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满》 作者:明月珰   文案   从前太满,爱很满,恨也满。   现在太空。爱成空,恨也成空。   老调料老味道,不喜误入。标注了“暗黑”的哈,重口味文,一般人顶不住。   男女主双出轨,最后珰妈都没办法保证是大团圆。接受不了的,直接点叉。   作者就是抽风想写。   更新速度也很抽风,等闲人都hold不住。慎入、慎入!不喜勿扰!!!   内容标签:爱情战争 天之骄子 婚恋 相爱相杀   主角:沈来,周既 ┃ 配角: ┃ 其它:明月珰 第1章   周既靠在沙发上,右手闲闲地搭在靠背沿上,左手拿起搁茶几上的手机划开。   郭小茵:晚上有空吗?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旁边的吕得凯凑过头来,笑道:“你这儿都有晚餐了,怎么还来凑这局?”   周既按黑屏幕,搁下手机端起茶几上的酒喝了一口,用拇指揉了揉眉心道:“今天刚出差回来,没那个力气。”   男人在女人面前自然从来不肯承认没有力气,但是在可以彼此交流蓝色小药丸的兄弟面前,就不用装了,谁也不是永动机,也不是女人想的那种每天都必须来上一炮才能解渴。   “长什么模样啊,能让你连力气都提不起来。”吕得凯拿起周既的手机让他刷脸解锁,”我看看到底长啥样?”   吕得凯在郭小茵的朋友圈里划拉了两下,“还行啊,虽然磨皮磨得狠了点儿,但底子很是不错。”吕得凯阅美无数,眼睛早就练出了去美颜的神通,看美颜美得她妈都不认识的照片也能看出片中“美女”不磨皮不亮眼能值几分。   旁边刚结束了电话的李昶听吕得凯说“还行”,也凑过来扫了一眼,“这不是那谁吗?”想不起来了,但大致情况李昶还是知道的,“你这才睡了多少次就腻味了啊?”不腻味的话,哪怕没力气也可以窝在一起各刷各的手机嘛。   周既挑挑眉毛,淡淡地笑了笑,又啜了口酒。   “啧啧。”吕得凯和李昶同时发了声,不过也没继续往下评价,反正天下两条腿的男人都差不多的德性,谁也别寒碜谁。   包厢的门打开,吕得凯表弟武见思一进来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因为他背后还跟了四个美女。   武见思拍了拍身边那个穿高腰黑背心,配牛仔流苏短裤的辣妹,那双腿绝对是“玩一年”级别的,“在座的都是我哥,打个招呼呗。”   黑背心嗔了武见思一眼,其他三个姑娘挤做一堆有些腼腆地朝包间内的三个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李昶道:“小武,哪儿来的呀?别是不是人都往这儿带啊。”李昶这些人自然是从不缺女人玩儿的,美人看多了,大明星来往得也不少,上回他爸过生日来献唱的就是小天后。   武见思在众人里混得算是小辈儿,给周既他们打了招呼后搂着黑背心坐下对李昶道:“昶哥,最近直播不是火么?我也搞了个工作室,她们都是我签的女主播。”   既然是武见思签的人,也就说明在他的控制之下,李昶就没说话了。   武见思见李昶不挑剔了,就朝着剩下的三个妹子道:“找个地方坐啊,傻愣着干什么?”   尧娆和另外两女其实一进门眼睛就落在了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周既身上。姐儿爱俏,从古至今都是一条定理。   看男人就看手,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型号,但眼尖的看一眼就能瞧出牌子来,反正不便宜。   手既干净又修长,骨节分明。T恤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而不显粗壮,颇为修长,看得出是有长期健身的底子。长相不是现在流行的小鲜肉,属于硬朗有型的那一款,就是眼睛有点儿招桃花。嘴边含着笑,有点儿坏。   尧娆抢先另外两位还在彼此矜持的妹子一步坐到了周既身边,甜甜地叫了声“哥。”她今晚穿的是白体恤和牛仔短裙,瞧着挺清纯的。网络女主播里,还是这一款更有人气。   不过吕得凯在旁边却笑了出来,“小武,哪儿签的女主播啊,看架势这么熟练,不会是东莞女工再就业吧?”   吕得凯这话一出,在场的四个妹子全都变了脸色。黑背心当时就拍开了武见思的手,站起来要走。   武见思赶紧搂住黑背心的腰道:“别理我表哥,他刚被甩了,仇恨一切女的,越漂亮的越恨。”   被甩的确是被甩了,不过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这年头谁还能痴情超过一个月啊?一周前吕得凯就已经抱着新认识的美女喊宝贝了。   今晚没管住嘴,主要是觉得那个尧娆太不懂事,或者说是觉得其他两个站着的不懂事。   武见思安抚下黑背心,就转头对另外两个“冷场”的姑娘道:“我吕哥这是酒没喝够说的气话,帮我敬一杯。”   一敬酒这气氛就活跃开了,后半场吕得凯已经承诺明天就要进她旁边那妹子的直播间给她刷礼物,抬人气。   周既喝得差不多了,酒后不能开车,索性在楼上酒店定了个套房。   周既吃了女主播的亏,过了一个月再见武见思又找了一波所谓的十八线女艺人来,虽然身材质量比女主播又要高出一大截,但他立即表示谢绝不敏。   “你又不差钱。“吕得凯道。   周既的确不差钱,他家庭条件算是非常不错,毕业后自己出来开了公司,靠家里的关系做了一段时间代理商积累了第一桶金,熊市低估入手的股票,遇上牛市最高的翻了十几倍,前些年房地产开始火爆时,看准了时机拉上吕得凯找人合伙一起拍了几片郊区鸟不拉屎的地,当时心还是悬着的,谁也没想到城市发展会那么迅速,几个合伙人都狠赚了一大笔。   后来见政策风险太大,周既就退出了和吕得凯合开的地产公司,转头收购了全市大部分的房屋中介,整合成了一个中介链,在房事风头最健的时候倒手卖出去,又狠狠地发了一笔。所以吕得凯说周既不差钱。   周既喝了口酒,“就是不差钱也犯不着这样花。”   吕得凯看着周既道:“周既,女人这种可爱的生物是怎么得罪你了?” 第2章   周既,女人得罪过他,他也得罪过女人,也从来不怕得罪女人。不过家里那个女人年纪大了,血压高了,他就有点儿得罪不起了。   三十五岁的年纪,说起来也真是不小了,因为安全措施做得好,至今也没个女人带着儿子上门认爹,周母也从曾经的稳如泰山变成了如今的“轻如鸿毛”,看见个合眼缘的年轻姑娘就想往家里拉,看到白白胖胖的孙子就想往家里抱。   “妈,说起来你在你那个年代也是高知,怎么沦落到跟公园相亲角里那些大妈的觉悟差不多一个水平上了?”周既用拇指指甲揉了揉额角,感觉每周末回家吃饭这个频率得改成每月末回家一次了。   “行啊,我就看你一个人过一辈子,到老了死在你那房子里一个礼拜都没人知道。”高行芬道。   “这可有点儿毒了啊。”周既拿了个苹果叼在嘴上准备上楼,在家里不敢抽烟,因为高行芬有哮喘。   “给你约的下周六下午四点,跟人姑娘吃饭别忘了啊。”高行芬追到楼梯口道。   “你跟我说干嘛,我也记不住。你给南婷打电话,让她提醒我日程。”周既头也不回地道。   “周既!“高行芬追了两步上去。   周既只好又回头道:“记着呢,周六下午四点嘛。”   这时间订得很讲究,下午四点,如果彼此看对了眼,就可以共进晚餐,如果不对味儿,各奔东西也不耽搁晚上约饭。   周既提前了十分钟到咖啡馆,也算是尽了绅士之宜,总不能让女士等。他看了看手表,崔子涵女士是准点踏进咖啡馆的。   进门摘下大墨镜,用手甩了甩栗色的大波浪。烟灰色的丝质衬衫,酒红色的鱼尾裙,既职业又妩媚,单就外貌看,化了妆综合评分八十分以上,不化妆就天知道了。年纪么,约么二十八、九。   周既心里暗自点头,看来高女士还是比较靠谱的。这玩的女人么,自然是嫩点儿好,娶回家的女人,还是成熟点才不折腾。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娶的那都什么玩意儿啊?   崔子涵进门第一眼就认出周既了,既然是相亲,见面前肯定是看过照片的,男人照相自然不用美颜,本人看着比照片上成熟了不少,却也英俊了不少,不过最重要的是那股令人心折的成功男人的气质。   “周先生?”崔子涵站在桌前问了声。   “崔小姐。”周既起身绕过桌子替崔子涵拉开了座椅。虽说他家还没富过三代,也养不出贵族来,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就是不给崔子涵面子,也得给他妈高女士面子是吧?不然回头肯定要被叨叨。   崔子涵坐下后将墨镜搁在桌边,服务员已经拿着餐单走了过来。   崔子涵点了杯曼巴咖啡,开始从咖啡入题和周既聊起来,“我自己也喜欢调配咖啡,曼巴咖啡是曼特宁和巴西咖啡豆混合的,我比较喜欢那种口味儿。周先生平时喜欢喝什么咖啡呢?”   周既算是看出来了,崔子涵虽然是海龟,但装得是不是也有点儿过了?他合上饮料单,对服务员说:“一杯乌龙茶,谢谢。”   点完单之后,周济才再次看向崔子涵道:“咖啡啊,我喜欢速溶的,方便。”   这是把话头给堵死了,连原因周既都说出来了,也省得崔子涵接下来跟他科普世界上的咖啡种类。   崔子涵用笑容掩饰了一下尴尬,“周先生好幽默。听高阿姨说,周先生你刚把手上的事儿给盘了出去,不知道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至于家庭背景,两个人其实都不必问了,来相亲之前什么资料都是门儿清的。   崔子涵是个金领,不靠男人吃饭,也没时间在相亲上浪费时间,如果不是看了周既的照片,他就是身家再丰厚,她也未必肯点头来喝咖啡。虽然眼前这个男人一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但却更提起了崔子涵的兴趣。   她这样的高知高颜美女,身边就不缺逢迎拍马的,所以对难以到手的男人兴趣和耐心反而更大一点,崔子涵喜欢享受征服的乐趣。   “养老吧。”周既回答道。   崔子涵看着周既脸上痞痞的笑容,就知道这人没说实话。她拨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她刚洗过头的护发素的香气混在空中的咖啡香里,有些遗憾地显不出那大牌的独特香气了。   周既不是文盲,也看书的,尤其爱看科普类,知道女人撩头发其实就是撩人,头皮和毛皮上都有分泌腺,撩头发会把荷尔蒙释放到空气中,别看崔子涵端得高高的模样,其实早就已经通过肢体语言告诉周既这女的对他有意思了。   对周既有意思的女人,可能比对崔子涵感兴趣的男人要多得多。不管是看脸看钱还是看脑子看身段,他都有能入人眼的地方。而他对女人的要求其实也挺简单的,只要崔子涵能答应,他随时可以跟她领证儿。   曼巴咖啡上来后,两人又聊了一阵儿,话题在崔子涵刻意的引导下很自然地转移到了对婚姻的看法上,相亲嘛,总要问这些重点的。   崔子涵为了引诱周既阐述观点,所以先开了口,“我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现在要找个洁身自好的太难了,幸好我有车有房有自己的事业,也不靠男人吃饭,若是找不到一个能管住自己第三条腿的男人,我觉得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不然被什么小三、小四闹上门,撕逼也太难看了。周先生呢,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崔子涵似乎听到过什么风声,说话有明显的指向。不过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会有点儿天真的烂漫,总爱做那种自己就是眼前男人终结者的梦。   周既道:“崔小姐看得太准了,既然都定了性是动物,又何必指望还有能例外的男人。我对另一半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允许我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杏不出墙,怎么都成。”   崔子涵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正好手里的曼巴咖啡也冷得差不多了,当头就从周既的头顶泼了下去。   这一幕一出,整个咖啡厅看见的人都愣了。   其实崔子涵本没有闹得这么难堪的打算,确实是做得过了点儿,但谁没有个旧伤旧痛的啊。她前男友,两人谈了五年,都谈婚论嫁了,结果把外头的女人肚子搞大了,偏偏坚持不分手,说只是随便玩玩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个。   前不久前男友还来纠缠过她,此刻旧恨涌上心头,周既这个背时鬼,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崔子涵拿起墨镜,踩着高跟鞋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甩了两张红票在桌上,要跟周既撇清关系。   周既坐着没动,从桌上的纸巾台里抽出两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头发,再低头擦了擦落在肩上的咖啡。庆幸的是咖啡店的调配咖啡量都给得很少,那杯子容量小得,一口就能喝光还嫌没润全嘴。   周既再抬起头准备买单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头发时,却看到斜前桌那女的回过头看着他撇嘴笑了笑。   那女的跟崔子涵一个打扮。灰色丝质衬衣,两根领带松垮而有气质地系在胸前,酒红色鱼尾荷叶裙,三寸高的黑色红底高跟鞋,同样的栗色大波浪。不过崔子涵那是真成熟,面前这个么,童颜巨乳,倒是比崔子涵有看头,但是德性么……   周既心里低咒一声,没搭理沈来,只疑惑进来时怎么没看见她。   这可真是阴差阳错,周既进来时,店员正在给沈来点单,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店员走了后,沈来又是背对着周既的,他的心思也没在打望咖啡馆的美人上,自然就没留心。   “你认识那男的?”坐在沈来对面的顾晟东问。   沈来看了自己的相亲对象顾晟东一眼,语气颇为不屑地道:“前夫。”   顾晟东愣了愣,然后笑道:“刚才正盘算着怎么开口问你离婚的原因才不失礼,现在可好了,不用问是谁的问题了。”   沈来也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江城是个大都会,她回来已经一年多了,都没遇到过周既,没想到两人却同时在这咖啡吧里相亲,还真是够巧的。   周既躲了他妈高行芬两个礼拜,最后还是他爸给他电话,他才回周家的。   一进门,高行芬就横挑眉毛竖挑眼道:“周既,你能耐啊,你以前跟来来是怎么分的你忘啦?你哭着求我去劝来来的事儿也忘了?”   “你提她做什么?”周既黑了脸道,又补了句,“再说我什么时候哭着求着让你去劝她了?”   高行芬有心再嘲讽几句,不过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得给面子的,她也不纠结过去的事,只着眼现在。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对人崔小姐都说什么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来?那样的话你也好意思到处去说啊?”高行芬提高嗓门儿道。   周既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道:“这年头说实话反而有罪了啦?”   高行芬指着周既的鼻子气得直哆嗦。   周既走上前揽住高行芬的肩膀道:“妈,你消消气,你要是不逼着我相亲,我能出此下策吗?你着什么急啊,指不定过几天就有你孙子上门认亲了。”   高行芬看周既直到现在都还吊儿郎当的,反手就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兔崽子,真是气死我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是逼你吗?你也不想想你多大年纪了。”   周既道:“我这不还是兔崽子吗?年纪怎么就大了?”   高行芬一个没忍住地笑了声,旋即又沉下脸,不过破了功之后再唬人就不管用了,高行芬给周既洗了个苹果,看着他叼在嘴里才低声道:“前几天我看到来来了,她回国啦?”   周既咬了一口嘎嘣脆的苹果,不耐地挑眉道:“你又提她做什么?”   高行芬道:“嘿,你这怎么回事儿啊?当初离婚错的是你,你自己做得不够好,求不到来来原谅,怎么现在还不许人提了啊?”   周既把苹果往垃圾桶里一扔站起身,“公司还有事儿,走啦。”   高行芬追在周既身后喊道:“兔崽子,你公司不是卖了吗?你爸还没到家你就走啊?”   周既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道:“前一个公司卖了,还不兴再开一个啊?”周既边走边感叹,看来男人还是得有事业,不然连找个不回家听他妈碎碎念的借口都没有了。   晚上因为打算在家吃饭,所以周既把所有应酬都推了,现在从家里落荒而逃,已经是饭点儿了也约不到人,正打算回自己那儿,结果郭小茵又发了微信过来,“吃饭了吗?做了你喜欢的小炒脆笋。”   饭总和欲连在一块儿,周既忙了一个礼拜,周末自然也想消遣一下,索性调转车头去了郭小茵租的房子。   一室一厅的格局,倒也避免了有室友的尴尬。   第二天早晨起床,郭小茵忙前忙后地伺候周既的早饭,小米粥养胃,青菜富含纤维素,还早起下楼买了锅贴,用平底锅煎了免得冷,另外还有她自己在冰箱里腌制的酸辣萝卜条,开胃下饭。   周既饱足地擦了擦嘴,“送你件礼物,想要什么?”   原本挺好的氛围,就被他这句话给搅和了。郭小茵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认真地看着周既,语气幽幽地道:“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   “要钱没关系,要人才吓人。”周既痞痞地笑道。   郭小茵知道自己段位低,肯定收服不了周既这种妖孽,可是想要放弃却不甘心,总抱着愚公移山的侥幸,希望能搬开他心里的石头。   从郭小茵家里出去,周既几乎也是落荒而逃,再次提醒自己这地儿不能再来了,哪怕郭小茵准备的早饭再合他口味也不行。他其实没开玩笑,要人实在太恐怖了。   周既一边开车一边给秘书南婷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卡地亚买个镯子,强调不要加钻的,给郭小茵快递过去。   说不得还是郭小茵亏了,陪了周既那么久,还倒贴了那么多顿早饭,而那个镯子不镶钻的才不过四万多。可见女人“不要钱而要人”是最吃亏的。 第3章   沈来现在则是到了要钱不要人的年纪了。   今天是沈来三十岁的生日,微信里,企鹅里有不少人送出系统提示的贺卡,然而都是毫无意义的空话,张秀苒女士倒是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回去吃饭,不过沈来早忘了今天是她生日了,前天就已经约好了客户,没必要为个生日就推。   沈来为了避免喝酒,特地自己开了车过去,等红绿灯时,看到街对面的巨型LED屏上正播着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那个钻戒品牌的广告,她讽刺地撇了撇嘴,这个品牌只能买一颗,可还有无数的其它钻戒品牌呢,更何况很多时候男人压根儿就用不着买钻戒。   下一个红绿灯时,一个外卖小哥正骑着车子从沈来面前驶过,她才想起来还没给自己点碗长寿面呢,这生日过得真是越来越随意了,随意到仿佛她妈生不生她,她都不在乎了。   很难想象以前她会是在凌晨零点,周既不第一个跟她说生日快乐她就要半夜闹离家出走的那种人。周既对人有心的时候,总是很有法子,每年的生日节目都是不重样儿的,不过长寿面无一例外都是他亲手煮的。   记得第一年生日是在斐济,她不肯将意面当做长寿面,周既三更半夜,愣是敲开了三位中国客人的房门,愣是给她要到了一包方便面泡了当长寿面。当时沈来足足笑了一个晚上。   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会发笑,身后传来鸣笛声,原来是绿灯了,沈来回了回神甩甩头,松开刹车,踩了油门。   客户是个中年油腻男人,顶着一头地中海,却因为手上有点儿钱,错觉自己自带春药的魅力,席间颇为明显地暗示沈来用身体换合同。   沈来虚情假意地敷衍着,这个社会对她来说已经没那么非黑既白了,只要那地中海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也不会强硬地得罪这么个潜在客户。她是做景观设计的,江城的设计圈子就那么大,口碑十分重要。   这地中海是个老总,要在江城四环外的东沙湖开一间民宿,投资不算小,想找人设计园子,沈来也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他约出来的。如果能拿到这个项目,或许就能有个亮眼的代表作打开局面,以后也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出来拉客户了。   沈来回国一年开了间工作室,目前还没有特别亮眼的代表作,倒不是她才华不够,而是拉关系找项目实在非她所长,前几年脾气被周既养得有点儿大了,后来也吃了不少苦头,才修成了今日的道行。   席间一直是沈来的小助理在帮她挡酒,她借口开车,只肯饮果汁。那地中海颇有些不悦,但沈来情知如果不想出事儿,这酒能不沾就最好不沾。   只不过流年不利,小助理中途接了个电话,她母亲下楼时摔了一跤,把骨盆给摔裂了,这会儿救护车正往医院送,小助理接完电话进来就眼泪汪汪的。   沈来看了看表,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儿,最不好打车,而且全城塞车,连滴滴上都显示前面等待人数还有四十多位,没有半个小时估计是来不了。   沈来把车钥匙递给小助理,“开我的车吧,你喝了酒别开车,找个代驾,有什么事儿用车也方便。”   小助理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沈来一个人对付地中海。沈来自然无心恋战,因为地中海的咸猪手已经从她肩头落到了大腿上,项目再好也犯不着她用身体来换,所以推说时候不早了,起身叫了服务员买单。   李东来其实也看出沈来的不情愿了,心里骂了句biao子不识抬举,不过骂归骂,但沈来脸蛋绝佳,气质出众,身材火辣,这样的极品美人,跟杂志上精修的模特差不多,就是电视上也不多见,让他就这么放过怎么也有些不甘愿。   所以走到饭店门厅时,李东来道:“沈小姐,你的车被助理开走了,不如我送你吧。”   沈来笑了笑,“我住城南,李总你住城北,实在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个人只怕美女不来麻烦我。”李东来露骨地暗示道,“我和沈小姐一见如故,还想进一步了解了解,关于园子的事情,刚才光顾着喝酒了,等上了车还想请沈小姐再详细说说你的设想。”   沈来看着李东来那双明显被情欲浑浊的眼睛道:“今天大家都喝多了,还是改日我去李总的办公室谈吧。”   李东来借着酒劲儿走过来搭上沈来的肩道:“改天我可就未必有空了。”   沈来往旁边让了让,第一次没甩开李东来的手,第二次用力地甩了甩才脱离魔爪,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我叫的车来了,李总。”   李东来酒意上了头,他今天之所以一个人来,其实就是心里有想法,身上燥得厉害,脸皮就有些不管不顾了,反正他喝醉了,所以借着酒劲李东海又欺了过去,这次直接搂上了沈来的腰,“我投资的民宿可不止一家,翠海的海上云天听说过吧,最近我正打算翻修,沈小姐对那园子的设计有兴趣吗?”   翠海是江南省的一处4A级景点,海上云天是湖边上的一处网红客栈,沈来调查客户背景时自然知道李东来也是海上云天的老板,如果真能接手海上云天翻新的园林设计,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   不过沈来建工作室只是为了自己对设计的热情,并非真为了养家糊口,这真得感谢她妈,让她衣食无忧,她妈妈如捧明珠地把她养大可不是养来受这种羞辱的。   沈来的手挪到了腰上,吸了口气,准备给地中海来个过肩摔,地中海中年油腻更兼口臭熏人,让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沈来。”   本来沈来没觉得狼狈的,她已经要反击了,可是被来人这么一叫,她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只恨早点儿没给地中海一个过肩摔。   周既在旁边已经看了好一会了,从沈来和地中海走到大厅时就看到了。他是出差刚回来,才洗了澡接了呂得凯的电话和他一起过来的,没想到一进饭店大厅就见着了那一幕。   呂得凯当然也认出了沈来,也看得出那个地中海在占沈来的便宜,他看了看旁边一动不动的周既,“你不上去啊?”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吕德凯是没想到沈来现在居然混到这种被油腻中年男人揩油的地步了。   周既斜倪了呂得凯一眼,“你想英雄救美自己去啊,就怕人家是半推半就。”   呂得凯张了张嘴,想说沈来不像是那种人,但一想着沈来给周既戴的那顶有颜色的帽子,就又不好开口了。这两口子的事儿,可不好掺和。   呂得凯迈步往里走,但见周既却不迈步,又只好跟着留下来看热闹。   说起来,呂得凯也有四、五年没见过沈来了,打从她和周既离婚后,听说就去了国外,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虽说女人嫩的好,但看沈来又觉得女人年纪大点儿也很不错,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似乎更勾人。   沈来今天穿的是职业套,腰细得估计就A4纸宽,白色桑蚕丝衬衣,七分小西裤,露出纤细雪白的半截小腿,脚上是黑色绑带凉鞋,脚趾涂着酒红色的甲油,衬得脚越发的白,总的来说是很正常略带保守的打扮,但就是莫名勾人,真想看看那鞋带子绑在她身上的感觉。   呂得凯回过点儿味儿来,以前看沈来,虽然美得亮眼夺目,但不像现在多了那么股要命的味道,姑且用性感来形容吧,啧啧,也难怪那地中海脸都不要地大庭广众之下非要纠缠。   呂得凯多看了两眼,又觉得沈来身上的那股劲儿似乎用性感来形容也不恰当,没那么低俗,应该叫“招人”,忒招人了。   “真不上去啊?”呂得凯见李东来的手都搂住沈来的腰了。   周既斜了呂得凯一眼,抬步往电梯走,待余光扫到沈来的手摸到腰际时,突然就转过身喊了句“沈来”。   沈来转身看向周既,地中海的手虽然松了松,但还是死不要脸地搂在沈来的腰上。   周既举起手中的手机,对着沈来和油腻地中海“咔嚓”拍了一张。   沈来的脸由红转白。而地中海也松开了搂住沈来腰的手,气势汹汹地朝周既走过去。   周既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机放入裤袋,唇边扯出一丝笑容朝沈来走去,“好久不见,新男友啊?几年不见没想到口味变这么重。”   沈来和周既散的时候不仅撕破了脸,而且还撕得鲜血淋漓,再见面自然不用期望对方能有好话。   “把照片删了。”沈来也不跟周既废话。   周既又笑了笑,“急什么,等我转发了朋友圈,看看有没有认识你身边这位地中海大叔的,发给他老婆看看也好啊。”   李东来是不怕他老婆的,但是却怕他老婆和他离婚,尤其是在有“证据”的情况下。而眼前这个男人看面相有些眼熟,说不定彼此还真有都认识的朋友,于是李东海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谁啊?把照片删了,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周既又笑了笑,“信啊。”然后又掏出手机来,“那我先打个110,再打个120预备着?”   话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前这个男人显然就是来找茬的,李东来今日为了猎艳,身边一个跟班都没有,见周既后面还跟着呂得凯,两个人都比他高了一个头,即使把司机叫来,肯定也是打不过的,横也横不起来。只能自认倒霉,临走前恶狠狠地对周既抛下一句经典台词,“你给老子等着。”   回头李东来又对着沈来放狠话道:“让他把照片删了,不然老子有你好看的。”说完这些狠话地中海才甩着啤酒肚愤愤地上了外头等他的车。   李东来刚一出门,天上就响了个炸雷,看来一场雷雨是跑不掉的了。   沈来看了眼周既没再说话,夫妻一场,她知道周既有些拗脾气,有时候你越是不让他干的事儿,他就越要干。比如眼下,如果她真让周既删照片,指不定这人就真能发朋友圈。   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沈来活到三十岁也管不了太多流言蜚语了,她索性转过身拿出手机来开始真的在APP上叫车,刚才说司机到的话都是忽悠地中海的。   只是外面已经开始落雨滴了,今日天气预报早就推送了橙色暴雨预警,即使是过了饭点儿,APP上依旧不好叫车。   “去哪儿,我送你吧?”周既走到了沈来的身边。   沈来头也没抬地道:“不用,我叫车。”   “去年那个空姐的新闻你没看啊?现在晚上还敢用打车软件?”周既道。   沈来微恼地抬起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新闻一出,晚上叫车的单身女性的确减少了不少,尤其是自认漂亮的单身女性。   周既故意在沈来面前晃了晃手机,“走吧。”   呂得凯看着前面头也不回只朝他挥了挥手的周既,骂了句,“我艹,我还以为你真能忍住不上去呢。”以前周既有多护着他老婆,吕得凯是知道的,也没少洗涮周既说他可以本色出演霸道总裁了。 第4章   “住哪儿?”周既侧头看向副驾的沈来。   沈来说了个地址,不过江城这么大,周既又不是开出租车的,他一边发动车一边把手机递给沈来,“帮用我手机导一下航。”   周既的手机和沈来的是一个型号,连颜色都是同色。沈来拿到手里,很自然会有种自己手机的错觉,所以解锁的时候很习惯地去刷自己的脸。   锁自然没解开,沈来用余光扫了眼正专心看路的周既,在他手机上输了他以前的手机密码,也就是她的生日。   锁自然还是没解,沈来将手机拿得高了一点儿对着周既,“解下锁吧。”   周既侧过头,“你觉得我还能用以前的密码?”看来刚才他眼尾余光可没闲着。   沈来被捉了个现行却也没脸红,但尴尬却是少不了的。她早就知道男人不会长情的,何况他们分开时脸皮撕得鲜血淋漓,她侧头看了看外面急速倒退的行道树,“刚才当成我自己手机了。”   “哦。”周既应了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初闹得恨不能杀了对方的人,现在居然可以心平气和聊天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刮器都有些刮不过来了,看着外面匆匆躲雨的行人,坐在车里总难免会心情好些,这或许就是沈来心情好愿意回答周既问题的原因。   “去年。”沈来道。   一路上周既没再说话,沈来也不会没话找话说,就当是雨天打了个出租车,还不用给钱。   沈来住的是开发区那边的新小区,当初结婚时她妈给她准备的,说的是女孩子结婚后吵架如果不想回娘家,也得有个过夜的地方。   那时候沈来还觉得她妈太夸张了,现在却感谢她妈的明智。不然以江城现在的房价,沈来刚回国创业,不说全款了就是首付都付不出。周既虽然有钱,但她跟周既离婚的时候,是净身出户,一分钱没分到。   “停这儿就可以了。”车到小区门口对面时沈来道,“不是小区的车,不让进。”   周既停了车,没熄火。沈来当他马上就走,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把包顶在头上当雨伞往小区走。其实是可以小跑的,不过因为周既在后面,沈来的脸就拉不下来跑步,淋雨就淋雨吧。   不过才走了没两步,手腕就被周既拉住了。周既才不相信她说的不让进车的鬼话,这么大的雨,保安如果不想被业主投诉,就该有点儿服务精神。   周既拉着沈来的手重新往车边走,把她塞了进去,不过几步路,他的头发丝就已经开始滴水了,“沈来,矫情也有个度吧,这么大的雨,你淋着进去是想跟人演限制级吗?”   周既说话不留情面的时候一向很毒,沈来呢,也知道自己的确矫情,但被周既这么说还是上火,若放在以前跟周既肯定又是一场大吵了。   沈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湿衣服,所以她矫情归矫情,上火归上火,也没朝周既怼回去。   对男人,你怼他就是有兴趣,沈来可没再打算理周既,如果不是今日情况特殊,她对周既秉持的一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周既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沈来,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沈来对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在一起的时候炮仗似的一点就燃,离婚的时候就差没动手了,没想到离婚后她脾气倒是养好了。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的确进不了门。保安从门卫室出来弯腰看了看,沈来也往前探了探身。   “沈小姐。”保安很有礼貌地道。虽然小区芸芸众生,但大美女总是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保安按开了门,沈来从周既摇下来的车窗里对保安说了声,“谢谢,小李。”   车进了地下车库,因为沈来的车位空着,所以周既把车驶入了车位。   沈来解开安全带,朝周既又说了声“谢谢”,就要开门下车。   周既眯了眯眼睛,没开中控。沈来对他的态度太过生疏,就好像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在乎。   这种态度没来由地刺了周既的眼。   体温烘着衣服,连带着把香水味也蒸发了出来。   沈来换了香水,不过味道周既依旧喜欢。他一直喜欢女人用香水,有种额外的性感。   沈来推门没推开,她转过头示意周既开中控,不想开口说话是因为压根儿就不想跟周既说话。   周既松开自己的安全带,朝沈来俯身过去。   沈来的反应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料到。她并没推开周既,但也没回应。   三十岁的女人,已经到了需要证明自己魅力的年纪,而不再有二十岁那样胶原蛋白满满的自信。周既的眼神无疑取悦了沈来,尤其是他们分手分得那么难堪,而周既对她居然还有性趣,这无疑更是魅力的铁证。   不过沈来也没打算跟周既发生什么关系,只是想等周既的兴致再蓬勃一点儿,才好泼他冷水,也算报一箭之仇。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未必能跟着她的想法走。   沈来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太久没交男友了,难道果真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沈来一边用力地推开周既的脑袋,一边想她或许真应该考虑考虑建立一段正式的关系了,也不用被周既趁虚而入。   “上去还是在这里?”周既抵着沈来的唇问,“说不的话,那我就当是这里了。”   “上去。”沈来有些羞怒地道。   车库从来就不是车震的安全地点。   周既拿过手机对着沈来拍了一张,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上去给你删。”   这绝对是威胁,周既的不要脸当初在他追她的时候,沈来就见识过。   在周既下车绕过车头给她开门的时候,沈来扣bra扣子的手都还依旧气得在发抖。   周既替沈来开了车门,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几步路外就是单元电梯间。   “几楼?”周既脱了自己的衬衣披在沈来肩上,半推半搂着沈来快步走。   “四十二楼。”   楼层很高,电梯里又有摄像头,周既很克制,因为克制而有些发抖。   沈来站在自己门前,并不肯伸手去包里掏钥匙,女性对下半身的控制一向优于男性,“周既……”   周既已经堵住了沈来的嘴,肉食的男人向来都知道,想吃肉就不能给女人开口的机会。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进了门。   “你体力现在怎么这么差?”周既替沈来擦干水,又把头发给她吹了吹,才抱了她上床。   沈来把头埋在枕头里,冷声道:“你给我滚。”   话音才落,床的另一侧就塌陷了下去,沈来抬头去看周既,周既笑道:“沈来,过河拆桥的事儿你最拿手,刚才我给你吹头发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滚?”   沈来气结,但周既是一语中的,她就是懒了那么一下,实在没力气了。她转过身不再理会周既,大半夜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再矫情她也没那个力气和精力了,索性拉了被子睡大觉。   只是天才刚刚放亮的时候,“周既!”沈来伸手去抓周既,却被他一只手就把她一双手给按在了头顶。他早晨的力气似乎比昨晚的还大,颇有不占便宜是王八蛋的意思。   “你就不能轻点儿吗,周既?”沈来的这句话已经带着撒娇的意味了。   周既低头在沈来的耳垂上咬了咬,依旧按着她不许她转身,在她耳边吹气道:“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轻点儿?”   沈来反手就想给周既一巴掌,可惜却使不上力气。   “沈来,喜欢动手可不是好习惯。”周既低头在沈来的肩头又咬了一口,“想让我轻点,你知道该怎么求我。”   情浓时的回忆涌上心头,沈来知道周既是为了羞辱自己,如果说昨晚只是情欲作祟,那早晨这一出就是周既故意的。   沈来咬着嘴唇不肯开口,却屡屡被周既撞得哼出破碎的声音,他技术了得,时间持久,就是沈来有心抵抗,最后也被他磨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交代了。   沈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她用手背挡了挡刺眼的光线,回身看去,寝室里已经没了周既的人影。   沈来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实在不耐烦见周既,昨晚的一切就是个错误,只当是游戏人间了一把。   沈来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却见周既正坐在她餐桌前,用牛奶泡麦片。见她出来,周既回身去厨房又拿了个碗,给沈来也倒上了牛奶和麦片。   昨晚的饭局沈来本就吃得少,后来更是干了一晚上的体力活,早就饿了,这会儿也没再矫情地挑周既的毛病,坐他对面,埋头吃了起来。   “你冰箱里怎么连个水果都没有?只有牛奶麦片,你早晨就只吃这个吗?”周既问。   沈来抬起眼皮扫了周既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麦片。她吃牛奶麦片怎么了?营养方便,极其适合单身人士。   “下午下了班,我陪你去超市里补点儿货吧。”周既道。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沈来连麦片都不吃了,放下勺子用纸慢慢地擦了擦嘴巴,这是养精蓄锐准备开战的仪式。   周既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了。其实昨天他压根儿就没想跟沈来发生什么,后来的事还可以说是临时的见色起意罢了。而现在这样说话,难免就不合适了,他一看沈来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准备攻击了。   但凡沈来翘翘尾巴,周既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沈来的确是想好好回击一番周既的,不过刚准备开口,却听见手机响了。手袋昨天沈来进门时顺手扔在了沙发上,手机也在里面,因此只好暂且放过周既,走过去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顾晟东,就是上次她在咖啡馆相亲的那个男人。 第5章   顾晟东对沈来的兴趣远大于沈来对他的兴趣,沈来后来跟他又吃了几次饭,不觉得厌烦,也算默认了顾晟东备胎的地位。只是顾晟东早晨这个点儿来电话,还是让沈来有些诧异。   “喂。”沈来将手机放到耳边,回身看着坐在餐桌边继续吃牛奶麦片的周既。   “小贝说她昨天把你的车开走了,让我今天来接你上班。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家小区外,方便吗?”顾晟东问。   沈来蹙了蹙眉,这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助理小贝原来和顾晟东认识。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细节的时候,沈来看了看开始擦嘴的周既,对着手机道:“好啊,我二十分钟后下来。”   沈来收了手机,重新走回餐桌边坐下。   周既往后靠了靠道:“男朋友?”   周既这么猜不是没有道理的,沈来刚才对着话筒说话的声音,明显比正常的要温柔三分,显见电话那头必然是位男性,而这个点儿来电本就暧昧。   沈来没吭声,没必要跟周既解释顾晟东的身份。   “他知道昨天我睡你这儿吗?”周既讽刺地笑了笑,“沈来,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玩了。”   周既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来将手抄在胸前也对着周既笑了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周既嗤笑一声,“可不敢当。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沈来道:“那也是你领我入门领得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意思?“走了。”周既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不送。”沈来冷冰冰地道。   可已经走到门边的周既又回过头道:“记得吃药,事后要是赖上我,我可得做亲子鉴定。”   沈来站起身看着周既,抬了抬下巴,“五年前我都没留下它,现在更不会。”   周既停住脚步,转过身面色阴冷地看着沈来,“孩子是你拿掉的不是自然流产是不是?”   沈来嗤之以鼻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周既将门重重地甩上走了。   沈来在原地站了三十秒,然后开始麻利地收拾起自己来,化妆、搭配衣服,挑选鞋子,继而下楼。   周既刚从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烟出来时,正好看到沈来倾身和顾晟东说话。女人跟男人之间的亲近度,无需牵手亲嘴,看她朝他倾斜的角度就知道。沈来朝顾晟东倾斜得可不少。   沈来和周既的视线在空中一碰,就各自不屑地撇开了眼。   上了顾晟东的车后,沈来仰头看了看后视镜,周既正将刚买的烟盒和打火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周既没什么烟瘾,偶尔别人递过来却不过了才抽一支,想明白之后,觉得实在犯不着为沈来这种女人增加肺癌的风险,所以扔了烟盒,低咒一声也上了车。   顾晟东见沈来看了好几眼后面的车,侧头道:“你喜欢那个车型?”当然有可能是含蓄地在问,你喜欢那种款的男人?   “不喜欢,太骚包了。”沈来道。   ——   “你跟沈来没什么吧?那天晚上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都不接。”呂得凯事后跟周既八卦道。   “你觉得能有什么?”周既挑眉反问呂得凯。   “当然不能有什么。”呂得凯赶紧道,不过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一直在周既脸上扫射。   周既修炼到这个年纪,要是能被呂得凯从脸上看出什么才有鬼了。不过郭小茵微信进来的时机刚刚好,周既既不用再跟呂得凯闲扯,也是想念郭小茵的手艺和厨艺了,但也可能是想念她的忠诚。   说起来其实周既和郭小茵已经分手了,如果他们那也算交往的话。上次南婷把手镯给郭小茵快递过去之后,郭小茵打了电话来问周既什么意思。   周既回了句“你觉得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就没再搭理郭小茵的追问。   后来郭小茵又陆续打过几次电话,周既都没接,微信也没回。成熟男女都知道这就是不再来往的意思。   这会儿周既驱车前往郭小茵租住的公寓,算得上吃回头草的劣马了。   郭小茵看到周既回的微信后,赶紧洗了头洗了澡,上了淡妆,又喷了点儿香水。   周既闻到郭小茵身上的香水味,就想起了沈来,没想到郭小茵居然选了跟沈来同款的香水。   周既有点儿累,进门就靠在了郭小茵的沙发上假寐。最近为了新项目的事,他出了好几趟差,生理需求也就没顾得上照顾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郭小茵一个微信,他就来了。   郭小茵深谙平凡女人对付男人的招式,温柔体贴,绝对是制胜法宝。   周既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不少,颜值都比郭小茵高,却唯独跟郭小茵保持了这种若即若离的炮友关系,也是郭小茵的能耐。   郭小茵给周既揉了会儿太阳穴,又去给他倒了杯水,“上次我同事去韩国玩,我托她带了点儿解酒护肝的药,你要不要试试?”   郭小茵自己不喝酒,却托人买解酒药,这情义就深长了。   周既睁开了眼,他对郭小茵其实挺满意的,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她没能准确定位彼此的关系,周既只是想找个地方休闲一下,而郭小茵却是打着要捆住他解决人生大事的主意。   所以郭小茵的这份深情不仅没能让周既感动,反而又提醒了他为什么送她卡地亚的手镯。   “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周既道。   “可是我听说经常喝酒对肝不好,这个药是护肝的。”郭小茵还想再劝,不过看周既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也就没再开口,伺候他洗澡上了床。   两个多星期没见的男女,上了床总不能纯睡觉。不过周既迟迟没有动静,郭小茵只好主动了一次。   男人就是欲望动物,即使一开始没那个想法,被郭小茵又搓又磨又含又吮地也就有了点儿感觉。   周既翻身将郭小茵压在身下,低头时又闻到了她颈侧的香气,再次想起了沈来。   沈来,又是沈来,还阴魂不散了。周既放开郭小茵,仰面重新躺下。   郭小茵不知所措地侧身看着周既。   周既安慰似地亲了亲郭小茵的额头,“今天有点儿累。”   郭小茵乖巧地也就没再缠着周既。只要周既还肯来,情况就不算太坏。到周既睡着的时候,郭小茵还在数羊,她侧头看向熟睡的周既,用指尖轻轻沿着他的眉毛,流连到鼻梁、嘴唇。   郭小茵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这个坏男人什么。既冷淡又薄情,可她就跟飞蛾一样拼了命地想往他的火坑里跳。   周既起来时,郭小茵已经把饭菜摆到桌上了。养胃的小米粥、煎得金灿灿的虾肉锅贴、一碟白灼生菜,还有加了红绿辣椒丁的蛋饼。   都说通往男人的心要先通过他的胃,这话其实也不是没道理的。周既这顿早饭吃得很舒服,难免又想起了沈来。她的厨房里就只有牛奶和麦片,那是人吃的早饭吗?   周既不无恶意地想,就沈来那脾气,那德性,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矫情造作,公主癌晚期,跟那男的分手早晚的事儿,以为谁都能像以前的他那样包容她?   沈来的确跟顾晟东没来往了,不过并非因为周既想的那些毛病,而是她问过小助理才知道,顾晟东是她表哥。 第6章   沈来忌讳工作和私事混淆,也不能确定小助理是否还会向顾晟东透露她的其他情况,所以快刀斩乱麻地断了跟顾晟东的联系。后来顾晟东打了好几次电话,她也没接,微信就更没回了,连朋友圈都设成了不允许顾晟东看,不拉黑只是为了礼貌起见。   不过沈来的备胎不止顾晟东一个,别的三十岁的女人是个什么市场沈来不知道,但她的应该还算抢手。   周末袁齐越约她去郊县新开的一家温泉酒店尝鲜,虽然夏天泡温泉没什么特别舒服的,但郊县风景好,空气清新,能出去走走,沈来也很乐意。   温泉酒店是周既朋友开的,他入了两成股,开业一个月了,他却一直没时间去尝鲜,直到这个礼拜,才约了呂得凯、李昶一起去。   泡温泉当然少不了带女伴,不然三个男人有什么好泡的。周既带的自然不是郭小茵,一来是因为郭小茵在那种场合会放不开,二来也是因为从那天吃过早饭后他就没再回过郭小茵的微信和电话。   入住的时候,周既斜靠在前台等待办手续,一侧头就看到了一身黑白色紧身运动装的沈来,身边还有个没见过的男人。   沈来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甚至比她和周既结婚那会儿更火辣。那时候的窈窕纤细是天生的,肌肉略显软绵,瘦是瘦,却未必称得上身材火辣。   和周既离婚后,大概是痛定思痛,或许是怕未来婚姻没有市场,也可能是想着将来再见周既,一定要比以前更光鲜亮丽,所以狠下心每周雷打不动地至少去四次健身房,坚持了好几年,现在腰细腿长屁股翘,马甲线性感妩媚,是许多年轻妹子拍马也追不上的紧致型的前凸后翘。   周既看到她时,沈来刚和袁齐越爬山归来,这温泉酒店建在山脚下,正合适爬完山回来泡汤消遣。   沈来唇角笑意轻抿,那男的低头和她说话,几乎是头碰头,样子十分亲密,周既扫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沈来却没留意到周既,只顾着和袁齐越说话,并肩进了电梯。   “你房间里就有温泉,虽然没有外面的池子种类丰富,不过解乏足够了。你先去泡个澡,待会儿吃晚饭我叫你。”袁齐越道,“吃了饭,咱们再去外头的池子泡,听说一共有二十四种池子。”   “嗯。”沈来本就觉得有些汗腻,正好想洗澡。   房间是日式风格,在阳台上有个温泉缸,不过沈来住的这一方不临湖,景观一般。   这家温泉酒店背山面湖,位置得天独厚,开业不过月余,生意就火爆得一房难求,袁齐越是托关系才拿了两间房,临湖的一侧自然是不用想了。   不过沈来冲澡后将头枕在温泉缸上,已经觉得舒服至极。酒店无论是设施还是服务都挺让她满意的,心里盘算着今后周末也可以带朋友过来消遣,尤其是冬天,如果面湖的话,看着大雪纷飞,泡着温泉,喝着梅酒,那日子真是赛神仙了。   泡完澡,沈来在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件白色的吊带羽毛流苏长裙。这裙子稍微有点儿赘肉就显肥,但身材紧致火辣的话,却又格外提气,显身段。   沈来其实还带了条更保守的裙子,但是看袁齐越挑的酒店这么合她心意,也就不介意给他的眼睛一点儿甜头了。如果气氛不错的话,沈来也不介意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从周既的身上沈来学到的教训是,女人再忙有时候还是得照顾照顾自己的生理需求。   沈来换了衣服,喷了点儿香水,淡淡地上了点儿妆,涂了个斩男色,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自己对自己还算满意。   袁齐越见沈来出来时,自然是惊艳了一番,她不打扮就已经很出众了,这样的精心装扮自然更夺人眼球。旁边路过的男的,鲜有不回头的。   “吃西餐还是中餐?”袁齐越问。   沈来毫不犹豫地道:“中餐。”   吃中餐比较吵杂,两个人也没必要订什么包间,所以袁齐越靠窗选了个位置,殷勤而绅士地替沈来拉开了椅子。   只是两人才刚要点菜,就听见有个男中音插了进来,“这不是袁总吗?”   袁齐越抬头一看,笑着起身热情地迎了上去,“李总。”   虽然都是总,但袁齐越只是李昶下面的一个分包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只有袁齐越奉承李昶的份儿。   沈来自然是认识李昶的,不过当初离婚的事,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李昶是周既的死党,沈来对他的观感很一般,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臭味相投的那一党。所以沈来只当没看见,端起水杯慢慢地喝着,等袁齐越自己去寒暄。   “两个人吃饭多冷清啊,一起吧。”李昶对袁齐越道。   沈来冷着脸放下水杯,两个人吃饭气氛刚好,怎么会冷清?李昶这瓦数大概是四个灯泡的那种老式浴霸。   袁齐越为难地看向沈来,一方面是正在追求的未来女友,一方面又是得罪不起的李昶。这个时候如果沈来懂事一点儿就不该让袁齐越为难的。   以前的沈来,跟周既在一起时,这种时候是从来不会懂事的,不过现在,心里再不喜欢,沈来也知道社会不好混,没必要为了点儿小心情让袁齐越难做。   所以沈来重新扯出笑脸,对着看过来的袁齐越微微点了点头。她如果不是真心想和袁齐越交往试试,也就不会跟他来温泉酒店这种暧昧的地方。   袁齐越松了口气,能和李昶打好关系他自然求之不得。他朝李昶笑道:“不会太打扰吧,李总?”   “哪儿的话。”李昶也笑道,眼睛就好像从没看到沈来一般。   从大厅挪到李昶的包间,沈来才发现周既和呂得凯都在。她烦躁地看了李昶一眼,这人真是一肚子坏水,明知道她和周既的关系很僵,却还拉着袁齐越来凑热闹。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来也只能神色从容地在袁齐越身边坐下。   “沈小姐。”   一个男声颇为惊奇地在沈来耳边响起,沈来侧过头才发现过去的一个客户居然也在座,于是礼貌回应,“米总。”   米麒麟别墅的花园就是沈来给他设计的。那时候沈来的工作室刚起步,什么业绩都没有,能接到这么一个单子非常不容易,所以她对米麒麟还是有些感激的。虽然她也清楚米麒麟一开始是打了别的主意的。   “老米,你认识沈小姐啊?”李昶问。   米麒麟道:“我那别墅的花园就是沈小姐帮我设计的,你们看了不都说有格调吗?以后你们谁的花园要设计,都可以找沈小姐。”   米麒麟倒是挺热心帮沈来宣传的。只可惜如果在座的不是沈来不想见的故人的话,她应该会很感激的。   “这样啊?”李昶笑道:“我说老米,你和沈小姐什么关系啊,这么热心替她拉生意?”   米麒麟老脸一红,虽说以前他是打了那么点儿主意,不过沈来毫无反应,他又是已婚人士,自然就放到一边了。今天沈来的男友也在座,米麒麟就是脸皮再厚,听李昶这么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能有什么关系?沈小姐的设计的确做得好,我老婆也喜欢得不得了。”米麒麟大声道。   沈来看了眼李昶,这么多年了还在替周既打抱不平?他们男人能出轨,还毫无内疚感,到了女人这儿,就吹毛求疵上了?   “多谢米总替我推荐,巧的是前几天碰到了米太,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了米总。我先敬米总一杯。”沈来替米麒麟解围,也是替自己解围,省得那些人往龌蹉了想。   只是酒一旦喝起来,就没办法收住了,沈来也再不能拿“不能喝”当借口了。男人不知道都是什么心理,十分热衷于灌美女的酒,也不管最后自己占不占得了便宜。   沈来的脾气是不喜欢跟人推来推去,尤其是拒绝男人的劝酒时,难免要撒娇耍痴,别说是以前的老熟人都在座的情况下,即便此刻都是陌生人她也不会那般做。   结果自然就是被灌得胃都快穿孔了。沈来一般出去应酬都是很少喝酒的,即使喝也不会被人灌成这样,一来是袁齐越就在身边,她若是冷脸拒酒就会让袁齐越难做,二来也是因为米麒麟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沈来因为脾气的缘故,工作室的单子接不到太多,只能勉强维持下去,像米麒麟这样欣赏她设计的伯乐现在可不多,因此沈来不好推却,但又的确是米麒麟灌她酒最多,大概也有点儿报复她当初“不识好歹”的意味吧。   这年头社会上怎么会有纯粹的好人呢?   周既虽然也在座,尽管没帮着别人灌沈来的酒,却也没为沈来说一句话。   沈来也没指望周既能插手,他早已经不是当初有义务帮她挡下所有酒的那种身份了。   沈来握着酒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袁齐越,尽管心里希望袁齐越能出来帮她说句话,不过看他的样子只怕比她醉得还厉害,已经不用别人劝,他自己就开始往杯子里倒酒喝了。   沈来见指望不上袁齐越,只好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想学书里看来的那些人抠喉催吐,但自己对自己又下不了那个狠手,想吐吐不出,胃里火辣辣的难受,心跳得快从喉咙里出来,有些不堪负荷。估计心脏病人犯病也就这情况了。   她双手支在洗手池上,半天才抬起头,用手接着水抹了把脸,这才想起自己上了妆的,于是醉眼缭乱地凑近化妆镜想看看花妆没有,但镜子里总是出现重影,让她看不真切。   到最后,沈来只好用纸巾沾干脸上的水迹,摇摇晃晃地出了洗手间。往包间的方向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周既。   “怎么,还没喝够?“周既问,“这么想进去被灌酒?”   沈来有心开口回周既两句,却又担心一张嘴就会吐,索性懒得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周既一看沈来那S线路,就知道她已经喝到头了。上前拽住沈来的手肘道:“房间多少号?我送你回去。”   沈来重重地推开周既的手,“别管我。”   周既收回手道:“我是不想管你。只是看你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可怜。居然要靠喝酒来抢单子,沈来,你当初的清高呢?” 第7章   沈来念书那会儿是真清高,后来又被周既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她学设计的,扬言绝不会为单子折腰,而要让那些人来主动请她去设计。   可真到了社会上,哪怕她是海龟又如何?没有国内的那张关系网,再有本事也不好混。   想当初还没和周既离婚那会儿,他在搞房地产,关系多,要给还在念书的沈来找点儿私活那真是轻而易举。接的单子比现在开工作室还多好几倍,钱多人也轻松。看在周既的面子上,谁都捧着她,还真有主动请她去设计的,就为了跟周既拉关系。   只是现在周既凭什么这么来指责她?他们的婚姻失败难道不是周既先犯错?他唯一比她好的,不就是多几个臭钱吗?就那些钱里都还有她沈来一份呢,只可惜周既太过狼心狗肺。   不过既然周既提什么清高的事儿,沈来酒意上头脾气也上来了,“周既,你凭什么说这些?婚姻法都规定夫妻财产应该一人一半,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可半毛钱没给我,我也想清高啊,可是清高就能养活自己吗?再说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也没钱色交易,你凭什么说我啊?别把自己当道德标杆,你不配。”   周既抄起手看向一脸鄙视他的沈来,“沈来,那些钱你有一分功劳吗?我凭什么要给你钱让你出去养小白脸?你自己放弃的权利,现在又凭什么转过头来指责我?”   沈来气愤地道:“那是因为你威胁我。”因为周既威胁要把她出轨的事告诉她妈,再加上一点别的原因,沈来才会视金钱为粪土的。   沈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爸在她妈生她的时候,出轨了。她妈咬着牙离了婚,一辈子也没再婚,靠自己把沈来拉扯大,还如珠如宝地养着,一点儿委屈不让沈来受,把她养得跟双亲家庭出来的小公主一样。   所以沈来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妈妈知道她也出轨的事儿的。   “那也是因为你自己把把柄送到我手上的。”周既不客气地道。   沈来现在不仅胃里难受,心里也开始难受,头也开始剧烈疼痛,她脸色惨白地捂住胃,被周既气得实在再没力气跟他互怼。   权衡利弊后,沈来弱下气势道:“你能不能进去把我的包拿出来?”她心里很明白她的确是不能再进去了,否则再喝一杯,她就得人事不省,任人宰割了。至于袁齐越,早已经不在沈来的考虑范围了。   一个连女伴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趁早pass了。   “等着。”周既扔下沈来快步去了包厢,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女式包,在餐厅外的大厅沙发上找到了沈来。她已经迷迷糊糊晕过去了。   周既将沈来半搂半抱扶起来,“还能不能走?”   沈来迷糊地应了一声,勉强撑出了一句,“912。”那是她的房间号。   进门时,虽然觉得房间好像大了许多,但沈来已经醉得没太多思考能力了,直接就奔去了洗手间,这次可算是吐出来了。   接着的事儿,沈来就没多大印象了,只感觉有人很温柔地在照顾她,替她洗头洗澡,让她舒舒服服的睡觉。过程里沈来虽然醒过好几次,可她实在没了任何力气凝聚抵抗力,又贪念那股温柔,便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半夜里,沈来口渴,迷迷糊糊地叫着“水”,身边的人翻身起床,给她倒了杯水,扶她起来喂到嘴边。   沈来喝了水便彻底醒了。   周既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醒了?”   半夜三更,外面月色正好,周既从来不是善人,他的温柔付出都是要求回报的。   到一切平静时,沈来背对着周既躺着,她的头依旧痛,身体更是酸软,此刻并没力气起来在周既脸上薅几把,他也不会让她薅,所以只能安慰自己明早起来再算账。   “要不要去温泉里泡泡?”周既道。   沈来闭目不言,其实心里是愿意的,她实在太需要用热水来缓解自己的疲乏了。   周既从床上将沈来抱起,沈来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也就从了。   到了室外的温泉缸里,沈来才确定这不是她的房间,因为此间面湖,而她的房间是园景房。   沈来双手重叠放在缸沿上,她背对着周既将脸枕在手上闭眼假寐,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周既却又欺了过来。   “上次早晨接你那男的不是今晚这个吧?”周既问。   沈来的回答是被迫哼哼两声。   “你男人换得比我换女人还勤啊?”周既又问,力道随着他的问题,更是越来越大。   沈来疼得皱着眉头道:“你话怎么那么多?”   周既不说话了,只是折腾她折腾得更加厉害,一缸水若是没有源头补充的话都要被他燥完了。   最后沈来像条脱水的鱼终于被放开,她也没力气反抗,只能靠在缸沿上不停喘气儿,膝盖还疼。   周既倒是满足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下来,从后面抱着沈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道:“冬天这儿更美,湖面结着冰,下雪的时候泡汤更舒服,到时候带你来?”   沈来没吱声,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要跟周既开火,可是她现在就只想安静。   湖面上泛着点点鳞光,是酒店路灯的倒影。她能想象得出周既描绘的那幅景色,的确很得她心。以前她和周既冬天去北海道度假时,都很喜欢在雪中泡汤。当时她还玩笑说让周既回来也开一家那样的温泉酒店呢。   沈来眼睛有些泛酸,女人就是这样麻烦,明明知道不该,可却总是会留恋当初的那段温存岁月。   大概是沈来沉默的温顺让周既满意了,他没再用话刺沈来,只静静地抱着她。   早晨醒来时,阳光已经刺眼,沈来记不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温泉缸的了,那会儿她大概是睡着了,周既抱了她进来。   沈来拥着被单坐起来,周既已经不见踪影。被沈来扔到墙角的手机已经重新搁到了床头柜上,里面有他发来的微信,“房费已经付了。”   一股火气直从沈来的脚底冒到头顶,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缓过情绪来。起身走进浴室,用冷水冲了个澡。   昨晚的事不在沈来的意料中,但后来她并没认真反抗,所以说起来也怪不得周既要占她便宜。   于周既而言,睡谁不是睡呢?睡前妻更没有其他负担,不担心她找他负责,也不用花钱。   只不过沈来仿佛记得,昨晚包间里周既是带了女伴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发她的。   但这些都不是沈来关心的问题了,她擦干净水,没有要死要活,也没心思去多想她和周既的事。   周既是玩一玩,她也可以当做是生理需要的解决。   但是镜子里沈来的脖子、手臂上都有点点红痕,这显然是周既的恶意。沈来穿好衣服,外面套了件浴袍,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到酒店大堂的精品店买了条丝巾,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才刚换好衣服,袁齐越就来敲门了,“来来,昨晚睡得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抱歉我昨天喝断片了,哎,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不好拒绝。”   沈来淡淡地笑了笑,“可以走了吗?下午我还有工作。”   袁齐越点了点头,替沈来将行李拿了下去。   回程的路上因为沈来没心情,袁齐张了好几次嘴,话头都没能继续下去。到沈来住的小区外时,他才再次开口,“来来,我知道你生气了,昨天的事是我不好。下次咱们去个远点儿的地方,就不容易遇到熟人了。要不就下周吧,下周我们去爬华山?”   沈来朝袁齐越又笑了笑,“看下周的工作安排吧。”   这不是明白拒绝,所以袁齐越只当自己还有机会。但这之后沈来却再没接过他的电话,微信也拉黑了。   当时沈来之所以没明明白白拒绝袁齐越,不过是不想在小区外面跟他拉扯,更不耐烦再听他说抱歉,这才冷处理的。   那件事虽说是周既不要脸,可但凡袁齐越稍微硬气些,能顾着她这个女伴一点儿,她就不用跟周既那贱男人再有瓜葛了。沈来不想怪自己,自然就只能怪袁齐越了。   不过袁齐越也挺坚持的,电话连续打了一个月,到沈来工作室堵了她好几次,见她态度实在冷淡,这才消停下去。 第8章   再说周既这头,那晚提前离席,还替沈来拿把包拿了出去,呂得凯和李昶两个无聊人周末直接将他堵在网球场,非要让他满足他们八卦的好奇心。   “你这是和沈来又搞一块儿了?”呂得凯很猥琐地朝周既挤了挤眉毛。   周既用毛巾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哪儿来的想象力?”   呂得凯道:“那天晚上你提前走就是为了送沈来回房吧?你就没趁机……”   周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龌蹉啊?”   呂得凯“嘿嘿”两声不再说话。   周既却道:“既然你俩主动提起这事儿,我就想问问你们这是闲得有多无聊啊?本来去放松的,你把沈来扯进来干嘛?看我笑话?”周既这话是对李昶说的。   李昶赶紧道:“都是呂得凯的主意,我只是恰好认识跟沈来吃饭的那男的而已。”   周既没再继续追责,只道:“以后少把我跟沈来扯一块儿。”他说这话,也不想想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强迫沈来扯一块儿的。   “是,是。”呂得凯赔笑道,“我当时不就是看不惯沈来和那男的在咱们眼皮子地下亲亲我我么?”   当初周既离婚后的样子,呂得凯现在还记忆犹新,心里觉得凭啥biao子能好好过日子啊?沈来若是不安好,那才是周既的晴天。   “吃饱了没事儿干。”周既不领情。   沈来因为近期两个备胎都没来往了,所以她小姨给她打电话让她周末去相亲的时候,她也没拒绝。   沈来小姨是觉得她们母女都遇人不淑,怕她跟她妈学,孤老终生,所以动不动就给她安排相亲。如果沈来不去,她小姨就会去跟她妈说,不能让孩子也跟她一样单身一辈子。   沈来特烦她小姨总是提她妈妈的痛处,却又不好直说。因为小时候她妈妈一个人带她忙,小姨帮过不少忙的。所以沈来每次都会爽快答应相亲,希望她小姨能在她妈妈面前闭嘴。   这次沈来小姨给她介绍的是个建筑设计院的高工,名牌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家庭条件也不错,在江城有套三居室的房,开个奥迪Q5,就是长相稍微平凡了点儿。   沈来看了照片后并不介意,打从周既之后,她就没当颜狗了,看男人反而喜欢样貌平凡一点的,那样他们出轨的几率大约会小些。   当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这些都说不准的,网上隔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波的艳照、动作短视频之类的,里面的男主角似乎都长得很对不起观众。   周末的时候,沈来精心挑选服饰但是没化妆地准时到了咖啡馆。素颜相亲是男方提的要求,沈来当时听了心里就不乐意,不过想着乔博年的职业跟自己毕竟算是半个同行,指不定以后还能有业务往来,或者彼此介绍业务什么的。哪怕最后相亲不成功,能偶尔联系做个朋友也成。   三十岁的沈来想得十分现实,而跟她相亲的乔博年对她的要求就没那么现实了。男人相亲,首先看的就是女方的长相。   乔博年今年三十二,名牌大学毕业,还留了几年学,一回国就进了大型设计院,工资待遇都不错,有房有车还无房贷,怎么看都算精英一流。   乔博年这样的条件在婚姻上确实挺有市场的,前头也交往过几任女朋友,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手了,这才单身至今,其实他们单位有个女同事一直暗恋他,不过他对她无感,一直没回应。   乔博年他妈让他跟沈来相亲时,他当时听了条件就不乐意。“妈,你儿子我年纪再大,你也不用介绍个二婚的给我吧?”   乔妈妈其实也觉得沈来是二婚有些配不上乔博年,但沈来自身条件是真的不错,名牌大学也留过学,虽然结过婚但是没孩子,家里也是江城人,有两套房。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沈来实在太漂亮了,是让人看过就忘不掉的那种漂亮,看起来既洋气又阳光,很讨喜。   乔博年呢,每次相亲都有点儿挑剔女方的长相,所以乔妈妈觉得沈来的模样肯定能入乔博年的眼,如果她这样的乔博年都不喜欢,那她就真没法子了。   乔博年是看了沈来的照片后才点头同意来相亲的,或者可以说他就是好奇想看看没被美颜相机美过颜的沈来本人的样貌。   沈来没叫乔博年失望。   通常看相亲对象美颜过的照片,对半砍对方的颜值分值都算是高估了,有些妆前妆后判若两人,只要会化妆,母猪也能赛貂蝉。   乔博年在一些视频网站上偶尔看过一些美妆博主的推送短视频,那叫一个惊悚。因此他才要求沈来素颜来相亲。   沈来给乔博年的第一印象就是,白。   白皙透亮,皮肤不用美颜相机,都能拍化妆品广告了。她素颜的样子虽然不如照片上化妆后那么精致洋气,具有攻击力,但是却显得格外清纯,是很清新可爱的美,完全不像三十岁的人,说她是大学生,乔博年也信的。   沈来上妆后是妖艳贱货那类的美,素颜则是清纯不做作的美,一人而兼具这两种特色,由不得乔博年不动心。   “沈小姐?”乔博年站起身朝沈来确认,待她点头后,才走到她座位边上替她抽开了椅子。   “谢谢。”沈来对乔博年的绅士风度还是欣赏的。   彼此聊天时,才发现两人留学的城市竟然是同一地儿,只是学校不同。如此一来共同话题就太多了,回忆也多,聊得十分投机,顺其自然地就吃了个晚饭。   饭后用甜点时,沈来见乔博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他们这次相亲只顾着聊留学趣事儿了,结果相亲该问的问题一个都没聊。   乔博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有个问题,不问心里一直有疑惑。”   沈来点了点头,“嗯,你说。”   “当初为什么离婚呢?”这是每个离婚妇女相亲时都可能会被问的大概率问题。   乔博年有些窘迫地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打听你隐私,只是我跟你聊了这么久,只有一个感觉,如果我是你的丈夫,是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所以才会好奇你离婚的原因。”这其实已经是乔博年变相的表白了,他对沈来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问这个问题的人,乔博年不是第一个。很多相亲对象都会问,就怕沈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前几个人问这个问题时,沈来没什么感觉,但今晚乔博年问她时,她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大概是因为最近连续跟周既有了两次瓜葛吧。   她和周既离婚,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周既出轨了。沈来是在刚发现怀孕时,发现迹象的。周既在外面养了个小三,这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甚至直到现在沈来夜里惊醒,都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周既真的背叛了她。   因为他在外面有人的时候,对家里的她依旧好得叫人羡慕嫉妒恨。所以沈来甚至都不知道周既在外面究竟养那个女人多久。   而最荒唐的是,他们的故事和那些电视里演的、书里写的如出一辙。那个女的,沈来远远看过、后来也调查过。无论是学历、长相、甚至年纪,样样都不如她沈来,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女人让周既分了心。   求婚时,周既也说过乔博年类似的话,意思就是他一旦结了婚,就永远不会跟沈来离婚。可是后来呢?男人的话都没什么可信度。   最后闹崩时,周既终于说了真心话。说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沈来不懂事,骄横、任性,不懂体谅他,让他觉得疲倦,才偶尔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男人要找女人,总是能找出一大堆借口的。难道找个地方静静,就一定需要脱另一个女人的衣服?   “沈来?“乔博年出声唤醒了走神的沈来。   “不想说就别说了。”乔博年清楚地看见了沈来脸上的痛苦和迷茫,这让他相信,千错万错一定是那个男人的错,是他没珍惜沈来。   除了最后的插曲,这顿饭沈来和乔博年两人都算是用得十分愉快,所以饭后很自然地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回乔博年不用他妈催促,第二天就主动给沈来去了电话。尽管他对沈来很上心,可沈来看他却是可有可无,若即若离地吊着,反而惹得乔博年在初恋之后又再次尝到了类似初恋的情感波动,酸甜苦麻辣全部都在心头。   为了抱得美人归,当乔博年听说有个康养度假项目要找人设计园林时,立即就上了心,他知道沈来开了个工作室,主要就是做园林设计。   乔博年约沈来吃饭时道:“我听说最近有个康养度假山庄要找人设计园林,项目挺大的,我帮你打听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乔博年卖了个关子含笑地看着沈来。   沈来笑道:“猜不到。”   “那个老总的秘书原来是我高中同学,我正好找她了解了一下情况。园林大概有三十多亩地,说是康养度假山庄,其实就是高级敬老院,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投资了好几个亿,还只是一期工程。康养现在是新兴产业,很有市场。她说她们老总手里不止这个项目,另外两个区也有项目上马,你若是能接下这个项目,做好了,今后他另外的项目肯定也会给你做。”乔博年道。   听乔博年这么一说,沈来立即来了兴趣,她如今太缺项目了,而且尤其缺具有展示性的大项目。如果这个康养度假山庄真是照着五星级标准来打造的话,做好了那真的能成她的代表作。   但是沈来也知道,她是小工作室,这样的项目通常不是她能接下来的。   乔博年看沈来朝他倾斜的角度,就知道她很感兴趣,立即抛出诱饵道:“要不要我跟我同学说一声,请她帮忙安排,看能不能请他们老总吃个饭。”   通常这种级别的大老板,是不会随随便便赴饭局的,乔博年认识他的秘书,的确是很难得的机会,所以沈来当即就点了头。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可人不能没有希望对吧?   此后乔博年又约沈来吃了好几次饭,她自然不能再像前段时间那样,两次只出来一次,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乔博年托南婷约周既约了一个月才把时间定下来。其实周既压根儿就没打算赴约的,虽然南婷跟他提了几次,他都推了。   后来是南婷无意间提起沈来,说她那同学是为了帮他女朋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的。   “我都还单着呢,难道还要负责帮你同学讨女人欢心?”周既跟南婷玩笑道。   南婷道:“周总,你想不单着难道还不简单啊?他女朋友沈来其实挺有才华的,我同学把她以往的作品也发了几个过来。我看了看,好像米总那独栋别墅的园子就是她设计的。”   “沈来?”周既眯了眯眼睛。 第9章   南婷是周既和沈来离婚后才到他身边工作的,前几年她甚至都不知道周既曾经结过婚又离了,还以为他一直在游戏人间呢。也是最近这一年,有一次听他朋友说漏嘴,才知道周既曾经有过一段婚姻的。   不过周既对他前一段婚姻讳莫如深,所以南婷迄今也不知道他前妻是谁。   “对,他女朋友开了个设计工作室,就叫沈来景观设计工作室。”南婷道。   吃饭的时间定下来后,沈来还特地和乔博年到周既的康养度假项目现场看了看,就为了做到心里有数,谈的时候才能言之有物。她甚至还连夜画了个示意草图,去餐厅时都是背着图纸的,方便跟那位周总更好地解释她的设计理念。   沈来和乔博年做东,自然要比周既和南婷先到。   点菜时,沈来探头靠近乔博年道:“你知道那位周总喜欢吃什么菜吗?”   乔博年道:“不用紧张。这家餐厅是南婷选的,她说是她们老总最喜欢光顾的,估计菜式都很合他心意。”   