就是八大品牌之一。
　　继拿下蓝血之一的GW的珠宝代言之后，如果还能拿下LOMMIE的代言，那么初雅这一次复出的地位绝对稳了。
　　明年更新的MDC榜单里肯定会有她。
　　初雅脸上闪过一瞬的迟疑。
　　没等她回答，一旁的吴锐惊讶地开口：“LOMMIE？这么巧？”
　　童妙西：“怎么？”
　　“CRM说是帮我安排了明天LOMMIE的试镜。这么说来我们也有机会合作了？”
　　“真这么巧！？”童妙西惊喜地拍拍初雅肩膀，“那这个你一定要答应啊。如果你们俩能合作就太好了。初雅简直是锦鲤体质，看看韩恬跟她合作之后走了多大的好运啊，要是也能把吴锐也带着火一把多好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初雅哭笑不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差不多差不多。那就这么说定了。”童妙西兴奋道，“我一会儿……不不，我现在马上去联系LOMMIE的负责人，明天咱们三个一起去LOMMIE的公司！”
　　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给初雅，转身抓起手机就跑了。
　　吴锐看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眼：“怎么？LOMMIE有什么问题吗？”
　　“……”初雅顿了顿，摇头，“也不是。”
　　只是——
　　LOMMIE其实跟GW一样，也是WD旗下的品牌。
　　只不过一个主要在美国发展，而另一个则在欧洲发展。
　　她只是觉得，她从前从未和LOMMIE合作过，这一次找上门的合作方中基本都是以前合作过的有些许交情的品牌，是什么令LOMMIE像GW一样选择了她？
　　是否……也是和GW一样的理由？
　　也是因为看在那位远在米兰的那位老人的面子上？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不承他的任何人情。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我建议你还是答应比较好。”吴锐说。
　　初雅侧眸：“为什么？”
　　“据说这一次掌镜的是詹姆斯·布朗。”
　　提及这个名字，不需要用任何的修饰和形容，初雅自然而言就懂了。
　　就像艾爷洛伦艾佛瑞之于时尚圈，詹姆斯布朗在时尚摄影圈的地位同样崇高。
　　今年的LOMMIE肯下血本，特意从GW借来了被称为GW两大摄影活招牌的詹姆斯布朗，为刚刚完成时装周发布会的新系列拍摄时尚大片。
　　吴锐笑道：“如果你真的能和LOMMIE合作的话，那就等于是GW的两大活招牌你都合作了个遍。要知道，近几年来，就算是GW自己的御用代言人，也没有几个能同时和他们两个人合作的，能得此殊荣，你将是第一个。”
　　“能不能合作还两说呢。”初雅耸肩。
　　之前的海洋之吻是个例外，正常的品牌寻找代言人，怎么可能临时仓促就能决定？
　　肯定会经过一轮轮的试镜。
　　这时候童妙西通完电话回来，兴奋宣布道：“明早试镜！敲定了！”
　　……
　　凯里曼大厦。
　　游泳池上方的天花板上波光粼粼。
　　其中四束灯光从水下照射上来，折射出一片梦幻而迷离的空间。
　　按照乔什制定的训练计划，韩恬需要在晚上到这里游上一个小时的泳。
　　于是晚上八点多，他出现在泳池边。
　　此时泳池附近没什么人，只有两个男模似乎刚游完泳，正躺在泳池另一头的躺椅上闲聊。
　　韩恬将盖在肩膀上的浴巾往旁边躺椅上一甩，开始热身。
　　然而还没热完身，远处的电梯一开，忽然传出一阵喧闹声。
　　一群男模女模从电梯中鱼贯而出，大约有十来个人，热闹极了。
　　而他们之中，一个身材略高挑的男模被簇拥在中间。
　　韩恬扫了一眼。
　　那男模拥有着一张极为精致诱人的脸，五官深刻如雕塑，搭配上肌肉线条极美的身材，浑身上下仿佛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
　　只一眼，韩恬便怔住了。
　　这男人似曾相识。
　　好像一个小时之前，他还曾经见过。
　　记得他当时在心怀怨念，想着靠在初雅肩膀上的脑袋为什么不是自己的。
　　而那颗脑袋的正主儿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简直不可思议。
　　ChrisWalker，克里斯沃克？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也重新成为了艾爷的专属模特？
　　疑惑从韩恬脑海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并未在克里斯身上久留，继续面无表情地热身。
　　一群人笑闹声不断，从他身后而过。
　　这时候，正在低头拉筋的韩恬猛觉屁股被人不怀好意地摸了一把。
　　他猛然回头，就见一个金发的健壮男模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哎呀。光看背影，我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女模竟然敢只穿一条泳裤来这里裸泳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金发男模的眼神里满是戏谑和惋惜地盯着他平坦的胸膛看了一眼，毫无诚意地说：“原来是个男的呀，真看不出来。不好意思啦。”
　　韩恬从来不是好欺负的性格，当即心头火气一蹿，张嘴就是：“你他妈瞎了你的狗眼——”
　　一拳就挥了过去。
　　韩恬看着瘦，其实力气不算小。
　　这一拳又攥了十成的强劲力道。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根本不等那个大块头的金发男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韩恬凌厉的一拳给揍得一下砸进了泳池里。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
　　嬉笑声一停，一群人瞬间被韩恬恐怖的一拳震慑得鸦雀无声。
　　要知道，韩恬站在那个金发男模面前，两个人的身材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这一拳，简直就像是小鸡仔暴起一拳把一只成年袋鼠给揍了。
　　一时间，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被揍得懵逼的金发男模终于晕头转向地从泳池里爬起来，吐了口水，骂道：“该死的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连我也敢揍？”
　　说着，抹了一把脸，一边朝韩恬逼近，一边扬起拳头就要打人。
　　韩恬不退反进，毫无畏惧地摆出一副想干架也奉陪的架势。
　　然而金发男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就被身后的人握住了手腕。
　　一回头，只见之前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克里斯淡淡地看着他说：“杰米，不要闹事。”
　　“可是他刚才——”被叫作杰米的金发男模不甘心地瞪着韩恬。
　　“你不先挑衅他，也不至于挨打。走。”克里斯冷淡地说道。
　　杰米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手。
　　跟着克里斯继续往里走。
　　从头到尾，克里斯没有看韩恬一眼。
　　韩恬微微拧眉。
　　克里斯的表情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克里斯对他有敌意。
　　就算刚才出手替他解围，但那冷漠的语气和眼神里，全然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强者，根本不屑低头俯视蝼蚁。
　　不是好心，而是不屑。
　　韩恬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他似乎明白艾爷的意思了。
　　艾爷签下他，却同时请回了几乎与他同一个类型的克里斯，大概就是想要从他们中间做出选择。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时尚圈里的食物链间的竞争，似乎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要激烈和残酷。
　　幸好韩恬从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
　　就算眼下全面陷入劣势，他既然敢赌，就绝不会在起点就认怂认输。
　　据说克里斯原本是游泳运动员出身？
　　那就，先在游泳这一项上比过他。
　　韩恬收回目光，沉默地绑起头发，戴好泳帽和泳镜。
　　然后一个利落流畅的动作跃入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两章连发，是不是有小可爱漏掉啦？
　　第95章不小心跳过的小可爱记得补看哇~~漏章会漏掉伏笔嗒~~~by超级喜欢埋伏笔的桃哥。


　　第99章

　　这个时代科技发达，有手机有网络, 即使分隔两地, 一样有无数种方法互相联系。
　　韩恬原本以为，他和初雅的生活除了无法见面, 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他曾设想着，就算两人白天各忙各的，到了晚上依然可以聊天、视频，异地恋也可以很滋润。
　　结果事实告诉他, 他还是太年轻了。
　　各自奋斗的日子里, 谁又不比谁更忙碌呢？
　　韩恬在训练间隙给她留言, 结果初雅正忙着工作拍摄。
　　等到初雅晚上忙完终于有时间回复, 韩恬早已经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初雅看到留言，再回复过去, 韩恬又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课程。
　　明明身处一城，却像是过起了有时差的生活。
　　……
　　今天初雅家的四人一块儿出门。
　　先将小朋友送去幼儿园。
　　幼儿园的老师在门口耐心地将一个个小朋友迎进园内，中途目光忍不住一再打量站在幼儿园门口的一对俊男靓女。
　　老师知道这一对跟童妙西一起来的, 于是凑过去小声问说：“俊昊妈妈，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吗？长得真好看啊, 是明星吗？”
　　身为模特经纪人, 童妙西不管是以前跟初雅出去，还是后来跟韩恬外出，总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她笑眯眯：“这两个人是我的弟弟妹妹，不是什么明星，就是长了两张明星脸而已。”
　　如果是在工作场合, 她肯定直接就承认了。
　　只不过此时问她的人是她儿子的老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想也没想就否认。
　　老师没疑心。
　　“啊，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呢，原来是兄妹吗？”
　　“是啊，不像吗？”
　　这老师虽然能讲一口港普，但到底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ABC，眼光和审美跟普通的美国人没什么区别。
　　在他们眼中，能够区分亚洲人的美丑就不错了，实在分辨不了五官上那么多细节。
　　老师笑道：“反正都挺好看的。那么高，可以去当模特了。”
　　童妙西也笑眯眯：“等他们大学毕业了或许考虑看看。”
　　随后三人直接开车前往LOMMIE公司的试镜地点。
　　车上，童妙西一边开车，一边将刚才的小插曲当个笑话讲：“说真的，是不是那些老外眼里咱们中国人长得跟韩国人日本人也都没什么差别啊？我说你俩是我弟弟妹妹，他们也信。”
　　初雅笑笑：“大概是我和他站在一起太像兄弟了。”
　　“不啊。”童妙西说，“之前那个老师还问我你们俩是不是情侣呢。”
　　初雅与吴锐互看一眼。
　　吴锐无奈失笑：“那是因为她还没看过初雅跟韩恬站一起的时候呢？那才叫情侣。”
　　从前韩恬不管是工作还是拍照，都有一个不能被称之为缺陷的缺陷。
　　就是不管跟哪个女模站在一起，都能够轻易夺走对方的存在感。
　　让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久而久之，没有哪个女模敢不长眼地跟他合作了。
　　更没有哪个品牌或是摄影师敢让韩恬随便跟人同框了。
　　毕竟，一个比大多数女模都美丽的男模，真的是个妖孽般的存在。
　　直到吴锐看到初雅出现在韩恬身边。
　　从最早的那个花絮视频。
　　韩恬依旧精致美丽，锋芒毕露，却也无法让人忽视画面里的另一个存在。
　　初雅的美丽是大气的，是表面看起来温润低调，但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旦细细品味，就会猛然察觉到掩藏在低调温和的外表下，难以掩盖的锋芒强势。
　　一个是张扬的华丽，一个是低调的美丽，站在一起，却相得益彰。
　　于是，便也有了后来的谢幕大秀上的巧妙安排，也就有了古堡湖畔的美丽传说。
　　只要看过的人都会感叹，当韩恬与初雅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面实在太和谐唯美了。
　　就好像他们俩天生该站在一起。
　　童妙西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转而严肃提醒道：“你们可得记得，今天咱们是去LOMMIE试镜去的。如果你们两个都试上了，那就得合作了啊。到时候不管那位布朗大师想要拍什么，你们两个之间至少也得培养出一点默契来，别真表现得跟一对兄弟似的。”
　　不愧是专业的经纪人，这个时候还不忘将话题引向工作。
　　吴锐靠在后座，视线直视后视镜中童妙西的双眼，笑道：“知道了。”
　　从来听说认真的女人最美，此时看看童妙西的言行，再一想到休息时她逗比脱线的表现，吴锐忍不住觉得这话果然有点道理。
　　……
　　LOMMIE公司坐落于曼哈顿东部的一片湖畔。
　　全玻璃外墙的三层建筑，将周围的湖光水色完整地复制比呈现在了建筑外墙上。
　　LOMMIE公司顶层办公室内，LOMMIE的总监唐森与摄影大师布朗，正坐在窗边一边欣赏着湖光，一边喝着咖啡。
　　“Nyx昨晚已经通过经纪人答应来试镜了。”唐森说道，“你觉得她能符合LOMMIE的标准吗？”
　　布朗抿了口咖啡：“昨晚我就已经知道了。当时正在跟梵科聊天，正好聊起她。”
　　“哦？”唐森来了兴致，“记得他们刚合作完，梵科先生是怎么评价的？”
　　“他说，Nyx是个会不断给人惊喜的模特。”布朗的反应看起来十分期待，“梵科那个人从来吝啬赞美，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高评价的人，至今或许还不超过五个数。”
　　“昨天他还给我发了一堆Nyx之前在中国的作品，那个DeanZhou的谢幕秀视频，感觉跟印象中的Nyx也不太一样了，真的让我挺期待的。”
　　布朗语气里明显也带着对Nyx的推崇。
　　唐森听完，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布朗，我觉得有件事我可能需要先跟你说一下。”
　　“什么？”
　　“米雪拉，昨晚Nyx答应之前，她就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想要LOMMIE这次的代言。”
　　布朗眉头一皱。
　　“米雪拉·布鲁尼？”
　　“是。”唐森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布朗沉默着没说话。
　　GW和LOMMIE同为WD集团旗下的品牌，布朗和唐森自然都清楚知道WD的老总裁叫什么名字。
　　玛汀·布鲁尼。
　　而这位米雪拉，就是那位老总裁的亲孙女。
　　WD的小公主亲自点名要当他们LOMMIE的代言人，说实话，连唐森也不好拒绝。
　　布朗其实跟米雪拉合作过一次，对她多少有点了解。
　　准确来说，是对她的娇纵和强势有点了解。
　　布朗有点迟疑地望向唐森：“那你是怎么回复的？该不会真的想要拒绝掉Nyx，让米雪拉她来？”
　　问到这个话题，唐森就只想叹气。
　　从昨晚惆怅到现在了。
　　之前Nyx没答复的时候，他在愁米雪拉跟这次的代言究竟合不合适的问题。
　　后来得知Nyx答应了，他又开始愁怎么处理眼下这个情况。
　　愁了一晚上，愁出白头发三根，然后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布朗。
　　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说好了要同富贵，至少也得先共患一患难。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试镜呀，我已经通知米雪拉了。”唐森瞥了布朗一眼，耸耸肩，打算做个甩手掌柜，“我就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你了，今天你选谁我都认了。如果选了米雪拉，你就得负责给我拍出符合LOMMIE标准的广告大片来。如果选了Nyx，你也得负责处理好米雪拉的怒火。”
　　布朗差点掀桌：“……不带你这样卖队友的！哼，我下次再也不跟LOMMIE合作了！绝不！”
　　唐森哀怨道：“……你要是不帮我这一次，没准过段时间我也不在LOMMIE工作了。正好，跟不跟LOMMIE合作也跟我没关系了。”
　　这厢，总监大人与摄影师大人正聚在一起愁云惨淡，那厢，刚从车上下来的初雅一抬头，直接就一眼撞上了隔了两个车位的一辆黑色保姆车上走下的女人。
　　米雪拉竟恰好在同一时间到达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也同时认出了对方。
　　米雪拉一眼就认出了初雅，毕竟Nyx的强势回归才不过几天，现如今纽约时尚圈里到处能听到Nyx的名字，简直跟魔咒一样。
　　几个之前还在跟她谈合作的品牌，立刻委婉表示可能时间上还需要重新调整，扭头她就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些品牌都跑去联系Nyx的经纪人去了。
　　笼罩了她整个职业生涯的阴影，米雪拉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而对初雅来说，米雪拉的存在却并非工作上的劲敌。
　　她知道米雪拉的身份。
　　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舅，是她母亲的哥哥，米雪拉就是那位舅舅的女儿。
　　从血缘上来说，初雅和米雪拉，算是表姐妹的关系。
　　初雅脸上闪过几分尴尬。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正想要装不认识地自然撇开视线，却见米雪拉踩着高跟鞋“腾腾腾”地径直走过来了。
　　“Nyx？”米雪拉偏头盯着她，眼神不是太友善。
　　初雅顺手关上身后的车门，慢吞吞答：“是。有事吗？”
　　“你今天该不会是想来谈LOMMIE的代言的？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个代言是我的。”米雪拉抱臂，语气稍显傲慢，“都已经离开四年了，还以为一回来就能拿到什么好的代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童妙西与吴锐从另一侧下车，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一头雾水。
　　童妙西问道：“初雅，怎么回事？”
　　初雅耸耸肩，她也是一头雾水。
　　她双手插兜，从容面对米雪拉的挑衅：“做人总归要自信一点的，你看，你自己不就挺自信的吗？”
　　“你！”米雪拉瞪她一眼，“你就嚣张，还真以为当年的光环还能用到现在？别说是你，连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我看都够呛。就算签了艾爷又能怎么样呢？以为能一飞冲天了？哼，说到底还不是只能当个陪衬？”
　　闻言，初雅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敛。
　　她眉头微微皱起：“什么意思？”
　　初雅之前表现得实在太冷静从容了，此时露出紧张的表情，米雪拉像是终于抓住了她的弱点，扬起下巴笑起来：“你还不知道？Chris回来了。艾爷哪里还有时间分给你的小男朋友？我劝你呀，还是早点让他收拾收拾回去，有Chris在，韩恬他有什么本事能取代他？”
　　说完，她傲慢得像只花孔雀，开着屏地转身进了LOMMIE大楼。
　　童妙西与吴锐面面相觑。
　　童妙西默默问：“……Chris是谁？”
　　初雅安静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答道：“ChrisWalker，曾经也是艾爷的专属模特。”
　　“如果他真的回来了，那韩恬他可能真的遇上麻烦了。Chris……四年前他就已经是很厉害的模特，后来听说他跟老佛爷也签约了，四年后的现在，只怕真的不是韩恬能应付的对象。”
　　童妙西紧张地问道：“你对他很了解吗？”
　　初雅迟疑地点了下头。
　　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是我前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　　嗯？男二女二明明是吴锐和妙姐啊！毕竟这俩戏份辣么多！
　　PS：除了主角，其他角色感情线都不保证啊！！


　　第100章

　　初雅没有想到会从米雪拉的口中听到Chris的名字。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回来了。
　　克里斯·沃克。
　　艾爷签下初雅的第二年, 克里斯也成为了艾爷的模特之一。
　　并非专属, 带着点临时工的性质。
　　而当时的Nyx，已经是艾爷旗下最热门的女模了。
　　然而偶然的一次合作, 克里斯代替另一名临时出状况的男模成为Nyx的搭档拍摄时尚大片，却意外地拍出了令人惊艳的效果，也因此被艾爷看中，连续又拍摄了几个广告, 随之人气大涨。
　　当时的媒体甚至将Chris和Nyx称为艾爷手中的两张王牌, 两员大将……一对金童玉女, 和最佳搭档。
　　初雅心情有点复杂。
　　并不想要与他重逢。
　　……
　　初雅三人随后走进LOMMIE大楼。
　　刚走进大堂, 就见大堂正中两个男人正在与米雪拉说话。
　　“怎么可以这样！？”米雪拉骤然扬起的语调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大堂里，语气听起来显然不是很高兴。
　　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是四十岁上下, 一个穿着精致的白西装，另一个则简单穿着一身深蓝色衬衫黑色西裤，形象各异, 气质却有些相似，同样散发着优雅成熟男人的魅力。
　　童妙西赶紧低声说道：“那个穿白西服的就是LOMMIE的总监, 安东尼唐森, 他身边那个蓝衬衫的就是詹姆斯布朗，今天你们的摄影师。”
　　那厢，唐森也看到了他们，立刻扬起笑脸朝他们走过来打招呼。
　　“你们好。”
　　“你好唐森先生。我是Nyx的经纪人，我是Mercy Tong。”
　　两人握了下手, 唐森笑道：“没想到Nyx的经纪人也是一位这么迷人的女士。我刚才还以为她带来了她的模特朋友呢。”
　　就算知道这是善意的恭维，童妙西还是听得开心。
　　唐森又跟吴锐和初雅一一打过招呼。
　　这才回头去救被他抛下的队友。
　　那厢，米雪拉还在不依不饶地拉着布朗，好说歹说硬要拿下代言，眼看着布朗就要招架不住，唐森赶紧插话：“詹姆斯！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Nyx，还有Ray。”
　　Ray是吴锐的英文名。
　　布朗朝他们点点头：“来得正好。跟你们说一下我和唐森总监商量之后的决定，今天我们决定不进行任何试镜了。”
　　吴锐疑惑道：“不试镜？”
　　“对，不试镜。”布朗瞥了米雪拉一眼，说，“鉴于你们都是专业并且经验丰富的模特，且都很符合LOMMIE这次服装系列的风格，我们决定直接进行试拍。并从中挑选表现最出色的人成为LOMMIE的代言人。这个人选可以是你们三个人同时都成为代言人，也有可能最后只能选出一个，关键都看你们的表现。”
　　试镜与试拍略有些不同。
　　试镜主要看上不上镜、神态气质等方面，而试拍时，布景、道具、服装全都stand-by，试拍其实跟正式拍摄区别不大。
　　甚至有些模特在试拍时拍出了完美的照片，最后直接被当成正片使用。
　　这样的决定有些出人意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一脸不悦的米雪拉，初雅和吴锐对视一眼，纷纷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决定。
　　凭本事说话，很好，很公平。
　　……
　　因为拍摄的服装系列是LOMMIE已经在之前的时装周上展示过的系列，童妙西昨晚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
　　这一次的服装系列是休闲与经典结合的风格。
　　舒适中透着大气优雅。
　　“根据设计师的要求，这一次的拍摄中我需要给你们安排一些搭档，希望你们和它们能够合作愉快。”
　　“它们？”
　　“是的，它们。”布朗介绍着，将他们带进了摄影棚。
　　摄影棚的角落里，安放着几个硕大的笼子。
　　笼子里面正关着几只大型犬。
　　初雅粗粗一眼扫去，白色的是萨摩耶，黑白相间的似乎是阿拉斯加，黑棕相间的大概是杜宾，旁边的几个小笼子里还分别关着柯基、雪纳瑞和吉娃娃。
　　原来今天他们得跟狗一起拍照。
　　难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即使那些狗狗训练有素，可也很难做出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或者说是随心所欲地摆出完全符合他们要求的反应。
　　因此这次拍摄，必须由他们去配合狗狗。
　　初雅的反应倒挺冷静。
　　随口问了句身边的吴锐：“怎么样？没问题？”
　　吴锐自信地笑笑：“当然。”
　　模特这一行做久了，什么情况没遇到过？
　　狗狗还算好的，他从前连蛇和蜘蛛都合作过。
　　设计师爸爸的要求，就算是狮子老虎，他们也得硬着头皮上。
　　于是，化妆、做造型，准备拍摄。
　　米雪拉自告奋勇，要求第一个开始拍摄。
　　一共六只狗，每人分配两只，布朗选中了萨摩耶和吉娃娃，来配合米雪拉的拍摄。
　　布朗看了一下米雪拉的造型，说：“先从吉娃娃开始。”
　　说着就喊助手将吉娃娃抱过来。
　　吉娃娃这种生物，小巧，精致，却又不失美丽。
　　小鹿般的大眼睛从来都能让人第一时间被它俘虏。
　　吴锐忽然轻笑了一声。
　　初雅偏头：“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选得挺好，跟这个米雪拉挺像的。”
　　“你说长相？”
　　“不是。”
　　除了这小精灵一样的美貌之外，吉娃娃另一个为人熟知的特点就是——坏脾气。
　　喜欢龇牙咧嘴地、奶声奶气地狂吠。
　　“哎呀，小家伙真可爱。”米雪拉站起来，朝助手放在地上的吉娃娃走过去。
　　然而才刚走近，正要蹲下来将它抱起来，吉娃娃突然龇着牙齿，凶狠地低吠了一声。
　　像是在警告米雪拉不要突然靠近。
　　米雪拉不明就里，顿了下，依然耐着性子对它说道：“不要叫呀，我挺喜欢你的，乖乖合作好不好？”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吉娃娃的脑袋。
　　这一伸手，几乎是瞬间激怒了这看起来还不到两千克的小家伙。
　　“汪汪！汪汪汪！！”
　　个头虽小，气势却足。
　　这一狂吠，顿时把米雪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吉娃娃不依不饶，扑上来冲着米雪拉继续狂叫。
　　“上帝！！”米雪拉被下得尖叫了一声，连形象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地扭头狂奔。
　　初雅和吴锐正在化妆，本来已经收回目光聊到别的话题去了，听到尖叫声，不禁诧异地回头。
　　然后，便目瞪口呆地发现米雪拉和吉娃娃在摄影棚里上演了拔腿狂奔版的速度与激情。
　　然而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米雪拉被追得没法，直接蹿到旁边放着的道具桌子上。
　　而吉娃娃蹦跶了一下见跳不上去，于是就站在桌子下面继续狂吠。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一个尖叫，另一个狂吠。
　　摄影棚内顿时鸡飞狗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将它抱走啊！！”米雪拉都快被吓哭了。
　　其他工作人员也早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暴走的吉娃娃可能见谁都咬，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贸然上前找死。
　　初雅叹了一口气。
　　扭头朝自己的化妆师问道：“有火腿肠之类的东西吗？”
　　“啊？没有诶。”化妆师是个小姑娘，小声说，“不过我这里还有半个吃剩的鸡肉汉堡，可以吗？”
　　“也行。”
　　初雅接过化妆师递来的汉堡，起身慢慢朝“灾难现场”走过去。
　　一人一狗大战还没停。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快走开！！走快听到没有！？”
　　初雅叹气，在吉娃娃身后大概两三步远的地方蹲下来，打开汉堡的包装纸，从面包中间挑出那块鸡肉晃了晃。
　　“嘿，来吃点东西呀！”
　　鸡肉的香味一飘，吉娃娃果然停了一下。
　　扭头一看，盯着鸡肉的双眼骤然发亮。
　　就好像爱叫是吉娃娃的天性一样，美食的诱惑对它同样难以抗拒。
　　初雅将鸡肉往地面一丢，小家伙顿时就扑了过来，三两口消灭了一大块鸡肉。
　　吃完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盯着初雅手里的包装纸，期待里面还能有鸡肉掉出来。
　　然而鸡肉已经没有了。
　　初雅于是掰了一块面包在它眼前晃了晃。
　　吉娃娃的小尾巴摇得飞快。
　　于是她将面包放在自己摊开的手心，往它面前一递。
　　吉娃娃伸过脑袋来，嗅了嗅，慢慢叼走了面包。
　　初雅顺势伸手，在它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OK，驯服了。
　　她抬头看向桌子上还是不敢下来的米雪拉：“行了，你可以下来了。”
　　米雪拉一副惊魂未定的呆滞模样：“不、不行，把它关笼子里去我再下来！”
　　说着，她鼻子一红，瞪了远处的布朗和唐森一眼：“为什么非要跟狗一起拍？还找这种这么凶的狗？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出了事他们还真担待不起。
　　唐森与布朗无奈对视一眼，心说这还真是无妄之灾，谁知道她大小姐跟那只吉娃娃那么不对盘？
　　“这事儿怪不到他们头上。吉娃娃本身其实是很聪明很温驯的。”初雅抱起吉娃娃，说了句公道话。
　　仿佛应证了她的话一样，一分钟之前还在暴怒的小家伙，此时伏在初雅臂弯里，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羊羔。
　　“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犬类的嗅觉本来就比人类灵敏很多，有些气味对人类来说不算什么，对狗来说却算得上刺激性气味了。加上你之前太快靠近它，动作太大，也会吓到它。就像你被吓到了会尖叫，狗叫也是它们的生物本能不是吗？”
　　说着，初雅抱着吉娃娃朝米雪拉走过去，无视她的疯狂拒绝，初雅皱眉说：“你专业一点好吗？只是狗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吓成这样吗？身为模特，本身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跟各种各样的生物合作。你难道每一次都拒绝吗？”
　　米雪拉嘴硬：“关你屁事！”
　　“是呀，关我屁事。”初雅耸耸肩，然而依然不着痕迹地靠近她，“最好你今天直接被吓跑了，好把工作机会拱手让给我呗。”
　　米雪拉眼眶微微发红，气哼哼地瞪她：“你想得美！”
　　“你不能跟狗拍照，就等于是自动弃权了嘛。不是我想得美，是现实本身就挺美。”初雅将抱着吉娃娃的手臂凑过去，“它现在安静下来了，你还要不要抱抱看？”
　　米雪拉猛摇头：“不要！”
　　“那好。”
　　初雅从善如流，将吉娃娃往地上一放，双手插兜，闲闲转身就走。
　　于是，留下一人一狗继续大眼瞪小眼。
　　米雪拉：“！！！！！”
　　初雅走出两步，偏头看了看米雪拉全身僵硬如同石化的反应，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你站着的时候，在它看来太高了。你需要慢慢蹲下来，放低身体，让它知道你对它不造成威胁，其次才能让它感受到你的善意。”初雅好心开始远程指导。
　　米雪拉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得听她的指挥。
　　这回她的动作放得很慢很慢，三分钟之后，当她终于能够成功摸到吉娃娃的脑袋时，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简直要开始鼓掌了。
　　唐森笑了笑，对身边的布朗说：“Nyx控场能力和应变能力真的很强啊，很冷静很沉着。”
　　瞬间就将几乎快崩溃的米雪拉安抚下来了。
　　“据说她之前在中国，当了一段时间的摄影师？”布朗想了想，咕哝了一句，“难怪。”
　　……
　　米雪拉动作轻柔，靠着抚摸吉娃娃的后背，整个人也慢慢从歇斯底里的状态冷静下来。
　　看到初雅在她身边也蹲下来，她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你这人真奇怪。”
　　初雅：“什么？”
　　“我们是对手，我之前对你又是那样的态度，你干吗要帮我？”
　　初雅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伸过去，挠挠吉娃娃的肚皮。
　　没一会儿，小家伙就主动趴下翻了个身，露出肚皮任由她摸。
　　“大概是闲着无聊。再说你一边哭一边尖叫的场面，也实在让人有点看不下去。”
　　米雪拉一噎，忍不住又瞪她。
　　她恨恨咕哝道：“你这人真讨厌！我讨厌你！”
　　说完，也学初雅的动作，开始摸吉娃娃的肚皮。
　　初雅笑了笑。
　　她的“讨厌”，听起来就跟吉娃娃的狂吠一样。
　　傲娇的虚张声势而已。
　　这个表妹，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嘛。


