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你好吗,林医生 作者:冬時   本文文案一:   众人皆知,向晚喜欢林译白,明德中学校草,高傲骄矜,外貌出众,成绩优异,却从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人人笑看这场声势浩大的倒追,向晚会败兴而归。   直到某日,回家途中,向晚像往日一样对某人赞美轰炸——   “林译白你好帅啊!”   “你穿衬衫怎么这么好看啊!”   “林……”   还没说完,就被按在道旁的树上,堵住了嘴巴。   好久,林译白才放开小脸爆红的向晚,撂下一句:“吵死了。”   文案二:   年少时,向晚疯狂迷恋明中高冷骄矜的校草林译白。   这场倒追不出意外地在众人笑看中败兴而归。   -   好多年以后,她不期然到了他工作的医院。   林译白却当着所有面试官的面不屑地嗤笑:“我不认为,你能做好一个医生。”   众人:……   直到有一天,有人看见林医生把小姑娘按在副驾驶上,吻得人家快要喘不过气来。   末了,还撂下句:“还走么?嗯?”   *1v1甜文   *结局HE   【傲娇冷艳医科男vs没羞没臊小狐狸】   -这是一个找回年少恋人的故事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喜欢到想忘记一个人   *破镜重圆,半校园半都市   *先写都市篇,校园篇在后面~保证甜到鼾   本文又名《我的男友是大白鹅》《我是你的前女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制服情缘 甜文   主角:向晚 ┃ 配角:林译白、靳可 ┃ 其它:傲娇、医生、校园、甜文、半都市半校园 ============== 第1章 一只鹅   上午十点半,S市。   阔别多年的S市还是楼宇林立,层层迭起。几十层的高楼多不胜数,块块罗列的玻璃幕墙昭示着这个城市的繁华依旧。   不过此时正值六月份,日头像是铆足了劲,烧的火辣辣的,由着玻璃幕墙漫射开来,烤得原本对S市现状很有些好奇的向晚此时兴致缺缺。她垂着头,一个劲儿擦着头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汗珠子。在心中感叹,S市还是这样啊……让人有些生理不适。   向晚和好友S市土著靳可一起进了一家W商场。   女人的天性总会在商场里毫无底线地暴露出来。不一会,两人就拎着血拼过后的大包小包,畅快的走着。   靳可戳了戳向晚:“你饿不?四楼有家咖啡馆,咱上去坐会儿?”   向晚已经累得没力气,自然点头同意。   快到中午,周围各大写字楼里的上班族有不少都来这边吃饭,人群熙熙攘攘,挤得跟大学食堂似的,让向晚这个刚逃离食堂荼毒的人不禁一阵恶寒:“瞧你选这地儿!”   靳可一把拉起她:“这不是近么?走走走,咱往里走。”   人流攒动,不时陷入挤过来挤过去的状态。向晚边走,边向着旁边的各种餐厅里看。远远看着,有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也有带着孩子出来的年轻妈妈。唔……连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出来了,这年头医院的伙食这么不好了?   那身白大褂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白大褂君背后看着高大清瘦,衣服整洁得一丝不苟。若是转过来,一准是个俊俏的小哥哥。向晚看得眼睛发直,没想到,正这样想着,小哥哥竟真转了过来。   旁边椅子上坐着等他的另一个医生站了起来,叫了声:“译白!”   穿白大褂的小哥哥颔首,应了声:“走吧。”   向晚几乎愣住了。   译白……?   林译白……   真的是他么?   人群攒动,挡在眼前。向晚个子不高,这时不禁踮起脚,想要再看清一些。不料,她没看脚下,冷不丁被旁边的人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幸好靳可走在她前面,正拉着她,扶了她一下,才算是没有摔下去。   不过高跟鞋还是不稳,向晚的脚不轻不重地崴了一下。   “晚晚还好么??”靳可忙转过身来。   向晚吸了口凉气,直起刚才疼得半弓下去的腰,说:“没事没事,赶紧走吧。”说着,低着头就要向前走。   可是靳可却没动,向晚一抬头,就见她指着林译白的方向,惊愕地瞪着眼:“晚、晚晚,那不是……”她下意识去看向晚的脸色。   果然。向晚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她十分僵硬地扯了个笑脸:“谁也不是,你看错了吧?”   等到靳可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向晚才忙又忍着痛踮起脚,在人群中找那个穿白大褂的。   可是目光从人群中上扫过,连白大褂影儿都没见着。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他们之间,果然是没有缘分的,他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来去匆匆。   向晚想着,正准备转过头赶紧走出去。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余光却瞟见她旁边大约三四个人之外的地方,又是那身穿白大褂,眉清目秀的男子。   远远的,都能瞧见眉头深深皱着。永远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即使这样,仍然是好看得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他天生皮肤白,比大多数女人都白。好像受到了岁月偏爱,这么多年,却像是一点儿也没变过,还是一脸少年气。向晚眉头皱了皱,恍惚想起了头一回见他的时候。   她头一回见到林译白,是在明德中学那棵年头久远,顶顶盛名的老榆树下。   她拉着左一包右一包东西拎着的向家二老,激动地指着老榆树下那个穿着白色T裇,长得清澈干净的男生,说:“爸、妈,你们看,那个小哥哥长得真漂亮!”   打从第一回看到那张脸,向晚就想到一个词“夺魂摄魄”,她也不知这样用对不对,可是就是觉得,像是被他勾了魂儿去。   漂亮的小哥哥转过脸,赏了向晚一个平静无波,带着些许许厌烦的眼神。   她那时候傻,像个村姑进城似的傻兮兮跟他笑,人家却丝毫不带理会,只是自己一个人端端正正的站着。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端端站着,微微抬着下颌。让人远远瞧着,就觉得是个极高傲的人了。   向晚收回千丝万缕的思绪,又转头去看林译白。那个抬着头走路的样子,还真和以前一模一样,微微昂着下颌,腰板挺直,骄傲地像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   那头的林译白正拎着午餐,和同事说话,分明应该是颇为轻松的,他却还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向晚摇摇头,当年费心费力教他做个爱笑的人,这么多年还是爱摆那张死人脸,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正兀自想着,不防地,林译白的眼神却突然往她这边扫了过来。向晚连忙捂着脸低下头,拉着靳可说:“这儿太挤了,咱们快点走!”   逃也似的出了商场。   林译白面无波澜地往前走着,一双眼睛目视前方,带了点儿探寻的意味,不知在找什么。   同行的同事看着他错过旁边的电梯,忍不住叫他:“译白?”   “嗯?”   同事拉了他一把:“电梯在这儿,你走过了。”   林译白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才跟着上了电梯。   * *   累了大半天的,向晚和靳可随意在外面吃过一顿午餐,就各自回家修整,准备晚上的好友聚会了。   晚上的时候,朋友们约在S.R大酒店,说是给向晚接风洗尘。订了好大一个包厢,不过统共也并没来几个人。   向晚和靳可来的时候,朋友们早已在饭桌上坐好了开吃,全没有要等她们的意思。向晚拉着靳可大咧咧坐到座位上,数落他们:“哎我说你们几个,给我的接风宴你们就自个儿吃这么欢?好意思么?”   说完,就连同朋友们一起大笑起来。   都是许久没见的老朋友,好容易坐在一起,话也多起来。包厢里气氛高涨,一群人吃完了饭仍觉得意犹未尽,便纷纷拖着半醉的身子,转移阵地到附近的英皇KTV准备再战。   向晚今晚喝得有点多,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就已经到了KTV包房里。房间里开着五颜六色的闪灯,颇有些纸醉金迷的感觉,向晚看了眼边上七扭八歪坐着的朋友们,摇摇头,真是腐朽的小资生活啊。   好友路昭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笑得前仰后合,一进来就冲着坐在门口的向晚说:“哈哈哈哈不行了,哎向晚我跟你说你回S市真回对了,咱S市全他妈人才哈哈哈笑死我了!”   向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她一眼:“啥事!说重点!”   路昭指着门外,笑得话都说不完整:“隔、隔壁有个穿白大褂来唱K的,哈哈哈猛一看还以为玩角色扮演呢!”   向晚不禁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呀。倒是脸上又红又燥,烫的很,说着话还有喷薄而出的酒气,向晚怜爱地替路昭顺了顺毛儿,这孩子,大约是喝傻了。   路昭拨开向晚的手,凑到她跟前,窃笑着:“不那医生我只看见侧面,瞧着还挺……嗯,器宇轩昂的,估计正面也不会差,哈哈哈你别说,我还挺好这口~”   一身白大褂儿的吗?……路昭一说,向晚没来由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人。那身衣裳,似乎没人穿得比他更好看了吧……?至少她没见过。不管是在医学院的同学老师,还是去实习遇见的医生,没有一个比他穿得好看。   唔,是啊,他总是靠那副皮囊迷惑别人。   没想到回到S市的第一天就碰见了他,向晚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少去W商场附近。   一想到这些,便再不像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么开心,她心里闷闷的,在包厢里浑浑噩噩地坐到了散场。   聚会结束的时候,向晚一个个儿跟要走的人打了招呼,她住得近,便谢绝了朋友送她回家的好意。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走光了。   KTV的装饰总是明晃晃的华丽,和暗沉沉的气息结合着,显得繁华又糜烂。   向晚的头有点晕,在走廊里尽量放慢步子,她心里暗自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喝得太多,还没有达到踉踉跄跄走不回去的程度。   不然,喝得像是面前的大哥一样,可就不太美好了。   走在向晚前面两三米处的男子,估计是喝得多了,连走路都有些勉强。出了KTV,石砖地的缝隙让路显得凹凸不平。前面的男子走得明显更加吃力了。黑暗里看不清,只觉得轮廓高高瘦瘦。   “哐——”的一声闷响,男子被石砖绊了一下,向晚下意识想扑上去扶。   幸好有惊无险,他扶住了道旁的树。向晚收回手,揉揉微微作痛的头,正准备离开。谁知,却见男子扶着树,微微弯腰,泠泠的月华打在侧脸上,越发显得人清冷,向晚这才看清了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撩她下不为例》求戳~   【草原小甜心vs高冷腹黑斯文禽兽】   S.N集团现任总裁陆亦琛,最近遇到了个大麻烦。爷爷要求他已婚身份才能继承家财。   可是谁不知道陆总从来生人勿近?   *   这边正相看着各路名媛,陆总却从渝北大草原上带回来个小姑娘。   领证当天,戚媛扣着手指头:“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陆总:“?”   戚媛:“我,我是要当演员的,咱能不公开么?”   陆总裁就这么成了小姑娘的隐婚丈夫。   *   后来的某场酒会上。   戚媛被指着鼻子骂成不入流的小明星。却被他一把拽到身后。   陆亦琛推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说了句粗话:   “谁他妈欺负我老婆?” 第2章 两只鹅   暗夜寂然,只有天边一点清冷月光照着,夏夜带着微微热意的轻风拂过。   整个夜空下,都显得幽暗深邃。   这时候KTV门口难得的安静,没有什么人来往。   清瘦的男人一手扶着大树,另一手上挂着脱下的白大褂,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细白修长,分外惹眼。   周遭一身月华披着,整个人都带着让人无法靠近的气息。   向晚看着,顿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转过头去,她必须离开这儿。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踏过地板的声音响起。   实在是天不遂人愿,她走得太急,高跟鞋卡在石灰地板的缝隙里,上午才崴过的右脚又重重崴了一下。   “哎呀……”她低呼一声,一下子跌到了地上,脚腕疼得一动也不敢动。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在心头祈祷林译白不要看见她。   ……   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带着一点点温热,和礼貌的疏离。   那人明明已经行动了却还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似的说着:“扶你起来?”   声音冷冷淡淡,带了些倦意。   向晚顺着这力气站了起来,她背对着林译白,这时只能祈祷自己不被他认出来。   两人多年未见,她又变化颇大,多少存了些侥幸心理,便刻意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声:“谢谢。”就意欲赶紧挣脱林译白走开。   “向晚。”   刚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就听见男人暗暗哑哑的声音。这两个字,像是隔着亿万光年,漂洋过海迟来。   向晚心中一动,整个人怔住,身子僵直地站着。   晚风吹起她一头亚麻色的波浪大卷发,和水蓝色的碎花小裙子,现在的她和高中的时候实在太不一样。   她别着脸,尽量自然地说:“你认错人了。”   话音未落,冷不防地,就被抓着手腕一把扯了过去,她一个趔趄,站稳时下意识抬起头。   一双小鹿一样晶晶亮亮的眼睛,直直对上林译白的。   对上他的邃然深沉,瞧不出一丝情绪的眼睛。   不过这时,那双眼睛,却难得地透出些疲倦和……怒意?   她有些恼了,挣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你放开我!”   “你怎么回来了?”林译白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向晚的眼睛,这一眼,好像能直接穿肠破肚,看透她似的。   向晚觉得浑然不自在,不光是因为他不加掩饰的探究的目光,还有那不友善的眼神,不友善的话。   这句“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听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她皱了皱眉,赌气似的:“林译白,S市也是你家开的?我回来还要过问你么?”她有情绪,不高兴,语气中自然带着不言而喻的火.药味。   向晚边说,手上边更用力地去挣。像是一秒钟也不愿意与他多待。   林译白面上没什么变化,不过向晚却敏锐地觉得他生气了,而且是很气很气。   果然,男人凑近了些,高大的阴影罩过来,他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将她的手腕紧紧禁锢,一字一顿地:“你、就、这、么、急、着、走?”   莫名其妙!   向晚原本只想走开,被对方这一通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恼了,借着上头的酒劲儿,她怒极反笑:“林译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说话都显得阴阳怪气儿,直视着他的眼睛:“是深夜寂寞了,还是……对我旧情未了?”   她今日贪杯,这时酒意真上了头,倒没了畏惧。   两人像是武侠片里的绝世高手,不发一言地对峙着,暂时没有人落了下风。   不过她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他……会怎么回答?   林译白眉头紧皱,眯着眼,显然是危险的气息:“向……”   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   那人亲亲热热喊着:“译白!”声音中的恼火、着急也没全然掩盖住原本甜甜嗲嗲的声线。   原来是他们的老同学,唔,也是旁边这位的小青梅——宋姝。   宋姝快步向着两人所站的方向走来。   