沈来点了点头,又重新低下头看菜单。   结果菜都没点完,就听见服务员敲门,然后将周既和南婷引了进来。   “南婷,快请进请进。”乔博年立即起身迎了上去,朝周既伸出手道:“这位就是周总吧?久仰久仰。”   “周总你好,我是乔博年,这位是我朋友沈来。”乔博年转头看向沈来,算是跟周既和南婷介绍她。   沈来缓缓地站起身,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她虽然知道今日约的这位老总也姓周,却从没往周既身上想。毕竟周这个姓并不鲜见,而且周既以前也不是做养老院的,他不是搞房地产的么?   若早知道这个项目是周既的,沈来是绝对不会争取的,更不用提还请周既吃饭了。   乔博年看着明显不对劲的沈来,以为她是紧张,于是笑着缓和道:“沈来?别愣着呀,这位就是我给你提到过的周总,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吧。”   沈来低头拿起自己的包和画筒,走到乔博年身边,“抱歉啊,博年,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沈来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也不用帮我介绍这位周总,他是我前夫。”   沈来说完,眼睛都没瞥周既一下,就直接出了包间。   “诶,沈来?”乔博年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的转变,着急地唤着沈来的名字就想追出去。   周既微微拦了一下,“我去吧。南婷,今晚你陪你同学好好吃顿饭。”   乔博年愣了愣,虽然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但是看刚才沈来过度的反应,再看周既此刻的神情,又觉得应该让这对前夫前妻说说话,所以他迟疑了片刻没去追,何况南婷所站的位置也刚好挡住了他。   周既在停车场找到了沈来,敲了敲她的车窗,示意她下车。   沈来定定地看了看周既,最后还是熄了火开门下车,双手抄在胸前,靠着车身,一副拒周既千里的模样。   周既讽刺地笑了笑,“沈来,有必要这样吗?”   沈来冷冷地道:“我并不知道这个项目的你,若早知道,我是绝不会请你吃饭的。”   周既点点头,“知道你脾气傲。不过就你这个脾气,到现在也没拿到几个项目我一点而也不意外。”   沈来被周既的奚落给弄得怒火冲天,转身就想开门重新上车。   周既伸手撑在车门上,不让沈来开门。“沈来,别意气用事,傲气不能当饭吃。你虽然不知道今天请的人是我,但是我是因为你才应下这饭局的。”   沈来侧头看向周既,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周既收回手道:“你不是说离婚时我没给你钱吗?这个项目就当我给你的补偿怎么样?”   沈来冷笑一声,“我不用你补偿。当初虽然你出了轨,可我也给你戴了绿帽子,咱们扯平了,你不用补偿我。”   周既被沈来气得笑了声,她依旧知道怎么往他心窝里扎刀子,一扎一个准儿。   “沈来,这个项目我给你留一个月,你要是改变主意了,给我电话。”周既道,“微信也可以。”   沈来其实是没有周既微信的,但这人卑鄙无耻下流,那晚在温泉山庄的时候,趁着她醉酒睡着时,用她手指解了手机锁,让她通过了他的微信申请。   沈来重新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摇下车窗对周既道:“不用等一个月,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接你的项目的。”   但其实周既这个项目对沈来的诱惑,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所谓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周一上班时,沈来的小助理就一脸为难地上来对沈来道:“沈姐,物业公司来催了,问咱们什么时候付这一季的房租。”   “好的,我知道了。”沈来道。小助理一出去,她就看了看公司的帐,账上的钱只够付小助理这个月的工资了,至于房租实在是无能为力。   沈来无力地将额头抵在办公桌上,这时候想起周既的提议,不由就有些动心了,如果她接下来的话,房租、工资不用愁了不说,有了代表作,以后出去谈项目有业绩支撑就会好很多。   而她如果不接受的话,沈来心想唯一的结果就是结束自己的工作室了。   沈来将额头在办公桌上磕了好几下,还是拿不定主意。自尊作祟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不得不去想周既的动机。   所谓的补偿,就是个笑话,沈来也不觉得周既会内疚,当初他都不内疚,更何况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还有些姿色,而周既玩够了女人,又觉得前妻别有滋味了?   再想想最近两次,周既对她的所作所为。沈来握了握拳头,不得不承认周既就是见色起意。这样的话,她如果接受周既的项目,两个人接下来就免不了接触,那两次的事情就会重演。   总不能她沈来当初不愿当周既的老婆,现在却当他情妇吧?这几年沈来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下来,早已经明白,男人对女人就没有不求回报的好。   晚上沈来回了她妈家,她妈张秀苒有些惊奇,“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没买菜。”   沈来搂住张秀苒的手臂撒娇道:“想你了不就回来了,哪个回自己家还要提前打招呼的?有什么我就吃什么,你煮什么我都爱吃。”   张秀苒看到沈来自然高兴,摸了摸她的脸道:“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   沈来叹道:“我也就只能在你面前撒娇了,这么一点儿福利你总不能忍心再剥夺吧?”   张秀苒其实就乐意沈来跟她亲,“来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来坐直身体,摸了摸脸颊,“瘦很多吗?那太好了,我最近小肚子长了一大圈,正愁减肥没功效呢。”   “就你都瘦成猴子了,别跟那些女的学什么减肥,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张秀苒道。   “好,遵命。”沈来笑道,把一切的辛酸都藏在了灿烂俏皮的笑容后。   吃过饭之后,张秀苒把沈来拉到一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哪怕沈来笑得再欢,她也知道沈来有心事。“来来,你这是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妈妈说一说?”   沈来叹息一声,“张女士,你这眼力劲儿真是越来越尖了。”   张秀苒敲了敲沈来的脑门儿,“说吧,不然我瞎猜吓得更厉害。”   沈来低头道:“妈,我想把工作室结束了,然后找个工作。”   张秀苒一听就明白了,“自己创业的确艰难,你回国的时候我就想劝你先找份工作,积攒点儿人脉再自己开工作室的。不过那时候我看你自信满满,就没说什么。”   沈来抱着张秀苒的手臂道:“妈,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你劝是劝不听的,非得自己撞了南墙才肯回头,我现在就是浪子回头,你看能不能金不换?”   张秀苒拍了拍沈来的额头,“浪子回头是这么用的吗?”   沈来嘻嘻一笑,然后放低了声音道:“妈,你能不能再借我点儿钱,结束工作室,还有些款要付。”   张秀苒看向沈来默不作声,沈来立即表示,“妈,我会还你的,找到工作每个月从工资里扣怎么样?”   “行吧,要多少?”张秀苒道。   沈来说个数,张秀苒还算能接受。沈来不由松了口气,再次感叹自己还真不是个跑业务、做生意的料。这么大年纪了还啃老,她都想钻地缝了。   虽然自己开工作室不行,但是以沈来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在设计院找份工作还是不难的。   周既被绿源设计院的院长请到院里参观时,正好看到沈来从人事办出来,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却不会认错。   等沈来进了电梯,周既问道:“陈院,刚才那位也是你们院的设计师么?”   沈来进绿源,是陈博然亲自面试的,所以也认识,“哦,你说的是沈设计师,从美国回来的,她今天是来办入职手续的,我们院一直在面向全世界招揽优秀人才。” 第10章   周既笑了笑,心思却转到了沈来身上,她到绿源来工作,那她的工作室是结束了?算算时间,他许给沈来的一个月也差不多到期了,看来沈来这几年读书,性子一点儿没变。   周末的时候,周既在沈来小区外抽了根烟,烟灭了之后才下的车,往她住的单元楼走。来之前他给沈来拨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不过周既估计是后者。   周既敲门的时候沈来正准备吃饭。   她其实很少下厨,在国外的时候吃腻了西餐才自己学着煮点儿粥,煲点儿汤。回国后忙着工作和跑项目,已经很久没开过火了,连喝水都是喝矿泉水,懒得烧水。   不过现在经济局促,工资还得用来还她妈的钱,沈来也就只能不买进口矿泉水喝了。   只是煮饭沈来还是不喜欢。今天是觉得阳光晴好,下周一又即将开始在新单位正式上班,百废俱兴,沈来这才动了下厨的念头的。   说是下厨,其实就是买了一根猪大骨,加了两只番茄,炖了一锅汤。等汤熬好了,又随便放了点儿海带、山药、竹荪、粉丝之类的,煮了一锅大杂烩,名曰汤锅。   沈来刚把砂锅端到桌子上,给自己拿了碗筷,就听见了敲门声。她迟疑了片刻,猜不出这个点儿谁会来敲门。   “谁啊?”沈来走到门边,虽然手已经摸到了把手,却还在等门外的人答应。单身女性再警惕也是不为过的。   “是我,周既。”周既其实就是来碰运气的,没指望沈来真的在家,但听到里面有人应答,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沈来从猫眼往外看了看,还真是周既。   “你来做什么?”沈来打开门堵在门口,并没打算让周既进去。   周既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只是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到了沈来住的小区外。   又想着虽然离婚的时候撕得头破血流,但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沈来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一脸天真,以为这世道光有才华就行。结束工作室打份工,也算是种选择,不过沈来如果以为这样就能避开拉项目那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绿源也不是慈善机构,想要混出头,设计师也得自己去争取项目,否则就只能拿份死工资。   周既既然觉得自己上门是为了沈来好,便理直气壮地往前迈了一步。   沈来不想跟周既胸口撞胸口的话,便只能往旁边让了一步。   “在吃饭啊?本来还想叫你出去吃的。”周既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汤香。   沈来的房子不大,就是两室一厅,基本格局是一目了然,厨房和饭厅就在进门处。周既扫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汤锅,诧异地侧过头看向沈来,“你做的饭?”   沈来皱眉道:“周既,你到底来做什么?”   周既已经自来熟地在沈来的碗筷面前坐下,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山药尝了尝,“挺鲜的,就是缺个蘸水。”   周既走进厨房,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地开始找碟子打蘸水。然后又从厨房探出个头来道:“电饭煲里怎么没饭啊?”   “我节食。”沈来没好气地道。三十岁的女人保持火辣的身材不容易,她虽然没有故意少吃,但米、面类碳水化合物一般是尽量不碰的。   周既端了蘸水出来,重新在桌子面前坐下,跟个主人招呼客人似地朝沈来道:“你坐啊,不吃吗?”   沈来抄着手在周既对面坐下,有些发火道:“周既!”这人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厚脸皮。   周既给自己盛了碗汤才道:“沈来,想咱们结婚那会儿,别说吃你做的饭了,就是你烧的水我都没喝上过一口,没想到现在却有这样的口福。”   沈来扬扬眉,这么说当初家里买净水器和饮水机还是她的错咯?害他没喝上过她烧的开水?   周既其实对沈来要求不高,不指望像郭小茵那样,天天做早饭,还换着花样来,但是偶尔能下厨煮一锅汤,他就满足了。   沈来看周既这个样子,估计是赶不走了。她倒是可以强硬地下逐客令,把他拖出去,但是那样就难免拉扯,她又不愿意。再看周既吃得那么欢,都快把她一天的粮食吃光了,沈来也只好另外拿了副碗筷出来开始“抢着”吃饭。   周既主动替沈来盛了一碗汤,“你什么时候学会煮汤的?”   “留学的时候。”沈来淡淡地道。   “吃不惯西餐吧?以前跟你吃饭,你从来都是挑中餐厅的。”周既道,“不过日料你也喜欢。”   沈来没好气地搁下筷子,“能不能别说话?跟只苍蝇似的。”   周既扬扬眉,果然没再开口,闷头吃了几大碗。   沈来心里那个气啊,这一锅汤是她准备着中午、晚上两顿的,现在可好,晚上她又得叫外卖了。   吃完饭,沈来看着周既道:“行了,饭也吃了,心愿已了,你总可以走了吧?”沈来这是诅咒周既呢。   “沈来,我们谈谈。”周既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项目我不接,我的工作室已经关了,新工作也找到了。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还是早点儿走吧,周总。”沈来抄着手讽刺地道。   周既看沈来这个样子,也知道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于是卷了卷袖口道:“既然是你做的饭,我也不好意思白吃,不如我洗碗怎么样?”   沈来本来想拒绝的,不过她最厌烦洗碗,所以才不怎么做饭,见周既主动请缨,心想本来就该他洗,于是撇嘴道:“你喜欢洗就洗吧。”说完沈来就转身进了自己卧室,探出头来补了一句,“记得洗锅,厨房也得打整,抽油烟机也得擦洗。”周既犯贱想当劳动力,沈来没理由不成全他的。   沈来这个户型,奇数层和偶数层结构不同,她的客厅没有阳台,而主卧有阳台,装修的时候她将主卧的阳台封了,在落地窗前放了个带脚蹬的单人沙发,阳光好的时候,她喜欢坐在这里看书。   虽然周既在外面,让沈来有些心神不宁,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看书,以显示完全不在乎周既。   不知道是刚吃了饭犯困,还是阳光太舒服,亦或者是手里的书太催眠,沈来本来只打算眯瞪一下的,却没想到自己会睡着。   周既洗完碗,又拿毛巾把碗里的水擦了,这才放下袖子,轻轻敲了敲沈来的门。   里面没人应答,周既拧了一下把手,发现并没上锁,就开门走了进去。   沈来的头歪歪地靠在单人沙发靠背上,手搭在扶手上,手里的书已经掉到了地上,周既走过去替她捡了起来。   他和沈来已经很久没有安静地坐在一起了,周既坐在脚蹬上几乎有些贪婪地看着沈来的睡颜。   阳光洒在沈来的脸上,让她脸上的绒毛都带上了温暖的光。没有冷脸,也没有冷语,她睡着了绝对算得上是个天使。上帝的宠儿,很漂亮。   沈来在家里穿的是家居服,不过她素来爱美,就是家居服也不将就。上身是件灰蓝色的阔领毛衣,因为领口太开阔,以至于裸露出了一半的肩膀和锁骨。   女人的性感往往并不来自于特征器官,精致的锁骨,消瘦的肩膀,组合起来就已经叫人着迷,而且周既一直觉得女人穿斜肩的衣服格外性感。   阔领毛衣之下,是长及脚踝的烟灰色长裙,带着网纱,很有些仙气,也很沈来。   有时候不仅是月亮会惹祸,冬日的暖阳那温暖的颜色也会惹祸。周既克制不住地朝沈来俯下身,在她唇角亲了亲。   沈来动了动脖子,她做了个梦,好像又梦到了二十几岁,和周既刚结婚的时候。他出差回来,也不管她睡着没睡着,就欺上身来,小别胜新婚嘛。   只是沈来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和周既离婚了,她绝对不能再软弱地回忆当初的那些事情。即便曾经有过美好,可后来也都被背叛污染了。   沈来的睫毛动了动,努力让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身上的周既。   沈来从半晕厥里回过神,软软地抬起腿将周既蹬到一边,抬手就想扇周既一巴掌。   周既一把握住沈来的手腕,把她的手甩到一边,直接去了浴室。   留下发懵的沈来,怒瞪着浴室门。有资格生气的,被占便宜的应该是她才对,周既特么发的哪门子火?   沈来也想洗澡,可是唯一的浴室被周既占用,她只好裹上浴袍,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加了几块冰块。   周既从卧室出来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模狗样,给他自己也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口看向橱柜岛台对面戒备地看着他的沈来。   不知怎么的,周既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来的情形。那时候他有个女友在A大读研,他去接她吃饭,却在途径沈来的宿舍楼下时,意外地看见她从阳台上探出个身体来。 第11章   沈来住二楼,是在对楼下的同寝室同学喊,给她带份食堂的糖醋麻辣土豆。   她头上戴着稻草编的有沿小圆帽,穿着嫩得发芽的天蓝色荷叶边吊带裙,背后是金灿灿的阳光。她笑得太甜蜜、眼睛又太璀璨,那一瞬间就好像把周既带到了圣托里尼岛的蓝色阳光里。   一见钟情周既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那一刻他得承认,他心动了。   再后来,他就对还在读大四的沈来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那时候周既才二十七岁。   而那时沈来在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追求者——他的时候,脸上的戒备和眼前的神情真是如出一辙。   “我把康养度假村的项目交给绿源了,指定你来负责。”周既放下水杯,看着沈来的眼睛道:“别再意气用事了,沈来。年纪越大任性的资本就越来越少。”   虽然周既说的是事实,可戳沈来的心了。女人越老越不值钱,有钱的男人倒是相反,尤其是到了八十快进棺材那种最值钱,沈来恶毒地想。   沈来如是想,也如是恶毒地笑道:“我没意气用事,不然也不会用汤喂狗了。”   周既被沈来怼得反而更来劲儿了,他也笑着道:“哦,听说狗头上有倒钩,刚才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沈来发现自己骂不赢二皮脸、不要脸的贱人周既。   被睡了,还要被人教训,反过来还被人怼,沈来于是冲动了。   不过这种冲动不是在工作上。当陈博然把康养山庄的项目给新人沈来时,她没有拒绝,因为她不想才来就换工作,那样还得跟张秀苒女士解释,她也不想在她妈妈面前提起周既的名字,那是她的伤痛,也是张秀苒的。   当初交往的时候,张秀苒就竭力反对她和周既,可是那时候沈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更何况周既还跟她求婚了呢,沈来觉得婚姻就是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了。   后来沈来离婚,张秀苒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沉默、忧伤。   不过因为沈来是新人,而康养山庄是个大项目,还涉及到后期的项目合作,所以陈博然很重视,特地将设计院的一个资深设计师程城分配给了沈来当助手。   这绝对是大材小用,程城很不高兴,但看在项目提成的份上,也认了。再加上沈来人美嘴甜,那一点儿小不高兴也就没了影儿。   到第一次讨论设计概念时,程城才发现,沈来的经验虽然不足,可想象力与创造力却令人惊叹。   现在这个设计市场,国内很多设计院做出来的项目基本大同小异,很多设计师其实说白了就是卖材料的推销员,设计都是免费送的甜甜圈,中间空荡荡。   但沈来不是,她是真心在做设计,并不考虑成本、难度和公司利润,于是程城就有了用武之地,两个人的观念互相补充,彼此都发现了对方原来是个宝藏。   沈来就像蜜糖一样,看见她的男人就总想沾一点儿尝尝,而婚姻对男人的约束力真的没有沈来想象的那么强。   程城没有办法不被沈来吸引,尽管他已经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儿,他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沈来,不要跟她有任何工作外的关系,可只要看不见她,就会想念。   不过程城还没有给沈来造成困扰,他目前还很克制,只是对沈来比别人更好更耐心一点儿而已,沈来有感觉到差异,却并没有点破。   单身女人就是有一点儿不好,似乎谁都会觉得自己说不定有机会。   这天再次去康养山庄看现场,沈来车限行,所以坐的程城的车。因为项目在远郊,车程一个多小时,加上城内的交通堵塞,差不多要两小时才能到。   程城从后座将一包零食递给沈来,“给我小女儿买的,你路上要是饿可以吃。”   沈来接过程城的殷勤看了看,里面的零食都是沈来平时桌上的那些牌子和类型,无糖、低糖型的,怎么可能是给小女儿的?   沈来的养身(材)之道是少食多餐,少摄入糖分,非正餐时间饿了就吃无糖紫薯条之类的代餐饼干。因为这种吃零食的小习惯而显得比实际年纪和外观年纪都小,看在程城的眼中非常可爱。   沈来道了一声谢,路上虽然就饿了,却一点儿也没动那些零食,并不愿意给程城错觉。她尊重程城的业务能力,但对他的私行就不敢苟同了。   不过沈来的不苟同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程城这种人,沈来遇见得太多了。随着年纪的增长,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一大圈后,她的观念已经不可控地变了,以前是觉得男人出轨那叫一个不可思议不可原谅,现在则是觉得稍微有点儿能力的男人不偷腥那才叫人新奇和佩服。   至今沈来都还记得周既朋友们那些嘴脸,好像当初周既出轨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她沈来把它当成了个事儿,还做出了那么“扭曲人性”的反应。   扭曲是沈来自己给自己定义的。   程城熄了火,看向一路都不怎么说话,将手肘撑在车窗沿上看风景的沈来,一个没忍住地轻轻拉了拉她俏皮的马尾,那马尾的尾部卷得像个钓鱼的月亮钩,晃得人心浮动。   “到了。”程城见沈来回过头,掩饰地道:“看你出神,所以才……”   沈来不能戳破,还得强撑个笑脸道:“抱歉,刚才走神了。”作为社会人,总不能现在就跟程城撕破脸吧,这项目才刚启动呢。   周既站在园区的水泥道上,从他的方向望过去,恰好看到了程城拉沈来马尾的动作。   程城一下车,就看到了周既,上前热情地寒暄道:“周总,这么巧啊,你也亲自来了?”   这个项目一直是周既下面的康养山庄项目经理付经理在负责细节,前面几次程城和沈来过来,都是那位付经理接待的,程城也没想到周既这个大老板这次会亲自来。   周既看向程城身后的沈来道:“上个月出差刚回来,想听听两位对这个项目现在的构思和设想。”   小会议室内,沈来取下背上的画筒把初步设计的几张图纸取了出来。她的设计习惯是,前期喜欢手画,一边画一边心里就会产生情感,也会出现情境模拟,仿佛看到未来的客户群就在图纸上走动。   “我觉得既然是国内的针对老人的康养项目,还是要以中国古典园林风格为主,不过这种风格对老人的行动会有些不便,所以对道路我做了一些改变。”   沈来指着图纸对周既道:“您看这儿……”她对周既连敬语都用上了,那就是很公事公办,表示自己一点儿私人情绪也不会带。   “我在传统的石子路面旁边加了一条防滑道,路面用渗透性高的材料,不会积水,对于相对年轻的老人走石子路可以按摩脚底,而对用助歩器的老人就可以使用这种道路,全程都没有任何障碍,边上还设有扶手。”   周既点了点头。   沈来继续道:“这里是整个院子的中心广场,老人如果有什么大型活动都可以在这里举行。它的花坛我设计的是小型带滚轮的,虽然和传统的风格不太相符,但这是为了坐轮椅的老人考虑的。平时聚会时,他们只能摇着轮椅在边缘上坐着,而这种花坛可以被移动,到时候他们过来就能自由地穿插在人群里。”   一说起自己的设计,沈来就很来劲儿很投入,似乎竭力想说服听她说话的人接受她的设计。   沈来耳边的一束碎发从耳后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还没来得及把它重新别在耳朵背后,就见周既伸出手替她别了回去。   这个动作实在太过亲昵,震惊了在场所有包括沈来在内的人。   沈来怒瞪向周既,很反感他这样非专业的举动,只觉得刚才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最后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的设计能被认同并非是因为她有多出色,而不过就是以色上位。   程城的脸色变了变,其实他早就知道沈来跟周既之间肯定有猫腻,不然这个项目怎么会指定她来当负责人?只是后来跟沈来接触,觉得她是真的有热情有才华,渐渐就忽略了。   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刺眼,原来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去亲近的沈来也不过就是个biao子货色,靠脸傍大款吃饭的。   沈来没跟周既当场翻脸,强忍着怒气把自己的设计解说完了,只是过程中她不停地用手去别头发,生怕它们在掉下来,而离周既的距离也刻意地隔得非常远,因而不得不提高嗓门。   沈来喝了口水,听程城和付经理交流完来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回城。   当然是要的,她又没开车,程城这样问,显得别有深意。沈来刚要回答,就听周既在她身后道:“我送你回去吧。”   对沈来而言,周既和程城她谁都不想搭理,但是刚才程城的脸色和态度让她很不舒服,反正也已经让他误会了,再误会点儿也没什么。   沈来脑子转得飞快,公司里已经有人看她和程城眼神奇怪了,若是真有流言出现,那才是大麻烦。此刻用周既当挡箭牌,正合适。即使程城心里不舒服,但顾虑着周既,他也不会不配合自己,或者故意为难她。   想到这儿沈来朝周既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周总了。”这就是离异的现实女性,考虑事情已经不再单纯,所以对哪怕恨不能弄死的周既,沈来也能敷衍了。   程城阴沉着脸走了,沈来的情绪一点儿不比他高。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交系统一律没有,所以不搭便车肯定不行。而周既的下属只怕是不敢跟老板抢人的。   沈来“顺从”地上了周既的车,保持来时坐车的姿势,将头别向窗外,想着是不是要换辆绿牌车就不怕限行了。可是做设计的,总是东南西北乱跑,电动车又担心续航,在郊区充电桩可不好找。   正胡乱想着,沈来就感觉马尾巴被周既拽住了。他可不是程城那样轻轻地撩一撩,沈来被拽得疼了。   “你干什么?”沈来火大地道。   “饿了吗?一起吃个饭。”周既的手又回到了方向盘上。 第12章   沈来看着周既咬了咬后槽牙,“周既,你怎么回事啊?咱们的关系是可以吃饭的关系吗?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做出让别人误会的动作行不行?我是你前妻,还是给你戴绿帽子那种。”   周既也咬了咬后槽牙,“嗯,你很自豪还是怎么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来又将头转向了车窗。   周既也没再说话,进了城直接将车开到了鱼庄,看向沈来脾气不佳地道:“下车啊,还等着我来拉你啊?”   沈来不动。   “瞧给你惯的。”周既火大地道:“沈来,你也记住,我是你负责的这个项目的甲方,不是头上长草的你的前夫。”   沈来心里飚了一句脏话,甲方这个身份还真好用。   下了车,周既也没理沈来,直接进了大堂要了个包间。沈来低头看了看手机,下班的点儿,网约车一点也不好约,在鱼庄外傻站着反而会被周既嘲笑。她又不是不敢见他。   周既看见沈来推门进来,神情一松,对旁边站着的服务员说了几个菜,又开了一瓶酒。   沈来问道:“你不是开车吗?”   周既道:“你不是也会开吗?”他把桌上的车钥匙推给沈来。   沈来就知道接下周既的项目便是麻烦的开始。   有人来敲门,还以为是服务员去而复返,结果进来的却是个素昧平生的女人。黑色中长大衣,淡蓝色羊毛开衫和黑色毛呢裙,配着黑色短靴。   沈来只扫了一眼就重新转向周既。   果不其然,来人柔柔地喊了声,“周既。”   周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郭小茵。   “刚才在大厅看见像是你,所以来打个招呼。”郭小茵假作镇定地笑道,因为任何人的“男朋友”对面坐着沈来这样的大美人时,都很难镇定。   更何况,周既已经很久没理会过她的微信了。如果新欢是这样的大美人,郭小茵也认了,可心中到底还是意难平,忍不住敲门进来看一个结果,也好彻底死心。   周既看了眼沈来。   沈来翘起唇角笑了笑,回头看向郭小茵,“这位小姐别误会,我是周既前妻。”沈来虽然拿周既挡了程城,自己却没有当周既挡箭牌的意思。   这位小姐进门后,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周既看,沈来就猜到了几分她的身份,再看周既,目含诧异,神态虽然还算坦荡,不过还是有一丝不自然。   郭小茵这种类型的女人沈来不陌生,当初周既出轨的那位跟这位差不多也是一个类型,怎么说呢,温柔而知书达理型吧。   郭小茵愣了愣,脸一红,没想到沈来居然是周既的前妻。刚才那会儿还有点儿捉奸的气愤,但这会儿就有些小自卑了,周既的前妻无论颜值还是气质,亦或是穿着品味都让郭小茵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要一起用餐吗?”沈来问郭小茵。她是不介意给郭小茵科普一下她和周既离婚的原因的,顺便提醒她即便成功套牢周既,将来也很可能人财两空,周既离婚的时候可不是个大方的男人。   郭小茵赶紧摇了摇头,“哦,不,我约了朋友的。”   沈来也没强留,她端起水杯喝了口,等郭小茵出去了,才讽刺周既道:“还是喜欢这种贤妻良母?怎么不好好珍惜?”沈来想着最近几次她和周既的事儿,心里咒骂了一句,该不会是被小三了吧?   周既淡淡道:“只是偶尔去她那儿过夜。”   沈来扬扬眉,她早该料到的,像周既这种男人怎么可能再画地为牢,那天他在咖啡馆被泼咖啡之前说的话,沈来还记得呢。   “笑什么?”周既问,他原本以为沈来听了不横眉冷对,也该怒瞪自己的。   “想起你那天被泼咖啡的事儿了。”沈来笑道。   周既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种话对崔子涵说说无妨,但被沈来听到却是另一种意味。   鱼庄上菜挺快,沈来不怎么喜欢吃鱼,因为要吐刺,但却爱喝鱼汤。她接过周既给她盛的鱼汤,喝了,其他的东西就没怎么动筷子。   “这些年你还是没变啊,为了身材都不怎么吃东西。”周既道。   沈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并不想跟周既讨论自己,尤其是过去。   周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是郭小茵发的微信:抱歉,刚才我太鲁莽了。今晚我炖鸽子汤,你过来吗?   周既没回。   沈来却开始玩她自己的手机了,乔博年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怎么不理他。沈来也没回复。她从手袋里拿出耳机来戴上,开始浏览网上的搞笑小视频,不然面对周既,很容易消化不良。   周既呢,只在沈来最初戴上耳机的时候蹙了蹙眉,后来也就开始自斟自饮,还吃了两碗饭。慢条斯理地,似乎一点儿没被沈来的无礼影响。   沈来不停地拿眼瞥周既,有点儿搞不懂他的套路。她若是他,对方戴耳机玩手机跟她吃饭,不该早就起身走人了吗?   最后还是沈来没端住,收了耳机道:“你还要吃多久啊?”   周既仰头饮尽了杯中红酒道:“走吧。”   这让沈来又想起了当初周既刚开始追她那会儿。那时候沈来还是小年轻,仇富,觉得周既一开始就用金钱攻势砸她,让她很不爽,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她又不是吃不起饭。   所以跟周既吃饭的时候,她也是满脸不耐,戴耳机玩手机的。不过她的耐心一直没赢过周既。   吃过饭,自然是沈来开车,她也没管周既,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妈住的老小区。   微醺的周既睁开眼睛,“今天怎么想起回来看妈?”   沈来纠正道:“是我妈。别乱攀亲戚,我妈要是再听见你喊他,估计要心塞。”对于周既的出轨,张秀苒当然比沈来更深恶痛绝。   周既笑了笑,回讽道:“是么?她要是知道你的事儿,估计就得心梗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周既?”沈来冷冷地略显尖锐地问。   “你这人是挺没意思的。”周既看了看沈来,打开车门下车透气。   沈来也懒得管周既去死,背上包径直往小区走。   “诶,沈来。”周既靠在车门上,懒洋洋地叫住沈来。   沈来头也没回。   “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身边的男人换来换去,不是破鞋都成破鞋了。”   言语真是杀人不见血,沈来觉得自己手上有刀的话,这会儿肯定插进周既脑袋里了。   “你现在这么不挑食啊?结了婚的男人都碰?”周既手插在裤袋里,依旧用那懒洋洋的声音道。   沈来真想回身把手袋砸周既头上,可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她再也不想和周既有任何瓜葛,这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休想再伤她分毫。所以沈来直了直背,走了。   周既说那些欠揍的话,不就是想让她搭理他么?她偏不。   张秀苒看见沈来回来,问道:“你和上次相亲那个小齐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来奇怪地道。   “他从你小姨那儿要了家里的座机。”张秀苒道。   “哦。”沈来应了一声,自从上回请客请来的是周既后,沈来就迁怒了乔博年,没再搭理过他。   张秀苒道:“不管成不成,你得给人一个准话啊。”   “妈,我都几个月没接他电话和回他微信了,还不算准话啊?”沈来道,心想乔博年怎么这么不懂游戏规则。   张秀苒道:“来来,你既然不是真心交往,以后你小姨安排的相亲你不去就是了。不然多了,传出去名声不好。”   张秀苒这方面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   沈来笑着搂住张秀苒的手臂道:“行,咱妈说不去就不去了。”   张秀苒打了沈来一下,“调皮。我就是觉得你小姨那思想要不得,这都什么时代了,女的不想靠男人怎么了?又不是养不活自己。你就是想找个女的,妈妈也不反对。”   沈来啼笑皆非地道:“是,老妈你思想可够新潮前卫的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该明儿我就给你带个大美人回来。”   张秀苒笑着打了一下沈来,“行了,我就是让你别有心理负担,我花那么多心血把你养大,可不是为了把你嫁出去。”   这天晚上沈来的小姨过来吃饭,看见她们母女俩的晚饭就撇嘴,“十年如一日,天天晚上都是白水煮菜和卤牛肉,你们吃不腻啊?”   “减肥。”母女俩齐声回答道,然后相视一下。张秀苒和沈来都是对自己的身材比较有管理的人。   张秀英“切”了一声,坐下来就开始点外卖。她如今儿子上大学了,老公天天晚上出去搓麻,所以一腔热情都灌注在这对失婚母女身上了。   “来来,那个你跟小乔怎么样了?”张秀英问。   又是这个问题,沈来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白水白菜,“不怎么样,没什么感觉不想耽误他。”   张秀英道:“小乔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上回就是不知道周既是你前夫,错请他吃饭得罪了你,你就不搭理他了,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周既的名字出现在饭桌上时,气氛明显就僵了一下。   张秀苒看向对面的沈来,她这个女儿跟她脾气一模一样。虽然平时无话不说,但是和周既离婚的那一段沈来从没开过口,只知道是周既出轨了。当初张秀苒自己离婚的时候也一样,伤得太深,所以对谁都不想再提一遍。   张秀苒放下筷子皱眉看向张秀英道:“都过去的事儿了,别提了行不行?”   张秀英撇撇嘴,她就想不通她姐和她这侄女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人家男的早几百年就走出去了,该生孩子的生孩子,该泡妞的泡妞,乐呵着呢,她俩却一辈子想不开。   “姐,不是我说你,你当时倒是有来来,一辈子这么过来了也觉得没啥,那来来呢?说得难听点儿,将来你要是不在了,来来一个人孤不孤单?”张秀英道。 第13章   沈来看见她妈又开始搁筷子,赶紧道:“小姨,你思想老旧不老旧啊?现在试管婴儿的技术早就成熟了,成功率也高。我要想生,随时都可以。”   张秀英撇嘴道:“什么试管婴儿?那是人生不出来才想的办法?你知不知道那个过程,女的多没尊严啊?你没试过就是天真。而且你知道对方精子质量怎么样啊?别生个傻子出来。”   沈来拿了片卤牛肉在手里撕,心里想的是,不要试管婴儿,找个男人借种对她来说还不容易么?不过精子质量的确是个问题。怎么着对方的颜值和智商都得在线啊。   想到这儿,沈来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既,在沈来认识的所有人里,这两个指标综合起来考核的话,周既还得排第一位。   不过如果她去找周既借种的话,那当初她打掉的那个孩子又算怎么回事儿?   想想人还真是神奇,不同的人生阶段,竟然可以有截然不同的对立想法。这么多年沈来从来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但是今天年纪大了提起孩子,突然就想当初要是留下来,今天也就不必有借种的麻烦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沈来的胡思乱想,找周既借种绝对不可能,她宁愿学刀白凤,找段延庆呢。   “小姨,你别瞎操心了。我就是结婚也是个丁克,你没见我妈养我多费神多操心啊。我早就想好了,等到了退休的年纪,就去山村支教,一大群孩子呢,奉献我一辈子的余热。”沈来道。   张秀苒点点头,“来来这个想法不错,山里还没有霾,我退休后也是这么打算的。”   张秀英还能说什么?“哦,对了,来来,你怎么想着搬回来了?”   这就是沈来的冲动了,她当初怕再跟周既有纠缠,加上设计院又在城区,就搬回来跟张秀苒住了,这样上班更近,开发区的房子租出去了,一年的房租足够她带上张女士出国阔气地潇洒一圈了。   “上班近。”沈来道。   张秀英不赞同地道:“和长辈住,有时候多不方便的。”比如交个男朋友就不方便。再比如她再给沈来安排相亲,被张秀苒知道了也不方便。   天知道,沈来就是为了不方便才回来的。沈来走过去搂住张秀苒女士的肩膀道:“我跟我妈什么关系啊?怎么可能不方便,是吧,妈?”沈来在张秀苒脸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口。   张秀苒笑道:“吃了饭擦嘴了没有,多大个人了。”   张秀苒进去洗碗的时候,张秀英拉着沈来低声道:“来来,最近跟你爸爸联系没有?”   沈来摇摇头。   “哎,我怎么教你的?你爸年纪也大了,他的一切都有你的一份儿,可别跟你妈一样清高不去争啊?那天我遇见你那便宜妹妹了,噢哟,一身的名牌哦。”张秀英道。   沈来道:“这怎么争啊?总不能拿着遗嘱找他签吧?”   张秀英道:“是不能啊,所以你才要多亲近亲近你爸爸嘛,让他记得还有你这个女儿啊。你可别学你妈死脑筋。”   沈来没觉得她妈妈死脑筋,她爸给她赡养费,张女士也没拒收,也没不让沈来不认她爸爸,甚至连姓都没给沈来改。张女士离婚后就像把沈先生当个臭屁放了,万事不萦于心。不再婚也不是惦记沈先生,那纯粹是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傻子才再往泥潭里滚。   当初沈来也跟她小姨一样不理解她妈妈,现在么,则是感同身受,坚定地撑张秀苒女士。   巧的是沈来小姨嘴里提起的沈来的那便宜妹妹,周既没几天就见到了。   郭小茵那儿,周既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尤其是那天在鱼庄碰到后就更坚定了决心,没眼力劲儿,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所以周既为了生理之欲,又开始和吕得凯他们出去鬼混。   “吕得凯怎么还没来?”周既问李昶,手里还搂着个新交的女朋友,很年轻的小姑娘,舞蹈学院的,盘靓条顺,就算比不上沈来,但是二十岁满满的胶原蛋白和一身的青春劲儿却就不是三十岁的女人能比的了。   “他最近重新泡了个女主播,估计在等她下播。”李昶道。   周既受不了地冷笑了一声。吕得凯自从跟上回武见思带来的网络女主播好上之后,似乎突然间就迷上了女主播人群,很享受每次土豪贵族进入直播间时的特别播报和烟花礼炮欢迎仪式,觉得特有范儿。所以换女友换的还是女主播。   吕德凯手里搂着个小长腿女主播进来的时候,众人还没回过神呢,那小长腿女主播就坐到了周既身边,甜甜地叫了声“姐夫”。   “姐夫啊?”吕德凯赶紧把沈真拉回来。   周既自然已经认出了沈真,沈来的便宜妹妹,结婚的时候见过,后来机缘巧合也遇见过几次。沈来对沈真不感冒,所以周既也没留意过沈真,但人还是认得出的。   “沈来的妹妹。”周既道。   吕德凯这才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第一见我家真真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儿面熟。”沈来爸爸的基因是真的不错,要不然当初也追不到校花张秀苒女士。   吕德凯的面熟是真的,但恍然大悟却是假的。其实第一次见沈真,吕德凯就想起了沈来。   吕德凯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沈来时的情形。那天周既刚好被事儿给绊住了,他舍不得自己小女友挤地铁,万一被揩油就亏了,所以勒令吕德凯去接沈来。   吕德凯问,“我怎么知道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儿?”   周既有点儿炫耀地道:“校门口,最漂亮的那个就是。”有沈来这么漂亮的女友,男人很少能抑制住炫耀的冲动。   吕德凯一边开车一边骂,“有病,漂亮的多了去,各花入个眼,哪个敢称最漂亮啊?”周既觉得漂亮的,他可未必觉得。   周末的大学校门口本就是美女云集的地方,尤其是那个靠近文学院、设计学院、艺术学院的校门,充当选美秀场都足够了。   但吕德凯在美女堆里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沈来,走过去问了声,还真是周既的那个沈来,心里不由又臭骂了周既一顿,真是走狗屎运。本来他还想着如果不是那个沈来,他就要放马追的。   而吕德凯见到沈真时,就像见到了沈来的低配版,当做了个愿。别说,其实有时候他还挺佩服裴肖那哥们儿的,不都说嘛,好玩不过嫂子,但一般人没那个胆儿,至少吕德凯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不过沈来那小娘皮心也够毒的,勾搭谁不好,非要勾搭周既最好的兄弟。   沈真端起酒敬了周既一杯,“姐夫,好久没见了,这杯我敬你。”女主播的直播间如果有几个土豪贵族天天砸飞机的话,人气会火速上窜的。周既在沈真眼里,无疑就是土豪备选。   周既没动,“可别乱喊啊,我跟你姐早离了。”   沈真娇笑道:“难道你跟沈来离了婚,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周既笑了笑,“我认的妹妹只有一种,就是乾妹妹。”乾妹妹,乾哥哥,还有乾爹,在周既他们这些人眼里都是一挂的。   因为沈来的关系,周既对沈真这个便宜妹子也不怎么感冒,即使现在他深恶痛绝沈来,但并不表示就会对沈真好感上升。   周既在吕德凯出去抽烟的时候问,“你真要跟沈来的妹妹搅在一起啊?”   “就是玩玩儿嘛。”吕德凯不以为意地道。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真一脸不快地从包厢里出来。   吕德凯走上去揽住沈真的腰道:“怎么了,宝贝儿?”   沈真道:“沈来,半夜三更地闹什么腹痛,老头子在外地,让我把她送医院去。”   沈来的求救电话最终转到沈真的手机上也是意料之外。她妈和她小姨小长假结伴出去旅行了,她半夜腹部痛得没有办法,给120打了电话,但是没个人在身边照顾也不行,缴费还得有人呢。   所以沈来就给她爸打了电话,结果她爸沈存中和她后妈出去度假了,沈存中就赶紧给沈真打了电话。   沈真在接到医院的电话,身后跟着周既和吕德凯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医生出来找家属签字。   沈来已经进了手术室,周既赶在沈真前面,龙飞凤舞几笔在手术同意单上签了字,却没把单子还给一声,“我是她丈夫,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周既,又看了看他身后画着浓妆的沈真,不可察觉地撇了撇嘴。自己老婆半夜三更还得自己打120,来医院的路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男人倒好,小三儿都跟医院来了。   “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动手术。”医生道。   “谁给她动手术?”周既又问。   周既想起沈来的龟毛来,去海边肯定穿比基尼,当初结婚的时候还说生孩子肯定不剖腹,不然身体就不完美了,没法儿穿比基尼。   “抱歉,我先打个电话。”沈来的家离省医院近,所以被救护车送来的也是省医院。周既对这儿比较熟,给他舅舅打了个电话。   这样给沈来动手术的就不是医院的值班医生了,而是找了他们主任,亲点了个普外的医生来。阑尾手术是个很常见的小手术,这样兴师动众,很有点儿大题小做。   郑姓医生一到周既就迎了上去。虽然对方只是个普外的小医生,但阑尾手术这块做得相当好,曾经更是有过无创的例子,很得刘主任的看重,要不然也不会亲点郑医生过来了。   周既恭维了郑医生几句,将沈来的特殊诉求说了,对方看了看病历,说是单纯阑尾炎,无创手术还是可能的。周既千恩万谢,到了这个年纪能让他几乎卑躬屈膝的人可不多了,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个小医生。   但沈来握在对方手里,就由不得周既端架子耍威风了。   就在沈来被推进手术室后不久,普外的刘主任也赶来了,可见对周既这个关系还是很重视的。   沈真在旁边看着周既离了婚还替沈来忙前忙后,一个电话半夜就把科室主任给招来了,心里既嫉妒沈来,对周既又产生了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吕德凯也不错,家里有矿,但跟周既比,总觉得有些差距。因为到了一定层次上,很多问题其实钱是解决不了的,还得看人脉或者权势。   而对沈真来说,周既最大的魅力其实来源于他是沈来的前夫。很刺激,略带禁忌,是不是?   “姐夫,喝杯水吧,沈来的手术还得做一阵子呢。”沈真将贩售机里的瓶装水递给了周既。   周既皱眉道:“不是说别叫我姐夫吗?”   沈真笑道:“你刚才不说你是沈来她丈夫吗?”   周既没话说了,他那是怕医生不让自己给沈来签字,耽误她手术。“阿凯,你把沈真带回去吧,我留在这儿就行了。”周既觉得沈来醒过来看到沈真,未必会比看到自己更高兴。   吕德凯上前搂住还不想走的沈真道:“走吧。”   沈真扭了扭肩膀,“不,我留下来等沈来出来。”   周既怎么肯让沈真留下来领功,朝吕德凯递了个颜色,吕德凯就强行把沈真给押走了。   沈来住的单间,别人在省院一床难求,但难不倒周既。她刚被推出手术室,麻药劲儿还没太过。   周既坐在床边看沈来,夜灯将她的皮肤映出一层幽兰色,即便这样,因为病弱而不修边幅的沈来依旧美得让人心动。   周既将沈来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拿起来放在掌中看了看,她的手指很漂亮,用沈来的话说,那就是天生的艺术家手,不过她不弹钢琴而是执画笔。   周既一个没忍住,将沈来的食指掰出来放到两排牙齿间,很想就那么脆啵啵地咬下去,听她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14章   周既想沈来死,恨得五年前都已经找好人准备弄死沈来了,不是喜欢睡男人吗?到地下去睡个够。   他的耳边一直一直地回响沈来对裴肖说,“不后悔的,裴肖。而且,这样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隔阂。”他的孩子,却可笑地成了沈来和裴肖的隔阂?   周既就想他一定要让沈来死得凄凄惨惨,下去陪那个无辜的孩子。   可是睡了一觉起来,看了看手机里的社会新闻,一个不落忍,又打电话追了回来。但周既想弄死沈来的气劲儿并没消。   本来时间真的能淡化一切,包括仇恨。可是偏偏沈来又出现了,偏偏还能将周既心底那掩埋的股爱、恨、欲望交织的暴戾给重新激出来。他又想起了沈来的那句话。也想起了自己有多恨她。   周既咬着沈来的手指想,李昶说得没错,沈来若是安好了,他就没有晴天了。   沈来是痛醒的,不为伤口,是被周既给咬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向周既,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冬天的周既。   周既追沈来用了半年才追上,算是创了他的记录,至今无人能破。而沈来对周既的妥协,是在冬天飘雪的那个早晨。   周既穿着铁灰色中长收腰款羊绒大衣,戴着灰色羊绒围巾朝她笑。他个子高,一米八八,大衣穿在他身上实在太有型有款了,在寒冬里那么挺拔有范儿,沈来的心就就范了。也是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货真价实的颜狗。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脸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来只恍惚了瞬间,然后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食指上一个深深的牙印儿。   “你有病吧?周既。”沈来没好气地瞪着周既。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还看见让人更不舒服的人,沈来的脾气实在没法儿好。   “吃药的是你。”周既往沈来打点滴的那边抬了抬下巴。   “你怎么在这儿?”沈来在周既替她把床摇起来的时候问。   “你爸在外地,你便宜妹妹接的电话,我刚好在场。”周既重新坐下道。   沈真混直播圈沈来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沈真居然还和周既有来往。沈来看了看人模狗样的周既,想起沈真跟她妈一个德性,也难怪能和周既尿到一个壶里。   沈来一点儿不惊奇,周既和沈真那种人干出什么事儿都不会让人惊奇。   “那沈真呢?”沈来问。   “把你扔这儿就跟呂得凯走了。”周既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原来跟沈真搅和的是呂得凯?比周既更烂的男人。沈来也没想着要提醒沈真,反正对方只会当她狗拿耗子,何况沈来还等着看沈真笑话呢,想到这儿沈来不由笑了笑。   “你笑什么?”周既问。   沈来扬扬眉,笑什么,当然是想着赵贱人的女儿如果有一天也遇到一个赵贱人,肯定很有趣。她就不会满嘴叽歪说,沈来和她妈妈都留不住男人,好像男人都没错,反而是沈来和她妈妈没本事似的。   “心里想着呂得凯蹬沈真的时候了吧?挺乐的是吧?”周既道。   沈来警惕地看了周既一眼,这男人嘴真烦,心眼儿也多。   “怎么住这种病房啊?我可没钱给你。你要么早点儿把我转到六床房,要么找我爸要钱去。”沈来环顾了一下单人间道。江城是省会,大医院的单间可不好要,其实钱不贵,主要是需要关系,沈来不想承周既的情。   沈来本来也没想要她爸的钱,但谁让沈存中该死的不在,还把周既给招来了。   “沈来,你现在怎么这么俗啊?动不动就提钱?我打发叫花子也不止你这点儿床位费。”周既道。   沈来气得喉咙冒烟,一生气想发飙伤口就疼。她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深呼吸了两口,再朝周既道:“水呢?”   周既端起床头的水杯,拿出药用棉签沾了点儿,涂到沈来嘴唇上,“打屁之前不能喝水和吃东西。”   沈来不说话。她讨厌和周既讨论生活里的私事儿,她打不打屁管他毛事儿啊?“排气”两个字会不会用?粗俗。   但沈来不说话,并不影响周既说话的性质。“忘说了,六床房没有床位,只有在过道加床,这个单间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既然你不想住,那我待会儿就让南婷帮你去办。”周既道。他可不是那种做了好事还要忍受被埋汰的人,尤其是对沈来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对她好那要当乌龟王八蛋的。   周既说到做到,不到中午沈来的病床就被换到了过道上。   沈来一直都知道周既五行缺德,对她只会更缺。   人来人往,过路的人都会看沈来一眼,大概是因为她漂亮吧,不过在这种场合,让沈来感觉超级没有尊严。而上洗手间就更艰难了。她才刚做了手术,伤口还疼着呢,下床上厕所根本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来对坐在她床边赖着不走的周既道:“我的手机呢?”有了手机,沈来就能找来人,让周既滚蛋去吧。   “救护车把你拉到医院的时候,没把你手机拉来。”周既道。   沈来又忍了口气,压低声音朝周既道:“周既,你能帮我去家里收拾点儿日用品,顺便把我手机拿来吗?”   “要不要再给你请个护工?”周既体贴地问。   “当然是最好的。”沈来道。   周既收起自己的手机朝沈来帅气地笑了笑,“凭什么啊?沈来,就凭你给我戴的那顶帽子,最后让所有人都嘲笑我,被老婆和最亲的兄弟背叛?”   沈来算是彻底明白了,周既之所以守在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心,那纯粹是要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折磨她泄恨来的。   沈来撇开头开始睡觉,彻底当周既不存在。这时候就开始疯狂地想念手机的好处了,有手机别说一个周既了,就是十个周既在她跟前,她也真能看不见。所以说手机才是当代人类的忠实伴侣。   不过没有手机憋不死人,可是活人却能被尿给憋死。   点滴的液体从静脉里流入沈来的血管,再汇集到她的膀胱里。几袋药液输进去,别管膀胱有多大,都装不住的。   沈来当然不会跟周既低头,她找护士好几次了,但护士经过得总是匆匆忙忙,没时间理她,而且也没有护士会扶着她去洗手间,那是护工和家人的事儿。周既就坐她旁边呢。   到后来沈来实在憋不住了,就开始无声地哭,眼泪落下去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小团。   “怎么了?”周既凑到沈来头边道。   沈来不说话,只是继续哭。   “伤口疼?”周既道,“我去找大夫。”   沈来还是不说话,周既也没动。   “想去洗手间?”周既又问。   沈来终于哭出声了,她知道周既就是故意的。她只恨自己怎么那么衰,为什么刚好遇到她妈妈和小姨都不在的时候生病。不然周既这贱人能有机会这么欺负她?   “嗯,多哭点儿,膀胱里的水指不定还能从泪腺出来,就不尿急了。”周既笑道。   “周既!”沈来气得感觉自己的伤口都崩开了。   就在沈来以为自己真要尿床的时候,周既终于大发慈悲把她扶了起来,去了洗手间。不是一楼的公共洗手间,而是她前不久住的那间单间病房。   说起来现在的医院也是不仁道,住院病房的楼层并没有公用洗手间,因为每个病房都有独立卫生间。但像沈来她们这种加床的就惨了,还得去蹭洗手间,非常尴尬。   “住这儿还是过道啊,沈来?”周既扶着解决了生理问题的沈来出来道。   沈来不说话。   “沈来,做人的基本礼貌你懂不懂?人帮了你,你谢都不道一声,还埋汰人,你还觉得你特委屈是吧?”周既道。   “谢谢你,周既。”沈来突然就放低了身段,语气平和还带着真诚。   周既愣了愣,没再说话。他不喜欢这样的沈来。   就好像那天他靠在车边那么骂她,火爆小辣椒脾气的沈来居然没跟他怼回来。这样的沈来,让周既觉得没底,他无法再左右她的情绪。   跟周既道过谢之后,沈来也就没矫情了,在单间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午饭周既给她安排什么,她就吃什么,吃之前说句谢谢,吃完之后也说句谢谢,但再多就没有了,不管周既跟她说什么,她都能神游太空,在脑子里不停地想设计图纸,这也算是绝技了。   下午沈存中从外地赶了回来,一进病房就问,“来来,没事吧?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沈来摇摇头,“这次多亏周既了,忙上忙下的。爸爸,你帮我把住院的花费给他吧,总不能让人跑上跑下还倒贴钱。再说,我和他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能这样占别人便宜。”   沈存中点头道:“当然当然。”他回头看了看周既,虽然对他不如张秀苒女士那般深恶痛绝,但对跟他犯了同样错误的周既,沈存中还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很有对比性地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周既也知道沈存中来了,就无趣了,很快便告辞。沈存中把他送出去,沈真也跟了出去。   是的,沈真也跟着沈存中来了,不过她的心思一点儿都没在探病上,穿得像个天使一般纯净,只为了想用箭射穿某个男人的心。   “医药费……”沈存中才提了半句,就被周既打断。   “爸,我知道你不缺这点儿钱,我也不缺,如果她不是沈来,我也不会送她来医院。”周既道。   沈存中点点头,没再提钱的事儿。周既的这个态度让他想起了自己,但愿周既比自己幸运吧。   沈真在沈存中背后道:“爸,你快回去陪姐姐吧,我送周既就行了。”这会儿沈真倒是不喊周既姐夫了。   “行。”沈存中想着给沈来请的护工还没来,他是得回去。   沈真跟周既并肩往医院外走,“你别把沈来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不知好歹,脾气比厕所里的石头还臭。”   周既看向沈真笑了笑,“是啊,还是你跟你妈脾气好,腰也软,都不用五斗米。”   沈真沉下脸,有些委屈地看向周既,她以为周既不会有那些无知的人的想法。“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人?我爸跟我妈是真心相爱。”   周既揉了揉眉头道:“抱歉,沈来的确是不识好歹,所以我看到你这个沈来低配版有些迁怒了。”   沈真当时就下不来台,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甲都快把皮掐破了。   沈真没再送周既,下午吕德凯来接她的时候,她忍不住抱怨道:“周既那人嘴巴怎么那么损啊?居然说我是沈来低配版?”没有一个女人会觉得自己比别的女人差的。“不就是比我高点儿吗?腿能当饭吃啊。”   吕德凯耸耸肩,对男人来说,还是很愿意给大长腿饭钱的。   沈真偏头看向吕德凯,“对了,当初周既出轨对象什么样儿的啊?把沈来都给比下去了。” 第15章   因为沈存中来了,沈来就没再想跟她妈说自己做手术的事儿,不想她妈见着不高兴见的人。就算是不在乎了,也没人喜欢看见一坨屎吧?   原谅沈来这么形容她爸,实在是引用的张秀苒女士的原话。   沈来术后三天就出院了,身体底子不错,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不过她一直没敢看自己的伤口,她有轻度的完美强迫症,要不然也不会在周既毁了她完美的婚姻期盼后那么崩溃。   对着镜子,沈来把内裤沿往下翻了翻,创口非常小,伤口的颜色因为新鲜而显得不自然,但即便是沈来这个外行来看,也算是完美级别的了,相信再过一年半载的就几乎可以忽略了。沈来心想省院的招牌这么响,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来翻出周既后来让人送到医院的进口疤痕贴,听说挺贵的,不到巴掌大,就要小一万。想了想还是用了,没必要跟自己的疤痕过不去。   何况将来自己重新找个男朋友,看到伤口恢复得那么漂亮,想着是前夫的功劳,也算是周既将功折罪吧。沈来想着,那时候怎么也得挽着现男友的手当面谢谢周既,他不就喜欢听人道谢吗?   “听你爸说,是周既把你送医院的?”度假回来的张秀苒靠在洗手间门口问。   “他给你打电话了?”沈来撇撇嘴,很瞧不上沈存中,但凡有个借口就忙不迭地给张秀苒打电话。   若不是沈存中提到沈来动手术的事儿,张秀苒也不会听他多说一句话。“怎么是周既?”   沈来道:“我不是半夜发病的吗?你不在,我给沈存中打电话,他也不在,就让沈真去医院,结果沈真跟周既他们那群人混呢,周既就来了。”   张秀苒听到沈真,不屑地撇撇嘴,“跟她妈一个德性。”   “嗯,所以才跟周既他们臭味相投嘛。”沈来吹干了头发,“我换衣服上班啦。”   “不多休息两天吗?”张秀苒问。   “不啦,我跟工资可没仇,等发了年终,咱们年假去泰国玩吧?”沈来道。   “算了吧,离过年也没多久了,你伤口还是好好养着吧。”张秀苒道。   一上班烦心事就到了,康养山庄那边约的时间又是沈来车限行的日期。无论是打的还是网约车,去康养山庄都太远了,开共享汽车,又存在拿不回押金的风险,最近破产了好几家。   沈来想来想去还是给程城发了个微信,问能不能搭便车。毕竟是同事,如果躲得太厉害了,也会有流言和小鞋穿。社会不好混呐。   程城很快回了条信息:还以为你要搭周总的车去呢。   沈来翻了个白眼,结了婚的男人都这么小气的吗?   也是。他们更现实,因为拿出来交换的不再是爱情,而是欲望。一旦欲望得不到满足,他们就会收回好意。   不过最后程城还是载了沈来一程,车上自然再没有零食。到康养山庄的项目上时,接待他们的依然是付经理,周既其实也在,不过在陪另一位举手投足都很有风范的女强人美女。   沈来瞥了一眼,有些眼熟,想起来是时代周刊人物版采访过的名女人郑欣,含着金汤匙出身,自身沃顿商学院毕业,很有能力的女人,难得的是颜值还不低。   程城问付经理,“周总这是打算开发康养山庄二期工程了吗?”   付经理道:“算是吧,要新建一个汤泉酒店,方便康养山庄里老人的子女过来时有个地方可以度假。”   沈来知道康养山庄的收费很高,退休工资没有一万+的老人根本负担不起。而这样的高工资离退休老人,子女通常混得都不错。在康养山庄旁边修建汤泉酒店,的确是个好主意。既可以看望老人,又能度假。   程城又问,“周总陪的那位美女是投资商么?”   付经理道:“那位是美家酒店集团的郑小姐。”   程城可能不知道郑欣,但是美家酒店集团却是如雷贯耳。 第16章   付经理在满足了程城的八卦后,道了声歉,“我过去一下,还要麻烦两位设计师稍微等一会儿,设计方案最终还得要周总拍板。”   沈来点了点头,开始整理资料和图纸。虽然住院耽误了几天,不过最后她在病床上也没忘记画图,周既的工期很赶,而沈来并没因为这是周既的项目就带着情绪。她太需要一个代表作了,是冲着报奖去的,所以很用功,也花了大量心思和心血。   程城望着窗外正往这边并肩走过来的周既和郑欣,朝沈来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刚才他已经网上搜索过了郑欣,一个优秀得让人没法拒绝的女人。看肢体语言,好像跟周既很熟稔。   沈来抬起头看了看程城,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不过也是,现在的女孩子很多时候也不是冲着结婚去的。”程城又道。   沈来眯了眯眼睛,听明白了程城的语气里的贬义,说得她好像是周既的小情儿似的。   沈来转头望了望窗外的周既,这个男人比几年前,事业已经更上了好几层楼,成了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跟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远了。不过站得再高,也是人模狗样。   本来沈来是想用周既来挡一挡程城的,但是现在看来此路不通,她没必要为了拒绝程城而故意让人误会贬低自己。   沈来合上笔记本电脑,“周既是我前夫。”   程城惊讶得张开了嘴。   沈来耸耸肩,“想说什么?跟土豪结婚的悲惨结局我已经领教过了,他出轨甩了我,所以我对出轨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说周既出轨甩了她,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话,但沈来知道一听周既是她前夫,每个人都会那么想的。因为有钱的男人离婚似乎就只有那一种原因似的。   在沈来坦白后,程城对她就再没有阴阳怪气了,怎么说呢,带了同情,也带了点儿畏惧吧。身为男人,他以己推人,如果是男人的错,那他对前妻通常都是会有所照顾的,难怪周既会把康养山庄的项目给绿源,其实就是为了给沈来。   周既和郑欣一起走进会议室。他虽然有资金,但是康养山庄的项目太大,靠一个集团容易资金链断裂,而且他并没有酒店管理经验,引入美家集团算是双赢。   周既先替郑欣介绍了沈来和程城,说是绿源的设计师,负责一期工程园林的设计。   绿源设计院虽然在江城算是最出名的设计院,但放到全国也就不算什么了,更不提和世界上其他知名工作室比较了。   “听说一期主体工程你请的是丹麦的设计师团队,怎么园林这一块没请他们一起设计啊?”郑欣好奇地问。   “我还是更喜欢我们的古典园林风格,所以决定在国内找设计院。”周既道。   郑欣美眸流盼,“这样啊。我认识贝先生,他对古典园林风格其实也很有体悟,要不要帮你引荐?”   周既笑道:“谢谢,如果一期工程盈利不错的话,可以考虑,现在毕竟还是要讲性价比嘛。”   郑欣没再多说,又看向沈来道:“沈小姐很年轻,能负责这样的项目,应该拿过不少奖吧?”如果没有出众的实力,郑欣实在想不出周既为何会同意让这么个美得不靠工作吃饭的大美女任主设。   沈来有些脸红了,她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毕业设计的确拿过奖,不过并不是国际大奖级别的,在郑欣这样的接触过很多大设的人面前提起来并不长脸。   这一刻沈来才真切地意识到,如果她不是周既的前妻,她的确拿不到这样的项目。   沈来看了看周既,对方并没有给自己解围的意思。沈来看着郑欣的眼睛道:“还没拿过奖。”   郑欣愣了愣,笑着耸了耸肩,似乎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周既,露出个了然的神情。   沈来替郑欣脑补了心理活动:看来是美色上位。   “好了,沈设计师可以开始了吗?”周既对沈来道。   “可以。”沈来走向投影屏旁边的时候,背对着众人给自己提了提气才转过身,她相信自己这个作品将来一定能得奖。   程城看着前方那个自信得浑身发光的女人,即使有郑欣这样的女人在,她也一点儿不怯场不逊色。程城才意识到,他之所以被沈来吸引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美貌,如果只是因为美貌,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是不值得用婚姻来作赌注的。   郑欣其实也有点儿惊奇,对沈来也多了两分欣赏,她以为经过刚才那一段之后,沈来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眉飞色舞。但沈来的作品的确打动了她,或者说她的那种自信投入的精神打动了她。   不过打动归打动,郑欣还是针对性地提出了许多问题,甚至有比较尖锐的。她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惯了,早就习惯对下属提出的一切方案吹毛求疵,不这样似乎就不足以显示她为何能位居高位。   程城在旁边听着,知道沈来已经成功一半了,郑欣的问题虽然多,不过都不是原则性的。   偏偏沈来这个主设却一直跟郑欣据理力争。对沈来而言,她设计的每个点都是她的心血,而她才是设计师,郑欣这个外行,提出的很多问题甚至有些可笑。所以沈来一定要捍卫自己的设计。   如此一来结果自然就不那么美好了。   第二天沈来就接到了周既助理南婷的电话,请她到周既的办公室。这么正式自然是关于公事的。   周既的办公楼在江城CBD区,大厦内占了两层楼,从他办公室的大片落地窗望出去,江水滚滚,江对岸是江城的标志建筑电视台,地理位置绝佳。   沈来还是第一次来周既的这个办公室,是她极喜欢的设计风格,进门是一面极简现代风的灯墙。离婚前他还没搬过来,但设计师是沈来给周既推荐的,她心中最爱的室内大设的手笔。   真是深得她心。几年后的今天再看,依旧引领时代潮流。   周既正在打电话,看见南婷引沈来进去,握住电话筒对沈来做了个稍等的嘴型。   沈来在沙发上坐下,周既的黑色羊绒大衣随意搭在一边的沙发扶手上,身上穿着灰黑色开衫毛衣,脸上架着度数不高的无框眼镜,典型的斯文败类模样。   周既结束电话后,在沈来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道:“郑欣对你的设计很不满意,她想让你重新做一份方案,再不满意的话她就要求更换设计师。”   沈来道:“她这是故意刁难我,她昨天提的问题都是些小问题,为什么要重新做方案?”   周既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傻子呢,原来你什么都懂。”   沈来不说话了。   “既然你知道她提出的都是小问题,你当她的面跟她争什么?沈来,原来你都是这样做业务的?难怪你的工作室要关门。”周既不客气地道。   沈来气结。   “回去重新做一份方案,三天之内拿出来,务必让郑欣满意。”周既道。   沈来讽刺道:“恐怕怎么做她都不会满意。”   周既蹙眉看向沈来。   沈来气呼呼地道:“周既,这个项目的设计我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心,你能不能请郑小姐不要因为拈酸吃醋就随意否定别人的努力?”   昨天周既和郑欣之间的互动不仅程城看在了眼里,沈来也看在了眼里,而且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可能更为敏锐。虽然远远地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看郑欣的身体姿势,和她朝周既倾斜的角度,沈来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暧昧肯定是存在的。   郑欣过来之后更是对她的设计指手画脚,挑三拣四,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沈来倍觉不爽。   周既好笑地看向沈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郑欣是在拈酸吃醋了?甲方对你的设计稍微提点儿意见,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说别人拈酸吃醋?沈来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儿?”   周既对郑欣的维护直接让沈来火冒三丈。可她还没说话,就听周既又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设计就天上没有,地上无双?一点儿瑕疵也没有,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你昨天那什么态度啊?别说郑欣,我看着也窝火,你是觉得外行人都不配谈设计是吧?你的臭毛病还没改呢?”   沈来不说话了,她是有这方面的小毛病,她妈妈看过她的设计也说过她一两次。当初周既也说过她,不过那时候沈来私下讽刺她的客户不懂设计,周既总是维护她的。   可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是一回事,被周既用这样鄙夷的口吻说出来,沈来再好的脾气也得炸,何况本来就不好,她“腾”地站起身道:“行了,不满意你就直说好了,老娘我还不爱伺候了呢。”   沈来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待重重地摔上周既的门之后,心里就升起了悔意。周既已经不是她丈夫,而这个社会以她刚才的态度的确是混不下去的,简直是自绝于人。   沈来走出电梯,在一楼大厦的大堂临时休息区坐了下来,开始反省自己的问题。 第17章   沈来用双手捂了捂脸,不管怎么说,昨天的确是她错了。程城话外那种她比不上郑欣的意思让她对郑欣产生了敌意,而郑欣和周既的暧昧也让她产生了敌意,倒不是对周既还有什么爱意,那纯粹只是一种人类劣根性的占有欲,对自己的东西和曾经自己的东西都有领域感。   后来郑欣的吹毛求疵就让沈来炸了。今天来之前其实沈来已经想好得先和周既道歉的,可是没想到周既开门见山得那么不留情面。   沈来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起自己丢了这个项目,在绿源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江城虽然大,但园林设计圈却很小,传出去是她脾气臭而丢了项目,其他设计院或者公司肯定也不会要她。   她现在毫无名气,口碑坏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她真的费了很多心血,灵感满满。因为张秀苒女士将来也可能退休后进入这样的养老中心,她心里想着张秀苒,设计出来的东西自然很有感情,感觉自己这辈子最好的作品说不定就是这个项目了。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那么容易被郑欣给挑动情绪吧。   这个项目沈来觉得自己一定能拿奖,到时候就再也不用被周既讥讽了,她接下这个项目后其实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要让周既每次看到康养山庄的园林时,都会想到那么漂亮有创意又友爱老人的园林是她——沈来设计的。闪瞎他的狗眼。   沈来吸了口气,望向电梯口,每一次电梯门打开,她心里都有一些紧张。现在想想还真可笑,当她摔了周既的门出来后,心里竟然觉得周既会追出来找她,居然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来咬了咬自己的小手指,认识到原来周既对她还是有那么大的影响。她心里很清楚,这种影响力越躲就越放不下,只有直面才能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做到无动于衷。   沈来走到电梯口,给自己打气暗自道:沈来你是个成熟的人了,和周既也再无瓜葛,要把他当成油腻地中海那样的客户,哪怕他把手放你大腿上,你也得有分寸地含笑拿开。   说实话,周既有点儿惊讶沈来居然会回来,看来脾气真的变了。   沈来重新坐到周既对面,“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   周既扬扬眉,抱着手往后靠向老板椅像是不认识似地打量沈来。   沈来硬着头皮道:“我会重新做方案,务必让郑小姐满意。”   周既皮笑肉不笑地道:“嗯,现在有点儿职场人的样子了。”   沈来知道自己这样低头,周既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自己呢,可是她不管也不想再在乎周既对她的看法,她只想成功,有她自己的事业,周既这个项目就是她的跳板。   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紧张,沈来几乎就没怎么睡过,期间她又跑去项目现场看了看,抱着画板也顾不得地上脏,就在工地上边上开始埋头画图。当然只是示意草图,回去要重新画的,在现场是融入情景,抓住灵感。   沈来调整了心情好,虽然知道郑欣有刁难的嫌疑,但其实也是让她有再次反思自己设计的机会,沈来从中还真找到了新的切入点,联系旁边要建的汤泉酒店,有了更开阔的构思。   她在园子里设计了几个浅水池,到时候如果汤泉酒店建立,把它汤泉系统的外排管道预设到浅水池里,利用外排水的预热就能让这些浅水池上冒出白烟,营造古典园林云遮雾绕仙境的感觉。   而这几个浅水池根据地势设计一点儿高差,能增加曝气,适当选择湿地植物,以及做好前处理,还能净化一部分康养山庄的污水,做成绿色环保项目。如果再给她多一点儿时间,她甚至能把后期汤泉酒店的园林也加进来,设计成一个统一的自净系统。   沈来光是想想自己的新构思就激动,非常的美好。绿色、自然、生态,道法自然。   三天后,沈来脸上的黑眼圈真的是遮都遮不住,只能靠不停地喝浓缩咖啡提神。   郑欣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沈来主动站起来走过去跟她诚恳地道了歉,“抱歉郑小姐,上次是我太失礼了。你的建议很中肯,有时候的确比我这个局中人看得明白。”   郑欣笑了笑,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恭维的人。   等沈来重新介绍她的新方案时,周既和郑欣都有些吃惊。