　　第101章

　　对于经验丰富的模特来说, 跟狗这种温驯的小动物合作完全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鉴于米雪拉的突发状况, 布朗决定让初雅先行开始拍摄。
　　“那就——”布朗的目光扫过剩下的五只狗。
　　萨摩耶、柯基、雪纳瑞、杜宾和阿拉斯加。
　　布朗挑中了杜宾。
　　杜宾一身油亮的黑色与棕色相间的皮毛，目光炯炯有神, 全身肌肉发达，古时作为猎犬而现如今则多为军犬警犬。
　　它的外表看起来或许不及柯基的可爱，也没有萨摩耶的憨态可掬, 但却是身体结构最为优秀，气质也最为高贵优雅的一类犬。
　　它看起来不易亲近，也不似萨摩与柯基那么活泼，与它合作似乎难度不小。
　　布朗没有去碰相机，而是先上前与初雅沟通pose。
　　然而不等他开口, 初雅已经自动自发地与杜宾打起了招呼, 不消两分钟, 就跟这看起来高冷的杜宾混熟了。
　　布景内空无一物，全靠模特与狗之间的互动来发挥。
　　初雅指挥着杜宾看向布朗的方向, 等到她也看向镜头的时候, 布朗怔了一下, 随即什么都没有说，飞快地端起了相机。
　　“咔嚓”两声，布朗盯着拍摄出的半成品。
　　画面里的Nyx与杜宾一同望向镜头, 看似随意，却将身体与表情与眼神都准备好了。
　　一个优秀的模特永远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角度、姿势、表情下是最美的。
　　但比优秀更优秀的模特，则会知道如何去顾及整个照片想要呈现、表达什么。
　　Nyx就是这样的模特。
　　她总能使和她合作，变成一件非常轻松, 并且惊喜的事情。
　　因为普通的模特基本都需要在摄影师的提示下，按部就班地表现出摄影师想要的效果。
　　而初雅，她甚至能在摄影师提示的基础上，自行表达出更多、更完整的东西来。
　　这是梵科昨晚在谈及Nyx时，所说的原话。
　　布朗当时还将信将疑。
　　毕竟Nyx已经离开太久了。
　　就好像运动员也需要不停地练习练习来保持身体状态，模特也需要不断地出现在镜头前，来保持身心的反应力和敏锐度。
　　怎么可能有模特那么快找回状态，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而现在，在与Nyx合作的第一时间，布朗就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Hold住全场的掌控力。
　　布朗仿佛能听见梵科在他耳边坏笑地说：“I told you so！”
　　初雅拍摄的时候，吴锐也没闲着。
　　偷偷挑了个不影响布朗的角度也拍了一张，直接给韩恬发了过去。
　　【吴锐：[图片]】
　　【吴锐：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然而韩恬那边没回，估计是正在忙。
　　吴锐也不在意这些，发完就收起手机，往旁边童妙西身边一坐。
　　“妙姐。”
　　“嗯？”童妙西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地应道。
　　“初雅前男友的事，你猜韩恬知不知道啊？”
　　“啊？”童妙西愣了一下，终于扭头看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总觉得韩恬现在有点像是四面楚歌的感觉啊。你看，那个Chris原本就是艾爷的专属模特，这次回来，重新成为艾爷的专属模特肯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艾爷他才刚签下韩恬啊，Chris一出现，何止是对他造成威胁？是人总会有偏爱的一方，韩恬和Chris，你觉得他会更偏爱谁？”
　　这个问题——
　　一向伶牙俐齿的童妙西难得被问住了。
　　不是她不知道答案，而是这个答案不管怎么去回答，都有点难以开口。
　　从经验，从实力，从地位，甚至是从与艾爷的关系来看，Chris哪一点都比韩恬有利。
　　“甚至连长相都是。”童妙西有点不情不愿地嘀咕着。
　　吴锐没听清：“你说什么？”
　　童妙西将自己手里的手机向他递过去：“刚刚谷歌出来的，去年《人物》杂志评选出来的，一百位全球最帅的脸，ChrisWalker排在第五十一位。而且目前也在MDC的I榜单上。”
　　I榜单的地位比Top50榜单更高，一般只有Top50上最优秀的模特才能晋升到这个I榜上。
　　自从两三年前被老佛爷看中，Chris已经在I榜单上稳稳地坐了将近两年。
　　不过，就算所有的数据、榜单，都在证明Chris比韩恬厉害太多，童妙西还是不愿意就此轻易服气。
　　她皱了皱鼻子，说：“哼，不过韩恬他还年轻呀，迟早会赶上来的。至于Chris？哼哼，他已经老了。”
　　吴锐：“……”
　　Chris才24岁。
　　而他已经快26了。
　　至于身边这位大姐，也早已迈向了三十大关了好吗？
　　算了……还是不提醒妙姐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童妙西说：“我们要对韩恬有信心才对！”
　　吴锐刚要点头，就听见前面有人应道：“你们在自我催眠什么呢？”
　　初雅刚结束拍摄，将杜宾关进笼子，才朝他们走过来。
　　“我们在说韩恬他现在是不是职场和情场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初雅默默朝吴锐比划了一下，“布朗大师找你呢，过去拍摄。”
　　“好嘞。”吴锐起身整了整衣服，将聊天的空间留给两个女人。
　　童妙西趁势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期待地说道：“来，要不要来给我讲故事？”
　　“并不是很想讲诶。”初雅摆出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不过还是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叹一声，“你想知道什么？说实在的，这四年里，除了听说他跟老佛爷签约了，其他的消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跟他有过任何联系。”
　　然而此时童妙西全身的八卦之火都燃了。
　　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就想问了，一直憋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她凑上前小声问：“你和Chris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当年的Nyx是什么样，童妙西再清楚不过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个专注赚钱的工作狂。
　　时尚圈盛产美人，人类作为最高等的视觉动物，这个美人环绕的世界里，或许也是最容易产生爱情的地方。
　　只可惜当年Nyx一心赚钱无心恋爱，不知道直接、或是间接地拒绝掉了多少人的明示暗示。
　　童妙西很好奇，那个Chris究竟是怎么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
　　初雅慢慢向后靠，靠在沙发上，双臂向后伸。
　　长腿伸直，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盯着天花板，答道：“大概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当年离开的时候，她抛下的不仅仅是她作为模特的这个身份，不仅仅是Nyx这个名字，还有他。
　　他也是她四年来一直不愿意回忆起的理由之一。
　　但，说起他们的当年，其实也曾经有过一些温暖与美好。
　　他们相遇之初，Nyx已经是艾爷的专属模特，而Chris才刚成为艾爷的签约模特。
　　这是最初的最初。
　　而真正令初雅注意到他，大概是在那一次成为Chris人生转折点的合作。
　　当时的初雅，早已经跟无数男模合作过。
　　而那个时候刚从游泳运动员转为模特的Chris，其实并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恰恰相反的是，他当时还曾经被无数人反对他进入模特这一行。
　　因为他当时……无法开口说话。
　　甚至会潜意识中拒绝与人交流。
　　他并非天生聋哑，据说是后天遭遇了变故才会变成这样。
　　但是，一个无法说话的模特，即使能走入模特这一行，却很难走向顶端。
　　大概是他身上孤僻的气质与当初的Nyx不谋而合，两个人倒是慢慢走得近了。
　　在初雅帮助下，他开始慢慢接受她，并且慢慢学会在镜头前展现出自己的另一面。
　　初雅想，如果说她和韩恬的相遇和相恋如同是冰与火的相撞，一把熊熊烈火将他们点燃了，那么她当年与克里斯，大概就是细水长流。
　　那是一段互相扶持的如涓涓细流的感情。
　　自然而然地发生，然后自然而然地——
　　初雅思绪一顿。
　　童妙西问道：“那他的性格怎么样啊？”
　　初雅想了想：“不太好相处，挺孤僻的。”
　　记得当初还有人吐槽，说克里斯这人天生带着排外的气场，就好像他周围画着一个无形的圈，谁都无法迈进去。
　　而后来，Nyx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能够踏进圈子里的人。
　　童妙西咂舌：“那他现在回来，该不会想故意排挤韩恬？那咱们家臭小子不就真遇上大麻烦了？”
　　“不会的。”
　　初雅单手托腮，轻叹了一声。
　　“我了解克里斯，他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就算要赢，他也会选择光明正大的赢。只不过……他不善言辞，估计经常被人误会。话说回来，韩恬遇上大麻烦倒是真的，这个对手真的不简单。”
　　就算是遇到其他男模，初雅还不会这么担心。
　　坏就坏在他遇到的是克里斯。
　　克里斯这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进化版的韩恬。
　　各个方面都比韩恬更强一点点。
　　所以，就算克里斯不做任何小动作，两人凭本事比，韩恬胜算也不大。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眸光一转，露出浅笑：“妙姐，好歹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你对我的眼光能不能有点信心？”
　　如果真的是人品败坏的那种人渣，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闻言，童妙西脱口而出：“那你们干嘛分手？”
　　初雅并未立刻回答。
　　她微垂目光，思索半晌之后才慢慢答道：“大概是当时太年轻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珍惜一段感情。”
　　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
　　实则只有初雅自己知道这句似微波涟漪的话下，藏着什么样的记忆。
　　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有一块伤疤，一块逆鳞。
　　不愿被触及，一想起就会心痛，一碰便要发狂。
　　初雅的伤疤不是克里斯，而是她母亲。
　　那个被她父亲抛弃后从此一蹶不振，并且在长久的治疗之后，选择用自杀来逃避痛苦、结束生命的女人。
　　初雅将母亲的悲剧怪罪在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身上，从那以后，她对任何出轨的男人都没有任何的容忍。
　　所以，当她在克里斯的床上撞见那幅出乎意料的画面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转头就走，没有给克里斯或者他们这段感情留下任何挽回的余地。
　　他们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发生。
　　然后，自然而然地被风吹散了。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初雅，她还会做出与当年一样的选择吗？
　　她想，会的。
　　她清晰地记得在韩恬与自己分离的前一天，那个浪漫的烛光之夜里，她拥住韩恬的同时，还不忘在他耳边告诉他：“如果你被其他的小妖精勾走，那我就不要你了。”
　　言犹在耳。


　　第102章

　　更多的细节, 初雅便不愿意再说了。
　　她不愿意说, 童妙西也不好追问。
　　于是聊了几句，就开始转移话题, 聊聊工作。
　　“哦对了，最近还是先不要替我接其他工作了。”初雅忽然说道。
　　童妙西诧异抬头：“什么意思？”
　　初雅翘着脚，悠然说道：“当年在纽约欠下了很多人情债, 这次回来估计也要顺便还一还。”
　　“什么意思？”
　　“唔……说来话长。到时候再说。”说着，初雅朝前方努了努嘴。
　　吴锐也已经结束了试拍，正好与布朗交谈完，朝他们走过来。
　　今天只是试拍，虽然也算是正式的拍摄, 却只拍一套服装, 因此很快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轮到米雪拉了。
　　她的搭档依然是那只吉娃娃。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相处, 这俩小家伙之间几乎多少培养出了一点默契。
　　至少，吉娃娃不再嗷嗷乱叫了。
　　造型师上前重新调整她的服装。
　　她身上是一套少女感十足的休闲裙装, 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 充满活力。
　　布朗下意识端起了相机, 然而将镜头对着米雪拉半天，终于不得不重新放下来。
　　他无奈地提示：“米雪拉，你必须要跟吉娃娃进行互动, 你不能让它在这个画面里显得多余。”
　　米雪拉显然还有点心有余悸。
　　闻言，她干巴巴地回应道：“我、我要怎么做？”
　　布朗说：“抱起它！”
　　“抱起它！？”
　　“没错。”布朗点头，催促道，“开始。”
　　米雪拉吸了口凉气。
　　然而灯光、道具、镜头, 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她准备好开拍了。
　　于是只得低头跟吉娃娃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蹲下来干脆眼一闭心一横，伸手就将吉娃娃抱了起来。
　　小家伙倒不是重。
　　抱起来大约也就三四斤的体重，也就比她的洋娃娃重一点点而已。
　　然而，它到底是个会动的生物，她这么一抱，吉娃娃便顺势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蹬着两只后腿。
　　布朗提示道：“抱住它，不要让它乱动。”
　　米雪拉颤巍巍回答：“我无法控制它不动啊！”
　　语气听起来简直快哭了。
　　“像是抱小孩一样抱住它。它现在一直乱动是因为它无法保持平衡，你弄疼它了。”初雅的声音陡然传来。
　　布朗一扭头，便看见初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抱臂望着布景里的米雪拉。
　　米雪拉脸色有点不好看。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弱爆了。
　　全部被Nyx看到了不说，她居然还敢到自己面前来指手画脚！？
　　她母老虎似的凶巴巴地瞪了初雅一眼：“别以为多几年拍摄经验就了不起！我不需要你来指挥！”
　　只可惜初雅完全不吃她这虚张声势的一套，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换了是别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怕直接甩脸就走了。
　　而她只是淡淡地抱臂，“哦”了一声：“我劝你听我的比较好。因为你弄得它不太舒服，我看它一副很想咬你的样子——”
　　一句话，顿时就把米雪拉吓住了。
　　母老虎眨眼间变回小猫咪。
　　她紧张到结巴：“那那那我该怎么办？”
　　初雅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依然一本正经。
　　“试着让它趴在你身上，脑袋可以靠在你肩膀上。用你的右手托住它的屁股或是大腿。另一只手抱住它的上半身。”
　　指令非常明确，米雪拉尽管有些抗拒，还是乖乖照她的话做。
　　顺利摆出几个比较合适的动作来。
　　布朗赶紧拍摄。
　　拍出几张还算不错的照片，终于肯放过米雪拉。
　　“好了，收工。”
　　试拍部分结束。
　　等正片出来之后，布朗和唐森再决定究竟用谁，用几个人。
　　趁着所有人收拾器材的间隙，布朗随口跟初雅搭话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摄影师？”
　　初雅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一般摄影师在拍摄的时候，都不会喜欢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她刚才贸然出声，该不会让布朗不高兴了？
　　她并非故意，实在是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出声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
　　布朗摆摆手，和善笑道：“梵科跟我夸过你，说你很有大局观，就算是在镜头前当个模特，心里也总有一个完整画面，知道画面里呈现出的效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初雅眨眨眼，笑道：“您的意思是觉得相比之下我不适合当个模特？”
　　布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雅哈哈笑道：“好，那我就当是赞美了。”
　　“要看看拍出来的半成品吗？”布朗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稍稍转向初雅的方向。
　　屏幕中，正是初雅之前拍摄的硬照。
　　画面里的初雅半坐在地上，一条腿随意地伸展着，另一条腿微微弯曲。
　　整个人闲适而慵懒。
　　而作为她搭档的杜宾犬，则温驯地坐在她的前方，坐姿笔挺而端正。
　　修长的脖子微微前伸，侧脸专注地望着初雅。
　　一人一狗对视的瞬间，美好而温柔。
　　初雅的侧脸很好看。
　　棱角分明，却又不会显得锐利。
　　她的五官比亚洲人更深一些，却仍然带有亚洲人特有的细腻柔和，非常具有辨识度。
　　望着照片，布朗想着。
　　如果她不做模特，实在是时尚圈的一大损失。
　　可——
　　他又忍不住看向初雅。
　　他没有错过刚才她站在他身边泰然自若地指挥米雪拉动作时的神情。
　　专注到几乎要闪闪发亮。
　　她天生该站在镁光灯下。
　　可是，幕后的世界里，也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甚至在摄影师的这个位置上，他相信她也能走出一条毫不逊色于超模的路。
　　这么一想，布朗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Nyx，如果你将来想往摄影界发展，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初雅偏头微笑：“去欧洲找您吗？可惜了，我暂时不考虑去欧洲发展。”
　　“那就等你将来考虑的时候再说，我的话随时有效。”布朗也没在意。
　　真正的人才，什么时候来都不嫌晚。
　　时尚圈里美好的事物太多。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美人成为新人模特，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设计师迸发出新的灵感。
　　这个圈子里缺少的，一直是善于捕捉美并将之展现在世人眼前的人而已。
　　……
　　凯里曼大厦。
　　外头风和日丽，一墙之隔的室内却是热火朝天。
　　健身房内，陆续有模特来来去去。
　　严格执行着健身教练制定的健身计划，进行针对性的锻炼。
　　不过所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还算和谐。
　　韩恬抬手将跑步机面板一按，“嘀”地一声，然后从逐渐减速的跑道上跃下来。
　　拿起旁边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面无表情地径直朝旁边的更衣室走去。
　　众人的视线在他身后跟了长长的一路。
　　有人小声问道：“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跑了多久了？”
　　另一个人摇摇头：“不知道，我一个多小时前来的时候他就在了。”
　　第三个人凑过来：“我两个小时前到的，他就已经在了。”
　　“Crazy！他也太拼了？”
　　“这算什么？昨天我还看见他连续游了几十个来回，算一算得有一两千米了。”
　　“今天早上楼上训练室，我看见他一个人练了三个多小时的台步。”
　　“哦？他台步怎么样？”
　　那人想了想，中肯道：“台风很稳。艾爷的确是有眼光。”
　　“哟，这么说他还真能跟Chris一较高下了？”
　　“别开玩笑了。那怎么可能呢？”
　　嗡嗡的议论声随着更衣室的门一关，被彻底隔绝。
　　韩恬从柜子里掏出手机看了看。
　　吴锐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照片静静躺在列表前方。
　　韩恬垂眸。
　　这两天来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然而还没露出完整的笑意，韩恬倏地若有所觉地抬头，就对上了一步开外的克里斯。
　　他的柜子与克里斯的只隔了一个柜子的距离。
　　这大概是继昨天之后，他们走得最近的一次。
　　这也令韩恬第一次感受到克里斯的高大身材。
　　克里斯的官方身高是189cm，比韩恬高得可不止一点点。
　　他似乎刚洗完澡，只在下半身围了一张浴巾。
　　上半身的线条看起来结实而优美，富有张力又不会显得肌肉纠结。
　　与他相比，韩恬的确显得有些瘦弱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韩恬便撇开目光。
　　克里斯的目光中依然充满不屑和厌恶，实在令他不爽。
　　将手机放回柜子里，他转身正要去洗澡，却听见克里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她回来的理由。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因为你这样的男孩。”
　　克里斯的嗓音有点低沉沙哑，语速偏慢。
　　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慵懒。
　　韩恬脚步一顿。
　　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克里斯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韩恬回头，微皱眉头：“那么你呢？回来的理由是？”
　　克里斯毫不回避地回答：“当然是她。”
　　一别四年，再次见到她，她却在欢迎着另一个人的回归。
　　看到推特的那一刻，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我要从你手里夺回她。”克里斯慢慢地认真地说道，“彻底打败你，然后赢回她。”
　　韩恬直直地盯着他。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做、梦。”
　　每个字都像是带了不容小觑的狠劲。
　　克里斯一愣。
　　被韩恬眼神里的桀骜和锐利刺了一下。
　　不等他回神，韩恬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
　　克里斯垂落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成拳。
　　谁说这个男孩像他的？
　　此时这么一看，不管是跟现在的他，还是当年的他，都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Nyx现在喜欢的男人吗？
　　原来……她并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找他的影子啊——