向晚看了看过来的宋姝,又看了眼面前的林译白,看来,这几年,没有了她碍事,他们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扯回了手。   眨眼的功夫,宋姝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看都没看向晚,径直站到林译白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把刚才暴露的情绪都小心翼翼地掩下,说着:   “译白,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在这儿和这位小……”她说着,抬眼去看旁边的向晚。   这一看不要紧,宋姝面色一下子不好了,她不由得提高了声调:“向……晚?你怎么回来了?”   又是“你怎么回来了?”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向晚强扯出个笑脸,应道:“过来工作。”   宋姝看了一眼林译白:“你们怎么约在这儿?向晚好不容易回来,应该约个亮亮堂堂的地方,咱们好好叙叙旧啊!”   林译白纵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被宋姝挽着的手,反问宋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宋姝一听这话,笑得十分灿烂:“尚姨去你家没见到人,就让我……”   向晚听了这话沉默着,尚姨?没记错的话,林译白的妈妈就是姓尚。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么?刚才为什么还非要叫住她?就这样当作从前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直打断了宋姝的话:“宋小姐,刚才不过是偶然遇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咬着牙,强忍着脚上的疼,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行动如常。   “向……咳……”林译白的酒劲儿上来,身子站不稳,只有扶着树,才堪堪能站住。   宋姝见状赶忙上前扶他。林译白却抬了抬手,制止住她,自己径自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去追向晚。   边走,边撂下句:“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译白是醉了走得不快,奈何向晚也因着白天崴了脚一步步走得很费力。   不出一会儿,还是在马路边儿被他追上了。   向晚边走边回头,第一次回头,林译白在她身后,她默默加快了步子。   第二次回头,他还在她身后,她专挑人多的地儿走。   第三次回头,他喊她:“站住。”   向晚循声回头去,就见男子高大清瘦的身影被浓重的夜色笼着,孑然而立。   听着声音像是生气了,向晚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她现在可没有哄他的义务。   第四次回头,咳……第四次回头是迫不得已,被林译白一把拽住。   这个动作有些大,大得他放在臂弯上的白大褂一下子掉到地上去。   林译白看她一眼,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白大褂,摇摇晃晃的,险些栽到地上去。他却面不改色:“我送你回去。”   向晚挑眉,张了张口,却只是说:“不用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喝得醉熏熏,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她早适应了一个人,可不指望他送了。   那男人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上前一把拉起她就要走。脚步有些虚浮,握着她手腕的手却格外有力。   向晚急了,板着一张小脸,像只气呼呼的猫儿:“真的不用了!”   她猛地一甩手,从他手里挣了出来,刚才犯了傻,他们之间,本不该再有什么瓜葛。   所以她甫一从他手中挣脱,就连忙几步跑出去,只想快点逃离。   林译白这时喝得实在有些醉了。   被向晚这一道甩开的力道一扯,刚刚维持的平衡就被打破,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下地去。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树,由着自己摔下地去。   暗夜寂寂,这回是“砰——”一声闷响。向晚听着都疼。身子已经先意识一步转回去,又到了林译白面前。   幸好这时他们走到一个还算偏的地段,马路上没什么行人。   她眉心微皱,稍稍弯下身子,问了声:“你……还好么?”   林译白拄着地,没有说话,他一腿半跪在地上,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向晚见他不吭声,蹲下身,有些不耐烦:“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却见对方额角沁出点点薄汗,面上虽看似如常,脸色却微微发白。   听了向晚的话,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她一听,当下拉下脸:“什么没事,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就当是日行一善。也为后天的面试攒点儿人品。   林译白看看自己的腿:“这点伤,不用。”只是隔着裤子看看,连要掀开裤管检查伤口的意思也没有。   “对啊,忘了你是个医生了……”向晚嘟囔了句。   “嗯?”   “没什么。你家在哪?”   林译白愣了愣:“我家?”   向晚无奈地扁扁嘴:“你别多想,我现在对你可没什么非分之想。你既然不去医院,我总得送你回家。”   男人扶着树站起身,抬眼看她一眼,随即报了个地址。   这可苦了刚从外地回到S市的向晚。S市占地广大,发展日新月异,这个地儿,她还真没听过。   林译白看出她的窘况:“我先送你。”   “不用!”   她回来S市之前就已经托靳可找好了房子,他们之间的瓜葛到今天就应该结束,她可不想被他知道新家的地址。   正说着话,林译白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看了眼向晚,向晚自觉地转过身。   电话是林译白的母亲——尚秀,打来的。   一开口,就是急促的语气:“译白,你在哪啊?出事了!”   林译白一听,浓眉皱起,他一手扯开衬衫的一颗扣子,一边说道:“妈,别着急,出了什么事?”   尚秀那头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交杂,她急道:“小姝出事了!哎呀,她不是找你去了吗?你在哪啊?”   “什么?小姝怎么了?”林译白握着电话,表情有些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十瓶营养液是本壕给自己投的   窝不知道在哪看谁投的   如果你们发现了,请不要嘲笑我 第3章 三只鹅   那天晚上宋姝出了事,林译白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向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什么叫多余?还有比她更多余的吗?她一次也不该心软回头的。   她还是很识趣地在林译白打电话的时候,拦了辆出租车,自个儿坐上。临了还对林译白挥了挥手。   这样也好。以后在偌大的S市,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碰到了,高中的时候没来得及和他告别,这一次,就算是阔别八年,迟来的告别吧。以后,她又会恢复生命中没有林译白这个人的状态。   很好很好。   * *   向晚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已经待了两天两夜,没出过门了。   不得不说,靳可当了这么多年衣食无忧的二世祖,旁的不说,眼光还是不错的。这间小出租屋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统共不过四十平米的小地方,卧室、厨房、浴室、阳台……应有尽有,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被漆成浅蓝色,为了适应小小的空间,房间里的家具也几乎都是迷你型的。可爱非常。   向晚窝在家里,难得地享受了几天无事可做的悠闲。   到了第三天一早,才开始收拾屋子,整理自己。今天是她面试的日子。也是硕士毕业要面试的第一份工作——S市第一人民医院。   向晚想要留在S市,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所以一大早,向晚便起床整理自己,换了比较正式的衣服,化了个淡妆,像把这两天颓废的自己里里外外的翻了个新。   靳可大概是怕她忘了面试的事,早早打了电话过来:“晚晚啊,起床了没……”她自己还是迷迷糊糊,没什么意识的。   向晚不禁觉得好笑:“我都收拾好啦,你快继续睡你的吧!”   靳可半梦半醒中回答:“要不要我送你啊?”   “不用,我打车去就行了。”向晚边拿起包往外走,边说,“乖,再睡会吧。”   * *   S市第一人民医院占地庞大,各种各样的医护人员、病人、家属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偶尔有一两个和她一样穿着正式的人大约也是一样来面试的。   面试地点在医院三楼的一个大会议室里。上午十点,来面试的人已经到齐了。   倒没有向晚设想的那样人山人海挤破头那样惨烈,只不过来得人都看着很有竞争力就是了。   其中有个女孩子让向晚印象很深刻,她一身正装,波浪卷儿,妆容精致,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会被她惊艳到。看起来高高傲傲,无法亲近的样子。   S市第一医院的面试是群面,一次进去五个人。面试次序是按姓氏首字母排的,到了最后的时候,只剩下向晚和旁边的美女。   噢,她叫张婉君。   医院就是医院,连面试人员的名字都要打在诊室门外的显示屏上。屏幕上赫然写着:“51号向晚、52号张婉君,请进入会议室面试。”   一进门,就见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正对面。看起来都颇有资历,坐在正中间的发丝微白,脸上是皱纹颇多,像是年逾七旬,大约就是主面试官,向晚着重注意了下。   向、张两人和面试官打过招呼后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面对这样的场面,向晚其实还是有一些小紧张,幸好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对面的面试官边翻简历边问一些基本问题。像是什么“有过什么工作经历”“实习期间的感想”等等。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快要中午十二点,面试官们连续几个小时一直在面试,见了一拨又一拨人,这时马上要结束,早已经累了。   “咳咳……”年逾七旬的主面试官咳嗽了两声,拿起面前的保温杯,却发现空空如也。这位老医生只好站起身,连说了两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默默地出门接水去了。   向晚被问到关于学历的问题,正要发言,却听到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她下意识顿住。猜测着应该是主面试官要回来了。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主面试官。却看到了眉目清雅的年轻男子,他一身白衣,庄重肃穆,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林译白?他怎么在这儿?   向晚滞了一瞬,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林译白看了向晚一眼,眼里没什么波澜。他径直走到方才主面试官的位子边,向旁边的两个颇有资历的医生微微勾了勾唇角,打过招呼。其中一个问他:“译白怎么来啦?田院长呢?”   林译白拉开椅子,应着:“田院长叫我进来看看。”   说罢,又看了眼向晚:“继续。”神情语气,像是全然不认识的样子。   向晚皱了皱眉,被打断了思绪。怔了一秒,才继续说:“我本科毕业于T大中医药学院,学习的是中医学专业。之后考研考到T大本部,继续学习中医学。”   坐在左边的面试官点了点头,看向张婉君:“张小姐呢?”   张婉君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向晚:“我本科毕业于T大,之后去了加拿大深造,说起来还和向小姐算是校友呢。”   这句“校友”怎么听都是讽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向晚微微笑了笑,全当做没听见。反正这样的瞧不起,她从上大学以来听到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林译白看了刚才发言的张婉君一眼,未置可否,反而转过目光轻声问了向晚一句:“向小姐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什么规划?”   原本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几乎每个面试者都会有所准备,可是问的人是林译白。向晚滞了一滞,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一直做个医生就好了。”   “为什么想做医生?”男子坐在对面的面试官席上,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向晚抬眼,直视林译白,像是在解释:“因为,我妈妈想让我做个医生。”   林译白轻笑一声,似是听到什么笑话,旋即板着脸正色道:“我不认为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能做好这份工作。”   向晚没有想到林译白会这样说,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秀气的眉毛不自觉地皱起来,她忍不住回怼:“我也不认为一个自负的人,能够做好这份工作。”   林译白旁边的两位面试官显然都是老江湖,虽然不知道林译白为什么会说这么冲的话,但毕竟他现在坐在主面试官的位置上,也就没说什么。   反倒是向晚旁边的张婉君见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没她什么事了,插话道:“是啊,但凡有些成就的前辈,都是因为志趣所在,才会选择学医吧,连选专业这样的大事都听从父母的话,向小姐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呢。”   大约是因为张婉君留洋归来,头一回见面就话里话外地怼她,向晚这个小心眼儿的,心里记恨着,总觉得她说话带点儿翻译腔。便皮笑肉不笑,对着张婉君:“那我还要谢谢张小姐夸奖呢。”   正说着话,刚才出去接水,被林译白称为“田院长”的老医生回来了。田院长看起来颇为看重林译白,一进门,就先问他:“小林,怎么样啊?”   林译白直言不讳:“都很好,不过我觉得……”   他顿了顿。   向晚深吸一口气,等着他继续说,该死,卖什么关子,她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得很。   “不过我觉得,还是这位小姐更合适一些。”他的手向着张婉君的方向抬了抬。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其实大家都知道田院长问的并不是真的问她们怎么样,只需要两句客套官话儿过去就是了,真问到哪个更适合,也不会到人家面试者面前说的。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   向晚知道,林译白这是在故意给她难堪,叫她下不来台,知难而退呢。也许他对她的讨厌真的达到了这种不能出现在同一地点的地步,但是他没有劝退她的权力。   向晚笑了笑:“林医生仅凭几句话,就这么盖棺定论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她已经有些压制不住怒火,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冲。她一向是不懂克制自己的情绪的,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过听了这样咄咄的话,林译白却没有恼,只是不发一眼。旁边的另一位面试官见状很官方地圆场,对向晚和张婉君说:“今天的面试就到这儿,两位请回,如果通过,我们之后会另行通知。”   向晚深呼吸了一口,点点头:“好,好。”   * *   出了S市第一人民医院。向晚觉得心里始终闷闷的,没想到第一次面试就这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是因为林译白,果然,她见到他就没什么好事。   