说实话,郑欣的确是在故意刁难沈来,那么大的项目,让她三天重新设计一套方案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却没想到沈来真的推翻了她前面所有的设计,重新来过。   新的方案非常让人惊艳。   站在投影屏前开始讲述自己作品的沈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冒着光,比上一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出她对她重新修改后的方案极其喜欢和极其自信。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语速平缓却铿锵有力。   程城也被沈来惊住了,因为时间太短沈来还没来得及跟他沟通设计方案,他昨晚走的时候,沈来都还在公司加班,今天一大早他到公司看见她正打着哈欠在冲咖啡就知道她昨天没回家。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程城并不认为沈来能做出多大的修改,却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全盘推翻重来,主题更明晰,设计更惊艳。   跟她的人一般惊艳,连她脸上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的黑眼圈,程城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自带磨皮看不见了。   沈来讲完之后,周既似乎对新方案颇感兴趣,问了好几个问题。大概是因为周既问到点子上了,沈来看他的眼神就差直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了”。   大约是心情好,沈来回答周既问题时,都是含着笑的,眼神也很柔和。因为她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回肯定没问题。   可惜郑欣在赞扬了一番沈来的新方案后,并没有首肯,只说下来还要和周既商量。   程城和沈来一起走的时候安慰道:“这个方案肯定能通过,不管是从专业的角度还是外行审美的角度,我觉得都堪称完美。”   能被同行肯定,是极高的赞誉,沈来朝程城道了谢,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前期的单方暧昧好多了。   而其实现在的郑欣已经知道沈来是周既的前妻了,她要投资周既的项目肯定要做调查。但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不管沈来的方案多惊艳,郑欣都不打算再同意沈来做这个项目的主设。   郑欣在其他方面都很欣赏周既,有魄力有决断,眼光前瞻,尤其会抓机遇。不过将公事和私生活混在一起这一点儿,就不太好了。如果绝对愧对前妻,给点儿经济补偿就好,为什么一定要把项目给她做而纠缠不清?   当然这样的话郑欣不会直白地对周既说,在周既的办公室她委婉地道:“我联系了贝先生工作室,约了Paul,他刚拿了美国景观设计大奖,跟我飞过去见他一面如何?”   “你觉得沈来的设计有什么问题?”周既问。   “也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过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是不是?退一步说,有另一个方案可以备选也不错对吗?”郑欣道。   周既想了想,“给沈来一个机会吧,郑欣。”   郑欣垂眸想了想,“那好吧,我约沈设计师再面谈一次,看她能否说服我。”   沈来再见郑欣的时候,已经做过身体spa和脸部美容了,头发也打理过,黑眼圈淡了点儿,上了遮瑕膏也盖住了,如今又是活力满满的超级大美女了。郑欣虽然也漂亮,不过跟沈来比起来,却就只能算是普通了。   郑欣阻止了沈来拿图纸的动作,“沈小姐不用拿图纸了,说实话你的设计我很喜欢,只是基于这个项目有些其他的顾虑而已。”   沈来收起画筒,面带微笑地看着郑欣,心里大概已经知道郑欣的意思了。   “听说沈小姐是周既的前妻?”郑欣道。   “是。”   郑欣道:“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两位为什么离婚吗?”   这也太冒昧了。沈来心里是很瞧不起郑欣借口工作来打探她和周既的隐私的,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五斗米折腰啊。   沈来想了想道:“他的脚步太快,我追不上了,所以彼此决定分开。”   语言果然是博大精深的东西,沈来说的其实是男人变心的脚步太快,但另一种解读也可以说她是社会地位配不上成功男士周既了。   而沈来之所以“美化”她和周既分手的那段血淋淋的事实,其实也没安好心。郑欣如果对周既有意思,她倒是乐得见渣男和心机女配成对,郑欣就能体会到周既私下对贤妻良母的特殊偏好了。看起来郑欣这种女强人反正不是那一挂的。   郑欣点了点头,其实她也觉得是这个理由。女人成熟后就会明白,靠脸吃饭不靠谱,即使明星那也不是只靠脸就能吃饭的。   男人成熟后也会明白,择偶不能只看脸。社会地位相当,彼此扶持,两个人才能更好。   “恕我直言,我觉得工作和私生活最好能分清楚。沈小姐,不是你的设计不好,只不过我觉得这个项目你最好还是别参与。前夫前妻共事其实并不方便。周既对你可能出于责任感而有些怜惜,但这并不是专业的做事态度。”郑欣道。   沈来笑了笑,背起自己的画筒道:“我明白郑小姐的意思了。”   不管郑欣说得多冠冕堂皇,如果真的是公私不要混谈,那她对周既掩饰都掩饰不住的“觊觎”又算什么? 第18章   沈来走出咖啡厅,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眼眶有些发酸,几个月的心血和苦功都白费了,如果是作品烂,沈来也想得通,可原因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来在心里把周既骂了个半死,甚至问候了他家祖宗。   可就是这么巧,才骂完渣男,渣男就来了电话,“和郑欣谈得怎么样了?”   谈得怎样个屁?有钱人就是爱折腾人。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让她参与,为什么还要让她熬三天夜?沈来烦躁地吸了口气,这回她大爷是真不伺候了。   正要挂电话,沈来又听见周既道:“过来吧,我在街对面。”   沈来看向对街,果然找到了周既的车,打着双闪。有心不理他吧,可是心里憋屈啊,这股气要是不发泄,沈来觉得今晚她能把自己的头发都薅光。反正已经撕破脸,项目也没有了,她姑奶奶还凭什么忍气吞声啊?   于是沈来踩着自己三寸高的高跟鞋,气呼呼地走向对面,鞋跟把地面敲击得“哆哆”响,就像踩在周既的骨头上发出的脆响。   沈来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郑欣从咖啡店出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沈来坐进周既的车,郑欣则往右转走了。   “没谈好?”周既问。   沈来瞪向周既,这人还真有脸问啊,她不相信周既不知道郑欣的德性,估计是耍着自己玩儿呢,她都忘记周既的劣根性,和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了。   “是不是又耍大小姐脾气了?”周既问。   沈来简直是怒火滔天,她那是大小姐脾气吗?就差没当郑欣的丫头了。她知道郑欣打周既的主意,话里话外已经很捧着郑欣了,还违心地说是自己跟不上周既的脚步才离婚的呢。   可是在周既看来,沈来就是在跟郑欣打对台。她今天藏蓝色羊绒大衣下穿了一身同色系收腰连衣裙,很有剪裁感,把毫无赘肉的小细腰以及大长腿的优势展露无比,还露出了一小节精致的锁骨。   因为藏蓝色连衣裙上有一个粉色小蝴蝶结点缀,所以头上戴着粉色的小贝雷帽,优雅而不失俏皮,连唇膏色都偏粉嫩,以周既对沈来的了解,这绝对是她精心打扮后的结果,艳压群芳。   不过沈来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喜欢粉色,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她得天独厚的童颜显年轻还压得住这个色,就该闹笑话了。   这么一打扮,哪怕郑欣全身名牌,气质出众,在沈来面前也不够打。女人都小气,郑欣个性也要强,靠地位压了沈来一头,却在个人“魅力”上输了一大截,也难怪郑欣要让沈来别搅进项目了。   沈来将手肘撑在车窗沿上,咬着自己的小手指发泄,咬疼了自己,她忍不住回头对周既道:“你能不能别跟这么讨厌的女人合作?”   回答沈来的是周既微讶而好笑的表情。   沈来忽然就意识到不对了,又重新别开了头,将车窗摇下去了一点儿开始吹冷风。   很多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好像还在当年似的。   那会儿周既还算在创业期,很多应酬,也装孙子,有时候也带沈来去涨点儿社会见识。但沈来在家被张秀苒宠着,在大学里是校花也一直被捧着,遇到周既就更是被呵护得跟个小公主一样,一丁点儿委屈也受不得。   经常嫌弃周既的合作商不是人太色,就是举止太粗俗,那会儿“你能不能别跟那么讨厌的人合作”在沈来口头出现的频率可真不低。后来周既就不怎么带沈来出去应酬了,有时候被她嫌弃得多了,还真会更换合作商。   身在局中时,沈来并没意识到当初她给周既制造了多少麻烦,很多人是看在周既的面子上,才没跟沈来计较。那是周既的合作商,涉及的款项即便不大,也不会太小,怎么能随她一句话就改变?   现在康养山庄项目和美家集团的合作就更不可能被她沈来一句话影响了,沈来意识到,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还真是脸大。   现在回过头来,沈来忽然醒悟,原来她和周既之间的问题那么早就出现了,但是周既太会粉饰太平,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可能是因为自不量力的惭愧,以及对过去幼稚行为的反思,沈来也没什么气了,颓丧地想着以后再不跟周渣男和他周围的渣人来往就好了。在绿源的话,挨过这几个月的低沉期,后面么她这颗金子总能再找到发光的机会的。   想是这么想,沈来还是一直咬自己的小手指发呆。   直到周既的车停在车库里,沈来才回过神,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这是哪儿啊?”   “吃饭。”周既说完就下了车。   沈来皱皱眉毛,她隐约记得车进的好像是小区车库。但是也没往深了想,现在很多私厨都藏在高档小区里。   沈来想说不吃饭的,但是周既走得太快,都已经走到单元电梯门口了。她只好跟过去,看电梯一路上升到四十二楼。   一层楼只有一户,沈来在看到周既指纹开锁时就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私厨了。   “进来吧。”周既推开门回头对沈来道。   沈来摇摇头,“我不想吃晚饭。”说完她转身就想去按电梯,却被周既拦住,一把推进了他的豪宅,紧接着周既就欺了上来,沈来立即被周既身上的古龙水香气给包围。   他身上的味道一直没变,香水还是沈来给他挑的那款味道。   沈来是没想到周既这么不要脸,而且做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她拿手袋去打周既,可惜画筒忘在周既车上了,不然武器更多一件。   沈来张嘴去咬周既,她都已经尝到血腥味了,可周既还是没松嘴,手和脚都非常地肆无忌惮。沈来后悔今天穿裙子了。   “周既,你这王八蛋,你这是犯罪!”沈来喘着气撕打道,她也是个废物,才两下就有些喘了。   周既抵着沈来的唇道:“沈来,所有的罪我都想在你身上犯一遍,放火、泼硫酸、杀人、奸……”   很好,沈来觉得自己是被周既给吓腿软的。   糊里糊涂地滚到沙发上,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待平缓了一会儿呼吸后,周既在她耳边道:“原来你还真是喜欢这个调调。”   “放屁。”沈来一把推开周既,“你不要血口喷人,给自己找借口。”   沈来有些色厉内荏,心还是虚的,主要是先前的表现太没有说服力。   以前她和周既是有些小情趣的,经常有烛光晚餐,以及小小的角色扮演,增加夫妻情趣嘛,周既本来就很爱玩。天知道,没跟周既谈恋爱之前,沈来有多纯洁,连言情小说都不看的。她在家看电视都不看感情剧,怕张秀苒女士触景伤情。   周既扬扬眉,也没再刺激沈来,又拍了拍她道:“去洗澡吧,我去做饭。”   牛都滚进泥潭了,沈来也没什么力气跟周既打对台了。成年人的世界,什么自尊、自爱,在疲惫不堪面前暂时都可以退让。她就想干干净净地睡一觉。   洗过澡,把脏了的内衣裤扔进洗衣机里洗和烘干,沈来看了看洗衣机上显示的时间,在手机上设了闹铃,然后穿着周既的浴袍打了哈欠开始无聊的等待。   沈来没去思考什么特别严肃的问题,她只是累,只能去想点儿轻松的事情,人生嘛太较真苦的只有自己。   沈来在手机上找了个幽默小视频看,可惜没心情看进去,最后只好收了手机四周打量周既的新豪宅。   这一打量沈来就入迷了,作为一个设计师,对设计自然是敏感的,虽然她并不做室内设计,但不妨碍她有自己喜欢的室内设计师和作品。   沈来嗅了嗅鼻子,她只觉得眼前的设计风格让她眼熟,挨个儿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之后,沈来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她最喜欢的设计教父Sofield的作品。   “洗完了?”周既站在厨房的料理台背后问沈来,他正在给牛排装盘。   沈来没问周既设计师的问题,只在心里感叹,有时候有钱的确是好。   “吃饭吧。”周既将餐盘摆到桌上,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醒好的红酒。   沈来没有拒绝,她是真的饿了。中午想着要委曲求全地见郑欣没什么胃口,下午气得发晕,又做了件极耗费体力的事,胃早就抱怨了。   晚餐很简单,周既本来就不是做家务的人,会煎牛排已经是难能可贵。剩下的菜是白水煮菜,沈来和张秀苒的定式晚餐。   周既和沈来结婚那会儿,为口味问题也发生过争执,周既很不喜欢沈来节食。说男人结了婚就不在乎老婆身材好不好,抱起来肉肉的舒服才是真的。   沈来一边戳着牛排一边在心里评价了个“屁”。   餐桌上没人说话,周既倒是想,不过现在不是刺激沈来的时候。男人满足后脾气总会不自主地宽容一些。   沈来吃得不太认真,一手撑着左边额头,一手拨弄牛排,很困,甚至有打瞌睡的征兆。她本来就很多天没有认真休息了。   闹铃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时,有点儿刺耳,是她的衣服洗好了烘干了。沈来立即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上了楼。   周既的豪宅是顶跃,地理位置和风景都得天独厚。   沈来从洗衣机里把衣服拿出来,也没管后面跟上来的周既,抱着衣服就进了洗手间,准备锁门换衣服,却被周既的脚挡住了。   沈来想推开周既,“你疯了吗?你是有多缺女人啊,周既?!”   浴袍加上中空,周既实在太容易得手了,沈来感觉自己的反抗太过无效,眼泪留得也很憋屈,因为周既将她的眼泪吻掉呢喃道:“来来,宝贝,以前是舍不得你哭,现在看见你流眼泪我就兴奋。”   “周既,你这个变态!”沈来骂道。   “嗯,继续骂,不要停。”周既道。   沈来被周既煎蛋似地折腾,心里直骂娘,直到昏睡前她都没搞明白,周既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死不要脸。这年月女人不学点儿跆拳道、空手道什么的真的很吃亏。 第19章   第二天周既开车送沈来回她妈妈家换衣服,沈来为了不在早高峰打不到车的情况下迟到,很识时务没矫情地要甩火腿走回家。她想得很通透,凭什么要为了周既这狗东西而扣奖金啊,他不值得。   “搬回来跟你妈住了?”周既问道。   沈来没回答,她拒绝跟周既沟通。   下车的时候周既没开中控,转头对沈来道:“昨晚你不该洗澡的,衣服也不该洗,洗了就没证据告我了。”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沈来握紧拳头看向周既,“你很自豪是吧?周既,久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你总会有报应的。”   周既耸耸肩,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沈来,笑道:“说吧,多少才肯和解?”   沈来再傻也知道周既是在捉弄自己了,她一手打掉周既的卡,“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周既趴在方向盘上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倒钩。”   沈来在肺被气炸之前下了车,实在想不过,凭什么啊,所以回身对着周既的车门大力踹了一脚,还别说鞋跟儿真把门给他踹了个凹痕。   周既下车绕过车头看了一眼,朝沈来道:“沈来,你这样子,真的很像咱俩价钱没谈拢。上回我遇到个网红,跟我要五万,也是你这个表情。”   沈来伸手就想扇周既一巴掌,被他半空拦了下来,“别生气,把你跟biao子比,还是抬举你呢。”   沈来请了个假,没去绿源上班,她现在的情绪不太适合出去见人。   这一瞬间,沈来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糟糕透顶了。   三十岁还一事无成,好不容易有个项目,却因为狗屁原因没有了。现在想起来沈来觉得周既从一开始就在玩弄自己,而她居然愚蠢地以为周既那时候是在释放善意。   天呐,她怎么会忘记他们分手的时候有多憎恨彼此?   沈来有些头晕,感觉到饥饿,摸了摸肚子,想起外卖就恶心。恶心?沈来懊恼了一声,站起来裹了衣服匆匆下楼买药。该死的周既!   沈来对紧急避孕药有些敏感,吃下去就吐了一次,张秀苒下班回来,她又吐了一次,正在卫生间清理自己。   “晚上想吃什么,来来?”张秀苒走到卫生间门口,看到脸色苍白如鬼的沈来,立即担忧地道:“来来,怎么了?”   沈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可能药物影响了她的内分泌,让她鼻子酸了起来。   沈来赤脚坐在床边的白色长羊毛地毯上,头埋在张秀苒的怀里哭,嚎啕大哭。   张秀苒一手搂着沈来,一手摸着她的头发,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即使沈来已经是个大人了,可她受的每一次伤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痛苦。   张秀苒的视线落在沈来的肩膀上,仅仅是她睡衣滑落露出的那一小截肌肤上就布满了红痕。张秀苒心里一紧,不由将沈来又抱紧了一些。   快六十的张秀苒太明白一个太漂亮的单身女人过得有多不容易,即使她洁身自好,也会有很多人渣打她的主意。   而张秀苒知道沈来现在没有交往对象,她也不是会一夜情的人,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张秀苒的眼泪流出了眼眶,想骂沈来几句,也想打她,沈来怎么能这么不懂保护自己啊?!   可是沈来哭得肝肠寸断,张秀苒除了抚摸她的头发,哪里忍心再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沈来并没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然张秀苒会比她更痛苦,她轻轻抬起头,依旧哽咽,看着张秀苒依旧秀美的侧脸道:“妈妈,你说做女人怎么难啊?下辈子我们一起当男人吧。”   张秀苒大揉了一把沈来的头发,努力克制哭音唤了声“来来。”   可能是因为爱总是让人格外脆弱,沈来在张秀苒面前一点儿也坚强不起来,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投进张秀苒的怀里再次哭起来,“妈妈,你说我怎么那么蠢啊?”   沈来的痛苦,并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因为被愚弄。自己蠢是最不能原谅的事情。   沈来的哭声断得很突兀,张秀苒心里一紧,轻轻推开沈来的头,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不由慌乱地大喊了一声,“来来!”   沈来没有反应。   “来来!”张秀苒吓得几乎失魂,哆嗦着手赶紧拨了120。   周既的车就停在小区对面的路边,看着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往小区进,他用大拇指甲刮了刮眉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又到他前岳母小区门口的。   估计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点儿,周既一直望着小区门口,看能否碰到沈来。如果碰见了,就当是天注定要他道歉吧。   周既坐得久了,从车里出来在便利店买了包烟。刚从店里出来,烟都还没点燃,就看见救护车顶着“完了完了”的警报声开进了小区。   这里是老小区,老人居多,隔几天就能看到旁边空地上搭灵棚的,所以有救护车进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救护车开出小区的时候,周既又看了一眼,只是不知道上面载的就是他前妻。   九点多的时候,依旧不见沈来踪影,周既接到李昶的电话,说好了给他朋友接风洗尘的,结果饭都吃了还不见他踪影。   “马上过来。”周既打燃发动机。   李昶的朋友刚才国外回来,李昶觉得他鬼妹泡多了必须得换点儿清粥小菜,所以找了几个清纯女大学生,典型的亚洲面孔。   李昶本来是可以找点儿小明星或者网红来的,也能在朋友面前起起范儿,不过因为有周既在,就得避免了。周家亦官亦商,需要低调,周既玩女人也从不找有流量的。上回那个女主播也是因为才刚出道而已,后来也不会有来往。   周既寒暄过来,看了看被李昶推过来的女生,没什么兴致,“我一个人坐会儿。”   李昶道:“哎,吕德凯一个人那是因为沈真还没来,你一个人坐着算什么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真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嘚嘚”地走进门。   “宝贝儿,怎么来这么晚?”吕德凯上前搂住沈真。   沈真翻了个白眼,“还不就是沈来嘛,真是个多愁多病的小姐身,又进医院了,我爸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把他送去医院才过来的。”   张秀苒自然是不可能通知沈存中的,是沈来的小姨看沈来躺在病床上的可怜样儿,心想着正好让沈存中过来看看,知道大女儿体弱多病,将来遗产多分点儿。   “沈来又进医院了?”吕德凯奇道,“这回什么病啊?”   沈真耸耸肩,“谁知道呢?老头子跟前博同情吧。”   沈来是低血糖,救过来其实就没什么了,只是平时要多注意。她第二天就想出院,但张秀苒死活不同意。“既然来了,就彻底检查一下,上回也是,把我吓个半死,弄得我现在连出差都提心吊胆的。还有,你脸色依然白得跟鬼似的。”   沈来拗不过张秀苒,只好挥手道:“知道了,你赶紧去上班吧。”   张秀苒一走,沈来把张秀英也给劝走了,“小姨,昨晚已经给你添麻烦了,你回去吧。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手脚都好好儿的,连护工都不要,你回去睡会儿吧,反正你家离这儿也近。”   张秀英点点头,的确也有些困。   双人病房里总算清净了下来,隔壁床的小姑娘看着沈来道:“你们一家人关系真好,基因也好。”出场的全是俊男美女。   沈来笑了笑,小姑娘又分了一块糖给她,“低血糖,包里随时得带点儿吃的。”   沈来道了谢,在床上靠了会儿,觉得无聊,就把张秀苒给她带的画板拿了出来,无意识地画着,等有意识的时候才发现她画的居然还是康养山庄的水池造型。   沈来恹恹地丢下笔,觉得头有些晕,一边揉额头一边抬头,就看到了床尾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周既。沈来明显地一僵,做出戒备的姿态,手死死地抓着床单。   也不知道周既在这儿站多久了,他手里正拿着床尾她的病历本看。   隔壁床的小姑娘一直盯着周既看,两条腿的男人虽然多,但好看又有范儿,衣品还好的就不多了,何况腿还那么长。   见沈来抬起头,周既随意地放下病历,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过周既走的过程中,沈来又往后退了一下,直到背紧贴着枕头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怂了。   而周既看沈来这样子,真忍不住想讽刺她两句,穿着病号服,还当自己是天仙呢?不过出口的话却是,“沈来,你这病都是你自己作的,吃个饭总是挑三拣四。”   隔壁床的小姑娘反应是一个哆嗦,这样充满宠溺语气的责备,实在太偶像剧啦,心里那个激动啊,居然可以看现场版。   “你来干什么?”   沈来看着周既,伸出手在床上摸自己的手机,一摸到就赶紧给她小姨打电话,“小姨,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   “怎么了?”张秀英问。   “我……”沈来转过身背对着周既,“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害怕。”   张秀英翻个白眼,“你鬼故事听多了吧?”   “小姨你快来吧。”沈来语气都带哭音了。   不怪沈来怕周既,因为她发现周既现在居然一点儿做人的底限都没有了。   周既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沈来打电话。宽松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把她显得格外瘦弱,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栗色长卷发蓬松在她脸颊两侧,把小脸显得更加可怜,沈来整个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让周既的喉头动了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时候沈来的手在被子底下其实已经握紧了刚才被她扔掉画笔。   周既坐在椅子上,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抱拳搁在嘴边,略显艰难地道:“抱歉,前天晚上的事情,还有昨天早晨的话。”   沈来尖锐地道:“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走吧。”   周既还没说话,病房里却传出了一声不那么和谐的“嗤笑”。   周既和沈来双双看向隔壁床的小姑娘。   小姑娘耸耸肩,紧张地笑了笑,“抱歉,那个,看起来实在太偶像剧了。”   沈来眨眨眼睛,和周既一样都没办法理解现在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知道两个大人和自己有代沟,所以拔掉Pad上的耳机线,点了一下屏幕,再把屏幕转向沈来和周既。   屏幕太小看不清画面,但里面的声音却很清晰。   一个女声道:“你走。”   一个男声道:“不,我不走。”   “你走!”   “不,你不原谅我,我不会走的。”   沈来简直无语了,抬手去揉自己的额头,却被周既用手打了下去,“不要抬那么高,会回血的。” 第20章   “这句也很偶像。”小姑娘双手夸张地握拳搁在下巴下。   沈来看了周既一眼,再没力气说话了。直到张秀英重新进门,沈来才松了口大气,眼巴巴地从张秀英进门就看着她。   张秀英的视线则是落在了周既身上,“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张秀英对周既和沈存中那完全是两个态度。毕竟沈存中的钱以后有可能给沈来,但是周既这个杀千刀的,自己出轨离婚居然一分钱不给沈来,还说沈来当初就是看上他的钱了。   沈来心里暗道小姨威武。   周既侧头看向略怂的沈来,真的,这么大个人了,遇到事不是找她妈,就是找她小姨,完全就是没长大,看见张秀英的时候,那眼神跟小可怜京巴狗似的。他都不知道沈来被放出去这么多年是怎么平安度过的。   “小姨。”周既朝张秀英点了点头,没再多留。   张秀英对沈来道:“你就是为了周既把我叫回来的呀?他怎么知道你住院了?”   “估计是沈真的说的吧。”沈来道,她不想和张秀英多说话,怕小姑娘再把现实悲剧当偶像剧看。“小姨,我现在就想出院。”沈来站起身。   “可是你妈说……”张秀英道。   “没事儿的,不就是低血糖吗,该做的检查我都做过,当初在国外又不是没犯过。”沈来道。   “国外?”张秀英的心一疼,那时候沈来可是一个人呢,异国他乡的。   沈来拍拍张秀英的背,“没事儿,当时室友发现我的,别告诉我妈呀。”   周既回到车上,用手机搜了一下低血糖,看到“严重者出现惊厥、昏迷甚至死亡”时,又用指甲刮了刮自己的眉毛,静静地坐了会儿才开车回公司。   大概是有些分神,遇到红灯时只能急刹车,于是被后面的车追尾。尽管全责在后车,但急刹车的确不好。   身后小红车的女司机已经一脸歉疚地下车,看到自己撞的豪车,也不知道第三方责任险够不够赔,她的脸就有些发白,一再地道歉,“抱歉,抱歉。”   周既下车看了看情况,见对方穿着白衬衣,黑色半身裙,普通的工薪阶层,脸蛋因为焦急而显得楚楚可怜,也算是小美女吧。   “如果美女肯赏脸一起吃个饭,这车我就自己修了。”周既有点儿吊儿郎当地道。   这话要一般的男人说出来,肯定被鄙视,但是开着千万豪车,长得又帅的男人说出来,就很偶像剧了。   宋顺儿和周既交换了电话号码,没想到晚上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对方提出吃晚饭的邀约,却要求去她家吃,说是吃腻了外面的饭菜,想吃家常菜。   宋顺儿心里一紧,她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五了,交过男朋友分手了,一直都很洁身自好,更没有把才见过一次面的男人就领回家的习惯。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在电话里没有拒绝周既。   挂了周既的电话后,宋顺儿就给自己表姐郭小茵去了电话,把今天的“艳遇”说给了郭小茵听,“姐,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   “当然不行。对方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万一引狼入室呢?”郭小茵坚决反对,“就算他没有坏念头,可有钱人都没什么心,不过是找女人玩玩而已。”   宋顺儿虽然也明白郭小茵的话很有道理,但她心里实在太渴望一段看不到希望的“艳遇”了,那是平凡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经历。周既那样的男人平时也是宋顺儿根本就摸不到的,现在难道不是难得的缘分?   宋顺儿的想法也很简单,她不是冲着婚姻去的,只想着有这么一段人生经历,也算够本儿,所以她没听郭小茵的。   家常菜难不倒独自到这个城市打拼的宋顺儿,她是和室友合租的房子,平时也做饭。   周既到得很准时,还送了一束白玫瑰给她,“看到这花的时候,觉得和你的气质特别搭。”   宋顺儿甜蜜地收下玫瑰花,找花瓶插了,有些局促地道:“请坐,我正在做菜呢,不知道你喜欢清淡口味还是……”   “清淡的。”周既道,年轻的时候其实也喜欢重口味,尤其是川菜的麻辣,但沈来的口味清淡得跟尼姑一样,久了居然就习惯她的味儿了。   宋顺儿想象中的事情并没发生,周既既风趣又绅士,全程没有任何越矩,吃过晚饭就告辞了。   “顺儿,新男友啊?好帅啊。”室友羡慕嫉妒恨地道。   宋顺儿洗着碗,红了红脸,低声道:“不是。”这会儿她倒是希望周既今晚能留下来了,那样就算确定关系了,而现在这般,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约会,不知道自己今晚表现得如何,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会不会对自己真的产生兴趣。   周既离开宋顺儿的出租房后,就回了他爸妈家。   高行芬看到周既这个时候回来,既高兴又惊讶,“呀,大忙人怎么回来了?”   周既笑道:“想大美女了呗。”   “嘴甜。”高行芬笑道:“阿姨今晚煲了羊肉汤,给你盛一碗?”   “爸爸在吗?”周既问。   “在楼上呢。”高行芬道。   “我上去找他,有点儿事。”周既道。   “那你晚上歇这儿吗?”高行芬追着上楼的周既问。   “歇。”周既道。   高行芬这才算是彻底高兴了。   周既在周志国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开门进去道:“爸。”   周志国取下眼镜看向周既,“怎么这个点儿回来?找我有事?”   周既在周志国对面坐下,“爸,你能不能把*行的李叔叔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周志国道:“怎么了?资金周转不过来?”现在民营企业不好融资,的确是个难题。   “不是。康养山庄那个项目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做。”周既道,“有点儿资金缺口。”   “那可不是小缺口。你不是已经和美家在谈了吗?上次我见老郑,不是说谈得还不错吗?”周志国道。   其实是已经基本谈妥了。   周既道:“不过话语权还是不够。”   周志国道:“你可想好了,这么大的项目,就是你李叔叔点头了,也不可能像美家那样能给你带来大笔资金,而且你这样风险也更大。”   周既道:“我想好了,当初跟美家合作,是想步子迈大点儿,现在市场这个情况,我考虑还是稳扎稳打,步子不用迈那么大,所以有贷款的话,一个人也能做。”   周志国点了点头,对周既的公司他向来不干预,而周既也很少找他帮忙的,现在既然开了口,周志国当然不会拒绝。“行,我给老李打个电话,定下时间通知你。”   周既笑了笑,“谢谢爸。”他起身正要走,却被周志国留下。   “公事谈完了,谈谈你的私事怎么样?”周志国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了,就当了你妈一个愿。”   周既知道周志国在说什么,“我妈又没时间给我带孩子,她着什么急啊?”   “哎,你这混小子。”周志国气道,“是为了让你生孩子吗?你妈是担心没人照顾你。”   周志国这可真是白操心了,周既可是很会找人照顾他、伺候他的。   跟*行的老李吃过饭之后,有他爸爸周志国的面子,基本就是商量细节的问题了,何况周既那个项目的确很有前景。   在坐的都是长辈,周既的酒就喝得有点儿多了,他不想回周家,就让秘书把他送到了宋顺儿那儿。   大概也就周既这样的人,才能理直气壮的第三次见面就喝醉了往人家里去,一点儿不见外。   宋顺儿虽然愕然,但却把周既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出于矜持还把床让给了周既,自己和室友挤去了。   早晨宋顺儿熬了白粥,下楼买了油条、煎饼、小笼包,因为不知道周既喜欢什么,花样就买得有点儿多,自己又炒了个青菜。   周既起床时新牙刷和新毛巾就准备好了,他洗了个澡,坐到桌边吃饭。“以后白水煮菜就行了。”   宋顺儿听到“以后”两个字,立即心花怒放地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周既让司机来接自己,先送宋顺儿去上班。   “呃,你那个车修好了吗?”宋顺儿看着眼前十分低调的黑色SUV想起来问道。   “还没有,要送回原厂去。”周既道。虽然男人都爱车,但周既深受周志国的影响,行事比较低调。被撞的那个烧包车是沈来以前喜欢的牌子,老说想有一辆,但当时的确没有那么多闲置的现金买,后来买了喜欢的人却没有了。   “很贵吗?”宋顺儿当时就知道很贵的,不认识标志的车一般都很贵,后来在网上查了一下,更是被价格给吓到了,她的保险真的cover不了。   “嗯,估计得卖了你。”周既笑道。   宋顺儿脸一红,有些羞涩。在现在社会上,这样动不动脸红的女孩儿已经不多了。   “嗯,你那儿有些不方便,想过自己单独租房子吗?”周既问。 第21章   宋顺儿被撩得心尖轻颤,蚊子似地道:“嗯,想过。”   “去找房子吧,房租我来付,就当谢谢你昨晚照顾我。”周既道。   宋顺儿没有拒绝,她工资不算太多,还要供车,如果要在江城租可以容纳周既这样的人的房子,大概需要她每个月全部的工资才能勉强够。   宋顺儿在午休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兴奋地又给郭小茵打电话,“姐,你那个小区还有空房子租吗?”郭小茵租的是个精装高档小区,宋顺儿去过,觉得价格不高不低,很合适。   租太贵的房子,宋顺儿害怕周既以为她是宰大款呢。   郑欣没有预约就到了周既的办公室外,周既看她爸的面子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日程。   郑欣在周既办公室坐下,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想到周总还真是个情种啊。”   “怎么说?”周既笑问。   “就为了我不让你前妻当主设吗?”郑欣道。   “这么大的项目,你觉得可能吗?”周既反问,带着点儿讽刺,好像在说郑欣这样问才是公私不分。   郑欣其实也不相信周既是因为沈来的问题才终止合作,刚才不过是找个切入点而已。“那这么说来,是其他问题咯?可是这个项目上,我们美家占比已经很低了。”   周既笑而不语。   郑欣吸了口气道:“一个百分点,不能再少了。”这么大的项目退让一个百分点也是很可观的。   周既道:“不是股权问题,只是现在市场不景气,我还是想着稳扎稳打,步子不想迈那么快,一个人做,小打小闹就行了。”   郑欣笑了笑,“那就没得谈咯?”   周既站起身开始送客,“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吧。”   郑欣一上车就给她爸打了电话,“周既的态度比较坚决。”   郑仁龙道:“任何态度都有个价码,小欣,你好好跟周既谈谈,有时候说话做事姿态不要拿得太高。”自己女儿的缺点郑仁龙还是清楚的。   酒店业现在也很不景气,郑仁龙非常看好周既的康养山庄项目。地皮的位置拿得极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而且周既的公司和政府关系也极好,人脉在中国就是最大的资本。   周既这个年轻人也很有想法,有眼光有魄力。郑仁龙不仅想跟周既合作康养山庄的项目,也是希望能通过这个项目撮合郑欣和周既,强强联合,为了女儿的幸福,郑仁龙并不在乎一时的得失。   郑欣挂了电话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在周既前妻的事情上她的确太较真了,可那只是因为女人天生的直觉而已。沈来那样的前妻,郑欣当然很不放心把她放在周既跟前。周既看沈来的眼神也让郑欣很不喜欢。   沈来自己其实也不喜欢周既看她的眼神的,好在周瘟神也没再出现过。康养山庄的项目虽然没有了,但又谈了一个新的小项目,蚊子苍蝇都是肉。   “沈来,康养山庄那个项目成了。”程城匆匆走入办公室兴奋地对沈来道。   “成了?”沈来没太听明白。   “嗯,那边让我们把图纸补充完整,后天去他们公司,没问题的话就能正式签约了。”程城道。   不过程城发现沈来听了之后并没什么喜色,反而眉间多了一丝烦躁,“怎么了?”   沈来摇摇头,“没怎么。”她其实早就放弃那个项目了,想和周既老死不相往来,但现实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项目,她不做的话,会影响很多人的收益。   本来已经停摆的项目,没想到有了转机,图纸自然要加班赶出来,沈来只好给她妈妈张秀苒女士打电话,本来约好晚上吃羊肉汤锅的。因为她的低血糖吓到了张秀苒,居然让张女士改变了晚餐食谱,偶尔也要下馆子搓一顿了。   沈来低头画着图纸,旁边的小助理也在赶工,抬头看了看钟,九点了,她抻了个懒腰准备继续,却听见手机响,是张秀苒女士来电。   沈来下楼把张秀苒接了上去,“妈,你怎么来了?”   张秀苒提了提手里的外卖咖啡袋,“给你和你同事送宵夜过来。”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程城没想到沈来的妈妈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上前喊了声“伯母”。   张秀苒把咖啡递给程城,还有知名快餐连锁的披萨,“辛苦了。”   一般送这种东西来的,不是公司员工的男友,就是女友,老爸老妈来的真的很稀罕。   “张院长!”程城的小助理惊喜地看着张秀苒。   张秀苒看了看她,并不认识,“不好意思,你是?”   “我男朋友在你们学院工作,柴荣。”小助理道。   “哦,小柴啊,没想到女朋友这么漂亮。”张秀苒笑道。   有这种间接关系在里面,似乎所有人的关系都被拉近了。   “张院长,你今天怎么来我们公司了?”小助理问道。   张秀苒笑道:“我们来来刚到公司,还得多谢大家照顾,她有低血糖,饿不得,我怕她自己不懂照顾自己,有时候忙忘了,还请大家提醒一下她。”   程城这才知道沈来请病假是因为低血糖的事,他有个亲戚也是那个病,说得挺严重的。   “妈妈。”沈来有些撒娇地不瞒,把张秀苒拉到了另一边的茶水间。   “妈,你干什么啊?跟我同事说那些干嘛?”沈来噘噘嘴。   从程城办公桌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沈来的侧脸,被茶水间的灯光一衬,皮肤晶莹,俨然二十刚出头的女大学生。   张秀苒道:“来来,人虽然要独立但也不能太好强了,低血糖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不爱惜自己,我当然要拜托你周边的人帮我看着一点。”   沈来有些歉疚地看着张秀苒,将额头搁到她肩膀,撒娇道:“不会让你再担心的。”   张秀苒轻轻拍了拍沈来的病。   沈来“吧唧”亲了张秀苒一口,抱着张秀苒的腰笑道:“果然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张秀苒没奈何地笑了,拿沈来没办法,舍不得骂,也舍不得问,只能暗自忧心。   程城看着还在跟母亲撒娇的沈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那两个可爱的小女儿,心里闪过一丝惭愧。   去周既公司那天中午,沈来还是坐的程城的车,两个人同去,没必要开两辆车。而设计院的院长陈博然也去了,只不过是单独开车。   程城把后座的零食袋递给沈来。   沈来没接。   程城道:“我女儿吃过的,你不是低血糖吗?这都要中午了。”   “谢谢。”沈来不是矫情,只是习惯保持距离。   红灯的时候,程城停下车看向沈来,“沈设计师,这个项目签下来之后我们好好合作吧,你的才气我很欣赏,再多就没有了。”   沈来偏了偏头,看向程城向她伸出的“友谊”之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职场嘛,真真假假,表面上总要过得去的,不过这一次沈来觉得程城大概是真心的,所以灿烂地笑了笑。   程城看着沈来弯弯的眉眼,心里还是会荡,男人对大美女的抵抗力还是比较弱的,但也只是荡一下而已,再没有求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了。程城也会算账,跟沈来合作,显然比当情人更有收益。   周既公司的会议室内,他的助理南婷,还有个男秘书小丁都在,付经理自然也在列,小会议室坐满了人,让沈来放宽了心。   周既听完讲解后,没做刁难,只是全程冷着脸,要求的工期比较急。毕竟康养山庄早开业一日就早赚一日的钱。   开完会,周既道:“陈院,沈设计师,程设计师,一起吃个便饭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陈博然自然不会拒绝,沈来和周既的关系他也知道,当初周既找他时就给他透过底的。   “下午还要上班,就不喝酒了,我用饮料代酒敬大家一杯,辛苦了。”周既起身道,他转头跟陈博然碰了碰杯,再侧身看向沈来。   陈博然和沈来一左一右坐在周既身边。沈来那是无可奈何,南婷把她引到位置上,当众换座位会显得太刻意了。   沈来跟周既也轻轻地碰了碰,坐下来的时候听周既道:“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都检查好了?”   “嗯。”沈来不想搭理周既,但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能甩脸色。   “你每次一瘦就先瘦脸,这样显得颧骨挺高的,影响颜值,还是胖点儿好。”周既又低声道。   沈来不说话,夹了块肉当成周既咬。这男人是说刻薄她颧骨高克夫吗?那真是太好了,当初怎么就没把他给克死?   好不容易吃完饭,外面却下起了雪,沈来想和程城一起去取车,却被他阻止,男人这点儿风度还是有的。   周既本想走过去,但是沈来一看到他,就立即转过了身,摆出“勿扰”的气势。   周既挑挑眉,也没再走过去受气。手里的电话响起,是宋顺儿来电,说是搬好家了,问他要不要去吃饭。   “平时忙不怎么接电话,以后有事儿发微信吧。”周既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过美人相约,拒绝也不好,周既晚上还是开车去了宋顺儿的新公寓,开到地儿的时候才发现和郭小茵似乎是一个小区,但周既也没放在心上。   说来还真就巧了,郭小茵在小区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正好就看到了周既的车。现在有钱人多了,周既那车又低调,可郭小茵认得车牌,一看过去就心跳得砰砰的。   上次偶遇沈来后,她又跟周既发过很多次微信,他再没回过。今天突然看见他的车,难免郭小茵不产生幻想。   郭小茵赶紧回了自己家,可却一直没等来敲门声,她才知道是自作多情了。然后又难免不去猜测,周既来她们小区做什么?是另结新欢了?   郭小茵有些闷,给宋顺儿打了个电话,想找人聊天,不想一个人呆着。   宋顺儿手圈着话筒低声道:“今天不行啊,他来了。”   郭小茵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不会那么巧吧?“谁啊?你男朋友啊?”   宋顺儿“唔”了一声,不知道算不算,可周既应该是想要跟她交往才来的吧?   “都听你说好多次了,你男朋友叫什么啊?”郭小茵道:“以后咱们总不能他,他的称呼吧?”   宋顺儿在厨房里低声报了周既的名字。   郭小茵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原来真的是他。难怪平时吃饭都叫外卖的宋顺儿居然开始跟她学煲汤和做菜了。   在二栋二单元的公寓里,宋顺儿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周既,“抱歉啊,也没做什么好吃的。”   周既笑了笑,“我晚上吃得清淡,有白水煮菜就可以了。”   宋顺儿道:“我发现你吃得挺健康的。”宋顺儿想起她在书里看过的,真正有钱的人都很注重身材管理,才不是那种秃瓢和啤酒肚的土豪样。   周既喝了小半碗鸡汤,“下次不如煲一锅鱼汤吧。”   宋顺儿点点头,“好。”   吃过饭周既就走了,留下宋顺儿独自怅然,她对着卧室的穿衣镜照了照,身上穿的是她昨天新买的性感黑色内衣,生平第一次买这么贵的内衣呢,比一件大衣还贵。   若是跟别的男人交往,宋顺儿肯定不会急着想发生关系。但跟周既这样的人交往,似乎不上床就没办法安心。 第22章   宋顺儿照镜子的时候,沈来也在照镜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侧过头又看了看侧脸,“妈,我的颧骨是不是很高啊?”   张秀苒走过来端详了片刻,“没有啊,你就是最近太瘦了。”   沈来捧着脸想了想,“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大餐吧?吃海鲜,也不用担心会胖,怎么样?”   张秀苒点点头,“怎么突然想起问颧骨了?”   沈来臭美地用电卷棒卷了卷刘海,留下两条“鲶鱼须”落在颊边,“设计院里的男的,不是老头儿就是结了婚的,最近都没遇到人追我。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瘦了不好看了。”   张秀苒想起沈来肩头的红印,沉默片刻,觉得她找个男朋友也不是坏事儿。“现在的人都玩儿手机去了,社交全靠网络。要不然我让你小姨再给你介绍一个?”   张秀英虽然不是婚介所的,但她的职业是街道办的,这工作待遇不低,还是公务员编制,其红娘能量一点儿不比婚介所差。   沈来点点头,“哦,对了,不一定要年纪比我大的,现在流行姐弟恋,小鲜肉比老腊肉好。”   张秀苒点点头,“这倒是。”她知道一点儿的,因为张秀英爱看肥皂剧,时不时跟她科普一点儿小鲜肉。   谁说只有男的才爱二十岁的女的,女的其实也只喜欢二十来岁的公狗腰男人。   却说周既因为和美家谈崩,自己单独抗下康养山庄项目,应酬就多了许多,政府的、银行的、工程方的……难免会喝醉,毕竟他爸又不是南海老大,并不是谁都要卖周既面子。   只是最近年关边,周既喝醉酒的频率就更高了。回周家肯定要被高行芬念,还要附带一场相亲,回自己顶层豪宅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都可怜自己,那么辛苦是为什么?所以周既去宋顺儿那边就去得多了。   宋顺儿的名字取得很好,很温顺,让不说话,话就不多,第一次见她时,周既就知道她是个很好拿捏的姑娘。   对周既这样的坏男人而言,宋顺儿的温顺乖巧并不会让他心存怜惜什么的,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一步一步压迫她们的底线往后退。   自从郭小茵知道宋顺儿的“新男友”是周既后,就没少旁敲侧击。郭小茵不太相信宋顺儿命会那么好,居然被周既承认是女友了。当初她跟着周既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是很直白的“炮友”。   知道晚上周既要过来,郭小茵就问宋顺儿道:“都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我也帮你掌掌眼?”   有周既这样的男朋友,哪个女的能不想显摆啊?宋顺儿也不例外,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借口找周既正名,所以晚上她把喝得半醉的周既伺候好后,弱弱地道:“我有个表姐也在城里,改天我们能不能一起请她吃个饭啊?”   周既揉了揉眉头,将手里的水杯放到茶几上,转头看向宋顺儿,“顺儿,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宋顺儿脸一白,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我以为我们……”周既一直很尊重她,到现在也没碰过她,喝醉了酒过来也只是单纯睡觉而已,宋顺儿就以为他是真的在爱惜自己。   周既站起身,拿起手机又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   宋顺儿眼泪汪汪地一把拉住周既的手,“周既,我……”   周既揉了揉宋顺儿的头发,“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不逼你,想通的话再给我微信。”其实这和逼迫又有什么区别?   宋顺儿当晚就跟郭小茵哭诉了。郭小茵叹道:“有钱男人就是这样的,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能为所欲为,你是好姑娘,长得又漂亮,别为那些渣男伤心了。”   宋顺儿哭得很伤心,“可是,可是我不是喜欢他的钱,我,我……”宋顺儿爱上了周既,虽然时日还很短,人的爱情又虽然珍贵,可付出的时候却又特别轻易。   宋顺儿是真不图周既的钱,周既其实也没怎么给她钱,除了付了一年房租外,此外别无它赠,饭钱都没给过一分呢。然而这却是让宋顺儿更加相信,周既也是在真心对她,没有用钱打发她的理由。   可天真的宋顺儿那是不知道,周既就那么个德性,不爱给女人花钱,跟沈来离婚的时候,还想尽了办法让她净身滚蛋的,衣服都没让她往外拿一件,说是等沈来死了之后烧给她。   不过周既也不是天生如此,认识沈来之前,那也是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就是经历沈来那件事之后,对女人就不得劲儿了,开始能不拔毛就不拔毛了。   说起来郭小茵比宋顺儿还不如,周既连房租都没帮她给,照样的不付饭钱,就分手的时候给了她一支手镯。可是像她们这样上赶着倒贴的好女孩,周既并不缺,也并不因为她们的善良温柔就舍得把他那颗黑透了的煤渣心给送出去。总之在郭小茵和宋顺儿的身上,并没发生真善美成功拯救渣男的奇迹。   哭诉过之后,宋顺儿就给周既发了微信,说她很庆幸地买到了一条大河鲫鱼,煲了玉竹沙参鲫鱼汤,健脾养胃。   女人不切实际的幻象总是太多,总以为渣男能终结在她手上,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的众多女人也都是那么想的。宋顺儿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她如果不试一试的话,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周既收到宋顺儿的微信后,并不意外,随手就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年边是无穷无尽的应酬,周既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喝三台,喝得他自己都觉得要胃出血了,真的幸亏有宋顺儿在。   这天晚上宋顺儿穿了一条肉粉色的毛衣裙,换了瓶新的香水,恰好与沈来同款,她本来就生得漂亮,腿也长,年纪又轻,穿起来自己都觉得迷人。   周既已经醉得瘫软地靠在沙发上喝了宋顺儿递给他的蜂蜜水,朝她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给我蜂蜜水?”   周既的语气不对,宋顺儿虽然察觉了,但是因为那语气里的甜腻让她决定自我沉醉。   周既搂住宋顺儿的腰,轻轻咬着她的脖子,酒气呼吸在宋顺儿的鼻尖,让她昏昏余醉。   “我每天都这么乖的。”宋顺儿轻声道。   周既轻笑出声,将已经摸进宋顺儿毛衣里的手取了出来,“你这样说,我感觉前面有个大坑在等着我,来来。”   宋顺儿背脊一僵,连头都没敢回,因为一回头周既就能看到她的眼泪。   周既似乎毫无所觉,“说吧,有什么要折腾为夫的?”周既的手放到宋顺儿肩头,给她轻轻地捏起来,“我捏得舒不舒服,来来?”   宋顺儿不说话。   周既又贴了上去,揉着宋顺儿道:“对不起,来来,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但是这个社会就这样,没办法,过完年就好了,每次过年这一段儿都感觉要死一回。”   宋顺儿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回过头去,却见周既已经睡熟,她用手指轻轻地顺着周既的脸,虚虚地描画了一下他的轮廓。既心疼他那么累,又心疼自己的委曲求全。   但到底舍不得叫醒他,宋顺儿拿了被子给沙发上的周既盖上,自己也没去床上睡,就席地靠在沙发上想事儿。   周既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差点儿踩到宋顺儿,“你怎么睡在这儿?”   宋顺儿道:“我怕你半夜醒。”   周既点点头,揉了揉还在跳痛的太阳穴,“给我倒杯水。”   握着水杯,周既看了看粉色的宋顺儿,他昨晚是喝醉了,但不是失忆。隐约想起点儿片段,有些懊恼,开口说话道:“以后别穿粉色了。”   宋顺儿委屈地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正是她的这种贤惠退让,助长了周既这类男人的得寸进尺。   眼看终于快过年了,谁也没心思上班,但因为康养山庄的工期需要赶,沈来这个设计师最少隔一天就得去工地看看,某种程度上讲她甚至比周既更看重这个项目,那可寄托着她的未来呢。   大概是设计师的勤劳打动了资本家,周既公司在温泉上庄办尾牙,顺带也邀请了康养山庄这个项目相关的绿源的人,包括陈博然、沈来、程城以及他们的助理等等。   温泉山庄就是上回沈来和袁齐越同去的那个,此时湖面已经结冰,白茫茫一片,如果不是边上围着警戒线,真是分不清哪儿是陆地哪儿是湖。   沈来自己开车过来的,房间在三楼,这次拿到的是临湖一侧带室内温泉的房间,绿源的人都是一人一个房间,说不得周既还是很慷慨的。   沈来拿下康养山庄的项目后,也配了个助理,杜柔,才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看到房间后就忍不住兴奋,尽管她的房间是在另一侧,也就是园景房,但依旧豪华。   杜柔来邀沈来一起泡汤,被沈来拒绝了。最近她骨瘦如柴,小腹还有一丁点儿的伤疤,她有点儿完美强迫症,不肯再在人前穿比基尼或者保守款泳衣。   下午有个欢迎会,周既致了辞,这次受邀的还有周既公司别的合作单位,他一直忙着应酬,甚至连余光都无暇撇沈来一眼。   沈来暗自吐了口气,嘲笑自己是杯弓蛇影了。原本不想来的,可是在同事里又不想显得特别,身不由己啊。   晚饭的时候,沈来以动过手术为由,滴酒未沾,周既带着他公司高层过来一桌一桌敬酒,她端的也是茶杯。   付经理不肯放过沈来,男人就爱灌美女酒,他消息落伍了一点儿,并不知道沈来是周既的前妻。只不过觉得自己老板看沈来的眼神有点儿缠绵,想着看能不能给周既制造点儿机会。   程城是知道沈来动手术的事儿的,又是低血糖,她妈妈还亲自拜托过他们这些同事,就主动站出来替沈来挡了一杯。大概是因为现在心里没有了别的念头,理直气壮地行得端,坐得直,反而没了顾虑。   周既冷眼瞥了瞥程城,没有多留,又带着付经理他们去了下一桌。   席上无趣,反正坐的又不是主桌,沈来找了个借口就回房间了。洗过澡,裹了浴袍去阳台,温泉缸正对湖面。房间内有温泉就是好,不用穿泳衣,能更贴近水。   沈来舒舒服服地喟叹了一声,趴在缸沿上望向黑漆漆的湖面,虽然看不到什么东西,可是外面的寒气和温泉的热气相互激荡,让人实在是太舒服了。   温泉泡得不宜过久,久了容易心慌气短,沈来刚翻过身准备起身拿浴袍,却见周既就站在她前面,自如地脱着浴袍,里面什么也没穿,支得老高。 第23章   沈来的声音发着抖,“你,你怎么进来的?”她想到了自己忘记反锁房门,可是这样的高档酒店,怎么能随意将房卡给别的人?她一定要去投诉,让他们关门大吉。   “你总是记不住锁门。”周既跨入温泉缸。以前沈来就这样,他们出门旅行,负责安全的都是他。   挺大的缸子一下就逼仄了起来,周既带着的酒气让沈来嫌恶地撇了撇头。周既才不管这些,一把搂住沈来道:“来来,我说话算话吧?”   沈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想起,夏天那次,周既是说过冬天要和她来泡汤的。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啊?沈来当时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   沈来知道周既这个人没脸没皮没底线,吃软不吃硬,跟他硬扛,吃亏的是自己,她都吃了好几次亏了。   “我泡得有些久了,头有些晕,想起去。”沈来虚与委蛇地道。   周既松开手,沈来也没敢着急,慢慢地站起身跨出去,拿起浴袍裹了慢慢地系腰带,眼睛其实已经把逃生路线都规划好了,怎么才能不碰到室内的桌椅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边她都想好了。   系好腰带,一鼓作气撒腿就开始跑,可惜她腿长,周既的腿比她还长,脚上有水,地板上踩着有些滑。   这个酒店因为阳台有温泉,客人很容易带着水汽进入房间,所以没用地毯,而用的木地板。   周既将沈来扑到床上,房间里都是他的笑声,“来来,我就说你喜欢这个调调的。”   房间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沈来是真的叫救命了,可是应了那句老话: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   人是真的不争气,被周既拿捏得死死的。   沈来垂死挣扎地捶床道:“你今晚怎么没喝醉?”她知道周既的,喝醉了其实并没什么力气做这事儿。   周既笑着咬了沈来一口,“我杯里让南婷装的都是白水,跟咱们结婚的时候一样。”   提起“结婚”两个字,两个人的气氛就是一僵,周既大约也是想起了不愉快,接下来的动作难免粗鲁。   沈来感觉自己好几次都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可却有些异样的快感,她甚至都没经历过。难道真被周既给说中了?沈来喘着气背对着周既,比起怨恨周既,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人无法面对自己的时候,要么发疯要么妥协。沈来不想疯,索性放飞自我,先睡觉再说。反正不过一点儿小癖好,既不杀人也不放火也不危害他人,没必要非跟自己过不去。她本来就不是个烈妇,要不当初也不会让周既头上长草了。   睡到天快亮的时候,沈来被周既摇醒,“来来,快起来,下雪了。”   沈来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给周既下巴来上一拳,妈呀,他体力怎么那么好?   周既不管沈来死活,拿过浴袍就给沈来裹上,“走,我们去楼顶泡温泉。”   楼顶是两层的大套房,卧房在顶楼,出去是个日式枯山水花园,两侧用密密的竹篱挡住,面湖一侧视线毫无阻挡。   天空密密地落下雪花,一片一片的。   沈来抬起头,用脸接冰凉的雪花,对周既升起的怒气略微小了点儿。她最爱的就是下雪天泡汤了。   沈来没有矫情地跨入温泉里,看着即将放亮的幽蓝天空里飘着白色的雪花,心想再来杯梅子酒就完美了。   正想着呢,周既就从后面端了个竹盘过来,上面放着仿古酒壶和两只瓷杯,沈来倒了杯酒尝了尝,是当初她和周既在北海道旅行时,品尝过各种梅酒之后选出来的最爱。她的味蕾一直记得那个味道。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美好,舒坦。沈来趴在缸沿上,都没挑周既的刺。周既从身后抱住她,她也没反抗。人生艰难啊,就当这两天是给情绪和身体都放个假好了,堕落一下,什么都不去想,只要高兴就成。   说起来周既愿意的时候,伺候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沈来仰面朝天问周既有面膜吗?   周既自然没有的,但他神通广大,打了个电话后就弄来了一张面膜。沈来接过去一看,“嗯,著名的前男友呢。”   周既是个直男,对女性护肤品了解并不多,“前男友”三个字无疑有点儿戳人敏感点。不过他也没对号入座,毕竟他是前夫,不是前男友。   沈来把面膜在温泉缸里泡了会儿,温热后撕开敷在脸上,“帮我整理一下。”   周既便伸手帮她把面膜的边角都理平理顺了。   敷着面膜就不方便喝酒了,周既去拿了支吸管插酒瓶里喂沈来,“不能喝多了,还没吃早饭。”空腹饮酒对胃不好。   面膜敷了十五分钟,揭下来之后,沈来伸手揉了揉脸,让精华更好地被吸收,然后凑拢周既跟前道:“怎么样?有区别吗?”   要知道这面膜出名,乃是因为号称用了皮肤好得可以气死前男友,让他知道没他老娘会更好。   “别臭美了,知道你美。”周既伸手捏了捏沈来的脸颊。   沈来睡了回笼觉起来,并没看见周既,不过房间的角落里放了她的行李箱,她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沈来刚打开吹风吹头发。   “出来先吃饭吧,吃完我给你吹。”周既道。   沈来没听周既的。   周既走过去拔掉电源,“你低血糖你自己不知道啊?”   自然是知道的,沈来只是不喜欢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她坐到餐桌边,周既站在她身后拿毛巾替她擦头发,“差不多了,吃完给你吹。”   “嗯。”沈来用叉子叉了块草莓放进嘴里。   周既坐下用黄油抹了半片面包递给沈来,“过年怎么打算的?”   “跟妈妈去泰国。”沈来最终还是说动了张秀苒女士。   沈来和周既两个人之间就好像以前的事情都不存在似的,很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聊天。   “泰国最近不太太平,天气不好。”周既道。   沈来不以为意地道:“应该没事了吧,再说了有事儿国家会把我们接回来的。”   “能别给国家增加负担吗?”周既道。   沈来怒瞪周既。   “去了别坐船出海啊。”周既又道。   这么婆妈,简直跟以前的周既没什么两样,沈来觉得自己有手有脚的,却被周既搞得跟大龄婴儿似的。   “你就不能去点儿别的地儿吗?”周既没忍住地道。   沈来真想翻白眼,也想回周既两句,当初要是离婚的时候,他没那么吝啬,她当然可以带她妈飞欧洲大采购啊。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出来周既会怎么回她,沈来都知道。两人肯定又开始翻旧账,鉴于此刻气氛如此暧昧,最后不外乎周既又将动用蛮力。   沈来心想大过年的,不跟他计较,省得触自己霉头。只是想起周既的蛮力,沈来就觉得有些发热,人果然是动物啊,太多欲望都没有廉耻。 第24章   周既见沈来脸蛋红彤彤的,不说话,这不像她的战斗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放心地又站起身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干什么?”沈来差点儿被周既的动作弄得给噎住。   “没发烧吧?”周既问。   沈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虚地道:“应该没有吧。”   周既笑了笑,“想起沈真说你是多愁多病的小姐身。”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不舒服,虽然周既可能不是那个意思,但小姐可不是好话,难免会让沈来想起周既骂她的话。   沈来放下叉子,“吃饱了。”   周既皱了皱眉头,“怎么吃这么少?”   沈来起身想去浴室吹头发,却被周既按住,“坐妆台边去吧,我给你吹。”   周既吹卷发还算有一套,都是被沈来给调教出来的。大小姐说去外面洗头发别人的指甲缝可能不干净,会传染,一般都自己洗头,然后让周既给她吹。   为这个,周既还被沈来逼得专门跟个美发师学过一招,边吹边甩卷沈来的头发,给她造型。   沈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周既,想起从前,眼睛有些泛酸,难得的也没再带刺。   吹完头发,周既道:“去不去冰上钓鱼?”   沈来看了看雪白的湖面,心动了动,不过她这次过来以为就是在酒店内待着,并没带厚羽绒服。   周既道:“给你备着呢。”然后拿了件高级灰的长羽绒服给沈来,帽子上滚着又厚又长的白毛,戴在沈来头上,把她衬得格外漂亮。   周既自己的羽绒服也是高级灰,和沈来同款,打开里面是浅粉色的内衬,穿起来既时尚又阳光。   给沈来准备的围巾和手套也是同系列粉色,再把墨镜架在沈来鼻子上就算齐活了。   沈来有些发呆,想起以前周既也是这么打扮她的,他总是喜欢买情侣装。可是后来,他们为什么就走成那样了呢?   走近湖面,才发现上面其实已经被凿了很多碗口大的小洞,有客人来,服务生就会拿勺子过来把冰窟窿上薄薄的冰戳开,然后用勺子把浮冰舀走。   沈来拿着简易的钓鱼竿等周既把小虫饵挂到她的鱼钩上,“要不要比比谁先钓上鱼?”   “行啊,彩头是什么?”周既问。   沈来一时想不出,周既探头在她耳边道:“如果我先钓起来,你今天得吃……”   沈来吃惊地微张嘴唇,她怀疑周既是老年痴呆失忆了,想骂他两句色坯,可还没等她说话呢,她的鱼钩就动了。   “啊,啊,上钩了。”沈来提起她的鱼竿,上面果然钓着一只七、八厘米长的小银鱼,“我赢啦,我赢啦。”这时候她就有些小孩子的性子了,不过钓鱼的人在鱼上钩的时候真的很难不开心。   “嗯,你赢了,可惜你的彩头没说。”周既打击沈来道。   沈来心想,这说明老娘比你幸运,就是最好的彩头了。她偏偏头,故作大方地道:“不用。”   周既又凑过来道:“那换我吃你?”   沈来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她取下小银鱼之后,顺手就拿鱼竿去抽周既。周既往旁边一跑,结果冰面太滑,“biaji”摔了出去,四脚朝天,笑得沈来前仰后合的,好像整个雪天都放晴了。   钓了一会儿鱼,因为天气太冷,沈来的脚冻得有些受不住,周既就拉她回了房间,“等会儿我让厨房用咱们钓的鱼给你熬一碗汤。”   沈来点点头,走进房间脱了手套和帽子,指尖都冻红了。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点儿距离,可也不太长,沈来就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周既邀请她组队,两个人开始大杀四方,当然主要还是周既技术好,战术也不错。   一局下来,把对方虐得挺爽的,沈来从手机上抬起头就见周既正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自然地道:“是不是吃午饭了?”   “还有点儿时间。”周既的声音低了下来,凑过去轻轻地咬住了沈来的唇。   热切、缠绵。   沈来推了推周既的肩膀,“来得及吗?”   周既一把抱起沈来,手探进她的毛衣,“那我快一点儿。”   吃过午饭就该返程了,沈来想去收拾行李,周既道:“给你约了下午做SPA,要不要做了再回去?”   “我不想晚上开车。”沈来道。从酒店回江城,差不多得三个小时,做完SPA很可能车还在路上就天黑了。   “那就明早再回去啊。”周既打的好算盘。   沈来斜眼扫了周既一眼,没理他。下楼后看着服务生把行李放入自己的后备箱,迈腿就想走。   “沈来。”周既叫住她。   沈来回过头看向周既,笑了笑,然后走近他,“怎么,又想给我卡买单啊?”   周既没说话。   “周既,你不是说我就是喜欢那个调调吗?我承认。”沈来点了点头,“这两天我不过是把你当不花钱的鸭子玩而已,别当真了。”   周既的脸一黑,他知道以沈来那么强的报复心,肯定得还回来。不过他不能生气,沈来不就是想看他生气么?   周既笑了笑,搂住沈来的腰把她“推”到车边,“嗯,那这两天客人还算满意吗?”   沈来没说话。   “满意的话,下次再来照顾我生意啊?我给你打八折。”周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真摸出一张名片来塞进沈来的手里,“包月也可以啊,更优惠。”   沈来金鱼脸地看着周既,感觉真是哔了狗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骂人的道行跟周既比起来可真是差太远了,一点儿效果没有。   沈来开车走后,还能在后视镜里看见周既面带微笑朝她挥手,别说,真还有点儿鸭子的服务态度。   沈来有点儿搞不懂周既的不按牌理出牌了,不知道他的下一个恶意会在哪里爆发。而她自己也在反省,为什么每次都让周既得手了?   真的是因为她软弱吗?也许心底有些感情并不是她不想承认就可以真的不存在的。   沈来甩了甩头,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她和周既回不去了。现实社会,没那么多风花雪月,沈来也不再是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奶奶,所以感情不感情的,太奢侈,她已经没闲情逸致纠结了。   沈来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想,如果她和周既的事儿发生在现在,她也每天忙得跟狗似的,估计周既出轨的事儿就不是个什么事儿了,说不定还乐得有人分担呢,人生呐,还真是滑稽。   从温泉酒店回去,就正经是年边儿了,周既也没空时间出去鬼混,天天要跟着他爸爸拜年或者接受别人的拜年。   虽然周既有点儿小傲气,不怎么动他老头子的人脉资源,但逢年过节混个脸熟都不肯的话,就太傻叉了。有时候脸熟就能省很多跑腿的事儿。   高行芬最高兴的就是周既在家里住,逮着机会就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今天陪你爸去叶爷爷家,可表现好点儿。他家孙女叶如回国了,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学历也好,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谢了妈,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周既拿了个苹果。   “我怎么坑你了?”高行芬白了周既一眼。   “你这是要让我娶个公主回来是吧?看我每天闲得无事,正好可以在家里伺候人?”周既道。就算叶家的是个天仙,周既也没心情伺候。   他这辈子可是受够了伺候女人的苦了,沈来那会儿是他年轻犯贱,上赶着的,现在他可不想再犯贱了。再娶肯定是找个人伺候自己。   高行芬打了周既的肩膀一巴掌,“那你不想娶个公主,倒是自己给我找个回来啊,老大不小的了,就是为了孩子也该定下来了。”   说起孩子,周既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他本来可以有孩子的,生下来的话现在都快上小学了。   高行芬看周既脸色变了,也想到了那个孩子,不由叹息一声,没缘分啊。当初沈来要是怀稳了胎,现在指不定两人也就能复合了。   对外所有人都以为当初沈来是自然流产,只有周既知道,是沈来去打掉的,为了裴肖。每次一想起那个孩子,周既就想弄死沈来那贱人。   “你和来来?”高行芬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周既打断了。   “我跟沈来绝对不可能了。”周既斩钉截铁地道。   高行芬其实觉得沈来还行,这孩子也不容易,和她妈妈相依为命长大,她妈妈张秀苒是个很优秀的人,女儿也不会太差。加上沈来嘴巴又甜,人也孝顺,她跟周既结婚那两年,周既回周家的次数比这些年加起来还多。   “你啊你,周既,当初是你做错了事,你倒弄得跟来来对不起你似的。那孩子来来也不想的,要不是你气她,她能流产吗?”高行芬道。   说起来高行芬就生气,她知道的时候周既和沈来都已经离婚了,骂也没用了。本来嘛,虽然事儿是周既错了,可若是他跟沈来诚心认个错,女人都心软,以后不犯就是了,现在说不定孩子都又重新又了。   结果离了婚,周既又来后悔,喝醉了酒还求她去让沈来回心转意。不过酒醒之后,周既就打死不承认了。   “妈,别提她了行不行?”周既很烦躁地扔掉苹果,想抽烟。   高行芬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只是心里却盼着她傻儿子能清醒。这么多年了,但凡提一句当初的事他就要火冒三丈,这说明什么?   周既跟着他爸周志国去了叶家,叶家的女儿跟他搭了几次话,周既都用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回答的,对方也就知道他无意了。 第25章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周家终于清静了,周既也闲下来了,跟他爸下了一盘棋,然后开始吃饭看新闻联播。依旧是国内一片欢歌笑语,国外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说起国外的水深火热, 第二天周既在新闻上就看到泰国又有船出事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像沈来那种人被天收了那是便宜她。   周既给自己找了借口后,就打了沈来的电话。   虽然在国外,但是怕有什么紧急的工作,所以沈来的手机开了国际漫游。周既电话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和张秀苒女士进行烛光晚餐。   沈来按掉电话,没打算理周既。   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周既放下了一点儿心,还能挂电话就说明肯定没在那艘船上。但是既然已经打了电话,周既再拨第二个就一点儿心理负担没有了。   “怎么不接?是不是找你有急事儿?”张秀苒问沈来。   沈来想了想,没准儿真可能是项目上的事,“那我接一下。”沈来站起身走到露台上。   “是项目上有什么事儿吗?”沈来看着远处的海道。   “你没看新闻么?泰国的船又出事儿了。”周既道。   还真没看。沈来换了只手拿电话,“哦,想看我死没死是吧?”   周既被沈来的话给噎着了,“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回来?航班号多少?”问清楚了,万一出个空难什么的,他也就不用着急猜她在哪班飞机上了。   沈来抬头望了望天上月,不管周既现在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不想接受,海阔天空,退一步人人都好。沈来放低声音道:“周既,别管这些了,你也管不着。”   沈来重新坐回座位上,朝张秀苒笑了笑,“同事的电话,没什么大问题。”   张秀苒点了点头。   沈来举起酒杯道:“张女士,跟我旅行有意思吧?这一顿的饭钱可是咱们卖艺所得,香吧?”   张秀苒揉了揉额头,“真是的,不知道我怎么会跟着你胡闹。”   沈来道:“怎么能是胡闹呢,你小时候给我交那么多钱让我上兴趣班,现在我不得赚点儿回来啊?”说着就提起了留学时的趣事。   留学的时候,张秀苒给了沈来钱,她爸也给了她钱,不过沈来花钱大手大脚的,偶尔也会捉襟见肘,尤其是去旅行的时候,“上回假期去新西兰,我就是靠街头卖艺赚生活费的,穷游还挺有意思的。”   晚饭结束的时候,张秀苒不由叹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好。跟着你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沈来再次举杯,“那以后只要有假期,咋俩都出来,反正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一起旅行。”   张秀苒和沈来碰了碰杯,“来来,那以后要是我不在了呢?”   