　　第103章

　　宽大的屏幕上同时并列排放着三张照片。
　　是昨天试拍的成品。
　　布朗和唐森两人并排坐在电脑前, 盯着照片沉默许久。
　　直到空气已经安静到他们必须点说点什么了, 唐森才默默开口：“那个……我觉得，其实米雪拉看起来也不错。以LOMMIE历来的模特硬照来看, 大概是在水平线上的。”
　　然而这并不能安慰到布朗。
　　他靠在椅背上，交叠着双手，沉吟道：“可是, 这是我拍的。”
　　LOMMIE这一次既然花了大价钱请到他，他就绝对不允许自己手中出现仅仅是在水平线上的作品。
　　如果说好的摄影师遇上好的模特，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他自然无法接受自己拍出来的照片仅仅只能达到“差强人意”四个字。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说艾爷上一季的发布会也没敢让她独挑大梁, 看来是有原因的。
　　米雪拉这姑娘, 潜力是有的, 条件也很不错。
　　只可惜太年轻了些，经验与风格都还没有成熟。
　　昨天拍摄的如果只有她, 恐怕布朗和唐森还不会有这么明确的念头。
　　巧就巧在她身边还站着Nyx和吴锐, 一对比, 她身上太过稚嫩的缺陷便会暴露无遗。
　　传说中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约就是这样了。
　　布朗摸着下巴，缓缓摇头。
　　“她有资格成为LOMMIE的代言人是一回事, 但是她跟另外两个比起来，水平的确不够是另一回事。如果拍摄广告硬照，任何一个有点眼里的内行都知道，至少要寻找水平差不多的模特。否则整个画面就是不完美的。除非让米雪拉沦为实实在在的配角。”
　　然而这一次广告里, 那些狗才是配角，他们也实在不需要其他配角了。
　　唐森听完，沉默着没说话。
　　看来给了米雪拉机会也没有用啊。
　　有时候，真的不能只靠关系就走遍天下。
　　布朗偏头：“对了。这个Ray似乎不是个新人，但总觉得是一副新面孔啊。他很不错。”
　　唐森解释道：“之前我和设计师一起挑试镜的模特的时候，设计师从CRM递过来的模特卡册里挑中他的。据说在中国发展了四年多，最近刚到纽约发展。”
　　布朗笑笑：“看来是属于厚积薄发的类型，这回签到CRM对他来说估计终于能一飞冲天了。”
　　“说起来，我记得最近似乎还有另一个从中国来纽约发展的男模，挺出名的？”
　　这事唐森当然知道。
　　据说当时跟Nyx还是同一个经纪人来着。
　　之前安排试镜的时候，其实也联系过那位经纪人，想要同时邀请他们两个人。
　　只可惜，打电话过去联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被洛伦艾佛瑞捷足先登了。
　　“你是说韩恬？他现在已经是艾佛瑞的专属模特了。下一季时装周，他大概是有意重新往男装发展。”
　　闻言，布朗挑眉：“他签了韩恬？我怎么听说克里斯沃克之前没跟老佛爷续约，打算到纽约来重新跟艾佛瑞合作？”
　　唐森露出比他更惊讶的表情：“真的假的？”
　　时尚圈说小不小，可高端圈子也说大不大。
　　布朗好歹也在欧洲时尚圈混了那么多年，这点消息还算灵通。
　　“反正跟老佛爷的约没签这我知道。”
　　唐森想了想，笑了一声：“看来今年纽约真的要热闹了。”
　　布朗跟着微笑：“谁说不是呢？”
　　唐森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西装，说：“好，那我现在就去通知Nyx和Ray，明天正式开拍。”
　　“那米雪拉那边？”
　　唐森叹气：“硬着头皮去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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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从高楼上俯瞰而下，周围的森林慢慢染上了金黄。
　　当从天台仰头呼吸，迎面吹来的都是微凉的干燥的风。
　　韩恬终于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感受到了深秋与初冬的脚步。
　　一个逐渐远去，另一个慢慢到来。
　　日子过得很慢，转眼一个月便过去了。
　　然而韩恬仍然觉得时间太快了，快得几乎一眨眼就消失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生活简单而单调。
　　每天上午是台步训练，下午是体能和肌肉训练，晚上则视情况决定，可能是试装，可能是跟设计师会面，也可能是恶补时尚圈历史。
　　每天训练到深夜才能等到他的私人时间能联系初雅。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初雅往往都已经睡下了。
　　有时候等到初雅早上回复，他挣扎着醒过来，两个人才能简短地聊几句。
　　然后在他睡意朦胧的声音和初雅心疼的话语中，结束通话。
　　初雅放下手机，轻叹了一声。
　　真的心疼。
　　她能轻易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地想要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
　　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可能地参与到她最近的生活里。
　　初雅最近没有闲着。
　　在结束LOMMIE的拍摄之后，她和吴锐一起跑了几个LOMMIE的代言商业活动。
　　随后便让妙姐帮她暂时推掉了其他的工作。
　　她需要还一个人情。
　　Timeless。
　　是纽约本土的一个设计师品牌。
　　这个品牌的首任设计师名叫Tim Lewis。
　　如果说起初雅与他的渊源，大概就要追溯到六七年前。
　　当年正是他，发现了还在国内发展的初雅，并推荐给了艾爷。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位Tim Lewis，很可能也就没有后来的Nyx了。
　　初雅到美国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电话。
　　不是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他的徒弟。
　　TL当年带出了四五个徒弟，初雅只认识一个，就是TL最得意的小徒弟Gavin加文。
　　当时接到电话的时候，初雅一时间还没有想到他是谁。
　　直到他报出老师的名字。
　　加文告诉她，老师去年就已经过世了。临死前将Timeless这个品牌交给他，只可惜，随着他的过世，之前的赞助商和投资者纷纷撤资，这个品牌眼看着就快要办不下去了。
　　按理来说，Timeless能不能办下去，这事跟初雅关系不大。
　　她只是个模特，顶多再算上摄影师的身份。
　　而一个品牌能不能办下去，牵涉到的是方方面面的事情。
　　至少设计师至关重要，TL老师已经去了，除非找到能够、并且接替他的设计师，否则这个品牌真的难以为继。
　　加文如果想要接过这个品牌，那么只能靠他自己，靠他的作品说话。
　　然而加文告诉她，他并非想要接替老师，他是想要将老师之前没能完成的手稿整理出来，并制作成成品。
　　“这是老师的遗愿。”
　　这句话有点触动初雅。
　　这世上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而一个人如果到死都没能放下的事情，那一定是对那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母亲到死都在念着那个男人。
　　这也是初雅最恨那个男人的原因。
　　……总而言之，因为“遗言”二字，初雅被加文拉上了贼船。
　　开始了每天帮忙整理手稿、给加文打下手，然后对成衣进行试装等工作。
　　直到今天，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里的男声似曾相识，带着浓浓的意大利口音，笑着问候道：“Nyx，最近忙吗？”
　　初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查理。
　　太久没联系，她都快忘记了。
　　这人，是梵科大师的左右手，当初在意大利布拉诺拍摄的时候，跟她走得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了。
　　“挺忙的，怎么了？”
　　“啊，那我建议你要赶紧将工作推一推了。因为咱们的海洋之吻广告要上线了，很快会进行全球性的宣传，你和提安需要跟我们跑几个地方进行宣传活动。听说你和Tian现在在纽约？第一站安排在纽约怎么样？”
　　初雅“唔”了一声。
　　差点忘记了GW的代言。
　　代言工作不止是拍完广告就功成身退了，经常还需要跟着团队满世界跑来进行宣传。
　　当然，高端时尚毕竟小众，也不可能太过大张旗鼓地跑遍世界。
　　像是纽约、巴黎、米兰等几个地方宣传一下就可以了。
　　查理似乎还在忙，匆匆交代了一句说韩恬那边也交给她来通知，就结束了通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初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韩恬签给了艾爷，可不是她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啊。
　　艾爷那边握着韩恬短期内的全权代理合同，就算GW是之前签的合同，算在排除类别之内，但如果艾爷不同意，或是跟艾特安排的工作有冲突，原则上韩恬也必须以艾爷这边为先。
　　“我估计艾爷会答应的。”
　　工作室里，正在低头给礼服调整尺寸的加文头也没抬，接了一句。
　　初雅偏头：“为什么？”
　　“韩恬现在没有其他的工作。”
　　初雅微微皱眉：“为什么？”
　　TL老师和艾爷的关系很不错，两个人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加文作为TL的徒弟，来往得久了，别说艾爷，跟艾爷身边的“大总管”乔什的关系也不错。
　　“我听乔什说的。你知道克里斯回来的事？据说他回来之后，艾爷将手里几个原本要安排给韩恬的工作机会，都给了他。当然，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就是一些杂志封面的拍摄和采访，还有一两个小品牌的代言。”
　　只是一些杂志和小品牌代言，初雅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艾爷这样的安排在她看来，却好像别有一番深意，令她不得不多想。
　　沉默半晌，她忽然说道：“乔什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
　　加文疑惑道：“你联系乔什干什么？”
　　“既然韩恬没有其他的工作安排，那就先跟我一起把GW那边的代言工作完成。”说着，她便起身要离开。
　　“哎，你去哪里？”
　　初雅头也没回，背着身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凯里曼大厦。乔什的电话直接发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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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雅跟乔什也熟。
　　艾爷家的大总管，所有与艾爷有关、但艾爷自己又懒得管的事，一律都归他管。
　　初雅当初刚成为艾爷的专属模特的时候，也基本是乔什在带她。
　　只不过时隔四年再联系他，初雅多少有点心虚。
　　当年她一声不吭就消失，可以想象乔什当时该有多震惊多无助。
　　当初她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全靠乔什收拾的。
　　要说初雅欠下的那些人情里谁占了大头，乔什和艾爷肯定排在前三。
　　电话里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起来。
　　“哈罗？这里是乔什。”
　　“嗨乔什。”初雅伸着长腿迈下出租车，一边说道，“我是Nyx。”
　　“Nyx？请问是哪位N——”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一顿，然后微微拔高了两度：“Nyx！？”
　　“是我。”初雅简单说明了来意，“……怎么样？韩恬跟我跑一下GW的代言活动的话，最多不超过半个月，这点时间能抽出来？”
　　“可以是可以——”乔什倒是好说话。
　　毕竟韩恬这段时间里除了训练，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工作安排。
　　“很好，那我现在过去接人。”
　　“啊？现在？你指的是？”
　　“现在，right now。我正在凯里曼大厦大门口，大总管方便出来接一下吗？”
　　此时正值中午一点多。
　　正是凯里曼大厦里上班族们的午餐时间。
　　大厦楼下人来人往。
　　初雅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戴着墨镜，再简单不过的装扮，可站在大厦门前依然显眼。
　　高挑纤细的身材，从容优雅的气场，整个人透着一股普通人驾驭不了的时尚感，光是站着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少人在猜测她究竟是谁，难不成也是艾爷签下的模特？
　　可艾爷手里的几个短发女模中，似乎并没有向她这般又酷又美得这么强烈的类型。
　　直到他们看见乔什走出来迎向她，终于更加笃定了他们的猜测——她一定是艾爷签下的人！
　　“居然这么就来了？”乔什似乎还没回过神。
　　站在电梯里，看着前方电梯的楼层数不断攀升，而身后的景致不断地下坠、变小，初雅抱臂轻笑：“你知道的，我一向是行动派。通知韩恬了吗？我来接他的事。”
　　乔什无奈地说：“你也根本没给我通知他的时间啊。”
　　说着，他看了看手表：“不过算算时间的话，他大概正在健身房锻炼。我记得他最近有午睡的习惯。可能是在健身房旁边的休息室里。”
　　初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就直接去第41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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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身房。
　　此时人不多。
　　几个模特在结束了训练之后，正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喝水聊天。
　　其中一个人说道：“刚才有人跟我说，在楼下看到一个跟Nyx很像的身影。你们说，她该不会真的回来了？”
　　“刚才看到乔什下楼了，估计真的是她。”
　　有人笑道：“克里斯现在回来了，如果连Nyx也回来了，那么咱们艾爷手下的两张王牌就全部都到齐了。这是要重新开启黄金时代的意思？”
　　人群簇拥中，坐在中间的克里斯垂眸，唇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没说话。
　　这时候，电梯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他顺势抬眸，第一眼就看到了电梯内的两道身影。
　　乔什的圆脑袋后面，隐约可见一个人靠在电梯的玻璃墙面上。
　　短发，戴墨镜，低着头。
　　可是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利落感，却让他一眼就认出她来。
　　的确就是Nyx。
　　她真的来了。
　　克里斯原本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收紧。
　　乔什朝他们走过来，笑着打招呼道：“你们看见韩恬了吗？他是不是在里面休息室里午睡？”
　　众人还没回答，就见克里斯慢慢抬头，视线绕过他，问道：“她回来了？”
　　克里斯和Nyx的关系，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乔什却是了解的。
　　他微微一怔，偏过身体，让众人的视线顺利落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她……的确来了。”
　　是来了，而不是回来了。
　　差一个字，含义就天差地别。
　　克里斯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初雅脸上。
　　隔着两片墨镜，她都能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
　　墨镜下，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偏开的视线。
　　她转头问乔什：“他真的在休息室吗？那我直接进去找他。”
　　公共休息室里面，还有两三个小型的休息室，都是用来安排给模特们休息睡觉的。
　　初雅熟悉这里的结构安排，并不需要乔什指路。
　　说着，她正要越过那群模特，忽然其中一个男模坏笑着站起来：“等等，你这么就进去不太好？”
　　初雅脚步一顿，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那个男模笑道：“他在里面正忙呢。”
　　话音刚落，其他的几个模特也跟着笑起来，彼此之间递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忙？
　　能忙什么？
　　休息室里除了睡觉还能忙什么呢？
　　但是，看着他们的表情，初雅知道显然并不是单纯睡觉那么简单。
　　她冷静听完，并没有说什么。
　　直接绕过拦住她的男模，走向其中一间房门关闭的休息室。
　　伸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休息室里昏暗一片，而宽敞的沙发床上，隐约可见两个交叠的身影。
　　初雅站在门口。
　　沉默地站定。
　　人群里，克里斯无声地偏头看向她。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四年前也发生过。
　　只不过区别在于当时在休息室里的那个人是他。
　　Nyx，这一次，你会怎么做？
　　还会一如从前那样，一言不发、毅然决然地直接转身离开吗？


　　第104章

　　一时间, 所有人的表情各异。
　　模特们交换了几个只有他们能懂的眼神, 皆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坐在他们中央的克里斯显得分外冷静。
　　他一动未动地坐着，沉静的目光穿过人群, 静静地落在站在门边的女人的背影上。
　　纤细，挺拔。
　　笔直的脖子，笔直的脊背, 像是从来不会弯下。
　　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Nyx，这一次你会如何？
　　会像当初一样，毫不犹豫地判他无期徒刑吗？
　　然而。
　　初雅大约只顿了两秒。
　　像是花了那两秒的时间来确认光线昏暗的休息室里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直接打开了旁边的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 房间里面光线大亮。
　　电动窗帘缓缓升起, 一寸寸将窗外的天光放进室内。
　　厚实宽敞的沙发床上, 的确躺着两道身影。
　　两人仅着一条薄被，而被子下露出来的手臂、胸膛、后背, 完全不着寸缕。
　　韩恬闭眸睡着, 而半覆在他怀中的女人若有所觉地扭过头, 像是不太高兴有人闯入：“谁？没看到这里有人吗？出——”
　　“出去。”
　　初雅的脚步丝毫未动，声音淡淡的，冷冷的, 平静无比地吐出两个字。
　　大半张脸被墨镜遮住，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叫我出去？你是谁啊你？”
　　女模正要发火，下一秒却见乔什从门外也探进了半个脑袋。
　　顿时哑了火，结结巴巴地说：“乔、乔什, 你怎么在……”
　　乔什叹了一口气：“出去。”
　　说完扭头看了初雅一眼，低声说：“让你见笑了。”
　　女模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从沙发床上爬起来。
　　乔什都来了，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发脾气。
　　金发的女模裹着薄被，闷不吭声地起身从初雅身边空隙钻出了房门。
　　随即，初雅不再停顿，直接进了房门，朝韩恬走去。
　　门外与门内，像是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初雅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人群中的克里斯，沉静的表情里逐渐出现了一丝裂痕。
　　初雅在沙发床边坐下来。
　　韩恬仍然在睡，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脸上带着一丝潮红，额头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皱着眉头，像是睡得极不安稳。
　　初雅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刚触及他的皮肤，就感受到那不寻常的热度。
　　“……发烧了。”初雅心头揪了一下。
　　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回头看向门边微讶的乔什。
　　乔什会意，赶紧说：“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初雅点头：“然后先帮我把他背到楼上卧室去。”
　　乔什呆呆地指指自己：“我、我背吗？”
　　看看他的小身板，比Nyx也壮不了多少，真的要让他来背吗！？
　　初雅横他一眼：“我好好的把人交到你手上，你却连他发烧了都不知道。”
　　“……是，我的错。我来背，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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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现在在凯里曼大厦，韩恬发烧了，你和吴锐今天都休息？方不方便过来接一下？”
　　初雅站在落地窗边，转头落在正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身上。
　　凯里曼大厦隔壁有家诊所，一个电话，三分钟，医生就到了。
　　诊断过后，医生判断韩恬应该是劳累过度才导致的发烧。
　　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好。那我等你们。”
　　放下电话，初雅送医生和乔什出门。
　　谢过医生之后，她对乔什说：“我先带他走。半个月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送他回来。”
　　乔什听完只能苦笑。
　　这回的确是他理亏。
　　今天早上见到韩恬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什么异样。
　　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韩恬一直进行着加倍的训练，乔什都知道，也劝过韩恬。
　　只不过韩恬都以“没问题”来回应他，久而久之，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毕竟克里斯的巨大压力在前，韩恬发奋刻苦也都是有理由的。
　　谁知道，Nyx来的这一天他刚刚好就病倒了。
　　被抓了个现行，乔什只能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承担连坐责任。
　　……不对。
　　哪里是连坐。
　　看Nyx看韩恬的那个心疼的表情，明显是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啊！
　　乔什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认了。
　　“……我知道了。”
　　初雅送他们出门。
　　等他们走后，正准备关门，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她诧异地回头，便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一脸难过地望着她。
　　这样的表情她很熟悉。
　　失语者无法说话，就只能通过手语、肢体语言，或是面部表情来表达感情。
　　初雅的手语不太灵光，却很擅长读他的表情。
　　很擅长看懂他沉静的表情下那细微的悲伤和难过。
　　和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初雅握着门把的手一松，转过身静静地回望他。
　　“你想说什么？”她问。
　　“为什么？”克里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挤出这个词。
　　“为什么你当初不肯像今天这样走进来，而是决然地放弃我？”
　　初雅轻叹一声。
　　他这样，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因为去年的万圣节没有给他糖吃而念念不忘抱怨至今的样子。
　　就算她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然后呢？
　　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
　　初雅顿了下，冷静地说：“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虽然对韩恬撂过狠话，清楚地说过如果他被其他女人勾走，她就不要他了。
　　但其实说那些话的时候，连初雅内心都知道韩恬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
　　她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那小子对感情太吝啬了，他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一个Nyx就能让他在心里珍而重之地藏了四年，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就喜欢上别人？
　　这种话初雅肯定不会相信。
　　他被小妖精勾走是一回事，小妖精扑上来勾引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克里斯拧眉，不甘心地问：“那么我呢？你为什么当初就不问问我——”
　　初雅冷静地打断他：“就算我问了，你又会怎么回答呢？”
　　克里斯的声音倏地一顿。
　　像是被人骤然按下了暂停键，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顿。
　　初雅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笑了笑，声音近乎冷漠：“你敢说你真的没有背叛过我吗？”
　　克里斯垂下眼。
　　垂在腿边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
　　“别傻了，你和韩恬根本就不一样。我会相信他是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而你——”
　　她上前一步，近距离地望着他不敢与她对视的双眼：“如果当年的事情仅仅只是让我想要离开你，那么今天做的这种事，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们根本不一样。”
　　她的眼神是冰冷的。
　　冻得克里斯的手脚也跟着凉透了。
　　即便是当年，她也从未用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克里斯心头细细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弥漫开来。
　　初雅单手按在门上，下起了逐客令：“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克里斯伸手挡住门扳，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必须要解释。刚才那件事……并不是我做的。”
　　初雅侧眸看他：“重要吗？”
　　“重要。”克里斯郑重说道，“我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当年是我太年轻不懂珍惜，可是现在我已经清楚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想要重新赢回你对我的感情。”
　　克里斯一向不善言辞。
　　但懂得用眼神和表情来表露感情。
　　初雅抬眸，从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读出他的心思。
　　他还是喜欢她的，她知道了。
　　他等了她四年，她也知道了。
　　可。
　　那又怎么样呢？
　　“只可惜，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初雅抬手关门。
　　却再次被他拦住。
　　克里斯的双眼里终于露出几分愤然不解：“他究竟有什么好？我比他强上千倍万倍，你看，我一回来，他在艾爷的手里连半个工作都抢不到，弱小得跟只蚂蚁一样——”
　　初雅打断他：“是啊，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当年的你不是这样吗？”
　　克里斯倏地闭上嘴。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如果再往下说，初雅或许真的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毕竟，当年的Nyx一直是个嘴毒、从来都知道如何踩人痛处的人。
　　面对敢欺负到她头上的敌人，她可以犀利得刀刀刺骨，句句戳心。
　　如今她的枪口，终于也要转向他了吗？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
　　平静地望着他，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已经变了。
　　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拒人于千里之外、对扑上来的对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戾气。
　　也早已经不是克里斯记忆中的Nyx了。
　　那个Nyx，已经死在了四年前。
　　现在的Nyx，是从韩恬点燃的一把火里浴火重生出来的。
　　她轻叹着摇头：“夜空中的星星那么多，从没有因为哪颗星星的光芒而挡住其他星星的闪耀。”
　　时尚圈里从来百花齐放。
　　要什么样的没有？
　　克里斯不会是唯一的，韩恬也不会永远输他一筹。
　　克里斯不甘心地说：“月亮就可以，不是吗？放眼望去，最先让人注意到的，难道不是月光吗？”
　　初雅挑了挑眉，忍不住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你跟着老佛爷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要多动动脑子呢？多学点常识。月亮本身根本不发光！”
　　说完，直接甩上门。
　　克里斯：“………………………………”


　　第105章

　　“嘭”的一声甩上门, 初雅回身正要回韩恬卧室, 一扭头就撞进某人的怀里。
　　某人双臂一伸，紧紧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韩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初雅只觉他温热的皮肤贴着她的, 热度毫无阻碍地传递了过来。
　　他发了高烧。
　　刚才医生拿体温计一量，差不多快39度半。
　　初雅实在是不知道好好的怎么能烧成这样。
　　韩恬的怀抱是滚烫的。
　　贴在她脖子上的鼻息也是滚烫的。
　　韩恬声音喑哑地笑了一声：“真是的，现在连做梦都能梦到你了吗？”
　　“那就让我好好做个梦——”
　　初雅费力地从他紧实的怀抱里挣出两只手来, 回抱住他的身体，好让他将半个身体的重量放在她身上。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烧糊涂了吗？不是做梦好吗？”
　　韩恬根本没听清。
　　抱住半天，将脑袋埋进她肩窝，用力地在她发间嗅了嗅：“是我老婆身上的香气……”
　　轻喃着，他的手习惯性地顺着她的脊背向下探去。
　　初雅抓住已经覆在她屁股上的毛手, 无奈道：“你还想装傻到什么时候？”
　　韩恬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才慢慢半睁开眼。
　　他脸颊绯红, 但眼神倒还算清亮。
　　人是清醒过来了。
　　初雅盯着他。
　　慢慢问道：“……是不是听到我刚才和克里斯的对话了？”
　　“……”
　　韩恬抿了抿嘴, 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隐约听到了一点。”
　　初雅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看他的表情，可不止一点。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 好好的竞争对手忽然变成了女朋友的前任, 换了是谁都会不高兴？
　　想一想如果哪天韩恬也蹦出个前任……的早恋对象来——
　　初雅的思绪莫名歪了下楼。
　　啧, 他那种注孤生的个性，喜欢上她一个都算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前任。
　　她还有个前任, 可他却没有。
　　这么一想，初雅突然觉得韩恬醋一醋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赶紧老实交代。
　　“之前没机会跟你提。Chris他……他是我前男友，也是第一任。”初雅主动招认，“四年前分的, 因为他出轨。”
　　韩恬抱紧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那我是第几任？”
　　初雅下意识想问：这重要吗？
　　然而，盯着他有点不开心的小表情，她瞬间反应过来。
　　重要的不是他是她第几任男朋友。
　　而是他在偷偷暗恋她的那些年里，她的心里有没有放着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了。”初雅笑起来，亲亲他的脸颊，“你是最后一任。”
　　韩恬将脑袋埋进她肩膀，心满意足地跟着闷声发笑。
　　这话他爱听。
　　韩恬听得通体舒畅，连原本抽疼的额角都瞬间不疼了。
　　想起两人一个多月没见了，于是腻腻歪歪着没一会儿就回床上躺着去了。
　　韩恬长臂锁着她的腰，脑袋枕在她肩膀上，低声说：“好不容易见到你，先让我抱会儿。”
　　初雅半靠在床上，单手梳了梳他的发丝。
　　“嗯，正好我要跟你说点事。”
　　韩恬闭上眼睛，懒洋洋的。
　　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你说，我听着。”
　　初雅顺势将GW的事情一说。
　　“我跟乔什商量好了，接下来半个月你先搬回去跟我一起住。等GW的工作忙完，你再回来继续这边的训练。”
　　韩恬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初雅偏头打量他，“在这里待得不开心吗？”
　　韩恬没回答，只是抱紧了她。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无所谓什么开心不开心。只是，想你。训练的时候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想你。”
　　可偏偏彼此都忙，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互相联系。
　　初雅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除了想你，就在思考怎么才能赢过他。”韩恬淡淡勾了下唇角，话锋一转，“昨天艾爷跟我说，这一次的首席男模名额只有一个。我想，大概要从我和他中间选出一个来，不是他就是我。”
　　这事即便他不说，初雅也早就猜到了。
　　她了解克里斯，也了解艾爷。
　　克里斯大概是真的想要回来竞争这个首席的位置。
　　而艾爷，大概是想要坐山观虎斗，看看韩恬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竞争中超越克里斯。
　　初雅冷静地问：“你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当然有。你呢？对我有信心吗？”
　　初雅微笑。
　　“当然有。”
　　而且比谁都足。
　　……
　　没多久吴锐和童妙西就到了。
　　初雅没有收拾韩恬的东西，只是拿了手机就走了。
　　“一件衣服都不带吗？”乔什打量初雅两手空空，忍不住问道。
　　初雅摇头：“不用。”
　　说着，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乔什身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模特们，反问道：“反正还会回来，带走干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韩恬在这待不下去了才走的呢。
　　乔什若有所觉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对了——”
　　说着，他叮嘱道：“二十天之后是模特选拔，非常重要，你记得别让他错过了。”
　　初雅知道乔什所说的模特选拔是什么。
　　模特与艾爷签约，其实性质类似于签约了专业的模特经纪公司。
　　其他的模特公司里的模特水平或许参差不齐，但是艾爷签约的模特必定是纽约圈子里最优秀的一批，至少也是最具潜力的一批。
　　因此在时装周之前，很多与艾爷有合作的品牌、设计师会优先到凯里曼大厦开始初选。
　　而这次初选往往会挑选出主秀模特。
　　即使不是艾爷自己发布会的主秀位置，可能够与其他一线品牌达成合作，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
　　乔什上前半步，压低声音说道：“艾爷还没有跟克里斯签约。估计会在模特选拔之后做决定。”
　　初雅顿时了然。
　　一点就透。
　　她一下就明白了这次模特选拔的重要性。
　　两人交换了个友善的眼神。
　　作为初雅当年身边的头号男闺蜜，乔什先生不计前嫌地再次伸出友谊之手——
　　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知道了。谢谢。”
　　乔什报以微笑：“不客气。”
　　……
　　时隔一个月，韩恬终于回到来纽约的第一个家。
　　只可惜一进家门就彻底断片儿了。
　　一口气一松，立刻就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吴锐身上。
　　吓得初雅和童妙西手忙脚乱地把他弄上了床，又是物理降温又是喂药，忙活到深夜，初雅才让他们先去睡觉。
　　体温是降下来了，只可惜人还没醒。
　　初雅又拧了一把毛巾盖在他额头上，手指顺势拂过他的脸颊。
　　之前她就觉得了，韩恬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比从前愈发地棱角分明了。
　　下巴尖了一点点，脸庞的轮廓深了一点点。
　　下巴覆了一层浅浅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地沧桑了起来。
　　仿佛他身上稚嫩的少年气，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终于慢慢褪去了。
　　时间这东西，总是远比人想象得更加神奇。
　　一个月前初雅肯定想不到，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手指沿着他的脸部线条，轻轻地抚摸着。
　　直到落在他的眼角，她对上他慢慢睁开的双眼。
　　初雅轻声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韩恬摇了摇头。
　　“……有点饿。”声音有点沙哑。
　　“想吃什么？”
　　韩恬想了想，慢慢说：“……牛肉面。”
　　“牛肉面？”
　　初雅囧，这大半夜的，还在国外，让她上哪里去给他找牛肉面？
　　然而韩恬此时像是孩子气上身，不止要牛肉面，还点名道：“我想吃黄奶奶家的牛肉面。”
　　“……”
　　说到牛肉面，初雅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烟花灿烂的夜晚。
　　两个人在大桥上一吻定情的记忆。
　　此时韩恬提到牛肉面，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想吃，还是因为牛肉面让他想起什么了。
　　初雅只觉哭笑不得。
　　妥协道：“家里有牛肉，要不我试试……先说好啊，味道不保证一模一样，而且还得等一两个小时哦。”
　　“嗯。”
　　韩恬拉住她的手，拽回正欲起身的初雅。
　　“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
　　初雅在厨房忙碌，而韩恬靠在沙发上一边撸猫一边偷看她。
　　整个房子里牛肉的香气四溢。
　　一闭上眼，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小学旁边的那家牛肉面店里。
　　韩恬沉浸在回忆里，脸上突然被人拍了拍。
　　一睁眼就对上初雅的脸。
　　她低头说：“煮好啦，过去吃。”
　　两人在餐桌边刚落座，就听见对面房门“啪”的一下开了。
　　吴锐顶着一头睡乱的鸟窝头走出来：“我说呢，怎么这么香。原来是偷偷开小灶了啊。还有没有？给我也来点儿啊？”
　　初雅懒得再动手，指指厨房：“锅里还有牛肉，面条自己煮。”
　　吴锐失笑：“好明显的区别对待啊——”
　　刚吐槽完，一抬眼就见楼梯上也晃晃悠悠地下来一个，估计也是被大半夜的牛肉面吸引来了。
　　他抬头说：“正好，要不要也给你煮一碗？”
　　童妙西睡眼朦胧地在初雅身边坐下，脑袋往桌上一趴，喃喃道：“啊——年轻真好啊，还能毫无罪恶感地吃夜宵。”
　　吴锐回头：“那你吃不吃？”
　　童妙西深深地吸了一口。
　　“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章五千收的加更。第二章可能会很晚，第二天来看。么么哒。