向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七八个未接来电。无一例外全都是来自靳可。向晚拨了回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我刚才在面试,没接到,什么事啊,打这么多电话。”   靳可终于和向晚通上了话,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向晚没来由感觉准没什么好事。只听靳可说:“晚晚你知道么!你猜我听说啥了?我的天……”   “说重点!”   “好吧!总之就是,林译白,你前男友!现在正在市医院工作。”   向晚想起刚才面试时被他各种言语针对,应了声:“嗯,我刚才还碰见他了。”   靳可惊讶:“什么?你们这么快就碰见了?哎快给我说说,他有没有跟你说啥啊!?”   “说了,说了不少呢。”向晚冷笑两声。   靳可有些激动:“说什么啊,是不是什么好久不见,惦记你好多年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解解,你的双十一快递到啦!请收藏~”   “什么快递?”   “《你好吗,林医生》。”   又是脑残土情23333   数据太差压压字数养数据,不然窝恐怕连重磅尾巴都摸不上,哭辽~ 第4章 四只鹅   S市的12点钟,是最不适宜出行的时间。向晚抬手挡住直射眼睛的太阳光,怏怏地和电话那头的靳可说:“那倒是没说,只是说我当不了医生,还有不如一起面试的女孩。”   电话那头的靳可默了一秒:“没想到啊,你前男友居然这么无情。”   “你别一口一个前男友,我跟他没关系!”一想到林译白今天对她的一连串针对,向晚就气不打一处来。   靳可连忙安抚,表示自己理解向晚的烦躁:“摸摸,多大点事啊,不就是一男人么?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多的是?走走走今天姐姐带你找点乐子去!”   “不去。”向晚翻了个白眼,“你的乐子,我不喜欢。”   靳可那么爱玩的,天知道她要带她去做什么疯狂的事,向晚可不敢轻易答应。不过,最终还是挨不过她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下来。靳可听了,当即兴冲冲地叫她找个地方等着,一会过来接她。   与好友这便算约定好了。向晚本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午间酷暑难耐,便就近找了间咖啡厅坐着,给靳可共享了位置。   空调的凉风,和爽口的冰咖啡,终于让向晚因为面试失利和闷热的夏日而烦躁的情绪稍稍好了些。   靳可一定是一路飙车过来的。向晚的一杯冰咖啡才堪堪喝了一小半,靳可就已经风风火火的来了。   一坐下,就抢过她的咖啡一口气喝了半杯。   向晚笑着:“慢点喝,今天也没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   靳可平静下来,不再气喘吁吁,语气却还是很激动的样子:“我激动啊!你终于可以陪我玩了,我要把这么多年努力的成果都给你看!”   向晚狐疑:“什么努力成果?”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在咖啡厅稍微休息了一下,靳可就带着向晚一路去了远在永阳区的RS造型设计工作室。   RS造型设计工作室是S市最近最火爆的一家造型工作室,尽管是一家高级的会员制工作室每天还是会有大量客户前来,一般来做造型都要提前几天预约。   她们今天运气好,人比较少,只是在一楼大厅里等了一下午就排上了。   造型师是个年轻时髦的小姐姐,温柔地问她们:“两位谁先呢?”   向晚还没说话,就已经被靳可推了出去:“她她她,高姐,给她弄个性感魅…迷死一大片的那种!”   向晚的整体气质比较清纯,想要打扮得性感魅惑实在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这个造型一做就做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出来的时候,别人迷没迷倒她不知道,看着靳可的样子倒像是真的被迷倒了。   靳可看着向晚,年轻女子亚麻色长卷发被吹成三七分,身穿一条银色微闪的吊带连衣裙,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和过分的暴露,只是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和笔直修长的双腿。加上猫系妆容的加持,倒真显得有几分魅惑。   靳可激动地冲她说:“晚晚!瞧瞧,是不是美死了,还要什么林译白啊,姐姐今天大把的帅哥介绍给你!”   向晚隐隐觉得,靳可像是在安慰一个失恋的人。她想解释,可又觉得麻烦,只说:“你可别胡闹啊。”   等到靳可的造型弄好了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快要晚上八点了。   俩人匆匆吃了口饭,就又开着车一路回到了S市医院所在的裕和区,靳可说那边儿新开了家PUB,要带向晚到那儿认识一下她的朋友们。   **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抬眼望去,密密压压全是人,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随着节奏舞动的躯体。所有的人都在尽情挥霍着他们的青春。   靳可领着向晚到了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位置坐着,酒吧里的声音太大,她只能凑在向晚的耳边大声嘱咐:“我去把他们找过来,你现在这儿等着!”   向晚点点头。靳可走了,她便自己低着头玩手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不习惯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太过高调。   正百无聊赖,却感觉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好像有人坐过来了。   向晚以为是靳可回来了,抬起头,刚说了个:“可可……”   却看见了面前这张脸。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子。尽管在酒吧五光十色的灯下,都是白白净净的。舒眉朗目,一张脸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让人浑然移不开眼。   这样昏暗的环境,还有闪来闪去的灯光,都让向晚禁不住有些恍惚。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林译白?   正想着,眼前的男子递了杯酒过来,似乎在说:“小姐,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的。”   向晚这才被打断了思绪。再看一眼,唔,果然不是林译白,不过是看着有些像罢了。她有些懊恼,怎么又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   她听了男子的话,却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离他远些,他倒是没说错,一个人在酒吧确实不安全,所以她要远离一切危险。   包括眼前这个男子。   男子却并不恼,也不再说话,只是自己似笑非笑地坐着,轻轻抿着杯里的红酒。   不一会的功夫,靳可终于是回来了。后头跟着三四个帅气有型的男人,各个类型的都有。向晚好像突然明白她之前说的努力成果了。   不得不说,靳可的眼光确实毒道,这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帅,若是放在娱乐圈,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可以直接出道了。   她径直向着向晚大步走过来,一开口就抬高了嗓门:“刚才到处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坐这儿啊?”   向晚本来想和靳可说话儿的,可她一来就说了一长段话,向晚没听懂,插不上嘴,听到一多半儿才算反应过来不是和她说的。   她下意识向着旁边看去。   那男子听了这话,向靳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闲闲地看了向晚一眼,说:“我不知道你们在哪,我只是…想坐在这位小姐旁边。”   说话间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就觉得神秘莫测,叫人摸不清。   靳可听完,一下子激动起来,看了看向晚,又看了看向晚一旁的苏清哲,一脸八卦地问:“怎么,看对眼了?”   苏清哲不答,只是似笑非笑冲着向晚的方向挑眉,问靳可:“你朋友?”   靳可大方地点头,有点不放心,威胁道:“我告诉你啊,别打我家晚晚鬼主意,不管你有什么非分之想,都得过我这关!”   靳可带进来的几个男子都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和向晚她们所坐的沙发正相对,中间摆了个长长的茶几,放着茶水、骰子、扑克牌。   这样的聚会让向晚有些不习惯。好在是酒吧这样的场所,倒是让她没那么局促。   不知是谁为了热场,提出的掷骰子喝酒的游戏。   酒早已不知不觉上桌了。   盛情难却,这样的活动,让向晚不好拒绝。她酒量不好,酒品更是差得要命,可是今天说好出来玩,她不能扫了靳可的兴,只好硬着头皮参加。   向晚运气不好,几轮下来已喝了三四杯了。酒吧里的灯呼呼闪闪,照得她更发晕了。   靳可带来的朋友本来就认识,这会又几轮骰子掷下来,也算是热了场,连向晚都因为酒精的缘故放开了些。   靳可提议:“这样光喝酒也太没意思了,咱们来玩游戏吧。”   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靳可笑着:“那就来真心话大冒险吧!”   向晚这时早已晕晕乎乎,不知所云了,自然也没说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向晚正抽中了唯一一张王牌,这局要接受惩罚。喝了酒以后,她的反应也慢了半拍,手机在腿上亮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唔,陌生号码。她也没想自己在什么地方,随手接了起来——   “喂,谁呀?”酒后的向晚声音变得软软的,没有了平日自我防备的攻击性,显得甜美可人。   不过酒吧太过嘈杂,节奏分明的音乐声几乎盖住了她的声音。   “你在哪?”电话那头,刚刚换了一身居家服的俊逸男子看了眼手上得到腕表,皱起眉。   “啊?”向晚听得没头没脑,不禁问,“你是谁呀?”   对方没有说话,只听见对面一阵微弱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译白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边找钥匙,边又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向晚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着头,还没说话。一旁的苏清哲却越过靳可凑了过来,低笑一声:“宝贝儿,还不快点,大家都等着你呢。”   因着头疼,向晚没太听清苏清哲说的话,只听见说叫她快点,便乖巧地应下。   说完,全然忘了电话的事,随手挂断就继续接受惩罚了。   靳可端着酒杯,笑得阴恻恻,凑上来问向晚:“晚晚,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向晚揉揉脑袋,选了比较安全的“真心话”。   靳可“切”了一声,叹了句,“无趣的女人。”然后想了想,问道:“念书这几年,你和林译白联系过么?”   “没有啊,一次都没有……”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第5章 五只鹅   深夜的酒吧寄存着人类原始的欲望,已近午夜,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多,并且没有减势。几轮“真心话大冒险”上平安无事度过的向晚终于又不幸抽中了一张王牌。   苏清哲端着酒杯随意啜了一口,轻声问:“大冒险吧。”唔,似乎是个肯定句。   向晚迷迷糊糊顺杆爬:“大冒险吧。”   听到她果然上套,苏清哲轻笑了声,接着说:“那向小姐就做我女朋友三天,怎么样?”   “嗯…?什么?”酒吧里太吵,向晚不自觉往苏清哲身边靠近了些,“你说什么?”   苏清哲顺势凑到她耳边,声音魅惑又低沉:“我说,向小姐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向晚这回倒是听清了,不过却觉得脑子更加迷糊了。她往后挪了挪身子,将眼前的男子调到视线范围内。影影绰绰的光影下,清俊的眉目,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卷了几圈袖子的白衬衫,这是……林译白么?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想着。林译白……?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嫌她烦吗?从前是,现在也是。又怎么可能问出这样的话。谁会给自己找麻烦呢……   见她久久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苏清哲唤她:“向小姐?”   他说完这个“向小姐”却被向晚身后的男子吸引了目光去。   这个接近午夜的时段,正是酒吧里最high的时段。门口的方向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也许他的气质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   也许,是他那副好皮囊又轻易裹挟了那些女人的心。   原本尴尬着的向晚这时正好逮了这么个机会,避开苏清哲去看酒吧门口的方向。昏昏暗暗中,只勉勉强强看得清一个轮廓。那是个高大清瘦的身影。   林译白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路赶过来,额间的碎发被微微吹起,显得略略有点狼狈。他睨了向晚旁边的苏清哲一眼,二话没说,径直向着向晚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了。   刚近了前,就对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向晚,看了好几秒,才说了个:“该走了。”   向晚愕了一瞬,下意识去揉揉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人…轮廓、眉眼、还有惯爱穿的白衬衫,林译白?她又回头去看坐在旁边的苏清哲,数杯下肚,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心里疑惑,咦,两个林译白?   见向晚一脸茫然,林译白干脆拉起她,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明明精瘦的胳膊,却出奇的有力,叫她怎么也挣不脱的。   林译白一进来就颇受关注,这时却拉着一个女子要走,让原本注视着他的几个女孩子兴致缺缺。   暗暗抱怨着:“哎呀,这么帅,可惜了。”   “原来有女朋友啊。”   “……”   这场面叫靳可和她的朋友们全都一脸懵逼,其中一个问靳可:“这个向小姐有男朋友啊?”   靳可一直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无意识地说:“前男友。呃,一会可能就是现男友了。”   苏清哲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仍是似笑非笑,一言未发,就要向着向晚和林译白离开的方向去。   靳可连忙叫他:“哎哎哎,你去干嘛去啊!”   “保护我未来女朋友。”苏清哲撂下这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靳可反应了两秒钟,也连忙跟上,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 *   林译白一路拉着向晚,他一米八三的个子,腿长,走起来一步赶上向晚两三步。向晚被他拉着,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酒吧门口,向晚终于甩脱他的手,站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从前一贯是冷静自持,向晚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凶,心下有些不习惯。   林译白却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紧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问她:“还不回家?”   