沈来愣了愣,然后笑开了道:“所以张女士你得长命百岁啊,你要是不在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挂念了。”   说的人漫不经心,听的人却惊涛骇浪。张秀苒想起了张秀英的话,她这一辈子因为有来来这个挂念,所以一路逼着自己前进熬了过来,可是沈来怎么办?心无挂念的人会过成什么样,张秀苒想也想得出,那并不是什么潇洒。   周既被沈来挂了电话后,骂了句自己真是犯贱,就收了手机。   过年这几天周既都待在周家,宋顺儿回老家了,也没人给他熬汤,所以只能忍受高行芬的唠叨。   熬过初三,李昶给周既打电话攒局,他立即就答应了。   “你今年不出去啊?”李昶问周既。   “跟谁去?”周既问。出去度假不带女伴有什么好玩的,带女伴的话,周既又不知道找谁,宋顺儿倒是可以,可惜要回老家,而且她假期也短。   “给你煲汤的那位啊。”李昶笑道,反正周既身边从来都有一位煲汤的。   周既耸耸肩,“回老家了。”   李昶看周既形单影只,就说让身边的小明星把她姐妹淘叫来。   周既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算了,又不是没女人就不能过了。”   李昶拍了拍小明星的翘臀让她到旁边去玩,自己往周既旁边坐下道:“听老廖说在温泉酒店看见你跟沈来了,又搅一块儿了?”   周既往后靠了靠,手搭在靠背上,笑道:“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他知道李昶的意思,就是瞧不起男人吃回头草呗,尤其是头上还顶着颜色。   “就随便问问。”李昶道,其实问得并不随便。年边儿上他们也聚过几次,周既身边都没有女人,往他身边推,他也没收,这可不像他,煲汤的还没那个资格让周既收心。   “是跟沈来又搅一块儿了。”周既点了支烟斜睨李昶道。他没打算放过沈来,所以给李昶他们提个醒儿也好。   李昶吃了一惊,“旧情复炽?你这够忍得啊。”颜色那么绿。   周既“嗤”了一声,吸了口烟,沉默不语。   李昶又试探道:“还要收拾她?”说实话,当初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周既也没吃多少亏。   周既眯了眯眼睛,“她还欠我一条命。”   李昶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吕德凯从外面进来,脸色发黑。   “怎么了?”李昶问。   吕德凯一屁股坐下道:“沈真那贱人,怀孕了。” 第26章   李昶掏了掏耳朵,“你措施都不做啊?”   男人嘛,就贪图享受,谁也不喜欢隔靴搔痒,所以不戴tao的时候也有,就指望女人吃药呢。   吕德凯烦躁地揉了一把脸,他最近相了个亲,两家有联姻的打算,这个时候要是节外生枝,他爸得卸了他的腿。   “怀了又不是不能打,你好言劝两句呗,多给点儿钱。”李昶道。虽然沈家也不缺钱,但跟吕家比还是差了太多。   吕德凯道:“那也得找得到人啊。沈真那贱人给我发了张照片就失踪了,说等孩子生下来让我去验DNA。”   “我艹。”李昶啧啧,“沈家这都tm什么基因啊?”一个比一个难缠。   “哥几个,得帮帮我啊,帮我把人给翻出来。”吕德凯道:“押,我也得把她押到医院去。”   周既翻出手机道:“我帮你问问。”他打了几个电话,突然想起沈来,这可不就是个好借口?让沈来问问沈存中,沈真在哪儿。孩子可不是玩具。   周既又给沈来打了电话,沈来没接。连着三个都没接,周既心里又骂了句“犯贱”,也不知是骂沈来还是骂他自己。   放下电话,周既发现吕德凯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怪,“怎么了?”   吕德凯把手机递给了周既,是裴肖的朋友圈分享了一个视频。   视频不长,就三十几秒,周既打开,里面是沈来和张秀苒在泰国街头卖艺的短视频。沈来穿着白棕红三色的民族风沙滩裙在拉小提琴,张秀苒坐在旁边拉二胡。   两个人都是大美女,小提琴和二胡这种组合也还挺少见的,所以周围围了许多人,别说两人都拉得很有感情和韵律。   沈来放在地上的宽檐帽里已经扔了不少钱。   然而视频不是重点,重点是分享视频的人。   “沈来和裴肖……”吕德凯话没说完,就被周既的锅底脸给吓得不敢问了。   周既接连给沈来打了十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在泰国街头偶遇裴肖,是意外中的意外,从沈来出国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骤然看见裴肖,沈来的心都漏跳了一拍。他穿着白T恤花短裤,款式虽然嬉皮,但裴肖的人却不是嬉皮式的,他生得一张很温和的脸,脾气也温和,跟周既那群人比起来,是最典型的贵公子范儿。   裴肖的五官其实比周既英俊,家世也比周既好,脾气更是比周既好,可是好女孩儿都爱坏男人,当初沈来毫不犹豫地选了周既,看都没多看裴肖两眼。   可后来,裴肖却是周既之后,沈来唯一动过真心的人。这么多年没结婚,不是为周既,却是为裴肖,可惜没脸见他。   “裴肖,好巧啊。”沈来笑得有些艰难。   裴肖笑得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嗯,跟女朋友来度假,没想到这儿也能遇到,回国了吗?”   沈来点点头,有些羡慕地看了看裴肖的女朋友,比她年轻许多,很漂亮。   两人没怎么说话,裴肖就走了。沈来以为就这样了,还有些怅然,却没想到晚上裴肖找到了她住的酒店。   “出去喝一杯怎么样?”裴肖问。   沈来点点头,拒绝不了裴肖。虽然他已经不是什么高干子弟了,但身上的气质却依旧出众。   “这些年过得好吗?”沈来心怀内疚地道。   裴肖点点头,“嗯,我现在在西江市,做点儿小生意。”   沈来点点头,西江市和江城之间隔了好几个省,好像听裴肖提过,他外公是那边的。   “女朋友很漂亮,结婚了吗?”沈来略有些紧张地问。   裴肖伸出手,干干净净的,没有戒指。   沈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周既的电话进来,被她摁掉,这个时候真是看到周既的名字就厌烦。   “接吧,没关系的。”裴肖道。   沈来摇摇头,“无关紧要的人。”   裴肖看着沈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就端着酒杯,坐在酒店私人沙滩边的椅上静静地看着星星。   周既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进来,沈来索性关了静音。   裴肖笑道:“男朋友吗?追得这么紧?”   沈来坐直身体,“不是,我现在单身。”虽然知道裴肖已经有了要好的女朋友,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可沈来在他面前,还是希望他知道自己是单身的。知道裴肖现在过得比她好,就够了。   裴肖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沈来的眼睛,然后转过了头。   两个人也没坐多久,似乎并没有什么别情可叙,分开的时候,沈来才接起了周既的夺命连环call。   刚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来就听见裴肖在身后叫自己,“来来。”   沈来转过身,看见已经走过斑马线的裴肖重新大步朝自己走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被裴肖捧住了脸。   裴肖的吻依旧温柔、细腻。沈来的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来来,别哭,不会让你当坏女孩的。”裴肖又亲了亲沈来的脸颊,“跟她分手后,再来找你。”   沈来站在路灯下看着裴肖来了又走,半晌回过神,再看手机,周既已经挂断了。   “噢。”沈来懊恼地拿起手机敲自己的额头,这下坏菜了。   不过沈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周既就算听见了又怎么样?他又不知道是裴肖。沈来洗过澡躺上床,也就没太把周既的事儿放心上了。   “今天那个男的谁啊?”张秀苒问沈来。   沈来张了张嘴,又闭上,想了一下道:“前男友。”   张秀苒没再多问,知道沈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可惜她不知道的是,沈来曾经很没有分寸。   早晨在餐厅吃自助早餐,沈来和张秀苒拿了吃的才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张秀苒的神色不对。   沈来放下手里喝了一口的橙汁,“怎么了,妈妈?”   沈来顺着张秀苒的视线转过头就看见了周既,脸上的血色顷刻间就退了下去,眼神里的恐惧大概跟被捉奸的老婆也差不多了。   周既是坐红眼航班过来的,他的眼睛也是红的,满是红血丝。   “好巧啊,妈,来来。”周既笑着站到两人旁边,“方便一起坐吗?”   沈来已经失了声,只机械地看向张秀苒。   张秀苒朝周既笑了笑,“不太方便,以后叫我伯母就好了。”   周既也没为难张秀苒和沈来,换了张桌子坐了。   沈来不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什么,胡乱对付了就回了房间,借口头疼,不想跟张秀苒去泳池边晒太阳。   张秀苒担忧地看着沈来,“来来,你和周既……”张秀苒绝不相信周既的出现是偶然。 第27章   沈来朝张秀苒艰难地笑了笑,谎话张口就来,“嗯,周既想重新追我,我不同意。”   张秀苒信了。上次她就听张秀英说在医院看见周既了,沈来不想跟他单独相处。离了婚的男人再重新出现在前妻周围,能有几个理由?张秀苒当然想不到会是报复。   张秀苒拍了拍沈来的肩膀,“嗯,那就跟他把话说清楚吧,你若是拒绝得不够彻底,他就会以为还有机会。”   沈来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有些缺水和缺氧,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张秀苒又道:“来来,你和周既真的不可能了吗?”母女都有同样的经历,其实也都被前夫努力追求过想复婚。张秀苒知道那个心里路程,很纠结。   “绝不可能,妈妈,绝不可能。”沈来斩钉截铁地道。   张秀苒抱了抱沈来,很明白沈来的心情了,爱得太深了,所以无法原谅。张秀苒把沈来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知道她需要静静。   周既打电话给沈来的时候,沈来正在吹头发,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全副武装地准备见周既。躲肯定是躲不掉的。   周既打开门,把沈来让进了他的套房,还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昨晚那个人是裴肖吧?”周既问。   沈来觉得自己又掉入了五年前的噩梦里,她抬眼看向周既,眼底全是哀求。   周既伸手拭掉沈来眼角边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滚出来的眼泪,“来来,别哭了,坏女孩儿可不兴哭的。”   沈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来来,五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周既问。   沈来点了点头。   周既的声音越发柔和低沉了,“唔,那现在是为什么?觉得我现在可能会心慈手软了么?”   沈来摇摇头,做梦都没敢这么想过。沈来抽了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镇定了一下情绪,她的确是被周既的突然出现给吓着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裴肖。   “周既,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和裴肖?”沈来问,“你不能那么不公平,当初明明是你先出轨的。”   周既咬了咬后槽牙,“是啊,可是我没找你闺蜜吧?”   沈来说了个特不要脸的借口,“可我和裴肖是真心喜欢对方。”就跟男人说,“我根本不爱她”一样不要脸。   周既再磨了磨后槽牙。对,沈来当初就说过,男人出轨可能只是因为身体之欲,但女人出轨就一定是变心了。   沈来总是知道怎么扎他的心。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周既,你要报复的都已经报复过了,你把裴肖已经害得那么惨了,你凭什么还要来阻碍我们啊?”沈来质问。   周既挑挑眉,“我怎么害裴肖了?”   “裴肖的生意是你斗垮的吧?他爸爸被双规是你出的力吧?”沈来道。   周既耸耸肩,“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裴肖自己没脑子把生意做垮了,你凭什么怪我?他爸爸被双规的事儿就更好笑了,他自己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你却把账记我头上?”   周既总是这么不要脸,沈来是知道的。   “可你用裴肖的把柄来要挟我。”沈来道。   周既的火气比沈来更大,“那你应该感谢我,只是要挟你,而不是把材料交出去。他以前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是我老婆,我对你们还不够仁至义尽?!”   “既然仁至义尽,为什么不肯再成全一步?”沈来道。   周既恶狠狠地道:“那是因为你欠我一条命,沈来,你欠我一条命。”   沈来没说话了。   周既站起身像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踱步,“为什么,沈来,为什么,我也想问一句,你要出轨要找真爱,都可以,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   “我没有,那个孩子是自己流掉的。”沈来的声音一点儿不比周既低,好像谁声音大谁说的就是真话。   “放屁!”周既气得想掐死沈来,“我去医院查过底子,是你约的人流手术,裴肖给你签的字!”   沈来的脸色更白了一点。   “编啊,再编啊,你们这对贱人!”周既骂道。   沈来庆幸自己终于长大了,五年后也再没五年前脑残。很多误会并没有存在的必要,当年只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伤害周既,可后来却伤了裴肖。   沈来倒真希望自己是为了裴肖才打掉孩子的,或者希望当初那个孩子是自然流掉的。伤口重新翻出来,疼得一点儿也不比当年少半分。   “一切都不关裴肖的事,孩子是我自己不想要的。”沈来道。   周既对此嗤之以鼻。   沈来却镇定了下来,“一月二十号,我还记得。”   一月二十号那天,沈来去医院验了血,确定怀孕了,而且不是宫外孕,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想着周既知道消息时将如何欣喜欲狂的表情就想笑。   其实前一天她就用验孕棒验过了,两条杠。虽然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想再多玩两年,但周既一直催着她要孩子,她心软拗不过他就默许了他不再避孕,然后就怀上了。   不过一月十九日周既出差,所以沈来只好自己到医院确定。刚拿了报告出门,她就看到周既扶着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救护车上下来,他们很亲昵,周既一直搂抱着那个焦急的女人。   沈来的天就变了。   在那一刻她已经知道,孩子不可能留下来了。它的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它。   沈来没上前捉奸,她几乎想得到坏男人周既会给她什么样的答复。离婚估计也困难,周家的男人,周既想离婚,还得问问他爸妈呢。   沈来回到家里再没打算给周既说她怀孕的事情。可是坏就坏在,她是周既的妻子,而周既对她有欲望。拒绝一次可以,两次、三次也行,多了却不行了。周既只当她在发小姐脾气,强行想要床头吵架床尾和,沈来就只能告诉周既她怀孕了。   这样也好,沈来想着正好做了人流之后,还能说流产了,那相当于是小月子,连让周既再不能近身的借口都成了现成的。那时候沈来也就只能想到那一步,因为那她并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可以也让周既痛不欲生,让他痛快离婚。   可是裴肖太细心了,他发现了沈来的异样,也发现沈来预约了人流。   沈来求裴肖别告诉任何人。她没有办法,如果把实情告诉张秀苒或者她小姨,她们会支持她离婚,却绝不会支持她打掉孩子。   可是沈来多要强,多痛苦啊,从来她就是天之骄女,最聪明最漂亮最幸福的那个,但周既把一切都毁了。   原来她才是最愚蠢的那个。被人骗了,还以为自己最幸福,以为周既是爱她的,殊不知多少人在她背后看她的笑话,全世界都知道周既出轨了,只有她还可笑的以为活在童话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来怎么肯再给出轨的周既生孩子,看到那个孩子就会想起周既,说不定将来为了那个孩子还要跟周既纠缠不清,沈来绝对不肯,也不想再走张秀苒女士的老路。   沈来小时候就一直想,她妈妈那么漂亮那么能干,如果没有她,怕她被继父欺负,她的妈妈一定能再找到幸福的。   所以孩子沈来坚决不肯要,裴肖劝不动她,想要告诉周既,却被沈来威胁。   如果沈来去正规医院还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但若是周既知道了,她就只能去那些小诊所,总之孩子是必须要拿掉的。裴肖劝不动她,则坚持给她的手术单签字,让人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再后来的事情可能是阴差阳错,也可能是她故意的误导,反正具体情况沈来记不清了,周既对孩子流产有怀疑,她也乐得让他怀疑,却没想到害了裴肖。   “那天我看到你和那位搂搂抱抱地从救护车下来,就知道孩子必须打掉,婚也必须离了。”沈来道:“本来不想跟你说有孩子的,可是你实在太恶心了,周既,抱过她的手回家还想抱我,我受不了。”   “编,你继续编。沈来,你就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周既重新坐下道,“为了保护奸夫,真难为你编了这么个故事,还挺生动逼真的。”   沈来薅了薅头发已经彻底镇定下来了。刚才之所以哭那是因为经历还是浅了,被周既给吓的,这人发起疯来谁都害怕。现在么,她和裴肖的事早就是过眼云烟,周既再想像以前那样恐吓她,她可不吃那一套了。   “我没编,信不信随你吧。只是裴肖是冤枉的,你和他那么多年的兄弟,没必要为了我闹成这样。”沈来道。   周既看着越说越云淡风轻的沈来,掐死她的心更浓了,“既然知道是我兄弟,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选他?”   沈来耸耸肩,“不是我选的,爱情从来就没得选。只是那时候恰好是他而已。”沈来站起身往门口走。   周既也站了起来,“沈来,你休想跟裴肖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沈来转过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裴肖做错了事,是他应得的,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要好的女朋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你要整他,尽管去。他就算坐牢,顶多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再出来,你就没什么可以要挟我和他的了。”   沈来想离开,却被周既一把拉住。   她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挺直了背脊,沈来知道对付周既这种人,你越软弱他就越是会欺负你。 第28章   “怎么?还想再强迫我?”沈来看着周既的眼睛冷笑,“来啊,反正我也不吃亏,你不是说我就是喜欢那个调调吗?”   周既深呼吸了一口,才能让自己不掐死沈来。他松开沈来的手,“那好,沈来,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打掉那个孩子的时候,你犹豫过一点点吗?是我做错了事,可是它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剥夺它的生命?”   周既的眼圈红了,每一次一想到它,他就恨得想杀人。   沈来所有的气势都被周既的这番话给击溃了。她颓丧地靠着墙,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周既,我没用无痛的,就是要让自己记住那种痛。冰凉的金属,还有血……”   至今想起来,沈来都想反胃,眼泪又止不住了。“可是,怎么办呢?我们这样的父母,不配拥有它。如果真的有投胎的话,我希望它能重新找个爱它的爸爸、妈妈。”   “可是我爱它,我会把一切都给它。”周既吼道。   沈来也吼道:“可是我不想它生出来像你。你如果真的爱它,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周既,你真恶心,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都出轨了,还要骗我生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沈来伸手去打周既,“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不可以跟我离了婚再去找那个女人?!”沈来哭叫道,“那样我就会生下孩子,至少它爸爸不是个混蛋,可是为什么要一边说爱我,却一边去睡别的女人,为什么?”   “来来!”周既捉住沈来的手,面对崩溃的沈来,他手足无措,只能将沈来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对不起,来来,对不起。”   沈来流着泪,周既的眼眶又何尝不是红的,可惜一切的对不起都晚了。   哭够了,沈来推开周既,“别找我了,周既,让我有个正常的生活吧。”   周既扣住沈来的手腕,阻止她往门边走。   沈来紧张又警惕地看向周既,那神情把周既激得既冒火又觉得滑稽,沈来这是把他当什么了?见了女人就想往身上扑的色鬼吗?还真当她是沈天仙呐?沈女鬼还差不多。   周既松开手,“去洗把脸吧。”   沈来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她的模样的确不适合出门,哭了那么久,妆肯定花了,眼睛也肯定肿了。因为误会了周既,沈来有些讪讪,什么也没说就进了浴室。   一照镜子,沈来就更羞愧了,周既除非是口味重得成了鬼畜,才能看见她这幅尊容而产生“性趣”。   沈来洗了脸,因为没带化妆包,只能素着脸走出门。她不太喜欢自己的素颜,皮肤太白,嘴唇颜色太粉,脸蛋也小,所以显得有些楚楚的可怜,现代女性还是更喜欢精致的颜,白肤红唇,一看就很有战斗力那种。   尤其是面对周既的时候,沈来更喜欢化妆后的自己。   沈来出去的时候,周既正站在落地窗边,手里握着一杯酒,看她出来,周既才转过身。   泰国的阳光和沙滩总是让人装束清凉。沈来身上的红色民族风长裙已经是她此行最保守的裙子了,大长腿全部遮住了,但却是挂脖露背的设计。   沈来很瘦,露背的设计将她的蝴蝶骨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又因为是深V露背,隐约可见腰窝,皮肤白得像糯米,让人恨不能把牙黏上去,周既的喉头动了动,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来对他的吸引力依旧。   周既朝沈来走过去,“来一杯吗?”   沈来本就防备周既,自然摇头。   “我明天就走,去海边走走怎么样?”周既放下酒杯道。   沈来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周既却已经取了房卡打开门朝沈来示意,“走吧。”   沈来还是不动。   周既笑道:“要我公主抱吗?”   沈来真想不通周既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刚才他们才讨论了那么沉重的话题,可转过头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沈来走出门,再次道:“我不去了,周既,咱们就这样吧,省得相看两相厌。”   周既笑了笑,“我可没觉得相厌。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脸还没垮嘛。”   沈来懒得再跟周既说话,一说话就一肚子气,转身就走了,却听见身后周既闲闲地道:“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只能去找咱妈叙叙旧了。”   沈来又不得不使劲儿跺着凉拖走回来,“周既,你还要脸不要脸啊?”   周既扬扬眉,没回答沈来,只是擦过她的肩膀往电梯井去了,沈来想了会儿,到底是投鼠忌器,还是跟了上去。   一出门太阳就晒得慌,周既没往酒店的花园那边去,反而出了酒店。   “诶,不是说去海边吗?”沈来不耐烦地问。   周既穿过斑马线,在对面的铺子里买了顶帽子,又买了条薄薄的沙滩巾,这才走回来递给沈来。   沈来戴上帽子,将沙滩巾理了一下披在肩上,“我房间里这些都有。”而且比这个好看还干净。   周既没回答,心想要是让沈来回了房间,她还能出来才有鬼。   两人走到酒店的私人海滩上,人还挺多的,很多白人妞趴着解了比基尼在晒太阳,周既侧头看向沈来,沈来正望着他呢,被他猛不丁儿地转头给逮住了。“怎么,心里又编排我是色情狂是吧?”   沈来抬头望天。   周既脱了人字拖,弯腰捡起鞋,“把鞋脱了吧,走着不舒服。”   的确不舒服,砂子在脚底摩擦,走几步沈来就皱眉头了,脱了鞋赤脚踩上去还舒服点儿。   见沈来脱了鞋,周既又弯腰替她拿上。沈来道:“我自己拿。”   “矫情什么?”周既大概是被太阳晒得脾气也涨了,“我以前替你还拿得少?”   沈来闭闭眼,现在是以前吗?只是懒得跟周既纠缠,索性也就随他,自己提着裙摆往海边走去。还是走海边的湿沙滩最舒服,那种软软的质感是别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像走在果冻上,奢侈的享受。   周既也走了过去,偶尔在海水涌上来涌得高时,帮沈来也提一提裙子。然后沈来便嫌弃地躲一躲。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了好长一截,长得回头的时候,沈来都觉得自己可能走不回去了。   还好周既身上带着驾照,走到路边租了辆电动自行车,朝沈来招了招手。   烈日当头,完全就是下毒,沈来也顾不得矫情了,接过周既递来的头盔戴上,坐在了周既身后,略微意思一下地拉着他的T恤。   周既真是个混蛋,开动的时候故意往前一冲,沈来吓得不得不搂紧周既的腰,听见他得意的笑,又不得不去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反正周既的肉肯定紫了。   周既嚎叫了两声,载着沈来沿着海滩边的山坡路往上爬,去了一家悬崖餐厅。   沈来是真的饿了,跟周既折腾了一个中午,早饭也被吓得几乎没吃什么,她怕低血糖又犯,让张秀苒担心,所以也没跟周既别扭。   这个点儿吃午饭算是晚的了,好在周既事先有预定,点了沈来最爱吃的咖喱蟹。   其实沈来对要动手剥的东西都没那么爱,但是咖喱蟹里的咖喱泡饭实在好吃,她总共吃了两碗。   这家悬崖餐厅之所以网红是因为可以看日落,它家有个绝好的地点,乃是伸出悬崖的一个露台。露台的最前方是两张一组的沙滩垫,垫子旁边放着一张小矮桌给客人放酒。   那个沙滩垫特别抢手,沈来一直没预定到,本来想带张秀苒女士来看日落的。周既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居然拿到了一张。   沈来想了想,有点儿无法拒绝周既的邀请,主要是因为从这里走回酒店实在太远,打的也不好打,Uber在这儿并不好用。至于其他的叫车软件,沈来也不知道,她来之前太忙了,并没做攻略,完全是盲游。   而最重要的是,人懒了。换了年轻的时候,沈来跟周既生气,她真能靠脚走回去,但是现在么,活气没那么大了,也可以说周既对她的影响力没那么深了。   沈来索性放弃挣扎,安安静静地躺靠在了悬崖边的沙滩垫上,喝着小酒。周既因为回去还得骑车,叫的是苏打水,两人刚好反了过来。   总之不想自己跟周既之间的那些破事儿的时候,沈来得承认跟周既相处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前提当然也得是他不嘴贱。   夕阳很美,橙红橘粉,却是白昼结束前的美,若是不知道次日它还会照旧升起,那么这种美就会充满了绝望的基调。   回到酒店,沈来是希望自己和周既的种种都能像那轮夕阳一般沉入海底,但显然周既的太阳明早却依旧会升起。   “要不要明早带你去山那边看日出?”周既在电梯里问。   “我不想跟你去。”沈来拒绝得很坚定。   周既笑了笑,走到沈来跟前道:“你这样防备我,似乎我不做什么反而对不起你一样。”他低下头鼻尖顶着沈来的鼻尖轻轻摩挲。   沈来的背脊立即冒出一股战栗的寒意。   “我不做的话,你是不是就该怀疑你的魅力大不如前了?”周既低哑着声音道,又往前压了一步。   沈来伸手去推周既,却被他扣住了腰侧的肉,轻轻重重地揉捏。沈来暗骂一声卑鄙。   “你的露背装很有效。”周既咬着沈来的耳朵,说了些“dirty talk”助兴。   所以说不该喝酒的,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最容易出事儿,也没什么力气,脑子里只想放纵。   沈来被周既推出电梯,才发现已经到了周既房间的楼层。 第29章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全黑了,沈来伸手在床头摸了摸,按开手机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沈来坐起身,腰却被周既的手臂压着,她试着挪开周既的手去洗澡,却吵醒了周既。   沈来撇开头道:“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妈要担心了。”   周既也知道欺人不能太甚,否则狗急就得跳墙了。他亲着沈来道:“明早我们去看日出怎么样?”   沈来警惕地道:“你明天什么时候的航班?”   周既摊开手道:“还没定。”   “你……”沈来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她还以为周既真的明天就走呢,所以想着赶紧把瘟神打发走,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才半推半就的。当然周既技术好,也是原因其一。   她和周既,若说现在谁对谁还有真心沈来是不信的。她知道周既心里指不定多不待见自己,但他照样有生殖冲动。而沈来,也无意与周既复合,可也会享受他的伺候。   沈来如今多少有些能体会周既当年的心了,爱不爱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及时行乐。有人伺候他伺候得好,他自然要享受,一如如今的沈来。   周既搂住沈来的腰道:“你倒是想得挺美的,我走了,正好方便你跟裴肖是吧?”   沈来推开周既,语气来带着淡淡的鄙夷道:“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周既冷笑一声,“是么?你裤腰那么松,跟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男人嘴可真贱。沈来对周既这种提上裤子就要恶语伤人的事儿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了还是会难受。不过沈来没回避,她回头笑了笑,“是啊,人都是禽兽嘛。”   沈来进了浴室,冲了澡出来,直接就出了门,周既靠在床头,也没阻拦。   对周既而言,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干嘛就非得贴着沈来了,这种女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为什么看见她就总是冲动,又忍不住恶言相向?其实他不说伤人的话已经很多年了。   过完年收假,别的同事总是意犹未尽,沈来却觉得还是上班轻松,工作绝对是最好的麻醉药,前提当然是如果不用跟周既打交道就好了。   设计过稿之后,剩下的就是工程了,作为设计师沈来也得经常去工地,遇到事前没预料到的情况还得及时作出修改,按照签订的合约,她还得一个月就去周既的公司汇报一次进展。   不过这也没什么,汇报进展的时候总是一大群人在场,并非独处,而且周既也没什么特殊的行为,一切都很职业,所以沈来还算自如。只是开完会,周既道:“一起吃个便餐吧。”   沈来和程城对视一眼,这年头谁也不缺一顿饭吃。沈来当然不想跟周既吃饭,程城则是无所谓,他看出沈来不乐意,可他却不好得罪周既,毕竟公司还希望能接下康养山庄后续的项目。   “在我跟前就眉来眼去,当我死人呐?”周既这句话一出,可谓是震惊四座了。原先不知道他和沈来有关系的人现在都瞬间了然了。   毕竟周既玩得浪,沈来又是个大美女,擦不出点儿火花来都对不住观众的八卦心,因此大家在震惊之后又了然了。   沈来却比其他人都还震惊,周既他凭什么说这种话啊?原本以为销假后一个月都没碰面和联系,是彼此都默认要眼不见心不烦了,结果周既又不按牌理出牌。   鉴于场面的尴尬,会议室的人都开始低着头走出门,希望能出门后在微信上大聊特聊一下刚才的八卦,程城也知道这事儿他插不得手,朝沈来歉意地笑了笑,也先出了门。   周既走到门边道:“跟我先回办公室拿下外套。”   沈来没动是因为她不明白,周既为什么说这些话和做些事显得是那么理所当然和理直气壮。   周既见沈来不动,就伸手去拉她的手,被沈来一巴掌拍开。   周既也不见动气,反而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刚刚走出办公室的那些人听见“啪”的清脆声,都回过了头,沈来立即面红筋胀的,所以说要脸的人就是吃亏。   沈来不想跟周既在他公司里拉拉扯扯,本来公司就不大,楼里人来人往,平白叫人笑话,她只好忍着脾气去了周既办公室。   周既进了办公室也没立即拿外套走人,反而给沈来倒了杯水,“刚才汇报的时候你一点儿水都没喝。”   沈来没接水。   “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报道,说人每天都要喝八杯水,皮肤才好,就逼我每天给你倒八杯水,还得提醒你一定喝完?”周既道,“有一天忙忘了,你记得你发了多大的脾气吗?”   这种事情沈来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像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要求周既监督她喝水的事儿,至于发过的脾气谁还记得?   婚姻就是这样,施加伤害的一方总是忘得快,却不知另一方记得那么深。   “我以前脾气有那么坏吗?”沈来觉得周既的忆当年纯粹是在贬低自己。   周既被沈来的“没有自知之明”给逗笑了,自嘲道:“说实话,也就是我,才忍了你那么多年。”   “没那么多年,三年而已。”沈来纠正道,恋爱一年,结婚两年,没道理让周既觉得他跟个圣人似的。   “以前我办公室不在这儿,在河海大厦记得吗?”周既问。   沈来点点头。那时候她经常去河海大厦,年轻的时候谈个恋爱黏糊得厉害,她又没上班在读研,所以闲暇时间多得足以让她胡思乱想。   周既那会儿虽然不如现在有钱,但也算是富二代了,开两百万的跑车,人也长得很帅,气质硬朗往那儿一站,很有范儿,惦记的人颇多,沈来宿舍就有人想撬墙角。   都说有钱的男人容易变坏或者本来就坏,沈来少不得要经常查岗,以确保自己的选择是的对的。   “那你还记得你坏了我多少单生意和事儿吗?”周既问。   这话问得就很心机了,沈来记得的,端起周既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神情。   没有安全感的女人或者女孩,总是要不停找存在感的。虽然当初周既对她很好,称得上二十四孝男友了,可正是因为太好了,以至于沈来反而没了安全感,大概是因为太不愿意失去了吧。   若是周既待她普通点儿,沈来对他也就可有可无了,天下两只腿的男人难道还少?   沈来觉得自己那时候也脑残,她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方式就是在周既要开会或者约了客户谈生意的当下,在办公室勾引他。   对的,就是这么直白,她迫切地想要证明她比生意更重要。而且办公室也别有情趣,不是吗?   周既为她破了很多次例,虽然次次事后都要修理她,对她咬牙切齿,可每一次当沈来发“人来疯”的时候,周既还是将就她的。   再后来,两人结婚之后,周既似乎也更成熟了,总能找出各种借口阻止沈来去办公室,还能哄着她不生气。   此时此刻,周既问这种问题,当然不是为了翻旧账,其心机的着眼点肯定是香艳。   沈来放下水杯,“能走了吗?” 第30章   周既其实也没想着怎么着沈来。年纪大了,就更珍惜羽翼,不会在办公室搞什么风流韵事,只是看着沈来就想逗逗她而已。   “走吧。”周既先将沈来的外套和包拿起来,这才去拿他的外套。   沈来没跟周既抢,反正抢也抢不赢,所以很顺从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她的想法是出了大厦就甩掉周既,现在暂且按兵不动,他可以不要脸,她却是要的。   只不过走到公司门口时,沈来却看到门口等待区一个年轻靓丽的女生一下就站了起来,朝她和周既看过来。   前台接待看到周既,也赶紧走了过来,“周总,这位小姐非要在这儿等你,我说没有预约不能就见你,她就一直在门口坐着不走。”   那个年轻靓丽的女生就是宋顺儿,一头黑长直,长相秀丽中带着温婉,沈来看一眼就觉得熟悉,跟当初周既出轨的小三,后来偶尔见过一次的郭小茵都是一个类别的,贤妻良母型。   不过宋顺儿比郭小茵可要有心气多了,年后周既就再没回过她的微信,也没接过她的电话,熟悉规则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不再来往的意思。   郭小茵也劝过宋顺儿就那样算了,当得知周既没再跟宋顺儿来往时,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要不然以后万一见面还尴尬。   但宋顺儿不是郭小茵,并不接受这种规则,她要的是开始得明白,结束得也明白,所以找上了门来,朝周既问个究竟。   周既蹙了蹙眉,显然对宋顺儿的这种不讲规则有些反感。   宋顺儿看到了周既,看到了他皱眉,自然也看到了他旁边的沈来。   沈来穿着白色的桑蚕丝衬衣,黑色有质感的鱼尾荷叶裙,小腹平坦,浑身没有一丝赘肉,气质也就格外的好。   妆容精致,大红的唇色,长发卷卷很有造型,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整个人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得好像在朝周围发着光。一看就是那种不靠男人吃饭的女人,却又张着一张饭票脸。   宋顺儿吸了口气,尽量告诉自己忽略沈来,她是来找周既问个明白的,虽然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周既的手腕上就搭着一件女式大衣,还拎着一个女式包。   “周既。”宋顺儿喊出声,她还是要求一句明白话。   “你怎么来了?”周既道。   对话虽然简单,但两人的神情和语气却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沈来走上前想从周既手里接过自己的外套和包,让他们两个人慢慢说话,她可不奉陪。   谁知道,周既对着沈来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打掉了她的手。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在此刻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宋顺儿心里存在的最后一丝侥幸都消失了。   宋顺儿咬了咬嘴唇,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周既道:“你就是跟她好上了,才不接我电话的吗?”   周既蹙了蹙眉,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义务回答宋顺儿这个问题,最烦这种拎不清的女人了。“你不该来这里,我跟谁好也和你没有关系。”   宋顺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既,在她的印象里周既虽然有点儿痞,但算得上谦和有礼,凡事都会说声谢谢,对女性更是有绅士风度,这也是她为何敢找上门来的原因,却没想到周既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女人失去理智和钻牛角尖的时候是无法理喻的,宋顺儿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最后一次和周既见面的时候,气氛明明是极好的。她也不愿意去想是周既的问题,那么一切的问题自然就成了沈来的问题。   宋顺儿就不明白了沈来这样的女人,生得那么漂亮,看起来也挺光鲜,为什么就一定要道德低下到去当妖艳贱货,专门抢别人的男友。虽然周既挑明了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但宋顺儿觉得周既既没结婚又无固定女友,那她的身份就是他的女友,而非情人。   宋顺儿的目光转向沈来时,她正看着周既的侧脸,心想这男人可真无情。宋顺儿却觉得那就是沈来在催促周既赶走自己,她忍不住左跨一步在所有人反应之前,像颗小导弹似地冲向了沈来,伸手推了她一把,“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   沈来被宋顺儿推得一个趔趄,三寸高的高跟鞋让她稳不住平衡,鱼尾裙更是限制了她的跨幅,所以很难堪地摔倒了。   “来来。”周既飞快地走到沈来身边去扶她,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贤妻良母的宋顺儿居然会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母夜叉。   沈来没拒绝周既伸出来的手,虽然心里超级愤怒,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试试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她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脆响,当然最大可能是一种心理错觉。   沈来的手一搭上周既的手臂,借了借力就知道自己悲催了,痛苦地摇着头道:“我的脚崴了。”她伸手摸了摸右脚脚踝。   “怎么又是这只脚?”周既急了。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沈来当年这只脚就严重扭伤过,幸亏养得好,没什么后遗症,但现在又这么一崴,很可能小伤变大伤。   周既将沈来打横抱起来,放到会客室的沙发上,转头厉声喊前台接待去找冰块来,然后又立即给市骨科的李主任打电话,这位李主任也是几年前给沈来看脚的那位,当初建立了联系,周既一直维系着,毕竟在大城市里混,在医疗系统没点儿关系网还真不方便。   宋顺儿呆呆地含着眼泪站在一边,看周既收了手机后就蹲下开始给沈来捏脚,问她的痛点。   周既在确定了沈来的伤势后,回头看了眼宋顺儿,“站在那儿干什么?等我叫保安请你出去吗?”   宋顺儿吓了一跳,自己也觉得惭愧,飞快地跑了。   说起来周既对宋顺儿也算是宽宏大量了,要是陌生人,一准儿得把她送派出所去,一个蓄意伤人肯定是跑不掉的。   沈来坐在车的后排,脚踝上搁着用毛巾包裹的冰块。前台接待临时也找不到冰袋,只能将就了。脚踝只要不扭到受伤的那个角度倒是不疼,但是冰块冰着的皮肤却冻得痛,沈来有些烦躁的将冰块踢开,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感觉这半年真是诸事不顺,遇到周既就没好事。   周既听到后排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知道沈来心里肯定不舒服,清了清嗓子道:“我跟宋顺儿就吃过几次饭,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这显然是假话,宋顺儿伺候了他好几次醉酒。不过周既的确是没和宋顺儿发生过关系就是了。每次都是乖乖地睡觉,他需要的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细心保姆,放古代就是通房丫头,并没有酒后乱性的意思。   “你不用跟我解释。”沈来冷冷地道。她没有立场,也没那个心情听周既的风流韵事。   沈来不听,周既就更来劲儿了,非得解释不可。“真的。”在周既历任“通房丫头”里,宋顺儿的资质只能排名垫尾,汤煲得一般不说,伺候人也没上一任郭小茵来得细致、舒服,早餐花样也少。从一开始周既就当她是过渡,并没认真。   周既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沈来,“就吃过几次饭,她撞了我的车,赔不起我就没让她赔。”   “嗯。挺年轻漂亮的,比上次那个好像会打扮点儿。”沈来没给周既好脸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脚踏两只船就会死是吧?”   宋顺儿指责沈来“插足”的时候,沈来没反驳,她不知道宋顺儿和周既交往多久了,心里莫名有些心虚和理亏。她以前的道德底线其实不低,是很无辜地被周既给逼的。   “我跟她可不是那种关系。”周既道:“现在的女的吃上两顿饭就以女朋友自居了。”或者是企图以女朋友自居,郭小茵如此,宋顺儿就更变本加厉,以至于经此一次,周既对她们这种贤妻良母型地也倒了胃口。还不如五万一次的女主播,至少活儿好事儿少。   沈来不语,周既也知道症结在哪里。   “沈来,以咱们的关系,我的确没必要给你解释我的私生活。不过宋顺儿的事儿,我还是得跟你说说。我这个人,不欠别人的,也不许人欠我,你欠我的我得讨回来。”   沈来眼睛都要瞪秃噜了,气得最后只能笑,“嗯,你这报复挺有意思的,原配变小三就是你的报复?”   周既回头看了眼沈来。   沈来尖叫:“看路,我可不想跟你死一块儿。”   周既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正前方,继续道:“上次去医院,看你住院也挺可怜的。年纪大了,身体的各个零件还都有问题……”   听到这儿,沈来都想拿高跟鞋的鞋跟儿敲周既的头了,可惜她那双三千大洋的高跟鞋已经被周既扔垃圾桶了。   周既继续道:“我就想我跟你较什么劲儿啊?天底下年轻漂亮的多了,基因比你好的也不少,比你活泛柔韧性好的更是大有人在。”   周既这可是把沈来给贬惨了。从年龄到生孩子的基因,到床技似乎都一无是处了。   沈来已经气得“气极泰来”了。   “正好宋顺儿撞了我的车,我总得找点儿补偿。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的,又不想回家听我妈唠叨,就在宋顺儿那儿吃了几次饭。”周既道,“过年前我和她就没联系了,过完年就更是没联系,她才找上门来的。”   “渣男!”沈来骂了一句。都到别人家里去吃饭了,还说没关系?沈来替宋顺儿不值,但骂完之后才抓住周既话里的重点,心里不由一惊。   已经成了社会人的沈来,当年的大小姐脾气早就磨得所剩无几了,被周既损几句算什么,重要的是实惠。“你说得对,周既。”   周既再次回头看了眼沈来,不看不行啊,差点儿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我年纪的确不小了,身体也不好,这次我的脚也算是无妄之灾对吧?”沈来等着周既接腔,结果周既这奸商不入套,她就只好继续说:“也不知道会不会成瘸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之后,周既,我们能不能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当是可怜我吧。”   周既冷笑一声,“沈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可怜你,你可怜过我的孩子吗?”   Tmd。沈来在心里飚脏话了,她都跟周既说八百遍了,别搞得跟他是唯一受害人一样好么? 第31章   沈来不说话了,她的确有些没明白周既现在的套路。他不屑跟她纠缠,言行举止里都带着蔑视,那么究竟为什么一直扯着她?单纯为了sex么?不是沈来自卑,但对周既而言,他的确能有很多其他更好的选择。   那就还是报复咯?沈来能想到的都是狗血剧情,比如周既想要让她重新爱上他,然后再抛弃她?这当然low B,但结果还算是低端轻松的。心,对如今的沈来来说,还真不算个事儿,早就没心没肺了,周既得逞不了。   最怕的是周既在康养项目上动手脚,她们设计院签的违约条款非常严苛,到时候沈来搞不好一辈子的事业都得砸周既手里。   而沈来相信,周既做得出来。   沈来越想就越觉得恐怖,自己吓自己,最能吓死。她咬着右手小手指,开始考虑离开江城。她本就不该回来的,只不过因为张秀苒在这里,她的根也在这里,还以为五年过去一切都风干了,谁能知道城市一千多万人口,居然还能碰到,而周既竟然还那么记仇。   到了医院,李医生亲自给沈来检查的,照了X光,骨头没事儿,这在骨科医院那就是最小的事儿,贴点儿膏药或者使用喷剂就可以了。   不过周既却道:“李医生,麻烦你能不能给来来上个夹板?”   沈来和李医生都用“你傻了”的眼神看向周既。   “她这个人有点儿不自觉,还是上个夹板比较稳妥,省得她躁。”周既笑道。   “说的也是。”李医生从善如流地道。   上好夹板,拿了开好的药,周既还给沈来借了个轮椅,完全把她当残障人士看待。   送他们走的时候,李医生笑道:“这么多年,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当年那叫好得腻味,现在这样的甜度刚刚好,不会让人反感。   不过李医生不知道的是,他刚才说的这句话有多讽刺。周既和沈来都不好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   上车之后,两人就产生了争执,沈来看周既开车的路线,明显就不是她家,“我要回我家。”   “就你妈那老破小?五楼还没有电梯,你想单脚跳上去耍猴给人看呢?”周既问。张秀苒住的老小区,的确破旧了点儿,但地理位置极佳,离学校也近,周遭配套还很好,并且是学区房,房价一点儿也不便宜,一般人都嫌弃不起,也就是到了周既这里才成了老破小。   沈来对周既的炫富私心觉得幼稚,不过他现在穷得也就只剩钱了。   “再老破小也是我家,你不送我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沈来没好气地道。   周既扫了一眼沈来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脚,“你知道城市的犯罪率都是怎么上去的吗?就是你这种胸大无脑的人撑上去的。”   这才几点啊?她怎么就开始给城市贡献犯罪率了?沈来没好气地瞪着周既,“你心里龌龊才觉得别人都是坏人。”   “别考验人性。”周既道,“还以为自己是天真单蠢的小姑娘啊?人家单蠢还能算萌,你这种中年妇女就只能叫作。”   沈来气得发抖,自古美人就不许人间见白头,她这儿居然都成中年妇女了?   “是啊,我都年老色衰了,也没什么犯罪率可贡献,靠边。我要下车。”沈来要发飙了。   周既扫了沈来一眼,知道她是气荒了,但是要让他好好跟沈来说话却是不能,因为那样太贱了。他凭什么还要上赶着伺候沈来啊?为她的“猪脚”忙前忙后还落不着好。不戳她几句,他自己心理肯定过不去。   “破船还有三车钉呢。你底子好,就算年老色衰,也还是可以勉强叫风韵犹存。”周既道,车速丝毫没减下来。   “周既!”沈来感觉自己要疯狂地抓头发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周既的嘴这么毒啊。   周既把车驶入地下车库,到后备箱把轮椅拿出来,这才打开沈来那侧的门将她抱了出来。“上去吃个饭吧,自己低血糖不知道啊?别作了。”   沈来能顺从才怪。周既一边控制她的肢体一边道:“就这样,继续,生怕摔不残是吧?”   “周既,你混蛋!”打不赢,骂也骂不赢,沈来特别憋屈。   周既笑了笑,“我是混蛋?那你怎么称呼?要我给你对仗一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来知道周既要骂她什么。   “我要回家周既,我说真的。我妈会担心的。”沈来放低身段道。   周既按了电梯,“你妈不是出差了吗?”   沈来诧异而警惕地看着周既道:“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他能把汇报的会议安排到今天?周既唯一没料到的是沈来会把脚给崴了,不过也好,还减少了难度。   周既斜睨沈来一眼,没回答她,让她自己去猜。   周既的豪宅里有人,一个五十来岁真正的中年妇女正在厨房里忙活。   “陈姐,蹄花汤炖好了吗?”周既将沈来推进厨房问道。   被唤做陈姐的人回头道:“嗯,不过时间太紧了,是用高压锅压的。”   “行,赶紧上吧,来来有低血糖,不能饿。”周既道,又推着沈来去卫生间洗手。   因为周既的屋里有人,沈来就拘束了许多,刚才的张牙舞爪也收敛了起来,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全程下来也没再跟周既起冲突。   重新回到厨房,陈姐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了。周既推了沈来到桌前,给陈姐正式介绍道:“陈姐,这是来来,沈来。”   “沈小姐好。”陈姐笑着道。   “陈姐好。”沈来礼貌性地道。   周既道:“陈姐,这几天来来的饮食就拜托给你了,她有点儿叼嘴。”   陈姐继续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知道明天早餐沈小姐想吃什么?”   沈来还没说话呢,就听周既又道:“还是炖蹄花汤吧,以形补形,对吧?”说完,周既假模假样地征求沈来的意见。   沈来懒得搭理周既,多说一句都是鼓励他。她有说她要在这儿吃早餐吗?自作多情。   陈姐炖的芸豆蹄花汤非常鲜香,但沈来吃得也不多,她晚上的饮食一直很克制,所以只喝了小半碗,更多的吃的还是白水青菜。   吃过饭,陈姐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她是钟点工,以前本来只负责打扫卫生的,周既很少在家里吃饭,今天是临时兼做三餐的,不过周既给钱给得慷慨,陈姐也乐得多赚。   周既将陈姐送到门边,关门的时候顺带用钥匙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沈来看着周既的动作就生气,“怎么?你这是还想非法控制我的人生自由?”   周既回身道:“我是怕你自己作,非得跳着脚去爬五楼。”   沈来没好气地道:“我难道没钱住酒店啊?”   周既道:“哦,对了,上回那个网上疯传的暗访五星级酒店卫生的帖子你看了的吧?   沈来被噎住了,周既还真是知道怎么打击人。她以前到底是得有多瞎眼,才会觉得他是个嘴甜的人。那会儿周既可会哄人了,从没说过这么让人顶心顶肺的话,现在想起来估计是那会儿身份不同,没尝试过周既的毒舌。   周既将沈来推到窗边,“看会儿夜景吧,或者自己找本书看,我去冲个澡。”   周既冲澡的时候,沈来也没去找书看或者看手机,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那么渺小,可每一盏灯下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她的烦恼也就不算什么了。   沈来往后靠了靠,她其实没周既预想的那么反应激烈,可能是年纪大了,习惯性妥协,对自己妥协,不再较真,被人推着走也懒得反抗,成天无论是身体还是脑子都只想着葛优瘫,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周既冲完澡出来看见沈来真乖乖地坐在窗边还有些不适应,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以为会是一地碎玻璃来着。   周既走到沈来身后,低头在她头顶闻了闻,“有点儿油臭了,带你下去洗头吧。”沈来的腿不能久站,家里确实没有躺椅的条件,自然只能选择美发店。   沈来就跟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似的,周既说什么就什么,反正她才是被伺候的那个,又不是让她伺候人。   等周既将沈来抱到洗头的躺椅上躺下时,才想起沈来不喜欢出来洗头的原因,他当时就只想着得自己带洗发水和护发素了,反而忘记了最关键的。   周既坐到了洗头池前的圆凳上,对刚给沈来铺好毛巾的洗发妹道,“我来吧,她这个人吹毛求疵,难伺候得很。”   洗发妹愣了愣,还有这种操作?她看着周既的眼睛就亮了。   周既冲过澡,还剃了胡渣,穿了条亚麻色休闲长裤,一件桃心领的米黄薄毛衣,人显得很清爽,身上还散发着沐浴液的香气,脸本来就生得好,个子又高,一看就知道是超平均值很多的高富帅。   为什么说富?那是因为洗发妹很清楚周围小区的房价有多让人望而却步,这儿的房子要是自认江城第二贵,那就没谁能当第一了。   小妹想,她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男人啊?不仅颜值在线,最重要的是还超常温柔体贴。转头没她什么事儿,小妹就拿了手机开始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感叹。   沈来其实也没料到周既会做到这个份儿上,她享受起来就有些不安了,不过伸头缩头可能都会挨刀,她想了片刻也就明白了。“我脖子有点儿疼,顺便帮我按一按。”躺着的时候,按脖子其实最舒服了,比趴着舒服多了。   周既从善如流。   洗过头,沈来再次被周既推回他家。沈来忍不住道:“我想回我家,明天要上班,还得换衣服,还有我的鞋。”想起来就生气,她现在穿的可是拖鞋,总不能明天上班也这样穿吧?   周既没理会沈来的要求,将她抱进了二楼主卧的浴室,皱了皱鼻子道:“先洗澡吧,一股味儿,在医院折腾了那么久,你都不嫌弃啊?”周既走到浴缸边替沈来放了水,“你先冲一下,再来泡,不过伤腿别放进来,二十四小时内只适合冰敷。”   沈来并没有要在周既家洗澡的打算,她又不蠢,脏就脏呗,她不想当猪。   放好水,周既回头看向包装原封不动的沈来,“我出去了,或者我留下来帮忙?”   沈来闭了闭眼睛,握紧拳头,挣扎了片刻还是认了命,“赶紧出去吧。” 第32章   洗过澡,再泡过澡,整个人就彻底清爽了,沈来站在浴室镜前刷牙,左看看又看看,还捏了捏自己的脸,虽然赶不上二十岁的时候,但跟风韵犹存、年老色衰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吧?   是个女的就不喜欢被人拿年纪说话,尤其是美女,就更忌讳了,周既简直是哪儿痛就往哪儿戳。三十岁是女人的一个坎儿,好像年纪一带“三”字,就立马贬值百分之九十了。   “咚咚咚。”周既敲了敲门,“你好了吗,沈来?”   沈来刷完牙,单脚跳着去开了门。周既拿了一套睡衣递给她。沈来低头看了看,只觉得眼熟,好像就是她自己的。   “你现在的睡衣怎么都改走这种保守风格的了?”周既问,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来的睡衣全是蕾丝镂空的,各种款,想想就让人想流鼻血。   沈来眯了眯眼睛,“你去我家了?”   “我去帮你收拾了点儿换洗的衣服。”周既道。他收拾得很细心,沈来惯用的护肤品、化妆品、内衣、鞋子等等都拿来了,还有她的面膜,满满地装了一个二十八寸的大箱子。   沈来穿上自己保守而舒服的棉质睡衣出去后就看到了那箱子,警惕地道:“你怎么收拾了这么多东西?”看这情况,显然不只是让她短住一夜的打算。   “你哪次出门不是大包小包的?”周既道:“我每次都买了超重的好么?”   这一句又提起了过去,沈来是极不愿意回忆的,她没再跟周既纠缠,“我睡客房。”   “随你吧,我去打几个电话。”周既道。   沈来睡得半梦半醒间就感觉自己身侧的床垫往下沉了沉,她并没醒过来,只是服从重力作用,朝下沉的那一侧滚了过去。   周既伸手搂住沈来,在她脸颊上亲了口,睡了。   早晨沈来是被周既用特殊口技唤醒的,这种方式真是让人脾气都发不出,沈来怒道:“周既你这个混蛋,我的脚还痛呢。”   周既貌似抱怨地道:“要不是顾忌你的脚,我就不用这个体位了。”不过话虽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昨天把沈来怼得有点儿凶,她心里肯定不畅快,所以前戏做得格外的耐心和长久。   沈来挣扎不过,就自暴自弃地变成了猪。   早餐果然有蹄花汤,沈来喝了一碗,主要是体力消耗有点儿大。另外还有燕麦粥、豆浆、油条、蛋饼、美式煎饼配枫糖浆、胡萝卜配黑芝麻酱等,小菜肯定也少不了。   沈来最喜欢的是陈姐做的荞麦提子薄煎饼,又香又甜,她一口气吃了整整一张,还有些意犹未尽。   周既喝了口茶看着沈来道:“你和你妈现在早餐还是牛奶麦片啊?”这语气颇有点儿炫耀的意思。   张秀苒女士是单亲妈妈,也是事业女性,早餐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所以她和沈来都是把超市的麦片轮着吃的那种人。   沈来白了周既一眼,她可没那么在乎口腹之欲。   “这几天你住这儿正好让陈姐给你补补,女人还是胖点儿好看,你瘦下来颧骨真的有点儿吓人。”周既鸡蛋里挑骨头道。   “嗯,方便克夫。”沈来咬着沾了黑芝麻酱的胡萝卜条道。   周既喝口茶调整了一下坐姿,“那真是幸亏离得快,离了之后我的生意还真是越做越顺了,所以有时候老人讲的迷信还是得信。”   “嗯,所以你要躲远点儿。”沈来都不生气了,她在意识里已经开始屏蔽周既。   周既见沈来这样都不火冒三丈,趣味性急剧降低,也就不怼她了。   送沈来到设计院楼下时,周既将轮椅先拿出来,才抱了她下去,又将她推到电梯口,“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沈来不置可否,由着周既玩吧。她知道周既心里有气,还没找着点儿发出来。女人发现对方出轨,是伤心,而男人头上长草的时候更多的则是愤怒,所以先稳着周既为上策,等康养山庄的项目结束,她一定要远走高飞,现在沈来都不去想报奖不报奖的事儿了,能全须全尾地退出去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下班的时候,沈来心里还是有侥幸的,希望周既能有个应酬什么的,结果并没有。   出门时正好碰到院长陈博然,陈博然看了看站在沈来身后推轮椅的周既,打趣道:“两位这是要复婚么?”   呵呵。   两个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这句。   “我想回我家。”沈来上车后再次向周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周既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已经有几年没遇到过这么不识趣的女人了,偏偏还是他前妻。谁也不喜欢被拒绝,尤其是还被拒绝好几次。   换成别人,周既早停车让人快滚蛋了。   “你家电梯都没有,你真蹦上去啊?”周既道,“再说了,沈来,你要真不想去我哪儿,你怎么不提前下班啊?”   沈来心里神兽不停地跑,她凭什么要为了周既就请假早退啊?她靠工资吃饭的好伐?   沈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感觉现在跟周既完全无法沟通。   车里的气压有些低,周既没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去了城内有名的奢侈品商圈,推着沈来进了一家旗舰店。   “看看吧,喜欢什么?”周既道。   周既的这个行为沈来一点儿都不陌生,当年就是这样,包治百病,周既但凡惹她生气了就总是爱带她来买包,比她还包包教信徒。   只是那个时候沈来的确被繁华迷花了眼,也不舍得跟周既长长久久的怄气,他给了台阶,她就顺梯子下了。没想到周既现在还是用这一招。   沈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周既,“我不想买包。”买了也不过是徒留伤心,当初离婚的时候,她那些包可一个都没带走,净身出户得非常干净。   周既耐着性子朝导购示意,“那个系列都有什么颜色?”他依稀记得沈来有好几个那个系列的包,应该是很喜欢。   导购戴上手套把店内所有的颜色都拿了出来摆在柜台上,周既看看包,又看看沈来,“喜欢哪些?”   导购一听心里就知道有戏,周既问的可不是哪个,而是哪些。   沈来不为所动地看着周既,那个系列的包她的确有好几个,其中还有限量版的颜色。   “不说话?那我替你做主了。”周既道,然后点了一个经典黑,一个亮红和一个亮蓝,“这三个都包起来吧。”   沈来都无语了,全是她以前买过的颜色,忍不住道:“那几个颜色我以前都有。”   周既回过头,“那你还缺哪些?”   沈来不说话了。   周既想了想对导购道:“最近这五年才出的颜色是哪几款?”   导购立即报出了四个。周既大方地道:“那就这几个吧,都包起来。另外那个经典款的链条包,这几年出过什么新颜色?”   结果自然是全都包起来了。   手上的口袋太多,周既都快拿不过来了,推着沈来往停车场去,“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去其他几个牌子,你低血糖不能饿,陈姐已经做好饭了。”   沈来还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情,她早就过了“包治百病”的年龄阶段了。   上车后,周既侧头看了看沈来,“怎么还是不高兴?”   沈来都无语了,揉了揉额角,她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再说了买了的包又带不走,以后更痛苦。   晚餐依旧有蹄花汤,沈来忍无可忍地道:“早晨蹄花汤,中午蹄花汤,现在怎么还是蹄花汤?”中午沈来本来叫外卖的,结果周既提前打电话说陈姐会去给她送饭,导致她又喝了一碗雪白的蹄花汤。   周既给沈来盛了小半碗蹄花汤,“喝吧,满满的胶原蛋白。”   这混蛋真是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人。   吃过饭,沈来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周既在窗边打电话,这几天的应酬他全都推了,不过李昶的电话还是得接,他打电话是约他出去喝酒,开解吕德凯。   “他怎么了?”周既问。   “沈真回来了。”李昶道。   “这不是挺好的吗?”周既道。   “好什么啊?已经过了三个月,打又不能打,沈真她爸带着她都找上吕德凯他爸了。”李昶道。   周既收了线走到沙发边,“你爸带沈真去吕家了。”   沈来这才想起周既说过的沈真怀孕的事儿。“吕家怎么说?”   “孩子可以生,吕家也会养,不过结不结婚却是吕德凯自己的自由。”周既道。其实吕家这个态度,就是不认沈真了,因为吕德凯的婚姻还真不一定有自由。   沈来不屑地道:“她妈当年就是奉子逼婚,现在她又是这套,只不过她现在图什么啊?她爸又不差钱。”怎么说沈存中年收入也有个几百万,比上不足,比下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既知道那就是人心不足,不过嘴里却道:“可能是真爱吧。”顺手递了杯水给沈来。   沈来一下就笑出了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沈真应该没那么天真。”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真爱?   “怎么就天真了?”周既问,在他看来沈真还是有希望的,吕德凯虽然花心,但心却软,沈真之前是用错了法子,如果吕德凯不喜欢她的话,她应该连怀孕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来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不无讽刺地笑道:“我们谈恋爱那会儿,瞧着也像真爱呢,结果有什么好的?”要是当初恋爱的目的不那么纯粹,不为了爱,为了钱现在可能感情还好点儿。   周既沉默不语。 第33章   沈来也沉下了脸看向周既,“周既,你究竟想怎样?”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本来想得过且过的,但最后还是苟且不得。   周既挑挑眉,“你问的哪方面?”   “我们,我问的我们。”沈来道:“现在我们这样算什么?炮友吗?”   沈来其实是超级讨厌“炮友”这个词的,非常的随意和放荡,但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来定义周既的行为。   周既看了沈来好一会儿,才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然后,沈来手中杯子里的水都泼周既脸上了。   周既没动怒,颇有点儿唾面自干地抹了一把脸,看着沈来的眼睛道:“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你有什么期待吗?”   “如果我对你有任何期待的话,当年就不会那么做。”沈来看着周既的眼睛认真地道。她是一丝眷念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留。   周既回望着沈来沉下脸,站起身去了卫生间整理自己,出来后也没搭理沈来,拿了外套和手机径直出了门。   即便这样气冲冲地出门,周既也没忘记从外面反锁,气得沈来想跺脚,如果不是脚疼的话。   半夜也不知道几点,沈来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还以为逼债的上门呢,她揉了揉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看,凌晨一点。敲门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大,她不得不裹了睡衣起身开门。   从猫眼里看出去,敲门的人是李昶,手里还扶着周既。   沈来皱皱眉头打开了门,李昶骤然看见沈来也吃了一惊,他只知道周既说家里有人,却没料到会是沈来。   这两人怎么搅到一起的?旧情复燃?李昶光是想想都觉得讽刺,绝不可能。要是个窝囊废,老婆给他戴绿帽了说不定就忍了,但周既可不是那种男人。   李昶也没跟沈来打招呼,直接把周既扶到沙发上躺下,才回头对沈来道:“照顾好他。”   对周既的狐朋狗友,沈来向来没什么好感,都是一起玩女人的渣男,所以她也没搭理李昶。   李昶一走,沈来看也不看沙发上醉酒的周既,裹紧了睡袍就打算回房睡回笼觉。   “给我倒杯水,沈来。”周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双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很难受。   沈来当年都没伺候过喝醉酒的周既,现在就更不可能了,权当没听见继续往房间走,结果才走了几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周既一把捉住了手臂。   周既的力气很大,沈来的肉都被捏疼了,她有些愤怒地回头看着周既,“发酒疯找别人发去。”   周既将沈来拉到沙发边,强行将沈来按坐到沙发里才松手。沈来因为脚伤,也没怎么敢反抗,就怕周既喝醉了酒没个轻重,让她伤上加伤。   沈来肉痛地揉着手臂,刚才周既的力气真的很大。   “沈来,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喝醉酒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倒杯水?给我盖床被子?”周既低着头揉着额角道。   “我没这个义务。”沈来冷声道。   “现在是没有,那以前呢?”周既抬头问。   沈来道:“周既,当初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有多讨厌男人喝醉酒。”沈存中当年出轨的借口就是酒后乱性,然后她从小就没了爸爸。   “可是沈来……”周既顿了顿,“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围着你,或者围着我转的。人在社会上混,怎么可能事事如意,装孙子求人的时候大把大把,我也不喜欢喝酒,可是有时候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周既第一次跟沈来坦诚他的脆弱。   年轻的时候死要面子,肯定是不可能在沈来跟前说他在外头也要低声下气应酬拉关系的事的,创业的时候在外面已经很憋屈了,喝醉回家还要被沈来怼,不喝醉就得哄着她姑奶奶,热恋一过,周既当然会疲倦,有时候也会在车库里坐在驾驶室里半小时才下车。   “我那时候,只是希望你,希望你一点点的理解。”周既情绪低沉地道,“哪怕只是给我倒杯水也好啊,沈来。”至少让他知道沈来还是心疼他的。   沈来默不作声,后来她自己在国外念书,回国创业的时候其实已经真正地理解到了人生的辛酸,偶尔回忆起和周既的婚姻,也知道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是那可以成为婚姻失败的理由,却不能成为周既出轨的借口。   这些话周既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沈来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看到沈来的冷漠,他就忍不住了。   “这些话当年为什么不说?”沈来低声问。   周既道:“你不喜欢我把工作的情绪带回家,总是说又不是我的出气筒。”所以在外头装了孙子,回家还要装曾孙子,每天看到沈来就只能有一种情绪,那就是高兴。   沈来垂眸想了想,以前相处的这些细节她真的记不得太多了。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周既有些撑不住了,他虽然没全醉,但也喝得差不多了,晚上他和吕德凯就光比着喝闷酒了。   沈来看周既在沙发上躺下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地回了客房。   周既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以前的回忆又清楚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天他出差回江城,在国外的行程实在太赶了,就想给沈来一个惊喜,第二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周既在一个戒指品牌给沈来定制了礼物,所以下了飞机还没回家就直奔商场。   进了商场,他仿佛瞥到了裴肖和沈来的身影,两个人很亲密,裴肖的手还揽在沈来腰上,周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跟着追了过去看他们上了二楼。   站在橱窗外,周既终于看清楚了,蹲在地上给沈来试鞋的人正是裴肖,那种亲昵让人连自欺欺人都不能。   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周既看着裴肖,裴肖也看到了周既。裴肖的神情先是有些吃惊和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沈来似乎也察觉到了一样,看向了橱窗外,不过她的神情就耐人寻味了,很平静,并没有被抓奸的那种恐慌。   裴肖一出来,周既就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裴肖没还手,是因为自知理亏,周既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追上去又是一拳,还有一脚,恨不能打死裴肖。同时被最好的兄弟和老婆背叛,不是当事人真的体会不到那种绝望的痛苦。   沈来跑出来喊了声,“别打了。”   不过周既没听沈来的,裴肖被打倒在地上,已经有人尖叫,保安也跑了过来,将周既拉开。   沈来扶起裴肖,不嫌脏地用手擦了擦裴肖嘴角的血迹,回头冷冷地带着不屑地看着周既,“周既,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看到你在那位曹小姐和她爸跟前当二十四孝女婿的时候可也没像你这样耍泼。”   曹小姐三个字一下就撞进了周既的耳膜里。   当初沈来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位就是曹小姐,她爸爸急症入院,周既替她走了关系,找了最好的手外科医生动手术。   沈来当时虽然没上前闹,但事后还是把曹敏丽和周既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金屋藏娇,就藏在郊区的高级别墅里。私家侦探拍了很多照片,沈来都不用找周既当面对质了,并不存在任何误会,也不存在酒后乱性之说。   沈来扶着裴肖往电梯走,回头对周既道:“等你情绪冷静后我们再谈吧,别在外面丢人了。”   那种羞辱、耻辱,周既在黑暗里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周既第二天才约到沈来,不在家里,沈来只肯在外面的咖啡吧跟他见面。   周既问沈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沈来,你现在是在报复我吗?”   沈来看着周既想了想,坦承不讳地道:“一开始是的。不过,男人出轨可能只是为了欲望,但女人出轨就一定是心变了,周既。”   周既握紧了拳头,捏得骨节都响了。   “既然你发现了,咱们这样也没意思了,不如离婚吧。”沈来轻飘飘地就吐出了“离婚”那两个周既从没想过的字,即使昨晚他失眠了一个晚上,也没想过。   “我不同意离婚。”周既道。   