　　第106章

　　自从回到初雅身边, 韩恬感觉伙食条件顿时有了质的飞跃。
　　比起之前只能在食堂里吃菜叶子的悲惨生活，如今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不过放纵他吃了一顿宵夜之后，隔天起来初雅没有继续惯着他。
　　一碗小米粥往他面前一放：“吃。”
　　韩恬乖乖低头喝粥。
　　初雅往他面前一坐：“对了，GW那边确定时间了。”
　　韩恬抬头：“怎么说？”
　　“。确定了三个地方，GW的总部米兰, 高定之都巴黎，还有咱们这儿，纽约。打算第一站就在纽约办, 然后是巴黎, 最后是米兰。一共三场珠宝展。后天整个GW团队会到纽约，大后天展出。”
　　GW这一次是单纯的珠宝发布会，并不会安排模特走秀。
　　梵科拍摄的作品和“海洋之吻”的成品, 将会同时在珠宝展上展出。
　　“三个地方宣传完大概要多久？”
　　初雅大致估算了一下：“实际展出的话, 每个地方一天就够了。只不过这次行程排得比较宽松, 因此每个地方差不多要待上三四天, 总共下来至少得十天以上。”
　　韩恬：“这么说我们还有十几天时间相处了？”
　　初雅微笑：“可以这么说。”
　　“那这两天有什么安排吗？”
　　“有啊。”初雅说道，“要去帮老朋友一个忙。”
　　韩恬一听这话就已经有下意识的反应了。
　　他眉头一皱，喃喃道：“又是老朋友？”
　　一想到之前那个嘴贱手也贱的Nic, 韩恬总觉得初雅的老朋友里怎么总是些不靠谱的人，还天天要她帮忙——
　　“对啊, 又是老朋友。”初雅也知道他想到了谁，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总而言之，Timeless原本的总设计师Tim Lewis过世了, 那我欠他的人情不能还给他本人，那么替他完成他的遗愿也是应该的。Timeless这个品牌是他的心血，加文他希望能够将老师过去留下的一堆手稿都整理出来，完成他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作品。”
　　韩恬听完，默默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帮他？”
　　这个问题初雅其实也问过加文。
　　术业有专攻。摄影师、模特的部分，她都可以帮得上忙。
　　可服装设计和制作方面……她真的不太懂。
　　所以这段时间来，她每天过去帮忙，主要也就是帮加文整理整理老师留下的一大堆手稿，以及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一些建议。仅此而已。
　　韩恬说：“那就去看看。”
　　……
　　“你好。”
　　稿纸堆积成山的工作室里，差点被埋在手稿里的年轻男人推开身边的布料，朝韩恬伸出手：“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韩恬握了握他的手：“Nyx跟你提的吗？”
　　“噢不，更早之前。你当年参加全美超模大赛的时候我就已经关注你了。”加文拖出两把椅子示意他们坐下，“你今天来，看来是被Nyx抓壮丁来了？”
　　加文是个细皮嫩肉的小个子。
　　似乎带点亚裔的血统，看起来性格很好。
　　韩恬笑笑：“她说你可能需要点人手。”
　　“人手人脚都很需要啊。”加文指了指身后的一大片手稿，“老师生前从不让我整理他的手稿，怕我弄乱他的东西，不知不觉都堆积成山了。老师总说他这叫乱中有序，我倒觉得完全是杂乱无章。其他人我不放心，怕手稿泄露，不过你嘛，是Nyx带来的人，我无条件相信你。”
　　韩恬撸起袖子：“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加文抱起一叠手稿放进他怀里：“老师的手稿里什么都有，有些是一时的灵感迸发，有些是无用的废纸，首先帮我归类出来。还有些残破的手稿，可能需要拼凑起来之后，重新誊到其他纸张上保存。”
　　初雅补充道：“让我帮忙整理分类可以，誊稿子的事别找我。”
　　TL老师手稿上的设计全部都是图稿，就算依样画葫芦怕也有点难度，更何况还要用到多种颜色。
　　韩恬：“为什么？”
　　初雅撇撇嘴：“除非你想见识一下什么叫灵魂画手。”
　　加文失笑着说：“我就奇怪了，明明是个拍出照片那么有灵性的摄影师，怎么就会被画画这种小事给难倒了呢？”
　　“有必然联系吗？”初雅帮韩恬分担点工作，将有用的手稿和只有无用线条的纸分开来，一边反驳说，“谁说摄影师就必须要会画画？”
　　“没事，交给我。”韩恬干脆地将这活揽下来。
　　手中翻出几张草稿，粗粗拼凑一下，大致能看出TL当时的设计思路。
　　虽然不是成稿，但大致上能看出轮廓和细节。
　　他拿起旁边的纸和笔，立刻上手勾画。
　　韩恬似乎很擅长画画。
　　拿着铅笔描绘TL的手稿，不消几分钟就勾出了大致的轮廓。
　　然后改用彩色铅笔，快速上色。
　　几乎像是在复制粘贴，将几张手稿上的设计综合在一起，描绘出了全新的设计成稿。
　　初雅托腮坐在他身边，笑道：“还真别说，画风挺像的啊。”
　　“临摹嘛。”韩恬手上动作未停，“就是个追求形似到神似的过程。”
　　初雅眉眼微挑：“怎么？你学过？”
　　韩恬安静了几秒。
　　直到画完手上的最后一笔，才停下手说：“小时候爷爷教过，国画油画都学过一些。”
　　“啊，难怪。看得出来是有功底的。”
　　“那当然。”韩恬笑了笑，“改天有空给你画一幅？”
　　“画什么我定吗？”初雅想了想，“那画个自画像怎么样？”
　　“行啊，你说了算。”
　　……
　　帮忙整理了两个多小时。
　　初雅主要负责整理，韩恬负责誊手稿，工作效率很高。
　　忙到差不多中午，初雅和韩恬出去吃了点东西，然后打包了一份三明治给加文带回去。
　　结果回来刚出电梯，就撞上了一群人也在等电梯。
　　这些人一个个西装革履，都是一副精英打扮。
　　大约五六个人，表情看起来似乎都不太高兴。
　　直到走出电梯，初雅的目光仍然回望着他们鱼贯走进电梯的身影。
　　“怎么了？”
　　初雅犹豫了一下，肯定道：“他们是来找加文的。其中两个人，我似乎见过。”
　　“谁啊？”
　　“……好像，也是Tim Lewis老师的学生。加文的师兄。”
　　看他们的架势，显然不是来叙旧的，一个个表情不善，或许是之前在工作室跟加文发生了争执。
　　“加文的情况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如今Timeless这个品牌是由老师的几个学生接手经营，老师过世之后，他们就主张为品牌重新寻找合作的主设计师。然而加文的想法呢，是先将老师过去已经设计出来的手稿完成。最近他们就是在为这件事争吵。”
　　两人走到工作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韩恬忽然按住了初雅的手。
　　他示意初雅透过工作室的玻璃门往里看。
　　工作室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在，看起来像是个年轻女人。
　　她拿起韩恬之前已经誊好的一张手稿，端详片刻。
　　初雅和韩恬微侧过身子。
　　听见工作室里传来女人微讶的声音：“这也是老师的设计？我完全没见过……”
　　加文有些骄傲：“那当然，老师还有很多设计任何人都没见过。你相信我，老师留下的手稿全部都是宝藏啊。”
　　“你帮我劝劝他们，给我争取一点时间，至少让我完成下一季的时装周。好吗？”
　　女人似乎也是老师的学生。
　　她犹豫之后点点头：“我尽力。我也希望能够完成老师的遗愿。”
　　此时就算是一点点的希望，对加文来说也是弥足珍贵。
　　“谢谢你。”
　　等那个女人走后，初雅和韩恬才进去。
　　将打包的三明治往加文跟前一放：“怎么了？你那些师兄还来找你麻烦？”
　　“我都习惯了。”加文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三明治吃了一口，转而夸赞道，“我刚才看了下，发现韩恬你整理的手稿真的超完整的啊。”
　　他感叹道：“要不是刚才看了你画的这张手稿，我师姐估计不会这么快答应。帮了大忙了。”
　　韩恬说：“不过我只能帮你两天。GW的宣传结束之后我还要回艾爷那边训练，估计没法过来了。”
　　加文一拍手：“那有什么？我可以抱着手稿去凯里曼大厦找你啊！”
　　“啊？”
　　“我以前经常跟着老师过去，艾爷说过，顶层有一间公共工作室可以开放给我们随便使用。我们替老师整理手稿，相信艾爷也会同意的？”
　　这么一说，倒是个法子。
　　对于韩恬来说也方便，每天训练完就可以上去帮忙，不至于一个人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初雅问道：“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韩恬扭头看她：“怎么？到时候你不想来看我吗？”
　　“当然想啊。不过——”初雅抓抓头发，有点为难，“我感觉艾爷可能并不是很想见我。你也知道的，我当初突然离开，跟谁都没打招呼。艾爷肯定生气了。”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还回来，我当初就提前给他打个请假条了。那个老头子特别记仇，之前去接你，我就是抱着被他丢出来的决心去的。幸好他当时不在。”
　　要是接下来她还敢天天才凯里曼大厦的顶层出没，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哇，真不知道老头子会怎么“打击报复”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把专栏里面预收的《上邪》文案弄了一下。
　　这文大约是去年就开始构思的仙侠文，故事人设世界观都大概弄好了，就差提笔写了23333。
　　预计明年开，也有可能是这本写完之后，跟《甜星星》那一本双开~看情况~~~
　　照例求收藏啊~~救救俩孩子！！


　　第107章

　　两天之后。
　　GW的珠宝展定在曼哈顿第五大街上最大的一间艺术画廊。
　　珠宝展定在晚上七点开始。
　　当纽约的夕阳逐渐下沉, 夜幕上星子浮现，第五大道上依然热闹如昼。
　　展厅的玻璃正门上悬挂着醒目的字牌。
　　Glen Waverley“海洋之吻”高级珠宝展。
　　初雅与韩恬从车上下来，刚走到门口，就差点被蜂拥而至的媒体的镁光灯淹没了。
　　距离GW上一次推出高定珠宝已有两年，据说这一次GW首次签约了华人珠宝设计师，在之前D&D的基础上, 设计师重新又设计并改良了款式。
　　这一次珠宝展上，将会展出一共六套珠宝，估价至少在两千万以上。
　　镁光灯此起彼伏。
　　闪烁不停。
　　初雅与韩恬并肩而立，笑得得体。
　　今天初雅简单穿了一身黑色的裤装, 上身是偏中性风的休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练。
　　韩恬的打扮更是简单，就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衫，半挽起袖子，头发简单束在脑后。
　　慵懒而随性。
　　不过两个人的打扮虽然简单，细节上却做到了极致。
　　只要有心人细心观察，一眼就能看出服饰上的与众不同。
　　精致的暗纹、别致的剪裁、大气的风格和流畅的线条，两个人的穿衣风格很统一，似乎出自于同一家品牌——曾经红极一时的本土品牌Timeless。
　　永远在镜头前摆出最自然最美观的动作，几乎已经成了模特的身体本能。
　　初雅趁机取笑道：“怎么又摆出一张高冷的脸来了？现在又不是走秀, 笑一笑嘛。”
　　韩恬低头瞄她一眼, 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我要是一笑他们都爱上我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哪来的‘又’？”
　　闻言，韩恬低笑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是谁在把我按在床上, 将那个女模碰过的地方全部擦了好几遍的？”
　　说着，他语气有点委屈：“我都快被你擦脱皮了。”
　　初雅老脸微红，白他一眼：“我哪有？明明是在帮你物理降温！”
　　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顿时吸引了无数镜头。
　　站在媒体外层的基本是一些粉丝，见状更是直接尖叫起来。
　　“秀恩爱至少也要看看地方啊。”
　　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道明显不太高兴的声音。
　　初雅几乎不用回头就听出来了。
　　这声音的主人她很熟悉，毕竟不久之前还被迫听那人尖叫了十几分钟——除了她那个米雪拉表妹也没别人了。
　　韩恬挑着眉峰，语气同样不善：“你来干什么？”
　　两个人在凯里曼大厦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地相处了一个多月，关系变得越来越差。
　　米雪拉虽然不跟克里斯在一块儿混，但对韩恬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变着法子挤兑韩恬。
　　米雪拉傲慢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我不能来吗？”
　　“你有邀请函么你就来？”
　　闻言，米雪拉顿时露出满脸的不屑，“嘁”了一声：“GW就是我家开的，你说我能不能来？”
　　说完，故意伸手将韩恬往边上推了一把，从初雅与韩恬中间趾高气扬地穿了过去。
　　韩恬与初雅对视一眼。
　　韩恬拧眉问：“GW她家开的？什么意思？”
　　初雅摸摸后颈，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我们也先进去。”
　　两人跟在米雪拉身后，走向画廊大门。
　　大门前的保安长臂一伸就拦住了米雪拉，公事公办地说：“不好意思，请出示邀请函。”
　　米雪拉一顿，显然面子上挂不住，扬声问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其实类似这样的珠宝展，或是时装周期间的发布会上，经常会遇到一些想要蹭红毯或是刷存在感的网红，为了不拉低秀展的档次，基本都要凭邀请函入场。
　　而邀请函的分发也相对严格，基本上只有两个途径——品牌直接邀请，或是到场的媒体邀请。
　　通常根据时尚媒体的档次，也会相应有几个名额。
　　也不知道是看门的保安是故意还是眼拙，竟然完全没认出米雪拉。
　　幸好很快有个工作人员认出她来，立刻上前小声说：“她是MicheBruni，是WD集团老总的孙女！赶紧让她进去！”
　　进入展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各种蓝色系的光线在展厅内交织出一片仿若海底世界的光影。
　　水波的粼光悠悠荡荡。
　　展厅设计成一条蜿蜒的回廊，踏入展厅的第一眼，便能看到正面一幅巨大的LED显示屏，画面里则是初雅之前在澳洲拍摄的海底视频。
　　水与光的变幻与交织中，遥远大海中，韩恬的身影仿佛一尾人鱼，自由潇洒地游荡在银亮的鱼群与艳丽的珊瑚之间。
　　第一印象就是一片海底的绮丽景象。
　　视频的一角，印着GW的LOGO。
　　还有设计师艾迪林的名字。
　　再往下，则是摄影师和模特的名字。
　　摄影师：梵科、Nyx
　　模特：Nyx、韩恬
　　还特意注明了排名不分先后。
　　初雅和韩恬一同沿着展厅的回廊进入。
　　他们来得不算晚，不过此时回廊里也已经站了不少人。
　　宽敞的回廊不免也显得有些拥挤。
　　GW别出心裁地通过回廊来展现这个广告，是想要通过展厅布置的顺序向所有观众展现出那个布拉诺湖畔的美丽传说。
　　第一幅画面就是初雅站在窗边剪下长发的镜头。
　　经过后期处理之后，色调显得有一丝清冷悠远。
　　梵科的镜头一向善于捕捉细微处的动人情感。
　　画面里的初雅的眼神坚定、明亮，一下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仿佛顷刻间就被带进了那个并不广为人知的传说故事里。
　　初雅拉着韩恬的手，一路沿着回廊向前。
　　一路上时不时有人驻足停留，被其中的某些画面给迷住了。
　　从阿莱希娅代替父兄踏上战场，到凯旋而归中日独处，再到人鱼少年的出现，每一个场景都连贯而精致华美，唯美无比。
　　特别是两人相遇的画面前，不少人驻足停留了很久。
　　这照片也是之前GW宣传造势时所用的海报，此时看到完整版本，不免更加印象深刻。
　　细节处动人，而大场景一样勾人。
　　水中秀美的少年，树下英气的女人。
　　一对视，一伸手，似乎已经是千言万语。
　　而梵科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
　　往后的画面更是极尽渲染。
　　少年的无邪，女人的霸气。
　　还有他们之间情难自禁的互相吸引。
　　画面是静止的。
　　但是画面里的人仿佛是能动的。
　　故事的后半截。
　　人类与人鱼的爱情最终还是被人知悉了。
　　少年只能黯然离开，回到大海。
　　阿莱希娅只能年复一年地寻找他，直到得知某一处海边有人鱼出没的传说。
　　她来到海边，少年却无法见她。
　　于是她直接从海边一跃而下。
　　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在大海中重新拥抱住了彼此。
　　“不得不说，这次的作品里，摄影师和模特都拿出了看家本事。”
　　初雅听到有个人赞道。
　　梵科的镜头很刁钻，却也很抓人。
　　一条长长的回廊走到底，早已经令人对画面里那个与众不同的人鱼少年印象深刻。
　　无论是他的脸，他的身材，他的表现力，都全方位地展现了出来。
　　他在已经成名的Nyx身边，却没有沦为陪衬，旗鼓相当之间甚至互相成就。
　　实在亮眼。
　　回廊的尽头，是一处空旷的展厅。
　　头顶六束光线照射下来，精准地落在展厅中央的六座人鱼雕塑上。
　　这六座雕塑姿态各异，身材长相与韩恬有六七成相似。
　　展厅里没有珠宝展示台。
　　“海洋之吻”的六套珠宝，全部都佩戴在人鱼雕塑的身上。
　　海蓝色的光线之下，雕塑上的珠宝散发着迷离而梦幻的光泽。
　　比起之前初雅看到的样品，这次进行过改良的珠宝更显美丽。
　　在只是用蓝钻的基础上更添加了黑钻与天然黑珍珠。
　　钻石的璀璨与珍珠的温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实在令人赞叹。
　　“初雅！”艾迪林早就已经在展厅了。
　　一见初雅出现，立刻迫不及待地向前与她拥抱。
　　初雅笑眯眯地拍拍她后背：“怎么样？在GW还习惯吗？”
　　“挺好的。那你呢？”
　　“再好不过了。”
　　两人短暂叙了叙旧，随后艾迪便带着他们去找熟人。
　　同样身在美国的老秦和卫巍也来了。
　　卫巍笑着说：“这次珠宝展很热闹啊，我在展厅外面还碰到几个美国的知名影星。”
　　“那是当然。”老秦接口，“GW好歹也是顶级品牌，不知道多少人争着要来观展呢。外头的媒体那么多，进来看个秀跟走红毯一个效果。不过听说GW美国区的代言人，那个影后卡莉·泰伯奈可没来？”
　　五个人凑在一起聊了会儿。
　　此时展厅的入口处忽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初雅转头：“怎么了？难道是那位影后来了？”
　　艾迪眯起眼睛看了看，忽然说：“居然是他……是WD的老总裁来了。”
　　初雅一怔。
　　传说那位老总裁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意大利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看展？
　　然而老秦到底还是敏锐一些。
　　他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啊。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否则一个珠宝展，还需要他亲自来吗？再说米兰那边也会展出啊。”
　　直到他们发现，人群的骚动不止因为老总裁的出现。
　　引得媒体与众人骚动的还有另一个大人物——艾爷也来了。


　　第108章

　　还没等展厅内的众人有所反应。
　　就听见原本站在旁边接受媒体采访和拍照的米雪拉忽然甜甜地娇呼了一声——
　　“爷爷！”
　　这头, 韩恬默默地扭头看了初雅一眼：“爷爷？”
　　初雅揉了揉额角, 回应道：“嗯,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没想到这几个人会凑到一起。
　　此时此刻，她忽然感觉到米雪拉的出现也完全不是偶然了。
　　WD老总裁和艾爷的出现，顿时将整个GW珠宝展的气氛推到了**。
　　媒体汇聚而来。
　　在珠宝展的主持人的示意下，韩恬和初雅也来到了展厅中央，与梵科和艾迪林站在一起，接受媒体拍照。
　　梵科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从这一次广告拍摄的灵感, 谈到选角，再谈到与初雅韩恬的合作。
　　在主持人的带动下, 从梵科到艾迪, 再到初雅和韩恬，都简单地采访了一遍, 然后便带着媒体详细介绍今晚的重头戏——六套“海洋之吻”珠宝。
　　灯光下的宝石和珍珠散发着璀璨而夺目的光泽。
　　今晚除了媒体, 还有不少美国本地应邀而来的各界名流。
　　不止是时尚圈名人，还有不少来头不小的明星和名媛。
　　惊叹声此起彼伏。
　　不光是围在雕塑前的。
　　展厅四周还挂着十几张梵科特意挑选出来的，拍得特别好的作品。
　　照片前也围满了人, 评头论足, 津津乐道。
　　初雅和韩恬悄悄离开媒体的包围圈, 走到一旁角落里。
　　从他们的角落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女人眼眶红红地站在某张照片前面。
　　“好感人。第一次听说阿莱希娅的传说呢。”
　　“总觉得能够体会到他们眼神里的感情。”
　　“对啊，就好像真的是一对恋人一样。这两位模特的演绎都很棒，很完美。”
　　“韩恬？完全是第一次听说呢, 看来今后可以多关注一下他了。”
　　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赞美着。
　　大场面震慑人心，小细节上动人心弦。
　　这就是梵科的大手笔。
　　也将初雅和韩恬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算是很成功了。”初雅笑道，“我敢说，这次展出之后，海洋之吻的订单肯定会爆。”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米雪拉站在另一幅作品前面，不太高兴地说：“感动什么？不就是凭一张脸长得好看么？模特这一行里光好看可没用。”
　　讨论的女人们微微侧眸。
　　“你指谁？”
　　“当然是指那个韩恬了。除了这张脸，他还剩什么了？不就是凭着关系走到现在的吗？”
　　初雅抱臂，偏头看了一眼韩恬。
　　感觉以他的性格，恐怕这个时候炮仗又要炸了。
　　然而没想到，韩恬挺冷静地站在她身边，嘴角还扬起一抹寡淡的冷笑。
　　“怎么？”
　　“没什么。就觉得挺好笑的。”韩恬说，“真正凭关系走到现在的人，居然有脸嘲笑我凭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关系、运气，本来都是实力的一部分。我长得好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初雅微讶。
　　真没想到，一个多月没见，他变化这么大。
　　这么想着，她微微一笑：“说得没错。”
　　韩恬勾住她肩膀，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好看才把你勾到手的？好看怎么了？我好看我骄傲啊。”
　　初雅被他逗笑了。
　　两人站在角落里聊了没几句，随后就看到老总裁走到米雪拉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不太真切，只能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老总裁似乎在因为米雪拉的出言不逊而呵斥了她几句。
　　米雪拉满脸的莫名其妙，不理解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怎么会突然去帮外人。
　　“爷爷，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啊！？”
　　老总裁双手扶着手杖，静静地盯着面前作品里的一对男女。
　　“好的模特与好的摄影师，才能成就好的作品。完美的作品里，缺一分都算缺憾。米雪，放下偏见，他们的表现其实远比你看到的更好。”
　　灯光基本汇聚在展厅的中央。
　　除了展厅周围墙面上悬挂的作品，基本都是一片昏暗。
　　初雅转过头，没有再去看老人的背影。
　　说实话，她有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有几分高居时尚圈顶端的独到眼力，也有几分身为老者长辈的谆谆教诲。
　　两重身份交织在一起，第一次给了初雅一种有血有肉的直观印象。
　　……
　　展会还在进行着。
　　宛转悠扬的音乐声中，艾迪林在媒体面前侃侃而谈，努力介绍着自己耗费了大量心血的作品。
　　中途韩恬偏头打量了一眼初雅的神色，隐约地察觉到她似乎有点心事，眉头微微蹙着：“怎么了？”
　　初雅的目光穿过人群，始终落在被媒体包围的艾爷身上。
　　她犹豫了一下，说：“感觉艾爷不像是会随便出席无关场合的人。他今晚突然出现，只给我一个信号——”
　　“什么？”
　　“他和GW可能会有合作。”
　　话音刚落，就听见主持人高兴地宣布道，GW和洛伦艾佛瑞已经达成合作，在接下来新一季的时装周上，GW的时装发布会秀场将由艾爷来亲自操刀。
　　从前期与设计师的沟通，到模特的选择、秀场的布置和设计，在到各方面的宣传与安排，全部由艾爷负责。
　　这一决定，无异于是在宣告GW终于有意开始占领纽约时装周——以及整体的商业风格开始转变。
　　米兰、巴黎、纽约、伦敦，四大时装周的风格不同，各自有各自的特点和风格。
　　比如巴黎时装周一向是高级定制的天下，时装大多以“高端、奢华”作为卖点。
　　每年的巴黎时装周上，总能看到时尚圈里各大贵族豪门级的顶级品牌争奇斗艳。
　　而米兰则以“新”为亮点，每一季时装周总是最为令人耳目一新。
　　当然也有不少极具历史感的设计，与精湛的手工艺制作吸引无数眼球。
　　伦敦时装周则最崇尚“前卫”，想要看一些时尚圈内最前卫最另类的设计风格，伦敦必然是第一选择。
　　至于纽约时装周，大约更像是几大时装周的综合体。
　　基本都是成衣的世界里，有华丽高贵风的设计，也有自然大气的设计，可以说是百花齐放，算得上是最具商业化性质的时装周。
　　出现在纽约时装周上的设计，大多不会像高级定制那般高高在上仿若在云端，相对来说会比较平易近人一些。
　　GW多年来在高级定制和高级成衣上均有涉猎，但重心始终在高定上。
　　转战纽约时装周，无异于是在宣布整个品牌的逐渐转型。
　　而选择洛伦艾佛瑞，就等于是选择了一个最高的起点。
　　媒体记者们完全没有想到，来采访一个珠宝展出，竟然还能拿到这么劲爆的第一手资料。
　　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朝老总裁发问道：“听说韩恬目前正是艾爷签约的专属模特，这是不是代表同样身为GW海洋之吻代言人的他，必定会成为到时秀场上的主秀模特？另外，听说您的亲孙女米雪拉布鲁尼也是艾爷的专属模特，这一次秀场上他们是否会合作呢？”
　　面对着镜头，老总裁稳重地笑了笑：“所有的决定在时装周之前都会有修改的可能性。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呈现出最好的也是最完美的效果。至于模特人选，我们肯定会选择最适合的人。”
　　记者不死心地问道：“如果由您来向艾爷推选主秀模特的人选呢？你会选择谁？”
　　老总裁说：“作为GW的负责人之一，我当然会优先推荐GW选择的代言人。米雪拉和韩恬，包括Nyx，都是GW选中的，认为最能代表GW这个品牌的模特。”
　　记者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细节：“您是说，Nyx也有望登上GW的大秀吗？”
　　“很可惜，她并非是我的签约模特。”艾爷抢答道。
　　但凡在纽约时尚圈待过几年的记者都会知道，艾爷与Nyx之间的关系。
　　曾经的伯乐与千里马，以及随后艾爷在《VOGUE》杂志采访中公然批评Nyx的不敬业和不专业。
　　Nyx究竟敬不敬业、专不专业还两说，众人只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大约是彻底走向终点了。
　　艾爷戴着墨镜，只露出半张微笑着的脸：“究竟谁才能站上主秀的位置，还得看所有人各自的表现。另外，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克里斯沃克也会加入我的团队，很可能会出现在到时的T台上。”
　　他的言下之意已然昭然若揭。
　　Nyx肯定不会上他的秀，而米雪拉与韩恬即便身为GW的代言人，也并不代表主秀的位置肯定就是他们的。
　　比起初出茅庐的韩恬，已经有了极高地位与实力的克里斯似乎才是艾爷的第一选择。
　　初雅苦笑了一下。
　　“打击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她才刚准备开始在纽约发展，一个人能撑起纽约时尚圈半壁江山的洛伦艾佛瑞就亲口说不会跟自己合作。
　　这话一出，肯定就要被有心人大书特书，甚至更难免要被断章取义地冷嘲热讽一般。
　　她重重地叹道：
　　“这老头子，果真是记仇。”
　　如果只针对她一个人也就罢了。
　　关键是他似乎还有意将原本给韩恬准备的资源都给克里斯……这就不能忍了。
　　初雅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不做点什么是不行了。”
　　韩恬偏头：“什么意思？”
　　“知道治倔驴脾气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么？”
　　“赢过他。”
　　说她不够敬业专业是？
　　说韩恬不如克里斯是？
　　她会让他知道啪啪被打脸是什么滋味。