上次是KTV,这次是酒吧,她的夜生活,是不是太丰富了?   被深夜微凉的风一吹,向晚的酒气去了不少,神志也有了几分清明。借着路灯,和月亮微弱的光,她看清了面前的林译白。   今天的他,和往常有点不大一样。从来整洁得一丝不苟的衬衫今天却有些肉眼可见的褶皱,显然出来得有些着急。   她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译白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向晚一番,这一身吊带裙,看似普通,实则该露的都露了,他的眉皱得更深了些,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你说呢?”   向晚没理会林译白责备的语气,这厮从来都是这样,动辄就给别人摆脸子,她现在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不过她依稀记得,自己今天会来到这,完全是因为面前这位面试的时候让她下不来台。她心情不好,才跟着靳可来这儿找乐子。   一想到面试,向晚的火气就“腾腾”地上来,她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儿:“你到底找我干嘛?没事别打扰我跟朋友聚会。”   林译白眸色一暗:“来这?”和一群男的?   “你管我?”   向晚白他一眼,白天面试的时候找茬儿就算了,晚上她出来玩会儿他还上赶着来找不痛快,这是有多不待见她?   林译白听了这话,整整滞了两三秒钟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了句:“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来管你。”   向晚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可是看他这个样子,不知怎的她却觉得痛快起来,她微不可闻地嗤笑了声。可是依照现在的气氛,她这声笑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便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咳,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继续了!”   林译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字儿也没说,扭头就要走。   向晚一见这架势,不知怎的脱口而出:“诶,你还真走啊?”   说完,见林译白真的站住了。向晚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微微有些窃喜。下一秒,却听见一道清冽的男音:“向小姐,你朋友怎么走了?”   闻声,向晚回头,就看见苏清哲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外头的光线比酒吧里多少亮些,这样瞧着,苏清哲虽然也是一件白衬衫,清瘦的身材,却并不那么像林译白了。向晚下意识地和他保持了些距离。   林译白抬眼看她一眼,执拗半天,还是说:“我送你回去。”   月华清辉洒下,照在青年男子身上。男子羽睫翕动,透出一片碎碎的阴影,衬得眼神愈发深邃,让人全然看不懂。   八年后的林译白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林译白,不管是语气,还是眉眼。可是八年后的林译白,又不是当年那个林译白,不是那个会在篮球比赛时把她的名字印在球服上的少年了。   她张了张口,一个音还没发出来。就被苏清哲的话打断了。他好像是在对林译白说:“抱歉,这可不行,我和向小姐还有话没说完。”   林译白没回答他,似乎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看着向晚,似乎在等她说话。   这个架势可真叫人受不了,向晚觉得自个儿这会像是巧克力饼干里的夹心,一点也动弹不得。这个情形,选了哪个,都会让另一个抹了面子。她看着面前两个,觉得自己谁都不能得罪,只好干笑两声,打了个哈哈:“那个,我还有事,就不和两位聊了,先走了,先走了啊。”   这时,向晚站在酒吧门口,苏清哲在左,林译白在右。她低着头,说完话,谁都没敢看,就避开两人向着前面走去。心里祈祷他们千万不要跟上来……   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呀。   刚走两步,却听一声“哎呀”和着长长的刹车声。向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手腕上一股力道一把拉了过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紧紧闭着眼,吓得瑟瑟缩着。   “不好意思,她不是故意的。”   向晚闻声,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男子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扑鼻而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安心。   林译白颇有些生硬给骑着电瓶车的女孩子道歉,他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低声下气。因为向晚没看路地走出去,险些酿成一场车祸。女孩子看着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林译白的道歉还算有用,女孩子摆摆手,算是没事了。   向晚只是反应了片刻,就连忙从林译白身边走开,也跟着给女孩子道歉,连连几句“对不起”像个犯了错不敢面对大人的孩子,可怜巴巴,认错态度满分。   这一桩小插曲过去,女孩子骑车走了,向晚还是惊魂未定。林译白上前一步,轻声责备道:“不知道看路?”   向晚白他一眼,尽管这话听着不高兴,但人家刚才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也别别扭扭地:“刚才,谢谢你啊。”   林译白面无表情:“不用。回去吧。”   向晚坐错了事,自觉没什么说话权力,也不敢再推脱,只好认命地点点头,应下了。   苏清哲还站在酒吧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向晚和林译白,面色无虞,瞧不出喜怒。靳可从酒吧门口探出头,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你在这儿干嘛!”   她看了看向晚和林译白的方向,说道:“没看那边儿你侬我侬呢吗?走走走,咱回去接着喝酒去。”   说着,连说带拉地将苏清哲带回了酒吧里。   * *   这边向晚混混沌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林译白的车上。   他瞟她一眼,低声:“系上安全带。”   “啊?”她不在状态,听他说话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又点头应着,“噢,好。”   她不知怎的,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系安全带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做了半天,也没弄好。林译白出了口气,按住她的手,车内空间狭窄,他们突然离得好近,他呼吸吐纳就在她眼前。   林译白利落地帮向晚系好了安全带,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笨死了。”   向晚捂着头:“林译白!”   他睨了她一眼,浑不在意,只是低声:“你家在哪?” 第6章 六只鹅   车子里的空间原本就十分狭小,林译白这样凑过来给向晚系安全带,两个人就离得更近了些。   男子特有的气息几乎是顷刻间扑鼻而来,那种淡淡的清冽的香气,并非刻意为之,却让人欲罢不能。   心头痒痒的。   他一向没有轻重,这个爆栗疼得向晚眉头紧紧皱着,脸颊涨红,那模样像个气得跳脚的小孩儿。   此情此景,明知林译白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向晚仍旧忍不住多想,一时间也变得有些扭捏。   男子却全然不同,他系完安全带又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位子,神情淡淡地看着方向盘,低声问她:“你家在哪?”   向晚忸怩不答。   林译白有些不耐,修长的手指已然拧钥匙打火,蓄势待发:“怕我?”   向晚不知所谓地摇摇头。   林译白目视前方道路,看起来没有一丝杂念,“说吧。”   路边霓虹光影流转,不时透过半敞的车窗打进来些,映在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分明是五彩颜色,却让他平添些禁欲的气息。   让人不敢直视。   向晚这才报出一串地址。   车上的空气很清新,和林译白身上自然的清冽香气不一样,这是特意放的橘子味空气清新剂。在闷热的夏季,显得格外沁人心脾。   向晚在这个香气中迷迷糊糊,不自觉地想了好多事情。比如他们的从前,比如现在,她为什么坐在他的车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玄妙。原本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又遇到了一起。   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玄之又玄的——缘分?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她看着窗外,情不自禁地问出来:“你为什么要送我?”   ……   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应。   久到向晚以为林译白没有听见,想要再说一次的时候。才听见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略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你很笨,不安全。”   他说这话时,是一本正经的。   果然,连说话方式都和以前一样,证明他还是林译白,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向晚暗暗白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心里骂他一通,犹觉得不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讽刺他:“那我真要谢谢你了呢。”   她说完这话,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终于吐了这口恶气,原本因为酒精而有些迟钝的脑子这时也灵便了这些。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几乎脱口而出:“哎,不对呀,你怎么会在那间酒吧?”   还没等林译白开口,她又想到了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继续问:“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间酒吧?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听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只是余光扫她一眼,不置一言,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看着前面的路况,继续认真地开自己的车去了。   向晚这一大串话说出去,却连个回音也没听着,心里觉得憋屈,不由得生出些些怒气。借着酒劲儿也发作起来,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直说:“你这个人,还是那么讨厌。”   或许是太过直白,这回倒是终于吸引到林译白的注意,他趁着红灯的功夫,终于肯正眼瞧她,看起来对向晚的话颇有些不满:“为什么?”   向晚也不畏惧,直言不讳:“你看你那个刻薄的样子,跟你说话你不是爱答不理,就是一阵冷嘲热讽,我跟你讲啊,你这样是没有朋友的知道吗?”   她一喝完酒,连话也多起来,原本就是个小话痨,这时喝了酒,在林译白面前,像是有吐不完的槽。   林译白听了向晚的话,认真咀嚼了一番,眉头微微蹙起,好看的侧颜还是没有一丝柔和的弧度,他微微偏过头:“这样么?”   向晚丝毫不给面子地当即点点头。   也许是她的回答太过简单粗暴,一直到车子停在向晚家的楼下,林译白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并且像是将心思全投入到开车里去,全然没有想理她的意思。   车停在向晚家有些老旧的小区里。这里算是老城区,住在这儿的大约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儿,整个小区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连灯光也只剩下寥寥几家。   车外的环境静谧安然,悠悠几声蝉鸣传进来,车子里的氛围一下子更加安静了。向晚有些无所适从,她低着头,匆匆说了句:“到了,那我先走了。”   其实这样说着,她的手按在车门的开关上,却还是没有开门,似乎在等着他接话。   “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让他心里不快,这时林译白仍是看着车窗外,一眼也没有看向晚。借着点点月光,从向晚的方向看去,竟有些落寞的意味。   她不知怎的,脱口而出:“那个,你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   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不是味儿,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裸的勾.引。她有些不好意思,试图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我,呃,楼道的灯坏了,我有点儿怕黑。对,太黑了。”   林译白微不可查轻笑一声,看她一眼,又将唇边笑意敛了去。这个笑容很短促,若不是她一直看着他,根本不可能捕捉到。他睨了向晚一眼,拔下车钥匙,淡淡撂下句:“走吧。”   向晚这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暗夜深深,孤男寡女……这岂不是一点就着?完了,这回林译白肯定误会了。可是,他还真的跟上来,要送她回去,莫不是……莫不是真的想跟她发生点儿什么吧?   身娇体小的小女子悄咪咪抬眼瞧了瞧面前走着的男子,她刻意走得慢吞吞,跟在后头,和他保持些距离。她警惕性很高,要和危险物种之间保持可逃生距离。   走着走着,林译白突然停了,似乎是在等她。   向晚摆摆手:“你走你的!”   林译白干脆转过身来,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过去,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楼宇,说了声:“带路。”   向晚暗搓搓把自个儿的手从林译白手里挣出来,看来,刚才还不是安全距离。   她租住的小区很小,很快就到了自家楼门口,楼道灯坏了的事确实不是她胡诌,可能有些年久失修,原本声控的灯一到了晚上就开始不停地闪。   前一秒还陡然亮堂,下一秒就黑灯瞎火。让人着实有些受不了。向晚上次从KTV回来的时候就实实在在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安慰才敢走进门去。   尽管天色很黑,不过两人距离颇近,林译白察觉到了向晚的恐惧,很自觉地伸手去拉她。   向晚看见林译白伸手过来,总觉得是在暗示她,她这时要是真拉上了一会儿可更不好让他走,说不准就会引狼入室……   她坚定地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全装作没看见那只伸过来的手,装出一副懵懵的样子:“走啊?”   这样的老式小区,楼层最高只有七层,是不安装电梯的。向晚住在四楼,就跟着林译白一层一层爬上去。   刚走到二楼,原本一闪一闪的楼道灯,熄灭后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整个楼道一下子变得漆黑又空旷。空空荡荡,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不知道有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向晚攥紧了自己的衣摆,这个场景,让她实在有些害怕。   尽管心里畏惧,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四处看,像是防备着周遭的一切。   