沈来扬扬眉,倒也不强求,很无所谓地道:“哦,那各玩各的也行,现在很多夫妻都这样。”   “沈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周既不敢置信地问,一切都发生在一夜之间,所以周既的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   沈来沉默了一会儿,用咖啡勺搅着面前已经凉下来的却还没喝过一口的咖啡,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沈来!”周既怒道,他受不了沈来的那种轻松心情。   沈来搁下咖啡勺,略有些不耐地道:“行了,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周既。你的心不在这个家了,我的心也不在,勉强维持下去有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你父母那边或者其他的原因暂时不能离婚,我都可以理解,你能给个期限就行。”   周既望了望街对面的跑车,裴肖的车他认得。他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沈来真的背叛了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既阴恻恻地问。   “发现你和曹敏丽小姐的事情之后。”沈来道。   “为什么要用这种报复手段?为什么不来找我质问?”周既看着沈来的眼睛问。   沈来叹息一声,“不问你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不管什么理由,咱们的婚姻已经成了破筛子都是事实了。至于为什么要报复,那是因为我不想原谅你,不想跟你继续下去。”   说到这儿,沈来笑了笑,“说实话,我不用这种手段的话,你估计真不会跟我离婚。毕竟男人都想左拥右抱,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吃清粥白菜,反过来亦然。我知道你有手段,能哄我,可是我不想当傻子了,周既。”   沈来没有说错,如果这段婚姻只是周既出轨的话,以他的性子说不定真能死缠烂打到沈来回心转意,但沈来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周既,趁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咱们麻利的把婚离了吧。否则到时候别人都知道你头上有一片大草原的时候就真不好看了。”沈来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沈来。”   沈来喝了口凉下来的咖啡,真难喝,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怎么欺负人了,周既?我对你做的事,不正是你对我做的吗?如果是欺负人,那咱们也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鸟。所以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第34章   “沈来,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离婚。你立即和裴肖断掉,否则我会让你们都后悔的。”周既平静的语气下激流涌动。   不过沈来并不将周既的威胁放在心里,她站起身道:“那我让你裴肖跟你谈吧,周既,婚是肯定要离的,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起诉离婚了。”   沈来转身就要走,却被周既拉住了手肘,“沈来,这个家你真不要了?”他的眼圈有些红,说话也开始咬牙切齿。   沈来轻轻地推开周既的手,声音轻得有些缥缈地道:“家早就没有了,周既。”   周既愣愣地看着沈来上了裴肖的车,有时候生活的天翻地覆不过瞬间就完成了。   这段婚姻沈来有错,他却错在先,能指责沈来的,无非是她做得更绝,找的是他最好的兄弟而已。说后悔是肯定的,但是每个男人在出轨的时候,心里都是怀着侥幸的,侥幸自己可能不会被发现,侥幸即使被发现了老婆最终也能原谅。   但是在周既这里,这种侥幸早早就被沈来一巴掌给毁掉了。   恨沈来是肯定的,更恨的当然是裴肖,他明知道自己爱沈来,却要横插一足。至于周既自己,男人嘛总觉得自己出轨都是被老婆逼的,需求在家庭里没被满足,自然要往外发展。   这之后沈来都没再接过周既的电话,也没再回过她和周既的家,彻底跟裴肖在一起了。   周既去沈来的学校找过她几次,不过沈来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可以不待在学校。他也给沈来发过微信,威胁说她不出来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张秀苒。   沈来还是没去见周既,不是不怕他去找张秀苒女士,不过既然周既暂时还不肯离婚,那么他就绝不会真的去找张秀苒,那样就没有任何余地了,沈来算得清清楚楚。   五月,沈来顺利通过毕业答辩,这才和裴肖手牵着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前,已经没了当初的掩饰。其实当初也没什么掩饰,心里就想着早点儿能被周既发现更好。   “周既,刚才我怎么看见裴肖搂着沈来进了前头那个包间?”吕德凯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既,这种事他肯定没看错,既然看到了自然要跟周既说。   李昶听见后也吃了一惊,都朝周既看了过来。   周既不说话只是闷闷地喝了一杯酒。沈来躲他,但裴肖没躲他,他再次揍他,裴肖也还是没还手,最后还诚恳地请求他原谅,话已经说得很卑微了,沈来本来就是他周既不要的,他裴肖只是“捡破烂”而已。原话当然不是这样,但在周既心里转述一遍就成这样了。   “天底下女的那么多,裴肖,沈来这种biao子你也看得上?”周既口不择言地道,“她能背叛我,就能背叛你。”   裴肖把嘴里的血水吐掉,“周既,不喜欢来来就放手吧。”   怎么能放手?如果真的放得下,他能现在还顶着大草原而不离婚吗?   “裴肖,为了个沈来,连朋友都没得做,值得吗?”周既问。   “周既,我会补偿你的,上次你不是说在城南看中了两块地吗?我帮你想办法。”裴肖道。   这就是赤果果的交易了,周既看也没再看裴肖一眼,转身就走了。   吕德凯和李昶对视一样,看周既这模样,显然早就知情了。这样两人就有些想象无能了,哪个男人能戴了绿帽子还这么平静的?这可不是周既的作风啊。   “沈来。”周既在厕所门口堵住沈来。   沈来有些吃惊,没想到江城这么大还能碰见,“收到协议书了?”   “撕了。”周既道。   沈来皱眉道,“这样拖着有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跟裴肖能有结果吗?”周既道:“当初他和我一起追你,我赢了,他输了,他对你不过是求而不得的补偿而已,你以为他对你能是真心的?”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沈来道。   “是吗?他那种家庭,能接受你跟我离婚再跟他结婚?”周既尖锐地道。   沈来好笑地道:“周既,你凭什么觉得我对婚姻还能有期望啊?我跟裴肖就这样也挺好的。”   但是她跟裴肖都好好的,周既就好不了。“他不过把你当biao子玩而已,你还以为你们好好的?我当着他的面骂你biao子,可没听见他为你辩护一声。”   沈来的神情终于变了变,最后才归于平静道:“周既,大家好聚好散吧,你现在的嘴脸真难看。”   周既的嘴脸的确难看,连他自己看着都恶心,就为了个沈来,他至于把自己折腾得连做人的基本素养都没有了么?但沈来凭什么以为还能好聚好散。   周既晚上喝了不少酒,头脑却依旧清醒,到楼上的露台抽烟,却正好能看见楼下露台上的沈来和裴肖。   裴肖搂着沈来道:“周既还是不肯离婚么?”   沈来点了点头。   “来来,你会不会……”裴肖问得有些没底气。沈来爱周既裴肖是知道的,否则她在发现周既出轨后不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   沈来环住裴肖的腰,抬头看着他道:“不会,我早就把我和他的退路断掉了,裴肖。”   裴肖叹息一声,手掌上下抚慰着沈来轻颤的身体,在她额头亲了亲,“进去吧,晚上还是有些风的,你才刚打了孩子没多久。”   楼上周既拿在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一直以为他和沈来的孩子是没保住流掉的。流产再加上发现他出轨,也难怪沈来要那么疯狂的报复,所以周既始终没点头同意离婚,他甚至也想过要原谅沈来,只要沈来回来跟他认错。   可原来孩子是被打掉的么?他就跟个大傻子似的,周既悲惨地笑了笑。   “不想进去,里面烟味儿太大了。”沈来皱皱鼻子。   裴肖只好找了个服务生让他进去帮沈来把披肩拿出来,然后给沈来仔细围上,两个人相拥站在风里,裴肖低声道:“来来,那个孩子你后悔吗?”   沈来摇了摇头,语气低柔地道:“不后悔的,裴肖。而且,这样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隔阂。”没有男人会高兴为别的男人养孩子。   沈来当然不是因为裴肖才打掉周既的孩子的,早在她看到周既出轨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想给周既生孩子,也不愿意被一个孩子阻绊自己一辈子。说她自私、冷血什么都好,可她真的觉得既然知道了婚姻失败,还要把孩子生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   现在沈来之所以对裴肖这么说,其实是受了刚才周既的话的影响。跟周既恋爱的时候,沈来对周既没用过心机,但对裴肖却用了。   爱情、感动、内疚等等情感都是女人用来控制男人的工具。沈来得牢牢地抓住裴肖,至少在她成功离婚前,不能放手,她不想让周既看笑话。   裴肖捏了捏沈来的掌心,说实话他一方觉得沈来狠心,另一方面却又为沈来的果决而心动,她是个认准了路就不会再回头的人。   而楼上的周既必须靠着栏杆才能站稳,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沈来、裴肖,他要是不给这两个贱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他就不姓周。   从黑暗里醒来的周既抹了一把脸,不想再睡了,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过去的事情。   周既坐在沙发上懵了会儿,又想喝酒了。   沈来的房门传来动静,她已经穿戴整齐,行李箱也收拾好了。双脚沾地,右脚虽然还疼,但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了。   周既坐着没动,任由沈来打开客厅的灯,然后抬手挡了挡眼睛,适应光线。   沈来走到周既旁边的沙发坐下。她穿着白色衬衣,一条淡蓝色繁花大摆裙,系着辉映繁花裙的粉色大花的粉色腰带,戴着蓝粉色发带,整个人都带着春暖花开的气息。   任何时候看沈来,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若非如此,周既也不会再次跟她发生这种纠葛。说到底还是再次见色起意,周既对沈来是一见钟情,在她的颜值上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   只是这时候周既的心还浸泡在黑暗的回忆里,太阳穴也因为宿醉而跳着痛,再看见沈来神清气爽的样子,就没那么多好心情了,反而被激得想发飙。   周既甚至都不知道,当年是怎么看上沈来这种冷漠、自私又极度自我的女人的。   沈来看着周既,转身去厨房给周既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上。   周既颇为“受宠若惊”地瞥了沈来一眼。   沈来重新坐下道:“昨晚没给你倒水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周既。”   周既放下水杯,没领情。   沈来也不看周既,就把眼神聚焦在他放下的水杯上。“现在想起来当年的确太不懂事了,自己也觉得惭愧。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再谈也没什么意义。”沈来重新看向周既,“这两天谢谢你了,周既。也谢谢你的坦诚,以后如果再遇到合适的人,我会改正,也会更珍惜的。”   周既凉凉地回看沈来,她貌似诚恳的话其实依旧夹枪带棒。“呵呵。”周既冷笑两声,似乎懒得也不屑再和沈来说话。   沈来起身回到房间将行李箱拖出来,周既也没阻止,当然也没有上前帮忙。   日子很平静地滑到了五月里,沈来和周既再没联系过,也没碰过面,去他公司汇报进展时,周既也不在,是付经理接待的。   在沈来的妈妈和她的小姨精挑细选之下,沈来终于拿到跟“小鲜肉”相亲的机会了。 第35章   小鲜肉比沈来小了半岁,也三十了。长得斯斯文文的,带着金丝眼镜,很有学者气质。A大化学系博士,在一区、二区发了好几篇SCI,特聘副研究员,在张秀苒女士的眼睛里也算是学术界的冉冉新星,前途不错。   沈来穿了条苹果绿的立体钉花连衣裙,把自己显得像个青苹果一般年轻俏丽,扎了个高马尾,发尾像个俏皮的钩子在空中微微晃悠,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优雅、知性又不失活泼,配“小鲜肉”绰绰有余了。用她小姨的话来说就是,绝对不可能失手。   果然才坐了半个小时,万博士就迫不及待地邀请沈来进行晚餐了。说实在的相亲能遇到沈来这么好条件的女的,那真是中彩票的几率。家世好,张秀苒更是一院之长,自己学历也高,职业也不错,工资虽然不明确具体数字,但听个大概就很不低了,比清贫的副研究员可高多了。   而最重要的是,沈来实在是太漂亮了,出人意料的漂亮,让人仰望的漂亮,虽然知道配不上,但却绝对舍不得放手。   沈来没挑贵的餐厅,选了个商场里普通消费的新派中餐,环境还不错,万博士对沈来的勤俭持家就更欣赏了,座中一连赞扬了沈来五次漂亮。   沈来被万钟皓的热情给弄得有点儿别扭,对沈来热情的男人当然不少,但是像万钟皓这么毫不掩饰得几乎激进的却是仅有的。   沈来不得不分心打量四周的人以松口气,却不料气没松着,反而看到了一位故人——曹敏丽。   曹敏丽的肚子圆得有点儿惊人了,她先生(可能)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进餐厅,“待会儿多吃点儿啊,给咱儿子补补。”   曹敏丽红扑扑的脸蛋上浮现出笑容佯怒道:“光想着你儿子了。”   人过得幸不幸福是看得出的,曹敏丽现在珠圆玉润,脸色红润,日子就算称不上舒坦,也绝对不难过。她先生看着也挺圆润的,所有的心神都在曹敏丽身上,看得出很在乎。   沈来心中生出莫名的怒气和荒诞感。为什么当年破坏人家庭的曹敏丽现在却能这么幸福?而她呢,却像在泥潭里滚过了一圈,再也清净不了。   沈来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周既和曹敏丽联袂出现在她面前的画面。   那天是她生日,不过沈来和裴肖的心情都不太好,主要是裴肖心情不好,她和他刚从欧洲回来,因为接到了他父亲被双规的消息。   “其实不用特地出来吃饭的。”沈来低声道,即便这是她最喜欢的西餐厅,此刻也是吃什么都没味道的。   裴肖道:“抱歉,来来,今天是你生日,可是我实在……”   沈来伸出手盖住裴肖放在手背上,“不用道歉,裴肖,我能理解。”   裴肖叹了口气,“吃吧,晚上我还得去看看我妈妈。”   沈来点点头,不过点到半路就僵住了。裴肖顺着沈来的视线回头看过去,就见周既搂着曹敏丽从外面走了进来。   裴肖的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朝周既走去。周既倒是挺从容地替曹敏丽拉开了椅子让她先坐。   裴肖道:“周既,我爸的事是你做的吗?”   周既扫了眼跟过来的沈来,然后才看向裴肖,“不是。”   沈来松了口气,私心里她绝不希望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害了裴肖。   周既看着沈来的神情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不过……”   沈来的心立刻就被提了起来。   “不过我提前收到了风,但是没提醒你。”周既道。   裴肖的眼里涌出气愤,还没说话就听周既又道:“瞧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周既低下头指着裴肖和沈来道:“敏丽,这位是我好朋友,裴肖,这位是我太太,沈来。”   曹敏丽的脸色变了变,连腮红都救不了她的苍白。   然后周既又对沈来和裴肖道:“这是我女朋友,曹敏丽。”   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沈来大概能笑出来,太太和女朋友的称呼挺讽刺的。   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沈来和裴肖直接离开了餐厅。才走出去,裴肖就收到了周既的微信语音。   “裴肖,作为曾经的好友提醒你一句,沈来这种女人谁沾谁衰,趁早抽身吧。”   沈来以为医院那一幕已经让她的心冻得麻木了,不会再有更疼的感觉,但没想到地狱不止十八层。   裴肖侧头看向沈来,沈来也正望着他。   裴肖伸出手紧紧握住沈来的手,又安慰性地捏了捏。   沈来眼睛有些酸涩,唇角扯出一丝笑容,看着裴肖的侧脸想,这辈子如果不是裴肖主动离开她,她就会一直陪着他的,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是裴肖陪着她,在裴肖最低沉的时候,却还是他在给她信心。   反观周既的行为那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晚上,裴肖去看他妈妈时,沈来给曹敏丽打了电话,她想找到曹敏丽的电话还是不难的。吕德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很爽快就给她了,不过这也间接说明周既已经带着曹敏丽公开出双入对了。   虽然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但社会的不公依旧深刻。男人出轨,带着小三小四处晃,别人最多就是看两眼也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指不定还觉得他挺有本事的,左拥右抱,红旗不倒彩旗飘扬。但女人若是这样,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少沈来和裴肖就不能像周既那么嚣张。   曹敏丽看到手机上的陌生电话时伸手挂了,以为是骚扰电话,直到那个号码第二次来电才接起。   “你好,请问是曹敏丽小姐吗?”   “我是。”曹敏丽道。   “你好,我是沈来。”   曹敏丽惊得手机差点儿从手里飞了出去。   站在窗边的周既回过头道:“谁啊?”   曹敏丽捂住话筒对周既低声道:“你太太。”   周既走回沙发边伸手按了曹敏丽手机上的免提然后在对面坐下。   “曹小姐,你还在吗?”沈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曹敏丽看了周既一眼,“在,在的。”   “曹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帮个忙劝周既尽快离婚好吗?”沈来道。   曹敏丽有些无措,她虽然第一次当小三,但也知道沈来的这种要求在正室里面还是很特别的。   “这是双赢的局面,对你我都好。”沈来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并不在乎周既听没听到,打这个电话不过就是想表明态度而已。   曹敏丽的心砰砰地跳,她当然希望周既能尽快离婚,毕竟小三的名声并不好听。不过今天骤然看见沈来,见她和另一个男人那么亲密,又让曹敏丽对沈来生出一丝鄙夷,然后更加合理合法化了自己和周既的交往。   “沈小姐她……”曹敏丽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怕伤了周既的男性自尊,可又忍不住想问。   周既的眼睛还定在桌上已经锁屏的手机上,食指横在唇边来回摩挲,并没留意曹敏丽在说什么。   曹敏丽说了半句也就不再继续,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心急,反正周既和沈来已经是绝不可能。   后面的半年,表面上似乎风平浪静,沈来也没再见到周既和曹敏丽,但裴肖的脸色却一天更比一天阴沉,直到最后他手里的公司破产清算。他爸被双规,树倒弥孙散之后还接着痛打落水狗的戏码,商场上的人都是鲨鱼,闻着血腥味就会一拥而上。   裴肖仰躺在沙发上,不说话。   沈来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可帮助裴肖的,周既这半年就跟疯了似的,在商场上处处围堵裴肖。如果裴肖的父亲还在周既当然不会成功,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沈来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陪伴和鼓励了。   不过这时候,裴肖大概并不想听见人说话,所以沈来给裴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旁边还立了张卡片:“裴肖,就算一切外在条件都没有了,可你还在啊。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沈来”   沈来并不在乎裴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对她而言,只要裴肖还是裴肖,那么一切都无所谓,普通人相扶相持的日子他们总是可以有的。   不过沈来对周既的报复早在打掉孩子就结束了,但周既的报复可还没结束。   第二天沈来就接到了周既的电话。“沈来,为了敏丽少受点儿委屈,我同意离婚了。”周既没管沈来要不要说话,直接报出了律师楼的地点和时间。   沈来准时到的,终于可以离婚了,这算是近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了。沈来也带了律师,在财产分割上她并不想便宜周既。   周既坐在对面,抬头打量了一下沈来,笑道:“还有钱给律师费啊?”   沈来看着以胜利者自居的周既,垂眸坐下,她知道脸上有任何表情都是对周既的鼓励,只会让他得意得变本加厉。   周既的律师将拟好的离婚协议分别摆到两人面前,沈来略微翻了翻,不用身边的律师告诉自己,她也知道这份协议不公平到了极点。她凭什么净身离户?   沈来身边的范律师将合同推了回去,“我的当事人不会签这份协议,过错方在周先生身上。”他将一个油皮信封推到周既面前。   周既打开信封看了看,神色愉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欣赏风景照呢,而里面却是一张张他和曹敏丽出双入对的照片。   周既把每张照片都仔细欣赏了一遍之后抬起头道:“就这个啊?连个亲吻、滚床单的照片都没有,证据力度有点儿不够啊。”   照片是沈来请私家侦探拍的,那时候周既都还不知道沈来已经发现了他出轨。沈来只是默默地做着离婚准备而已,不过的确没有拍到过硬的证据,也能间接说明周既的谨慎吧。   “我这儿也有一份,比你的这份可香艳多了,你想不想看,沈来?”周既问。   沈来抄手看向周既。   “我能不能和我太太单独说几句话?”周既看了看自己的律师,又看了看对面的范律师。   范律师岿然不动,他知道周既强势,所以更不愿意让沈来单独面对他。   周既打开信封,看着沈来慢动作似地抽着照片,“那就给大家都欣赏欣赏咯?”   沈来咬咬牙,转头朝范律师点了点头。   等房间里只有他二人时,周既将信封推给了沈来。沈来打开来,里面是她和裴肖的照片,牵手、亲吻的都有,的确比自己准备的那份要“香艳”。   沈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周既,这最多就证明双方都有过错,那份不平等的协议沈来还是不会签。   “不是给你准备的,给你妈张院长准备的,你觉得她看了会有什么感受?”周既往椅子靠了靠,也抄起手看向沈来。   沈来自然料想过周既会用这个来威胁自己,但筹码还不够。   “你可以不在乎,不过在你妈那个单位,你说别人都知道她女儿出轨的话,她那个院长感觉怎么样?”周既问,“她老公如此,现在她女儿也如此,是不是太失败了?这是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么?”   沈来忍受着周既的羞辱,告诉自己千万能意气用事,不然就真中计了。   “你就这点儿招数吗,周既?”沈来不屑地道。   周既看着沈来的眼睛道:“沈来,想用我的钱去和裴肖共患难么?连你妈都不顾了?”   “周既,这份协议你拿到哪儿去都说不通的。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说,我们可以对簿公堂。”沈来道。   周既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道:“别急啊,还有惊喜等着你呢。”周既又推了份文件给沈来。   这一次沈来看完后,脸色就完全苍白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裴肖可是你曾经最好的朋友。”   “你也说是曾经了。”周既讽刺地道,“不过我不是那么狠心的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虽然裴肖对不起我,我也没想落井下石,现在就看你的了沈来。你不是说女人出轨就是真的变心了吗?现在是证明你对裴肖的真心的时候了。签了这份协议的话,我就不把手里的举报材料交出去。”   沈来看着周既,几乎都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冷酷残忍到了极点的周既了。“先做错的人是你,周既。”   周既点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有机会坐在我面前?”   沈来的眼底涌出泪意,她并不想在周既面前哭,所以强忍着。   周既却偏了偏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来的眼睛,“想哭么?哭吧,沈来你哭得越难受,我就越高兴。”   “你这个人渣。”沈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嗯,人渣配biao子嘛。”周既痞痞地道。   沈来低头看了看协议,听周既继续道:“你也可以不签,等裴肖进去几年,出来后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花我的钱。前提是裴肖不恨你的话。”   沈来吸了口气,不让眼泪流下来,将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抓起笔低头看见签名栏时,泪滴却落到了纸上。她的手微微有些颤,不是因为这份协议让她净身出乎的原因,而是因为签下去之后这段婚姻就真的结束了。   是不是有些可笑?居然还会有一丝惋惜。   沈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签了,你如何保证不会把材料交给检方?”   周既闲闲地道:“我没法保证啊,那只能看我人品了。你觉得你还有得选吗,沈来?裴肖一家子,都是被你害的。”   沈来从没这般憎恨过一个人,而第一次却落到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身上。她的字签得很重,几乎划破了纸页。   周既鼓了鼓掌,“看来真的是真爱啊,这多财产你都不动心。”周既走到沈来身边,翻到协议的前几页指着页面道:“你看,我生怕你不懂权衡,还特地请宋律师把我名下的财产列得尽量详细的。”   沈来不说话,抓起手袋起身就要走。   周既道:“别急啊,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顺便去民政局把证办了吧。”   在民政局签字的时候,沈来就没有刚才那么迟疑了,反正一切都是定局了。她拿起笔就要签下去,却被周既盖住了签名栏。   沈来侧过头看向周既,周既也正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沈来,后悔吗?”   沈来推开周既的手,飞快地签好了字,然后才再次抬头看向周既,“不后悔,现在只庆幸离婚离得早。”沈来将笔递到周既手里,“签吧。”   周既没动笔,只定定地看着沈来,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来来。”   沈来静静地等着周既。   周既却看清了沈来眼中的不耐,最终还是没再继续说话,低头签了字。   走出大楼时,周既叫住沈来。   “沈来,我对我自己的人品可没什么信心,不过眼不见心不烦。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外念书吗?我劝你考虑一下,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和裴肖在我眼前晃,我肯定会忍不住把材料交出去的。”周既道,“到时候你就得不偿失了。”   沈来的脚步顿了顿,都没回头看周既一眼,但是她也没回去找裴肖,而是回了张秀苒那儿。   “来来,你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张秀苒打开灯看见沈来就坐在沙发上时可是吓了好大一跳,然后才发现沈来正泪流满面。   “怎么了,来来?”张秀苒急急地坐到沈来身边。   沈来将头埋入张秀苒的怀里,哭着道:“妈妈,我和周既离婚了,想出国念书,你能不能帮我?” 第36章   “来来!”张秀苒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张秀英接到张秀苒的电话时也有点儿懵。   张秀苒对赶过来的张秀英道:“来来和周既离婚了,怎么问也问不出原因来。”   张秀英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前几天好像在商场看到周既了,手里搂着另一个女的呢。”   张秀苒瞪向张秀英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张秀英缩了缩脖子,“我有点儿不敢。”   毕竟张秀苒就是因为她姐夫出轨而离婚的,现在周既又是这样,张秀英没有十足的把握哪里敢说。   张秀苒看了看沈来紧紧关闭的房间,瞬间就做了决定,“既然是因为出轨,那离了就离了。”   张秀苒很干脆,也没再逼问沈来,转头给她准备起留学的手续来。   沈来没有瞒着裴肖,她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裴肖,她出国的时候裴肖也去送了她,两个人一个不想留,另一个也没有出声挽留。   这场婚姻沈来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大输家,什么都输了。   沈来痴痴地看着前方秀着恩爱的曹敏丽和她先生,忽然觉得人生特别滑稽荒诞。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老天爷会主持公道,不过诚然当初她的确做错了。   那时候真的是只图报复一时爽,更是笃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可是夜阑人静时,沈来现在还是后悔了。   如果当初她没有报复周既,而是和平离婚,那就是周既欠她的。她也就不会害了裴肖,还不得不离开了家五年。要不是上次张秀苒身体不好住院,沈来也不会选择回到江城。   那样她就能年纪轻轻当亿万富翁了,看见周既想怼就怼,就跟她妈妈怼沈存中一样,周既也只能学沈存中一样装孙子,毕竟他理不直。不会像现在这样,却是周既压着她打。   “沈小姐,沈小姐。”沈来实在走神得太久了,所以万钟浩不得不出声唤醒她。   就在万钟浩喊沈来时,曹敏丽也看到了沈来,神色变了变,有些惊惶地看了看她丈夫。沈来立即就猜到了,当过小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曹敏丽并不想让她丈夫知道以前的事。   沈来没那么无聊到去报复曹敏丽,她其实没恨过曹敏丽,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错的只是周既和她自己而已。   吃过晚饭,沈来心不在焉地回了家。张秀苒问她相亲的感觉那就是完全没感觉。   不过万钟浩显然太有感觉了,一到家就给沈来发了微信,说他对她一见钟情,希望沈来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对她好的。   沈来不以为意,连回复都懒得回复。   却不料,第二天沈来下班的时候就看到万钟浩在设计院楼下等她。“你怎么来了?”   万钟浩道:“我这个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就想着来接你。”   “可是我自己开了车的。”沈来道。   万钟浩愣了愣,“那我在前面给你开道?”   沈来被他给逗笑了,还开道呢,当他是警车啊。沈来并不打算跟万钟浩继续发展,所以也就不打算耽误他的功夫,婉言拒绝了。   不过万钟浩不死心,晚上又给沈来发了好几条微信,请她一定给他一个机会,他保证会对她好。   沈来早晨下楼时,又看到万钟浩正在单元楼下等她,也没觉得特别意外,对从初中开始就有人追求的沈来来说,万钟浩的这种紧迫盯人还真没让她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万钟浩在坚持了一个月之后就开始有些吓人了,他直接找上了张秀苒要求沈来给她一个机会。   张秀苒当然不同意,委婉地道:“感情的事我也插不了手。”   万钟浩在张秀苒那里拿不到答案,就直接去了沈来办公室,给大家买了咖啡和糕点,“以后还请大家多照顾照顾我女朋友,来来。”   沈来眼睛都直了,这男的怎么跟蛇精病似的。“万钟浩,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的?”   万钟浩邪魅酷炫地道:“你迟早会答应的。”   沈来简直无语了,紧接着万钟浩就去骚扰陈博然,让陈博然少给沈来安排工作,耽误她谈恋爱。   “你疯了吗,万钟浩?你再这样到我公司来骚扰,我就只能报警了。”沈来冷着脸道。   万钟浩祈求道:“来来,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来懒得搭理万钟浩。   结果万钟浩虽然没敢再上设计院的楼,却在设计院大门口摆了个超大的心形蜡烛圈向沈来求婚。   沈来都要被他给逼疯了,直接打了电话求助110。这样倒是消停了几天。   沈来忍不住对张秀苒抱怨道:“妈,你跟小姨都给我挑的什么人啊?”   张秀苒已经听沈来说完了她的遭遇,也觉得万钟浩实在做得过火了一点儿,追女孩子哪有这样的。“我打听过啊,都说他为人挺老实的,平时一心忙科研,才耽误到现在。”   “我看就是个蛇精病。”沈来吐槽道。   “那你别搭理他就行了,也不用把人送派出所吧。”张秀苒道。   “可是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他都影响我正常上班了,公司的人也在抱怨。”沈来道。   “好了好了。”张秀苒道:“都是我的错。对了,我要出国考察半个月,你自己在家小心点儿啊,尤其是用火用电。”   “知道啦,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沈来道。   但其实火和电从来都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一直是人心。   沈来周五加班加得有点儿晚,才刚到大厦的停车场按开了车,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知觉。   等红灯的时候周既晃了一眼旁边的车,这种便宜车当然入不了他的眼,但因为跟沈来开的是同款同色,所以多留意了两眼。   驾驶座上的男人,小平头,大夏天戴着口罩,可以说是防霾,也可以说是矫情,真是什么人选什么样的车。   绿灯时,周既因为走了神所以慢了半拍启动,正好扫到那车的车牌,和沈来的一模一样。   周既皱了皱眉头。沈来一身的臭毛病多得要命,很不喜欢其他人碰她的车就是其中一条,连周既都不例外。她龟毛病、强迫症,座位必须调节得很精确,别人开她的车势必要调整座位,沈来受不了这个。   所以开沈来车的那男人是谁?   周既是听说过沈来最近被人疯狂追求的事的,陈博然讲来给他当笑话听。周既也就笑了笑便过了,他没再去找沈来,和沈来对他的观感也差不多,那种人不值得他再浪费时间。   所以这会儿周既虽然皱了皱眉头,也没多想。不过周既还是再认真看了看旁边的车,沈来并不在车上。那周既就更不关心了。明天是周末,他晚上约了吕德凯他们去郊区的俱乐部消遣。   而沈来的车也正往城外去,一个方向。周既看了看表,时间并不着急就慢悠悠地跟着沈来的车,在下一个红灯停下时,周既又看了看那个蒙面男人,想了想,伸手拨了沈来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   然后周既就看到车里的蒙面男人往后座看了看,这个动作让周既下意识地又皱了皱眉。这一次他跟沈来的车就跟得比较认真了。   出了城,周既看到沈来的车又走了会,拐进了城乡结合部的小道,这就更让人生疑了。   大晚上的,小道上车不多,人也不多,车里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到后面跟了车。   周既看到前方的车,明显有加速的动作,他想也没想地就追了上去,或者该说追尾上去。   对周既而言,追尾就追尾了,再赔沈来一辆新车也是随随便便的事儿,总比一直追着车跑好,他又不是闲得无聊,正好逗逗沈来。   结果那辆车被追尾后,不仅没停,反而疯狂地加速了起来。   这下周既再愚蠢也知道事情不对了,立即踩死了油门往前追。论车的好坏和车技的好坏,周既都甩前面的人几条街,直接从前面逼停了沈来的车。   车里的蒙面男人打开门直接跳下了路基,开始在田地里狂奔。地里没有灯,大晚上的很难追,周既也没打算追,他直接打开沈来的车后座的门,就见沈来人事不省地躺在后排。 第37章   周既松了口气,替沈来庆幸,她真的是吉星高照。   沈来是在医院醒过来的,一醒就恐惧地坐了起来,她还记得最后一幕,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周既本来睡得正香,被沈来这一惊一乍地给弄醒了,有些迷糊地从床上坐起身。   沈来才发现,身边还有周既这么个人。她的心在放松之余,又升起巨大的怒气,周既怎么可以开这么低劣的玩笑,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就把还在迷糊的周既给推到了床下,摔得“吧唧”响。   周既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沈来,你发什么疯?好心救了你,你就这样对我啊?”   沈来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有理清楚头绪,“你什么意思?”   周既没好气地瞪了沈来一眼,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张警官吗?我是周既,沈来醒了,你们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啊?”   沈来听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绑架了,或者说差点儿被绑架,等周既收了手机,她才惊恐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周既把事情经过简要的说了一遍,“我一边开车送你到医院,一边报了警。不过当时你没醒,所以只能等你醒了才能录口供。你这是惹谁了?”   沈来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通常这种绑架的事情不是为钱就是为仇,她家境虽然还行,但绝对够不上被绑票的级别,为仇就更不可能了,她最大的仇家就是周既。   周既听沈来分析完,闲闲地道:“还可能是为情。”   沈来心里一惊,不知怎么立即就想起了万钟浩。   等警察来了之后,她也就只能提供唯一的嫌疑人万钟浩。警察跟着就去了万钟浩的单位,却没查到什么疑点。万钟浩正在实验室做实验,一切都很正常。   “会是谁啊?”沈来屈膝抱着腿,实在想不通,想问问张秀苒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儿,又怕吓着她,所以沈来给沈存中打了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惹什么人,或者借高利贷之类的。   沈存中也是一头雾水。   “我妈工作性质单纯应该不会惹到什么人,我爸说他那边也没有异常。”沈来对周既道,“而且就算有异常,也该针对沈真啊,干嘛揪着我?”   周既替沈来办好出院手续,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走吧,先去我家。”   沈来迟疑了片刻。   周既也没强求,径直往门口走,“那行,你自己小心点儿啊,凶手可还没抓住。”   沈来当然也不敢回自己家,一个人怪害怕的,想去她小姨家住的,又怕给人招灾,她看了看周既的背影,觉得如果连累周既的话,倒是不会有什么心里愧疚,所以咬咬牙跟上了。   “我先送你回你家收拾东西,顺便看看家里有没有被人翻过。”周既道。   沈来点点头,到了单元楼下后磨磨蹭蹭地不下车,说白了就是不敢一个人上楼。   “德性,你怼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周既熄火下车,拉着沈来的手上了楼。   好在家里一切正常,没有入室的痕迹。周既在客厅等沈来收拾东西,待她出来后嫌弃地道:“你家这防盗门早该换了吧?我看楼下的人几乎都换了。”二十几年前的防盗门看起来可真不结实,门锁也是一副十秒就能被打开的脆弱模样。   沈来瞪了周既一眼,这人明显就是在给她心理施加更大的恐惧压力。   再次上车后,周既道:“我给你找了个保镖,以后你上班她就跟着你,下班她会直接把你送我那儿。”   沈来没反驳,她听完周既的陈述后就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大运。如果当时周既没看到她的车,进而产生了疑心,恐怕她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或者比这个下场还更惨。   因为晚上新闻里就播出了一则惨绝人寰的新闻,有个女人被嫌疑犯关在地下室长达十年进行施暴。虽然这则新闻是国外的,不过震撼力一点儿也不比在国内发生的弱。   “警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破案啊?”沈来屈膝坐在沙发上抱着腿。这是个典型的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周既关了电视,把安眠牛奶递给沈来,“不知道,这个还真说不清。那个人带着口罩,你的车上也没有指纹,估计是戴了手套,看来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作案的,并不是激情犯罪。”   那就是可能一计不成再来一计的意思?沈来握着牛奶杯不说话。   周既放柔了声音道:“睡吧,别自己吓自己了,我给你请保镖一直请到嫌疑犯落网总放心了吧?”   沈来抬头看着周既,心里抓的重点却是,她哪有那个钱长期请保镖啊?周既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也没道理用周既的钱。   “不用,等我妈回来就好了。以后我自己会小心一点儿的。”沈来喝了口牛奶道。   周既没接这茬,只道:“去洗澡吧。”   沈来点了点头,进了客房,然后把客房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确定衣柜里没有人这才进了浴室,继续检查。   周既挤到她床上的时候,沈来也没多大惊讶,他就是这种人,不会做赔本生意的。   周既道:“看什么看?你吓得连灯都不敢关,怎么睡啊?你不是光线敏感吗?”   沈来不说话。   周既躺下道:“睡吧。”   沈来在内心挣扎了三秒,也就躺下了。周既说得对,开着灯她睡不着,不开灯她又害怕,可是不睡觉的人铁打的也熬不住。   既然已经睡一张床上了,沈来也没再矫情和矜持,她真的是吓坏了,昨晚眼前一黑的那个瞬间,她已经把最坏的画面都想过了。   沈来朝周既依偎过去,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周既肩头,低声道:“谢谢你,周既。”诚心诚意的。   周既从平躺改成侧躺,咬着沈来的耳朵道:“沈来,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就打发我了?你不如来点儿实在的感谢我。”   黑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沈来没有拒绝周既密密麻麻的吻,并且反躬起身、仰起脖子迎接着。此刻,她太需要一具温暖有力的身体来抚慰被恐惧占领的心灵了。   但是周既未免也太饥渴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中国男人应该也没这么猛了,除非嗑了药,或者憋久了?感觉皮都要磨破了。   沈来对着镜子在刷牙,心里的怨气在汩汩地往外冒。周既从浴室出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在走过沈来身边时停了下来,冒似随意地问道:“沈来,这要是换了别人英雄救美,昨晚你也会那样吗?”   虽然重逢以来,周既跟沈来发生过不少次不能描写的故事,但沈来可从来没像昨晚那般配合过,昨晚就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当初结婚的那些日子。   沈来将嘴里的白色泡沫涂掉,才回头看向周既,“你确定想听答案?”   周既自讨没趣地走了。   早起,陈姐没来,沈来穿着瑜伽服敷着面膜盘着全莲花腿坐在地毯上冥想,等着周既煎荷包蛋。地上还放着敷面膜用的加热喷雾器,正对着她的脸喷着温热的白雾。   周既哼着小曲把煎蛋摆好盘,看着沈来道:“我说你昨天装什么呢能装两大箱呢。”   沈来把黄瓜片从眼皮上摘下来,撕下面膜,起身对着落地窗做了个拜日式,再伸展了个眼镜蛇式这才收功,坐到餐桌前。   早餐挺简单的,牛奶和煎蛋还有麦片,沈来嫌弃地看了一眼,比自己的早餐并不丰富吗?当初周既是凭什么一脸嫌弃她吃麦片啊?   周既尴尬地道:“今天起来晚了。”   沈来没说话,她不挑剔,或者说并不挑剔现在的周既,教他那都是便宜他。   周既道:“陈姐家里有事,只能过来做晚餐。”   沈来点点头。   “沈来,这次是我救了你吧?”周既道。   沈来抬起头警觉地看着周既,这种问话绝对是挖坑的前奏。   “怕你被变态骚扰,也是我好心给你提供庇护所吧?”周既又问。   沈来放下牛奶杯,往后靠了靠,知道周既这是要报酬呢。   “所以早餐是不是应该你负责?”周既道。   沈来又等了会儿,见周既不再开口,这才道:“就是这个?”   “不然呢?”周既没好气地道。   沈来想了想,“行啊。”   “你可别敷衍我,早餐就给我吃牛奶麦片。”周既预先挑剔道,“还有这儿可不是你妈那儿,别搞什么一食堂、二食堂。”   说到这儿,周既和沈来想起往事都笑了出来。   沈来自己想起来也好笑,她跟她妈都不是做早饭的主,不过沈来在教师老小区住的时候,喜欢到学校里晨跑,所以周一就去一食堂买早饭回去,周二就去二食堂,以此类推,她妈的学校还挺配合的,一共有七个食堂。   完美!   “现在早不会了,我妈年纪也大了,早餐都是我照顾她。”沈来道,“每天早餐都不重样的。”   “那我拭目以待。”周既扬眉道。   沈来点点头。   第二天周既想着不用做早饭就起得比沈来晚了,毕竟大量消耗体力的可是他。他洗过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厨房走,就见沈来正站在灶台边搅着锅里的麦片粥。   不过她的站姿有点儿奇特,金鸡独立式,右腿后抬得几乎齐肩,左手反手握着右脚脚踝,在拉韧带。身子柔韧,曲线柔和,窈窕饱满,养眼。   周既看了一小会儿才走到沈来身边道:“你的手摸了脚,可别不洗手就摸餐具。”   沈来正想怼两句,却听见门铃响,赶紧放下脚去开门。等她关上门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外卖盒子。   “你说的负责早饭不重样,就是外卖啊?”周既有些不忿,“这么早还有人送啊?”   沈来不理会周既的嫌弃,“外卖的出现本来就是为了方便人类,分工合作不好吗?”她走到厨房拿了餐盘,将外卖的油条、葱香烙饼拿出来摆盘,对她而言反正周既是爱吃不吃。   周既不情不愿地在餐桌前坐下,又听沈来道:“晚上我约了搏击课,回来吃饭的话时间就太晚了,你不用等我。”   周既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为什么约这个时间?”他可是把最近几天晚上的应酬都推了的。“你不知道自己低血糖不能饿啊?要不是吃饭时间不定时,你阑尾能那么容易出问题吗?”   沈来眨了眨眼睛,“要上班啊,下班都六点了。如果吃了晚饭再去,还得留一个小时消化,就九点多了,教练都要下班了。”   “随你吧。”周既低头开始吃麦片粥。   臭毛病。沈来心想,她可没工夫惯着他。 第38章   晚上沈来练完搏击也没在健身房洗澡,她不太习惯在公共浴室洗澡,所以只在运动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就回来了。   周既给她开的门,“吃过晚饭了吗?”   沈来点点头,“你不是让小龚给我买了卤牛肉吗?”小龚就是周既给沈来请的女保镖,价格贵得吓死人,一点儿不比男保镖便宜。   沈来放下手里的运动袋,觉得浑身粘腻腻地就开始往客房走,一边走一边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珊瑚红的运动Bra来,大半截纤腰都露在外面,更不提低胸的设计了。   “你去练搏击的时候就穿这个啊?”周既问,他自己也上过搏击课,完全能想象沈来胸前那两块肉是怎么在教练眼前来回波动的画面。   沈来没回答周既。   周既就追到浴室外,“沈来,就你这样,怪不得变态得找上门。”   沈来走进浴室直接锁了门,对付周既最好用的办法就是不搭理。等她洗完澡出来,周既似乎也忘了那茬了,“去逛超市吧?买点儿早餐,外卖的卫生实在让人不放心。”   沈来道:“我就不去了,晚上还要赶图纸。”   周既瞪了沈来半天,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只能作罢,自己去了二楼的主卧。   过了半个小时,沈来正画着图纸,又见周既气匆匆地从楼上下来钻进了客房,又过了半个小时,沈来又听见周既开门出来,满是不耐地道:“你到底还要画多久啊?”   沈来回头看了周既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图纸的进度,“还要一个小时吧。”   周既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沈来没听清楚,就见周既拿了手机过来,给她看了看他在手机上计时了,倒数一小时。   沈来点了点头,周既那点儿小心思她能不知道么?不花钱就能piao,当然得上赶着。   早餐沈来煮的是白粥,没心思弄麦片粥了,因为跟周既待得越久,就越不想给他任何待遇。不过煎蛋和培根倒是周既做的,还有烤面包片。   沈来一边给面包片抹黄油一边道:“我爸给我重新找了个保镖,就不用麻烦小龚了,她的账单直接送给我爸吧。”她虽然不怎么喜欢用她爸的钱,但总比用周既的好。   周既放下吃粥的勺子,擦了擦嘴往椅背上靠了靠,“算得这么清楚啊?那你吃我的住我的,怎么不把房租也算进去啊?要不要我给你爸寄账单?”   沈来咬着黄油面包片淡淡地道:“房租我不是用身体付的吗?”   周既眯了眯眼睛,“你当你是鸡吗?还肉偿?”   沈来看着周既的眼睛,不快不慢地道:“你眼里我不是比鸡还不如吗?”   人先自黑而后人不黑矣。沈来用的这一招,堵得周既哑口无言。不过更让他心惊的是,沈来脸上那股子无所谓和不在乎的神情。   周既愣了很久都没说话,吃完饭才道:“我送你吧。”   沈来没拒绝,在这里住的这几天她还是很给周既这个救命恩人面子的,但再多就没有了。她跟周既的关系连救命之恩都没办法挽救了,沈来自己想想都觉得讽刺。   男人是视觉动物,而女人则是听觉动物。沈来在周既那儿听过太多伤人的话,而她的年纪也早过了那种会喜欢那种拿逗弄、欺负当有趣的男性的阶段。心里渴求的只会是温柔、包容的陪伴。   周既知道沈来这是讽刺自己趁机占她便宜呢,下班的时候他给沈来打了个电话说晚点回去,把昔日的应酬又捡了回去。   康养山庄的一期虽然还没有竣工,广告已经铺天盖地地宣传了出去,反响不错,二期也得加紧办批文之类的。   这是晚上的第一摊,应酬得还算正经。到了第二摊,吕德凯做东就荒唐了起来。   沈真逼婚不成,吕德凯的爸爸就逼着他和李紫萱赶紧定下来,省得又出沈真那样的麻烦。吕德凯反抗不得,婚期在即,恨不能把一辈子的荒唐都在婚前赶紧浪够。   李昶道:“行了吧,凯子,天天晚上陪你出来浪,我肾还要不要了?你最好也省着点儿话,不然新婚蜜月的时候有得你吃药的。”   周既到的时候吕德凯正拿烟盒扔李昶,“你懂个屁,我既然结婚了就得收心,不然头上……”   话说到一般,吕德凯就赶紧闭了嘴。   周既看了吕德凯一眼,吕德凯赶紧自罚三杯,低声道:“现在的女人惹不起,再说沈真的孩子一生出来,我在李紫萱面前就天生直不起腰了。”提起沈真,吕德凯就有些咬牙切齿,他能和李紫萱结婚,除了算是商业联姻之外,肯定也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他爸就是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结。   李昶有一段日子没见着周既了,听吕德凯提起沈真就想起了沈来,因此问周既道:“最近忙什么啊?约了你好几次都没时间出来?”   “就是康养山庄的事儿。”周既道。   李昶可不信这个,周既又不是没忙过项目,生理总是有需要的时候,何况周既向来都是工作、娱乐两不误的。   “就是。”吕德凯也想起来了,“上回李昶说在你那儿看到沈来了,你俩真又好上啦?”   然后吕德凯又看了看周既的脸色,“不会吧?”   周既抽了根烟,“想什么呢?上次沈来的脚被宋顺儿给推崴着了,我总得负责吧?”   这种借口就连周既自己说出来都不自信。   吕德凯想了想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李紫萱的表姐,是米其林二星餐厅的chief,人也长得挺漂亮的。”符合周既一贯的要求。   这话劝得就很委婉了,说白了就是劝周既别再跟沈来纠缠,不然背后大家说得多难听。当年的事儿,大家伙儿可都还记着呢,就只瞒着老一辈的了。   “再说吧。”周既没什么兴趣地道。   吕德凯和李昶身边都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周既来了又替他也打电话叫了一个来,后来武见思也来了,带了一拨美女。   周既在烟雾缭绕里看着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心想吕德凯过几天就上岸了,难道他和李昶还得继续在这些二十几岁的女孩子里不着边际地泡着?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完全认不出身边卸了妆的那个人是谁?   周既没坐多久,不过身上还是沾了香水味儿和烟味儿,回家开门的时候,一进门见客厅亮着灯,不知怎么的心情就好了。   沈来还在起居室画图纸,周既跟她隔空打了个招呼,也没敢走近,上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才下楼。   “陈姐给你留了她煲的鸽子汤。”沈来到厨房倒水,顺便给周既说了声。   周既盛了一碗汤,嫌弃地看着里面的山药,“怎么用山药炖的?”   沈来不解。   “我跟她说了你有乳腺增生,不要炖山药的。”周既道。   乳腺增生沈来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曾经耳提面命过让周既记住她饮食上的忌讳,只是时隔这么多年,连沈来自己都不在乎了,却没想到周既还记得。感觉怪怪的,还觉得周既有点儿变态。   晚上周既又跑来跟沈来挤客房。她就知道虽然早晨那么说了,周既这不要脸的还是会来揩油。   黑暗里,周既道:“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你这个年纪现在得每半年就做一次彩超吧?”乳腺癌算是高发的癌症了,尤其是三十五岁以上的女性就该勤于检查了。   沈来没阻止周既,因为阻止也没用,用强的周既都不在乎,可能还觉得增加情趣。 第39章   第二天是周末,周既死活非得拉着沈来逛超市。   “你什么时候发展出逛超市这么接地气的爱好的?”沈来的手插在牛仔短裤口袋里,趿拉着人字拖。   周既在沈来的大长腿上扫了很多眼,“超市里空调足,你不怕老了膝盖疼吗?”   沈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不都老了吗?再不使劲儿露,以后露都没人爱看了。”   周既呵呵了两声,“那也是,的确也露不了两年了。”   沈来耸耸肩,也不反驳周既。   周既自己没趣,只好推着购物车开始埋头挑牛排,“明早给你煎牛排吧,感觉这几天你蛋白质摄入都不够。”   沈来点点头,普通的煎牛排不算什么技术活。   “买虾吗?”到水产区的时候周既又问。   “你决定就好。”沈来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手还依旧插在裤兜里。   周既皱了皱眉,“带你来就是让你发表意见的。”   “我不是吃你的住你的吗?哪儿有意见发表权啊?”沈来懒懒地道。   “你不是肉偿了吗?”周既反问。   沈来愣了愣,偏头在心里算了算,“那个我查了一下,你这顶楼的公寓现在差不多二十几万一平吧?面积应该有五、六百吧?算起来也是上亿了,租金一个月多少啊?”   “三十万?”沈来没有概念地随便估了价,摸着下巴道:“我这把年纪了一晚还值一万?”   “挺有自知之明的。”周既讽刺道。   沈来点头道:“是啊,所以大爷你决定就好,没我发表意见的地儿。”   最终周既还是买了虾,水煮虾实在太方便做了。   沈来完美地保持了一路不提意见的原则,最后手里却被周既塞了两袋购物袋提着,他自己真的像大老爷一样在前面插着裤袋走着。   沈来也没反抗,提着就提着呗。   一直到电梯里周既才问,“以前让你自己提自己的包,你都要抱怨,现在怎么改了?”   沈来老老实实地道:“那时候年轻,现在老了,新陈代谢差了,提重物的时候总想着提的这包能消耗卡路里,所以特别安慰。”这是真话三十岁的女人要保持身材,付出的将远远比二十岁多。   “沈来你说话非得夹枪带棒是吧?”周既火大地道。   沈来耸耸肩,将购物袋放到厨房的岛台上,转身去沙发上坐下准备玩手机。   周既一边把东西收到冰箱里一边道:“还不来帮忙?你自己不晓得你肉偿也不够吗?”   沈来撇撇嘴放下手机重新走进厨房,“陈姐今天不来帮忙吗?”   周既道:“她双休。”   看来是只能自己摘菜了,沈来认命地在岛台边站定,看着周既洗虾,然后问道:“周既,现在外面一般什么行情啊?你睡过的最贵的多少钱一个晚上啊?”   周既扫了沈来一眼,他跟她是讨论这种事的关系吗?“国外如果不是明星或者有其他名气,纯粹的高级应召的话,大概一晚五、六千美金吧。”   沈来吸了口气,“这么好赚?”   周既看了眼沈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沈来点点头,“那你尝过鲜没有?有的吧?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周既眯了眯眼睛,知道沈来跟自己讨论这个是什么目的,不就是变相打击和贬低么?她以为她就是什么好鸟了么?   周既不说,沈来也就没再问。虽然的确是有目的才说这些话的,但沈来还是真有点儿好奇的。她一边摘菜一边看手机,微博里有推送,说是一富婆给鸭子庆生送了二十八万,评论区人都叫嚣着要改行。   晚上推送又有了新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说那富婆是刷老公的卡送礼的,结果被发现了。   沈来吃吃地笑出声,顺手接过周既递来的剥过的大虾塞入嘴里。   “笑什么呢?给我看看。”周既道,他擦了擦手拿过沈来的手机看,然后完全没get到笑点,心里倒是觉得自己挺英明的,当初得亏是让沈来净身出户了。   沈来拿回自己的手机,乜斜周既道:“是在庆幸让我净身出户吗?”   周既点点头,两个人都忍不住笑。   虽然彼此说话都还是夹枪带棒,但却有种奇异的平衡,沈来和周既谁也没去打破。   小半个月的日子一溜烟就过了,周既坐在沙发上,膝盖上隔着文件,侧头看了看不远处习惯晚上画图纸的沈来。   这些日子他不找沈来说话,沈来是绝不会主动的。一回来不是回房就是去露台上的健身区或者画图纸,称得上是完美的不惹人嫌的室友了。   不得不说,这样淡淡的相处比以前好多了。以至于周既有时候都会想,沈来要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那真就完美了。不过却也完美得不像沈来了。   哪个男人不想有个完全不爱说话,丝毫不无理取闹,不会电话紧迫盯人,却美得让人看着就觉得洗眼睛的女人?   周既索性放下文件走到厨房给沈来倒了杯水。   “谢谢。”沈来接过水杯,然后感觉到周既的手放在了自己肩颈出,更是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周既的手渐渐下滑,从背后搂住沈来的腰,开始在她颈边摩挲脸颊,顺着她的耳根轻轻吻着,这是典型的求欢前奏。   沈来放下水杯,转身回吻周既。   周既简直受宠若惊,虽然这些日子沈来表现得很配合,但这么主动热情却是第一招。除非是变态,否则谁也不会喜欢天天都得强着女人来。   既然沈来这么热情,周既没道理不报以加倍的热情来折腾她。如果是传统体位,沈来倒是不用太费力,但周既从来就不是爱走寻常路的人。   早起天才亮了不久,沈来艰难地想挪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周既又把手臂重新压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还早。”   沈来重新推开周既,“不行,我得起来收拾行李。”   周既坐起身,烦躁地用手薅了一把头发,看着已经穿上小吊带的沈来问,“收什么行李?”   “我妈今天就回来了,我想上班之前把箱子拿回家,不然下班之后就没时间了。”沈来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既从床上走下去,拉住沈来的手道:“收什么啊?你以后不来啦?”   沈来顿了顿,吸了口气,“要不你先把裤子穿上?”   很多事情装傻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生也不能无穷无尽地开启度假模式,迟早要正面谈。   周既跟大卫一样矗在浴室里,抱着手看着沈来漱口、洗脸,“你怎么想的?”   沈来看着镜子略显不耐地道:“什么怎么想的?”   周既用拇指指甲刮了刮额角,“警察还没破案呢。”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再说我爸不是给我找了保镖了么?”沈来一边说话一边开始麻利地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   “就你那保镖,你以为但凡打着退伍军人的就都能当保镖了?一分钱一分货,沈来。”周既道。   沈来听烦了,“知道了,不就是打击我没钱吗?你要是能,你倒是分一半家产给我啊,那我就能自己请小龚了。”   周既“呵”地冷笑,“那你就别想了,现在想分我一半家产,除非你再嫁一次。”   这话说出来,浴室里的两人都愣了愣。   沈来收拾好浴室里的东西,再次回到卧室里开始收东西。周既也随便套了条裤子,眼睛跟尾巴似地长在了沈来身上。   然后周既才发现,以前喜欢在家里乱放东西的沈来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只局限在了客房和浴室里,剩余的五百多平的其他空间,她一点儿都没侵占。说白了就是走的时候方便收拾。   沈来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除了头发其余的都没落下。因为行李是两个大箱子,所以特地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个商务车,出门前跟周既道:“走了。”   周既越看沈来越觉得她脸上有种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神清气爽,而沈来也的确是这种心情。   “早饭不吃了。”周既将热好的牛奶放到桌上。   沈来看了看手机,“没时间了。”本来可以有的,但昨晚周既折腾得太厉害了,起床迟了。   “我叫了个商务车,早高峰比较堵车,就不麻烦你了。”   这话生疏得就好像这半个月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周既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年头女的比男的都还潇洒了。   沈来走到门边,却见周既先她一步把门反锁上了,抱手欠揍地看着她。   “沈来,你报恩这就报完啦?”周既问。   “怎么,还要我给你送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吗?”沈来好笑地道。   周既皱皱眉,沈来的口气不对。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几天安安分分地没招她惹她啊,怎么突然就开始怼人了?   “你要来例假啦?”周既问。   沈来简直无语,“开门。”   “说清楚。”周既门神一样寸步不让。   “说什么?”沈来问,这不是明摆着她妈回来了,她有了主心骨,就没周既什么事儿了么?诚然,刚被周既救的那两天,沈来的确打从内心感激周既的,不过周既越做越过分真拿她当炮友啊?一天不带落下的。   周既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沈来道:“周既,你是不是要破产了啊?没钱找女人了吗?”   “沈来,你特么真狼心狗肺。”周既咬牙切齿道。   沈来被都逗笑了,“周既,我狼心狗肺什么啦?你表现得好像我玩弄你抛弃你似的,真实的情况咱们心里都门儿清。难不成我真得擦干眼泪陪你再睡会儿才不狼心狗肺啊?”   “特么,沈来,下次老子要是再救你老子就是猪。”周既骂道。   “谢谢。”沈来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地道:“有你这句诅咒的话就好,不然我还以为你又重新爱上我了呢,周既。”   “你看我像是犯贱的人吗?”周既将钥匙砸沈来身上。   沈来打开门,把钥匙反过来砸周既身上,拖着箱子走了。   周既看着合上的门,又薅了一把头发,说实话这次他是真不知道沈来发什么疯,明明昨晚还挺好的,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沈来这种人。   张秀苒回来的时候,沈来没瞒着她上次差点儿被“绑票”成功的事,也好让张秀苒自己也小心点儿,毕竟不知道对方是谁,虽然她心里一直怀疑是万钟浩。   张秀苒听了吓得当时脸就白了,“那是谁救了你啊?”   沈来道:“一个同事。” 第40章   “那可得好好感谢他一下。”张秀苒道。   “已经谢过了。”沈来不想提这个,“妈,你说会不会是万钟浩啊?”   张秀苒沉吟片刻道:“不知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你以后也别相什么亲了。”简直是在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漂亮的女生可能有更多的机遇,但也伴随着更多的风险,打主意的坏人太多了。   周既阴沉着脸到了公司,虽然不会毫无理由地怼人,但周身的低气压却很明显,完全不像前几天那样走路带风。   南亭给周既泡了杯茶,“周总,明天就是北京那边的股东大会了,你确定去还是不去了吗?”   “去,订票吧。”周既道。   南亭松了口气,挺重要的会议,以往周既都不会缺席的,不知道今年什么缘故,手边也没有特别重要的走不开的事儿,周既却一直没给准信儿。   股东大会之后的晚宴,规格挺高的,作陪的全是一线女星,其中一位是今年靠主演的电视剧爆红而新上位的小花——金梓,初入贵圈,正是新鲜的时候。   金梓环顾了一圈席上,在座的都是大佬级的人物,脸估计比她还出名,只有一位她看着不眼熟的,却是最帅的,即便是见过很多以颜值出名的男星的金梓还是得承认,这人很吸引人,身上带着男人里罕有的性感。   怎么说呢,性感这个词虽然多用于形容女性,可用在男人身上也是适合的,就是看着就让人脸发烫、身体发热的魅力。   富有这种魅力的男人,金梓只在电影上看过,例如詹姆斯邦德。   金梓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这席上人背后的资产净值,大概中国一半的净值都在这儿了。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是个什么背景,在众人里谈笑风生并不见卑微、讨好。   而且她同公司的前辈,当红花旦蔡璐正亲近地侧头恨不能贴着脸跟他说话。   当然这所有的念头都不过是转瞬之念,金梓撑起完美的笑容走到桌边。   云正见金梓走过来,笑道:“周既,认不认识金梓啊?今年视频那边投资的《长乐帝姬》就是她演的。”   金梓笑看向周既。《长乐帝姬》可说是上半年唯一爆红的电视剧,网上吹爆的推送铺天盖地,金梓也一夜爆红,要不然也不能有资格作陪今晚的饭局。   都说女星出席饭局是有价码的,但这种饭局却是所有女星倒贴都想挤进来的。   “抱歉,我平时不太有时间看。”周既道。他是的确没看过,电视和网络上除了新闻,他别的都不怎么看。前些年倒是被沈来逼着陪她看过几部肥皂剧,现在沈来改看综艺了,也没再逼他跟着看。   金梓听了略微失望,但也知道在座这些人的确是不太可能花时间看电视剧的。云正知道她,只是因为她主演的电视剧恰好是他公司旗下视频网站投资的而已。   云正笑道:“不认识没关系,金梓是个很努力的演员,前途无量。”   能被大佬这样点评,金梓立即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云正又笑道:“金梓还不认识我身边这位吧?周既,我们公司的大股东。”   金梓无知地睁大了双眼。大股东?云正这几年可以说是全球闻名的企业家,公司在美国上市的,全国就没人不知道他公司的,都想当他女婿。金梓一直以为他才是公司的大股东。   这句话的故事很快就有人替金梓解密了。这十几年国内经济发展迅猛,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也不为过。很多人白手起家短短十几年就累积了别人几百年也累积不了的财富。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过了这个时代,估计也没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造就如此庞大的财富了。   “那时候我刚辞职下海,想做易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投资,碰得头破血流,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周既,只有他支持我,给我投资了一千万。”云正回忆当初道,人年纪大了,总是爱忆当年。   金梓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易点大概是十五年前开始做的,“啊,那时候周总才多大啊?”   云正转头看向周既,“应该是十九、或者二十吧?”   周既点点头,“二十。”   那时候云正到处找投资,有一次混到了周既他爸的桌上,周既也在坐。老一辈的人那时候思想还比较保守,投资的意愿不大,但周既听过云正的方案却觉得不错。用的私房钱给云正投资的。   周既那会儿还在上大学,自己也没创业,一千万是他二十年的压岁钱加上他股市里赚的凑上的,就这样成了如今易点的大股东。   虽然是大股东,但周既从没参与过易点的直接经营,他出钱,云正管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易点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云正出来创业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比年轻气盛的周既更稳当,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那时候真要是周既来管理,未必有这么好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周既的全力支持,不争权所以他和云正这么多年才能合作得这么好。   金梓感叹道:“周总好低调啊,都没怎么听说过你。”所谓的听说,不外乎就是采访报道以及财富排行榜之类。   云正笑道:“有人给钱想上财富榜,也有人给钱不愿意上财富榜的。”周既明显是后者。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从他爸那儿学了个道理,在国内,低调才是王道,中国的老话叫闷声发大财,可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其实周既并不只是易点的大股东,在座的某些其他大佬公司的股东大会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周既年轻英俊而且未婚,在未婚女星里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只要金梓不是傻子,就明白今晚她重点攻略的对象肯定应该是周既。   倒不是冲着什么爱情或者结婚去的,女星这个职业淘汰率太快,只要没有作品一两年都悄无声息了,但是好的作品都需要好的投资,钱都得从这些大佬腰包里出来。   周既应酬了金梓片刻,近距离发现她厚厚的粉下面色斑、青春痘都不少,心里感叹现在化妆技术高明得都跟整容差不多了。   周既对金梓没什么兴趣,股东大会后在北京留了一个礼拜,跟着云正又见了几拨人,然后出国考察了一圈,才回了江城。 第41章   周既这样的人在纽约富豪的餐桌上挺受欢迎,因为中国的发展,现在老美的餐桌上要是没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富豪,档次直接就降了一档。   武见思约了周既好几次,总算是通过吕德凯约成功了,他知道周既在娱乐圈有些门路,所以一门心思要走走他的关系,想把手里女主播捧成摇钱树。   这回武见思带的女主播有他自己睡的黑背心,也有尧娆她们几个,还有几个新签的舞蹈女主播。   周既兴致不高,但因为忙前忙后有两个多礼拜都没解决过个人需要了,也就没拒绝。   尧娆偷偷打量了周既好几眼,虽然这个男人冷漠又吝啬,但耐不住人长得帅,有钱有肾还未婚。   尧娆上前寒暄,但周既显然没听过“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古话,很冷淡地避开了,至今还记当冤大头的仇。   忽然想起沈来,那玩意儿也才不过一晚要一万呢。   在心里鄙视了沈来一番,心里就更烦躁了。   尧娆因为在周既这儿受了冷遇,脸上很有过不去。拉着身边那位对周既明显有点儿兴趣的新主播道:“别去,那男人跟葛朗台一样,让他打赏跟要他命一样。”   新主播的脚步顿了顿,她们不怕男人老丑,就怕男人吝啬。   尧娆如今在平台上也算有点儿名气了,被一群宅男屌丝给捧得云里雾里,拿自己也当个人物看了,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也不看场合,声音虽然不大,但恰好可以被周既给听见。   周既看了看尧娆,尧娆心里有点儿怕,不过还是用眼神怼了回去,现在是法治社会。   周既笑了笑,老虎不发威真拿他当冤大头呢?他站起身,跟武见思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人。   武见思有求于周既,看他脸色不对,赶紧道:“哥,怎么才来就走啊?”   周既看了看尧娆,“你带的这都什么素质的啊?说话不过脑子迟早帮你得罪死人。”   周既说完就走了。武见思转头就把那新主播找了过来问情况,新主播当然没道理替尧娆瞒着。   武见思骂了句“艹”,尧娆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捧一个人不快,但弄砸一个人实在太快了。很快网上就暴出了尧娆的主播室,上下两个摄像头的事儿,有专门的土豪视角,可观裙下风光。   这事儿一出,主播圈尧娆是绝对不可能再混了,违背政策啊。   但像她这样要文凭没文凭,要脑子没脑子的人,其他的职业就更干不好了,靠脸吃饭的行业,其实对脑子的要求更高。没脑子只有胸是混不出来的。   武见思这么上道,周既自然还是帮了他,不过他那群女主播周既是肯定不会再碰了。   撇开高知名度高流量的女星,以及一众网红,对周既来说最安全最方便,给钱就piao,提裤子就可以走人的还得是娱乐会所的小姐,反正都是一条缝,这些小姐服务更好不说,说不定功能还更强大,解决欲望的时候自然是她们最方便,这也是为何屡屡有名人爆出piao鸡丑闻的原因,因为消费其他女人不是花钱太多,就是花的时间太多。   周既既不愿意出高价,也不愿意花时间。但他的确有一个月都没解决过需求了。   李昶道:“谢谢你替我跟金梓拉线啊,她答应来出席剪彩了。”   周既点点头。   吕德凯推门进来,“抱歉,迟到了。怎么约这个地儿啊?我媳妇儿知道了又得收拾我。”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李昶受不了吕德凯的臭显摆。   “我艹,你算什么饿汉子啊?”吕德凯笑道。   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向姐,身后还跟着三个长腿美女,质量不比武见思的女主播差。其中一个虽然浓妆艳抹,但看着气质还行。   