　　第109章

　　珠宝展结束之后的隔天。
　　初雅接受了《人物》杂志的专访。
　　这回“海洋之吻”的珠宝展一出, 最受瞩目的不是梵科, 也不是艾迪林，而是在这广告大片里一人分饰两角, 又当模特又是摄影师的Nyx。
　　Nyx的强势回归, 并以新的一面带给时尚圈一个巨大的惊喜，展现出了精湛而灵动的摄影才华，实在拥有着巨大的话题性。
　　初雅来到纽约一个多月, 终于第一次接受正式杂志采访, 并且是《人物》这种权威杂志的采访。
　　前来采访的编辑非常专业, 看得出来一定是提前做了很多功课。
　　从初雅的回归到她今后可能打算发展的方向, 都进行了提问。
　　专访内也不免会问及当年Nyx突然离开的原因。
　　初雅避重就轻, 笑着以一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已”的理由一笔带过。
　　直到采访的最后，采访的编辑拿出了当天早上刚出炉的《纽约时报》递给了她。
　　报纸的头版封面上没有新闻内容，而是写着大大的一句话——
　　Nyx, 好久不见！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
　　不知道是谁买下了《纽约时报》的头版。
　　背景则是她之前在珠宝展上展出的一幅作品的画面。
　　初雅盯着这句话, 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不禁想起很久之前她和韩恬在一起之后, 她曾经玩笑似的问过他。
　　如果他们相遇的第一天他就认出了她的话，那么他会怎么做？
　　韩恬当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这个答案我其实早就想过。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跟Nyx重新相见的场面, 我当时想着, 一定要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然后你估计会问我, 为什么是好久不见，我们之前见过吗？”韩恬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就会告诉你, 我们的缘分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的确是太久不见了。”初雅笑着望向编辑。
　　编辑接口：“那么在采访的最后再问一句，对于等待了你四年的人们，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
　　“嗯——”初雅想了想，笑道，“经过四年的沉淀，希望能让你们看到一个比过去更加强大的Nyx。”
　　随后，初雅和韩恬的行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GW将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
　　纽约的珠宝展结束之后，紧接着便要出席各种各样的采访、拍摄、宣传。
　　然后就是米兰、巴黎几乎同步的展出。
　　Nyx和韩恬的名气在十几天连轴转的宣传期内迅速攀升，最直观的体现应该就是童妙西开始为他们回纽约之后的工作量开始担忧起来——
　　值得接的工作太多，而初雅根本分身乏术。
　　十几天后，初雅和韩恬飞回纽约。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韩恬也算很快调整回了状态。
　　初雅直接将他送到了凯里曼大厦楼下，韩恬依然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状态。
　　不顾四周路人们惊讶和打量的目光，韩恬干脆直接抱住初雅，瘪着嘴说：“又要开始异地恋了吗？我会很想你的。”
　　初雅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放心，时间会过得很快的。我们各自努力。”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将韩恬送进了电梯，初雅一扭头，就看见街道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来，正好停在凯里曼大厦正前方。
　　车门一开，从车上迈下一双穿着西装裤的长腿。
　　先下来的是克里斯。
　　随后，艾爷也从车上下来了。
　　“他们刚拍完外景。”不知何时出现的乔什从她身边走过，然后走向艾爷。
　　这么巧，竟然又遇上了。
　　不过，就算没有巧遇，初雅本来也是打算联系艾爷的。
　　艾爷戴着一贯戴的墨镜，几乎是目不斜视地从初雅身边走过去。
　　不过走到初雅身边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他脚步一停，撇头语气冷淡地看了初雅一眼：“怎么？还想让我请你上去喝咖啡吗？”
　　初雅的目光扫过乔什，再重新落回到艾爷身上。
　　她随即笑了笑：“是有这个打算。艾爷欢迎吗？”
　　“……”
　　艾爷沉默了一下，明显没有料到初雅竟然会这么说。
　　他们过去相处过两年，初雅很了解他，他同样也了解Nyx。
　　Nyx，当年年纪轻轻却能站上时尚圈的一大巅峰，除了因为她身上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和天生该吃这行饭的能力之外，就是她身上还有一股旁人无法匹敌的锐气。
　　她有脑子，也有野心，因此注定会在这个圈子里走得长远。
　　她当年从未提过自己的野心究竟是什么。
　　因此，当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的时候，最错愕的莫过于艾爷本人了。
　　一个拥有那么大野心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间抛下一切呢？
　　除非，她的野心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了。
　　而失去了野心的Nyx……艾爷甚至可以想象，肯定乏味得可怜。
　　只不过，刚才那短暂到只有几秒的交流里，艾爷隐约感觉到Nyx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不一样的气质。
　　她的眼睛里有着眸中与当年完全不同的野心。
　　……
　　五分钟之后，初雅坐在了顶层办公室的沙发上。
　　乔什殷勤地端来咖啡，在两人面前摆好。
　　艾爷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终于抬眸，隔着杯沿盯向了初雅。
　　“开门见山直接说，你今天是为什么而来？”
　　“当然是为了您。”初雅没有去端面前的咖啡，双手交叠着，平静地笑了笑，“之前在GW的珠宝展上，您说的那番话，难道不就是为了激将吗？”
　　艾爷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
　　是的。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Nyx聪明绝顶，也将他的性格摸得很透。
　　说实在的，当时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有些话他其实并没有提前打过腹稿，甚至他一开始只是因为要宣布与GW合作的事情才去的。
　　可是。
　　当他顺着珠宝展的回廊一路向内走的时候，他发现回归之后的Nyx，给了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仅是当时的媒体、观展者叹为观止，连他自己都很想要再去看看Nyx和韩恬，是不是还能给他看更多的一面。
　　于是，便就有了那些看似像是要封杀Nyx的话。
　　亲近他的人都知道。
　　艾爷两大特点——记仇，还有口是心非。
　　所以，当时艾爷对着媒体说“很可惜她并非我的签约模特”的时候，初雅几乎能听见他的画外音——老头子用哼哼唧唧的声音说：臭丫头，有本事就让我承认你啊！有本事就让我重新签你啊！
　　初雅观察着艾爷的眼神变化。
　　心中微微一笑：臭老头，我还偏就不顺你的意！咬我啊？
　　初雅偏头朝乔什问道：“GW那边有没有将文件发过来？”
　　艾爷皱着眉头抬头：“什么文件？”
　　乔什“噢”了一声，赶紧将手里的文件夹递到艾爷面前：“是GW那边的通知。之前您与GW那边签约的合作合约里面，虽然写明是由您全权操刀，但是GW方面也会派来一名经验丰富的摄影师全权代表GW。”
　　这事艾爷当然知道。
　　在乔什解释的同时，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新鲜出炉的任命通知上，赫然写着Nyx的大名。
　　也就是说，Nyx将会作为GW方面的代表，参与到接下来的合作大秀中去。
　　而这位代表的权力地位，仅次于他，并非没有话语权的空架子——
　　三秒后，肉眼可见艾爷的脸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又三秒之后，艾爷将文件夹一摔：“不是说派梵科来吗！？说好的经验丰富的摄影师呢？”
　　乔什默默地瞄了初雅一眼。
　　小声替她辩护：“其实也没说错啊。论经验丰富，您目前签约的模特里，又有几个比她经验丰富的呢？再说了……她也的确是位摄影师啊。之前的海洋之吻也署着她的名呢。经验丰富、摄影师、GW的人，三点都满足了啊。”
　　艾爷：“……”
　　难以接受自己的助理也跟着叛变了。
　　初雅憋住笑。
　　脸上仍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艾爷，您的激将之法，我接了。接下来直到时装周的三个月时间，请多关照咯？”
　　艾爷：“………………”
　　……
　　初雅与艾爷的谈话，完全是在韩恬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
　　所以直到两天后，传说中的模特选拔日到来之前，韩恬都完全不知道初雅焕然一新的新身份。
　　选拔日当天。
　　凯里曼大厦的第四十三层，盛况空前。
　　原本作为训练室的一整层楼都聚满了模特。
　　全部都是艾爷旗下的签约模特，与专属模特。
　　专属模特目前三个人，除了暂时还没有签约却享受着专属待遇的克里斯之外，还有米雪拉与韩恬，以及另一个很少露面而今天依然不在的女模。
　　等待区域人潮鼎沸。
　　一个个都在翘首期盼着设计师们和艾爷的大驾光临。
　　所以，当电梯门打开，看到Nyx跟在艾爷身边走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错愕了。
　　韩恬甚至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怎么——”
　　然而两人隔着的距离有点远。
　　初雅只来得及递去一个微笑的眼神，和口型：加油。
　　今天一共有十三位设计师到场，代表了他们身后的十家大品牌。
　　而初雅，则代表GW，今天负责到场初选。
　　初雅在艾爷身边落座。
　　笑着低声问了一句：“你猜，今天韩恬和克里斯，究竟谁会更受青睐？”
　　“怎么？你是想好什么主意要帮你的小男朋友赢下今天的选拔吗？”艾爷瓮声问道。
　　初雅微讶地一挑眉，露出一个“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他们会怎么选择是他们的事，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了？”
　　艾爷瞪眼：“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接受我的激将法吗？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会怎么做！”
　　闻言，初雅笑了笑：“他能不能赢是他的本事。我知道他现在还比不上克里斯。只不过，我会让你在时装周之前改变想法的。你信不信？”
　　望着初雅的眼睛，艾爷眸光微闪。
　　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
　　一如当年年轻的Nyx，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模特选拔上说：“现在的我还不够成熟，但我会让你在下一季时装周之前改变想法的，你信吗？”


　　第110章

　　模特选拔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
　　甚至比挑选Nic的MV女主角还要简单得多。
　　在场的全部都是经验丰富的设计师和模特儿, 一方知道自己想要看到的是什么，另一方知道自己应该要去表现什么。
　　略去了无意义的寒暄与客套的环节, 上来直接开始走秀。
　　先从女模开始。
　　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一个个女模身着单薄的黑色基础款泳装接连登场。
　　乔什在设计师身边一个个尽责地介绍着：“这位叫作Anna Stone, 来自于乌克兰，参加过GW、Branda、VOSS等蓝血品牌的走秀……”
　　金发的女模踩着得体的步伐从简易T台朝他们走来。
　　设计师们或是专注地上下打量着她, 或是低头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 电梯又打开了。
　　加文从电梯里走出来, 走向设计师他们，坐在了初雅的身后。
　　初雅回眸看他一眼：“怎么才来？”
　　加文抓抓头发，压低声音说：“我那些师兄又来找麻烦了。还好这次艾爷答应Timeless也能参与模特选拔，总算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其实如今Timeless的地位有点尴尬。
　　如果Timless的主设计师Tim Lewis还在世, 还在执掌品牌，那么Timeless绝对是纽约本土品牌中数一数二的地位。
　　然而TL过世之后, 就像是大楼垮塌, 他的几个徒弟中除了加文, 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接得了设计师的位置。
　　可加文，也太嫩了。
　　于是Timeless的地位一落千丈。
　　上一季的时装周更是直接破例缺席。
　　如果这一次的时装周还像之前那样无所作为的话，这个品牌只怕真的再也回不到一线品牌的行列中了。
　　直到加文拿到了参与艾爷的模特选拔的通知。
　　说来也巧。
　　大概正是因为加文最近老抱着老师的手稿去找韩恬。
　　某一次艾爷正巧路过, 看到韩恬正好在誊老师的手稿，这才有了后来模特选拔的邀请。
　　或许在艾爷看来，Timeless仍然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一晃六十几名女模逐一在台上走过。随后她们换上设计师们指定的一些衣服，再次出来展示。
　　然后设计师们经过彼此商议之后，有些人直接挑选了十几二十个人作为到时时装周上的走秀模特。有些人则只挑了两三个。
　　当然, 这些只是初步确定能上秀的模特名单而已，不代表最后的名单内容。
　　女模们在训练室内站成两排。
　　然后由设计师们一一报出选中的名单。
　　轮到初雅的时候，她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名单，然后报出了四五个名字。
　　而这五个人选中，并没有米雪拉的名字。
　　当五个名字报完，人群中不由得发出惊讶的声音。
　　连艾爷都忍不住偏头打量了她一眼。
　　米雪拉入行两年，一共参与过四次GW的大秀。两次开场，两次闭场，可以说是近两年来当之无愧的GW女神。
　　而究竟是谁给了初雅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米雪拉的面子都敢不给？
　　米雪拉当即就眉头一皱，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名女模，不客气地质问道：“Nyx，你什么意思？公报私仇也太过分了？”
　　“你觉得我是公报私仇？”初雅的手指在大腿上的文件夹上叩了叩，漫不经心道，“究竟公私不分的是谁呢？”
　　“你什么意思？”
　　初雅淡漠地说：“既然是模特选拔，秉承的自然都是公平公开的原则。我不会管你过去跟GW合作过多少次，又或者你的爷爷是GW的哪位，我只知道，你在我这边是通不过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吗？”
　　“台步绵软，腰部无力，你的台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迷茫的鸵鸟。你将T台当成战场还是你家附近的菜市场？”说着，她一顿，“说实话，既然是艾爷训练出来的专属模特，我原本以为应该要有基本的专业能力。看来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并非总能青出于蓝。”
　　初雅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的确是在失望。
　　之前和米雪拉合作的时候，她还只当这小姑娘入行没多久，加上因为狗狗的不受控制而慌乱而已，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直到她看到了米雪拉的台步，直到她听到乔什介绍说，她已经入行两年多，并且替GW走了那么多秀。
　　时尚圈是个百花齐放的圈子，每时每刻总有新人冒出头来。
　　新人很多，有实力的新人也很多。
　　但是如果时尚圈的风气变成了谁有关系就能上大秀，谁在网络上的人气更高就能上秀，那么实在与模特的意义背道而驰。
　　初雅算是出身于上一代的超模，观念受老一辈的前辈们影响。
　　走秀模特可以不漂亮，可以不知名，但是基本功一定要扎实。
　　这和演员的演技是一回事。
　　初雅在基本功方面一向要求严格。
　　甚至于之前第一次替“海洋之吻”掌镜的时候，面对韩恬最初得知要戴耳环的不适应，也会当面点出来——质疑韩恬“扭得像条海带”。
　　更别说后来答应走周老爷子的谢幕大秀，更是直接将自己关在训练室里二十多天，以求迅速达到最完美、最符合要求的状态。
　　米雪拉不服气地跺了跺脚：“那有本事你上来走一个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闻言，女模们又发出了一声惊叹。
　　让Nyx走台步？
　　虽然早就听说Nyx在中国走过一场，但此时能亲眼看到这位大神级别的超模走秀，实在令人兴奋。
　　与她们的兴奋呈明显对比的，则是艾爷与乔什。
　　艾爷没什么表情地坐着。
　　而乔什则悄悄摇了摇头，心想：米雪拉那个傻姑娘，还嫌打脸打得不够疼吗？
　　Nyx既然敢挑你的刺，当然说明她自己有这个资格挑刺，更有这个实力挑刺。
　　“行啊。”初雅淡定地点了个头。
　　随即她走到场边，脱了自己的长靴，随便套了一双高跟鞋。
　　然后在人群里挑了她之前点中的五个人，一齐站上T台。
　　初雅往五个人中间的C位一站，不由自主地，一股气势就出来了。
　　她身后的几个人其实也都是成名多年的模特，经验和实力都有。
　　见Nyx已经瞬间进入状态，其他人顿时也跟着精神一振。
　　初雅随意打了个响指。
　　音乐声跟着一起。
　　踩着其中的一个鼓点，初雅淡定而利落地跨出——
　　加文不由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
　　果然不愧是当年的T台女王！
　　记得当年Nyx全盛之时，还有媒体夸赞过，说只要她站上T台，台下的人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大气、从容、优雅、高贵。
　　背脊挺直如同天鹅，跨出的每一步都自带气场，走路带风。
　　直到初雅走到T台最前端，她朝台下面色不郁的米雪拉淡定地一指：“上来。”
　　米雪拉拧眉：“什么意思？”
　　“我想光是我自己走完，你肯定是不会服气的。那么你自己上来，站到我这个位置。但凡你能走出我一半的气场，甚至，只要不被身后的其他女模压下去，我就同意让你走GW的秀。”
　　其实，当得知老总裁有意让她担任GW方的代表时，她就直白地对他表示过：如果他选择她纯粹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那她绝对不会点头。而且，既然让她去，她就一定会公事公办，不会管米雪拉究竟是谁的孙女。
　　“走就走，谁怕谁啊？”米雪拉拨开身边的女模，长腿一伸，直接跨上T台。
　　她和其他五名女模顺势退回起点。
　　一模一样的音乐声响起。
　　摆着pose的米雪拉傲慢地一抬下巴，跨出第一步。
　　T台原本便是训练室。
　　T台的尽头，设计师们与艾爷所坐的位置后面，其实就是一面巨大的镜面墙。
　　她们甚至能够直接从镜子上得到反馈。
　　然而才没走出几步，米雪拉的目光扫过镜面。
　　忽然发现走在其他五人前面的自己，似乎的确隐隐有种被压下去的趋势。
　　别说与Nyx刚才的台步相提并论，似乎的确连身后的女模都比不过。
　　一阵强烈的无力感猛然袭上来。
　　还没走到T台最前方，米雪拉忽然就停了下来。
　　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下了台。
　　加文小声在初雅身后问道：“你真不怕得罪她啊？”
　　初雅目不斜视，淡然说：“趁早练好基本功，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否则将来实力配不上名气，她要面对的谩骂和质疑可比现在要狠得多。”
　　艾爷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倒是坐在初雅身边的其他设计师们，忍不住半开玩笑道：“既然你都上去走了，是不是代表你也在我们的选择范围内？”
　　“Nyx，有兴趣来担任我的主秀模特吗？”
　　“没错，只要你点头，我们品牌的主秀位置也是你的。”
　　初雅耸耸肩，瞥了艾爷一眼，笑着甩锅：“老头子不肯签我呀。”
　　于是设计师们转而向艾爷开炮。
　　“居然不签Nyx？老爷子，你认真的吗？”
　　“就是啊，签了呗？别犟了。”
　　艾爷：“…………”
　　这女人，什么时候说过要找他签约了！？
　　在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乔什擦了擦汗。
　　一边又忍不住有点怀念。
　　感觉当年唯一能让艾爷一边吃瘪，一边又对她爱不释手的那个Nyx，真的回来了。


　　第111章

　　女模特的选拔结束之后, 便是男模特展示的时候了。
　　由于最近韩恬因为GW的宣传而备受瞩目，克里斯的身份也摆在那边, 于是一到这个环节，所有的设计师们便不由自主地地纷纷精神一振。
　　感觉像是到了今天的重头戏。
　　男模们在乔什的示意下一个个走上T台。
　　与女模的选拔部分相似，他们仅着一条短裤, 逐一走上前来。
　　韩恬与克里斯自然完全是设计师们重点观察的对象。
　　初雅的目光从韩恬一出现便始终落在她身上。
　　之前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感觉还不算太明显，此时隔着一定的距离，并且光线明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韩恬的身材的确跟从前不同了。
　　至少跟拍摄“海洋之吻”的时候不太一样。
　　身上的肌肉线条比从前有了几分明显的变化。
　　似乎从精致阴柔的少年开始发生了蜕变。
　　从清爽的少年感中, 逐渐延伸出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来。
　　似乎与他最近两个月的勤加锻炼不无关系。
　　当然——
　　初雅手肘靠着扶手，托腮看着他。
　　大概与他最近几个月来的心态变化也不无关系。
　　恋爱或许对某些男人来说，是快速成长起来的一剂良方。
　　她很高兴，自己能对他产生这种积极正面的影响。
　　第二趟的试装依然有条不紊。
　　数十名男模中，最亮眼的莫过于韩恬与克里斯两人。
　　等到又是一轮试装结束，轮到设计师们宣布选拔结果的时候, 果不其然最多的票数基本都在韩恬与克里斯身上。
　　加文更是直接定了韩恬为主秀模特。
　　他笑着扬声说：“主秀的位置肯定有一个是你的！”
　　第一个定下的主秀, 紧接着其他设计师们也是不甘示弱地接连定了主秀。
　　仔细细算下来，韩恬与克里斯两人的战绩竟然差不多能五五开的样子, 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直到整体选拔结束，艾爷依然没说什么话。
　　推了推墨镜便站起来, 起身回了办公室。
　　只不过等到人走到电梯里了, 才向随后跟来的乔什吩咐了一声：“让人把选拔的照片拿来。”
　　选拔的同时会有专人在旁记录。
　　有录像，也有专业摄影师在旁。
　　乔什明白艾爷的心思，不过仍然多嘴问了句：“要全部所有人的吗？”
　　“不, 只要韩恬和克里斯的。”艾爷说完，抿了抿嘴，不太高兴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Nyx的。”
　　闻言，垂着眼站在他身后的乔什唇角微勾。
　　恭敬点头：“好的。”
　　……
　　选拔结束之后，模特们便依次退场。
　　没被选中的只好打道回府，选中的则可以联系法务准备签合约了。
　　韩恬干脆直接从T台上下来，径直往初雅身边黏。
　　然而还没等两人说上几句悄悄话，初雅一抬眸，就见克里斯几乎是跟在韩恬身后，朝他们——不，是朝她走过来。
　　直到克里斯在他们面前站定，初雅才淡淡开口：“有事？”
　　克里斯像是没注意到她身侧一脸戒备的韩恬，望着初雅说道：“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初雅下意识要拒绝，就听克里斯说：“就这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初雅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当年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只通过眼神和肢体动作来交流，初雅仿佛一眼就能看懂克里斯说的这四个字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
　　她想了想，于是转头看向韩恬：“我过去一下？”
　　韩恬似乎也从初雅的态度里明白了些什么，一反常态地没有阻止克里斯接近初雅，大度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
　　……
　　艾爷回到办公室，这厢乔什已经让摄影师将拍摄好的照片挑选出来，发送到邮箱了。
　　艾爷往办公桌前一坐，目光落在电脑上拍摄好的照片上。
　　屏幕上并排显示着两个男人的身影。
　　韩恬与克里斯。
　　分开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通过后期技术将两个人并列在一起来比较，艾爷才突然发现，原来两个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相似。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确是有私心的。
　　就好像一个艺术家打造出了两个完美的艺术品，Nyx和Chris，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将后来的审美无限向他们靠拢。
　　米雪拉就是一个例子。
　　然而签下她那么久，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米雪拉与Nyx，完全没有可比性。
　　至于韩恬——
　　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韩恬美丽的外表和独特的少年感。
　　并想要将他这一份特质延伸出与当年的克里斯一样的暖阳一般的形象。
　　然而——
　　他望着屏幕里的韩恬。
　　这少年不是暖阳。
　　他是烈日。
　　他拥有美丽的外表，也拥有火焰般的气势。
　　已经不能阴柔少年来形容他。
　　他是太阳神阿波罗。
　　他骄傲而自信地成长为了与克里斯完全不同的样子。
　　“阿波罗吗……”艾爷喃喃了一声，鼠标轻点，屏幕上转而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黑衣，黑发，黑色的眼珠。
　　她没有火焰，却一样霸气十足。
　　Nyx，黑夜女神。
　　……
　　凯里曼大厦顶层之上，是一片空旷的天台。
　　初雅与克里斯两人站在栏杆前，迎着高空略微凛冽的秋风。
　　“想说什么？”初雅率先打破沉默。
　　一如过去那些年一样。
　　克里斯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便后来在初雅的帮助下努力恢复了语言能力，可性格上还是有些孤僻。
　　往往有时候，明明看到他坐在人群的最中央，还是会觉得他满身孤寂。
　　克里斯靠在栏杆上，低头说：“想说一句当年一直没能说出口的对不起。”
　　初雅偏头：“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克里斯捏了捏手指，“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出轨的事是真的。
　　面对其他美丽女人的投怀送抱和猛烈攻势，男人会动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没有主动出轨。
　　他只是没有拒绝。
　　克里斯从未解释过自己当时的心思。
　　私心地希望如果他不主动解释的话，或许她会当那只是一场误会，然后原谅他。
　　只可惜，她看得比他要透得多。
　　“为什么现在才来说这个呢？”初雅淡淡问道。
　　克里斯顿了顿，说：“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好啊。”初雅干脆地点头，“我原谅你了。”
　　克里斯侧眸看她。
　　凛冽的秋风一吹，就将“我原谅你了”五个字吹散在风里了。
　　除了风声，就剩下寂静。
　　没有下文了。
　　除了原谅，她没有任何其他话想对他说的。
　　克里斯闭上眼。
　　当初得知她的出现，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决定动身前往纽约。
　　不为别的，就是想要重新争取回他们的感情。
　　然而。
　　他到底还是对自己自信过头了。
　　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她那样的人，身边也会出现其他男人。
　　至少，他以为，至少初雅不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别人。
　　至少不会是像韩恬那样的少年。
　　直到刚才在模特选拔途中，他望见了初雅注视韩恬的目光。
　　那是一道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充满爱意与骄傲。
　　与从前看他时的眼神完全不同。
　　原来，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如果没有看到那道眼神，他或许根本不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这件事。
　　如果没有看到那道眼神，他或许也不会这么快败下阵来。
　　这天底下最难看的事，莫过于一厢情愿了。
　　他轻叹了一声，将初雅的原谅全盘接收，而后终于直起腰说：“谢谢。”
　　“走了，再见。”
　　身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而初雅慢慢靠向栏杆，没回头。
　　“再见。”
　　她轻声说。
　　……
　　办公室里，艾爷背着身站在落地窗前。
　　已经思考了近二十分钟。
　　电脑的屏幕上，无声地定格在一张韩恬的特写上。
　　是模特选拔时拍下的定点姿势。
　　照片里的男人眼神清亮专注，动作潇洒从容。
　　从上到下，似乎连他的头发丝都带着与众不同的味道。
　　不知不觉，韩恬身上仿佛发展出了几分独属于他的独特风格。
　　那气场，简直像是与Nyx一脉相承的强大。
　　艾爷沉默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
　　无奈地回头对乔什说：“通知韩恬，从明天开始，我将会亲自训练他。”
　　乔什正要点头，忽然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信息发进来。
　　他低头看去，顿时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乔什微讶道：“艾爷。”
　　“什么？”
　　“克里斯他走了。”
　　艾爷回过身：“走了？”
　　“他说他回欧洲去了。还说谢谢你陪他胡闹了这么多天。”
　　艾爷：“……”
　　果然是在胡闹。
　　如果换了是平日，恐怕艾爷这个时候早就暴跳如雷地开骂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乍然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反应还算淡定。
　　乔什小心翼翼地问：“艾爷您不生气吗？”
　　艾爷重新转回身体，慢悠悠地反问：“我该生什么气？”
　　“比如……他就这么走了？”
　　“对我来说，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了。”艾爷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中国有句古话叫，玉不琢不成器。没有克里斯，恐怕韩恬也无法这么快成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好忙好忙。_(:3」∠)_