幸好,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向晚前后左右环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低下头,准备看着点儿脚下的楼梯,以免自己踩空。   不看还好,一看,竟然发现地上一大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并且正向着她移动。向晚的脑子一下子几乎停止了运转,与此同时,那团东西竟也一下子向着她扑了过来。   伴着一声响亮的尖叫,向晚本能地扑向走在前面的林译白,惊声喊着:“啊!林译白!什么东西啊!”   原本以为只要能贴近男子找点儿安全感,不想,这一扑,却稳稳被林译白接在怀中。   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向那团想着向晚扑过来的黑影。   向晚躲在林译白怀里,牢牢地搂着他,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看那黑影儿一眼了。   林译白见向晚真的吓着了,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揉揉她顺滑的发丝,低声安慰:“是猫,不用怕。”   黑暗中,这个透着隐隐温热的怀抱成了唯一避风的港湾。向晚窝在林译白怀里,甚至微微地抖着。   正说着话,二楼一户人家的门开了,灯光从他们家里照出来,终于让楼道里不那么黑得渗人了。出来的是个看着年过六旬的老大爷。他一出门,一眼就看见正紧紧相拥着的林译白和向晚,有些不大高兴:“出什么事了,弄这么大动静?”   林译白略为歉意地解释了一番,大爷才摇着头回去。一边关门,一边自个儿暗暗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唉,真是伤风败俗!”   两人终于是一路有惊无险地走上了四楼。   一直到站在四楼的台阶儿上,向晚还是有些平静不下来,尽管知道是只猫,仍旧觉得不住地后怕。幸好今天阴差阳错叫了林译白上来,要是只有她自己,保不准今儿个就命丧于此了。   第二天,全S市都会知道,她在这儿被吓死了,被一只猫吓死的。   可是转而这种后怕就被纠结代替了,向晚翻着自己的手包,半天也没找到开门的钥匙。倒不是找不着,只是这个时候找到了反而更麻烦,林译白在这儿,她到底让不让他进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三千字   开不开熏?   嘤嘤嘤收藏为什么不涨了,哭了T﹏T 第7章 七只鹅   磨蹭了半天,向晚最后还是任命地把钥匙从手包里掏了出来。楼道里黑漆漆的,林译白很贴心地扬起手机的手电筒,替她照着钥匙孔。   借着这道集中在手上的光,向晚看见自己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这人,怎么还不走呢……   尽管心里十分排斥,可是门还是在预料中开了。向晚站在门口,无话可说,只能干笑两声,说了句:“那,我就先回去啦,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译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关掉手电筒,抬起头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是说,要请我进去喝杯水?”   果然还是那个林译白,最是会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向晚愣了愣,颇有些尴尬,她一向控制不住自己脑补,林译白不过是问了那么一句,她自个儿已经脑补出放他进屋后的干柴烈火,一触即燃了。一时间,小脸也涨得通红,看着有些窘迫。   林译白突然上前一步。向晚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在这空荡荡的楼道里,好像连回音都有了。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也真是没出息。怎么一到他面前,就这么经不起撩拨。   向晚因为他的欺身上前,下意识往后倒了一步。   林译白站在了她的面前,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向晚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着,难道他是要她主动?   ……   她的脸这下子红得更甚,天啊,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向晚这边心里头暗潮汹涌,林译白却只是轻声说了句:“回去吧。”   楼道里很黑,大抵两个人离得近,也能稍稍看清楚些,这时的林译白虽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向晚看着,却觉得比任何一日都要好看。尽管从前的每一天他都好看,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的好看,却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温柔,又解意。   她站在楼上的窗帘后边,看着他走下楼,上车,打火。夏夜里,连风都是热乎乎的,她却没来由心里有些凉凉的失落。   他……   是真的绅士,还是,还是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   ……   * *   终于算是送走了林译白。   向晚匆匆冲了个澡,冲去夏日给身上带来的粘腻感,只穿了件薄薄的吊带睡裙,终于是躺上了床。   一看手机,这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她随便刷了会儿微博,正准备睡,却收到一道微信提示音。   一条新好友申请。身份验证处赫然写着“林译白”三个字。   向晚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白底黑线的动漫男孩的头像,神思一下子飞出去好远。   那个头像上的人物,还是他们上中学的时候流行的一个动漫人物。林译白,原来……是这样念旧的人么?   向晚迟疑片刻,还是按下了同意。   毕竟人家今天还送了她回来,抛开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他们好说也还算是老同学不是?   新好友添加成功。向晚发了个小表情,十分郑重地发出句话:【今天,真的谢谢你。】   消息发过去后,向晚一直拿着手机,不自觉地盯着对话框等着。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那头回消息过来,她搓搓手,又编辑了一条:【改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就当是感谢你。】   发这消息时,全忘了自己今天白天才因为对方面试失败。   这回林译白倒是很快就回复了:【嗯。】   向晚看着这条“嗯”,等了半天,以为还有下文,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要继续说什么的意思。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他的样子,那个从来骄傲、高冷,和人说话不超过三句的清秀少年。今天的接触,原本让她对他有些稍稍改观,可是现在,又打回了原形。   还是那个讨厌的,不爱理人的样子。   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累了一天,刷着刷着也就困了。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有什么人给她发来一条:【明天来上班。】的消息。   向晚还晕乎乎地回了,不知是梦是实。   * *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S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   林译白坐在诊室,停下翻着病历的手,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孙护士。   孙玉盈是市医院新来的护士,还是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这时站在诊室门口,显得有些局促。她看着里头坐着的年轻医生,果然像小张姐她们说的,帅得让人移不开眼。这时正在抬头看她,孙玉盈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红红的。   林译白淡淡地问:“中医科新聘用的医生还没来么?”   孙玉盈只顾着看林译白,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这时对方发问,愣愣地回了:“啊?”转而又反应过来,连忙一阵摇头,“我、我问了那边的医生,说是没来呢。”   “嗯,”林译白点点头,眉心微微皱了一皱,“谢谢。”   诊室的门被关上,林译白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从八点上班到现在,他已经请别人去看了三次了,电话也打了七八个,向晚还是没来。   昨晚他刚送了向晚回去,就被母亲叫去看前几天受伤的宋姝,匆匆加上向晚的微信,也没说上几句话,可是他叫她来上班的消息,她明明应下了。   * *   小护士孙玉盈从林译白的诊室出来,刚走两步,就遇上迎面走过来年纪稍长的护士——华姐。   华姐看了看林译白诊室的门,压低声音:“怎么?又找那个新来的医生?”   孙玉盈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都找了三回了。”   “不知道,华姐你说那个新来的医生是什么人啊,难道是林医生的朋友?”   * *   向晚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睡觉时不喜欢有一点光线,所以卧室里特意换成了厚厚的遮光帘,出了边角的小缝,几乎连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   她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去摸枕头边儿上的手机,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入眼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数个电话,向晚刚醒来,有些恹恹的,暂时不想打回去。也不知怎么的,就翻到了林译白的聊天记录。她昨天昏昏沉沉,分明不记得俩人聊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不知是谁叫她【明天来上班】……   向晚一打开自己和林译白的聊天记录,就看见倒数第二条,赫然写着【明天来上班。】   她还傻傻地回了个:【好哒。】   眼睛瞟见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上午十点。   她有些弱弱地回拨了电话回去。   没有人接。……好久,还是没有人接。   向晚似乎能想象出林译白现在有多生气。   所以去市医院的路上她一路打车狂奔,才赶在中午休息前到了目的地。   林译白说的话没头没尾,向晚到了医院却不知道该去哪,只能看着一楼大厅的医师简介,自个儿摸到了外科所在的四楼。   整个楼道里静悄悄的,有一两个护士小姐推着小车走出来。不知怎的,她们看着向晚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向晚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林译白在哪个诊室,就听见有人叫了声:“小姐?”   是个有些浑厚的男音。   向晚忙不迭转过头去。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仔细一看,这不是那天面试坐在主面试官旁边的面试官么?她记得他面前的呃牌子写着——崔主任。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弯下腰,鞠了个躬:“崔主任。”   崔主任看起来也像是认出了她,他上前一步:“啊,你是,昨天来面试的向小姐?”   “是我是我。”向晚将自己调控成标准的见到领导脸。   崔主任深深看了向晚一眼,只见她头发因为一路奔跑变得十分凌乱,额间微微有些汗,小小的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金丝镜框,刚才还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崔主任即刻了然,面色也有些冷,问了句:“你这是去哪了?”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还一迟到就是一上午,向晚自知理亏,不敢回话,正想着赔个笑给领导诚恳地道个歉,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崔主任,刚才我叫向小姐去帮我买杯咖啡。”   向晚向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果然,林译白站在不远处的诊室门口,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他还是医生一贯的打扮,一身白衣,一头清爽的碎发,下面的眉眼口鼻,样样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   太阳光打窗子从外头照进来,正照在他俊逸非凡的面容上,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好看的不像人间颜色。   林译白在向晚身边站定,转过头来看她:“麻烦你了,咖啡呢?”   “呃哈哈……”闻言,向晚干笑两声,脑袋飞快地转着,可惜这时时间紧迫,她憋得小脸通红,才想出个,“呃,不好意思,那个,你要的卖完了。”   虽然这个回答十分牵强,但是林译白既然这样说了,崔主任也就放过向晚。   主任走后,向晚长长吐了口气,拍拍胸口,如释重负地冲着林译白说:“刚才吓死我了,幸好你来了!”   可是气氛却陡然凝重起来,向晚抬眼看看林译白,才发现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向晚无奈地吐吐舌:“不是故意迟到的。”   林译白这才横她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说完,转头就要走。   向晚连忙跟上:“喂,我去哪啊” 第8章 八只鹅   上午的暖阳悠悠从窗子外面照进来,映得满地金黄。   市医院空旷又清凉的走廊因此显得温暖了些。   向晚一路小跑,才堪堪跟上林译白的步子,跟着他一前一后进了他的诊室。   林译白很忙。估计每天都要接一大摞的挂号单。刚刚出去稍稍一会,诊室里还有病人等着。   向晚刚走进门口,踌躇着这样是否有些不合适。   就听林译白:“进来。”   “噢,好。”她得了令,连忙轻手轻脚关上门,走了进来。   “随便坐。”   林译白说完,就不再管她,自己径自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向晚只得自己找个角落坐着。今天她第一天上班,无事可做。她刚才看见了林译白的胸卡,原来他现在已经是主治医师了。反正自个百无聊赖着,便坐着看起了林译白看诊。   有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帅的。向晚对此倒是并不否认,她见过的人也是这样,认真起来,总比平时要帅上三分。但是林译白是唯一一个认真起来让她觉得在闪闪发光的男人。   一颗心不自觉地“砰砰”直跳,向晚犹不自知。   林译白收好手上的挂号单。在等待着病人落座的空挡,转过头来,对着向晚的方向。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向晚身子微微前倾,一双小鹿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极了他们上中学时她看见他的那副花痴样。   向晚没想到林译白会突然回过头来,根本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眼神,脸腾地红了,虽然没有镜子,也能大约想象出自己是什么窘相。她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别看我,看、看病!”   林译白转过脸,继续看诊。坐在对面的病人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医生,您很热吗?”   闻言,他有些不自然地碰碰自己的脸。忽地又收回手,清了清嗓子:“还有什么症状?”   诊室在阳面,上午的日光照得向晚脸颊益发发烫,偷看被抓包,她只能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来。   