向姐道:“这是兰兰,她爸尿毒症,每周要透析,还要筹钱换肾,吕总你照顾照顾啊。”吕德凯是常客,跟向姐最熟。   吕德凯往旁边让了让,“我可照顾不起,今晚我还得回家,周既你照顾吧。”   周既倒是没让,只笑看了一眼兰兰,对着向姐道:“现在做生意不容易啊,连坐台小姐都学综艺开始用写剧本煽情这一招了啊?”   “没有,没有,周总,真的呢。”向姐道,“兰兰,还是在读的大学生。”   大学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用在坐台上头,的确可以加价。   会所现在是只陪酒,出不出台全看女招待自己,都在夹缝里生存。周既他们要了几瓶洋酒,兰兰她们晚上的抽成就有了。   喝过酒,周既转头问兰兰,“出台吗?”   兰兰咬了咬嘴唇,似乎做出决定很艰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而周既点她,真不是被她的剧本感动了,也没什么挽救苦情失足女青年的高尚情操,只不过是因为她话不多而已。   到了酒店,周既先去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等兰兰,有点儿尴尬的是虽然憋得慌,却实在没法对兰兰敬礼。   卸了妆,兰兰虽然只称得上清秀,但年纪轻,皮肤富有弹性,腰也细,胸也不算小,怎么也不至于让男人没有性欲。   周既看了看兰兰,又看了看□□,“给你加钱。”   服务不同,收费当然不同。   兰兰吸了口气,周既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脸却是沈来,心想怎么不是沈来她妈没钱治病啊?   “为什么来做这个?”周既睁开眼睛问兰兰。   兰兰不解地抬起头,她现在怎么聊天?   “缺钱可以卖个肾啊?再不行还可以卖眼角膜,来钱更快。”周既道:“虽然都不合法,不过你现在做的这个也不合法。”   兰兰坐起身,不明白周既什么意思。   周既起身擦了擦,套上衣服,给兰兰微信转了二百五,离开时道:“既然当了biao子就别立牌坊,业务技术都过不了关,做什么服务业?你以为真是张开腿就能赚啊?消费升级懂不懂?”   周既走后,也不在乎兰兰会不会在背后骂他祖宗十八代,反正他不怼人心里就烦躁,尤其是女人。   兰兰当然骂了周既,自己变态,硬不起,还侮辱别人?   沈来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手机振动懒得接,等它自动停,结果手机成了永动机,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忍受着刺眼的手机光看看是哪个王八蛋。   看到周既的名字,沈来索性关机,继续倒头大睡,再后来沈来便听见了敲门声,心里直觉不好。   沈来生怕吵醒了张秀苒,衣服都顾不上穿就跑到了客厅,从猫眼望出去果然是周既这混蛋。   沈来打开门,使劲儿把要进门的周既推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怕吵醒张秀苒顺手还关上了门,急赤白赖地问,“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周既?!少跑我这儿耍……”酒疯。   后面两个字被周既急不可耐地吞进了肚子里。   沈来抬脚就想踹周既,却被他顺势拉住一条腿环到腰上。真是作死了,沈来可没有在自家门口上演活春宫的爱好,张嘴差点儿没把周既的舌头咬断。   周既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沈来说不出话。   沈来得意地瞪了周既一眼,才发现悲剧了,她没有钥匙,身上就穿着极短的小吊带睡裙,夏天睡觉本来就穿得凉快。   “周既,你赶紧给我滚。”沈来恶狠狠地道,等周既走了她才敢敲门喊张秀苒,还得找借口,心里盘算着只能说自己梦游了。   周既忍住舌头疼,“没带钥匙?我帮你敲门。”他抬手就往门上敲,亏得沈来眼疾手快。   “你想干什么,周既?”沈来怒道。 第42章   周既打横把沈来抱起来,吓得沈来低呼了一声,又赶紧闭嘴怕吵醒张秀苒或者邻居。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沈来踢踢腿。凉风从裙底灌进去,幸亏是半夜,不然走光就走得太多了。   周既不听,沈来又踢了踢腿,她知道今天是没法善了了,周既这个醉鬼,可千万别把她摔了,万一摔到脊椎一辈子都得毁周既手上。“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五楼不算低了,周既抱着沈来倒也没觉得多费力,就是有点儿挡视线,而且沈来很不配合,真可能摔了她,所以他停下脚步放下了沈来,拉着她往楼下走。   到了楼下不用周既逼,沈来麻溜地就钻进了周既的车,她穿得那么凉快,比谁都怕走光好么?   “周既,你今天发什么酒疯啊?你再来骚扰我,我会报警的。”沈来色厉内荏地道。   周既当然没醉,不过沈来当他发酒疯就发酒疯好了,正好方便他欺过去。   沈来使劲儿推开周既,周既就去拉她那脆弱得不堪一扯的肩带。   沈来赶紧抱住胸口,“周既,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给我开车。”再不开车,听见动静儿,小区的保安就该过来了。   周既这才松开手,嘴角往上翘了翘,只是刚打燃火,却转头看向沈来。   “怎么了?”沈来瞪他。   “喝酒了。”周既抹了一把脸。   “那你是怎么把车开这儿来的?”沈来扶额,天杀的,警察同志怎么就没把他给逮着?   “你来开。”周既将沈来从副驾抱过去。那么狭窄的空间,接触、摩擦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沈来挥手就给了周既一巴掌。   这还是重逢之后沈来的巴掌第一次得手。   只可惜车内空间有限,巴掌挥起来威力没那么足,不过打脸是足够了。   周既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开车,还是你就想在这儿?”   沈来咬咬牙,拨动了档位。   车才一出小区,周既就开始脱衣服,沈来有些结巴地道:“你,你干什么?”   周既扫了沈来的胸一眼,“这一路都是摄像头,你想被多少人看啊?”周既把脱下来的T恤扔给沈来。   沈来将车靠到路边,套上了T恤这才继续开车。   车开到周既豪宅的车库里,沈来当然不肯下车,转头对着周既道:“上去吧,明天让你司机去我家楼下取车。”   周既都憋了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能干出半夜敲门的事儿?这会儿能放了沈来才怪。   沈来的上身虽然算是双重保险了,可睡裙的下摆不过才堪堪遮住小内内,那还是站着时的长度。   眼看着城池是守不住的,沈来从周既嘴下逃出一口气来,喘息着道:“上,上去。”   周既的房子在顶楼,他将沈来困在角落,用身体替她挡住摄像头,“你穿那么暴露干什么?”   沈来没好气地道:“这是我睡衣好吗?”   出了电梯,沈来的睡衣就寿终正寝了,周既就跟素了一百年的和尚一样,存货不管不顾地全给了沈来,沈来最后都怕了他了。   天亮时,沈来闭着眼睛去摸床头的手机,看了第一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才猛地坐起来,窗外阳光普照,已经九点半了。   沈来发泄地狠狠地踢了一旁的周既一脚。   周既撑起身体,用拇指和中指揉了揉眼睛两侧,“怎么了?”   沈来裹着床单站起身,“九点半啦!”   周既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然后道:“我帮你给陈博然打个电话。”   沈来没理会周既,直接进了浴室,一边刷牙一边想事情怎么又这样了?   刷到一半沈来才想起来,她嘴里的粉色电动牙刷是谁的呀?再看浴室台上,那一大堆瓶瓶罐罐又是谁的?旁边搁架上的电卷棒、电吹风又是谁的?   沈来险些没把自己恶心死,赶紧漱了口,把两个漱口杯全部装了冷水,端着回到床边从周既的头顶淋下去。   “沈来,你一大早又发什么疯?”周既怒道,这个女人总这样儿,晚上明明好好的,起床就不认人了。   沈来也不说话,重新冲回浴室,把那些瓶瓶罐罐抱出来就往周既身上砸。   周既不得不从床上跳下来开始四处躲,“沈来,你发什么疯啊?!”   沈来发完疯,也不换衣服,裹着浴袍抓了周既的车钥匙就走。周既也顾不得卧室的一片狼藉了,连衣服都没穿就追了出去,拉住沈来的手臂道:“你的,都是你的!”   沈来反手又想给周既一巴掌,不过这次没得逞。   “那些护肤品都是你的。”周既又说了一遍。   沈来眯了眯眼睛。   周既看她总算有点儿理智了,这才道:“让你当初留点儿东西在这边的,你非要全拿走。那些都是我照着你用的牌子买的新的。”   这个说法并没安慰到沈来。   如果是别的女人的,自然恶心,但如果说是周既给自己买的,沈来又觉得烦心了。周既这还睡上瘾了?   周既把沈来送回她家换了衣服后,又开车把沈来送到绿源楼下,“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怎么样?”   “周既,你想怎样?”沈来没急着下车。   周既双手撑在方向盘上,痞痞地笑道:“就这样。”然后抬手理了理沈来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替她别再耳后。   沈来没阻止周既的动作,只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样?”   周既被问得一愣。   “给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吧。”沈来道。   周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康养山庄的后期项目都可以交给你做,你不是想拿一期报奖吗?我可以全力支持你。”   沈来看着周既半天没说话,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觉得松了口气。   她的眼睛很亮,本来就别比人大,而且清澈、潋滟,透亮,周既被沈来的眼睛看得莫名心虚,又带着紧张,就好像听法官裁判的犯人一般。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无力,婚姻他给不了,钱似乎没办法让沈来推磨,周既骤然领悟到自己手里的砝码并不多,迄今为止不过是“脸皮厚”而已。   沈来以及看着周既,他显得很年轻,身材保持得也很好,腹肌、人鱼线比明星也不差,因为带着钱的光圈,所以平添魅力和性感。   可在现在的沈来看来,周既和当初那个地中海已经并没什么区别了,迟早也会是油腻中年男人。在那一瞬,沈来忍不住反思,自己当年怎么会那么眼瞎看上了周既?   年轻的时候追求刺激,觉得男人坏才有趣,现在想起来,找丈夫最重要的品质真的是人品。   一旦将周既和地中海等同起来,沈来对付这种男人也算有心得了。她朝周既笑了笑,温和有礼地道:“今天还得回去跟我妈交代呢,改天吧,好吗?”   周既怎么会不知道沈来是在敷衍自己。只是他也没想到沈来会是这个回答,他以为沈来又得扇他一耳光的。   如今这个回答,倒是耐人寻味了?   换了其他女人,虽然是周既自己提出的要求,也肯定要再升起一点儿鄙夷之情,但沈来面前,周既却莫名觉得侥幸,沈来居然没直接拒绝。   既然沈来没彻底拒绝,第二天周既自然要给她打电话,趁热打铁。沈来看见来电了,但是没接。   周既陆续又打了几次,三次里沈来才接一次,接起来之后态度倒是挺温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有门禁的。”   周既和沈来谈恋爱那会儿,沈来的确是有门禁的。张秀苒管沈来管得比较严,知道漂亮女孩儿打主意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也怕沈来长歪了。   不过自从沈来结婚又离婚后,门禁就形同虚设,沈来这会儿说出来,明显是敷衍。“等我妈出差好不好?”   最近沈来刚问过张秀苒,至少近两月,张秀苒没有出差的安排,所以她这借口用得很安心。   可周既又能说什么呢?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来对他不仅语言委婉,连语气都温柔三分,让人想发火也发不出。   晚上李昶约人打麻将,周既不好这一口,但晚上确实无聊所以三缺一就上了。   武见思也在,坐下来就开始接电话,在座所有人里他年纪最小,正是玩女人玩得疯的时候,十个电话八个都是暧昧女友打来的。   “哎,宝贝儿我是真的没空,你知道的手里最近正在忙个项目,等项目忙完好不好?”武见思一脸不耐地柔声哄着电话那头的某某,因为周既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发麻不得不关了手机,“不好意思,不接了不接了,女人就是麻烦,拒绝都听不懂。”   周既才不关心武见思接不接电话,只是武见思那个语气和神态让他莫名不爽。   “既然不喜欢,怎么不直接拒绝啊?”周既问。   武见思一边摸牌一边道:“这女的她哥在直播平台有点儿股份,指不定哪天用得上。”一句话道明真谛。   周既推了牌伸手摸烟,李昶拿了一支给他,“你最近烟瘾又上来了?”   周既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隔着迷蒙的白烟眯了眯眼睛,他说怎么会不爽武见思了,原来是因为沈来敷衍他的口吻和武见思敷衍那某某的基本一致,连原因也是一般无二。   这个领悟无疑有点儿讽刺,让人想暴走。   城市的另一头,沈来解开安全带,朝杜泽洋笑了笑,“我到了。” 第43章   杜泽洋道:“其实今天这个海鲜烧烤一般,下次我带你去我朋友开的那家,味道才是真好,你吃了一回肯定想第二回,不过就是位置远了点儿。”   “有多远?”沈来顺着话头问道。   杜泽洋道:“也没多远,打个飞的,连吃饭的时间来回五小时吧,我们可以下了班去,凌晨回来不影响你第二天上班。”   “你可真有趣。”沈来笑道,这话半真半假吧。当初跟周既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有打飞的去外地吃饭约会的事儿,所以杜泽洋这一招并不新鲜,但还是值得鼓励不是?   “进去吧。”杜泽洋顿了顿又道,“要不然我送你到楼下吧。”   沈来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几步路,而且我妈这个点儿正好在小区散步。”   男人追女人可以不谨慎,但见家长却一定要慎之又慎的,所以杜泽洋没再坚持,下车绕过车头给沈来开门。   沈来望着窗外的杜泽洋,觉得这男的真算不错的了,是她客户,富二代,家里没有矿也有山。自己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长相不差,风度、谈吐都不错。可是为什么还是没什么感觉呢?   沈来有些茫然。年轻有真心的时候错付了人,现在遇到别人有心的时候,首先怀疑的就是真心假心?即便是真心又能几年?她还能回报相同的真心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追沈来这样的经历稍微复杂点儿   的女人,男人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成本要远远大于年轻纯真的女孩儿。而所得的却是个日薄西山的老女人,再漂亮胶原蛋白也留不了几年了。如此的经济账,傻子也会算,所以沈来虽然漂亮,但市场真不算太好了。   沈来也问自己,要不要放低姿态回应杜泽洋一点儿暗示,可旋即又觉得食之无味,没男人对她的生活并没什么影响,免费的鸭子大有人愿意当。而若真和杜泽洋发展,不仅要假装真心,说不定还要假装高chao。   浮思不过转瞬,杜泽洋开了车门,沈来便姿态优雅地下了车,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跟杜泽洋告别,只是头发才撩到一半就看到了街对面斜靠着车抽烟的周既。   送走杜泽洋,沈来慢悠悠地往小区门口走,看着周既熄了烟迈开大长腿穿过人行道。沈来脑子里想的是,腿还挺长的,男人果然还是个子高有气势,杜泽洋是不是因为个子矮了点儿的缘故?   “他谁啊?”周既站在沈来面前问。   沈来扫了眼周既没答话,但眼神已经把什么都回答了,仿佛在问周既“你谁啊?”   周既跟着沈来并肩往她住的小区走,“新男友么?”   沈来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既,这句话就显得段位太低了,不过她没故意吊周既胃口,笑得非常礼貌地道:“不是,一个客户,才吃了几顿饭而已,先看看合适不合适吧,再考虑要不要发展。”   沈来的态度太过自然了,话也没说满,这样反而更让人相信,她和那人的确有交往的可能。   周既再想说句什么,比如讽刺沈来一句“你跟客户都挺亲近的啊”之类的,只是开口前就被打断。   “来来。”张秀苒的声音从沈来身后传来。   沈来回过头喊了声“妈”,也没因为周既在身边而慌张,态度那叫一个从容啊。   倒是周既见了张秀苒有些尴尬,上次喊“妈”已经被张秀苒拒绝了,可是一个“伯母”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张秀苒也没因为周既而停留,喊了声沈来就走了,沈来则快步跟了上去,母女并肩而行,并没拿周既当回事儿。   尤其是张秀苒,哪怕见周既到了自己小区,也没多问沈来一句,她知道有些事儿不问才是最好的,沈来自己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狭窄的楼梯上,张秀苒不问,沈来却忍不住开口道:“妈,你说我当年怎么就看上周既那种人了?”   那种轻蔑的口吻,虽然什么都没解释,却解释了一切。   此刻周既就在下一层的楼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上来,只是听见沈来这句话后,再没挪动脚步。   老式小区里,楼道是声控灯,这会儿没有人上下,周既也没动,灯灭后便陷入了黑暗里。良久,周既才点燃了一支烟,也不管脏不脏地就靠在了楼梯扶手上抽烟。   沈来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想起来,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儿脑残,那时候太虚荣了。”有钱男人追女生,钱砸得多,又许以婚姻的诚意,很少有人能不动心的,不过多数都是以悲剧收场的,沈来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例外,可到头来不过是太傻太天真,闹了场笑话。   这晚之后,沈来没再接到过周既的电话,遇到康养山庄的公事去他公司,周既也没再有其他出格的表示。谈完公事,也没再有“吃个便饭”的说法。   走出会议室,一个红裙丽人就等在外面,腰细屁股大,腰臀比例比沈来还好,当然年纪也比沈来小,是个男人看了就挪不开眼睛。衣服和包都是名牌,气质也上佳,程城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周既一走去,那袭红裙就飘了过来,对着周既甜甜地道:“开完会了吧?”   周既点点头,搂着红裙往办公室走了。   程城又看了眼沈来,沈来看着电梯门,走进电梯接了杜泽洋的电话,他已经到楼下了,沈来侧头道:“程哥,有人接我,我就不搭你的车了。”   沈来最近不怎么开车,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对自己的“宝驹”就敬而远之了,看到那车就想起那罪犯还没被抓住,心里膈应。   程城看到了杜泽洋,也知道杜泽洋的条件不错,心想自己真是瞎操心。沈来和周既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缺男伴、女伴的。   周既的那位小红裙倒不是他自己找的,而是叔伯家的姑娘,他妈托人介绍的。家世和外在条件都不错,年纪也小,高行芬看了之后就感觉这回一准儿能拿住周既,果不其然一向以气走相亲对象为本事的周既这回居然乖乖地从了,第一次见面后还主动打了电话约第二次吃饭。   吃饭的时候,小红裙问周既道:“刚才那位是你前妻啊?”现在的女孩儿就没有纯的,王晶晶答应跟周既相亲之前,他爸基本已经把周既的情况调查了个底朝天,前妻这种生物更不可能放过。   周既喝了口水,笑而不答。   “挺漂亮的。”王晶晶道。女孩的心理挺有意思的,若是周既的前妻一般,她大概会鄙视他当初品味怎么那么差,可周既的前妻看着不一般,王晶晶又觉得受威胁,“看着也挺年轻的。”   沈来今天穿的是黑白套的小西装和短裤,黑色直筒靴,板栗色的大长卷在背后晃荡,本来天生自带少女感,看着的确年轻却又不失女人的妩媚。   “点菜吧。”周既道。   王晶晶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这事儿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既就该主动交代了。   周既揉了揉眉头感觉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吃过饭就要送王晶晶回去。王晶晶却道:“我还想去国贸逛一逛呢,x家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上了新。”   周既笑道:“你们女人逛街,我可等不住。”   王晶晶嘟了嘟嘴,“你们男人就是着急,什么都等不住。”   周既没接王晶晶这句充满暗示的话,“明早我还有会,我先送你回去吧。”   王晶晶有些生气了,“不用,我约朋友再逛会儿。”说完就拿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周既招呼侍者买了单,起身道:“那行,我先走了。” 第44章   王晶晶看着周既的背景,心里把他骂了个半死,回头跟赶来的闺蜜抱怨道:“你说多没眼力劲儿啊,就这样还想追女人呢?又不是我上赶着去找的他,是他叫我去他公司等他下班的诶,才吃个饭就急急走了。”   闺蜜道:“是不是不想帮你刷卡啊?”   王晶晶抿抿嘴,“不会吧,又不差钱。”   闺蜜撇嘴道:“有些男人就是舍不得花钱。”   王晶晶垂眸想了想,“舍不得花钱总比见谁都撒钱的好。”   闺蜜不再开口,知道王晶晶这是对人上心了。“那也是,至少不会花心,不过他这样的确有些不体贴,下回再约你的时候,你得为难为难他,他就明白了。”   王晶晶点点头,可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却再没接到周既的电话和信息,她自己忍不住发了条微信过去,周既没回复。   周末周既回周家就被高行芬逮住说了一顿,“你和晶晶怎么回事啊?她说你都好久没联系她了。”   周既道:“跟她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你一开始挺积极的呀。”高行芬道。   “接触接触就知道不合适了呗。”周既打开冰箱开始找苹果。   高行芬道:“我看晶晶人挺好的,嘴巴甜,人也漂亮。”   周既耸肩道:“伺候不来。”   高行芬在周既的肩头打了一巴掌,“我看你以前伺候沈来不是伺候得挺好的吗?”   周既找到苹果,嘎嘣脆地咬了一口,关上冰箱门道:“真是的,王晶晶追着沈来的事儿问,你也拿沈来说事儿,还能不能让人清净点儿乐啊?”   才说到这儿,周既就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还是沈来,周既听了道:“张警官,我马上过来。”   沈来到的时候,周既已经到了,她的呼吸还有些喘,走得比较着急,“人抓着了?”   周既点点头。   不仅抓着了,而且骇人听闻。   “这次还得多亏你,我才能这么快破案。”张昌旭对周既道。要不是周既找的私人侦探提供了一些关键线索,像沈来这样的绑架未遂案未必能进展这么快,毕竟不算什么大案。   却没想到一件小小的绑架未遂后面,会是这样吸人眼球的“惊天大案”。   因为周既的关系,张警官也没把案情瞒着沈来,言辞里充满了兴奋,他破了这案子可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不过张警官是兴奋了,却没顾忌到沈来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刚走出派出所,沈来就控制不住地扶着行道树吐了出来,吐得胆汁儿都出来了。   周既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瓶水递给沈来,抚着她的背道:“没事儿了,人不是已经抓到了么?”   沈来脸色煞白煞白的,握着水瓶的手还在发抖,人有些恍惚。周既将她拉上车,她也就乖乖地上了车。脑子里一直转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照片,那都还是张昌旭挑选过的,没那么刺激人的,真不知道剩下的会是什么样子。   周既看沈来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家。沈来低着头,双手环抱着手臂,真不敢想象,如果,如果那天没遇到周既,或者周既没有起疑心她会是多悲惨恶心的下场。   只是轻轻一想,沈来就止不住犯恶心。她推开给她端水过来的周既,捂着嘴巴又冲进了洗手间开始呕吐。   不是当事人永远也别想切身体会那种心理上的冲击。沈来知道自己不应该放任幻想去想,可她是个设计师,创造力是基本要求,压根儿就止不住去假设,结果越吐越厉害。   头发太长了,一个不小心就沾了秽物,沈来索性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开了热水从头淋到脚,她调了一下水温,用的温度比平日高了许多,才能勉强抑制身体发抖。   沈来洗好澡之后轻轻走到厨房。周既把刚熬好的白粥端上桌子,“吃点儿白粥吧,我估计别的你也吃不下。”   桌上就只有白粥,还有一碟油菌。沈来在桌边坐下,这个时候的确吃不下别的东西,白粥没有异味儿是最好的。   沈来尝了尝油菌,觉得有点儿熟悉。   “就是以前我们去云南的时候,你吃过的那家的油菌,我找人带的。”周既道。   沈来点点头,没有说话的欲望。白瓷勺在她手里有些抖,时不时碰着碗壁。周既伸出手抓住沈来空着的左手,“没事了,来来。”   沈来放下手中的勺子看向周既,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垂着眼帘低声说了句,“谢谢。”   绝对是真心实意,比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更感激周既。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周既救了自己意味着什么,现在对周既就差感激涕零了。   吃过饭,沈来窝在沙发上,周既就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沈来低得几乎无声地问。   周既揉了揉沈来的肩膀,“别想了,自己吓自己,那样的人和事都是极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只可惜极少数却被沈来给碰上了。   周既随手打开电视,想分散沈来的注意力,结果新闻没播几分钟,张警官的脸就出现了。   这样的新闻自然是各大新闻媒体都想争先报道的,生怕落于人后。   画面上是万钟皓坐在铁栏杆后面的照片,然后镜头便转到了他囚禁女性受害者的地下室里。   一共两名受害者,据记者说她们最长的被囚禁了七年,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多次怀孕堕胎,而且没有任何衣服穿,手上戴着铁链,墙壁四周都被软垫包裹,没有任何尖锐物品,连自杀都没有途径。每次万钟浩去,她们必须像条狗一样伺候他,还必须要争宠,他喜欢看她们争宠,不然就要挨鞭子。   沈来一看那个画面就受不了,推开周既又跑进了浴室狂吐。她脑子里忍不住想,她差点儿就成了那第三个。   沈来吐完,又走进了淋浴间,双手环抱着肩站在热水下,牙齿上下磕得直响。   淋浴间的门被推开的时候,沈来恐慌地往后一退,才反应过来这是周既。   周既走进去抱住沈来,初时沈来是拒绝的,身体僵直,双手垂在身侧,但是周既的身体实在太暖和了,她的脸颊贴在他肩头,渐渐地就放松了身体,伸手环住他的腰,闭着眼睛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周既能理解一点儿沈来的这种后怕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后怕。当天如果沈来不是“洪福齐天”地遇到他,今天上新闻的人就有沈来了。但也或者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新闻,他们只会知道沈来失踪了。   周既抱着沈来,亲着她的额头,“没事的,来来,没事的,我会一直保护你。”   男人说的这种话可以当他是放屁,但此情此景下也还是有安慰效力的,人有时候所求不多,不过是几句暖言温语而已。   只是才抱了片刻,手下是滑腻白皙的肌肤,周既的男人本性就忍不住抬头了。   沈来抬头看向周既,眼里有些恍惚,还有被水冲洗过的湿漉漉,让周既忍不住抬手覆住了她的双眼。   周既再禽兽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时候,不然事后沈来回过神来,肯定要骂他趁人之危。   周既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会儿也不肯占沈来的便宜。“洗头了吗?”   沈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记得了。   周既动手替她抹了洗发水,开始伺候沈来洗头、洗澡。还真是恼人的折磨,没洗多久,周既就拿浴巾裹住了沈来,把她推出去吹头发。   沈来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偶尔抬头看看镜中的周既。她的嘴唇异样的病态红,衬着牛奶白的肌肤有种异样的风情,好像在朝人招手一般,周既的喉头动了动,“头发不能吹太干了,不然伤发质。”   周既将沈来拉到沙发上坐下,手搭在她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算是安慰吧。   沈来的头就靠在他颈窝处,洗发水的香气混合着沈来身上特殊的香味,撩得周既鼻尖、心尖、各种尖发痒。   沈来的脸在周既胸口处蹭了蹭,抬起头渴盼地道:“他那判得了死刑吗?”   虽然周既也不清楚,不过他能保证结局。“别担心了,他这辈子反正别想出来了。”   沈来这才又重新低下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享受周既的体温,直到现在她身体都在发抖。   周既的鼻尖嗅着沈来的头发,嗅着嗅着就开始有些不规矩,可静谧的空间里却响起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第45章   沈来认得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侧过身看了一眼,是张秀苒的电话。“来来,你看新闻了吗?”张秀苒的声音十分焦急,她也后怕,甚至比沈来还害怕,声音都在发抖。   沈来从周既的怀里坐直了身体,她差点儿就把她妈给忘了,这事儿张秀苒知道了肯定只会比她更难受,毕竟差点儿把沈来推到火坑里的就是张秀苒。   “看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张秀苒问。   沈来侧头看了看周既,其实跟着周既到他家,有些事儿她心里就已经是默许了的,毕竟周既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还能有什么无私奉献的高尚情操么?   不过张秀苒跟前,沈来就顾不得周既了。“我马上就回来,妈,别担心。”沈来道,稍微振作了一点儿,有人需要她坚强,她就没办法再软弱了。   周既用鼻尖在沈来的脖子上拱了拱,然后喷出一鼻子气,“我送你回去。”语气里明显很多不甘。   沈来没拒绝,现在她心里超级没有安全感,看哪个男的都像变态,唯有周既,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才有了基本的信任。   第二天一大早,周既给沈来打电话说在她家小区外等她时,沈来的情绪已经好多了,昨晚抱着她妈睡了一个晚上,实在是不敢一个人睡,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万钟浩那张脸。   周既把沈来送到绿源,“你要不要换辆车?”   沈来侧头看着周既不说话。   “想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找人,提车快,价格也能优惠。”周既道。他倒不是吝啬,而是不敢说要送车给沈来,不然沈来肯定分分钟过河拆桥。   沈来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那辆车她肯定是不会再开了,本来想连车都不要再买的,她现在连车库就忌讳,不过设计师这个职业,用车的时候太多了,去工地不可能总是打车。   “那周末带你去选车?”周既小心翼翼地问。   “我先在网上看吧,看好了告诉你。”沈来解开安全带道。   下午下班之前不到半小时,沈来正在绘图,就见陈博然陪着周既走了过来。   “陈院,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我顺便接沈来下班。”周既笑着道。   陈博然一副了然地笑道:“好,好,那我就先失陪了。”   沈来瞪向周既,周既摊摊手,“不影响你工作,我在旁边等你。”周既从旁边拉了张转椅过来,坐到沈来身边。   “周既,你干什么啊?”沈来低声不满地道。   “我找你们陈院有事儿,顺便接你下班。”周既说得特自然。   沈来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深吸了口气,对周既倒是没太发脾气,知道他是好意,估计昨天她的状态吓到他了。   一到下班的点儿,沈来就急急地拉着周既走了。   程城看着沈来和周既的背影,心里是有些佩服沈来的手段的,而沈来的小助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上回在那边看到小红裙,还以为周既移情别恋了呢,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到底还是沈来手段高。   “一起吃饭?”周既等沈来系好安全带后道。   “我得回去陪我妈,她现在比我神经还紧张。”沈来摇头道。   周既点点头,没再坚持,把沈来送到小区门口后就走了。   沈来只当是昨天也吓着周既了,他才表现这么失常,但在周既连续一周都来接送她上下班的时候,沈来就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严重干扰了。   “车选好了吗?”周既问沈来。   “嗯。”沈来应了一声。   “什么牌子,明天周末我陪你去看吧。”周既道。   “不用了,我妈有个学生改行了,刚好在4S店工作,已经订了车了。”沈来道。   得,周既算是白献殷勤了。   沈来感觉自己已经是拒绝得比较明显了,周一应该是不见了。结果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周既的微信,说老时间在楼下等她。   沈来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最近不忙吗?”   周既侧头道:“怎么可能?”   “我已经没事儿了,再说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沈来道:“而且我给我妈手机里装了软件,能定位我手机的位置,她说她会随时查看的。”   周既“嗯”了一声。   沈来不明白周既的“嗯”是个什么意思,索性挑明了道:“周既,你不用再来接送我了。”   周既道:“没事,反正我也顺路。”   沈来想了想周既家的地址,还真的确是顺路,顺路接她,再顺路送她上班。即便绕路,也只会耽误几分钟而已。   沈来只好说得再直白一点,“但是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   周既转头看向沈来,一脸她不识好歹地表情。   沈来道:“你这样真挺影响我工作的,想加个班都得考虑会不会耽误你时间。”非常地不自由。   “你不用考虑我,想加班就加班好了。”周既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来想以周既的精明自然不可能误解她的意思。可没想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又接到了周既的电话。   沈来声音有些冷地道:“可我还得加会儿班。”   “嗯。”周既应了一声,沈来也不明其意,只当他走了。   沈来下楼的时候,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正捉摸着晚上从哪儿带点儿饭回去,这会儿她妈肯定已经吃过了。   路边一辆车的双闪亮了亮,沈来顺着光线看过去,不是周既的车又是谁?   周既下车替沈来打开车门,沈来一脸惊讶地道:“你等到现在啊?”   周既点点头。   “可是我们公司门口不能久停车的。”沈来坐上车道。   周既没回答,只侧头看了看他那一侧的车窗,上面贴着一张违章停车的粉色单子。罚钱,不扣分。   沈来心里是有点儿过意不去的,但是又想着她又没逼周既,周既做的一切都是需要回报的所以她也不用对他内疚。“哦,有钱真是任性啊,不过也是,这点儿对你没什么意思,掉地上你都懒得弯腰捡。”   周既看了眼沈来,呵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对我的身家这么看好,地上掉一百我都不弯腰?你扔一张老人头试试,看我弯不弯腰。”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被罚款是自找的?”沈来朝着周既笑回去。   周既笑道:“嗯,我自找的,行了吧。”   礼下于人必有所图,周既图什么,沈来当然知道。周既再来接送她,她也没再说拒绝的话,反正时间久了,周既得不着趣,自然就会打退堂鼓。   日子一晃就到了秋高气爽的十月下旬,算起来周既也算坚持了一个多月了,这回耐性还真出乎沈来的预料。   晚上杜泽洋约吃饭,沈来给周既发了微信,让他下午不用来接了。   周既回她,“你调查清楚他了吗?变态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沈来瞪了手机一眼,知道周既用的是心理战术,但不得不说这混蛋还真会打蛇打七寸。   沈来坐上杜泽洋的车时就有些紧张,直到到了餐馆门口才松了口气。这儿人多,变态就是想变态也会有所顾忌。   只是吃饭时,沈来就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估计都没什么希望了。跟周既分手之后,沈来或许是对男人失望了,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不过还是心存侥幸的。世上人千千万,总有好的。   但万钟浩的事儿无疑给了沈来致命一击。虽然她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不对,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沈来再看男人,脑子里总会想起万钟浩的那间地下室。看谁心里都起疑。   晚上,沈来没让杜泽洋送她,宁愿自己挤地铁,她甚至连出租车或者手机打车心里都产生了阴影。   沈来揉了揉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该看看心理医生,这种状态肯定是不正常的,但要不要心理干预却在两可之间。   周既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老远沈来就看见了,心里的感受有些复杂。无疑这段时间周既是将他放在了弱势的地位,让沈来都有点儿同情他的“痴情”了。男人为了点儿生理欲望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沈来走过去敲了敲周既的车窗,周既放下手机推门下车,“怎么自己回来的?”   沈来不说话。   “怕了?”周既问。   沈来瞪他一眼。   “行了,进去吧。”周既道,“我晚上还有点儿事儿,看见你安全回来就放心了。”说完转身又上了车,发动车走了,留下沈来在风里捉摸周既的套路。   专程等这么久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安全回来了?沈来眯了眯眼睛。干嘛强调他晚上还有事儿啊,怕她感动得以身相许啊?   沈来觉得周既套路有点儿深,自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次日周既继续来接沈来上下班,沈来也就没心没肺地笑纳了,不过半点没松口,一顿饭也没跟周既吃过。   日子飘到十一月下旬,沈来终于等到周既给她发微信说,第二天要出差不能接送她了。   康养山庄那边的一期项目也算进入了尾声,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沈来心情好地重新找了个搏击教练继续上课,这回是个体校毕业没几年的小鲜肉,颜值杠杠的当明星都可以,身材更是迷人。来健身房的女性都喜欢往他腰上看,沈来也不例外。   多好的小鲜肉啊,听他说正在空窗期,沈来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心想这样的人、这样的力量,变态起来更恐怖。   周既走了一个礼拜,回来后又继续给沈来当车夫。   沈来看着周既眼周的黑眼圈,“今天回来的吗?” 第46章   “嗯。”周既应了声,好似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这么累不用来接我的。”沈来道。   “倒时差,也睡不着。”周既将沈来安全地送达小区,车都没下就开车走了。   沈来眯了眯眼睛,总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初周既追她的时候也用过这一招,明明很累了,却还是要赶到她眼前报道。那会儿是真感动,越陷越深,现在么,只能感叹套路深。   年轻的时候觉得这就是爱了,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男人为了性欲而付出的时间成本,跟感情没什么关系的。   沈来现在的确是走向极端了,看每个男的,都觉得他们只是单纯为了sex,爱情真的只是块遮羞布而已。   第二天周既继续接送沈来,沈来继续不付代价的享受着,直到张秀苒女士周末出差开会。一般的学术会议很多都是周末开,周五报到。   到了小区门口,沈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推不开门,她回头看向周既。   周既前倾靠在方向盘上朝沈来笑,“你妈什么时候才出差啊?”   沈来也朝周既笑了笑,图穷匕首见了吧,她还以为周既能殷勤多久呢。“不知道啊,等她出差的时候我告诉你啊。”   周既“哼”了一声,“编,你继续编。”   沈来往椅背上靠了靠,抄着手道:“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周既道:“我就想听听你还有没有其他借口。”   沈来眼睛都不眨地道:“我姨妈来了。”   “姨妈来了也不影响吃饭吧?”周既道,“把安全带系好。”   沈来想反驳来着,可又想着的确是周既把她救出了火坑,所以挣扎了片刻还是重新系好了安全带。   周既没带沈来去餐厅,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外面的东西吃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我给你做吧。”   沈来点点头,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上开始玩。   周既抽走沈来的手机,放到厨房中间的岛台上,“坐这儿来玩。”   沈来很配合。   周既做了个健康蔬菜沙拉,然后一边煎着牛排一边打量沈来,诡异之感徘徊不去,主要是沈来实在太配合了,配合得周既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牛排煎好之后,刚才选的红酒也醒好了,关了灯,桌上点上蜡烛,妥妥的浪漫烛光晚餐。   沈来端起酒杯和周既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   “怎么样?”周既问。   沈来有些年头没喝到这么好的红酒了,她以前也不喝红酒的,是婚后被周既培养出来的。   “挺好的。”沈来开始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两个人话不多,但眼神交流挺足,尤其是周既,沈来吃牛排的时候,他大半时间在喝酒和打量她。   沈来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不吃吗?”   “吃。”周既放下酒杯,“我待会儿还得干体力活,怎么能不吃饱?”   说话的时候周既一直看着沈来,以为她听了这么露骨的话肯定有所表示,却没想到沈来一脸平静,只含笑看了他一眼。   周既吃完将碗盘往洗碗机里一放,就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沈来身侧。男人都是动物,安静地坐下没一分钟,就开始蠢蠢欲动,半分忍耐不得。   “姨妈真的来了吗?我替你检查检查。”周既咬着沈来的唇开始动手动脚。   沈来微微想偏开头,周既实在太喜欢接吻了,当初结婚那会儿他就喜欢,现在一点儿没衰退。   “现在的卫生巾已经薄得什么都没有了吗?”周既抵着沈来的唇笑道。   沈来嘟囔道:“你废话真多。”   不费话,就要费力,还费腰。   说实话,沈来觉得自己经历的男人里,周既的技术的确称得上NO.1,硬件条件杠杠的,软实力也超群,只要他愿意,当他在乎你的感受的时候,是能让女人很享受的。要享受这种服务,如果去鸭店的话,没个一万真心包不了夜。   这也是为什么沈来晚上没拒绝周既的原因,她觉得自己算是想明白了。周既享受她,她难道不是在享受周既?   以前端着是因为心里对未来遇上对的人还有点儿期望,不肯随心所欲,而现在沈来对自己的未来没信心了。   裴肖所谓的回头,到现在也了无音讯,沈来或许惦记过,但现在已经毫无期盼。万钟浩那件事之后,沈来对男人更是失去了探索的兴趣,还不如跟着周既鬼混,既满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对事业还有帮助,真是傻子才会拒绝。   这么想的话,道德层次可能会有瑕疵,可沈来旋即就安慰自己,她道德上本来就已经有很大的瑕疵了,也不在乎这一点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   只是到后半场,沈来有点儿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周既的饥渴程度。累人累己。   沈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早晨十点多了,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被周既在屁股上拍了一下,“起床吃早饭了。”   大概是太有弹性了,所以周既又捏了一把,然后顺势压到了床上,沈来也算是神来之笔地喊了一声,“我低血糖。”   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沈来坐起身大大地喘了几口,“周既,你属狗的啊?”又啃又咬。沈来走进浴室,看到自己又是一身的红痕,幸亏是大冬天,衣服穿得多。   沈来在周既家里,虽然护肤品和内衣齐全,但其他衣服却是没有的,所以只能捡了昨天的衣服穿,又得幸亏是冬天了,一天不换也正常。   吃过早饭,沈来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却听周既道:“今天周末,去国贸逛逛吧,你总得放点儿换洗的衣服在这儿吧?”   沈来放下筷子,看着周既想了想,沉默片刻才点头。   周既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似乎很紧张沈来的回答,好在沈来实在是太配合了。   国贸的人三三两两,不多不少。因为是奢侈品牌聚集地,连window shopping的人都少。沈来有固定喜欢的几个牌子,以前买得多,离婚后就没进去过了。   难为周既还记得,领着沈来直接进了其中一家。花周既的钱,沈来没什么心理负担,反正她走的时候又不会带走。以前那么多名牌服饰,最后还不是便宜给不知道谁了。   沈来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两三套,能换洗就行。只是她一边挑的时候,周既也在挑,指着其中几套让导购包起来。   “都不用试吗?”沈来问。   周既道:“有什么是你穿着能不好看的吗?都是你的码。”   沈来想了想,将自己选中的那几套也让导购直接包了起来,她现在也是懒得试衣服,觉得麻烦、累人。   “是不是还得再选几条丝巾,还有鞋子?”周既道:“我记得你喜欢那个牌子的丝巾。”周既都不等沈来反对,便进了对面的店。   衣服重,所以周既直接让店里派人送到指定地址去,丝巾这种小东西就自己拎了。沈来跟在周既身后,不知道他是打了什么鸡血,逛街比她还起劲儿,全程沈来就提供了几次意见,其他全是周既做的主。   沈来心中忍不住腹诽,周既是不是对他的审美太自信了点儿?   沈来正走神呢,对面就擦肩走过来两个羊毛裙美女,本来已经彼此走过了,但其中一位羊毛裙又踩着高跟鞋“哆哆哆”地倒了回来,径直走到周既跟前大声骂了句“渣男”,然后甩甩头发,潇洒地走了。   沈来这才认出来,那不就是上次周既公司那小红裙女友吗?这么算起来,周既的确是够渣的。   刚才那羊毛裙骂得挺大声的,沈来忍不住笑出声。   王晶晶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才忍不住回头骂人。周既许久不联系她,这让王大小姐的面子有些抹不下,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人瞧不上的。   其次上次周既明明说不喜欢逛街的,可这回算什么?原来不过是看人下菜,王晶晶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周既被人骂了,倒是没显得狼狈,只乜斜沈来一眼,“有人帮你骂了,你觉得挺解气是吧?”   沈来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   周既哂笑了一声,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渣,居然没反驳沈来。   王晶晶骂完周既之后还是气不过,又给她妈抱怨了一声,说周既明明跟他前妻纠缠不清还跑出来相亲。王晶晶的妈当然也会气不过,又给高行芬打电话。   周既就是这么被高行芬电召回家的。   “你跟来来又在一起了?”高行芬单刀直入地问。   周既略想想就知道是王晶晶告状了。   “说啊。”高行芬急道。   周既道:“你让我说什么啊?”   高行芬看周既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的确是又遇上沈来了。“既然又重新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珍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啊?”   周既啼笑皆非地道:“妈,你这效率够高的啊,都想到复婚上去了。”   高行芬道:“你也不想想你多大了,来来也不小了,再拖下去都是高龄产妇了。”   周既不想给他妈虚无的希望,“谁说我们要复婚的?”   高行芬的激动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你不复婚,跟来来重新在一起算什么?你该不会是玩弄人家吧?”   周既敛了笑,“妈,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很多事又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高行芬道:“我关心一下你还不行吗?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别再去招惹来来了,你都不知道现在我遇到来来她妈,头都抬不起来。”   周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最后才道:“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我是我,你是你。”   从他妈那儿离开后,周既给沈来拨了个电话,这周有点儿忙,他已经两天没跟沈来联系了,接送自然也没有。   男人都是这样,以为到手后,各种殷勤就会松懈。   “下班了吗?”周既问。   “没。”沈来将电话夹在脖子下,一边整理图纸一边说话。   “我来接你吃饭?”周既问。   吃饭是假,重点当然是饭后节目。“我妈在家,我得回去陪她。”沈来道。   周既没意外,知道沈来得端着,他认识沈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读书开始就被捧成女神,架子比公主还大,直接当太后了。   “那圣诞节我们吃个饭吧?”周既问。离圣诞节还有十来天,各大餐厅都会推出圣诞套餐,比情人节套餐一点儿不差。   “圣诞节我请了年假,连着元旦小长假一起,跟我妈出国玩。”沈来道。   得,周既原本还打算再把沈来忽悠到温泉山庄去的。出国他最近是没有时间的,因为又到了年关。 第47章   挂了电话,周既一个礼拜都没联系沈来,原意是想冷一冷沈来,或者叫欲擒故纵也行。不过一个礼拜过去了,沈来一点儿表示没有,周既自己就有些坐不住了。   男人不比女人,人生三急比女人多一急,除了尿急还有别的急,尽管器官都是同一个。   不过周既约不出沈来,回答他的永远是那句“我要回家陪我妈”。这都多大人了,还妈宝。   但周既也知道,沈来娇气,对爱的人黏糊得不得了,当初他也体会过那劲儿的,那时候偶尔会觉得烦,现在么……   “是不是你妈不出差,你都不跟我吃饭啊?”周既说得委婉。   “嗯。”沈来答得挺直接的,她的确不如周既急,有也可,无也可,不过是休闲消遣的方式之一而已。   周既侧过头看了眼沈来,“沈来,你这就没意思了吧?”   沈来看着窗外,敷衍地应了声“嗯。”   周既把沈来送到绿源门口,绕过车头替沈来打开车门,手搁在门上却不让沈来下车,“沈来,你是拿定了我非你不可是吗?”   沈来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会?当年我的脸被打得还不够疼啊?”   周既气结,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黑着脸开车走了。   沈来和张秀苒去的欧洲,圣诞大促销,买了不少东西,可谓是心花怒放,女人都喜欢逛街。   大概是因为万钟浩的事,张秀苒一直心疼沈来,所以这次全是她刷的卡,还给沈来买了一只新出的小香包。   沈来穿着雪白的羽绒服,大毛领,帽子戴在头上,像给她打了一圈柔光,回头率很高。在广场上休息的时候,还有个白人女的走过来对她说“你真美”。老外有时候的确直接。   张秀苒看着沈来,也觉得与有荣焉,心里却又有些难过。“来来,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啊?”   沈来不解其意地看向张秀苒,“你指的哪方面啊?”   “婚姻。”张秀苒问。   沈来垂下眼皮,“我没打算再婚了。”被伤过,被吓过,对人已经不可能信任了,也就不用非要去折腾了。   张秀苒叹息一声,“那孩子呢?”   这问题沈来考虑过的,若说以前还想过借种这种不切实际的事,现在则是一点儿念头都没有。“妈,我也没打算要孩子了。你退休后去支教,我以后也会的,那些都是孩子。”   “和自己的不一样。”张秀苒道。   “嗯。”沈来道:“就是自己的才不想生。妈妈,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不知道如果生了孩子,我能不能保护得了它,尤其是女儿。与其让它到这个世界上来面对那么丑恶,还不如不生呢。”   张秀苒没想到沈来的思想如今已经到了如此极端悲观的地步了。“来来,你不要因为一个万钟浩,就对人性失去希望。你这个认知有些问题。”   沈来耸耸肩,“我知道的,妈,现在的确有点儿愤青的感觉。可能以后会好吧,万钟浩的事儿才过没几天,我现在想着都从骨头里发寒。”   说完这个,沈来见张秀苒脸色不好,就挨过去抱住张秀苒的手臂撒娇道:“妈,我有你就够了。”   “我难道能陪你一辈子啊?”张秀苒替沈来理了理帽子。   沈来嘟嘴道:“现在科学昌明,人活一百岁也不稀罕,你这还有四十年可以活呢。再说了,现在那么多病,指不定你身体比我还健康呢。”   “胡说八道。”张秀苒在沈来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休完假,沈来就又全情投入了工作。康养山庄的项目已经开始收尾,沈来很尽心,连挑选树种也是亲力亲为,栽种、布置的时候都是一直守在现场的。雏形出来后,效果非常好,沈来自己也很满意。   周既那边似乎也很满意。项目的整个过程都算进展顺利,并没有沈来当初臆想的故意为难,这么看来倒是她把周既想得太坏了。   年尾项目聚餐,是周既去接的沈来,顺便把陈博然也捎上了。   “周总,你这个康养山庄听说现在预订很火爆啊。”陈博然道。   “还行。”周既谦虚道。因为康养山庄刚好满足了高端人群的需求空缺,比如那些大学教授、医生、高级别公务员等,退休工资很高,又不愿意跟儿女过沦为保姆,又想有一定的社交圈,周既这个康养山庄就刚好满足这些高级需求。   所以广告打出去没多久,第一批房源就已经全部订完了,这还是在周既要求要对客户进行筛选之后的结果。如果无条件准入,开放预订的第一个礼拜就能爆满。   陈博然又道:“听说旁边的汤泉度假酒店也已经开工了,不知道园林这块,周总对我们沈设计师的设计还满不满意?”   陈博然这显然是想把汤泉度假酒店的园林也接过来。   周既看了眼沈来,“最近在接触澳大利亚的韦勒工作室。”   韦勒这个名字果然吸引了沈来,在景观设计这一块,韦勒就像当初NBA的乔丹一般,是让人仰望的名字,也是沈来崇拜的设计师之一。   “哦。”陈博然当然也知道韦勒,听周既这么说,就有些失望。他们绿源即便是有沈来,也是没有资格跟韦勒争的。   谁知道周既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喜欢中国古典园林风格,跟韦勒工作室接触了一下,看能不能让他们在中国找一家擅长中国风的设计院合作,共同完成项目。”   陈博然和沈来都吃惊地看向周既,因为对于韦勒来说,这种邀请实在是很不尊重他们的设计能力,韦勒工作室是不会缺项目的,周既的打算基本不可能实现。   周既没再开口,陈博然当然也不能去打击周既。   倒是沈来忍不住道:“韦勒应该不会接受你的要求,如果你是真的想找韦勒设计的话。”   周既笑了笑,也没解释。   晚餐结束得不算晚,本来就是正常聚餐。在座的似乎都知道周既和沈来的关系,所以结束时各走各路,都把沈来留给了周既。   “走吧。”周既倒是也不客气,直接把车开回他家了。   沈来有点儿微醺,她是这个项目的主设,平时也没树立起不喝酒的人设,所以聚餐时是喝了点儿酒的,好在有周既在旁边看着,大家也没敢放肆灌她酒。   微醺的状态懒洋洋的,身体也轻飘飘的舒服,沈来被周既搂出车外,也没拒绝。周既喜欢她红扑扑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电梯里就忍不住亲了一口。   他实在是忍得有够久了,今天逮着机会怎么可能不善加利用,发挥资本家的特长,榨干沈来所有的劳动力,心里打着沈来累不动了总不能再矫情的主意。   沈来的确是累不动了,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是不是吃药了?”   周既被沈来的质疑气得冒火,“我需要吗?”   沈来皱了皱眉头,看来有些科普文讲的还是因人而异的。她小睡了片刻,手机里设定的闹铃响了,就挣扎着起身穿衣服。   周既抱着沈来不松手,“都几点了,你还折腾什么啊?”   沈来用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今晚跟我妈说了的,会晚点回去。”所以晚点儿没关系,但是必须得回去。   周既不动。   沈来不想跟周既吵架,大半夜的没那个精力,所以回过头道:“万钟浩的事儿,我妈现在还没过呢,我不回去,她睡不着的。”   周既还是不松手。   沈来只能动手掐他,让周既忍不住抱怨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妈宝似的。”   沈来站起身道:“我就乐意当妈宝,怎么了?”周既凭什么跟她妈比啊,当初她犯过的错,可不会再犯第二遍。   沈来要回去,周既当然得起身送她,也是呵欠连天。“春节的假你打算怎么过?”路上周既想起这事儿问沈来。   “小姨想去云南自驾,叫上我和我妈了。”沈来道。   “过年我们去北海道滑雪怎么样?你不是说一定要再去的吗?”周既假装没听到沈来刚才的话。   沈来道:“过年我当然陪我妈。”   “你妈……”周既是真想发火了。“你不是才跟她从欧洲回来吗?”   沈来侧过头看向周既,总觉得这人没找准定位,也懒得搭理他。   周既却是不死心,下了车拉着沈来问她要护照。沈来白了他一眼,“我不去,如果我想去北海道的话,会跟我妈去的。”   周既送了沈来后,驱车回家,走到半路,实在是气不过,掉头回了周家。早晨高行芬看见周既从楼上下来,可是惊了一跳,“你怎么在家?”   周既道:“昨晚半夜回来的。”   “又喝酒了?”高行芬嗔道,周既就只有喝酒了才会想着回来。   周既叹息一声,“年关又到了,我回来住吧,妈。”以前的年关有郭小茵、宋顺儿之流,现在只有沈来,周既可没敢指望她。 第48章   年边一大堆事,遇着呂得凯从澳洲度蜜月回来,还得聚会,李昶攒的局,单身狗的局肯定有些节目。   周既道:“你就别眼馋呂得凯了,毕竟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还是得注意点儿。打几圈牌吧。”   李昶看看周既,“我这是为了谁啊?呂得凯是结婚了,每天都能交公粮,我俩这剩着的怎么办?”   呂得凯自己其实也有些跃跃欲试。男人就是这幅德行,结婚前觉得自己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能忍,可一结了婚, 第二天那心态就不同了。家里有人,在外头似乎还更刺激。   “不用顾忌我。”呂得凯道。   周既看了呂得凯一眼,坚持道:“打牌吧。”   既然周既说打牌,那大家也就只好奉陪了。呂得凯多看了周既几眼,周既淡淡地道:“你要是想离婚,你就玩。”   呂得凯带着侥幸地道:“这不能吧,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沈来。”   周既“呵呵”了两声,也不再开口,反正朋友的义务已经尽到了。呂得凯自己琢磨琢磨,也没再提别的。   打完牌,周既起身道:“下回还是约点儿健康的吧,这年过得,太没意思了,天天都在喝酒,铁打的也受不了,改天约打球吧。”   周既走后,呂得凯转头问李昶,“他这是怎么了?”   李昶摊摊手,“不知道,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他忙我也忙。”   过年酒喝得越多,周既就越想沈来,他算是清楚了,他不给沈来打电话,沈来是不会理他的。至于项目的事儿,沈来那态度就差没明着讲了,他不给项目,自然有男人上赶着给她送项目的。   周既烦躁地坐起身想抽根烟,但才点燃又灭了,抽烟不解决问题。他摸出手机给沈来打了过去,然后对着话筒故意咳了好几声。   对面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既再接再厉地打了过去,“来来。”   “这都几点了,周既,你还让不让人睡了。”沈来的声音因为睡觉被打断而有些沙哑,很像是那什么之后的声音,懒懒的。   “我生病了,来来。”周既在电话这头耍无赖,耍得毫无压力。   沈来道:“生病了找医生。”然后挂了电话,索性关机。   周既瞪着电话,心想这么多年,沈来可真一点儿变化没有,指望她体贴人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周既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态,按道理到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心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是清清楚楚的。   比如郭小茵那种,温柔贤惠,即便他在外面有个什么逢场作戏,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夫教子,体贴如故。就使她想闹出什么水花,也不过只能溅起一点儿泡沫。   所以说人性本贱。明知道应该找那样的人,却偏偏就是不想动。而对着不合适的沈来,却跟打了鸡血似的。   早起沈来看到来接她的周既,“不是说生病了吗?”   “我听着你怎么有点儿幸灾乐祸?”周既问。   沈来抿抿嘴,不厚道地想她的确是挺高兴的,老天怎么不干脆收了周既呢?不过看周既面色潮红,鼻尖也是红的,有些咳嗽,的确是病了,所以沈来没跟他一般见识。   然而虽说那天半夜沈来执意要走,有些惹恼了周既,不过想回来,似乎又给他提供了新思路,不过夜就不过夜呗。   下午周既来接沈来,车头直接开进了他家所在的道路。沈来沉下脸道:“我得回家。”   周既道:“知道,可是我得先回家吃药。”   沈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既,良久才道:“你是该吃药了。”   尽管沈来的话有明显的歧义,不过周既不以为意,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里正乐呢。   回到周既的豪宅,他接水吃了药,朝沈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怎么觉得我有些发烧,你觉得呢?”   沈来冷笑,“你是不是平舌翘舌分不清?”   周既也跟着笑了起来,朝沈来倒过去。沈来伸出手抵住他,“你干什么?生病还不消停?别传染给我。”   周既抵着沈来的颈窝道:“就是要传染给你。”   沈来的身体抵抗力最近本就不行,周既还真是个大混蛋,第二天她就眼泪、鼻涕止不住了,鼻子揉得跟个红萝卜似的,颇为滑稽。   因此周既来接她的时候,沈来一点儿好脸色没给他看,只是不停地抽纸擤鼻涕。她这感冒来得可太猛了,整个人都头晕眼花的。   周既一边开车一边抬手摸沈来的额头,“好像有点儿发烫。”但手试探的温度并不准确,周既干脆将车靠边停了,捧住沈来的脸用嘴唇试了试她的额头,“还好,就算是发烧也是低烧,今天不上班了吧?”   沈来有心回一句,“我不上班,你来养啊?”但又怕周既不要脸地真应了。“我要上班。”   周既叹息一声,也没坚持,将沈来送到绿源楼下道:“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嗯。你怎么不再去给我弄个轮椅来啊?”沈来没好气地讽刺道。   她上了楼才坐下没几分钟,就见周既手里提着一个口袋走进了她们设计院。   设计院做设计的,自己办公的地方就是设计代表作,装修得还算时尚,所有办公室都是玻璃隔断,因此周既进来每个人都能看见。他那样张扬、高调的样子,来了设计院几次,几乎所有人都认识。   沈来看见周既就心烦。   周既走到沈来的办公区,从手里的袋子里取出耳温枪,“我给你量量。”那动作里的亲昵流露得太自然,他本人不察,沈来却是厌烦。   “你能不能别来我工作的地方?”沈来压低嗓音问。   周既没回答,只看了看耳温枪的读数,“三十八度,有些低烧啊。”他说完又把给沈来买的药拿了出来,“你先吃药看看,不行的话下午我带你去医院挂水。”   “你可以走了。”沈来不耐烦地道。   周既却岿然不动,索性拖过椅子坐到沈来身边,“你把药吃了我就走。”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周既追她那会儿,沈来还真会被周既的体贴感动,但现在么,她只觉得周既丢人现眼,而且给她的工作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但为了把瘟神送走,沈来还是飞快地吃了药,“可以了吧?”   周既站起身揉了揉沈来的头发,“真乖。”   沈来真想飚脏话。旁边的小助理看了,两眼都在冒星星,等周既一走,她就凑到沈来身边来,“这狗粮,太虐我们这些单身狗了吧?”   沈来只能“呵呵”,小女孩儿什么都不懂,男人口是心非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叫撒狗粮?真是太傻太天真。不过现在舆论都是粉饰太平,到处都只能展现正能量,让人错误的以为他们生活的就是天堂,实则温水煮青蛙,身在地狱而不知。   下午沈来还没下班,周既就来接她了,明显是怕她跑了。周既又给沈来量了量体耳温,“还在低烧,我带你去医院。”   沈来摇摇头,“我就想睡觉,多喝水就行了。”成年人的感冒本来就是能用自身免疫力对付就自己对付的。   周既没坚持让沈来去挂水,打点滴也有感染风险,不过他坚持将沈来带到了他那儿去。“你妈一天那么忙,总不能还让她照顾生病的你吧?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错,你抵抗力也太差了。”   沈来好想抽周既一嘴巴,可是她头晕眼花真没力气,由得周既伺候她也行。连白粥都是他送到床上来沈来吃的。 第49章   “我手机设了闹钟,你到时候记得叫我。”沈来吃过饭就重新躺下,蒙头大睡。   等她一觉醒来,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沈来气得真是要跳脚了,冲着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周既吼道:“你把我手机闹铃关了?”   周既将膝盖上的电脑挪开,“感冒本来就是要多睡,你睡得那么熟,我怎么喊你?”   沈来气急败坏地开始穿衣服,“周既,你这个混蛋。”   周既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道:“我用你手机给你妈发了短信,说晚点儿回去。”   沈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既却是个二皮脸,还贴上来道:“是不是想报复回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来吧,我要是有一点儿退缩就是乌龟王八蛋。”   “你早就是乌龟了。”沈来哼了一声,也不管周既听了会是个什么感受。   送沈来回家的路上,周既忍不住道:“沈来,你是觉得自己婚内出轨挺自豪的是吧?恨不能每天都提醒一句么?”   沈来现在精神好多了,也不知道是药的缘故,还是周既伺候得好的缘故,总之有力气怼回去了。“那不然呢?你难道是很内疚,每天都在忏悔?”   “我要说是呢?”周既看了沈来一眼。   沈来道:“那我也承认,我就是自豪。”   之后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没再说过话。沈来还以为第二天见不着周既呢,结果他比平日来得更早,给了沈来三瓶鲜榨猕猴桃汁,“给你补维C的,别忘了喝,还有记得多喝水。”   周既追人的时候细节上一直都是没得挑的,沈来年轻的时候觉得男人就是要这样才有爱,后来才发现,坚守大节才是最要紧的,不拘小节倒不算啥了。或者这就是不同年纪的感受吧。   下班周既又来接沈来,沈来忍不住皱眉头,“你不是一向年边都是最忙的吗?”   周既没回答,反而递给沈来一个蓝色小盒子,“新年礼物,早就该给你的。也算是我的赔罪。”   沈来打开看了看,是一对钻石耳环,目测这个成色和克拉数再加这个牌子的加成,差不多得三百万左右。沈来以前跟周既结婚那会儿,对珠宝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周既对她并不吝啬,可惜的是离婚之后什么都没带走。如今想想周既的算盘可是打得叮当响的。   钻石这些年一直在升值,沈来忍不住想,周既当年的投资还真挺划算的,哄了自己开心不说,钱还保值升值,一分不丢。   “挺漂亮的,谢谢。”沈来随手合上盖子。   “我给你戴上?”周既邀功道。   沈来点点头。钻石的璀璨在栗色的头发间时隐时现,连耳垂都被辉映得格外柔润可爱了。   周既忍不住含住沈来的耳垂。   沈来推开周既,淡淡地道,“我去洗澡。”也算是投桃报李,带病坚持工作了。   周既看着沈来的背影,想说一句他只是想和她多相处一下而已,但这话的说服力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   事后,沈来的眼皮完全撑不起来,她知道周既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她没力气起身。沈来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还用手摸着,生怕又被周既关了闹铃。   只不过这次闹铃是沈来自己关的,她关了之后提醒自己再睡十分钟就起身,可转过头就又睡熟了,最后还是周既把她叫醒的。   “来来,已经十一点半了,你再不回去,你妈该担心了。”周既将沈来扶起来。   沈来还有些回不过神地揉了揉眼睛,“怎么这么晚了?”她因为病还没全好,又被周既逮着折腾,相当于是蜡烛两头燃,能有精力才怪。   周既替沈来穿好衣服,半搂半抱地将她带上了车,替她撩了撩头发,“你再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只是才撩起头发,周既就发现沈来的耳垂光洁可爱,那对钻石耳环却不见踪影。“耳环呢,怎么没戴?”   沈来“哦”了一声,“戴回去还得跟我妈解释,麻烦。”   周既无语,他倒是希望别人也给他这么一对三百万的麻烦。   因为周既缠得厉害,沈来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拒绝不了第四次,一个礼拜总要被周既得手两到三次,虽然自己也是享受,可是这频率让她觉得工作节奏都被打乱了。   “春节假期你妈要是出差的话,能不能跟我去北海道滑雪?”周既送沈来回家时问。   沈来眨了眨眼睛,“我妈为什么要春节出差?”   周既道:“春节是中国年,老外又不过,他们正常作息,你妈出差不是很正常吗?”   沈来耸耸肩,并不觉得正常。就好似中国人不过圣诞节,但到圣诞时,他们也不会邀请老外到中国出差。何况她妈眼看就要退休了,很多行政工作都在渐渐放下,出差也比以前少了许多。   结果沈来一回家,就听她妈张秀苒说,春节期间应邀要去挪威参加学术交流。   “怎么这个时间点儿啊?”沈来皱眉,“你不都要退休了吗?小姨那边怎么办啊?都说好了的。”   张秀苒道:“我虽然要退休,不过科研还是可以继续做的。我不去云南,你可以继续跟你小姨去啊。”   “不要,那我订房间就浪费一半了,而且你不去我跟着小姨去当什么电灯泡啊?”沈来道。   睡觉的时候沈来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背后有周既的影子,忍不住给他去了电话。电话被接起时,话筒里一片嘈杂,片刻后才响起周既的声音,“来来。”   “你在外面?”沈来有些迟疑。   “嗯。年边应酬多,刚送了你就接到了电话。”周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本是早就定好的应酬,只是他拖着时间去晚了而已。   沈来撇撇嘴,“我妈妈的出差是不是你搞的鬼?”   周既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了笑,语气却很平静地道:“我又不混学术圈,能搞什么鬼?怎么,你妈还真要出差啊?什么时候出差?”   说到后来,周既声音里的笑意再也掩不住,沈来直接挂了电话。别看周既现在得意,可护照在沈来手里,她不给周既也是白搭。   这晚吃饭,周既倒是不提北海道了,反而再次提起韦勒来。“我们跟韦勒工作室那边基本已经敲定了。”   沈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既,“怎么说?”   周既道:“韦勒同意在中国找一个合作伙伴,不过不是以公司的形式,设计师只能以个人名义参加。”   沈来看向周既,这个条件明显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怎么样,沈来,有没有兴趣跟在韦勒身边学习一段时间?”周既问。   沈来这次是真为难了,能跟着那样的大师学习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周既的这个提议,明显就是桩交易,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掌心向上。   “要什么?”沈来直白地道。   “护照。”周既道。   沈来当然可以硬气地拒绝周既,只是她隐约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周既这一次对她可以说是大费周章,所求恐怕未必只是sex partner那么简单。沈来垂眸片刻,然后抬起头笑了笑。   这笑容,笑得周既心头一紧,一时不明沈来的意思。   沈来的护照是快递给周既的,主要是不想看他得意的嘴脸。   沈来和周既是大年初一飞的札幌,因为周既除夕当天是肯定要在家过年的,他家一大家子人,爷爷、叔伯一大堆人,初一能飞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沈来还记得以前她和周既在一起时,过年光是走亲戚一个寒假都差点儿不够。“你初一就飞,你爸能同意啊?” 第50章   “他不同意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只有七天假吗?”周既看向沈来。   沈来侧头看向周既,手肘撑到她和周既中间的小台上,慢悠悠地道:“这么说当初你其实也可以正月里飞的?”   沈来一提,周既就想起来了。有一年冬天沈来嫌江城冷,寒潮一波接一波的,所以要求他一过年就飞马来,但是被周既拒绝了,理由就是亲戚太多走不了。   周既笑道:“这就开始忆当年了啊?”   沈来皮笑肉不笑地托着下巴看着周既,“也不算吧,只是觉得原来跟你离婚之后待遇更好,真是离得一点儿都不遗憾。”   沈来的言外之意周既怎么会听不懂,他也笑了笑,“沈来,我发现你特别爱揭疮疤,以前身上但凡有点儿破皮流血,不绑着你的手或者给你戴手套,你就非得不停抠,现在看来也没变。”   沈来的确有这个毛病,所以但凡有点儿伤口,周既晚上就会强迫她戴长手套睡觉,然后还会时不时地惊醒去摸她的手,生怕她又去抠。   