　　第112章

　　之后的日子里, 初雅与韩恬各自忙碌。
　　但比起之前那一个月的“异地恋”，这几个月的日子简直滋润。
　　在艾爷的默许下，初雅住进了凯里曼大厦，就在韩恬房间隔壁。
　　当然，初雅依然不是艾爷的签约模特。
　　只不过作为GW品牌的负责人，担起了为接下来的时装周做准备的策划工作。
　　每天韩恬训练结束，就会到顶层的工作室去帮忙。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纽约时装周正式来临。
　　纽约, 二月。
　　大街上的寒气逐渐褪去，枝叶冒出新芽。
　　曼哈顿上东区，Park Avenue Armory。
　　公园大道军械库。
　　5000多平方米的砖块建筑的大厅，一向是超级大牌在纽约走秀的首选之一。
　　他们在此迎来了2019年秋冬纽约时装周。
　　一场来自于时尚圈的饕餮盛宴。
　　各个品牌在台上百花齐放，尽情引领着下半年的流行趋势。
　　其中最受关注的, 莫过于在时装周的尾声压轴的LA洛伦艾佛瑞的时尚大秀。
　　于是在将近十天的争奇斗艳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全部落在了艾爷的秀上。
　　是夜。
　　军械库内外皆是星光璀璨。
　　今年艾爷的大秀名为“Timeless”, 时光永恒。
　　与Tim Lewis的品牌一致, 却并非巧合。
　　因为艾爷今年选择合作的品牌，竟然就是Timeless。
　　自从该品牌的设计师过世之后，无数人不看好它的发展，甚至还有传言说这个品牌已经被其他大牌收购、吞并。
　　直到今晚。
　　进入秀场之前, 所有的到场者都拿到了一本薄薄的手册。
　　手册上简单介绍了今晚的所有作品。
　　但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 在介绍及Timeless设计师的时候，除了大名鼎鼎的Tim Lewis之外，竟然还有两个名字。
　　一个是在纽约小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加文，另一个名字的出现则有点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韩恬。
　　这个来自于中国, 凭着精致的美貌与绝佳的少年感，在众多时尚大片里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年，原来不仅仅能活跃于舞台上，竟然还能担起设计师的工作。
　　于是，所有人还没入场，就已经对韩恬引起了极大的兴趣。
　　初雅今天也有走秀。
　　在曼哈顿下城的Spring Studio刚走完一场大秀，卸了妆匆匆赶来，刚刚好赶上这场秀的开场。
　　来不及上后台了，她就直接带着工作证从正门进去。
　　领到手册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韩恬的名字居然也在上面。
　　还是设计师。
　　就像是之前GW的“海洋之吻”广告一样，她不仅是模特，在摄影师的位置上也挂着名字。
　　这就表明那个广告里，至少会有一部分是她作为摄影师的作品。
　　韩恬的名字出现在了设计师名单的第三位。
　　这说明他至少也为今天的作品提供了一部分设计。
　　这有些出乎初雅的意料。
　　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这件事。
　　秀场的四周却做了精心的布置和安排。
　　为了表现出“时光永恒”的主题，秀场内的灯光极具渲染力。
　　初雅坐在前排。
　　直到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半。
　　一到准点，秀场内的灯光忽然一暗。
　　T台上的LED地板色彩变化。
　　然后就听见“哗”的一声，像是幕布揭开的声音。
　　音乐鼓点响起的同时，T台的起点上灯光亮起。
　　巨大的背景板前，一个戴着墨镜，一身精致西装的男人随着音乐慢慢抬头。
　　男人墨镜下的脸庞棱角分明，微短的发丝贴在脑后，透着清爽与利落。
　　又酷又帅，像是所有人印象中绅士又危险的007。
　　初雅的目光扫过他，正要低头去对应今晚开场的究竟是谁，然而下一秒，她立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视线重新落回到了台上那个男模的身上。
　　在初雅意识到之后，连秀场内的其他观众也逐渐反应过来——
　　手册的名单上，负责开场的模特明明是——
　　韩恬！
　　而眼前T台上的男模怎么可能是他？
　　光是头发长度看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然而，像是知道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台上的男模利落地迈出几步，手臂自然抬起，慢慢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明亮而美丽的双眼露出来，瞬间拼凑成所有人记忆中韩恬的模样。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五官上几乎一模一样，可气质上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少年感几乎完全褪去了，此时台上的男模看起来成熟又优雅，危险又迷人。
　　没人想到，短发的韩恬，竟然有着与长发时全然不同的魅力！
　　怔忪中，初雅慢慢地笑起来。
　　难怪他不告诉她今天发布会的所有进展。
　　她早猜到他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也以为之前的“设计师”就是他所说的惊喜了。
　　没想到，真正的惊喜在这里。
　　这样的开场，的确足够惊喜。
　　他将短发驾驭得极好。
　　清爽、利落，充满男性魅力。
　　相比起长发，此时的他似乎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经过艾爷几个月的亲自调教，韩恬整个人从气场到台步，似乎都发生了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
　　如今的他看起来，完全不输给任何一个成名多年的名模。
　　台风稳健而独树一帜，非常具有辨识度。
　　整场秀十分精彩。
　　也很成功。
　　初雅相信，至少今晚的大秀，已经轰动了整个纽约时尚圈。
　　直到韩恬作为闭场模特再次压轴出场，领着其他模特与设计师出来的时候，现场的观众们终于忍不住纷纷站起来鼓掌。
　　掌声不仅是献给光彩夺目的韩恬，也是献给设计师加文，更是献给Timeless的创始人Tim Lewis。
　　初雅也跟着起身鼓掌。
　　然而台上的韩恬却是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台边的初雅身上。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走秀已经到了尾声。
　　但只要模特还没有下场回到后台，人仍在T台上，一般是不允许有其他任何不必要的动作的。
　　于是韩恬这一明显的回眸，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初雅微微一怔。
　　心想韩恬就算要找她，也不至于在台上做出这种有点不专业的行动？
　　正这么想着，韩恬身边的加文忽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后退半步让出了一点位置。
　　初雅：“……？”
　　韩恬笑了笑，于是转身径直朝初雅走了过来。
　　秀场内不少人不由自主地端起了相机。
　　记者们敏锐里捕捉到似乎有大事发生的味道。
　　韩恬半蹲在台边，朝着坐在台下的初雅伸出手。
　　“你想做什么？”初雅小声问道。
　　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将手放进他掌心里。
　　然而下一秒，韩恬手上微微一使劲，竟然直接将初雅一把就拉上了台。
　　灯光汇集之处，初雅有点头晕目眩。
　　只能听到人们情不自禁发出的尖叫声和起哄般的欢呼声。
　　镁光灯此起彼伏中，韩恬抱着初雅，将她放到了T台的最前方。
　　然后，单膝下跪——
　　音乐声间歇。
　　初雅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猛跳声。
　　不是他！！
　　这小子这是要干什么啊！！
　　韩恬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只黑色绒布的戒指盒。
　　盒子一开，就看见白色底的盒子里，安静地放着一枚美轮美奂的蓝钻石戒指，一圈蓝色系碎钻以渐变的顺序排列在主钻的周围，又精致又美丽。
　　而中间的一颗主钻看起来极为清透美丽，如同澄澈湛蓝的海水。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认出来：“这是感觉跟GW海洋之吻系列一样的风格啊！难道就是传说中海洋之吻系列中从始至终未展出的一枚戒指吗？”
　　其实哪有什么从未展出。
　　只不过是韩恬找艾迪林特别定制了一枚而已。
　　主钻6.18克拉，刚好6月18是初雅的生日。
　　当时看到这颗裸钻的时候，韩恬就觉得这钻石特别适合初雅。
　　于是才悄悄计划了这一切。
　　他单膝跪着，笑得眉目俊朗含着春光。
　　“嫁给我？”
　　今天的秀是一场惊喜。
　　从头到尾。
　　初雅实在没想到这结尾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这小子……
　　这段时间闷不吭声的，她还以为他一门心思在钻营，结果万万没想到——
　　初雅有点说不出话来。
　　有点感动。
　　也有点小惊吓。
　　韩恬这小子，似乎总有本事让她说不出话来。
　　然而到底还是不忍心看他在地上跪着，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韩恬顺势就握着戒指站起来。
　　上前一步低头看向初雅。
　　他们的周围是整个秀场内的光与影。
　　然而韩恬的眼睛里却只倒映着她一个。
　　韩恬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说：“嫁给我。”
　　如果说上一句还带着一点点试探性的问号，那么这一句就是完全肯定的陈述了。
　　初雅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仿佛韩恬的眼神，语气，都与那晚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
　　说了两遍没得到初雅肯定的答复，韩恬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整个人贴在了初雅身上，用更为确信的语气说：“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果真是一模一样的话。
　　真是的。
　　怎么平时情话一套一套的，反而到了这种重要一点的时刻，他却来来去去只会反复说这么几句呢？
　　初雅低笑了一声。
　　终于伸手拉下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第113章

　　于是,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
　　订婚了。
　　韩恬大约是算准了如果先找初雅商量, 话题肯定就会被她打着哈哈就带跑了。
　　这么当着大家的面一赶鸭子上架, 初雅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
　　初雅心想：
　　订婚,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
　　韩恬以为，两个人既然已经订了婚, 关系肯定要发展到一个全新的地步了。
　　谁知道两人还没过上多久的二人世界，初雅就突然飞去了欧洲。
　　韩恬与艾爷的合约还没结束, 还剩下几个工作没有完成，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雅留下一个吻和“她很快回来”的诺言就走了。
　　其实之前经过GW的珠宝展之后, 初雅与外公的关系已经有了些许的缓和。
　　虽然两人之间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气氛却比从前要好上太多了。
　　外公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对她和对她母亲的亏欠，初雅都能感觉得到。
　　她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所以她愿意承他的情。
　　不过毕竟嫌隙已经那么多年，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快速修复，好得跟正常人家里的爷孙一样，也不可能像是米雪拉那样对爷爷尽情撒娇。
　　所以, 初雅所做的第一个小小的让步，给外公的第一个和解的信号, 就是她答应接下作为GW方代表与艾爷沟通、主持GW时装发布会的工作。
　　这回时装周结束不久, 初雅终于第一次接到了来自外公的电话。
　　不是寒暄, 不是问候。
　　而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外婆, 病重了。
　　那位母亲口中无比温柔的，初雅从来不曾得见的外婆，病重了。
　　而听外公说, 她想见初雅一面。
　　于是初雅没怎么犹豫，答应第二天立刻赶去米兰。
　　被合约拴住的韩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
　　初雅见到外婆的时候，是在米兰一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内。
　　外婆昏迷着。
　　初雅站在病房外面，手明明已经搭在房门门把上了，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一门之隔的地方，睡着的不仅仅是她未曾谋面的亲人。
　　还有她从来不愿意去回想起的过去。
　　直到不知何时回来的外公，站在几步之遥地地方轻唤了一声：“初雅？”
　　初雅回头。
　　外公似乎有些没想到，初雅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踟躇，不知道突然之间该跟她说什么。
　　于是初雅先瞥过头，指了指病房：“医生怎么说？”
　　外公拄着手杖也跟着走到病房门前。
　　目光透过病房们上的玻璃，望进室内。
　　他缓慢地说道：“其实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自从……你母亲去了，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最近几个月进了两次ICU，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初雅：“……”
　　外公的语气冷静而淡定。
　　大约是经过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已经慢慢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当这一刻终于要来临的时候，他其实真的可以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两人在门外站了没多久，像是察觉到初雅的出现一般，外婆竟然醒了。
　　外婆微微扭过头，朝房门外望了过来。
　　外公拍了拍初雅的肩膀，先行进了病房：“进去。”
　　初雅在门外犹豫了两秒，终是抬脚走了进去。
　　病房里的老人头发花白，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即便是病着，也保持着极好的气质和风度，像是个无比优雅的贵妇人，令人不禁心生敬重之意。
　　但，也确实是憔悴。
　　眼窝有些凹陷。
　　初雅挪进去两步，抬头就看见外婆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她。
　　瘦弱的手掌微微抬起，伸向了她。
　　像是要跟她说话。
　　初雅静静吸了一口气，于是顶着两个老人的目光，走向病床边。
　　双手一伸，就抓住了那只干瘦微凉的手。
　　外公微微低头，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和dy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初雅看到病床上的老人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
　　初雅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老人她，也有一双与母亲一样的眼睛。
　　很亲切。
　　这一刻初雅不知道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柔软，究竟是来自于这双温柔的双眼，还是来自于血缘上无可抵抗的羁绊。
　　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她开口就轻轻唤了一声：“外婆。”
　　于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
　　初雅在病房里陪着两位老人坐了好一会儿。
　　虽然三个人之间安静的时候远多过于说话的时间，可此时此刻，他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就算不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无比温暖而和谐。
　　直到这股温暖的气氛被几个人打破了。
　　米雪拉满脸不敢置信地推开门，瞪着初雅：“Nyx！？你怎么会在这里？！”
　　米雪拉的身后，还跟着进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有上了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人，也有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五官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相似。
　　米雪拉这一叫，身后很快有男人制止了她：“米雪，不要在奶奶的病房里大声说话。”
　　米雪拉抿了抿嘴。
　　然而目光依然落在初雅的身上。
　　初雅慢慢站起来。
　　目光在外公和外婆的脸上转了一圈，终于回过头看向米雪拉。
　　外公在她身后淡淡地说道：“她就是dy的女儿。米雪拉，她是你的姐姐。”
　　在场的几乎全是布鲁尼家族的人，也全部是玛汀布鲁尼的直系子孙。
　　这一宣告，无疑是彻底将初雅的身世公开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各异。
　　但以初雅的眼力，完全能看明白，这些人里面，似乎并没有谁是在真心替她的出现、回归而感到喜悦。
　　有人恼怒，有人诧异，有人不悦，有人质疑。
　　总之气氛一下子变了。
　　米雪拉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你们没弄错？”
　　外公淡定地回答：“这怎么可能还有错？”
　　站在人群后面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跟着站出来，走到米雪身后。
　　那如出一辙的眉眼，一看就知道是血缘关系极近的亲人。
　　男人皱着眉头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做过亲子鉴定了吗？可别是冒名顶替来争财产的！”
　　闻言，初雅的眉峰挑了挑。
　　争财产？
　　好笑了。
　　虽然她也算不上多有钱，可对于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她一向不放在眼里。
　　有钱又怎么了？富可敌国又怎么了？
　　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只要她想，她也有本事日进斗金。
　　……
　　……
　　纽约。
　　凯里曼大厦。
　　初雅去了米兰之后，除了飞机落地的时候跟他报了一句平安，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天多的时间里，音信全无。
　　韩恬略微有点担心。
　　在第十次拨打国际长途，因为等候时间过长而被自动挂断的时候，他终于有点着急了。
　　手机一甩，他往沙发上一靠。
　　“真是的，忙什么呢？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脖子一仰，抱怨的话还没说完，韩恬一睁眼就对上了艾爷的眼睛。
　　韩恬：“……”
　　艾爷：“……”
　　两人相顾无言。
　　随后艾爷才默默地问了句：“她又不接你电话了？”
　　韩恬心说，这个“又”字用得妙。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初雅从来没有不接他的电话过。
　　至于艾爷……
　　据说当年Nyx突然人间蒸发的时候，乔什和艾爷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乔什曾经悄悄和他说，艾爷当年还因为初雅一直不接电话，而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不知道摔坏过多少手机了。
　　韩恬抿了抿嘴，算是应了艾爷的问题。
　　“好。”
　　艾爷眼睛里明显流露出几分愉悦来。
　　显然像是在因为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而感到得意。
　　男朋友升级成未婚夫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跟他一样，不接他的电话吗？
　　韩恬揉了揉后颈，目光落在艾爷手中的文件夹上。
　　“这什么？”
　　两人位于顶层。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韩恬在所有签约、专属模特中的地位与众不同。
　　有时候要去帮加文的忙，又要参加艾爷的训练，于是艾爷直接将顶层的一间空置的大工作室划了出来，当做韩恬的个人训练室。
　　这么一来，加文和艾爷有什么事找他，也方便得多。
　　只需要走到隔壁敲敲门就行了，说不定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喊一声，韩恬也能听到。
　　艾爷扫了一眼：“噢，Valentine品牌的广告企划。”
　　Valentine是一个享誉国际的婚纱品牌，历时近百年，当年无数王室、贵族的婚纱都是交由Valentine品牌定制。
　　至少在国际婚纱行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韩恬随口问道：“怎么？缺女模？”
　　这么好的□□会，如果来找艾爷，那么这个机会肯定花落专属模特身上。
　　而现如今艾爷的专属女模中，除了米雪，就只剩下另一个几乎不曾出现过，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在休假的黑人女模了。
　　对方挑不挑米雪，韩恬倒是完全无所谓。
　　于是也只是随口一问。
　　结果艾爷摇摇头，答道：“其实对方已经有模特人选了。不过还是希望我能帮忙物色一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对方的要求是，至少要在知名度超过他们的人选。”
　　“哦？他们选的是谁？”
　　“美国的著名影后，卡莉·泰伯奈可。听说过吗？”
　　韩恬习惯性挂在唇角的笑意倏地一僵。
　　良久，他的唇角慢慢地勾，带出一抹寡淡的笑意：“听说过，GW美国区的代言人嘛。”
　　“对。”艾爷没注意到韩恬微变的表情，兀自说道，“泰伯奈可的形象一向走年轻性感的路线，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硬照水准比绝大多数女模高出一截，至今依然是非常炙手可热的代言人选。”
　　韩恬淡漠地说：“听说她至今未婚，找她来当婚纱品牌的代言人，真的合适吗？”
　　艾爷微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韩恬连这个都清楚。
　　“有什么不合适的？形象与品牌相符就好了，再说她虽然未婚，却曾经和一些知名男星陷入热恋，以话题度和品牌号召力来说，她还算合适的。除非现在的女模中，还有比她在这些方面更合适的人选。”
　　韩恬顿了顿，忽然笑道：“你找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劝Nyx接下这个广告，跟泰伯奈可竞争一下？”
　　艾爷清了清嗓子。
　　他的确是这个想法。
　　毕竟目前他能想到的女模中，论知名度和话题度，最高的就是Nyx了。
　　加上之前韩恬闹出的求婚一幕，实在是跟Valentine品牌有点不谋而合。
　　求婚之后不就是要结婚了嘛。
　　穿婚纱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嘛！
　　只不过话说得太明白，不就没意思了嘛！
　　艾爷但笑不语，朝韩恬挑挑眉，递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韩恬笑笑。
　　这要换了是平时，他大不了直接推给妙姐去劝。
　　毕竟初雅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不干涉。
　　她愿意接就接，不愿意就不接。
　　只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文件夹，语气有点冷淡：“好啊，那就直接跟Valentine的人说，Nyx接了。”
　　艾爷有点不信地看着韩恬：“你能说了算？”
　　“能啊。”韩恬笃定地点头。
　　“行。”艾爷点头，“那我这就去跟Valentine的负责人说一下。”
　　艾爷走后，韩恬将摔到沙发角落的手机又捡了回来。
　　能是能。
　　他有信心让初雅答应，不过嘛——
　　前提是他得联系得上她啊！
　　韩恬无奈地叹气，第十一次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地连续响了好几声之后，忽然“嘟”声一断，一道女声冒出来：“喂？韩恬？”
　　初雅接了。
　　韩恬回神，问道：“怎么最近一直没接电话？”
　　电话那头，初雅似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点低落：“这一整天都有点兵荒马乱的……”
　　韩恬敏锐地察觉到初雅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外婆她……过世了。”
　　就在她看望她之后不久。
　　仿佛就像是强撑起一口气等着见她一面似的。
　　等到心愿已了，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去了。
　　这一整天里初雅一直在帮外公料理后事，一边还要承受着那些未曾谋面的亲戚的冷嘲热讽——说她就是为了争财产。
　　而每当等她想要反唇相讥，说自己根本不会要财产的时候，那些亲戚就打蛇随棍上地要她签下放弃遗产的合约。
　　这个时候，外公就会冷着脸打断他们。
　　直到前不久布鲁尼家族的专属律师到来，表明外婆生前已经立下了遗嘱，要将名下50%的产业赠与初雅。
　　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其实WD集团在外公的手中打拼至今，其实大部分的资产都在妻子的名下。
　　这么一来，岂不就代表WD集团的大部分资产都落在了初雅的头上？
　　顿时，其他所有原本应该拥有遗产继承权的儿孙们脸色都异常难看。
　　试想，如果自己能够继承的巨额遗产顿时缩水了一半。
　　而剩下的大头居然全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拿走了，谁能受得了？
　　自然又是一整天的争执吵闹。
　　初雅有些面色憔悴，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她真的对WD集团没有半点兴趣。
　　如果有，早在那么多年前她就会主动接近了。
　　可是她没有，就算后来当上了模特，曾有无数次机会跟GW，或者其他WD旗下品牌合作，她依然选择绕道而行，就已经足以证明了她没有丝毫攀附的心思。
　　只可惜，有些事情似乎光靠躲是躲不过的。
　　“对了，你呢？打来什么事？”
　　韩恬“唔”了一声，说：“我替你接了一个工作。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签合同？”
　　初雅想了想：“至少还得一周，合同的事可以让妙姐全权代理的。”
　　丝毫没有过问韩恬替她接下了什么工作。
　　韩恬等的就是这句话。
　　“说起来，怎么想起来要帮我接工作了？”初雅淡笑道，“我记得你似乎从来不过问这些的呀。”
　　“这一次不同。”韩恬淡淡说，“这次要从另一个人手里抢代言。”
　　初雅一怔。
　　“谁？”
　　“卡莉·泰伯奈可。”
　　“……她是？”
　　韩恬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用稳定的语气答道：“我母亲。”
　　初雅：“……”
　　电话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初雅慢慢地理清思绪。
　　所以，韩恬这是要她去抢了他妈妈的代言？
　　他们俩究竟什么关系啊？
　　“话说回来，你要我接的是什么品牌的工作？”
　　“婚纱广告，Valentine的。”
　　初雅：“……什么？”
　　韩恬：“Valentine啊。怎么了？”
　　初雅：“………………………………”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初雅手机掉落的声音。
　　“噼里啪啦”了一阵之后，终于被初雅重新拿起来。
　　“咳咳，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这个广告我不能接。”
　　韩恬没料到初雅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
　　初雅抓抓头发。
　　这让她怎么说呢。
　　“嗯……你有没有了解过Valentine品牌现在的主设计师是谁？”
　　韩恬理直气壮：“没有。谁？”
　　初雅哭笑不得：“温清澜，我那个渣男爸爸。”
　　韩恬：“…………………………”
　　还真是巧了。


　　第114章

　　于是乎, 在两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突然遭遇双方家长。
　　反悔是来不及了, 艾爷的效率惊人, 一回头就已经跟对方基本上敲定了工作。
　　只等着初雅回来便可以过去试装。
　　……
　　外婆过世后，布鲁尼家几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停滞。
　　悲伤的气氛有余，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在为布鲁尼家老夫人伤心的人没有几个。
　　外公与外婆结婚五十多年，始终琴瑟和鸣，恩爱如初。
　　只可惜整个布鲁尼家族内的气氛却远没有他们之间来得亲切和谐。
　　他们夫妇除了初雅的母亲之外，还有两个儿子。
　　两人各有两名子女。
　　除此之外，外公还有一个亲哥哥。
　　哥哥过世之后, 外公便担起了替哥哥教养两名侄子的责任。
　　布鲁尼家开枝散叶五十多年。
　　然而那两名侄子却不甘心家族大权落进了别人手里, 这几年来搅得家中天翻地覆, 外婆身体不好，外公也是有心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布鲁尼家愈发地乌烟瘴气。
　　这样的气氛压得初雅快透不过气来。
　　于是以Valentine的工作为借口，等葬礼过后, 她直接就飞回了美国。
　　……
　　偌大的办公室里。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一停, 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下推门声。
　　“你们将Valentine的代言给了别人了？搞什么？当我死了吗？”
　　办公室里, 坐着的正是Valentine品牌的总监。
　　这位白人总监年龄三十有余, 看起来却异常干练, 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影后卡莉泰伯奈可携怒而来，他也依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姿态。
　　他写完最后的几个字，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平直的眉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走进来的金发女人将门一甩, 直接“腾腾腾”的几下逼近办公桌前，俯下上身盯着总监，“现在外面都在传Valentine的代言肯定是我的。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们有的别的更好的人选？还有什么人选能比我更适合了？”
　　“当然有。而且这个人你也听说过。”
　　卡莉眉峰一挑：“我也听说过？我的死对头全部都结婚了，一个个跟大妈一样还会比我更适合？”
　　“不，当然不是你的死对头们。我指的是Nyx。”
　　“Ny——”
　　卡莉倏地一顿，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总监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卡莉非同寻常的反应。
　　哟？
　　不会？
　　这位Nyx也是她死对头？
　　那这位影后大人的死对头名单够长的啊。
　　总监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没错，Nyx。目前看来，她的话题度和知名度其实不亚于你。再说之前因为她男朋友当众向她求婚的事件，Valentine如果能够趁机与她进行合作的话，相信对于品牌的形象来说，也比你更加贴合。”
　　说着，他笑道：“Vlentine毕竟主要是婚纱品牌。相比较而言，正在热恋并快速订婚的Nyx，和游戏人间二十多年的你比起来，还是她更加适合？另外顺便说一下，艾爷那边答应不止是Nyx，她的未婚夫韩恬也会一起出镜，而两个人开出的价码还不到你一个人的三分之二。我是个生意人，自然要做最有利的买卖。”
　　卡莉面色一沉。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推门出去的时候，这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了四五声之后，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慵懒低沉的声音：“你打来干什么？”
　　语气中似有不悦。
　　卡莉跟着冷笑了声：“我打给你干什么？我早就说过了？儿子已经给你了，你就得负责管教好他！至少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你那个儿子现在在哪里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
　　“韩恬？他现在在美国？”
　　“你还不知道？他早就来了！大张旗鼓地现在连我的工作都有本事抢走了！”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从身后轻轻一抽。
　　卡莉诧异地回眸，正要发火，在看清身后人的面貌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一停。
　　身后，韩恬抽过她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像是早就猜到她通话的对象是谁，清冷的眼神扫过后，便将手机搭在了耳边。
　　“嗨，好久不见了，老爸。”
　　电话那头顿时就没了声音。
　　良久之后，才慢慢地传来威严地质问：“你去美国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留在国内吗？”
　　韩恬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在国内当个小模特。”
　　“你要想往演艺界发展我也可以帮你。”
　　韩恬的父亲，说来也算是国内影视界名声响当当的人物。
　　从演员到导演，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只可惜，越是站在强光下的人，身后的影子就越发黑暗。
　　韩大导演一生光辉，却也不是没有污点。
　　比如韩恬这个私生子。
　　在美国拍摄时期的露水姻缘，结果给韩家带去了这个无尽的麻烦。
　　韩家老爷子拒不承认这个血统不纯的孙子，韩夫人也寻死觅活不肯让这个私生子进门。
　　于是，出生之后就被母亲送到中国的韩恬，又转而被推出了韩家。
　　由在韩恬工作了四五十年，准备退休的老司机代为照顾。
　　从小到大，韩恬几乎连亲生父亲和爷爷的面都没见过。
　　幸好照顾他的爷爷从未隐瞒他的身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比如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导演，他母亲是美国著名的影星。
　　当别的孩子童年都在父母的照顾下健康成长的时候，他就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父母的昙花一现。
　　遥远，而陌生。
　　韩恬唇边透出寡淡而嘲讽的笑意。
　　“去演艺界干什么？我连个戏子都不如，我就是个卖笑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
　　“行了。”韩恬冷淡地打断她，“你听好了，这话我说给你听，也说给面前这个女人听。就说一次。”
　　说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脸色青白交加的女人：“你们尽管放心，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主动跟任何人说，你们觉得这是你们身上的污点，很抱歉，我也这么觉得。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也很羞愧。所以，不用心惊胆战地想着我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哪天在你们身上搞个大新闻刷知名度，恰恰相反，我倒有点怕你们蹭我的热度。所以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抢你这个Valentine的代言，就当做是你当年私下让《VOGUE》封杀我的回礼。”
　　“……”
　　韩恬笑笑：“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孩子了。言尽于此，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就这样。”
　　说着，他将通话一挂，直接将手机抛回给略显呆愣的女人。
　　直到女人失魂落魄地离开，韩恬才终于慢慢收回了目光。
　　一只手从身后安静地绕过他身体，搭在他肩膀上。
　　初雅将下巴靠在韩恬另一边的肩膀，目送着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远。
　　“彻底闹掰了？”
　　“嗯。”韩恬淡淡应道。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找你麻烦？”
　　“要找早找了。他们唯一的想法估计就是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真的要找我麻烦，我也不会让他们太好看。”
　　初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么，抢走她代言的感觉如何？有没有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感？”
　　韩恬默默扭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
　　“你说呢？”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大的喜悦，倒是有种无奈的哀伤。
　　也是。
　　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就算此时此刻能够光明正大地站起来与父母平起平坐地对峙，估计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初雅拍拍他肩膀，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贴着他耳朵，开玩笑地问道：“据说从小没怎么体验过亲情的小孩，长大之后对亲情方面的观念也很淡薄啊，你有没有这个样子？”
　　韩恬将脑袋埋进她肩窝里，闷闷地说：“没有。就是因为没体会过母爱父爱，我想我大概会对自己小孩很好很好的。”
　　初雅笑了：“你才多大啊就想着自己的小孩了？”
　　“想生也可以生啊。只要你怀孕了，我们立刻就去领证结婚。国内我没到法定年龄，那我们就直接在美国领证好了。”
　　初雅沉默了下：“……你认真的？”
　　总觉得韩恬似乎话里有话啊。
　　随即，韩恬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说不定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了哦。”
　　初雅：“……！？”
　　韩恬在那嘿嘿笑。
　　“等下……我都有吃避孕药的好吗？怎么可能怀上？”
　　“我都悄悄换成维生素了。”
　　“那避孕套呢？你明明也有戴啊！”
　　“都扎洞了呗。”
　　初雅：“…………………………”
　　看着初雅震惊到差点石化的反应，韩恬终于噗嗤一笑，心情也跟着由阴转晴。
　　“骗你的啦。不过——”
　　他抱紧她。
　　“但想要孩子是真的。我希望你能生一个，不，最好是两个。我们俩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这两天为什么都没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桃哥和某人一见钟情并脱了单。
　　现在回来啦，开始好好写。
　　这本书估计很快会完结，已经到尾声啦。希望小可爱们也能像我、像初雅和甜甜一样幸运。么么哒。