眼见着林译白的病人来来去去,向晚的手机都快要没电了,玩了这半天手机,叫她腰酸背痛的。她放下手机,偷偷伸了个懒腰。   一个长长的呵欠还没打完,却模模糊糊听见林译白的声音:“累了?”   她猛地闭上大大张着的嘴。   不过林译白倒是并没有看着她。他正在本子上刷刷写着,全不像在跟她说话的样子。   向晚“啊?”了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看腕表,已经快要一点钟:“去吃饭吧。”   一听吃饭,向晚下意识从椅子上下来了,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早都饿了。不过冲出去吃饭之前,看到林译白还坐在位子上,不停地写着。她滞了片刻,还是礼貌地问问林译白:“呃,你不去啊?”   “不饿。”   “要不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   * *   向晚对这里还不熟悉,便没有去医院的食堂。在医院附近找了个看起来干净人少的小餐馆匆匆吃了一顿。   夏日里的S市天气很热,小餐馆里又只有一台电扇,不一会,向晚就吃得头上冒出了薄汗。这时候,就只惦记着饭后吃一只甜甜腻腻的可爱多甜筒。   她给林译白打包了份什锦炒饭。虽然还有点不情愿给那个家伙带饭,不过向晚安慰自己当做日行一善。连去商店买甜筒也顺便替他捎了一只。   饱餐一顿又吃着小甜筒,向晚的心情也变得喜滋滋。她提着给林译白带的午饭,轻轻哼着小曲儿就往医院里走。   大约是到了午休时间的缘故,整个四楼已经没有什么等着看诊的病人了。向晚想着,林译白这会儿大概也在歇着了。正巧,诊室的门也没关严,留了个窄窄的缝,她想也没想,推门就进。   口中还说着:“林译白,我可是给你带了午饭和甜筒回来,不用感……”话还没说完,就见林译白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打扮贵气,保养颇好,只是不知怎的,眉目间看着有些似曾相识。只是却一时想不起来从哪儿见过。   不过这打断了他们说话,向晚礼貌地笑笑:“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她说着,就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林译白面前的桌子上,却见他的桌上已经有了一个餐盒,向晚看看对面坐着的中年女子,想必是这位送来的,她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坐回自己的位子。   林译白突然干咳两声,说道:“过来。”   “啊?”她听话地走回林译白面前。   “这是我妈。”林译白看着向晚,又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尚秀,“妈,这是新来的同事,向晚。”   尚秀看着向晚,十分礼貌的笑笑,一笑起来,倒显得慈眉善目:“真是个俊俏的丫头。”   她怕打扰儿子工作,很少来市医院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同事。   向晚被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面又是林译白的妈妈,一时间手足无措,连忙打起招呼来:“阿姨好!阿姨才是真美!”   林译白抬眼看了看向晚,从来都是个机灵鬼,难得见到她这样无措的样子,他指指门:“你先去熟悉一下市医院的环境。”   向晚虽然刚才手足无措,不过脑子清明,人又机灵,当即明白了林译白的意思,连连说:“好,好,那我先去了,阿姨,你们慢慢聊。”   * *   从林译白的诊室出来,向晚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她那么莽撞地进了门,他妈妈心里不舒服也说不定呢。还有她刚才的样子,那么随意……   向晚想着,总觉得有些懊恼。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市医院也没什么好逛的,向晚在楼道里走了一圈,发现处处都静悄悄的,就到候诊处自个儿找个位置坐着。   手机也快要没电了,突然好没意思。她坐在休息区,无聊地数起自己短袖上有多少道条纹。   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突然听到甜美的声线:“这位小姐,我们中午休息,您挂的是哪位大夫的号,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您安排。”   向晚抬起头,才看见一个长相清甜的小护士,正低头看着她。   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病人,我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   小护士没走:“那,您贵姓?”   “免贵姓向。”   “啊,向小姐?”小护士孙玉盈有些诧异,她干脆坐到向晚旁边,“你就是中医科新聘用的向医生吗?”   “中医科?”向晚咀嚼着这句话,她确实是毕业于中医系,只是林译白一直留她在他的诊室,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聘来干什么的。   她有些不解地问孙玉盈:“你认识我?”   孙玉盈笑了下:“向医生是来晚了吧,我们林医生可是找了你好几次呢。”她说着,向着林译白的诊室努了努嘴。   “呃哈,这样啊。”向晚没想到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林译白找过她那么多次,一时间有些尴尬。   孙玉盈听了,也跟着尴尬地笑笑,两颊微微有些红,向着她这边凑了凑,像是个八卦的小姑娘:“向医生,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林医生啊?”   没想到被问到这个,向晚点点头:“是吧。”   不过眼神有些飘忽,他们……何止认识啊。   孙玉盈有些兴奋,脸上红意更甚:“那,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啊?”   向晚瞧眼前这个小护士脸红扭捏,一脸小女儿情态,心下有几分了然,不过并没戳破,只是说:“什么事啊?”   “那、那个,林医生,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孙玉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出来。   向晚淡然笑了笑,她其实已经猜到孙玉盈要问什么了。不过这个问题并非她不想答,实在是连她也不知道的:“不好意思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孙玉盈显然有些失望,初入社会的女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向医生不是林医生的朋友吗……怎么会不清楚啊。”   “呃,大概,我们也算不上朋友了吧。”向晚有些怅然若失。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不曾相见的日日夜夜,今时今日再相见,还算得上朋友吗?   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孙玉盈不知道说什么了。正是尴尬之际,却听“吱——呀——”一声。   林译白的诊室门开了。   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门发出的小小声音都被放大了很多很多倍。   尚秀和林译白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因着周围环境太过安静,甚至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   尚秀神情颇为郑重,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林译白:“妈跟你说,这事你千万得好好考虑,别给我拒绝的那么干脆。听到没?”   林译白却始终淡淡的,不为所动的样子:“这事您就别管了,先回去吧。”   尚秀还想再说,这时已经走到了向晚面前。   向晚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同走过来的尚秀打招呼:“阿姨要走了?”   一旁的孙玉盈一听,再看看尚秀和林译白站在一起,立刻反应过来。也站起身,跟着向晚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尚秀笑着应下:“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工作吧,就不打扰啦。”   林译白点头,送了母亲到电梯口:“路上小心点。”   中午医院人少,电梯也空闲着,很快就来了一趟。三人目送尚秀离开后,孙玉盈便问林译白:“林医生你妈妈来看你啊?”   林译白礼貌地点了点头。   向晚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无苦涩地暗自笑笑。林译白啊,在哪儿都是这样,永远不缺送上门的女孩子。永远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她陷入自己的想法中,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方才与她攀谈的小护士已不见了踪影。   冷不防地,被一声“想什么呢?”打断了思绪。   林译白正定定看着她,他声音带着长时间工作特有的疲态:“跟我过来。” 第9章 九只鹅   向晚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跟上林译白。她想起刚才那个小护士说的话,思虑片刻,还是说出了口:“刚才那位护士小姐说,我被安排到了中医科。”   林译白走得比向晚快两步,闻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向晚微微仰头直视着面前高大俊逸的林译白,继续说:“她还说,今天上午,你找过我好几次。”其实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不无触动。这时候直直看着他,纯粹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他究竟会作何表现。   林译白听了,复又转过头去,顿了一顿,才不咸不淡地说:“你也知道。”   向晚自知理亏,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那,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去中医科报道了。”   林译白微微转过脸,斜睨了她一眼,面色无波无澜,瞧不出喜怒。   见他面色不好,向晚只好自顾自圆场“反正我在这边也是待着,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先回去,就当熟悉一下环境了。”   林译白推开诊室的门,没有说话。   向晚在门外滞了滞,还是往前走了两步,不过只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她这些天已经和林译白有太多交集,这会儿得了几会,恨不得立时三刻远远躲着他。他这个人光芒太盛,太过危险。   而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勇敢无畏的少女了,她很害怕,害怕再接近他,又会给自己惹得一身伤痛。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她已经转过了头,可是,手腕上一道力量却将她紧紧拉住。   向晚挣了挣:“你干嘛!”   林译白却手上用了些力,将她拉近:“等等。”   “干嘛?”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向晚讨厌死了他这样卖关子,他为什么叫她来,她哪里知道呢?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况且,他这个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可是一肚子坏水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假公徇私把她叫过来准备羞辱一番呢?   不过这些话,她还是不敢说出口的。   林译白见她半天没说话,还陷入了自个儿的沉思中,当即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他靠近了些,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沉沉:“想离我远点是吧?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人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实在不假,林译白这人,平时看着对什么事情都冷冷淡淡,喜怒全不表现出来,其实骨子里霸道着呢,永远想着把什么主动权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向晚觉得鼻子酸酸的。他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又来这样撩拨她,究竟是想怎么样?她已经节节退让,只是想和他分清楚河汉界,各过各的,他说这样的话,是连逃避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么?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林译白,你凭什么这副口气和我说话?”   林译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放开抓着她的手,正色道:“有事要你帮忙。”   向晚静候下文。   林译白顿了顿,转身又从诊室出来,对向晚说:“过来。”   * *   “这边有几个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我想你们学中医应该更懂得怎么调理身体,只不过中医科那边的医生比较少,这个计划一直没能落到实处。”林译白站在一间病房门外,和向晚解释。   “所以你是要我留下来帮你?”向晚抬起头,“如果我不想呢 ?”   林译白打开病房的门,并没有回答向晚的问题,只是说道:“进去看看。”   病房中有四个床位,已经住满了。向晚一进门,入眼的就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腿打着石膏,高高地吊着,整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一动也不能动似的。向晚不自觉地走近了两步,见到男子面色发白,爬着丝丝皱纹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向晚下意识回头去看林译白。   林译白上前两步,怕吵着别的病人,便只说:“这边几个病人都是这几天刚动过大手术的,你先简单了解一下。”   虽然向晚还没有答应林译白,但是面前这几位,是她毕业以来接触到的第一批病人,现在医院里看中医科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其实能有这么多病人,这么个锻炼自己的机会,也是很不容易的。   方才林译白说完那两句话就自己走了,好在这时是下午,病人们都醒着,向晚就一个个地了解了情况,对于这几位病人各自的治疗方案,心中也略略有了想法。   刚刚和最后一个病人聊完,向晚走到门口,刚要开门,病房的门却先一步开了。   林译白从外面打开了门,瞧见向晚还在病房里,挑了挑眉:“怎么样?”   “嗯,都大概了解了一下,”向晚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林译白不并不答话,反而说:“不准备下班了?”   人一认真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听林译白这么说,向晚掏出手机一看,果然,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马上就要到六点了。不知不觉,她在这儿几乎待了一下午。   向晚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先去你办公室拿东西。”   她对林译白说完,又转身对病房里的病人们说:“我明天再来看各位。再见。”   向晚和林译白两个人这便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向晚走在前头,和林译白走在一起,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了脚上步伐,试图离他远一点。   “喂,”走着走着,林译白叫了她一声。   