许是想起往事里温柔的部分,沈来没再跟周既对着干。   入住酒店后,沈来迫不及待地就拿起了滑雪装备,所有运动里她如今偏爱滑雪,是留学那几年养成的习惯。北海道的雪是粉雪,很适合滑雪。   沈来和周既选的都是黑道中的“most difficult”,仅供高级和专家级滑雪者使用。以前沈来和周既也来过这儿,那时候她只能上初级的绿道,这一次可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想当年,周既可是碾压沈来,那技术溜得让沈来直惊叹,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仰望,仿佛周既头上戴着冬奥会冠军头衔一样。   然而这一次第一程滑下来,周既就知道沈来的滑雪技巧已经超过自己了。周既对着沈来吹了个口哨,“厉害啊,那几年留学的时间全花在滑雪上了吧?”   沈来拉下面罩笑了笑,“没那么夸张,只是交往了一个挪威男友,你知道的他们就爱滑雪。”沈来的技术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周既被噎得不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哦,该不会是学好了滑雪就把人给踹了吧?”   沈来状若惊讶地道:“这你都猜得到啊?”说完她就重新戴上了眼镜和面罩。   沈来现在喜欢速滑,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刺激,虽然可能伴随很多危险,但是玩的就是心跳。   周既没下去,站在山上看着在滑道上潇洒驰骋的沈来,觉得既陌生又新鲜,八年后的沈来已经不是当初跟在他身后有些怯怯又有些骄矜的沈来了,像乘着风一样,不是伸手想抓就能再握住的人。   过了两天沈来对周既道:“咱们要不然去滑野雪吧,怎么样?那样才刺激。”   野雪是脱离滑道滑雪,危险系数很高,地形什么的都不熟悉,中国有句俗话,善泳者溺,用在滑雪上这个道理也是成立的,每年滑雪出事,泰半都是滑野雪的人。   “怎么,黑道还不够你刺激的?”周既自然不同意。   沈来撇撇嘴,“周既,你现在怎么这样啊?那我不跟你滑了,昨天遇到一队挪威人,他们今天想滑野雪。”   沈来提了装备转身想走人,却被周既拎住了领口。   “滑什么野雪?是昨晚没做够吗?你现在还有力气?”周既黑着脸问。   沈来皮皮地笑道:“从来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地。”这句话配上她的表情,显然有打击周既雄风的意思。   是男人都受不了这种挑衅,何况是面对沈来的周既。   周既对滑雪是可有可无的,爱好也还算精通,但因为时间不允许,所以这几年都没怎么认真玩,更何况一玩就容易想起往事。   比起滑雪,他倒是更喜欢泡汤,而沈来的野雪自然也泡汤了,力气敌不过周既,被他拽得出不了门。   像是为了证明他还“老当益壮”,这一天可谓是疯狂。沈来正不知云里雾里的飘荡间,却听见周既吻着她的脖子嗓音沙哑低沉得几乎不可闻地道:“我爱你,来来。”   爱,这个字眼,年轻的时候听着感动,以为能宣之于口,必然深刻在心。后来沈来听得多了,周既也爱讲,渐渐地麻木,基本跟听见“我想你了”没什么多大差别。   那时候以为自己就算通透了,焉知道后面还有更深的领悟。   爱这个字,真的是惠而不费的东西。女人还是女孩儿的时候,对这个字珍而重之,哪怕爱到了心尖上,也不肯吐露半个字,自己珍惜,所以便觉得对方也珍惜这个字。如今方才知道,这个字不过是□□的良药,当给钱不起作用时,说爱必然奏效。   当初的小挪威喜欢说“I love U”,沈来来自礼仪之邦,自然要礼貌地回一句“Me too”。   对上周既,沈来觉得爱这个字更是一钱不值,所以周既在床上说爱她,沈来便也能圈着周既的脖子,很无所谓地说句“我也爱你。”   周既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他没指望过沈来回应他,刚才那一刻他甚至想捂住她的嘴,不愿听她说出任何伤人的话。他脑子里在那片刻已经闪过了无数沈来可能讽刺他的话,但却没想到会是这句,让他的心,心不由己的话。   惠而不费,互述“爱意”之后的温存,异常体贴、柔情、缠绵。   次日醒来,沈来抻了个懒腰,伸手揉了揉眼睛,却觉得脸被什么东西刮得疼,她认真睁开眼睛才发现无名指上的钻戒。   再愕然抬头看周既,周既就坐在床边含笑看着她。   走出这一步,其实周既也很吃惊。在昨天之前他没有考虑过再和沈来结婚的,可是昨天之后,却又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结果。   是冲动,却也是必然。   以前想得太多,比如朋友怎么看?万一父母知道沈来当初的事怎么说?但一切原来都不过是借口而已,重要的从来就只是沈来的反应。   其实周既也想过,为什么一定要将就沈来。这么些年漂泊下来,心无定所,跟谁都只是纯粹的解决生理问题,浪荡得他自己也烦心,身体之欲如此累赘。不是没想过认真找个人定下来,可总是过手就烦了。   倒是和沈来重逢后,像是自然而然地就对其他人都没了兴趣,所谓的报复不报复的,不过都是亲近的借口罢了,那时候自然不肯承认,甚至昨天都不肯承认,但现在周既敢于直面了自己。   他不愿意以后四十、五十了还在一群年轻的女孩子里晃悠,那真是老而为贼的龌龊了。   此刻,周既看着沈来笑,钻戒小了点儿,是临时出去买的,只当订婚戒好了,以前沈来的那枚他虽然还存着,可再不能拿出来用了,不然沈来肯定要糊他一脸。   此刻,沈来因为吃惊,所以微微张着嘴,看得周既想吻她。   但如果周既知道沈来内心的想法的话,大概会收回这个念头。   沈来的确吃惊,这枚戒指来得毫无铺垫,周既该不会纯情得以为她回应一句“我也爱你”就是真的意味着爱吧?开什么玩笑,这岂非是越老越天真?   还有便是,周既这笑容是什么表情?笃定她会对他的求婚感激涕零、感动缠绵吗?   可是谁稀罕周既的婚姻啊?曾经沈来弃若敝履,如今也没兴趣捡回破鞋。   沈来知道周既的心理,不过就是觉得她出轨了,他还能不计前嫌地给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想当然地觉得她一定会被他的“深情?痴情?”打动,继而扑入他的怀里,说一句以前是她错了,跟演电影似的,还自带煽情效果。   然而周既凭什么觉得她就会原谅出轨的他啊?男人出轨难道就因为常见,所以女人都不用觉得丢脸么?   她沈来以前好歹也是女神级别的好吧?后来被人提及婚姻,别人也总会笑着说,“沈来这么漂亮,她老公虽然有钱但一定不会出去乱搞的啦”。   这话以前沈来听着觉得奉承得有多舒服,后来就会觉得脸有多疼。   再后来沈来离婚,自然有好事八卦者要探听消息。再再后来,即便是不知道周既的人,可看着沈来,也难免会背后闲聊,她怎么会离婚的?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居然都挽留不住男人的心?就这一个话题就留给了人无数的磕牙资料。   原因么,众猜纷纭,比如金玉其外,比如床上死鱼,比如丈夫有白月光,又比如……   到如今沈来对婚姻早就没了憧憬,当初她小姨给她张罗相亲,她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段婚姻。   有时候那张纸是真碍事儿,比如现在的沈来,当初若是不和周既结婚,那即使分手,她也是一婚的炙手可热女青年,现在却成了二婚嫂,可见婚姻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沈来心想,她可没兴趣有朝一日再成三婚嫂。   在周既的笑容,沈来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手仔细端详了一下钻戒,再缓缓捋了下来,“这个是跟钻石耳钉一样的过夜费,还是那个通俗意义上的意思啊?”   周既的笑容渐渐收敛,眯了眯眼睛道:“过夜费?你当你的0钻石做的么?”   沈来摆弄了一下钻戒,“哦,那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钻戒咯?”   周既不语,已经看出自己是在自寻其辱了。   沈来把钻戒放到周既掌心,“这个就不用了,就如你以前许诺的那样,把康养山庄后续项目给我做就行了。” 第51章   “来来,你知道我当时那么说只是气话。”周既正色道。周既从没像现在这般,希望说过的话可以收回去。但其实古人早就有这种感触了,所以才造出了“覆水难收”这个词。   沈来挑眼看向周既,“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周既?”   周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戒指,“为什么不想结婚?”   直言怕是不妙,沈来不想在这里刺激周既,很多杀人案,都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你知道的结婚好麻烦的,离婚就更麻烦了。”沈来道,脸上有故作的天真。   “不会离婚的,这一次。”周既看着沈来的眼睛。   沈来眨了眨眼睛,她以为自己听了这句话会感动的,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为什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沈来想她真的是完蛋了。老了,心伤得一寸嫩肉都没有了,全是血痂,厚厚的一层,已经找不到柔软的地方可供感动使用。   好可悲啊,她甚至连对周既都没有了期盼。若说当初离婚时,沈来没幻想过今天周既求她这一幕,那是谎话,她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来安慰自己的心,可当今天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却可悲的没有任何感觉了。   就好似穷的时候,想起烤肉、海参鲍鱼就流口水,总想着将来攒了钱出去大吃一顿,光是想想那一幕就觉得美好。可当有一天不再为吃发愁的时候,心里问自己有什么想吃的吗?却再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比喻虽然不恰当,毕竟沈来可不是不为爱发愁,但感觉却是雷同的,她已经找不到“想爱的”了。   沈来有些茫然,她是真正的彻底的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了吗?   而周既却错误地理解了沈来的茫然,他轻轻摩挲着沈来的脸颊,“来来,这一次我们好好过,行不行?”   沈来低头垂眸,“太突然,我没想好,周既。”其实答案早就想好了,但年假还有一、两天,上班狗的年假异常珍贵,沈来可不愿意为周既坏了后面两天的兴致。且也没必要跟周既争论,敷衍过去就行了。   再次在滑道上风驰电掣的时候,沈来想起那枚戒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早就察觉出周既不止想要sex partner的关系,但却没料到他会这般激进。   求婚,也真亏周既想得出。   天气预报里说寒潮来袭,沈来和周既只滑了半天就回了房间。结果这次寒潮太过猛烈,导致周围一个电站的设备出现故障,整个度假村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那时沈来正在阳台泡温泉,突然的漆黑让她还以为是周既想出来的新花招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周既跳入温泉缸,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周既开推拉门的声音。   “酒店停电了,是附近的电站出了故障,虽然启用了备用发电机,不过供暖可能会有问题。”周既走到温泉缸边,“要不要起来?”   沈来当即就站了起来,就着周既替她展开的浴袍穿了。她呵了口气,全是白雾,一出水面就哆嗦了一下,“好冷。”   周既替沈来裹好浴袍,又翻开箱子替她将保暖衣和保暖裤都找了出来,“先穿上吧,以防万一。”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客房服务就多送了两床被子来,这意味着供暖真的没有了保障。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既就体现出人形取暖器的优点来了。沈来的末梢血管循环不畅,一到冬季就手脚冰凉,而周既的手则一直都是干燥温暖的。   沈来使劲儿地往周既怀里挤,甚至恨不能钻他肚子里去保暖。   周既轻轻拍了一下沈来,“能不能别乱动?”   男人可不比女人,动物性一点就燃。不过周既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实在是太冷了,他怕动静太大,沈来不小心着凉,她身体的抵抗力真是让人没有任何信心。   沈来果然安静了下来,她对周既的自制力也没有任何信心。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将头枕在周既的肩头,感觉彼此的呼吸萦绕,顿觉温暖安心。   夜深人静,寒冷冻人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可以手脚相缠,不管是谁,都是极好的。   周既用了须后水,淡淡的冷香很舒服。沈来吸了一口,她知道周既晚上剃胡子都是为了自己,一是为了胡茬不刺人,二来么也是心机,知道她喜欢那个香气。   有一刻沈来很茫然,嵌在周既的怀里让她有种过去的岁月被剪切了一段的错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就像一对才度蜜月的新婚夫妻一般。而实际上,酒店为他们布置的房间,也的确是按照蜜月套房来布置的。   入住当天床单上就铺着红色玫瑰花瓣围绕的心形,床头还有一个冰桶冰着香槟。   沈来闭着眼也问自己,她是不是太软弱了,本来不应该再和周既纠缠的,可终究还是贪恋人的怀抱,真不知道当年的妈妈是怎么过来的,沈来微微叹息,她不如她妈妈太多了。   周既的唇抵在沈来的额间,带着压抑的低哑,“回去后,我们一起去见张秀苒女士怎么样?”   沈来略略松开还住周既的手,抿嘴笑道:“我妈估计对你没什么好脸色,别麻烦了吧。”   “不麻烦。”周既将沈来的手捉回来亲了亲。   沈来抽回手,这个周既怎么回事啊?一把年纪了还扮情圣了?“周既,我们不能就这样吗?如果复婚,光是人际关系就太麻烦了。”   “你不想复婚?”周既撑起身体从上方俯视沈来。   冷风从被子里灌进来,冷得沈来又是一个哆嗦,不过嘴还是硬的,“我是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挺好什么呀?你现在跟小学生有区别吗?”周既问,说着话又躺了下来,将沈来圈紧,怕她又冷。   沈来忍不住笑出声,知道周既在抱怨什么。不过这一点上,女性是有优越性的,身体之欲没那么强烈和不可遏制。沈来不无恶意地想,周既之所以加注婚姻的筹码,怕也就只是为了办事儿方便而已。   早起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还在飘着鹅毛大雪,回国的班机延迟是肯定的,能不取消已经是万幸。不过不得不说周既还是有点儿神通,让沈来登上了第一班从札幌起飞回国的班机。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沈来才回到家,没想到张秀苒女士就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   “退休?!”沈来惊呆了,她虽然知道她妈妈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却没料到转眼就到了。   张秀苒点了点头,“当初不是说退休后想去山村支教么?”   沈来点了点头。   “可惜我年纪大了,接收单位也会有一些顾虑,托了好多人才找到一个地方,在云南,我想过去。”张秀苒道,这不是商量的语气。   沈来喃喃地张开嘴,“去云南?”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张秀苒女士会去那么远。说支教的时候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有深想。现在真到了眼前,才想着支教的地方都是偏远山区,她怎么放心让她妈妈一个人去。   张秀苒点了点头,“下个月就走。”   张秀苒女士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自己定下的事,便是沈来也劝不动的。   “来来,那是妈妈想做的事。不过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已经跟你小姨说了,托她照顾你。”张秀苒道。   沈来有些慌张。人是情感动物,一身的感情总是需要找个寄托的,可以说沈来现在的所有感情都系在张秀苒身上,听到她真要走时,整个人都是慌的。“妈,那我也跟你去支教。”   张秀苒不由好笑,“来来,别孩子气了。”张秀苒替沈来理了理额发,“你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别轻言放弃。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沈来点点头,她的头晕乎乎的,还没从下个月张秀苒女士就要去云南这件事上转出来。   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女,沈来的决定也做得很快,而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别人也劝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饭,沈来就道:“妈妈,我昨天考虑了一晚上,我决定跟你去云南。”   张秀苒不语,只是看着沈来。   沈来道:“我不是跟你去支教,我去昆明,那也是大城市,我要找个设计工作也不难。这样一来,我离你也近一些,周末都可以去看你,我放心你,你也放心我。”   “来来。”张秀苒摇头道:“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并不容易,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   沈来无所谓地道:“我不怕,只要你在就行。妈妈,说实话,江城这地儿也没什么好的,雾霾又重,太阳也不亮,天也不蓝。我喜欢云南,蓝天白云空气好。你不在江城,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张秀苒叹息一声,江城的确是她母女的伤心地。其实张秀苒当初要考虑过带着沈来离开江城,以躲避沈存中的纠缠,不过她们那个年代换城市要考虑的更多,而她在江城的工作又的确舍不得所以才留下的。   而到了沈来这一代,年轻人在各个城市之间流动已经不鲜见了。   张秀苒道:“来来,做事不要冲动,你想去云南,妈妈也不反对。要不然你先去昆明考察一下吧,再投几份简历,如果合适了你再过去。”   沈来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我都想好了,等找到合适的单位,我就想把开发区那边的那套房子卖了,去昆明买套房,这样你周末也可以回来住。我听说支教的山村偏僻,可能连洗澡都不方便,到时候周末我就去接你。”   张秀苒这才肯定沈来的确是考虑了一个晚上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第52章   沈来做出决定之后则是真正的松了口气,从回国遇到周既开始,她就感觉自己想被关进了黑屋子里,找不到出口。   但即使这样,沈来也从没升起过换一座城市生活的念头,也许曾出现过一丝念头,可旋即就消失了,因为张秀苒在这里,沈来就没想过会离开,哪怕要不停跟周既周旋,离开也不是沈来的选择。   然而当张秀苒说她要去云南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沈来就迅速地做出了决定,在那一刻高原的阳光好似撕破了那间黑色的屋子,让她欣喜不已。   对她而言,只有她妈妈在的地方那才是她家。   早晨到设计院,陈博然找沈来谈话,话里话外都是全力支持她把康养山庄项目报奖的事儿,这毕竟是三赢的事情,对沈来有利,对设计院有利,对周既的康养山庄也有利。   沈来顺水推舟地道:“好的陈院,我最近都打算集中精力报奖,项目的话想暂时不接了。”   绿源设计院的项目不少,沈来在做了康养山庄的项目后,借着这个名气也接了不少其他的项目,手头现在并头进行的就还有四个,她打算全部做完之后就辞职,自然不能再接项目,刚好报奖给了她一个借口。   沈来目前还不打算跟陈博然透露自己即将离职的事儿,主要是陈博然和周既走得太近,她并不希望周既知道。   虽然不能完全预见周既的反应,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既弄幺蛾子还是很有本事的。沈来也并没打算告诉周既自己将来的计划,觉得对他没那个义务,不过是生理之交而已。   陈博然点头同意了,虽然设计师的收入主要靠项目,但以沈来和周既的关系来说,她肯定是不差钱儿的,项目么自然是想做做,不做拉到。   刚出了陈博然的办公室,沈来就接到了杜泽海的电话,他们有一段日子没联系了,主要是沈来太不热情,她还以为杜泽海已经知难而退了,没想到还挺执着。   说实话杜泽海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可是沈来的心理问题太严重,也不想耽误他。   “来来,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杜泽海爽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抱歉啊,晚上要回去跟我妈吃饭。”沈来道。   “这样啊?我一个朋友的农家乐想找人设计庭院,我本来还说把你介绍给他的。”杜泽海道。   沈来拒绝之后,挂了电话,开始反省自己,她是表现得太功利了吗,所以男人一个接一个的以介绍项目的方式请她吃饭?亦或者男女之事现在就那么个味儿?杜泽海如此、当初的齐博年也是如此、周既也如此。   沈来甩甩头开始整理资料,她不是个回头看的性格,她妈妈教她的是,过往不可追,一直朝前看就行,人生才不会难熬。觉得难过的时候,通常都是被回忆捆绑的时候。   午后周既的电话也进来了,沈来迟疑了片刻,虽然周既求婚的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觉得再面对周既的时候有些许的不自然,可是沈来对上周既时,良心和道德感都会大大的消退,她可以明确拒绝杜泽海,但却觉得和周既玩一玩也没什么,反正周既也没损失。   最终沈来还是接起了电话,就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下午周既来接沈来下班,“前两天我去北京了,外公动了个手术。”这算是解释为什么这几日没来接送沈来的原因。   沈来点点头。她并没觉得意外,毕竟在她委婉拒绝周既后,彼此总要有个缓和的时间。   周既依旧没带沈来出去吃饭,而是回了家里自己做饭。“我让陈姐给你煲了汤。”   沈来又点点头,喉咙发痒,干咳了两声。   周既侧头道:“冬春交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而且干燥,明天我再让陈姐给你炖点儿冰糖雪梨。”   沈来“嗯”了一声。周既待人好的时候是真好,以至于你完全不敢相信对你这样好的人在外头其实同时还可能有其她人。至少沈来现在就判断不出,周既还有没有其他的sex partner,不过她也不在乎。   吃饭的时候,周既问道:“听说妈要退休了?”   沈来留意到周既已经直接把“你妈”省略成“妈”了,她放下筷子强调道:“我妈。”   周既嗤笑一声,沈来这些年虽然有变化,但本性真的改不了,一如既往的爱端着,拿别扭当可爱。当年追她那会儿,周既可没少受她的气,周既只能赞自己耐性好、脾气好。   至于求婚的事情,周既也没打算再提,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本来结婚的事,就不该是男人急。   “她退休后有什么打算?周游全世界?”周既又问。   “也许吧。”沈来笑道。   “要不要我给她找人定制路线,再找人陪着,不然你也不放心。”周既喝了口汤道。   “不用,有小姨呢。”沈来信口胡诌道,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吃过饭周既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去趟超市吧,顺便给你买点儿梨。”他家里水果虽然多,但梨这种“低端”的还真没有。主要是沈来不爱吃,她喜欢山竹、草莓、车厘子之流,所以周既让陈姐买的也多半是这些。   沈来“嗯”了一声站起身。   超市里,周既推着手推车,拿了点儿日用品,真是难得的悠闲。   当年和沈来在一起时,哪怕情最浓的时候,周既隔三差五总还是想念那些纸醉金迷,爱找吕德凯他们出去喝酒。这几年其实已经有变化了,渐渐地减少了外出,现在么就更喜欢宅在家里了,哪怕一个人也行,若是有个伴自然更好,大概真是到了玩不动的年纪了。   周既看了看旁边的沈来,岁月对她很宽容,并没在她身上打上多少烙印,如今颇有点儿岁月静好的意韵。   走到生鲜区,周既跟沈来并肩选梨,偶然抬头,就见曹敏丽推着一个婴儿推车站在左侧不远处。   江城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大,周既和曹敏丽从那年分手后就再没见过面,所以没想到今天能碰着,真是晦气。   周既看了看正低着头认真挑梨的沈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左边,挡住了曹敏丽的视线。   曹敏丽低下头推着婴儿推车匆匆走了,本来选好的东西也没要。等出了超市,才抬头深呼吸了一口,眼眶有些湿润。   一个女人一辈子大概就能爱一回,曹敏丽爱的是周既,如果不是为了爱,她也不会明知他有妻子还是飞蛾扑火。   周既离婚是曹敏丽从没想过的事情,因为一开始他就表过态,绝不可能离婚。到后来知道沈来出轨,她心里的那种狂喜是无人知晓的,那段时间她开始和周既出双入对,她以为那是认可,可结果……   周既和沈来离婚那天,曹敏丽以为她终于等到了可以抬头的日子,没想到等到的却是分手。   曹敏丽至今还记得那天周既的话。“滚吧!你把我的婚姻搞砸了,怎么,还等着我八抬大轿送你呐?”   曹敏丽看着推车里的儿子,甩了甩头,她和周既的故事,概括起来大概就是“感谢他赠她一场空欢喜”。   不过那般结局,曹敏丽是有预感的。那段十几件她即便是跟着周既在他朋友面前装恩爱,可私下两个人却是没有任何交流的,或者说是周既拒绝跟她交流。   那时候曹敏丽安慰自己,周既可能只是因为要离婚,为财产分割而心情不好,她知道他这样的人,离婚财产损失很大的。   所以那时候被抛弃的震惊可远远及不上今天所看到的事情让曹敏丽震惊。   周既和沈来复合了?他居然还愿意和沈来复合? 第53章   曹敏丽没急着离开,她在超市外面小花园的长条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周既和沈来相携从超市出来,周既腾出手帮沈来把防霾口罩戴上,再单手搂着她往回走。   周既和沈来大概都不知道,曹敏丽在六、七年前也这样藏在角落里,偷看他们相处。没有一个小三是不想上位的,曹敏丽亦然。   她见过周既是怎么哄着沈来的,也见过沈来是怎么跟周既发脾气的,所以她加倍的对周既好,对周既温柔体贴,对周既言听计从,可惜都没用。   曹敏丽以为自己再次面对周既的时候不会心酸,可今日才知道伤了的心还是会痛。好在她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了儿子,曹敏丽伸手逗了逗小婴儿的下巴,起身推着车背对着周既和沈来走了。   女人都是演技高手。沈来不是没看到曹敏丽,只是懒得有任何情绪反应,就让周既和曹敏丽自己表演好了。其实小花园里坐着的曹敏丽沈来也看到了的,女人可能天生这方面就比较敏感。   虽然是演技高手,可沈来还是觉得今晚应酬周既特别的困难,大概还是没修炼到家,爱没有了,愤怒却在。   晚上回家,沈来坐在电脑前,把自己的简历又认真修改了一下,争取做到尽善尽美,这才开始往昆明的各个事业单位设计院或者私立设计院投,主要也是想在设计院积攒一点儿客户和人脉,将来她还是想自己做工作室,那样工作时间相对有弹性,也方便去看她妈妈。   周末,周既约沈来打球,她去的时候才知道吕德凯夫妻也在。吕德凯结婚的事儿周既跟她说过,不过吕德凯的妻子沈来没见过。   李紫萱模样只能算一般清秀,虽然家世背景不错,但能赢过怀孕生子的沈真,沈来还是意外的。倒不是沈来高看沈真,实在是沈真和她妈对付起男人来很有一套。   李紫萱不知道沈来和周既的事儿,只认识周既,所以看到沈来的时候,只觉得面前两人郎才女貌,怪不得能让周既收心。   吕德凯见周既正式带着沈来出来时,惊讶、佩服、感叹、了然……各种齐全,反正内心戏很足,球都顾不得打,就把周既拉一边去了。“你和沈来复合了?”如果没有复合,这种场合周既肯定不会带沈来来。   “有这个打算。”周既淡然地道。   千言万语在吕德凯嘴里最后只能汇成一句话,“周哥,我佩服你。”真是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方为大人物啊。   吕德凯什么意思,周既还能不知道?   周既道:“别在沈来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的事儿我自己认了,不用别人替我操心和评判。”   周既的态度很强硬,吕德凯只能点头,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和李紫萱说话的沈来,不得不说真是赏心悦目,要换做是他,说不定也得认,只不过不会有周既这般认得彻底而已。   当年周既对沈来是个什么心,吕德凯也是清楚的,大家伙私下没少笑他,请了个祖宗来供着。周既是有那么点儿错,可沈来那刀子捅得也太狠了,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偏心周既,但当初周既对沈来多好啊,沈来可真是舍得。   男人总是偏袒男人。   沈来和李紫萱漫无目的地聊着,她是有些生气周既没提前说一声还约了吕德凯他们的。过去做过的事儿,虽然不后悔,但总不是那么令人自豪的事情,她并不喜欢见周既的朋友。   既然是两对夫妻,网球自然是打的双打。   沈来常年健身,周既的家里就有器材颇全的健身房,他们联手虐吕德凯和李紫萱真的是毫无压力。难得的是还心有灵犀,每一个沈来不想接的球,周既似乎都知道,不存在两个人同时抢着接球,或者都甩手不接的情况。   一场球下来,大概是运动得太剧烈了,沈来止不住地干咳,周既把家中带来的水杯打开递给她。   沈来喝了一口,皱起眉头,“怎么是甜的啊?”美女对自己的身材总是管理得很严格。   “给你带的秋梨膏兑的水,你不是总干咳吗?”周既道,否则他们这些人哪有随身带水杯的习惯,矿泉水就好。   李紫萱在旁边问吕德凯,“周既女朋友挺漂亮的呀,两个人挺相配的,是不是好事将近?”李紫萱对吕德凯以前的德性还是有了解的,恨不能他这些朋友全都结婚,那就不会互相勾搭着出去混了。   吕德凯道:“那是他前妻。”   李紫萱愣了愣,“复婚?怪不得呢。”   吕德凯没再多说,怕说起沈来,万一牵出沈真来,李紫萱又不高兴。   不过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李紫萱喜欢玩朋友圈,顺手就转发了今天打球的照片,捎带上了周既和沈来。   她朋友圈里有知道沈真的,李紫萱也托人重点关注过沈真,小红裙王晶晶也在李紫萱的朋友圈,回了句:沈真的姐姐。   李紫萱沉默地收起手机,然后看向站在她旁边正在洗手的沈来,“你妹妹最近好吗?”   沈来面向镜子抬起头,用纸擦了擦手,“不太清楚。”她本来就不过问沈真的事儿,一年也来往不了一、两次。   李紫萱可是被沈真给膈应死了的,吕德凯不跟她结婚,她还死活非得生个私生子,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这会儿李紫萱再看沈来,就觉得沈家姐妹可真都有点儿能耐。   沈来察觉到了李紫萱的敌意,也了解为什么,并不以为意。她其实还挺佩服李紫萱的。   李紫萱在知道吕德凯和沈真的事儿,而沈真还坚持要生孩子之后,依旧愿意接受吕德凯,沈来是挺服气的,至少没让沈真得逞,她就高兴。   可如果是同样的事儿,落在沈来身上,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宁为玉碎的那个人。   这样的人其实很不好,经常使亲者痛,仇者快。就好比当初曹敏丽入局,沈来换种方式完全能收拾曹敏丽,让周既重新回归家庭,但她却选择了完全相反的路,让曹敏丽后来者居上而得意。   李紫萱有那样的肚量,是吕德凯的福气,也算是让沈真踢到了铁板。   一起吃过饭后,周既和沈来就告辞了。吕德凯开着车看向李紫萱,“你今天怎么了?对沈来怎么那么不客气啊?”吕德凯是怕周既以为自己在背后乱说了什么,找他茬。   李紫萱瞥眼看向吕德凯,尾音上挑地道:“因为沈来是沈真的姐姐啊。”   吕德凯叹了口气。 第54章   想着周既看来是要真的和沈来复合了,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得跟李紫萱说清楚,然后吕德凯就把沈家的事儿说了,不过周既和沈来那一段他还是没说。女人的嘴不牢。   李紫萱听了之后脸色有点儿尴尬,“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看来沈真还真是家学渊源。”   同一时间周既也在跟沈来说李紫萱的事儿。“李紫萱今天脾气有点儿冲,你修养这是到家了啊。”   沈来侧头看向周既,“她是为了沈真的事儿。”   “我说呢。”周既道。沈来可不是个忍气的主儿,他当时都以为沈来要当场起身离开的,这种事儿沈来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我忍她是因为她没让沈真得逞。”沈来一点儿也不怕在周既面前揭示自己心底的阴暗。   周既道:“我猜着你就会因为这个原因喜欢李紫萱。”   “喜欢可称不上,而且这并不是你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约了呂得凯他们的理由。”沈来没好气地道。   周既没反驳,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沈来怼几句理所应当。他知道沈来的心结,估计也是觉得没法见以前的人,要真征求她的同意,那只能等下辈子。所以这样先斩后奏挺好的,沈来以后再见呂得凯他们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但周既想错了,其实沈来并没觉得不能见人,至少面对吕德凯和李昶那些人的时候她还是可以理直气壮,谁也不比谁道德标准高。反正他们和周既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想到这儿,沈来不由问周既,“吕德凯那种人结婚后是不是还照样在外面跟你们玩儿啊?”   周既不上当地回了句,“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   沈来耸耸肩笑道:“那看来我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儿。”   周既没回答,他并不喜欢讨论这个问题,连想都不愿意想。“来来,以后我们可不可以不提以前的事,一切重新来过?”   没有什么重新来过,人又不是鱼,只有几秒钟的记忆。沈来对周既的既往不咎和一切重来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只是她懒得跟周既说,反正他也意识不到。他以为他原谅了,就表示她也可以原谅?   沈来没回答周既的提议,只道:“送我回家吧,晚上小姨过生日,我和妈妈要陪她吃饭。”   “哦,我忘记了。”周既颇为懊恼。沈来的亲人不算多,爷爷奶奶不算,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所以对她小姨挺亲的。以前周既的秘书可不仅要记沈来和张秀苒女士的生日,连她小姨、姨父等的都需要特殊标记的。“去商场给她选个礼物吧?”   “不用了。”沈来道:“生日礼物我已经买好了,再买的话没办法解释。”   “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周既问。   沈来看了周既一眼,感觉自己暗示得还是很明显了,她没想跟周既有sex之外的其他关系。   周既揉了揉眉头,说实话到了这个年纪,再跟沈来玩“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游戏挺累人的。但沈来的脾气就那么别扭,说得太直了,她就会觉得被冒犯。   两个人分开时都挺沉默的,周既明显有些不悦,不过沈来不在乎。   周既冷了沈来两天才再给她打电话。沈来对他的这种手段挺了解的,若即若离,泡妞的终极大技能,让你在被冷淡里自我反省进而积极。   这就是老夫老妻的缺点,彼此对对方的套路基本都清楚。   沈来求之不得周既别来烦她,她最近忙得飞起。报奖,还得把手里的其他项目给快点儿结束。   沈来觉得自己良心还是太好了,若换成以前的周既,她吊着他玩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不过现在周既每每暗示她进一步发展,沈来却下了离开的决心,就觉得有些心虚了。   “晚上一起吃饭?”周既在电话里问。   沈来干瘪瘪地道:“可是我手头工作太多了。”   “哦,陈博然不是说你最近都不接新项目吗?就你手里那些有多忙?”周既问,简直容不得沈来拒绝。   “就是太忙了所以才不接新项目啊。”沈来道。   周既原以为沈来这两天能想通,没想到毛病更甚了。“沈来,你毛病能不能改改啊?有必要这样端着吊着吗?”周既是真心想和沈来复合,所以自觉有些毛病不能再惯着沈来了,不然将来两人又得磨。   沈来看了看手机,嘿,这人脾气可真是见长啊。“我这人就这样。”   “行,那你忙吧。”周既把电话挂了。   两个人一周没联系,沈来已经接到了一份昆明那边设计院的回复,约了下个礼拜去面谈。   这个没什么难的,沈来跟设计院说了声要去工地,也就不用回去打卡了。   面试算是非常顺利,虽然昆明的薪资赶不上江城,但沈来也没多计较。面试完,还去中介看了看房子,买新房肯定是等不及的,自然首选二手房。   沈来一问才知道昆明也限购,她只能租房子,只好拜托给中介,让他们传看房视频给她,这样她就不用两个城市来回跑了。   如今这政策下,中介也不好做,所以有一单生意跑得挺勤的。一周之内,就给沈来传了五个视频,其中一个二套一的房子,在地铁口,离翠湖也不算特别远,小区挺新的,装修得也不错,还带租车位。   房东是换了大房子,不过还得再两个月才能搬走,跟沈来的时间也凑得上,所以她爽快地交了订金。   周既消失了大约一个月,在四月的一个清晨突然出现在了沈来住的小区门口。沈来是听见喇叭声才留意到周既的车的。   沈来走到周既车边,周既探过身替她推开车门,她便坐了进去。   周既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看沈来。   “怎么了?”沈来问,“我脸上有花?”   周既笑道:“我以为你得发火的,怎么着也得我追你半条街你才肯上车的。”   沈来轻笑出声,“我没矫情了你不习惯?”   “挺好的,继续发扬这种风格。”周既道,谁也不会想成天装孙子哄老婆什么的,又不是真的受虐狂。   沈来但笑不语。   周既道:“我最近去了一趟澳大利亚,和韦勒最后谈了谈。来来,你想不想再出去开工作室?”   沈来看向周既,周既继续道:“你在绿源那边经验也积攒得差不多了,我建议你再开工作室,康养山庄的汤泉项目我就交给你和韦勒做,以后的二期项目你就可以单独上手了。” 第55章   沈来心里是遗憾的,错过跟韦勒这样的大师合作学习的机会,将来也不会再有了。不过遗憾归遗憾,沈来再不想承周既的情,她想去昆明,真正的重新开始,守着张秀苒女士就好。事业很重要,但有时候也相对没那么的重要。   沈来低头理了理刘海,“有前车之鉴,我觉得我的性格不太适合自己做工作室。”   “不是还有我吗?”周既道。   沈来抬起头笑道:“就是不想再靠你啊,周既。”   “来来。”周既伸手去握沈来搁在腿上的手。   沈来转身面向周既,“周既,我们可不可以就这样,只做sex partner?”   “sex partner?”周既重复了一遍“炮友”的文明说法,沉下脸道:“你是这样想的,沈来?”   沈来点点头。   周既冷笑一声,“看来你留学这几年变得open了不少啊,你知不知道真正的sex partner什么样?”   沈来没回答。   晚上沈来再去周既的顶层豪宅,可就没有晚饭伺候了,周既完全是直奔主题,发泄似的,让沈来有些难受。   周既看着皱眉的沈来,“这就受不了啦?”   沈来推开周既道:“你要是这个态度,我以后就不找你了。”   周既从床上坐起身点了支事后烟,看向沈来道:“行,反正只是sex partner,你找谁我也管不着。”   沈来心里骂了句“毛病”。   周既朝着沈来吐了个烟圈,“怎么还不走,等着我送你呐,partner?”   沈来被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掀开被子下床,到她走到门边时,周既才熄了烟追出来道:“我送你。”   沈来摇了摇头,“不用,这种关系挺好的。”   “沈来,咱能不能别再闹别扭,都多大的人了,年纪也不小了,有这个时间浪费,多生两个孩子多好?”周既挡着门不让沈来走。   沈来道:“我没跟你闹别扭,周既。一开始是你说的。我们就是交易关系,我才同意的,我没想跟你再有其他关系。”   “交易关系?”周既完全是震惊。   沈来耸耸肩,“你给我项目,我给你提供服务不是吗?”   周既骂道:“沈来,你特么算哪门子服务啊?哪回不是老子服侍的你啊?”   沈来懒得再跟周既纠缠,转身开门出去。   周既追出门道:“行,算你狠,沈来,这次算是我犯贱,以后谁再特么犯贱就是王……就是狗。”   进了电梯沈来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但她和周既也就只能这样了。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沈来刚坐上出租车,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裴肖。   裴肖,这个名字沈来几乎都要遗忘了。虽然上一次在泰国相遇后,裴肖说会来找她,然后就没了下文,到现在都一年多了,一开始沈来还想起过一两次,再后来也就淡了。   却没想到这个晚上,裴肖会来电。   沈来接起电话,裴肖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道:“来来,我回江城了。”   沈来不知道裴肖所谓的回江城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道:“嗯。”   “方便见个面吗?”裴肖问。   “现在吗?”沈来有些不确定,但至少她知道裴肖不是变态,放心他和放心周既是一样的道理。   “有些迫不及待想见你,我去接你行不行?”裴肖道。   沈来道:“不用,我在出租车上呢,你说地址就行了。”   裴肖报的名字是江城的一家清吧,以前她和裴肖去坐过几次,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开着,对酒吧来说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没想到这间酒吧还在。”沈来坐到裴肖的旁边道。   裴肖问酒保给沈来要了杯Pina Colada,沈来每次喝鸡尾酒必点这个,而且这家是江城调得最好的。   沈来打量了一下裴肖,和上一次相比他好像瘦了不少,脸颊都凹陷了,而且头发也剪成了小平头,短短的,这可不是裴肖的风格。   裴肖在沈来的注视下抬手摸了摸脑袋,“不习惯我的新造型?”   沈来笑了笑。   裴肖摊手道:“没办法,监狱里只许留平头。”   沈来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裴肖垂眸看着手里的威士忌杯子道:“来来,我去自首了,判了一年。”   沈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脑子一片混乱。   裴肖再次抬起头看向沈来,“来来,如果我想重新追求你,不去自首的话,那个把柄就会一直是把柄,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任何波折,来来,我这次来就想问,你还是单身吗?”   沈来没回答裴肖的问题,只是道:“这太,太让我吃惊了。”   “你不要放在心上,来来,也不全是为了你,只不过我想重新回江城发展,总要面对周既的。”裴肖笑了笑,“这一次我可没有弱点了。”   沈来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恰好酒保把酒送来,沈来端起来道:“敬你,裴肖,祝你东山再起。”   裴肖举杯和沈来碰了碰,“我知道你妈妈在这儿,你肯定不愿意离开江城,所以我就只能回来了。”   “裴肖,我……”沈来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心底有感动,但那种感动并不足以让她立即回应裴肖。   “我知道,来来。时隔这么多年,就让我们重新认识怎么样?”裴肖再次举起酒杯。   沈来松了口气,跟裴肖碰了碰杯子。   晚上回家,张秀苒见沈来魂不守舍的开口问道:“怎么了,来来?”   沈来摇摇头,“妈,你退休手续办完了?”   张秀苒点点头,“嗯,过两天就去云南了。”   沈来道:“我陪你去吧,正好那边又有一家设计院接受了我的简历。”   不知道为什么裴肖的出现并没能让沈来停下脚步,反而让她迫切地生出一种要赶紧逃离江城的想法。   张秀苒道:“你这边的工作交接得怎么样了?”   沈来喉咙发痒地咳嗽了两声,“都在收尾了。不过昆明那边限购,我不能买房,但是开发区那边的房子我已经找中介挂出去了,妈妈。”   张秀苒点点头,“你咳嗽还没好啊?”   沈来无奈地道:“你知道江城的雾霾的,估计要夏天空气好了才能好,所以我急着去昆明啊,那边天气好。”   晚上沈来静静地仰躺在床上,想着裴肖的事。她不再是当初二十几岁的沈来了,被周既的背叛给冲昏了头脑,现在再面对裴肖突如其来的“深情”让沈来颇不适应。 第56章   沈来已经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了,尤其是裴肖这种年纪的男人,还会为了爱情去自首坐牢,太不可思议了。若真是为了爱,五年前为什么不能承担责任?如果那时候裴肖去自首,沈来想她一定会等他。   但是裴肖没有,他默认了牺牲他们的感情而换取自由。   这几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再见一面,就又钟情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来不知道裴肖要什么,可她已经给不出了,面对任何人她都失去了爱情的能力。   不过裴肖再约沈来,沈来也没拒绝。自己选择不爱一个人,和自己没有能力再爱人完全是两种心境。   沈来是想要爱情的,那种把自己的一颗心填得满满的感情,为他喜,为他忧,为他怒,为他痴,每天都觉得生活充满了盼头,真切而充实。   而现在的沈来只觉得心空荡荡的,走路都在飘,无处安放她的敏感和脆弱。   所以沈来很想给裴肖一个机会,试一试他能不能重新让她爱上他。   吕德凯和李紫萱一进饭店就看到了沈来和裴肖,吕德凯脸色立即大变,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李紫萱道:“怎么了?还不兴咱们女人跟男人正常吃个饭啊?至于拍照报信儿吗?”   吕德凯跟李紫萱说不清,沈来跟任何人吃饭都可以,但是裴肖不行。他赶紧地给周既把照片发了过去,生怕周既又被沈来跟裴肖给涮了。   周既看见照片的时候,正跟他爸妈一块儿吃饭,点开时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其冲击力并不比当初看到沈来和裴肖在一起少多少。   周既站起身把椅子往后抵,“我不吃了。”   周志国放下筷子不悦地看向周既,“什么毛病?”   周既没搭理他爸,径直转身上了楼。裴肖自首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当回事儿,总觉得对沈来是手到擒来,当初若不是他犯了混,裴肖根本就休想介入。   然而现在再看,周既就没那么淡定了,甚至开始暴躁。   高行芬看见周既换了衣服下楼出门,追着问:“你晚上还回来吗?”   周既头也没回地只摆了摆手。   “诶,你这孩子,不是说今晚在家里睡的吗?”高行芬追上去喊道。   周既已经进了车库。   高行芬走回去忍不住跟周志国抱怨道:“现在这世道生儿子真没意思。”   周志国也是深有同感,安慰高行芬道:“所以说老伴儿老伴儿,咱们老了,自己相互为伴,指望周既是不能的。”   饭后沈来并没和裴肖久坐,女人的感觉很敏锐,裴肖也救不了沈来的“爱无能”,所以她并不想再耽误他。   “明天我有点儿事后来才回江城,周末我们去看牡丹怎样?”裴肖问。   沈来轻轻摇了摇头,“裴肖,我打算去云南定居了。”   裴肖愣了愣,没想到沈来会来这一句,“怎么突然想起去云南的?”   “我妈去那边支教,去云南方便我照顾她。”沈来道。   “来来。”裴肖伸手想去摸沈来的脸,却被她轻轻躲开了。   沈来在社交距离外站定,看着裴肖认真地道:“裴肖,我只是想重新开始,过去认识的人我都不想再见。”她太希望能把过去所有的黑暗都包裹到胶囊里,让它滚到角落里再别出来了。   “难道连朋友也不能做了?”裴肖问。   沈来笑道:“我还在江城的时候可以,不过等我离开了,我就希望是一个崭新的沈来了。”   裴肖沉默片刻后,才点了点头,“理解。”他们都做错过事,也都希望湮灭那些回忆。   裴肖走后,沈来才慢慢地踱着步往单元楼走,春末的气候最是怡人,一想到云南的蓝天白云还有阳光,沈来觉得整个心都亮堂了。   只是单元楼前的花坛处,一个黑影却让沈来惊了一大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退,然后准备逃跑。万钟浩的阴影始终缠绕着她。   “是我,周既。”周既看出沈来的反应,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了,不过他并非故意,只是她们单元一楼的过道灯坏了,否则沈来早就该看到他的。   沈来听到声音才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跟裴肖吃完饭了?”周既抖了抖指尖冒着猩红光的烟。   沈来没回答,态度很明确,周既没什么立场来质问她这个。   周既一看沈来冷冰冰的神情就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裴肖跟你说什么好听的了?说他是为你自首的?”   不怪周既这么猜,如果换成他是裴肖,为了挽回沈来也得这么说。   沈来还是不说话,更是微微侧开头,表示懒得跟周既说话。   这个态度无疑激得周既更生气。   “沈来,你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裴肖要真对你有一点真心,当年就该去自首,还能等到现在?”周既道,“你以为你是天仙啊?是个男的见着你就晕头转向的?”周既显然觉得他才是唯一能为沈来晕头转向的。   沈来反唇相讥道:“我从没这么自恋过,要真是天仙,我前夫就不会出轨了。”   周既的气被噎了回去。   “你这是想变狗吗,周既?”沈来又问,嘴角带着轻笑,微微的蔑视,“变狗我帮不了你,变王八还是可以的。”   周既被沈来气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沈来,总提以前那些破事儿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沈来道。   周既磨了磨牙,沈来依旧还是那么牙尖嘴利。“我没兴趣变王八,沈来,我的自尊被你踩在脚下一次、两次,没有第三次了。”   “嗯。”沈来应了一声,和周既擦肩而过准备上楼。   周既回头叫住沈来。“沈来,裴肖的舅舅最近被提拔到了江城,他想东山再起,但是不能有把柄,否则他自己吃不完,他舅舅还得跟着他吃,所以他才去自首的。”   沈来回过头看向周既,虽然她心里怀疑裴肖另有目的,现在被周既证实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她没冤枉裴肖。男人通常都是这样的,女人永远只是得意时的锦上添花。   裴肖想东山再起了,就想起还有个女人可以共览风光了。   “你以为裴肖这几年心里一直惦记你呢?下次见面你可以问问他,他儿子乖不乖。”周既道。   沈来愣了愣,她虽然料到了裴肖这些年肯定如同周既一般,身边围绕着无数的女人,可却没想到他已经有孩子了。   “谢谢。”沈来真诚感激周既给她提供这条线索。   周既却感觉眼前的沈来陌生得厉害,理智得叫人害怕。   在沈来继续往楼梯上走的时候,周既轻轻地问出声,“来来,为什么我们不能再重新开始?”   沈来在转角处回过身看向周既,“因为,我不爱你了呀,周既。” 第57章   虽然三十几岁的女人依旧说爱有些可笑,但对沈来而言,如果要她再次踏入婚姻的话,那只能是因为爱,否则何必将就。   沈来的神情在昏暗里虽然看不真切,可周既听得出她独有的那种天真而残忍的语气。   周既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钝痛,若非才体检过,否则真要怀疑是心脏出了毛病。疼得人想流泪。   当年即使在他们彼此憎恨到极点的时候,沈来也从没说过这句话。她只说女人出轨是变心,却从没真正的说过,她不爱他了。   在心底周既一直都很肯定,沈来爱他,如果不爱,她不会反应得那么剧烈,哪怕最后她选了裴肖,周既还是知道,那只是因为他做错了事,但并不表示沈来就不爱他了。   可是沈来是什么时候可以在他面前,轻轻松松就说爱他,转过头又能轻轻松松说不爱他的?   周既犹记得沈来当初有多羞涩和吝啬于说爱,有时候被他逼得急了,她才会用英语说一句“me too”。但那并不是不爱,她只是把爱看得太过珍重,生怕说多了会让爱变得麻木。   周既坐在车里,脑子里飞快地闪现着他和沈来之间的一幕幕。至此才醒悟,原来他一直都在骗他自己。   沈来的确是不爱他了,但凡有一点点爱,她就不会那么轻率地跟他混在一起。可怜自己还一直觉得,他那么容易就能重新亲近沈来,那是因为沈来心里还爱他,却没想过,沈来不爱他也不恨他了,所以才能那么随便。   沈来的态度随便吗?不仅随便而且敷衍,周既简直不敢去想,沈来是在拿他解决生理需要。可是沈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连性对她而言都不再是为爱而做的事了?   那个会说“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不爱却还可以上床的人是种什么心态”的沈来已经消失了。   之后的日子,周既没再找过沈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八年前的沈来,还是现在的沈来。她们已经是不同的人了。   沈来辞职的消息是陈博然通知周既的,陈博然还以为沈来要和周既结婚了,所以打电话恭喜周既。   周既听完陈博然的恭喜,只淡淡地道:“没有的事儿。”   陈博然很尴尬地挂了电话。   沈来辞职的事情困扰了周既一天,他没想再理沈来的事情的,天底下的女人难道还少?比沈来年轻美貌的大有人在,甚至连脾气都比她更好,谁也不是谁的唯一。   周既这么想着,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还是没坐住,跟李昶说了句就提前离开了。   武见思问李昶道:“哥,怎么回事啊?最近都很少见周哥了,来了也只是素坐一小会儿。”   李昶从吕德凯那里早就知道周既和沈来的事儿了,“别想着你周哥了,他家里妻管严。”   武见思笑道:“真的假的?”反正武见思无法想象,周既会是妻管严的那种男人。周既当年和沈来那一段,武见思还小,后来加入他们的时候,周既已经离婚了,以前的事儿他不爱提,也没人会故意去触他霉头,所以武见思知道得不多。   沈来明天的飞机去云南,行李已经打包托运了,她过去后就能收包裹。开发区那套房子全权委托给了她小姨出售,至于老小区的房子,想着以后万一张秀苒还会回来,所以就空着了。   裴肖将沈来送到小区门口,“送你到单元楼下吧。”   沈来摇了摇头。   裴肖看着沈来,“来来,真的不考虑我了吗?”   沈来道:“抱歉啊,裴肖,看到你就想起以前自己做的蠢事,我真的想重新开始。”   裴肖苦笑一声,沉默片刻后道:“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来来?”   张天王那首《吻别》当年真的风靡全国,也让吻别这个行为成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惯例。   裴肖低下头时,沈来仰起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裴肖吻得很用心,却抵不开沈来的唇齿。舌吻对吻别而言的确是过了。然则这也是因为裴肖总是过于君子的缘故,如若今日换做周既,沈来就是咬断他的舌头,他也得硬来。   虽然当事人裴肖清楚地意识到了吻和舌吻的区别,但坐在驾驶位上正看着两人亲吻的周既可就觉得没有任何分别了,反正都让人愤怒得想揍人。   周既的拳头已经握紧,却没能再像七、八年前那般理直气壮,至少那时候他的确有愤怒的资格,现在么他只能看着,冲上去也只能自取其辱。   其实当年冲过去之后也是自取其辱的。   沈来没看见周既,她抬起手抵在裴肖胸口,阻止了他进一步的探索。   裴肖吸了口气,片刻后才克制住自己的心情,重新开口,“来来,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   沈来道:“不用麻烦了,已经预约好车了。”沈来朝裴肖摆了摆手,心里还惦记着行李没收拾完。   裴肖一直看着沈来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道路上,才转身往街对面走去。周既就站在街边,手里点着一支烟,却没吸一口。   裴肖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周既道:“去喝一杯吧。”   这么多年了,他们没在说过一句话,今夜重逢,谁也不是赢家。   周既将烟头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熄灭,扔了进去,“老地方。”   酒吧的名字就是老地方,实验中学旁边的老破小,这么多年能撑下去完全是靠情怀。周既和裴肖上学的年纪时,就在这里偷偷喝酒。   两人坐在黝黑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吧台边,叫的都是威士忌加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谁也没说话。   大约喝够了之后,裴肖才重重地放下酒杯开口说话。“当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周既继续喝酒,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最让人厌恶的也是这三个字。   “不过我不后悔。”裴肖道,“你没见过那时候的来来,周既,如果我不靠近,她熬不过来的。”   周既转头看向裴肖,他怀疑裴肖说的是真的吗?周既有些愤愤,沈来会熬不过来?她有过心吗?可另一方面周既却又觉得裴肖说的也许是真的。   裴肖不是不念兄弟情义,也不是没想过事发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那时候他真的不忍心,他感觉若是松开手,就是把站在悬崖边上的沈来往深渊里推。   是不是爱情,那时候裴肖看不真切,觉得同情居多,可能也因为人的劣根性喜欢追求刺激感,到后来周既用他的把柄逼迫沈来和他分手的时候,裴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背叛自己最好的兄弟,出轨嫂子,这样的名声谁顶着都不好受。吕德凯和李昶,那些昔日的朋友都跟他疏远了。所以,裴肖没有为他和沈来的事情奋斗过,就认了输。   “分手的时候,我是松了口气的。”裴肖苦笑一声,“后来我结婚了,我舅舅安排的相亲对象。”   “前年又离了。”裴肖状似轻松地道,“她坚决要离的,我追问了好久,她才说我有说梦话的习惯,梦里总叫来来的名字。”   周既仰头饮尽,将酒杯放到吧台上,对酒保说:“再来一杯。”他要很克制才能不往裴肖脸上招呼拳头。   裴肖也干了杯中酒,将酒杯推到酒保面前,然后自嘲地摇着头,“我不肯承认,直到在泰国再遇到来来,那天她在街头拉小提琴……”   裴肖顿了顿,好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沈来脸上带着热带独有的灿烂笑容,漂亮得耀人眼。 第58章   很多人没见面的时候,以为自己放下了,可再见时,心底涌起悸动,方才明白那些年都白过了。   到了裴肖这个年纪,再想爱一个人,已经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底了,只有当年的人在他心尚柔软的时候,住了进去。   裴肖转头看向周既,朝他举起酒杯。   周既扫他一眼,没回应,兀自喝着酒。   “来来辞职要去云南了。”裴肖道。   周既喝酒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起来。喝够了,招来酒保买了单,周既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裴肖跟着周既往外走,两人站在街沿上并肩候着车。   裴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起来,继而大笑不止,直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才道:“周既,想起来还真是滑稽,当年咱们兄弟为了沈来反目成仇,结果现在她谁也不要。”   周既的回应是,反手一拳砸在了裴肖的肚子上,裴肖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拳。两个快四十的男人在深夜的街头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老地方里的人居然也没报警,估计是见多了,又是在酒吧外打架,大家乐得看热闹。   打完了,司机来接周既,裴肖冲他的背影喊道:“周既,当年即使没有我,来来也不会原谅你。”   男人出轨,无非是笃定家里红旗不会倒,亦或者笃定倒了也没啥,或许还更好。周既当初自然是前者,沈来爱惨了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谁能料到最后会是那般收场。   沈来一直是娇滴滴的,性子有些糯,而遮掩了她性格里决绝的那一面,可等你看到那一面时,一切都晚了。   周末,周既回家吃饭,高行芬旧事重提,周既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下午高行芬就高效率地把在银行上班的顾晓朝叫到了家里来吃饭,因为高行芬已经不放心让周既在外面相亲了,怕他把姑娘往死里得罪。   顾晓朝容貌上乘,带着书卷气,父母都在大学教书,气质很恬淡,说话温温柔柔的,相亲从来没失败过。然而这样的女孩儿大多都有个毛病,小时候太乖了,长大了容易喜欢坏男人。   尽管周既只是坐在那儿,话少得可怜,但顾晓朝依旧看得出,他是个坏人,勾着你的眼,却又漠视你的心。   吕德凯和李昶再约周既打球,顾晓朝也在,她和李紫萱是同学。   双打自然是周既和顾晓朝组队,不过这一次他们是被吕德凯和李紫萱虐。   李紫萱看着对面顾晓朝有些慌乱地奔跑接球,而周既却站在原地懒懒不动,心里不由撇嘴。   一场下来,顾晓朝对周既抱歉道:“太久没运动了。”   周既敷衍地笑了笑。   补妆的时候李紫萱挤了挤顾晓朝的肩膀,“怎么,看上啦?”   顾晓朝笑道:“试试呗。”现代女性被灌了无数鸡汤,开始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又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不行,转身撤退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李紫萱有心提点顾晓朝一句,不过又觉得为时过早,八字都还没一撇,又何必去泼冷水。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着,周既、裴肖的生活里没了沈来,似乎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爱得你死我活的事儿。   沈来的阳光比江城更透明和灿烂,充满了温度。她先跟着张秀苒去她支教的山村呆了几天,确定张秀苒一切都好这才离开。   然后沈来趁着入职前的闲暇,去丽江、大理还有泸沽湖旅游了一圈,艳遇颇多,不过都不怎么感兴趣,交了几个年轻的朋友,约好回了昆明一起玩桌游。   沈来回到昆明,再把自己租的房子收拾出来,把行李归置好,去斗南花市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了一屋子的花,又买了好几个篮子的多肉,换了窗帘、沙发套,挂上她在画廊里淘来的自己喜欢的不知名画家的画,铺上自己的床单,妥妥的美好新生。   设计院打电话来催她入职,沈来这才开始办理手续和做入职体检。   只是医院那边突然打了电话来,让沈来回去复查,她心里虽然小小忐忑,却也没太担心。论起健康饮食和保持运动,她算是碾压全国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正因为这样,当沈来看到复查报告的时候才会不敢置信。她以前天真烂漫的时候,总爱摸着自己的脸对周既说,红颜薄命,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大美女,必遭天妒,想不到会一语成谶。   然则沈来还是乐观的,误查在医院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她决定回江城再复查一下。恰好小姨张秀英打来电话说,开发区的房子有买家了,让她回去当面谈一下。   回江城复查的事情,沈来连张秀英都没敢说,虽然她小姨在医院系统也有些关系。可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总是习惯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着。   从医院出来,沈来去了江城最繁华的商圈,张秀苒女士要过生日了,她想买一条项链送给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T家的微笑项链。   沈来试戴了一下,指尖轻轻地摸着那抹弧度,但愿张秀苒女士以后看到这条项链就能微笑吧。她叹了口气,将信用卡递给导购道:“麻烦帮我包起来。”   沈来背后的门开了,店里又进来了一对新客人。   周既陪着顾晓朝来给她妈妈买结婚三十周年的戒指,却没想到会再遇到沈来。   沈来的头发剪短了,昔日长发及腰的栗色大波浪变成了耳下一寸的俏皮小卷,从背影看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惊艳了,不过多看两眼又觉得更显年轻俏皮。   沈来从导购手里接过购物小票和纸袋,转身便看到了周既。   周既身后的导购正将一枚戒指放在丝绒布上,供顾晓朝试戴。   沈来淡淡地扫了眼顾晓朝,再看回周既,心里涌起了无数的不平。   她这一生,那些伤过她的人后来的日子似乎都活得极好,唯有她,貌似生下来就得罪了老天爷。   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结婚后失去丈夫,好不容易开始自己的事业,却失去了健康,沈来忍不住鼻头酸。   沈来低头将挂在耳边的口罩重新戴上,转身推门出去。   周既扔下回头问他好看不好看的顾晓朝,匆匆地追了出去。他想沈来一定是误会了,所以眼底才会浮现水光。   “沈来。”周既追出门叫住沈来。   沈来并不愿意再见周既——这个上帝的宠儿,所以只当自己没听见。   周既追上去捉住沈来的是手肘,将她拖向路边他临时停放的车边。   沈来用力地想甩开周既的手,“周既,你放开我。”   周既放开沈来,手衬在车窗上,将她圈在自己和车身之间,“沈来,刚才的感觉难受吗?”   难受,但却不是周既所以为的那种难受。   周既低下头,“我不是陪她选戒指,她给她妈买。”   沈来不说话,周既抬手想去拉沈来脸上的口罩,被沈来一手打开了。余光扫到跟出来的顾晓朝,周既打开车门,将沈来推进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开车走了。   沈来回头看向街边看愣了的顾晓朝,再看看周既,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渣。   “我妈介绍的,今天也是奉我妈之命陪她来的。”周既解释道。   沈来看向周既,这借口她不信。周既对付高行芬手段一套一套的,他不妥协,高行芬拿他一点儿法子没有。男人的不甘寂寞,可见如斯。   “周既,能不能……”别这样。沈来想说的是这句。然而她身体没多少力气,也没有精力跟周既再纠缠,只是才说到一半就咳嗽了起来,咳得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周既空出一只手去替沈来拍背,“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跟云南水土不服吧?”红绿灯的时候,周既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沈来。   沈来接过水喝了一口,再抬头时,却见周既将车停在了民政局外。   周既解开安全带看向沈来,沈来也看着他,觉得他脑子估计出毛病了。   “来来,我们能不能诚实一点,刚才你误会了对不对?心里难过是不是?”周既问。   沈来不语,一说话她就想咳嗽。   “来来,你想好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们能不能复婚?如果你点头,我们现在就进去。”周既伸手拉住沈来的手。   沈来是真的想笑,她努力地想抽回手,却被周既死死抓住,骨头都给她捏疼了。   “我妈那人你知道的,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周既把高行芬推出来背锅地道:“我未必顶得住她的压力。”   沈来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道:“周既,你问我多少遍,都是不能。”   周既心底有些烦躁,他就不明白沈来为什么这么别扭,人生一共才多少年啊,非要这样死磕。   周既伸手拿过沈来的包,沈来一把抢了回去,“你干什么?”   周既道:“拿你的身份证。”   沈来简直无语,死死抱着自己的包下了车。周既也绕过车头,拉住她。   “沈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老子以后再特么犯贱就真是乌龟王八蛋了。”周既认真地看着沈来,“你非要这样别扭地端着吗?自己难过,我也难过。我知道以前我做过混账事儿,你心里的坎过不去,你说吧想要怎样?跪搓衣板还是跪榴莲?要我当众给你跪下吗?”   周既说这些话是真委屈,也带着怨气。当年的事,他们谁也没对对方真诚地说过抱歉,只因为都受了伤,也都放不下。   沈来想说话,却又咳了起来。   “这都是你自己作的,沈来。”周既伸手继续替沈来拍背,“自己本来就照顾不好自己,还跑去云南照顾你妈?那穷乡僻壤的,连个咳嗽都治不好。”   沈来止住咳嗽后直起腰看向周既,“我们不可能了,周既。你对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心里都记着。”沈来指了指自己的心,“你觉得你要求复婚是在施舍我是吧?我沈来就该跪地谢恩是吧?”   沈来看着周既,恍然中才发现,以前她一直以为周既比她成熟,所以是他处处照顾她、引导她,可原来真正被宠坏的那个人是他。他以为造成过的伤害别人都能一笑而过。   周既不语。   沈来道:“周既,我就是死也不会再接受你的。你不用再纠缠我,也别把自己想得跟情圣似的,今天那位小姐,不管我误会不误会,但她就是你的下家对不对?”   对的,沈来说的都对,周既张了张嘴,却无可否认。他是想跟顾晓朝试着相处,想证明他不是一定要跟沈来才能结婚。想他的年纪真不小了,想真得给高行芬女士生个孙子了。这狗比的人生,谁缺了谁能过不下去啊?   “我不同意跟你复婚,你转头就能跟她结婚。就好比我如果同意跟你复婚,只要有半分不如意,你就能重新再出轨,是一样的道理。狗改不了吃屎的,周既,所以别再来烦我了。”   沈来用力推开周既,恰好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她便招手上了车。 第59章   才回到住处,高行芬就打来了电话把周既臭骂了一顿,她一辈子的人际关系至此算是被周既给败坏完了。   “周既,你就在外头好生风流吧,我看你将来老死了在屋子里都没人会发现。”高行芬骂道。   周既瘫在沙发上,把手机开了外放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任由高行芬发泄。   “周既,你都几岁了呀?情商低得喂狗了吗?你居然当着晓朝的面追着别的女人出去,你知道刚才晓朝的妈妈打电话给我,我有多难堪吗?”高行芬继续碎碎念。   “你现在就去跟晓朝道歉,她要是能原谅你,你就回来,要是不原谅你,以后你就别回这个家了。”高行芬下了最后通牒。   周既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又重新坐下,这才对着手机道:“妈,别着急了,你儿媳妇会有的。”   沈来再见周既的时候,正接电话,旅行社把她的签证办好了,而她手里正抱着一个大大的重重的包裹。   周既走上前接过沈来手里的包裹,方便她接听电话。   沈来没拒绝,挂了电话后定定地看向周既。   周既单手托着沈来双手都有些抱不起的包裹,另一只手挡了挡太阳,“云南这太阳真够亮的。”他又伸手替沈来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宽沿帽。   “你来做什么?”沈来问。   “我在昆明开了家新公司,以后重心都在这边发展了。”周既笑道,带着他惯有的那种坏。   沈来偏了偏头,那意思是在问,脑子没问题吧?离开江城来昆明发展?周既又不是沈来这样无牵无挂的人。   周既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江城那边该结束的产业我都结束了,只留了康养山庄那个项目,园子是你设计的,我舍不得转让。”   沈来刚要开口,就被周既打断,“没演情圣,来来,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   周既所谓的谈话地点是他的酒店套房。沈来站在房间中央,心里不无嘲讽地想周既果然还是没什么变化。   周既朝沈来摊摊手,“没资格买房,所以只能暂时住这里。”   这话听着莫名喜感,沈来在沙发上坐下。   周既也在她旁边坐下,“咳嗽好些了吗?”   沈来眨了眨眼睛。   “特地问过我妈,她说要用川贝蒸雪梨,我已经让套房管家给你炖上了。”周既道。   “你想谈什么,周既?”沈来问,她无意聆听周既的“体贴”。   “来来,当年的事我是不是从没跟你道过歉?”周既开口。   沈来垂下眼帘,“都过去了,周既,不用再提以前的事情。”   周既伸手握住沈来的手,“可是你心里的坎过不去啊。来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来已经厌烦了听周既老调重弹。   “我知道你的担心,什么狗改不了吃屎?沈来,就你这脾气,你觉得我还敢再吃屎吗?”周既说得特别委屈。   沈来想,如果换个心态她或许能笑出来。   周既依旧握着沈来的手,半跪到地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戒指,“这是我拍卖回来的钻石,专门找人设计打磨的,独一无二。”   沈来蜷缩起手指。   周既也没硬来,“来来,即使你现在不肯戴,不过这枚戒指我这辈子都只打算给你。”   沈来看着因为跪着而比她矮的周既,“周既,我们就这样算了行不行?”   周既摇了摇头,“不行,我试过的,来来。我们离婚之后是这样,你到云南来也是这样,只要有你在,别人都不行。”   沈来不说话。   周既玩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问我脸疼不疼?”   沈来没忍住地噗嗤出声。   听沈来笑了,周既心里便松了口气,他把弄着沈来的手指,有些难以启齿,年轻的时候情话张口就来,现在年纪大了,只觉得酸牙。   “来来,如果这些年别人可以,我就不用一直飘荡。当初那么极端,也不过是因为我想让你回头。”周既抬起头道,那时候低不下身段承认,也受不了沈来的决绝,就那么生生地放手了。   “来来,我不为我做过的错事找借口,只能保证绝对不会再犯。”周既看着沈来的眼睛道:“我当初说复婚也不是施舍你,来来,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我犯错在先,你不会喜欢上裴肖,你不是那种人。”   沈来的心酸酸的,她忍不住捂住嘴,良久后沈来才带着哽咽道:“周既,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再选那种方式离婚,真的。”但是当时每一步都不是沈来自己选的,命运推着她往前走,一步一步地离开。   若是沈来听到裴肖的话,她也得承认,当初如果没有裴肖,她可能真的熬不过去。   “可是婚我还是会离,复合是不可能的,周既。”眼泪从沈来的眼角滑落,有些事并不是没有感情了就不难受。   周既任由沈来抽回手,他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容易,沈来的性子如果不别扭就不是沈来了。   倾述道歉这一招没奏效,第二天周既就搬到了沈来租住房子的对面。实则如果南婷办事的效率再高一点的话,他昨天就应该入住这里的。   沈来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正好看到提着两大个超市口袋的周既开门进去。   “待会儿过来吃午饭?”周既笑着跟沈来打招呼。   看来是要采取长期战略了,沈来心里觉得世事荒诞可笑,只可惜周既注定是要失望了。   “好啊。”沈来道。   沈来的态度实在太过柔顺,周既看着在汤里挑排骨吃的沈来,心里莫名慌得厉害,上一次也是这样。   晚上沈来依旧过来吃晚饭,她本就不善庖厨,周既要献殷勤她也乐得全盘接受。饭后沈来还陪着周既看了一部电影,直到晚上十点也没有归家的打算。   “你还不过去吗?”周既问,所谓的过去就是过对门儿去。   沈来含笑看着周既,“就像你说的那样,周既,咱们这样端着也没什么意思,今晚,我没打算过去啊。”   周既额头的青筋开始跳动,他看着沈来道:“沈来,不可否认我的确喜欢你的身体,夫妻之间那事儿本就是感情的联系。但是若我只是想找个女人上床,比你好的不知有多少。”   沈来收敛了笑容。   “沈来,咱说的就是实话,你也别太自恋了。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别人再好,我也没兴趣。你就算小肚子长三个游泳圈,我也一样喜欢。”周既道。最近重新把情话捡回来说,他酸着酸着牙齿也就没多大感觉了。   沈来心里愤愤,你才长三个游泳圈呢。她打了个哈欠,故作淡定地道:“哦,你真不需要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沈来站起身往门边走,周既被沈来的话堵得一口气在胸口打转,闷疼。   沈来是什么时候练成这样油盐不进的,完全是个老油子的感觉。且她还不是不接受他,这是太接受他了,以至于周既都不知道该往哪处用力。   第二天早晨沈来直接登堂入室,要求周既给她做早饭,顺便拿了一把钥匙给周既,“我房间的钥匙,拜托你每天帮我把花的水换一下。”   沈来爱买花,一买就是一大堆,可每天换水实在是件麻烦事,她懒得动弹,正好周既来了,便全权交给了他。   周既黑着脸道:“我要上班的,沈来。”   沈来牙尖地回道:“我以为你追女人追得不用上班了。”   “追到手之后不得养啊?”周既问,“倒是你怎么没去设计院工作?” 第60章   沈来很无所谓地耸肩道:“想再清闲几天,更何况如果遇到下家,说不定洗手作羹汤,等人养呢?”才说完,她又咳嗽了几声。   周既皱皱眉,“我带你去医院吧。”   沈来道:“不用,都是被江城的雾霾给害的,多洗洗肺过阵子自然就好了。”   周既去帮沈来给花换水的时候,沈来就坐在窗前的书桌边写明信片,一张又一张,有一大摞。   “给谁写明信片啊?”周既问。   沈来头也不抬地道:“给妈妈教的那些学生写鼓励明信片。”   周既点点头,“你倒是挺上心的。”说完又道,“要不要给他们捐点儿钱?”   沈来抬起头咬了咬笔杆,“不用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现在国家在这方面扶持也挺大的,你若真想捐钱,可以等他们考上大学交不出学费的时候捐。”   “不用重建校舍?”周既道,“妈年纪也大了,在那儿生活能习惯吗?”   沈来道:“学校还行,其实现在最缺的是师资。”这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城市的吸引力远远地大过农村,很多人宁愿在城里端盘子扫地,也不愿回农村。   沈来收好写好的明信片,侧头问周既,“晚上有空看电影吗?”   难得沈来主动邀约,周既便是有事儿也得没事儿。只不过他实在拿不准沈来的态度,软和得是不是太过了?还是说他放下一切来到云南真打动沈来了?   周既摸了摸下巴,没敢这么自恋。不过似乎这种看不透更令人有趣。   电影是个科幻片,打得挺激烈的。周既好笑地看着沈来,她的手紧紧抓着扶手,因为用力而全身僵硬,“有这么紧张吗?”   沈来侧头笑了笑,周既才发现她嘴唇上也有血迹,像是被咬出来的。沈来本来皮肤就白,在荧幕透出的光线里更添一丝薄蓝,显得尤其脆弱,周既不由摇头,“这么紧张害怕的话,就不看了吧?”   沈来摇摇头,“有始有终,而且挺好看的。”   从电影院出来,前面的小情侣正在商量去大理、丽江玩儿的事儿,周既看向沈来道:“我们也去一趟怎么样?正好你没上班。”   周既是行动派,在沈来点头之后,连夜就开了车,先去大理。   推窗见海,晒着太阳,舔着冰激凌,沈来惬意地坐在双廊的洱海边上。   “你不是一向谢绝冰淇淋的吗?”周既问,他见过的女人里面唯有沈来可以从头到尾抵制冰淇淋的诱惑,却没想到现在居然破戒了。   沈来偏头笑道:“人生苦短,该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嘛。”   周既被沈来灿烂的笑容所炫目,一时竟忘了奇怪沈来的转变。   下午沈来拉着周既去洱海边喂海鸥,有好几个老太婆在兜售喂海鸥的小熊饼干,沈来一口气买了一百块,十块钱三包,体积大得周既都抱不住。   而在沈来喂海鸥的旁边,好几对新婚夫妻或者情侣正在拍婚纱照。周既把饼干放到脚边,拿出手机抢拍了几张沈来喂海鸥的照片,以便将来用来笑话沈来的幼稚。   等沈来筋疲力尽终于不喂海鸥后,周既道:“想起来,咱们以前拍的婚纱照已经过时了吧?”   沈来点点头,带着怅惘地看向洱海,“嗯,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去印度的城堡酒店拍,而且一定要穿一套沙丽。”   周既心想,这有什么难的,转头已经吩咐南婷帮他查一查印度的酒店了,甚至恨不能现在就把酒席定下来。   晚上沈来和周既去了丽江泡吧,选了一家“繁花似锦”,虽是个慢摇吧,但音乐的分贝依然居高不下,不过灯光做得很好,变化得很魔幻。   前面台子上,女DJ一边打着碟一边轻摇慢扭,中途一个男DJ上台跟她合作了一曲,两人领跳了一支你退我进的双人舞。   下面喝多了的年轻人开始跟着节奏摇起来,整个酒吧的气氛都很high。沈来也玩得很疯,索性跑到了酒吧中央跳起来。   沈来的舞蹈功底很不错,民族舞、爵士舞都会,张秀苒女士培养她可是下过不少功夫的。   她这一跳,现场就更起劲儿了。周既倒是没跟着疯,只在旁边喝着酒看着沈来,嘴角就忍不住翘。   “沈来!”旁边一桌,两女的认出了沈来,兴奋地尖叫起来,“沈来,真的是你啊?”   沈来从台子上跳下来,实在是没认出那俩女的。   桃桃道:“大美人肯定是把咱忘了,高中三年啊,我啊,桃桃。”   “桃桃”两个字总算让沈来掀起来了,她有些尴尬,说实在的现在不是女大十八变,而是二十几、三十几都能大变。高中时那么青涩,步入社会后会打扮了,再微调一下,真心会大变样。   周既走到沈来身边,“怎么了?”   沈来尴尬地介绍道:“我高中同学。”没认出来的那种。   那么多年没见面的同学,见了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一群人换了个清吧,才总算可以正常谈话。   叫住沈来的桃桃,她还有一点儿印象。   “沈来,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漂亮。”桃桃欢喜地对沈来道。   沈来只觉得尴尬,她光记住眼前的女孩儿当初叫桃桃了,却连她真实的姓名都记不住,也算是做人失败吧。   “谢谢,你变得更漂亮了。”沈来很社会地道,“真是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桃桃看向沈来,指着身边的女子道:“你还记得她吗?”   沈来摇摇头。   桃桃大笑道:“认不出来了吧,曾佳敏啊,曾佳敏记得吧?”   沈来的眼珠子都快秃噜出来了,“曾佳敏?!以前不是个大胖妞吗?”   桃桃拍着桌子笑道:“对啊对啊,这么多年没一个同学能一眼认出她的,哈哈。”   当年的大胖妞如今成了辣妈,自然无人认得。   沈来由衷地道:“曾佳敏,你瘦了之后变好漂亮啊。”   曾佳敏有些害羞地道:“在你面前,谁能叫漂亮啊?当初咱们全班的男生可都暗恋你。”   桃桃插嘴道:“咱们班长你还记得吗?侯凯,佳敏一直暗恋他,千里追夫,追到丽江来,最后终于嫁给侯凯当老板娘啦,我这次就是来找她玩儿的。”   班长沈来还是记得的。而当初也的确是全班男生都暗恋或者明恋她。   “你一个人来的吗?”沈来问桃桃。   “不是,我老公和孩子也来了,我和佳敏要女子聚会,就把孩子都扔给男人了。”桃桃道。   正巧侍者拿了酒单来,桃桃道:“点吧,随便点,佳敏现在可是富婆,今天她买单。”   沈来侧脸看了看周既,周既很大方地道:“那就来瓶82年的拉菲吧。”   三个女人立即笑死。   曾佳敏属于比较细腻的女生,她观察得很仔细,见沈来的手指上不仅没有戒指甚至连戒指痕迹都没有,不由好奇道:“沈来,你还没结婚吗?”   沈来摇了摇头,结婚离婚的事儿也不是光彩的事,没必要逢人就宣传。   桃桃怕曾佳敏的话破坏气氛,赶紧道:“着什么急啊?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么早结婚那么早生孩子,太没自由了。还是沈来好,反正也不愁嫁,多玩几年才潇洒呢。”   沈来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桃桃朝对面的周既挤挤眼睛。   周既只好笑地看着她。   桃桃忍不住朝周既叹息道:“哎,你这人,女朋友这么说明显是口是心非,你还不赶紧着接话啊?”   曾佳敏闻言立即拉了拉桃桃的袖子,她这人就是这样,自来熟,多少年不见的同学啊,一见面居然就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周既却是感激桃桃提起这茬,于是笑道:“是她不结婚,不是我不结婚,你们作为过来人,赶紧给她说说结婚的好处吧。”   桃桃和曾佳敏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齐声道:“那还真没好处。” 第61章   沈来“噗嗤”笑了出声。老同学果然有默契。   聊到一半,桃桃的丈夫和曾佳敏的丈夫带着孩子打电话问妈妈在哪里,于是也赶到了酒吧汇合。   对曾佳敏的丈夫侯凯,沈来还有点儿印象,而侯凯只有最初再见沈来时露出过一丝惊讶和惊艳的表情,之后整个心就都扑在他那一子一女的小魔头身上了。   看来超级大美人也有魅力触礁的时候。   沈来不无羡慕地看着眼前的人笑、闹,哪怕是孩子那尖锐的喳喳声,也让人觉得充满了烟火气。   却说沈来和周既告辞后,桃桃和曾佳敏依旧在讨论她,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一向是大家同学聚会时喜欢回忆和讨论的。   “沈来还真是没变,比以前更漂亮了。”曾佳敏羡慕道:“她男朋友也帅,气质老好了,身材也好。”不怪曾佳敏讨论周既的身材,三十岁以上的女人看男人本来就更重视身材,因为那意味着这个男人的自律性够不够高,不够高的基本都已经挺上啤酒肚了。这个年纪的腹肌男可谓是凤毛麟角。   桃桃撇撇嘴,别看她大大咧咧,心却比一般人都心细,“可未必是沈来的男朋友。”   曾佳敏不解,“怎么这么说?”   “你看沈来压根儿就没介绍他,而且我看沈来气色不太好,有些郁郁,估计感情上没那么顺。”桃桃道。   “不可能吧?”曾佳敏表示无法相信沈来这样的大美女居然会感情不顺,她上学的时候,都想过如果自己能变成沈来那样,减寿三十年都愿意。   桃桃耸耸肩,“天下的美女海了去了。”然后桃桃莫名加了一句,“我看沈来身边那男的估计挺有钱的。”   曾佳敏咬了咬嘴唇,“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桃桃道:“不过豪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沈来眼光多高啊。”   曾佳敏道:“可是他不是说只要沈来点头他就娶她么?”   桃桃不由好笑地戳了戳曾佳敏的额头,“你怎么还那么单纯呢?人家说的场面话你也信。”   “可我看他挺照顾沈来的啊,看沈来的眼神也很在乎。”曾佳敏道。   桃桃道:“这有什么啊?当男人给不了婚姻的时候,态度自然要好点儿。”   “你是说周既已经结婚了?”曾佳敏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桃桃的意思。   桃桃耸耸肩,“不知道,不说这个了。”   回客栈的路上,周既走在沈来身边问,“羡慕了吧?”   沈来撇了周既一眼,“你哪只眼看见我羡慕的?”   “你脸上就差写着羡慕嫉妒恨五个大字了。”周既道。   沈来的确是羡慕嫉妒恨的。   然而学生时代的沈来那才是真的令人羡慕嫉妒恨,漂亮,聪明,人又活泼,文娱体育一把抓,学校里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她主持的,还是校园广播的主播,她路过的时候,全校男生都要侧目。   那时候的沈来自己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将被人羡慕嫉妒恨,可长大后才发现,人之时运真的是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现在轮到她只能羡慕别人。   周既揽着沈来的腰,故意做出嚣张的模样来,“怎样,要不要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沈来很想回周既一句,让人羡慕我老公外面女人多吗?不过如今口头意气已经没有任何补益。   回到客栈,沈来洗过澡换了黑色蕾丝睡衣,偎到周既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周既是激动的,虽然他和沈来出来几天了,但并没发生过关系,主要是周既非得硬挺着表示自己在乎沈来这个人更在乎她的肉体。   但是遇到沈来主动,周既就有些把持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柳下惠,而且这个人是沈来啊。   周既翻身搂住沈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来来,我们生个孩子吧。”今天晚上的事儿对周既刺激也挺大的,看别人秀孩子别提多烦了,长得又没多好看。如果是他和沈来的孩子,一定漂亮得像天使。   沈来缓缓放开圈住周既脖子的手,娇娇媚媚地道:“周既,能别提扫兴的事儿吗?”   周既翻身坐起,生孩子怎么能是扫兴的事?“来来,你能不能成熟点儿?你看,你看到别人秀孩子,你心里难受,我说咱们结婚生个孩子吧,你又不肯,你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   沈来打了哈欠翻身起床裹了浴袍,“我去另一个房间睡。”   他们出来是订了两个房间的,虽然周既觉得沈来死矫情,但是鉴于人还没到手,也就妥协了,这会儿可是后悔死了。   周既看着沈来的背影,觉得这人脾气可真是惯出来的,为了将来的日子着想,他还是得有分寸地惯着沈来,要不然日子也没法过。   沈来才刚睡下,就听见周既的敲门声,她转过身捂住耳朵,周既就一直敲门,大有要把整个客栈的人都敲起来的架势。   沈来不得不起身开门。   周既搂住沈来倒在床上,“沈来,你说你脾气怎么就这么犟?你得承认吧,这世上也就我脾气好,吃你这一套,要换个人你试试。”   沈来又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周既压住沈来的手脚道:“我刚才出去买桃子了。”这算是解释为何迟迟没来哄沈来的原因。   沈来这才圈住周既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情到浓时,周既压着沈来不可抑制地道:“来来,我爱你。”   “我也爱你。”沈来快速地敷衍地回了句。   周既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沈来不说这句话他介意,可沈来这样轻易地说出这句话,他也介意。因为说不爱的也是她,真真假假,连周既自己都快分辨不清了。   可“爱”这个字对沈来来说,明显地不值钱了。   丽江的最后一站,沈来和周既去爬了玉龙雪山,一路的人都带着氧气罐,周既身强体壮自然不用,不过沈来喘得跟拉风箱似的,周既还是给她买了一罐,又忍不住嘲笑她,“你平时健身都白健了。”   “嗯,白健了。”沈来点头,有些痛苦地弯腰捂着胸口。   前方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儿,穿着大熊猫连体裤,正匍匐在阶梯上往上屁颠屁颠地爬,作孽的年轻父母却站在阶梯上不停地逗他往前爬。那小屁股撅得让人看了就忍俊不禁。   沈来和周既都忍不住站着看了良久。   周既侧头看沈来,拉起她的手,“以后咱们也带儿子来爬。我在后面推,你在前面拉。”   沈来没答话,只继续往前爬。 第62章   中国的景点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多,好不容易爬到插红旗的最高点,上面就立着块写了海拔高度的石头,却还得依次排队照相。   沈来没什么兴趣,周既却拉着她非要排队。   沈来没好气地道:“周既,你变俗气了。”   “是谁非逼着我带这么重的相机的?”周既道,“带了你又不照。”周既的拍照技术不差,不过都是被沈来逼出来的。当年美颜相机还没流行起来的时候,可是害苦了周既,稍微把沈来照得没有本人美,她就要泼妇掐人。   沈来看了看那个堪比象鼻子的镜头,终于肯乖乖地陪着周既排队了。   周既不满足于给沈来照单人照,还是拿出手机请后面排队的情侣,帮他们合照了一张。   沈来站在镜头前抱怨道:“你手机里都没有美颜软件。”   “你这样的还用美颜软件,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周既道,“给别人留点儿自信心吧。”   沈来被恭维得哈哈大笑。   周既从小情侣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划拉了一下,跟对方道了谢,然后便把他们的合影设成了屏保。   沈来偏头站在旁边看周既操作,听他道:“给你也发了一张,在你微信里。”   沈来道:“周既,现在谁还流行把合照设成屏保啊,你老土不老土?这叫心里没有才放到眼睛看得见的地方,心里有的时候,不用放也哪儿哪儿都能看到。”   “就你话多。”周既拉住沈来的手道:“下去吧,这梯子有些陡,你别摔了。”   大理和丽江是对情侣特别友好的地方,沈来坐在车上遥望被他们越抛越远的丽江,不由长叹了一声。   “喜欢的话,下次再带你来。”周既伸手拽了拽沈来的头发,嫌弃道:“还是以前梳马尾的时候好拽。”   沈来瞪他一眼,把周既的手拍开。   回到昆明,沈来很自然地就搬到了周既的房子里住,一点儿也不矫情,连带她的花花草草也都搬了过来。   周既看着沈来抱了一堆衣服下楼问,“这是干什么啊?”   沈来道:“给贫困山区捐衣服,小区外面设了爱心衣桶,反正这些衣服我也不穿了。”   周既点点头,很明白女人在衣服上头喜新厌旧的毛病。   晚上,沈来接了个国际长途,嘴里溜的鸟语完全是周既没听过的。等她挂了电话,周既问,“说的哪国语啊?”周既已经不算孤陋寡闻,但沈来嘴里的话他的确没听出地方来。   “挪威语。”沈来道。   周既心里那个酸啊,“你那个前男友来的电话?”   沈来点点头,“奥格要结婚了,所以给我打电话。”奥格便是沈来的前男友。   周既见沈来面无郁色,这才算饶过她,不然肯定还有一箩筐的酸话等着沈来。   临睡前,沈来道:“明天是周末,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周既立即道:“我陪你去。”   沈来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含笑看向周既,“我妈估计对你没好脸色。”   周既道:“我对她有好脸色就行。”   沈来抬头望向天花板状似思考了一下,“还是我自己去吧,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   “那你慢慢想,那边山路多,我怎么放心你坐别人的车去?”周既道。   沈来做出个无奈表情,勉强表示同意。   周既搂着沈来的时候心想,看来还是得走老丈母路线,曲线救国。   早起周既问沈来,“你不用收拾行李吗?”   沈来拉了拉自己小小双肩包的背带,“收拾好了啊。”   “上次你写的明信片呢?不是说要送去给那些孩子吗?”周既问。   “哪儿等得了这么久啊,我早就用邮政给寄过去了。”沈来道。   周既又问,“不用给妈妈带点儿什么?”   沈来道:“她那里山好水好,吃的都比我们生态,不用带。”   山路颠簸了四个小时,沈来路上还吐了一次,才到了张秀苒女士支教的山村,就在公路的坡下。   周既绕到后备箱拿东西,“妈打算在这里支教多久啊?”   “听她那意思大概是想把一辈子的余热都献给这儿了。”沈来道。   “那你岂不是得经常来?”周既问。   “那自然了,作为孝女,这是必须的。”沈来俏皮地道。   “要不然我在妈妈的学校旁边修个直升机的停机坪吧?”周既认真地道。   沈来顺着周既的话道:“嗯,最好再修幢别墅,我过来的时候还能住。”   周既知道沈来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也没多说,提了她带的东西,以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礼品准备往坡下走。   沈来赶紧拉住周既的手臂道:“你干什么?”   周既扬眉看着沈来,“你说我干什么?”   沈来道:“周既,咱们现在可不是那种关系,今天我之所以同意你来,那是为了有个免费车夫,你可别想多了,以为有见丈母娘的机会。还有,张秀苒女士是党员,富贵不能淫,你不要企图用礼品收买她。”   “你嘴怎么越来越贫?”周既道,话是这么说,周既却很高兴,沈来没再跟他说什么“你妈,我妈”之类的话,“丈母娘”也是沈来自己说出来的。   沈来拉住周既往车里塞,“我自己先下去,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不许下来,周既,我得先跟我妈谈谈。”   “你俩一谈我准得靠边站。”周既不乐意。   沈来笑着亲了亲周既的脸颊,“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跟你讲,丈母娘这一关不是那么好过的。”   大概是沈来的话里暗示了周既未来,所以他没坚持,否则沈来闹起别扭来,神仙也消受不了。   学校就在山坡下,站在山坡上,周既可以清楚地看清学校操场,因为是周末,学生不上学,所以张秀苒走到操场上时,周既一眼就能看到。   学校很简陋,教学区是一幢两层高的楼房,而教书宿舍则是一小溜平房。   沈来一看到张秀苒就跑过去抱住了她。   周既揉了揉眉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粘妈妈的,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哭哭啼啼周既只见过沈来一人。   沈来紧紧地抱着张秀苒,脸颊贴着脸颊,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不住低声地道:“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张秀苒的沈来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和刚才在周既面前的俏皮、活泼完全不同。   满眼的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张秀苒。   “怎么了,来来?”熟知沈来的张秀苒十分心慌,微微推开沈来。沈来的确娇气,但这样哭哭啼啼的情况是很少的。 第63章   沈来泪眼滂沱地看向张秀苒,“妈妈,我们去你屋里说吧。”   进了屋之后,沈来用张秀苒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眼泪,但是怎么擦也擦不干,眼泪反而越来越多。   难以开口,却又不能不说。   张秀苒只是看着眼就已经酸了。她心里早做下决定,不管沈来犯了什么错,光看她哭得这么厉害,她就一切都能包容。   张秀苒放轻声音道:“来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和妈妈说,妈妈都会帮你的,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秀苒平静的声音似乎安慰了沈来,让她的肩膀不再抽搐。沈来转过身,拉了椅子让张秀苒坐下,自己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病例。   张秀苒一看到江城省医院的抬头心就往下掉,沈来低着头不说话,只等待她看完。   张秀苒捂着嘴,还没看完眼泪就掉了下来。世上有些坎过得去,而有些坎却是迈不过的。   “医,医生怎么说?”张秀苒颤抖着声音问。   “长得位置不太好,江城没人敢动手术,北京倒是可以,但是成功的几率也很小。”此时沈来的声音出乎张秀苒意料的平静,因为她已经过了最初震惊的阶段了,而认命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几率不大可也总有几率啊,来来,这个不能拖的。”张秀苒站起身,显然是要收拾行李的意思。   沈来叫住她,“妈妈,我不想医。”   “你说什么?”张秀苒不敢置信地问。   “妈妈,即便手术成功,愈后也不好,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沈来哭着道。   张秀苒抬手就给了沈来一个耳光,这是沈来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打她。“沈来啊,沈来,你的命是你的吗,是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你凭什么自己就做决定。”张秀苒看过诊断书的日期,“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说不定,说不定……”说不定现在沈来的手术都做完了。   沈来上前搂住张秀苒,凄凄地叫着哭着,“妈妈,妈妈,我想的,我想的,可是几率太小了啊。”   沈来是理智思考过的,她如果去北京求医,运气好的话手术能成功,接下来就是放疗、化疗,她的身体未必熬得过这一波,如果运气不好,就再也下不了手术台了。   沈来对自己的运气没有太大的把握,她的一生,运气其实没怎么青睐过她。   “我问过医生,不动手术的话还有三个月到半年。”沈来将张秀苒拉到床边坐下,然后蹲在张秀苒的跟前,将头埋在她的膝上道,“妈妈,原谅我吧,我不想最后的日子躺在病床上,不想头发掉成秃头,妈妈,最后的日子我想去一些以前想去却不敢去的地方,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张秀苒不语。   沈来抬起头,替张秀苒抹了抹眼泪,“妈妈,我这辈子活得也不算亏了。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爱过一场,也恨过一场,现在不爱也不恨,心里很坦然。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留学的时候很多地方也去过了,看过了。可是伊朗、阿富汗、利比亚……那些地方却从没敢去过。”   沈来强扯出一丝笑容,“妈妈,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看新闻联播,总听这些国家的名字,我就跟你说,我想自己去看看的,你还记得吗?”   “可是长大后就不敢去了,一直是我心底的遗憾,妈妈,让我走吧,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寄明信片的。”沈来道。   张秀苒摸着沈来的脸哭道:“来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你让妈妈怎么看着你放弃治疗而一个人走啊?”   沈来抱着张秀苒的腿,“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妈妈,我不想让你看着我,看着我……”沈来依旧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浪漫和天真,天真的希望她不死在张秀苒的面前,就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沈来大声地哭着,“妈妈,原谅我吧,最后的路让我一个人走吧。”她是真的不忍心让张秀苒陪她经历最后的折磨。因为那会让张秀苒比她更痛苦。   张秀苒没办法原谅、包容沈来,却又深切地体会到沈来就是她的女儿,性子和她如出一辙,都是看似温和实则决绝的人。又特别好强,绝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凄凉的一面。沈来更甚,从小就臭美,而化疗、放疗真的能摧毁她这样的人。   更何况还是在周既面前。   张秀苒肝肠寸断,眼泪一直滴,她知道只要自己坚持,沈来就会留下来。那一刻她了很多很多,但最终还是决定任由沈来再任性一次。   没有办法呀,她是沈来的妈妈,从小就总是包容着沈来的任性,而没有办法拒绝再疼沈来一次。   这就是妈妈,哪怕再不愿意,可还是会顺着她。   洗过脸之后,两人都平静了一点儿。张秀苒哑着声音道:“既然要走,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来点点头,“签证已经办好了。”虽然不能直线进入,不过沈来也不在乎,她现在到哪儿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什么时候走?”张秀苒问。   沈来低着头道:“今天晚上的飞机。”   张秀苒的身体晃了晃,沈来赶紧上前扶着她。   张秀苒死死地抓着沈来的手臂,“来来。”   沈来轻轻地拥抱住张秀苒,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抚摸着张秀苒的背脊,声音渺远得仿佛来自太空,“妈妈,我怕不走,会后悔的。”   沈来的行李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放在张秀苒这里了,那时候张秀苒还以为沈来把衣服放在这儿是为以后过来的时候准备的,却没想到……   沈来同时带上的还有她的小提琴。   “钱够吗?”张秀苒问。   沈来将一张银行卡递给张秀苒,“这是卖开发区那套房子的钱,都在里面了,妈妈,密码是你惯用的。我你不用担心。”沈来拎了拎她的小提琴,“妈妈,你知道的,小时候我一直想当流浪歌手。”   抱着琴,走天涯,多潇洒的事儿。“现在终于能圆梦啦。”沈来故作欢喜地道。   张秀苒却是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   沈来双手捧住张秀苒的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妈妈瞬间憔悴的脸,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将额头抵在张秀苒的额头上,“妈妈,周既的电话我写在银行卡背面了。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时,就给他打电话吧。”   张秀苒哭了出来。她知道沈来的性子有多别扭,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是不会提周既的,更遑论让她去找周既。   沈来用手背替张秀苒擦着眼泪,“妈妈,就当我是去周游全世界吧。周既来找你,别告诉他我的事儿……”   张秀苒看着沈来背起包,提着她的小提琴一步一步从贴着山的后门离开,忍不住喊道:“来来……”   沈来回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张秀苒飞奔回来,一把抱住她,哭得不可遏制地喊,“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张秀苒女士一生坎坷,临老了还要经历失女之痛,沈来心疼她心疼得为她死也行,也恨自己恨得发疯,恨不能当初张秀苒生的是别的女儿,那她就不会有今日之痛。   沈来想一辈子守着张秀苒女士的,她也怨过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对张秀苒,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沈来不停地亲着张秀苒的额头,低声道:“妈妈,你就当我是去寻找奇迹了吧,我会一直给你寄明信片的。” 第64章   张秀苒看着重新离开的沈来,眼泪滂沱。   她的女儿一生多舛,生下来就没了父亲,长大后被最爱的人背叛,放下后却又被老天捉弄,如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流浪,张秀苒这个无神论者也会忍不住去想,她和沈来是带着被诅咒的命运而生的吗?   这也是张秀苒第一次后悔,如果当年她不那么决绝,重新接纳沈存中的话,沈来是不是就能有父亲照顾?她小时候身体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她忙于工作疏于照顾而那么差?她就不会年纪轻轻……   可是这一刻张秀苒又恨毒了沈存中,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切的孽都要落在沈来的身上!   沈来在路边等公共汽车时,接起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周既的电话。接起之前,她清了清嗓子。   “妈怎么说啊?你跟她说了吗?”周既问。   沈来挤出一丝轻快的语调,“这不是正做思想工作吗?稍安勿躁行不行。”沈来挂了电话,登上公共汽车,将手机从门抛了出去,将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包里,遥遥地回头一直看着她妈妈支教的学校。   周既等到天色黄昏时,才忍不住厚起脸皮、鼓起勇气走进学校的。面对张秀苒对他来说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儿,他这前岳母,绝不是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那种类型。   周既这辈子还没在人前怂过,只除了张秀苒,他只但愿沈来千万别学她妈。   门虚掩着,周既敲门进去的时候,张秀苒正在书桌前备课,房间就一个,却不见沈来的踪影。   周既清了清嗓子,提醒张秀苒有人来,省得突然说话吓着她,等张秀苒回过头,他才开口问道:“妈,来来呢?”   张秀苒看着周既,她恨周既比恨沈存中更甚。因为经历过,所以知道当初沈来该有多痛,所以她离开了五年才回来。张秀苒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五年沈来就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病痛。   “别叫我妈。”张秀苒冷冷地道。   周既来之前已经将脸都揣兜里了,笑得几近谄媚地道:“妈,来来呢?她去洗手间了吗?”   “她走了。”张秀苒道。   “走了?去哪里了?”周既的心咯噔一下,他的预感果然灵验,就知道沈来那么配合,肯定要耍幺蛾子。   张秀苒看向周既,“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沈来连她也并未说出确切的地点。   “不过她走的时候,托我转达你一句话。”张秀苒停顿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继续,她的语速好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了周既的心上,“来来说,如果她现在原谅了你,当初那个孩子又算什么。”   周既坐在车上,点烟的手都有些抖。山里的风吹得人骨头寒,他却恨不能风能再冷一点儿。   沈来就是那种蔫坏儿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地方给你一刀,她带着笑的时候,甜得你看不到那瓤子里的毒。   周既连夜开车回了昆明,他手里有沈来房间的钥匙,推门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周既又冲回自己的房间,看到沈来的衣服还有她的洗漱用品都在,不由松了口气。只是对面沈来的房间是什么时候空的?   周既想起来,沈来似乎总有扔不完的垃圾,捐不停的衣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搬空了一切。而她之所以那么主动地搬过来跟他住,只不过是为了腾空她那边而已。   周既磨了磨牙,心想沈来可真是好样儿的,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不过她想就这么甩掉他,那绝对没门儿,周既发狠地想,他就是对沈来太温柔了,下回见面就该直接绑在床上,让她生了孩子再下地。   周既如是安慰自己,不过他也不心慌,张秀苒那么大一尊神搁这儿,他就不信沈来能不回来。   只是周既从夏天等到冬天,也没见沈来那兔子露面,甚至一点踪迹也没有。   周既翻着手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来的张秀苒的通话记录,看到可疑的,就让南婷一个一个打回去,却都不是沈来。山村学校那边的人回话,也是从没见过沈来再出现。   周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沈来耗下去,可他想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他一定要跟沈来生个孩子,让那个孩子回来。   下鹅毛大雪的那天,高行芬看见周既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由道:“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周既笑道:“守株待兔的故事听过没?”   高行芬继续追问,周既却不肯再多说,惹得高行芬抱怨道:“跟你爸一样,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周既嘿嘿。   高行芬又问他,“晚上几点回来?”   周既道:“今天我要去云南,顺利的话明天就回来。”   高行芬又道:“那行李收拾好没有,我让王姐给你收拾。”如今周既已经搬回周家来住了,每次出差的东西自然都是高行芬张罗。   周既道:“嗯,你让她收拾吧,再把家里的西洋参、灵芝粉什么的给我装点儿。”   王姐收拾行李的时候,跟高行芬唠嗑道:“周既这是怎么了,走路都开始哼歌了。”   高行芬道:“不知道啊,神叨叨的,不高兴的时候几个月一个笑脸都不给,高兴的时候又这样。”   见今天高行芬兴致颇好,王姐忍不住问道:“高姐,周既这怎么又搬回来住了啊?”都搬回来好几个月了,一开始王姐还以为他就是临时回来,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长期驻扎了。   “谁知道呢。”高行芬口是心非地道:“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欠他的,想回来就回来,吃现成呗。”   说是这么说,高行芬对周既搬回来住的事儿自然是高兴万分,唯一不满的就是周既不肯再相亲。   把行李交给周既的时候,高行芬想起前几天王晶晶她妈跟她提的事儿,又想着周既今天要去云南,沈来貌似就在云南,不由多了句嘴,“那什么,前几天听你方阿姨说,当初你跟沈来那一段儿,沈来婚内跟裴肖好了?”   王晶晶咽不下那口气,当然得打听周既前妻的事儿,有些事只要费心,就能打听到。   周既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妈,方阿姨的话你也信啊?这年头的人八卦,都恨不能别人家里全在上演肥皂剧恩怨,沈来是那种人吗?”   高行芬讪笑,“我也觉得来来不是,不说别的,就说她妈妈,她也不能呀,对吧?”   “嗯。”周既没回头地敷衍了一声。   沈来离开后,坡下的那个山村小学周既也来过好几次了,没下去打扰张秀苒,就是心里存着点儿侥幸,觉得指不定能逮着沈来。   不过这一次不会空手而回了,他手里拿着吊沈来那头兔子的胡萝卜,不怕她不出来。   张秀苒也知道周既来过,因为周边的人跟她提过,说总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坡上打望学校,一打望就是一天。而且期间周既也让人送了很多课外书来,帮学校组建图书馆,还有每个月捐的牛奶,一车一车拉来。   周既走上前将补品放到张秀苒屋里,“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张秀苒道:“周既,别出现在我面前行吗?”   这话说得可真不留情面,周既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了,“妈,我知道你忙,平时我也不敢打扰你,只是年初沈来报的奖下来了,她设计的康养山庄的项目拿了年度最佳景观设计奖,她自己也拿了年度新锐景观规划师的奖,都是国际大奖。”   张秀苒愣了愣,这个项目沈来跟她提过,也一再说过它一定能拿奖。当年沈来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说过将来想拿这个奖,没想到终于实现了,可……   张秀苒看着周既打印出来的邮件,心里五味陈杂。   “妈,你帮我通知一下沈来吧,总不能为了躲我连奖都不去领吧?她不是一直想当享誉全球的设计师吗?这就是她的第一步。”周既道。   张秀苒取下老花眼镜,看向周既。   当初她和沈来的想法是一样的,并不愿意把沈来的事告诉周既,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他不配参与沈来的事。就好比张秀苒自己的任何事也不会告知沈存中一般。   但前提是不耽误人。   张秀苒轻声道:“可惜来来去不了了。”她弯腰从柜子下抽出那份沈来的诊断书递给周既。 第65章   周既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相信。   “这不可能,来来那么注重养身,每周都有坚持锻炼,怎么可能?”周既嘴里说着不可能,脑子里却想起沈来治不好的咳嗽来,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张秀苒起身离开椅子,把整个房间都让给了周既。   从虚掩的门缝里望进去,可以看到周既跌坐在地上,手握着拳头以背面挡在嘴边,脸上有水光反射。   很多事回头看的时候,那些蛛丝马迹是那么的明显,可当时却忽略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天在电影院,沈来的手抓得那么紧,嘴唇都咬流血了是在忍疼吗?   还有最后那天晚上,他覆在沈来身上问她是不是疼,因为她的眉头蹙得太紧了,沈来圈着他的脖子道:“嗯,你太用力了。”因为她惯来喜欢在床上哼哼唧唧,所以他当时只以为她是矫情。那时候她也是再忍疼吗?   周既不知道,当着他的面忍疼的沈来,背后得有多疼。   周既难以想象,沈来那种手擦破皮血都没流,就够她皱半天眉头的人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他面前演得那么自然。   为什么沈来一句都不肯在他面前透露?原因周既不能说猜不到,却没料到沈来心狠如斯。她生命里的凡此种种都不再允许他置喙和参加。   可是那半个月,沈来那么俏皮、阳光,会对着他撒娇、耍赖,让他以为真的能回到从前,到头来却不过是场空欢喜。   她那么恨他,为何最后却肯卖力敷衍他?   说什么女人也有需要的屁话,周既是不信的,那时沈来疼成那样,哪里还需要他。可是为什么?   早晨张秀苒敲门叫周既吃饭的时候,周既依旧保持着昨天的坐姿,她能理解,沈来走的那天,她也是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一个晚上。   “吃饭吧。”   阳光照进屋子里,周既伸手挡了挡光线,适应了许久,才走出房门。看向张秀苒的时候,周既不禁想苦笑,他想他知道原因了,也得感谢张秀苒,到了最后一刻沈来还肯敷衍他,并最终将他带到这里,不都是为了张秀苒吗?   因为沈来不在了呀!谁来帮她守护她的妈妈呢?所以你看沈来敷衍他敷衍得多用心。   周既吃不下饭,看着张秀苒酷似沈来的脸,一个大男人的鼻子就忍不住酸。“妈,她,来来她,最后去了哪里?”   张秀苒的筷子顿了顿,“她走的时候说,想去伊拉克、利比亚、阿富汗那些地方。”   周既又是一声苦笑,“嗯,是她会选的地方。她曾经也跟我说过,我还说到时候聘一队保镖陪她一起去。”   然则却没想到,沈来是认真的。   张秀苒收拾了碗筷,背对着周既道:“走吧,别再来这里了。”   周既守在门边却不挪步,“妈,来来真的就没有只言片语了吗?她怎么舍得你?”   张秀苒看了周既良久,终于回身走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明信片递给周既,“这是她寄回来的明信片。”   周既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邮戳来自不同的国家,瑞典、冰岛、挪威……也真亏沈来用心了。周既和张秀苒都知道,最后的日子,沈来的身体是绝对支撑不起多国走动的。   明信片写得满满的,都是沈来的笔迹,只在最下方有另一个人添上了一排字,是一个挪威地址。   “每个月都能收到,我想未来的每个月也都能收到。”张秀苒淡淡地道。沈来为张秀苒精心安排了一场她还活着的戏,可事实真相如何,却在人的心底。   周既拿到签证的第一天就飞往了挪威。   奥格颇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满脸疲惫而瘦高的亚洲男人,在他问出之前,周既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Is CoCo here”   CoCo是沈来的英文名,来是come去是go,她叫来来,所以戏称自己为comecome,英文名取的简写,CoCo,却不是香奈儿的coco。   奥格在听到“CoCo”的时候挪开了挡住大门的身体,“她不在这儿,你是看到明信片上的地址来的吗?”奥格说的是中文,而且带着江城音,全是沈来的功劳。   奥格是个高大的白人,一双眼睛湛蓝清澈,正是沈来最迷的那种颜色,她能为一双迷人的蓝眼睛而追一个季的剧,无论情节好坏。   奥格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给了周既一罐。   “我来找CoCo,她不见了。”周既开门见山地道。   奥格道:“她生病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周既道。   奥格继续道:“她给我写了邮件,说她生了很严重的病,我让她来挪威,我陪她治病,挪威不行,我们就去美国,可是她不肯。她寄了很多明信片给我,让我每个月寄回给她妈妈,我拜托了很多朋友,请他们从他们的国家寄出给她。”   “后来我就再没收到过CoCo的信息,所以我把我的地址写在了明信片上,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她的消息,我不敢去打扰她的妈妈,怕戳穿她甜蜜的谎言。”奥格有些忧伤地道。   尽管周既早已料到沈来不会来找奥格,可亲耳听奥格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却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了下去。   奥格已经喝完了一罐啤酒,又重新起身拿了一罐,然后听周既轻声问,“你怎么认识CoCo的?”   这个话匣子一开,奥格就再也没忍住,在他回到挪威后,身边就再也没人能和他一起回忆CoCo了。   “我和CoCo是念书的时候认识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天呐,她长得就像Angel对不对?”奥格问周既,“我追她追得很辛苦,追了两年她才点头同意,东方的姑娘总是那么羞涩。”   大概是不知该如何用中文赞美沈来,奥格开始用英语嘟囔“…so sweet…so smart…so beautiful and moving…”回忆着回忆着,奥格就开始流泪。   “在分开的时候,我跟她求婚了,可是被她拒绝了,她说她要回她的国家,我就说我也去,被她拒绝了。”奥格不无委屈地道,“可是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的快活……”   奥格可没管周既听了是个什么感受,他太需要有个人让他可以谈论CoCo了。他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取了一本相册递给周既,“你看,CoCo。”   相册里全是沈来,大笑的沈来,微笑的沈来,哀伤的沈来,忧郁的沈来,受伤哭泣的沈来……还有和奥格甜蜜相拥、相吻的沈来。   “She’s so pretty,isn’t she”奥格道,“中文怎么说来着,她教过我,哦,什么雁,什么鱼来着?”   “沉鱼落雁。”周既轻轻地道。这么自恋的话,年轻时候的沈来的确说得出口。   整个晚上,奥格跟周既讲了许许多多他和沈来的故事,讲沈来怎么捉弄他,又讲沈来怎么照顾他,他喝着酒,流着泪,想着他的CoCo已经远去了。   原本来找沈来的周既,在那个夜里,就一瓶一瓶的啤酒喝着,听着另一个男人流着泪说他和沈来的故事。   送走周既的时候,奥格道:“周,我要忘记她了,我现在有了新的想要认真对待的人了。”所以他昨晚才会那么放肆地任由自己去想那个特别狠心的东方女孩儿。   周既坐在飞机的舷窗边看着脚下的挪威,他想如果当初奥格不管不顾地跟着沈来去了中国,沈来早就是哈拉尔森太太了。   沈来这一生遇到过很多爱她的男人,然而最可悲的是他们总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爱她,却又不够爱她,所以总是离她而去,留下她孤单一人。   从江城的机场出来,周既只觉无处可去,天地茫茫,却再也没有一个叫沈来的人,没有一口她呼吸过的空气。   出租车将周既载到了鹭洲,这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了,在城里开车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避开这里。   鹭洲国际是江城的高档楼盘,周既和沈来结婚的时候,婚房就在这里。   按开密码锁,屋子里窗明几净,客厅的茶几上还有一束开得正艳的淡绿色桔梗花,是沈来的最爱。   梳妆台上,女主人的梳子随意的摆放着,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沈来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她如山的包包还整整齐齐地放在玻璃柜里,整面墙的鞋子一点儿灰也没有。   七年的时光,虽然让这间屋子的颜色陈旧了一点儿,但别的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然而空气里却已经没有女主人在时,时不时会传来的幽香。   周既在沙发上坐下来,没开灯,后背有点儿硌人,他抽出来一看,是沈来以前喜欢的粉色心形抱枕。   周既点了支烟,待猩红的光芒在黑暗里闪烁时,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沈来要是在的话,肯定要出来骂人了,他就往她脖子里吐烟圈。   周既没脱鞋,就把脚往茶几上一搁,等着沈来来踢他的腿。   烟燃完了一支又一支,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周既觉得这个世上的事特别滑稽可笑,沈来一辈子健身、减肥,不抽烟不喝酒,却年纪轻轻就得了肺癌。他呢,抽烟喝酒吸雾霾,却屁事儿没有,你说可笑不可笑?   恍恍惚惚地听见开门声,周既立即“腾”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到了茶几脚上,也没顾得疼,急急地把烟头扫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瘸着腿跑到门边,“来来。”   “啊!”开门进来的曾姐被屋里的人吓得尖叫一声,刚买的花也掉地上了。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讶地喊了句,“周先生,你回来啦?” 第66章   曾姐已经七年没见过周既了,但每个月的薪水依旧准时打入她的银行卡里,她也想过不做的,但周既每年无声无息地给她按照百分之八涨工资,曾姐没舍得这份工,又觉得心里有愧,毕竟别人都没住,所以更是特别用心打扫卫生和维护屋里的电器。   “曾姐。”周既看到是保姆后失望地往后退了退,他都忘记曾姐也有这屋子的密码了,也忘记她还在这里打扫卫生了。“我还以为是来来回来了呢。”   曾姐同情地看了周既一眼。她十年前从周既和沈来结婚搬进来开始,就在这里做保姆了。自然把两人的恩爱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是她说哦,沈来真的是太娇气和矫情了,哪有女人做成那样的,也就周既脾气好,什么都能忍。   不过那是真喜欢,曾姐知道。周既看沈来的眼神,那是恨不能黏在身上的。可惜老天见不得人好,沈来怀了孕又流产,神色恍惚出了车祸。   谁也没跟曾姐说过什么车祸,这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然怎么能解释,沈来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呢?   曾姐是从没想过离婚那个可能的,谁要是跟她说他们离婚了,她肯定要骂人乱讲的,周既和沈来怎么可能离婚?他们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的,要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什么的,才可能哟。   所以沈来的消失,必须是死了才能解释,好端端一个人,除了车祸还有什么会突然就死了的?曾姐很肯定沈来当年就死了。   因为她还看见,周既晚上醉倒在沙发上,一直喊“来来,来来。”听得她都心酸想哭。   再后来,曾姐就没见过周既了,她也想得明白,这里是伤心地,触景伤情,周既那么有钱肯定搬其他地方去了。   曾姐没回答周既,她看得出周既很憔悴,胡渣满脸,一身的烟味儿,两颊全凹陷了下去,这明显是神智不清。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莫不是沈来的忌日?可又觉得时间对不上?但也可能是她自己记不清了,毕竟年纪大了。   曾姐手脚麻利地把花换了,重新装上水。转头看到周既正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呀,周先生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所以什么都没买。”买了东西没人吃就是浪费,曾姐不是没良心的人,虽然周既不回来钱照给,但她也不能随便浪费人的钱。   周既回头看着曾姐,好像又看到了沈来站在她身后,吩咐她,她的床头要换香槟玫瑰。   “曾姐,买点儿山竹吧,还有车厘子什么的,来来爱吃。”周既合上冰箱门道。   曾姐不说话了,她觉得周既精神有点儿毛病。   周既说完也醒悟了过来,可他忍不住继续道:“曾姐,来来她出国了,你知道她的,就喜欢到处跑,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她呀,每天没水果吃就要生气的。”   曾姐不无可怜地看着周既,周既知道她把自己当疯子了。可是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沈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不能当她死了。她给张秀苒编了个故事,没骗着张秀苒,却让周既有了根救命的稻草,抓着就不放。   曾姐把房间里的灰尘打扫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超市给沈来买水果。她下了楼,正好遇到其他保姆在院子里休息,都是老熟人了,她便也走了过去。   隔壁单元的小王正在说她当保姆那家主人的八卦。“哎哟,我这个月做不完就要走了,两口子闹离婚呢。”   郑姐道:“孩子才几岁啊就闹离婚?肯定是那男的外头有人了吧?”   小王撇嘴道:“可不是吗?而且不是第一回了,我听她两口子吵架,好像没生孩子之前就犯过一回,后来可可妈妈原谅了他,现在又犯了。”   郑姐道:“哎哟,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我上次当保姆那家也是这样的,而且不止养了一个。”   小王啧啧道:“这年头,男的只要有一点儿钱的就没一个好的。”   曾姐忍不住插嘴道:“哎哟,也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哈,还是有好的。”   小王和郑姐都转头看向曾姐,觉得她是老天真。   曾姐自然得辩解,“就拿我当保姆那家来说吧,周先生就不是那种有钱就变坏的人。”   小王、郑姐经常和曾姐聊天,也知道那家的情况,工钱一直给着,人一直不露面,把她们给羡慕得哟,不由好奇道:“你那家不是好多年都不见人了吗?”   曾姐压低语气,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道:“今天早晨见着了,屋里多出个人来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呀,咋突然回来了?”小王问。   “还有什么,昨天来来的忌日呗。”沈来给曾姐的印象太深了,所以时隔这么多年她都记得她,依旧喊她来来。不过沈来若是知道的话也得心塞,凭空多出一个忌日来。   “哟,好可怜啊,那么早就死了。”郑姐道。   曾姐道:“对啊,今天我一开门,周先生就喊我来来,哎哟,那语气哦,听得人都想哭,我看他胡子拉渣的,眼睛都是红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房子都还留着,现在房价那么高,又不住又不租,卖了多安逸哦,好多钱,吃都吃不完。”   小王道:“那也不能说明他就好塞,说不定早就重新结婚了。”   “没有。”曾姐很肯定的道:“手上没有戒指。而且他脑子都有问题了。”曾姐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得哦?”郑姐因为八卦而兴奋地叫道。   曾姐道:“真的,不骗你们。他老婆死了都十年了,今天我开门,他还以为是他老婆。而且他还喊我给她买水果,还说她是去旅游了,要回来的,啧啧,好可怜咯。”   郑姐叹息一声,“那是有点儿可怜。”   其实哪里可怜了,可笑才是。明明是一段双重背叛的故事,却硬生生被想象加工和道听途说变成了痴情男薄命女的凄美爱情片。   周既离开鹭洲后,也没回周家,去了他的顶层豪宅。前几个月回周家住,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证明,他那几个月都是乖乖地在守身如玉。就算沈来不信高行芬,但他爸周志国的话她总得信吧?   周既想着,女人就吃那一套,死活非觉得男人守身如玉才能证明真的爱她,那他就证明呗。   然而周既机关算尽,却没能算到如今。   如今怎么证明都没用了,因为证明了也没人看了。周既仰躺在床上,脑子里空空的。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最后被噩梦惊醒。   梦里沈来就倒在战火纷飞的路边,抬尸体的人也不管她是谁,抬起来就往万人坑里扔,在沈来被扔到坑里的那个片刻,周既大喊了一声坐了起来。   醒了。   周既摸了摸脑门上的冷汗,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发现没电关机了。他刚充上电,李昶的电话就进来了,喊他出去玩儿。   李昶也算是下了本钱的,居然追到了当红小花金梓,晚上带出来显摆所以喊了周既过去。   周既洗脸的时候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摸了摸脸上的胡茬,沈来最烦的就是胡茬,看到了就说他脸没洗干净。   周既刮了胡子,换了件干净长袖体恤,随便套了件毛衣,裹了羽绒服出去。就这么随随便便,还是把全场所有的男士都比了下去。   金梓身边那肤白貌美的新艺人董蓝就一直看周既。那是金梓开的工作室新签约的小姑娘,盘两条顺,被李昶戏称为小沈来。   当然董蓝跟沈来长得完全不一样,而且也没沈来漂亮,沈来那种漂亮完全是被诅咒似的漂亮,但腰细腿长皮肤白却是相通的。   周既跟金梓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寒暄,然后就坐到了一边,开始给自己倒酒,在场的美女他一个都没瞥一眼。   李昶在金梓耳边低声道:“看吧,跟你说了的,他从来不碰有流量的。”   金梓淡淡地笑了笑,她就没见过不偷腥的猫。   酒吧的包间里纸醉金迷,李昶陆陆续续喊了一大堆人来,一堆男人又带来一堆女人,群魔乱舞一般。   周既还是一个人在闷头喝酒,他出来也不为别的,心里空得慌,就想听见耳边有个声响,不然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好似总能听见沈来喊疼的声音。   吕德凯进来的时候,周既才抬头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李昶道:“他老婆怀孕六个多月了,天天跟坐牢似的,我喊他出来的。”   吕德凯看着周围喝high了的男男女女,鬼叫一声,“m的,这才是生活啊,活生生的生活。”叫完了就跑进人堆里拍了拍某个妹子的翘臀,被人一巴掌打开,就更开心了。   酒后人生百态,谁也控制不住谁。   周既站起身,把正跟美女跳贴面舞的吕德凯拖了出来,打着酒嗝儿道:“回去吧。”   吕德凯看向李昶,用眼神问,“怎么回事儿?”   李昶摇摇头,做了个“沈来”的口型。   吕德凯和李昶都不知道沈来的事儿,但能有本事把周既折磨成这模样的,除了沈来真不做第二人之想。   吕德凯知道周既回周家住了,平日叫他出来玩,他也是露个面就走,还以为他和沈来能成呢,结果后来裴肖回来,沈来好像又跑了。这么麻烦的女人吕德凯也是第一回知道,心里都替周既烦她。   吕德凯把住周既的肩膀道:“行了,别惦记沈来了,有什么好的呀,不就是个biao……”   吕德凯人还没骂完,肚子上就扎扎实实地挨了一拳,往后退了两步控制不住地摔地上了。他刚在李紫萱那儿受了气出来,又无缘无故被周既打,脾气也上来了。   “周既,你tm做什么啊?天底下其他女的没囗啊?你非要吊死在沈来那biao……”   话没说完,吕德凯第二次挨了两拳,一拳还招呼在他脸上的。   这下吕德凯也不骂人了,跟周既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周既脸上也挨了一拳,一边还手一边骂道:“老子是为了你好,吕德凯,你将来会感激我的,可别落得跟我……”   周既的话被吕德凯的拳头给打断了。   吕德凯骂道:“周既,tm咱们多少年的兄弟啊,你凭什么上来就打人啊,老子也是有头有脸的。”   周既喝醉了酒,被吕德凯这一拳打在地上,没力气再爬起来,就那么蜷缩在地上,任由吕德凯踢他。虽然清醒的时候他一个可以打吕德凯两个,但现在却只有挨打的份儿,李昶见两个人来真的,赶紧上来抱住吕德凯,“够了,够了,凯子。”   吕德凯正来劲儿呢,指着周既道:“李昶,你问问他,凭什么呀,凭什么呀……”   李昶见吕德凯已经控制住了自己,又赶紧去扶周既,可是喝醉酒的男人好像凭空就增重了一百斤,周既就死死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起来。   李昶费力拉开他的手才发现周既在哭,心里“哦哟”一声,这酒喝得,可丢脸丢大发了。   他俯低身体去听,才听明白周既在哭什么。   “来来没了,来来没了……”周既哭得起不了身。   李昶脸色大变地抬头看向吕德凯,低声问道:“沈来死啦?”   吕德凯也是一愣,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沈来死啦?”   然后吕德凯也没了力气,往地上一坐,看向李昶,两人心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周既完了。”   人活着的时候没啥,分分合合,怎么闹都没啥,可人走了,吕德凯和李昶都知道,沈来对周既的影响力。   架自然没得打了,看热闹的都被劝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吕德凯和李昶两人守着地上的周既,还有一个金梓靠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看着地上那个人,倒是让她对男人有了一点儿改观。   最后李昶和吕德凯两人一人架一边把周既送回周家的。高行芬看见周既满身是伤,当场就惊叫了出来。吕德凯没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哪里知道是沈来没了啊,要不然周既就是捅他一刀,他也不会还手的。   周既睡不安生,身上的疼不算什么,可是才开始做梦,就又看见沈来疼得支撑不住地倒在路边,那车就活生生从她腿上碾过去,他叫了声“来来”从梦里醒过来,看到高行芬正坐在床边给他的伤口上碘伏。   “妈,你能不能让来来回来?你让来来回来好不好?”周既重新倒在床上,拉住高行芬的手哽咽,企盼她能像小时候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一样,他想要什么她都可以变出来。   高行芬自己也是心酸,看周既这样,过几年都要四十的人了,却还拉着她的手哭,这都什么事儿啊?沈来,又是沈来。   说实话,对沈来这个媳妇,高行芬是可有可无的。沈来人漂亮,嘴甜,学历也不错,家教也可以,挑不出大错,可你要说多让人喜欢,却是未必。   尤其是高行芬看见周既在沈来跟前那个劲儿就不高兴。   虽说两个年轻人挺狡猾的,每次回家周既都在她跟前把沈来使唤得跟丫头似的,可那是演戏,高行芬心里门清儿,不戳穿而已。   回家来吃饭,沈来多吃两口的菜周既都记得,下周再回家肯定要提前打电话让王姐做。   事事都要看沈来脸色,沈来高兴,他就乐,沈来但凡拉下个脸,他就得扮小丑哄她,当妈的看了能高兴才怪。可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喜欢。   高行芬是真没料到自己居然生了这么个儿子。要说遇到沈来的时候周既也不是愣头三了,高中就开始谈恋爱的家伙,经常气得人女孩子哭,结果到头来却被沈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高行芬看着哭了又睡着的周既,恨其不争地掐了他一把泄愤,这才收拾了药箱离开。   高行芬一宿没睡,早起给沈来打电话,她的电话不通。没奈何高行芬又给张秀苒打电话,这次倒是有人接了。   “来来妈妈,我是周既妈妈。”高行芬怕张秀苒听不出自己是谁来,赶紧自报家门。   张秀苒愣了愣,片刻后才很疏离地道:“你好。”   高行芬一听张秀苒的声音就知道人家见外着呢,可为了她那傻儿子,她也只能把脸装包里了,“来来妈妈,我给来来打电话没打通,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请你和来来吃个饭,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呐?”   张秀苒又愣了愣,她已经明白过来,周既没跟高行芬说沈来的事儿,可要让她自己说出来,张秀苒又怎么都吐不出那个字,她清了清嗓子道:“哦,来来她周游世界去了。”   高行芬挂了电话后,心道怎么又出国了?她一想周既那个样子,前不久不是还和沈来和好了么?这是又把人给气出国了,回头又来后悔?真是死性不改。   周既在房间里养了两天伤才出来,脸上的青紫还在,躲着他爸出门了才现身吃早饭的。   高行芬看着周既道:“昨天,我给来来妈妈打电话了。”   周既吃粥的手顿了顿,高行芬没好气地道:“周既,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有本事你晚上别拉着我的手哭啊。”高行芬这是还记仇呢。   周既揉了揉嘴角的伤,“她妈妈怎么说啊?”   高行芬道:“她说沈来出国了。周既,等来来回来,你别再跟她犟了,该道歉道歉,该下跪下跪,好好生生过日子行不行?”   周既“嗯”了一声,“我等她回来。”然后就埋下头继续喝粥,头半天也没抬起来。 第67章 全文完   过完春节之后,张秀苒破天荒地向学校请了一次假回到了江城,回到了江城的省医院。   沈存中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张秀苒走进去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睛一亮,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低声深情地唤道:“苒苒。”   张秀苒看了眼病房内的刘晓娥以及她的女儿沈真,又看了看沈存中,这才面无表情地走到病床边。   沈存中强扯出一丝笑容,不眨眼地看着张秀苒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张秀苒没反驳,她本就不在乎沈存中的死活。   “来来呢?”沈存中又问,“她怎么不来看我?”   沈真在旁边“嘁”了一声,她这死鬼老爹临死还惦记着他那大女儿呢,可是人家不忠不孝,甩都不甩他。   刘晓娥笑着道:“来来肯定忙呢,她是大设计师嘛。”   沈存中眼巴巴地看着张秀苒,想让她给沈来打个电话,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唯一的心意就是弥补一些遗憾。这些天刘晓娥和沈真没少在他耳边说沈来的坏话,从他病后沈来就没来看望过他,电话总是打不通。   张秀苒看着沈存中,如果不是因为沈来,她今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病房里。   “来来,她没了。”张秀苒轻声道。   沈存中一惊,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他想过很多答案,以为沈来是恨他、怨他所以不来,却从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没了?你什么意思?”   张秀苒的眼泪掉了下来,只是提一提沈来,她就无法扼制泪意。   沈存中的眼泪也滚了出来,“她,她是怎么走的?”   “跟你一样的病。”张秀苒凄凄地笑道:“她生前没享过你一天的福,却遗传了你的基因。”   沈存中的眼泪顺着皮肤上的沟壑流下,“怎么会?怎么会?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   张秀苒道:“我也没想到她对你一个字都没提。”沈存中之于沈来,似乎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她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通通都不想跟他有关。   沈存中哭道:“原来,来来真的是怨我的,她从来就没有原谅过我。”   周既走到门口时,沈存中正哭着说这句话。他是要死了,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到幸福,所以他不仅叫来了张秀苒,也希望张秀苒把沈来带来,而他也叫来了周既,希望年轻人不要再重复他们上一代人的痛苦,可是沈存中万万没料到的是,沈来没了。   沈存中哭,张秀苒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原谅你?我也没想到原来她一直记在心里。”   张秀苒没说谎,她以为沈来走之前是去看过沈存中的,却没想到只言片语沈来都没留给过他这个爸爸。曾经张秀苒也以为沈来原谅了沈存中,否则怎么会跟沈存中有往来,如今才晓得沈来一直介意着。   沈来小时候也期盼过爸爸的,也听她小姨骂骂咧咧地说起过她爸沈存中。   因为沈来念的小学就在张秀苒任教的学校里,离家不远,所以张秀苒忙的时候就让她自己回家。   沈来很懂事,并没让张秀苒操过心。然而一年级的时候当老师问父亲节她们回家要对父亲说什么的时候,沈来任性了一次。   她包里有江城通公交卡,也知道沈真在哪里念幼儿园,她一个人上了公交车,在三幼门口下车默默地等着。   她看着沈存中开车到三幼门口,把沈真接出去,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把她抱进他的小车。   沈来默默地转过身,双手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子,把脚边一颗小石子儿踢得远远的,又重新坐进了公交车,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看着窗外。旁边的人都在议论,哪家的大人啊,心也忒大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放她一个人坐公交车放学回家。   沈来低着头上楼时,正好看到前面张秀苒吃力地提着一大包菜。她蹦蹦跳跳地追上去,“妈妈。”她想帮张秀苒提东西。   张秀苒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沈来的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沈来道。   张秀苒进门开始做菜,为了照顾沈来的营养,一顿晚饭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再加上洗碗、扫地什么的,晚上她就得熬夜写论文,当时张秀苒正在攻读博士。   沈来冲着张秀苒炒菜的背影道:“妈妈,别那么麻烦了,你这样做菜所有营养都流逝了,我们老师说了,白水煮菜是最健康的,而且我也喜欢吃,甜甜的带着菜香。”   “啊,你喜欢吃白水煮菜?”张秀苒吃惊地问。   “对啊,妈妈,就做白水煮菜吧。”沈来撒娇道。为了证明她真的喜欢吃,那天晚上她整整吃了一碗白菜。   念叨起往事,张秀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以为她真的喜欢吃白水煮菜,所以我也就乐得简单。可是有一天,她自己放学回家,我恰好走在她后面,看见她路过小区的卤肉摊子时,她就傻站在那儿,看着人家的玻璃柜吞口水……”   张秀苒控制不住自己的哽咽,歇了片刻才重新捡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天我回去的时候,给她买了半斤卤牛肉。她问我怎么突然想起买卤肉的,我说那是你给的赡养费,你不知道,她吃的时候眼睛有多亮,笑得有多开心。”张秀苒捂着脸哭道。   沈存中费力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张秀苒的头顶,却怎么也抬不到那个高度。   张秀苒转头看向沈存中,“存中,我现在好后悔,当年如果我能为了来来原谅你,她小时候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她就不会那么渴望父亲,长大后可能就不会爱上周既……”   那么沈来以后一切的劫难,或者就不会发生。   张秀苒是真的真的后悔。   沈来对周既的爱,如情人,也如父女,他无条件的宠着她、哄着她,完全弥补了沈来生命中缺乏的那最重要的一环。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沈来的反击会那么激烈的原因。   周既没有推门进去,他就站在门外,听着张秀苒回忆小时候的沈来,他也是今天才听过这些故事,因为沈来很少提她小时候,她展现在人前的样子,就好似一个小公主,尽管没有沈存中,可张秀苒却也是尽着最大的努力在宠着她。   周既也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张秀苒和沈来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吃白水煮菜的起因。   周既红着眼眶,无力地靠着墙,想起张秀苒转告给他的沈来那句话。他一直在躲避,总想着那句话是因为张秀苒恨他才说的,可现在想来,那的确是沈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她原谅了他,当初那个孩子又算什么?   也是在这一刻周既才真正的理解了沈来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打掉那个孩子。   那就是她呀,一个小沈来。因为经历过,所以沈来才再也不想同样的命运重复在她的孩子身上。   病房内的人还在继续说话。“存中,我也是后来偶然才发现的,在来来上初中之前,每一年父亲节前的那个周五,她都会去沈真的学校门口看你接她。”   沈存中无比的震惊,那些年,他从没留意到学校的门口还站着他另一个女儿。   张秀苒说完这些话后,轻轻站起身,俯视着沈存中,“可是来来没原谅过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害死了你的女儿,沈存中。”   张秀苒知道沈存中要死了,也知道将死之人心里在想什么,以为死亡就能为他博得救赎么?   没有的,张秀苒来送沈存中这一程,就是想告诉他,到死他也得不到原谅。   沈来没原谅过沈存中,又怎么可能原谅周既呢?   周既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泪流满面,张秀苒走出门,也是泪流满面。   病房里,刘晓娥和沈真一个急切地喊着“存中”,一个慌忙的喊着“医生”,沈存中则像一个溺在水中的人,大口大口地想呼吸,却怎么也得不到那口氧。   刘晓娥发了疯似地冲出病房,“张秀苒,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害死了存中!”   张秀苒回首大力地抽了刘晓娥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里满是戾气地看着刘晓娥,“刘晓娥,沈存中他是该死。”   周既就站在走廊上,看着他素来优雅、从容的前岳母再伸手打了刘晓娥一个耳光,“这是为沈来打的。”   即使在当年捉到沈存中和刘晓娥现场的时候,张秀苒也没动手打过人。可这一刻她多希望当年她不是那么好面子啊,哪怕是为了沈来啊……   刘晓娥当然想打回来,疯了似地扑上来,被周既一把抓住了手腕。   走廊上乱糟糟的,医生来了,宣布了沈存中死亡的时间。   周既落后张秀苒半步,跟着她一起走出了医院。   张秀苒回头看了眼周既,“有烟吗?”   周既愣了愣,递出了一支烟,为张秀苒点燃。   张秀苒的手指很长,很细,沈来的美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她妈妈的美。烟点在张秀苒的指尖,透过袅袅的烟雾,江城的雾霾好像也就没那么灰暗了。   张秀苒没再理会周既,就站在医院的拐角处,静静地抽着烟。她不太会抽烟,被呛了一口,咳嗽两声又继续起来。   周既靠在医院的墙边,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和张秀苒一起抬头眺望着远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