　　第115章

　　有时候, 成长背景越是昏暗越是相似的两个人, 就越容易互相吸引，并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初雅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吸引是不由自主的。
　　并透过样貌与谈吐, 他们能够看到彼此皮相之外存在了另外一些特质。
　　或许有时候一见钟情, 就是冥冥中对彼此的心电感应。
　　每每想到韩恬从小究竟经受过多少冷眼与嫌弃, 初雅心中便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忍不住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
　　幸而现在他们有了彼此。
　　可以足够坚强去面对一切。
　　之后没多久, 初雅与Valentine的前期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这有点出乎初雅的意料。
　　负责出面交涉和制定合同的是Valentine的总监。
　　从头到尾，Valentine传说中的那位大设计师根本没有出现过。
　　初雅只好旁敲侧击：“你们可以全权决定代言人选吗？不需要经过设计师的同意？”
　　国外大部分品牌的经营模式与国内不同。
　　国内的品牌或许会认为，出钱的才是大老板, 可是外国人却非常重视设计师, 往往设计师的话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像是自己的品牌决定代言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完全不经过设计师的同意。
　　甚至只要设计师的一句话, 就能决定究竟用谁来当代言人。
　　既然如此, 那……那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
　　总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Lance知道。”
　　Lance就是温清澜的英文名。
　　大名鼎鼎的Lance Wen，几乎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知名的婚纱设计师之一。
　　“他知道？”
　　总监点点头。
　　不过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比如知道温清澜与初雅的关系。
　　“早在我们决定将卡莉换成你的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了。”
　　然后呢？
　　初雅眨了下眼：“那他什么都没说？”
　　说起他们父女的感情，其实早在当年他选择抛弃她母亲, 选择离婚的时候, 就已经完全破裂了。
　　说不上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至少也是打着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
　　“说起这个，我倒是真的有点好奇——”总监意味深长地看了初雅一眼, “其实没几个人知道，Lance他曾经设计过一套非常美丽的婚纱，当时见过它的人都说，它绝对是能够让全世界女人爱上的一套婚纱。太美丽，太圣洁，太独一无二了。历时一万个小时才终于完成，光是打造它就耗费了近千万。”
　　那是一套绝对能让Lance Wen彻底扬名全世界的婚纱。
　　“可是，他却不愿意展出——”说着，总监的脸上露出无比遗憾的表情，“十年多了，我无数次提议让他将那套婚纱发布出来，他却总是摇头。然而，今年他却松口了，就在得知你将会成为他的代言人之后。”
　　初雅一怔。
　　脸上露出片刻的怔忪，仿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回应这样的话。
　　总监继续说着：“所以，在今年所有展出的三十套婚纱之外，还需要展出一套最特殊的婚纱。当然，是由你来穿。”
　　说着总监起身，示意初雅跟他来：“所有的婚纱都已经完成，全部陈列在隔壁的工作室里，我带你过去看看。我已经跟秀导沟通过了，发布会上，由你负责开场和闭场。”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穿越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进了一旁的陈列室里。
　　陈列室里没有窗户。
　　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片黑暗。
　　总监轻车熟路，伸手在墙壁上一按，灯光应声而亮。
　　十几束灯光从上而下地落下来。
　　偌大的陈列室里，浅色的幕布整齐地呈竖着的阶梯状排列着，将整个空间切割成一条迂回蜿蜒的长廊。
　　每一个转角处，都陈列着一个身穿婚纱的假人模特。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全部的婚纱，都是黑色的。
　　“今年Valentine的婚纱系列，叫作‘黑天鹅’。”总监介绍道。
　　黑色的婚纱，却不显得沉重压抑。
　　反而从浓浓的神秘感中，更加凸显出几分的圣洁与无暇。
　　白色的灯光下，几乎每一套婚纱都如同万里挑一。
　　与众不同，并且精致大气。
　　梦幻而特别。
　　初雅轻叹了一声。
　　说实在的，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撇开对温清澜的私人感情和偏见，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非常有才华的男人。
　　望着眼前一套套像是凝聚了无数才华与智慧的结晶，初雅仿佛能够体会到母亲为什么会对那样的男人一见钟情。
　　有人爱的是美貌，有人爱的是才华。
　　而无疑温清澜绝对是个在设计才华上能令无数女人心动的男人。
　　总监指着其中一套摆在最中间的婚纱说：“这一套，将是你作为开场将要穿的婚纱。”
　　同样是黑色，上身由精致的宝石点缀，裙摆则由黑色的羽毛装饰。
　　繁复的纹路，精致的装点，整套婚纱仿若浑然天成。
　　美。
　　确实是美。
　　随即，总监便示意她继续跟他走。
　　顺着蜿蜒的走廊不断深入，很快他们便走到了陈列室的尽头。
　　尽头处还有一道门。
　　总监输入了密码之后，才得以将门打开。
　　门背后是一个小房间。
　　同样没有窗户。
　　门一开，灯光便从外面铺进来。
　　仿佛像是踏入了一片尘封的世界。
　　初雅顺着身后铺进房间的光线慢慢抬头。
　　光线所及之处的尽头，隐约能够看到白色的婚纱裙摆。
　　总监在旁打开灯光。
　　光芒一亮的同时，初雅也终于能够看清那件婚纱的全貌。
　　白色。
　　略显复古精致。
　　更多的是华美与梦幻。
　　蕾丝花纹与轻纱，刺绣和宝石，从上到下每一处的设计都仿佛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相信所有女人看到都会忍不住惊叹出声。
　　良久之后，初雅慢慢抬起左手，按在了身边的门框上。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她发现自己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她的腿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了。
　　——她见过这件婚纱！
　　就在她母亲一直珍藏着的照片里。
　　据说他们结婚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件婚纱！
　　不过……
　　只要仔细再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出眼前的这件婚纱与初雅记忆里的照片上的那件不太相同。
　　真要说的话，大约是眼前的这一件要比那件精致华美太多太多了。
　　两件婚纱只能算是形似神似。
　　就好像眼前这件是那一件的升级版，进行过无数次改良才能得来似的。
　　总监说：“这件就是被他珍藏了十多年的婚纱。我很高兴，他终于决定展出它。并且他亲口指定你来穿上这件婚纱作为闭场走秀。”
　　初雅：“……”
　　他什么意思？
　　拿他跟母亲过去结婚时穿的婚纱，来让她穿？
　　是打算用这件婚纱来给自己洗白，借自己与母亲曾经有过的爱情来对她使苦肉计吗？
　　还是，打算用这件婚纱来羞辱她？
　　初雅的脸色慢慢地冷下来。
　　初见那些婚纱时的惊讶褪去之后，剩下的就变成了对眼前这件婚纱隐隐的愤怒。
　　既然现在想着做这样的事，那为什么当年还要那么做了？
　　为什么在她母亲怀着绝望与痛苦自杀之后，他仍旧不闻不问，却等到现在才这么做？
　　就算初雅这些年来的性格慢慢变得乐观温厚，不再有当初愤世嫉俗的孤绝，却也不得不这么想。
　　恨。
　　还是恨的。
　　初雅偏过头，看向总监：“他真的就完全没有解释过为什么从来不展出，却突然点头这件事？”
　　总监耸耸肩：“越是知名的设计师，就越容易有些别人摸不透的脾气。不过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对他多少还算了解。据说这件婚纱本来是为他前妻设计的。”
　　这点倒是没错。
　　“不过？”
　　“他感情方面我不太了解。据说是两个人感情不合于是离婚了。后来他将婚纱重新设计过，说是想要留给他唯一的女儿。”
　　初雅：“……”
　　说到这里，总监开玩笑道：“这么说来，他突然松口的时候，我还奇怪呢，在想你是不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儿。哈哈哈哈。开玩笑啦，不过，我猜你可能长得很像他的女儿，所以他才会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将这套婚纱拿出来。”
　　初雅没吭声。
　　对家庭没有任何责任感的男人，却想着将这件婚纱留给自己的女儿吗？
　　作为他的亲生女儿，她是不是还要感到高兴才对呢？
　　只可惜，初雅内心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感动的想法。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
　　随即站直身体回头，摆出一副无比专业的冷静态度：“好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先将广告和发布会的细节再重新商量一下。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总监一怔，赶紧点头：“这样当然最好。”
　　他站在原地，望着初雅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像是对身后房间里尘封的那套绝美婚纱毫无留恋。
　　这实在是少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一点还有，还有明天的万更~~_(:3」∠)_


　　第116章

　　时装品牌并非只有在时装周期间才能开发布会。
　　只不过比起品牌扎堆百花齐放的时候, 能够在其他时间段内举办发布会的品牌更加显得底气十足。
　　Valentine作为纯粹的婚纱品牌, 有着得天独厚并且独一无二的优势。
　　只不过，Lance Wen时隔多年的作品, 从宣传期之初, 就受到了广泛了关注。
　　并且随着官方宣布初雅与韩恬将会作为代言人拍摄广告与走秀, 本来两个热度就高居不下的超模与Valentine的强强联手, 顿时就勾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心。
　　于是早在发布会举办之前，还在分发邀请函的阶段，Valentine公司的公关部的电话就被人打爆了。
　　只可惜, 不管是否是在时装周期间的发布会, 邀请函的分发也必须要遵循一定的原则。
　　比如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邀请函需要分发给全球最顶级的时尚媒体，包括美国本土的, 也包括其他国家的顶尖媒体。
　　比如百分之三十以上会留给品牌自行邀请的嘉宾, 或者是品牌的顶级客户。
　　以及留下一部分备用的名额。
　　剩下的名额则是会通过其他的途径分发出去。
　　鉴于时尚媒体与嘉宾客户都有固定名额，其他的人抢破了头也只能盯准了剩下的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名额。
　　发布会当天，整个秀场的到场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场面相当热闹。
　　从场外的镁光闪耀走入昏暗的会场。
　　空气中回荡着悠扬婉转的《天鹅湖》的曲调。
　　随着乐声的变调，现场灯光一暗的同时。
　　整场大秀终于开始了——
　　不出意料地，初雅作为开场模特。
　　在汇聚的灯光亮起的瞬间, 她如同一只沉睡中苏醒过来的黑天鹅，慢慢在起点抬起头来。
　　脖颈修长, 肌肤雪白。
　　黑色的婚纱衬托出无限的神秘与梦幻。
　　即便现场无数人已经或多或少地提前知晓了今晚发布会的主题, 可在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依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现场的气氛骤然升华了一般。
　　钢琴声与提琴声交织在一起。
　　旋律优美而明快。
　　现场顿时有人听出了这音乐出自于谁。
　　Nicos Tyr，复出之后, 立刻就霸占了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流行乐歌王。
　　就在前不久，还刚拿下了他个人的第三座格莱美奖杯。
　　随着初雅的出现，另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男人从T台的尽头一跃而上。
　　手握麦克风，直接就着旋律放声歌唱。
　　不是Nic是谁？
　　Nic的出现有些出乎初雅的意料。
　　按照计划，发布会的确会使用Nic的歌曲。
　　但是她没有料到他居然亲自来了。
　　Nic在T台上一步一步走向她。
　　一边专注地演唱着，一边将手伸向她。
　　还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没想到？
　　初雅慢慢抬手。
　　今天有三十几套婚纱，除了开场模特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有男模搭档。
　　初雅以为自己今天需要自己一个人走完开场，然而没想到原来Nic在这里等着她。
　　莫非，这就是他之前神秘兮兮地说的：还她人情给她个惊喜？
　　那还真够惊喜的。
　　初雅失笑。
　　伸手将套着手套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Nic并没有握紧。
　　并不像是与她搭档的男伴，反而更像是陪伴着她一程的友人。
　　两人大约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Nic脚步一顿，手臂微抬，仿佛托着将初雅往前一送。
　　歌声悠扬。
　　令人心醉。
　　在听到Nic的歌声出现在这场发布会上之前，甚至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原来他的声线，他的歌声还有他的歌，竟然如此适合这个甜美梦幻的场面。
　　秀场上空飘洒起点点亮片，仿若星光。
　　黑色的羽毛在其间飘飘荡荡。
　　初雅自信上前，完美地将身上的婚纱展示出来。
　　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是远超普通超模的独一无二的风情。
　　美丽、优秀、强大，这些形容词或许在其他的模特身上也会看到。
　　可是在这所有特质的基础上，并拥有“独一无二”这种独树一帜的气质，才是被人永远记住的关键。
　　年初，秋冬时装周结束之后，MDC模特榜单更新。
　　继四年前登顶女模榜Top50榜单之后，初雅这一次终于强势回归。
　　跳过了Top50榜单，直接晋升New Super榜单。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毕竟MDC的女模榜单竞争向来无比激烈，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稳扎稳打，一步步从TOP50的底端爬起。
　　很少有像是初雅这种，过去曾经登过顶，随后却直接因为隐退消失掉榜，然后一回来直接就跳过最初级的Top50榜单和被称为“仙榜”的Industry I榜单，直接升仙进入被称为“仙上仙榜单”的New Super榜单的例子。
　　要知道，New Super榜单再往上的话，那可就是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传奇级别的超模才有资格登上的榜单啊。
　　MDC榜单一出，Nyx的强势回归果然就成了霸气又强悍的宣言。
　　从前的大魔王历经四年时间沉淀与打磨，再次复出的时候，果真耀眼得令全世界侧目。
　　而韩恬的表现更是毫不逊色。
　　盘点他从来到纽约开始的所有作品，几乎都保持着极高的水准。
　　然后在艾爷的帮助下，更是横扫了美国，乃至其他大部分的顶尖媒体。
　　从顶尖的走秀质量到大牌代言，再到媒体封面，韩恬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可谓是风生水起，强势无比。
　　作为初次登上MDC男模榜的“新人”。他的第一登榜，就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跳过了Top50Man榜单，直接一跃进入了I榜单。
　　并且以19岁的年龄，创下了多项记录——
　　最年轻的I榜单成员，以及第一个第一次登榜就晋升I榜单的男模。
　　这一次的MDC榜单没有太大的换血和变动。
　　因此Nyx与韩恬的出现，几乎成了今年MDC榜单的最大变数。
　　两人甚至还分别登上了MoneyGirls和MoneyGuys榜单，成为全球最赚钱的几十位超模之一。
　　Valentine的发布会随着数十名模特的走秀逐渐接近尾声。
　　直到来到最后一幕。
　　台上，正在演唱的Nic唱完主歌，蓦然一顿。
　　现场的人们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呼吸也跟着停滞下来，期待着接下来将会出现的一幕。
　　忽然间，所有人的头顶大亮。
　　灯光亮起的同时，像是有一阵风吹过，将洒落在T台地面上的黑色羽毛吹散开来。
　　天空中仿佛下起了雪花。
　　然而等人们伸出手去捕捉雪花时，才发现下起的是雪白的羽毛。
　　黑色的羽毛被涤荡一空的瞬间，天空中下起了一片圣洁的白雪。
　　而整个原本呈现昏暗基调的秀场，也像是被一滴白色的颜料瞬间渲染了一般，竟然一点点从中央开始褪色、发白、发光、发亮。
　　直到初雅踏上T台，走到所有人视线中的瞬间，整个秀场仿佛已经化身一片银装素裹的雪的海洋。
　　停顿的旋律终于接上。
　　就像是停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副歌跟着将气氛推向了**。
　　初雅从雪白的世界走出。
　　一身银装，仿佛不染纤尘。
　　而她的对面，站着的则是同样一身白色礼服的韩恬。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极为默契地互相握住了手。
　　T台上Nic早已经不知所踪。
　　将整个秀台留给了台上的一对璧人。
　　……
　　Valentine的这场大秀很快便在国际上造成了轰动。
　　无数没能得到邀请函而无法来到现场的人们则通过现场直播的方式关注着秀场上的绝美景象。
　　从一开场到结束，几乎每一个环节都令人印象深刻。
　　直到大秀结束后的半个月的时间里，还能看到不少媒体在进行着跟踪报道。
　　童妙西从电脑前抬起头，有些眉飞色舞地说道：“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发布会上初雅闭场穿的那一套婚纱，现在已经炒到了三千万的天价。我的天啊，感觉你们两个的身价也跟着噌噌噌的涨啊！”
　　偌大的客厅里，初雅与韩恬窝在沙发上。
　　韩大饼甩着尾巴睡在初雅的大腿上。
　　美国的工作结束之后，他们两个人，还有童妙西，三人带着猫便休假回了国内。
　　回到了老城区的别墅内。
　　不过休假归休假，童妙西依然还在关注着国际时尚圈内的各种新闻和走向。
　　韩恬挑了挑眉：“三千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一件婚纱而已，炒来炒去炒出天价又怎么样呢？”
　　初雅耸耸肩，也是一副不太理解的反应。
　　虽然那件白婚纱与她母亲当年的那件实在是像，可是对她来说，毕竟不同。
　　三千万也好，天价也好，都跟她无关。
　　反而是对Valentine这么大肆的炒作有些厌恶。
　　正这么想着，门口忽然传来门铃的声音。
　　初雅直起腰正要挪开大饼起身开门，便被韩恬按了回去。
　　“我去。”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去，一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时，韩恬便愣了一下。
　　“乔什？”
　　门外，乔什露出温润的笑脸，有礼貌地说道：“有事上门拜访，没有打扰到你们？”
　　“上门拜访？”韩恬看他，“什么事？”
　　客厅内，传来初雅疑惑的声音：“是谁呀？”
　　乔什笑着指了指停在韩家前院车库前的保姆车，说道：“受人之托，要送一件衣服过来。”
　　“衣服？”
　　韩恬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客厅内忽然传来杯子被打翻的巨响。
　　跟着便传来童妙西惊讶到破音的声音——
　　“妈呀，这最新消息是真的！？初雅你快看！新闻上说，Valentine的设计师将那套天价婚纱送人了！！送人了！！！”
　　韩恬沉默了一下，忽然回头看向门外始终微笑的乔什。
　　韩恬：“………………”
　　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_(:3」∠)_ 断更是因为工作忙信我啊信我啊。
　　人家才不是为了谈恋爱不要工作的人呢哼~

　　第117章

　　国际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价婚纱, 此时被小心翼翼地搬进了韩恬家的客厅里。
　　像是察觉到客厅内蓦然变得诡异的气氛, 乔什连茶都没好意思喝，说了声还要赶时间便匆匆走了。
　　于是，大门一关, 客厅内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童妙西终于打破沉默问了句：“怎么办？真的收下吗？”
　　韩恬走到初雅身边坐下，没吭声。
　　这种事当然还得初雅自己决定。
　　初雅撸了撸猫毛，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其实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她能明白温清澜的意思。
　　大约与外公的思路差不多, 总归是想着用他们可以想到的办法来弥补她。
　　但是真正需要他们去弥补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于是对她们母女的亏欠就转嫁到她一个人身上。
　　而初雅其实并不需要这种弥补。
　　她同时也时刻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温清澜和外公完全不同。
　　外公当年的绝情, 很大一部分是出自于女儿与其他男人的私奔的愤怒, 以及个性上的强硬与倔强令他拉不下脸来与女儿和好。
　　而温清澜呢？
　　他是造成她母亲悲剧的刽子手。
　　所以想要让她原谅温清澜, 实在是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就算他现在企图用这件天价的婚纱来弥补也完全无济于事。
　　在这一点上，初雅与韩恬的性格非常相似。
　　他们完全分得清楚他们悲剧的童年究竟出自于谁的错，也并不会因为现在的讨好就那么轻易原谅。
　　因为原谅的代价就是在将过去的错误抹平。
　　而初雅与韩恬都不愿意接受这般像是在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
　　长时间没得到初雅的答案, 童妙西只好再问了一遍：“真的要收下？”
　　初雅深吸了一口气。
　　“……先放着。”
　　也没说收, 也没说不收。
　　反而像是不想立刻去考虑这个问题似的。
　　反倒是韩恬扫了童妙西一眼, 淡淡问道：“我和初雅算是回来休假，你回来干什么？儿子不要了？”
　　话题立刻就被转移了。
　　童妙西耸耸肩：“儿子交给吴锐了。反正小家伙也挺喜欢他的, 他在那边也有工作，先让他照顾一段时间好了。”
　　倒是心大。
　　直接就把儿子留在国外了。
　　韩恬与初雅并肩靠在沙发上，抓过她的手指头，随意地把玩了一会儿。
　　随口又问道：“说起来，我之前跟吴锐打电话的时候, 好像听到你儿子管他叫爸爸啊。怎么回事？”
　　童妙西：“……”
　　初雅闻言，不由得地抬起头来。
　　来了兴趣。
　　“叫吴锐爸爸？怎么回事啊妙姐，你们俩有奸情了？”
　　“什么奸情不奸情的，怎么说话呢！？”童妙西骂了一句，有些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假装正在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初雅笑了笑：“还不赶紧从实招来？妙姐，坦白从宽好？”
　　童妙西抹了把脸。
　　手掌下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有些害羞。
　　“你们别多想，我和他可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关系。”
　　韩恬明知故问：“我们以为哪种关系了？”
　　童妙西瞪了他一眼。
　　“总之呢，我和吴锐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小家伙似乎是很喜欢他，一开始叫哥哥，吴锐不乐意，我是打算让他叫叔叔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吴锐带着他出去玩了几次，回来居然就开始叫他爸爸了。”
　　说起这事儿，连童妙西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儿子的性格她知道，连跟他亲生爸爸之间的关系都比普通家庭的父子要冷淡很多。
　　她一度还以为儿子天生就这样，就是跟父亲不亲近的。
　　哪里知道趁着自己不注意，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爸爸。
　　初雅将下巴靠在韩恬肩膀上，一脸微笑地看好戏。
　　妙姐脸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啊。
　　远比她自己说出来的要精彩多了。
　　于是她又问道：“那么吴锐呢？怎么个态度？”
　　一说起这个，童妙西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一向子弹也打不穿的厚脸皮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晕红。
　　女强人的形象上莫名添上了几分小女人的色彩。
　　“他……他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韩恬“哇哦”了一声。
　　心说自己这个好哥们儿挺有胆色的。
　　暗示得够明显了。
　　初雅身为女生，还是得站在妙姐这边。
　　虽说她对吴锐也算了解，知道他的为人不错。但是他们俩究竟会不会在一起，还得看妙姐自己的意思。
　　毕竟有些女人，经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或许很难在短时间内愿意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去。
　　她想了想，问道：“妙姐你呢？怎么想的？”
　　童妙西叹了一口气。
　　“什么怎么想的呀？早在之前离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走进任何婚姻中去了。吴锐他……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应该去找个更适合他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人。”
　　闻言，初雅与韩恬默默对视了一眼。
　　童妙西一向自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概是真的喜欢他。”
　　直到童妙西离开之后，韩恬忽然说道。
　　初雅回头：“什么？”
　　“或许她还不自知，但我觉得，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才会这么的不自信。”
　　其实离没离过婚，有没有孩子，根本不是该觉得自卑的事情。
　　只能怪他们相遇得不够早而已。
　　“就像我喜欢上你的时候——”韩恬淡淡说道，“也会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你。曾经也一直在思考那么追逐着你究竟会不会有任何结果。”
　　初雅略微有些动容。
　　她其实很少听韩恬谈起当年他刚喜欢上她时的事情。
　　他或许不愿意谈。
　　而她则觉得太心疼。
　　要不是她阴错阳差地被《时代画报》借调到隔壁编辑部帮忙，或许他们还要继续错过。
　　如果真的是那样，别说四年，恐怕他还得继续无望地等下去。
　　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心疼。
　　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安慰道：“没事。我们现在好好的，妙姐和吴锐，也会好好的，信我。”
　　“嗯。”韩恬顺势贴在她耳边，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鼓足了一番勇气，说道：“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嗯？什么东西？”
　　“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韩恬拉着初雅起身。
　　走向楼梯的方向。
　　楼梯两头可以通向别墅的二楼，也可以通向地下室。
　　韩恬拉着初雅，沿着楼梯拾级而下。
　　楼梯上的灯光昏暗。
　　初雅微微讶异。
　　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拖着行李箱来这里借住的第一天，当时韩恬就说过，这栋房子里的房间她可以随便挑一间住，但是唯有地下室，绝对不能进去。
　　当时她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地下室里比较脏，所以不想让外人进去。
　　此时此刻，她才反应过来地下室里，或许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地下一层也并非完全昏暗。
　　幽幽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到走廊上还安装了窗户。
　　大约有半米左右是露出地面的。
　　沿街的灯光能够照射进来，与灯光交织着，照亮了走廊尽头的房门。
　　地下室空间不大，只有两间房。
　　其中一间是放各种杂物的，另一间则是——
　　韩恬站在房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半天，深吸一口气，终于推门进去。
　　灯光一开。
　　满屋子尘埃被唤醒的感觉。
　　淡淡的颜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初雅站在韩恬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进了房间内。
　　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层层叠叠着竖着堆在一起的油画。
　　粗粗数过去，整间房间里至少堆了一两百幅画。
　　这些画里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可以看出其中还有十几幅画的是一位老人。
　　面目慈祥，笑容和蔼。
　　但是放眼望去，最显眼的地方，至少有一百多幅画里都是同一个人——她。
　　或颦或笑，或是临摹她过去拍摄的大片，或是描绘一个简单的剪影。
　　但无论从轮廓还是到身形，都像足了过去的她。
　　长发飘飘，强大霸气。
　　这是他自从遇到她之后，藏在心里无法言说的感情。
　　只能透过画笔，将自己难以宣之于口的喜欢记录下来。
　　如果他们不曾重逢，或许初雅根本没有机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初雅有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深呼吸着努力平复下心情，她移开目光，视线落向角落。
　　角落的画上覆盖着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
　　初雅下意识朝那边走了两步，却被韩恬拉住了一下。
　　“怎么了？”初雅回眸。
　　韩恬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放开手：“……没什么。”
　　于是初雅继续走向角落，伸手将幕布一掀，随即便看到幕布下的几幅画里，画的都是某位她也十分眼熟的金发女人。
　　卡莉·泰伯奈可。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画多少都上了年头。
　　也能看出画布上的画技稚嫩，远没有一开始她看到的那些自己的画像来得成熟。
　　“我小时候画的。”韩恬说，“刚知道她就是我母亲的时候。”
　　他话里似乎还有未竟的语意。
　　但他始终没有再往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万更2333也不能说是没写完，写了，又删了。
　　如你们所见，快到尾声了，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写这个结尾。于是写写删删。
　　正文大概会在两章内完结了，所以请给我点时间再思考下，给他们俩交个完美的答卷。
　　另外，有番外，没想好写什么，你们想看什么内容可以留言。