她闻声,有些不情愿地转过头去,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谁知,他刚要继续说,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林译白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对着向晚抿一抿唇,说道:“先到办公室等我。”   向晚不知道这人卖的什么关子,还要她去办公室等着。她实在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脚下大步走着,想着趁他打电话的功夫,她去拿了包先走。   市医院的四楼很大,走廊弯弯绕绕,走一会儿不是岔个道,就是转个弯儿,向晚初来乍到,还认不清路,不一会就走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走廊里所有的装饰都是大同小异,甚至,对于第一次来的人来说,根本分不清楚。向晚依稀记着林译白办公室的门牌号。好像是417来着?   向晚看着面前这扇门,赫然写着417,应该就是林译白的办公室吧?她有些不确定,保险起见,还是抬手先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里却许久都没有回音。   应该是了吧?林译白现在应该也不在办公室,向晚正要推门,却蓦地听到一道女声——   “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向晚原本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猛然听到这样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去。这才看清了,原来是昨天和她一起面试的张婉君。   张婉君穿着一身白大褂,一头长长的卷发披着,仍旧是妆容精致,形容美艳,叫人移不开眼。她这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不知装的是什么。   向晚定了定神,对张婉君的口气有些不满,并不想搭理她,声音也冷冷淡淡:“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张婉君却没有要放过向晚的意思,“不干什么你来林医生办公室干什么?没记错的话,你的面试应该没通过吧?”   她说着,神情语气都带着微微的不屑。   向晚是个直脾气,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儿。虽然平时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但是如今人既犯我,她当然是当即就怼回去:“哦?我面试通没通过,张小姐能比我更清楚?”   “昨天林医生可是当着医院另外几个领导的面说的,你说我清不清楚?”这个张婉君,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向晚没来由被人这样一通怼,实在有些生气。不过即便生着气,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张婉君三句不离“林医生”,而且她这个时候拿着东西,出现在林译白的办公室门口,见到向晚在,还一脸敌意。向晚一眨巴眼睛的功夫,心下就了然几分。   她笑了笑:“恕我直言啊,张小姐什么时候和林译白这么熟了?”   向晚说着话,不忘去看张婉君的脸色,果然,那张美丽而又盛气凌人的脸微微多了些颓势,脸色也变得不大好。向晚笑意更甚,啧啧,这变脸变的,瞧着还真是精彩。   不过张婉君还是不肯示弱,只是滞了半秒,就反应过来:“你也别装一副和林医生很熟的样子,你要是真认识他,昨天的面试上,他能那么说你?”   “哈哈”,向晚突然上来捉弄人的心思,有意气她,语气中不无暧昧,“张小姐听没听过一个词儿,叫‘相爱相杀’?”   这回就算张婉君再极力忍着,也有些绷不住了。她不屑地哼了声:“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和林医生到底什么关系?”   时值下午六点,窗子外头夕照日投进来,直直照在林译白额前的碎发上,深邃又英气的眼睛被晃得有些睁不开。林译白刚走到办公室旁边的拐角处,稍稍看见向晚半边身子,就听见一声“你和林医生到底什么关系?”   他不知怎的,就不自觉地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字码字~今天的窝要搞到两点!疯狂写~   小天使们都留个评嘛~这样窝会更有动力! 第10章 十只鹅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大概因为纯白的底色,医院的走廊永远显得空空荡荡,尽管暖暖的日光照进来,也是亘古不变的冷色调,像是永远暖不过来似的。   此时,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两个女子静静站着。面对面地,像是在对峙着。   向晚听到张婉君问的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勾起唇笑了笑,攒足了她的好奇心。   张婉君见状,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倒是说啊?不会是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说不出来了吧?”   “你说的对,”向晚悠悠道,“我和林译白现在确实没什么关系。”   在走廊的拐角处,转弯余出来的墙壁挡着,透出一片阴影,将站在后面的林译白挡去了大半。他闻言,像是陷入了沉思,一双眉微微皱着,眼里平静无波,却像千尺深潭,让人瞧不懂。   向晚看足了张婉君急躁不耐,半晌,才添了后文:“我是他前女友。”   前女友,多么无足轻重,又膈应人的角色啊。或许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却难保曾经,不是深深爱过……而“曾经”,说起来又是多让人浮想联翩啊?   尽管张婉君还在无力地辩驳着,前女友已是过去式。但是向晚知道,这一场短兵相接,她赢的彻彻底底。   既然赢了,也就没兴趣再和她玩下去。   向晚往左踏一步,对挡在她面前的张婉君淡淡说了句:“张小姐,你挡着我的路了,麻烦让一让。”她连包也懒得拿了,准备干脆现在回家去。   她可不想再遇见林译白。   不曾想,刚走两步,就见到林译白从拐角走了出来。   向晚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兴许就被这人听了去,只觉得十分尴尬。毕竟,刚才的话颇有些暧昧,他若是真听了去,岂不是显得她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不过即便尴尬,他们现在在同一家医院工作,面对面撞见,也不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向晚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哈..哈,林医生,来的正巧啊。”   男子淡淡看她一眼,明明只是一瞬,却让人觉得有什么深意:“嗯。”   张婉君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早已转过身来。见林译白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上一脸的温婉笑容,她捏了捏手上拎着的小袋子,走上前来。   不同于刚才的盛气凌人,现在的张婉君显得有些温柔可人:“林医生,你回来啦!”   说话间,还带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向晚瞧着,不禁一阵恶寒。果然,认真起来,每个女人都能是奥斯卡影后。   林译白先看了眼面前的向晚,才看向殷切的张婉君,毫不留情:“你是?”   嗯……他这是装不认识,向晚眼见着张婉君的脸色变得尴尬,不禁感叹,林译白这招是杀人于无形啊……   不过张婉君今天既然站在这儿,自然不在乎这一点点挫折。她全当没听懂林译白这句话似的,自顾自说:“昨天面试时,很感谢林医生给我这次机会。”   她说着,递上手上精致的小袋子:“这是我在Sweet买的一点甜品,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改天林医生有空,我再请你吃饭。”   早在张婉君说话的时候,向晚就退到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给他们两个人中间留足了位置。她现在站在一边,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不过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她悄悄呼了口气,竭力抑制住自己这些不正常的紧张。   “不用,”林译白稍稍退了半步,并没有要接的意思,“我不是要帮你。”   张婉君的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空气像是一下子凝固住,这个场面尴尬地不得了。连向晚都不禁为林译白捏一把汗,这么多年,这个钢铁直男的属性,怎么还就改不了了呢。   似乎是想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向晚干咳两声:“咳咳,那个,林译白啊,张小姐也是好意,你就不要这么客气好吧?”   不过这样的话听在张婉君耳朵里却像是□□裸的挑衅,她恼怒地收回手,转身欲走。   却见林译白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转过脸和向晚说:“不是客气。”   向晚看着张婉君负气而走的背影,忍不住数落林译白:“我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你这样会打一辈子光棍儿的知不知道?”   她是身材娇娇小小的女孩子,和高挑美艳的张婉君不一样。向晚站在林译白面前,就像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和他说话,需要有些费力地抬起头。   一抬头,就对上那样一双晶晶亮亮的眸子,这时整个眸子里面完完全全被她的脸占据着。   向晚连忙转开视线,那双眼睛,那样迷人,又那样危险,让人一不留神就会溺进去。所以林译白身边,才从来不缺喜欢他的女孩子吧。   她来到市医院才一天,先是下午的小护士,后是刚才的张婉君。好像一见到林译白,就便被勾了魂儿去。   和她刚认识林译白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译白睨了她一眼,看上去古井无波:“无所谓。”   他说完,就径自上前两步,去开办公室的门了。   向晚站在门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家伙,不识好人心!她发誓,要是再管他,就跟他姓。   * *   林译白倒是动作快。向晚原本见他进了办公室想要趁机溜走,可是才走两步便被他从后面叫住。   自然而然地就上来和她并排同行。   向晚看了看林译白手上拎着的她的小帆布包,颇有些尴尬,她指了指自己的包:“那个,你不准备给我吗?”   林译白眼神从她脸上一扫而过,他暗自掂掂手上的重量,没理她。   两个人这样走着,实在是让向晚十分不自在。身旁的男子身量高大这样并排走着,不知不觉中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压的向晚不敢抬头。   向晚见林译白不理她只好委婉地说:“呃,还是我自己拿吧。你赶快回家吧。”   电梯停在了负一层,因为是下班时间,整个电梯挤得满满,向晚没来得及在一楼下去。林译白却没有要把包还给她的意思,只是淡淡说:“我送你。”   唔,这是个肯定句。   依照林译白的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理会别人的看法。   两人随着走下电梯的人流一同走下去,到了地下停车场。   向晚还是很抗拒林译白要送她的事:“那个,你真的不用送我的。”   她隔着两步,跟在他后头。停车场的人不少,不过即便这样,她也并不怕跟丢。因为他好像随随便便在那儿一站,就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   “哦,”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放慢了步子,偏过头,“灯修好了?”   “……”   说话间,林译白已经走到了车子旁,利落地开了锁。   开锁的电子音还未落,男子转身来到了副驾驶一侧,先给向晚开了车门。   男子微微弯下腰,这样的动作一时让两个人距离近了许多。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向晚有一瞬失神。   这回真是盛情难却,她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了。   又一次坐在林译白的副驾驶,向晚僵硬地拉上安全带,车子里的环境狭小封闭,她越发显得有些局促。   林译白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疾不徐地打着方向盘。他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慵慵懒懒放在方向盘上,惹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车子刚开出地下停车场,就听他漫不经心地问:“想吃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无波无澜,像是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却字字打在她的心上。   此时此刻,他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他平平淡淡地问一句今天吃什么。这样的情景,仿佛他们并不是刚刚重逢的旧日恋人,彼此之间还是尴尴尬尬的关系,而是在一起携手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一样。   向晚有些鼻子发酸。她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现在的他们,不过只能算是工作中的同事,最多是昔年同学,兴许人家只是礼貌性地随口问一句,她这却又自己给自己加这么多内心戏,实在是可笑。   这样想着,也觉得自己再推拒倒显得扭捏,不够大方,便说:“昨天说过要请你吃饭感谢你的,正巧,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嗯,”男子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车流,眸光聚焦,正在认真地驾驶,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可是,”向晚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吃什么,“我离开S市太久了,对这边都不太熟悉了,吃什么还是你定吧。”   林译白听了向晚的话,恍惚地想起记忆中,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娇娇小小的女孩子。她热情、开朗,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朋友们吃吃喝喝,对市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如数家珍。   记忆跨越时光的洪流,旧日里那个女孩子与副驾驶上坐着的向晚重合。八年了,八年能改变什么?有人说七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人身体里上上下下的细胞全换一遍,变成完完全全另外一个人。   这或许是个不太实际的说法。但是八年不见,就真的可能让两个原本熟悉、了解、亲密的人,变得不再像曾经那么懂彼此吧。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分别八年了。   * *   这顿饭吃得兴致缺缺。林译白是个不苟言笑,又话很少很少的人。从前,向晚喜欢缠着他说个不停,哪怕只是收到“嗯、哦”这样敷衍的回应,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儿。   可是现在,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和勇气,再去用尽全力地讨好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怼人の晚晚上线~ 第11章 十一只鹅【已补全】   清早的S市静好清明,点点朝霞挂在天边,不吝以最后一丝色彩,装点着处处钢筋水泥的人间。   兴许是艳致的朝霞让人心情愉悦。向晚今天觉得心情不错。她将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高高梳起一个辫子,化着清清淡淡的妆,看起来像是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   有了昨天迟到的教训。