　　第118章

　　兴许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刹那间一齐涌上心头, 一时间心口酸甜苦辣的滋味浓郁而强烈。
　　初雅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地上前抱住他。
　　两人将下巴搭在彼此的肩膀上, 用身体的温度去尽力温暖对方。
　　安静了许久。
　　终于听到耳边传来韩恬故作戏谑的声音：“怎么了？我把你弄哭了吗？”
　　初雅用勾在他身后的手蹭了蹭鼻子, 索性承认了，闷闷地答：“是有点伤感。”
　　“那可不行。”
　　初雅一顿：“啊？”
　　韩恬双臂揽紧她的腰, 轻笑着说：“我带你来看这个可不是为了弄哭你的。本来想着说, 你一感动可能就答应跟我去民政局——”
　　初雅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驳：“少年, 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好吗？”
　　韩恬似乎早有应对：“那去美国——”
　　“不闹了好？”
　　“……好。”
　　初雅牵起他的手，转身打量起韩恬当年的画作。
　　一幅幅的画上能看出他当年笔力从青涩到成熟。
　　也能看出来, 从发丝到嘴角，从眼神到笑容，他都尽力做到惟妙惟肖。
　　一想到他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次次地画下这些画，初雅的心头在酸楚之后，又忍不住变得更加柔软。
　　她的少年啊。
　　初见时冷傲又倔强。
　　却也有着这世上最温暖柔软的心。
　　他们有着相似的过往，一边背负着生命中的某些裂痕，一边努力生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幸运的是，所有的那些裂痕, 都成了光芒照进来的地方。
　　这么一想, 她似乎也不再那么排斥那些造成裂痕的始作俑者们了……。
　　“在想什么呢？”韩恬低头看她若有所思的眉眼。
　　初雅微微沉吟, 轻声说道：“我在想——”
　　……
　　半个月后，又一则新闻出现在了各大国际报刊的时尚版头条——
　　【Valentine首席设计师Lance Wen天价婚纱被捐赠给了米兰时尚博物馆】。
　　神秘的捐赠者不愿意透露姓名，于是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捐赠者就是温清澜本人。
　　原以为风头就要这么过去了，不知怎么的，没多久一条小道消息从时尚圈大佬们的闲谈间流传出来。
　　似乎是在闲聊间温清澜对朋友说, 只要Nyx愿意，他无比希望她能在她的婚礼上穿上那件婚纱。
　　于是，即使身在米兰时尚博物馆，这件天价婚纱，似乎从此也被标上了属于Nyx的名字。
　　……
　　短暂的假期后，初雅与韩恬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韩恬与艾爷的合约没到期，依然要作为他的专属模特活跃在纽约时尚圈里。
　　然而，初雅却没有跟他一起回到纽约。
　　经过半个多月的深思熟虑，她接受了GW的邀请，为他们拍摄新一季的产品目录与广告大片，以及担任他们新品发布会的秀导。
　　于是这么一来，大量的工作扑面而来。
　　重压之下，他们只得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数月后。
　　新一季的米兰时装周即将来临——
　　大秀前的最后一天，现场正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秀场后台。
　　秀场的手指轻轻推开了后台角落处的小门。
　　守在门边的保安以为又有不死心的媒体想要提前偷拍，正要凶神恶煞地上前阻拦，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阻止，就见推开门的男人半侧过头来。
　　男人的身材高挑，修长而不失力量感，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顶尖超模身材。
　　闻声他微微抬手，将脸上的墨镜摘下一半，露出两只清亮中隐隐带着几分疲惫的眉眼来。
　　这双眼睛极美，看得保安就是一愣，气势上一下就弱了几分，呆呆地问道：“你、你是哪位？”
　　若是这位保安大哥关注时尚圈，但凡看过最近几个月的时尚报刊，就一定能认得出眼前的男人究竟何许人也。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纽约时尚周尚未结束，近期几乎要称霸纽约时装周的超模韩恬，已经现身在了米兰的秀场后台。
　　韩恬看了保安一眼，没有废话，直接用简单的意大利语问道：“Nyx已经到了吗？”
　　Nyx的大名保安自然知道，毕竟是秀场的秀导大人。
　　一见男人是来找Nyx的，他下意识便以为韩恬也是来找她的模特，于是他赶紧点头：“已经来了，你也是明天的模特吗？彩排已经开始了，你快点进去。”
　　顺着保安殷勤指出的方向，韩恬穿过灯光昏暗的后台走廊。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节奏明快的音乐声。
　　昨天他们才刚通过电话。
　　据说这一次她是与GW旗下的一个新锐设计师品牌合作，GW方面对此非常重视，报以极高的希望，打算借这次发布会令这个品牌一炮而红。
　　即使初雅经验丰富，可韩恬依然能从她的谈笑风生中，听出一股压力来。
　　于是二话没说，在结束了纽约时装周最后一场走秀之后，他悄悄买了纽约飞米兰的机票，刚下飞机就直奔秀场。
　　放眼望去，全是模特。
　　T台上还有不少男模女模正在搭档练习。
　　韩恬在后台角落站住了，目光扫过人群，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初雅在什么地方。
　　于是随手抓住路过的一个模特问了问，才知道原来她在隔壁的一个单间里正在给两个模特开小灶。
　　才走到单间门口，果不其然便看到了初雅的背影。
　　初雅靠坐在桌沿，双手插兜，淡淡地重复道：“你们从头再来一遍。脚步要坚定，用腰部的力量发力，整个人不能软绵绵的。”
　　声音温柔而坚定。
　　是他熟悉的声音。
　　韩恬不自觉地笑了笑，推门的手顿了顿，转而抱臂站在门外看她。
　　这样的初雅，忽然令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走秀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还在为GLANDI拍摄，为了替他争取到走秀名额，她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去开小灶。
　　似曾相识，又倍感亲切。
　　不过嘛——
　　他淡淡地想，凭他的实力，可比这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阿猫阿狗强多了。
　　正这么想着，他扫过一旁的目光忽然一顿。
　　总觉得正在接受初雅的小灶的女模有点眼熟。
　　这似曾相识的亚洲脸孔，不就是当年令他烦不胜烦的李娜莎么？
　　韩恬：“……”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跑来米兰还能碰到她。
　　简易秀台上的两名女模老老实实地又走了一遍。
　　初雅看完依然摇头：“不行，再来。”
　　闻言另一名女模“哎哟”地哀叫了一声，干脆原地坐下来：“我不行了，Nyx姐姐，你行行好让我们休息会儿。”
　　“明天就是发布会了，你们还没练好就是不行。”初雅声音温柔，但是语气丝毫没得商量，“那就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练。”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李娜莎赶紧表态：“没事，我还能继续。初雅姐，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再练的？”
　　态度好得不行。
　　韩恬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李娜莎是不是转性了，另一个小女模便推开门走了出来。
　　两人堪堪打了个照面。
　　韩恬推了推墨镜，没吭声。
　　反倒是这个小女模扫过他一眼，随即疑惑地停下脚步又打量了他好几眼。
　　看了半天，才有些不敢确定地试探道：“你……该不会是Tian？来找Nyx？”
　　韩恬冷淡地点点头。
　　没想到这小女模倒是热情，闻言有些激动地说道：“没想到你也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韩恬怎么可能会记得。
　　打量她半天没想起来她究竟是谁。
　　小女模赶紧自我介绍：“我是弗拉维奥的妹妹！你和Nyx当年来我家的餐馆吃过意大利菜的呀，你忘记了吗？”
　　说到这个，倒是让韩恬有了那么点模糊的印象。
　　记忆中有个略显颓废但不失温度的形象慢慢浮现。
　　弗拉维奥，那个与初雅相识多年的意大利老男人。
　　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弗拉维奥过世妻子的妹妹。
　　韩恬若有似无地轻哼了哼。
　　不等他说什么，小姑娘咕哝着说：“你来了正好，Nyx非要拉着我特训，其实我会走台步啊，她却老是挑我的毛病，要不是弗拉维奥逼我一定要老老实实，我才不要被她逼着一遍一遍走呢。你帮我去跟她说说好话行不行？”
　　韩恬没说话。
　　心底吐槽了一句：怕是不知道他和初雅究竟谁才是好说话的那个。
　　他能理解初雅的想法。
　　这一次的秀用的基本上都是新锐的年轻模特，因此超一线的名模很少有符合条件的。
　　刚才他粗略扫了一眼，秀场上基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模特。
　　哦，不对。
　　还有个凭借东方人显年轻的长相混进来的李娜莎。
　　韩恬心头冷笑了一声，嘴皮子一掀，稳定发挥一贯的毒舌本性：“好话是说给有实力的人听的，你既没本事又没脑子，你想让我说你什么好话？”
　　小姑娘一呆，还没有从眼前的男人明明这么漂亮，却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中反应过来，就见小房间的门跟着一推开，初雅轻笑了一声，冒出头来：“我说呢，怎么有个美人儿说话这么毒。”
　　“行了。”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进去继续练薇娅。之前当着弗拉维奥的面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吗？一定不给他和你姐姐丢脸，这么快就忘啦？”
　　一提她姐姐，小姑娘顿时就怂了，不甘不愿地回去继续练。
　　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
　　初雅笑着上前抱抱风尘仆仆的韩恬。
　　韩恬打量她一眼，咕哝道：“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会出现？”
　　“你昨天不是刚跟我说过你的行程结束了？”初雅笑道，“早料到你会来。”
　　韩恬朝小房间里努努嘴：“怎么没告诉我李娜莎也在？”
　　那个猪队友，反复被坑的黑历史依然历历在目，韩恬他心有余悸，实在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还真别说，她最近进步挺大的。还记得你刚才毒舌薇娅的话不？我之前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之前的路走得太顺了。
　　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到了与自身实力完全不相符的高度上。
　　一个人在国际时尚圈闯荡了一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一无是处。
　　这次借着与初雅合作的机会，她洗心革面发下宏愿，一定要努力刻苦地练到让自己满意为止。
　　这倒是令韩恬有点对她刮目相看了。
　　初雅拉着他回到大秀场。
　　“你来得正好，就等你来了。这次的秀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帮我看看整体效果？”
　　韩恬失笑着咕哝了一句：“敢情是算好了等着我来给你做苦力的？”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句。
　　他能看出她脸上淡淡的疲倦。
　　不知道她为了明天的秀究竟多久没睡了。
　　但，也更能看出她眼神中的期待与兴奋。
　　那种光芒，似乎比她亲自站上秀台时候的光更加明亮耀眼。
　　就像是摄影师一样，秀场导演的工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将无数的美好元素整合到一起，来呈现出最终最完美的效果。
　　比起成为画中人，她似乎更喜欢成为呈现美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愿意跟她一起，完成她的梦想。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我拿到了马兰欧尼设计学院的offer。”
　　作为国际时尚界的最高学府，马兰欧尼学院可以说是世界公认的最著名的设计学院。
　　韩恬轻笑着亲了亲初雅微愣的嘴角。
　　“不管是专属模特还是专属造型师，你要的样子我都有。”
　　将来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不再是只能远远地看你的背影，感叹你的身姿多么美妙优雅，而是终于能与你并肩，携手前进。

　　第119章 正文完

　　……
　　三年后。
　　又一年S市的深秋。
　　相比起多年前初雅刚回国那会儿, 城市已然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一年的《时代画报》编辑部依然热闹。
　　清晨七点多，编辑部里早已灯火通明。
　　大楼里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因为每当时装周这个世界时尚圈的盛事来临之际，全球的时尚媒体都是这般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
　　只不过在如往常一样关注时尚资讯的同时, 几个小时前刚发生在米兰时装周尾声的新闻, 成了编辑部内热议的头号消息——
　　这几年来在国际上风光无两的一对璧人, 刚刚经由著名模特经纪人童妙西宣布, 他们将在时装周结束后暂停所有的走秀工作计划。
　　Nyx与Tian, 两人在过去三年内相继登顶MDC榜单并且拿下MDC年度超模称号之后，他们在超模圈的地位早已经不言而喻。
　　然而谁都知道, 他们的能量不仅于此。
　　初雅作为时尚圈最炙手可热的摄影师和秀导, 无数的品牌排着队等着与她合作。
　　而韩恬的成就也不遑多让，在从马兰欧尼设计学院毕业之前，就拿下了号称时尚界奥斯卡的美国设计师协会的新锐设计师大奖。
　　他这三年里作品并不多, 可他设计出的每一件作品都依然炙手可热。
　　从服装到包到珠宝, 他涉及的领域非常多。
　　每当提及他的作品，除了美丽之外，更多的还是无一例外的“forNyx”标签。
　　ForNyx，我将我的一切献给你。
　　我的爱意，我的深情, 和我的余生, 都献给你。
　　无论是服装还是珠宝，韩恬的任何一件作品上都写上了这几个字母。
　　而同样他的每一件作品，则必定邀请Nyx为其量身定制一系列的拍摄、走秀等宣传。
　　韩恬的才华加上Nyx的专业, 使得两人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成了时尚圈里最知名的最佳拍档。
　　继童妙西对外宣布韩恬与Nyx将要暂停工作之后，紧接着顶尖品牌香奈儿品牌方便也跟着宣布了这一消息。
　　——三天后，香奈儿将要举办一场纪念大秀——“致敬拉格斐”。
　　所谓纪念大秀，自然是纪念那位两年前过世的有着时尚圈老佛爷之称的卡尔·拉格斐。
　　严格算来，老佛爷差不多算是韩恬的半个师父。
　　如果不是他当年慧眼识珠，力邀韩恬参与香奈儿的一部分设计，或许韩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展到如今的名气。
　　……
　　与此同时。
　　S市某一处豪宅区。
　　虫鸣鸟叫声中，老人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了一子，然后笑脸盈盈地抿了口杯中的茶，笑道：“小迪，这些年你的棋艺退步了不少啊！”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正是这几年来在国际上打响了名气的珠宝设计师艾迪林。
　　从几年前刚被GW签下的新锐设计师，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GW当家设计师，她的成长不可谓不惊人。
　　艾迪巧笑倩兮，闻言放下手中抓了好一会儿的棋子，也跟着抿了口茶，反驳道：“我之前天天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不眠不休地工作，哪比得上您老来得清闲，天天有空找人切磋棋艺。”
　　周老笑眯了眼。
　　“要真嫌累，那就干脆休息一年再说。你和他们四年的合约不是刚到期？就像初雅他们一样，别把工作排得那么满，做点自己想做的才最重要。”
　　闻言，艾迪眨巴了下眼，放下茶杯坏笑道：“您说得轻巧，梦想哪能说停就停？倒是您，我看啊，您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周老一怔：“什么意思？”
　　艾迪不卖关子，笑道：“有人让我问问您，有没有兴趣出山？”
　　“……谁？”
　　……
　　……
　　又一年过去了。
　　盛事再临。
　　国际上四大时装周相继落幕之后，中国国际时装周终于缓缓拉开帷幕。
　　若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四大时装周的落幕等于当届的国际时装周走到了尾声，可今年全时尚圈没有人敢松懈下来。
　　史无前例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即将开幕的中国时装周上。
　　与往年全然不同的是，今年的中国时装周上，竟有几大国际顶尖品牌参展。
　　除了四五个一线国际品牌之外，竟还能看到类似GW、香奈儿这样的蓝血品牌的身影。
　　他们出现在此次中国时装周上的目的不言而喻。
　　——都是为了两个人。
　　韩恬与Nyx。
　　无数著名设计师、知名品牌、超级名模、经典作品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打造出了四大时装周的盛世。
　　而韩恬与Nyx只用了一年，就打开了格局，造就出第五大时装周。
　　一年前的香奈儿纪念大秀结束后，等他们再次回到公众的视野，是在Timeless的发布会上。
　　外界一直传言Timeless品牌内部在进行洗牌，首席设计师和正式掌舵者接连更替，更传说其品牌重心要从纽约移向别处。
　　直到此刻众人才恍然得知，Timeless竟然计划进入中国市场。
　　出人意料的是，隐退了多年的中国时尚圈常青树周鼎周老爷子同时宣布回归，将会接任Timeless艺术总监。
　　Timeless重新起航后，与《时代画报》合作的新一期杂志封面上，人们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身影。
　　封面的照片由著名的摄影师严正宽拍摄。
　　他镜头下的世界带着微微的荒凉与单一，像是被战争与炮灰洗礼过的苍白世界。
　　然而第一眼被人注意到的却是画面正中相拥的两个人。
　　男人侧对着镜头，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怀里的女人。
　　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绕过她的后颈，把玩着她垂落及腰的微卷长发。
　　而女人则微微转过头，半侧着脸望向镜头，唇边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五官精致如刀刻，目光深邃如深海。
　　于细微处，便是万种风情。
　　晨曦的阳光从他们的身后照射而来，描绘过他们的身体，散发出如点睛之笔般的光芒。
　　一望见他们的表情，便令人不由自主地从本该悲凉的底色中捕捉到一种无比强大的生命力。
　　是黎明破晓的天光，是挣脱束缚的羽翼。
　　这张照片是艺术品。
　　照片里的两个人亦是。
　　这样的两个人，在半年前忽然宣布要带着Timeless回到中国。
　　等着与他们合作的各大品牌纷纷追到中国，嗷嗷待哺地想要商讨合作，这才得知他们今后打算长期在中国发展。
　　大经纪人妙姐大手一挥，笑道：想合作，那就来中国共同发展呗。
　　于是乎，便有了五大时装周的盛景。
　　……
　　Timeless进军中国市场的第一场大秀，在筹备了将近一年之后，终于选定了这一季时装周开幕第一天的良辰吉日。
　　地点就选在S市刚落成不久的Timeless总部大楼。
　　夕阳西沉时分，秀场上灯光秀悄然开启。
　　来看秀的人们早已经聚集，在入口处领取了宣传册之后逐一进场。
　　《时代画报》主编钟灵带着副主编小余接过门童微笑着递过来的宣传册。
　　薄薄的册子上入眼便是与之前《时代画报》杂志封面同一个系列的照片。
　　小余盯着封面半晌。
　　钟灵见她走神，轻推了推：“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小余回神，抿唇微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刚认识初雅那会儿。她现在的眼神跟当初，可完全不同了。”
　　“哦？说说看，哪儿不同了？”
　　“当年的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风，好像随时都能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的样子。你有没有注意过她从前走路的样子？从来都看着前方，坚定笔直地向前，很少回过头。”
　　“唔。”钟灵似乎也被拉进了回忆里，“那现在呢？”
　　“这阵风被他给留住了呗。”小余的手指划过韩恬，“他们就像是阳光与水，彼此相遇了，才能让各自的世界里都开出花来。”
　　钟灵若有所思。
　　忽然想到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到巴黎出差，刚好遇上工作结束的初雅，便拉着她简单采访了几句。
　　记得她当时感慨着巴黎时装周的精彩，初雅却笑着说了句：“其实国内也可以做到的。大环境已经慢慢成熟起来了。”
　　钟灵当时半开玩笑道：“难不成还能变成国际五大时装周么？”
　　初雅当时怎么说来着？
　　她记得初雅拢了拢耳边长发，抿着红唇垂眸淡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呢？”
　　对啊，为什么不呢？
　　这不，不到两年，她，他们，就已经做到了。
　　今晚的秀场规模空前隆重。
　　甚至能算是近几年来，中国时装秀史上最受瞩目的一场大秀。
　　很多国际时尚圈大佬出席，横跨四大时尚之都，都能看到许多知名人士列席，甚至还有不少声名显赫的明星远道而来。
　　美国时尚教父艾爷，GW集团总裁玛汀布鲁尼，国际顶尖品牌御用摄影师梵科等等。
　　后台。
　　黑衣服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走到童妙西的身边，覆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给她递了一张小卡片。
　　童妙西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目光撇过身旁正在做头发的韩恬，欲言又止。
　　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初雅路过，便赶紧拉住了初雅。
　　“哎，初雅，你等等。”
　　初雅回头：“怎么了？”
　　“那个……有人大手笔送了三百个花篮，已经摆在门口了。”
　　初雅眨眨眼：“谁送的？”
　　妙姐为难地摸摸后颈：“……不知道是谁送的。只留了张卡片，说是给韩恬的。”
　　“给他的？那你给我干什么？”初雅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横里伸出的一只手抢了先。
　　“不是说给我的？”韩恬用两指夹住卡片，抽回来扫了一眼，便愣住了。
　　素白的卡片上干干净净的，只写了三个字。
　　“恭喜，父。”
　　童妙西连忙小心翼翼地观察韩恬的神色。
　　生怕他脸上露出哪怕是一丝的不悦来。
　　然而他只是片刻的怔忪，随即立刻便回神了。
　　他“哦”了一声，将卡片往桌上一甩：“送花就送呗，这有什么？”
　　看来经过了这些年，父母终于不再是韩恬身上的逆鳞了。
　　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童妙西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对嘛，这样的态度多好。对了，本来我还不敢告诉你，既然你都不在意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了。今晚的秀，我给你在美国的老妈还有初雅他老爹也发了邀请函——”
　　话音刚落，就见韩恬与初雅同时横了她一眼。
　　童妙西一噎。
　　一股心虚感油然而生。
　　咳咳，好嘛。主动给他们发邀请函这事儿她的确是以他们的名义干的。
　　可、可这不是为了能为他们的时装发布会扩大影响力嘛！
　　温清澜和泰伯奈可一个是顶尖的婚纱设计师，一个是名震好莱坞的影后，随便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啊！
　　韩恬收回目光，嘟囔：“原本还想好心告诉她那个消息，看来……算了算了。”
　　初雅难得跟着搭腔：“是啊，这下还说什么说？妙姐这事儿不地道啊。”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留下妙姐一人风中凌乱：“……什么消息啊？喂！！！”
　　没多久。
　　秀场上灯光一变。
　　七点整。
　　乐声响起，预示着今晚的大秀终于拉开序幕。
　　长长蜿蜒的秀台两侧，早已经坐满了人。
　　人群嗡嗡的议论声在音乐声中缓缓降低。
　　男人扶了扶棒球帽，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
　　直到身边忽地扑来一阵香风，下一秒他眼前一亮，头顶的帽子被人摘了下去。
　　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吴锐！果然是你！”李娜莎笑眯眯地将帽子还给他，顺便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来了怎么不去后台打招呼啊！你都多久没回来啦？”
　　时隔三年多，时光在吴锐身上，倒也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隐约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沉淀了很多，令他更加内敛，却也锋芒毕露。
　　当初因缘巧合，他被韩恬推荐给了艾爷。
　　于是，他得到了比韩恬当年更加严苛的选择——进入凯里曼大厦特训。
　　这几年时间里，他在艾爷的赏识照拂下很快就横扫了各大时装周，眼下已经是地位不逊于韩恬的超级名模了。
　　最新的MDC榜单上，他俨然已经是男模榜单的Top3。
　　吴锐张口欲答，刚要开口，目光恰好扫过李娜莎身后探出的两颗小脑袋上。
　　一大一小，俩孩子。
　　大的他似曾相识，吴锐愣了愣，脱口而出：“昊昊？”
　　这不是妙姐的儿子李俊昊小朋友么？
　　几年不见，脸上稚气略脱，俨然多了几分小大人的架势。
　　李俊昊小朋友还认得他，笑眯眯地喊了句：“吴锐叔叔！”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得粉嫩雪白，五官精致，宛如个混血儿。
　　见哥哥喊人，连忙也跟着奶声奶气地跟着喊：“叔叔好。”
　　吴锐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他是？”
　　李娜莎随口道：“噢，妙姐的俩儿子呗。喏，大的你认识啊，小的刚生不久。”
　　吴锐愣住了，瞳孔微缩。
　　“她连第二个孩子都有了……”
　　李娜莎目光扫过整个秀场，嘟囔道：“妙姐应该在附近的，我们去打个招呼呗？”
　　吴锐沉默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算了。”
　　同一时间，T台的起点，第一位开场模特跨步而出，踏着精准的乐声鼓点，气势十足地走来。
　　负责开场的不是别人，自然是韩恬。
　　“他的台风变了。”吴锐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说道。
　　李娜莎：“是不是有点像初雅？”
　　吴锐想了想。
　　“说不上来。”
　　有点像又不是特别像。
　　像是初雅那般的气势十足，但又更像是他当年的台风的延续和成长。
　　很快，韩恬便要走过他们身前。
　　忽然间，李俊昊怀里的孩子忽然挣脱出了怀抱，迈着小短腿就冲着秀台上跑去。
　　“弟弟你回来！”
　　吴锐眼疾手快正要去捞，却被另一个动作更快的人抢先了。
　　秀台上，原本正在走秀的韩恬忽然弯下腰，非常熟练地抱起了孩子。
　　将孩子熟练地往臂弯一放，托在怀里亲了一口。
　　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也能清楚看到那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相似到极点的五官。
　　韩恬怀里的小男孩，精致深邃的五官，雪白如玉的肤色，漂亮的墨色眼眸，完全承袭了父母的美貌。
　　吴锐一愣。
　　对上了韩恬脸上若有似无的调侃笑意。
　　敢情，这孩子是——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一出，镁光灯瞬间此起彼伏地亮成一片。
　　一时间也没人分得清这究竟是突发状况还是事先安排好的小惊喜，只知道一切都如行云流水。
　　韩恬抱起孩子，依然镇定自若地继续走秀。
　　一大一小两人的画面竟也万分和谐。
　　直到韩恬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走过，吴锐才终于回神。
　　“咳咳……是韩恬让我骗你的。说想看看你当时的反应。”身旁的李娜莎吐吐舌头，“还喜欢妙姐就老实承认嘛，你当时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我看着都同情你，想告诉你实话算了。”她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你家妙姐还未婚呢。”
　　吴锐：“……”
　　气到不想说话。
　　顿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回了句：“当着孩子面胡扯什么呢？”
　　一旁的李俊昊一副习以为常的反应，小大人般地也跟着点点头：“娜娜姐没说错啊，叔叔，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妈妈？”
　　李娜莎噗嗤一笑。她托着腮，目光落在鱼贯走出的模特身上，喃喃道：
　　“如果真的有缘分，不管过去多久，兜兜转转，还是会相遇，还是会相爱的。你看初雅和韩恬，不就是吗？”
　　就算跨越千山万水，不远万里，也要叩开彼此心门。
　　也要让彼此荒芜的世界里开出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