她今天硬是定了十几个闹钟,一大清早把自己叫起来。   现在,还不到七点,已经出现在小区楼下的早餐店里了。   这里虽然和市医院同在裕和区,但其实已经靠近远郊。是以,一大早,上班族们就早已大队人围着站牌等公交。   不算宽敞的马路两侧,人群吵吵嚷嚷。住在这里不乏初入社会的各行各业高素质人才,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能随波逐流地挤着公交车。   人一旦生活在S市这样的超一线城市,就会显得渺小得连街边蝼蚁尚且不如。   因为现在人群之中,看起来永远都是平凡的一个。   向晚呀小早餐铺子饱饱吃了顿早餐,颇有些满足。这里虽然环境简陋了点儿,却是地地道道的S市风味。   让人回味无穷。   公交车上公式化的广播再一次响亮地响起:“市医院站到站,请下车乘客……”   向晚虽然知道自己被安排在了中医科,但是毕竟答应了林译白要和做那几位病人的康复计划,所以便径直来到了外科。   仍旧是窗明廊静,置身其中,整个人也觉得宁静祥和。   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病人由着家属或者护士扶着,在走廊里略略散着步。几个闲着的小护士正扎着堆说话,嘁嘁喳喳,几乎是这走廊里唯一的声源。   她们站的位置正好挨着林译白的办公室。向晚直走过去,站在林译白的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就被其中一个眼尖的小护士叫住:“诶,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还没开始上班哦。”   “我……”她正要说话,另一个小护士也注意到了,插话进来——   “是啊,小姐,而且,进医生的诊室需要挂号单哦。”   向晚无奈地笑笑,昨天是她第一次上班,又一直待在林译白的办公室里,她们没见过她也是应该的。   眼前站着的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向晚特意放缓神色,极力想表现得平易近人些:“你们好,我不是患者,也不是家属。”   “你们聊什么呢?”推着医用推车的护士孙玉盈看着同事们都聚在这边,也走过来,她有些近视,直到近前才看清向晚,“向医生?怎么还没换衣服呀?”   这话一出,刚才说话的几位护士都是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向晚自个儿圆场:“大家好,我是向晚,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孙玉盈看看这边儿又看看那边儿,这才弄明白,忙给她们介绍:“原来你们还不认识,向医生,这是华姐、初初……”   她给向晚介绍了一圈,说完,又转头对护士们说:“这位是昨天来的向医生,林医生的朋友哦!”   “林医生的朋友?”   “哇?真的吗?”   “林医生那么高冷还会交朋友……”   “……”   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提到林译白就是一阵小小的骚动。   女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向晚有些排斥孙玉盈的这番介绍,平白又与林译白扯上了关系。不过头一次见面,她也不想因此而有什么不愉快。只将不满的情绪压下,对护士们问过好,就要做自己的事去。   “向医生,”那个被叫作华姐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的护士叫住向晚,“向医生是想找林医生吧?”   “嗯。”向晚点点头。   “林医生不在办公室。一大早就被叫去了。”   一大早?向晚的第一反应就是:“是有什么事吗?”   “说是院长家的千金之前受了伤,今天转院过来,特地叫了林医生去,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刚刚向晚来之前,护士们就是在谈论这件事。华姐这句话说完,别的护士们又被挑起了话头儿,就像雨后的春笋,一个个冒出了头。   “这明显是冲着林医生来的啊!”   “是啊是啊,而且院长也很器重林医生。”   “天呐,这就要抢走林医生了??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   向晚冲着华姐道了句谢:“那我就先去看看病人。”   * *   市医院的大楼乘“回”字形,经过昨天一天的上班,向晚已经大致能摸清外科所在的整个四楼各重要区域的分布。   她现在正在出诊区,要去到昨天那几位病人所在的普通病房需要经过vip病房的走廊。   向晚正走到vip病房所在的走廊。从外面看着,这里和其他走廊并没有什么不同,全是清一色的纯白调调,简单、明朗。   原本,这里会比其他病房所在的走廊更安静一些,今天不知怎么了,竟颇有些嘈杂。   向晚不及多想,径直向前走去。直到距离嘈杂的声源近了才看清。   有一间vip病房的门正大开着,时不时传出拖动重物的声音。这样的噪音实在影响其他病房,向晚走上去,正想去帮他们关上病房的门。   熟料,刚近前,就看到了林译白熟悉的身影。   男子照例一身白大褂,背对着房门站着,清瘦又挺拔。   几乎一下子,就把人的目光吸引去。   向晚没看里面,只是压低声音唤他:“林译白,你干什么呢?”   男子闻声,回过头来,正要说话,却听病房中传出一道女声——   “译白?你在和谁说话?”   声音嗲嗲腻腻,很熟悉。向晚几乎是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声音,宋姝!   “没谁,我还有事。”林译白神情淡淡,只是清俊的面容略略带着些不耐,对着病房中敷衍了句,就径直往外走。   向晚现在站的这个角度,既看不见病房里躺着的人,里面的人也瞧不见她。   清隽的男子走出来,顺手带上了门。房门关上带动了一点点气流,吹起他门头上碎碎的短发,衬得那眸子深邃,像大颗的黑曜石。   病房的门板很厚,隔音效果不错,这一关门,整个楼道瞬间安静了下来。   向晚拉了拉肩上快要滑下去的包,笑了笑,带着些许刻意的冷淡疏离,说道:“打扰林医生了,不好意思。”   男人一听这话,一双眉毛当即便皱起来。他的眉浓重,不用修,便有好看的形状。   她的冷淡是不加修饰的,让他一眼洞穿。   正这样僵持了两秒。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急促脚步声。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向着传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两个护士小姐正着急地往这边跑着。   林译白眸色一暗,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和向晚对视一眼,便抬步迎了上去。似乎是被她们这种紧张的样子感染,他的神情也不是平日里淡淡的样子,皱着眉:“出什么事了?”   护士小姐一路跑过来,好不容易到了,已经气喘吁吁,便断断续续地说:“林医生、车、车祸,快去急救!”   林译白几乎在“救”字落地的时刻就已经准备好,应了声:“嗯。”就径直向着急救室的方向大步离开。   向晚看着男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清瘦的身影宽阔又伟岸。   抛去所有的个人恩怨不说,林译白绝对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医生,他将救死扶伤当成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愿意为每一位患者付出自己的心力。   * *   正午日光汹涌,照得病房里亮亮堂堂。   一整个上午,向晚都待在几个病人所在的病房里,拿着本子,将病房中每个病人的情况都记录清楚。   她一早没进去林译白的办公室,还不及换衣服。现在穿着一身便服,单看外貌,瞧不出是个大夫。   5号床住着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向晚来到她床前的时候,才刚刚醒来。   怕吵着她,向晚特意压低声音:“张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奶奶看看向晚,揉揉眼睛,又向着她身后看去,直到看见后面空无一人,才回过神来:“小姑娘啊,好,感觉好着呢。”   “嗯”,向晚柔柔地笑起来,伸手替张奶奶掖了掖被角,“那就好,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叫我啊。”   “好,好,谢谢你啦,”张奶奶看着眼前笑靥深深的小姑娘,也觉得很讨人喜欢。随口问了句:“姑娘,小林医生怎么不来了呀?”   小林医生?林译白么?   向晚滞了滞,才说:“林医生有急救,现在应该在手术室。”   “那他不来了吗?”   向晚安慰地笑笑:“奶奶放心,林医生今天有点忙,一有空就会来看您的,您啊,就放心休息,养好身体,好吗?”   张奶奶闻言,握住向晚的手:“我知道了,小姑娘,你和小林医生,你们都是好人啊!要不是他,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您不用客气,”向晚回握住张奶奶的手,轻生安慰:“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封面也太太太好看了???!!!希望新封面能给我转运 第12章 十二只鹅   中午十二点。医院里照例弥漫着消毒水儿的气味。好在学医多年,向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她轻轻打开病房的门,准备趁着病人们午睡了出去吃个午餐。   午间的医院里并不似别的时段一般安静,家属、护士、医生们来来往往,显得多少热闹些。   向晚习惯低着头走路,放空自己的大脑,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正走着,猝不及防地,听见有人喊——   “哎,婉君,等我一下。”   清亮的女声回应:“嗯,你去吧,我正巧遇见个熟人,说两句话。”   张婉君?向晚想抬头看看,尽量避免正面相遇。毕竟昨天的事儿闹得实在有些尴尬,对于这些麻烦,她还是能躲就躲吧。   谁知,天不作美,一抬头,竟然发现对方正近在咫尺。而且好像对她的出现并不惊讶的样子。   周遭暂时没有什么人走过,走廊里又恢复了静静悄悄的。向晚把快要从肩上滑下去的包拉上来,准备绕过面前的女子,径自离开。可是,显然,对方并没有让她走的打算——   “怎么见到我就要走啊”   向晚闻言,停下步子。对面打扮精致的女子正抱着臂站着,一副拦路不允通过的架势。   “张小姐一向这么闲的?”向晚自诩算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若说平生最怕的,那一定就是别人死缠烂打。   尤其是像面前这位,不依不饶的。想想就头疼。   张婉君干脆迈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短促清脆。   她撩了撩胸前的长卷发,不无讽刺地:“我说你也不用这么得意,不就是前女友么,嗤,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像你这种没钱没色学历又低的女人,难怪会成为过去式。”   “哦,”向晚心里早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来这女人是这会儿想到怎么还嘴了,又想来找回点儿面子。她有些不耐烦,“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这几个字说的干脆利落,站在比自己高一头的张婉君面前,向晚却全然没有输了气势。反而底气十足,毫无惧意。   张婉君这回倒是没有被气着,反而有些百足之虫,越挫越勇的意味。她看着向晚:“是没关系,我不过是劝劝你,别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给人家当三儿,人家都要订婚了,还要缠着人家,恶不恶心啊?”   “订婚?”向晚原本对她的话有些恼怒,不过抓住了这个敏感的字眼,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订婚?”   “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装什么啊?”张婉君语气轻蔑,似乎对向晚甚为不屑,“人要是不要脸起来啊,真是神仙也没办法。”   正巧,这话说完,方才叫她等着的女医生出了门来。张婉君对着向晚嗤笑一声,也不再有下文,扬长而去了。   * *   正午灼热的日光打在身上,几乎要把薄薄的T裇衫穿透。向晚有些机械地走在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张婉君的话,订婚……她知道,说的一定是林译白。   自打重逢以来,她确实不想和林译白再有过多的接触。可是,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真假还未可知,心里还是觉得钝钝的,像是要透不过气来。   她干脆在市医院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弯下腰,把头深深埋在腿间,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自己待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大厅中人多嘈杂,远远听着不真切,像是蚊蝇般嗡嗡直作,久不停歇。伴着这样的声音,向晚几乎微微有些困意。   她是被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歇斯底里的嚎哭声吵醒的。   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相隔颇远,也瞧得见年轻男子挺拔的身姿,眼前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他却仍旧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姿态。   向晚这才看清楚,嘈嘈杂杂的,原来是他和一众护士们正推着病床往急救室的方向赶。   家属跟在后头哭天抢地,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混合着消毒水和新鲜血液的味道,她知道,又是一场与死神的较量。实习这些年,多少看过些生离死别,却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场面。   向晚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最刺鼻的不是消毒水儿,也不是血浆,而是咸滋滋的眼泪,含了太多无以言说的悲恸。   以林译白为首的一群医护人员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从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几滴殷红的血,正在胸前最显眼的地方,男子却好像并未注意,只是跟着大步迈着,眉头微微蹙起,正在极认真地观察病人现在的情况。   这个样子,用心、专业,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   向晚后知后觉地想起,就是面前这个男人,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么?   * *   因为上午遇见张婉君的事,向晚连午饭也没吃下去。那几位病人的情况基本已经了解,林译白的办公室她实在不想回去了,便想着到中医科,到自己原本该去的地方。   中医科的张主任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虽然对着向晚的到来有些将信将疑,奈何对方入职手续齐全,都是田副院长亲自盖章的,便也就痛快地带她到一间办公室。   反正他们这儿,也已经好久没有新生力量了。   和外科不同,中医科不止病人少,医生也很少,从里到外都是冷冷清清的。刚走到这儿的时候,向晚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可能是全市医院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一般来说,现代医学以中医为辅。所以即便是市医院这样的大医院,也是很少有人来看中医科的。   也不是说看中医的人少,只不过看中医直接去诊所的人,要比来大医院挂中医科的多。   向晚被分配的这间办公室和林译白的不一样,是两个医生共用的,而且也没有他的宽阔敞亮。   她暗自安慰自己,有些差距也是正常的,毕竟来得这两天,多少也听过他在医院里的事,九零后这批医生里,他算是最有能力也最受领导器重的一个。   她对此其实并不意外,一个高中时期就能自己看完整套《黄帝内经》的人,想没有点成就都难。他说她们学中医的可能更了解怎么调养身体,其实她知道,他在中医学上的造诣,可能远超自己。   因着是个两人间的办公室,向晚不免要和坐在对面的医生交流。坐在对面的医生叫楚浩辰,与中医科整体年纪比起来并不算大,大概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也许是很久没有新同事来,楚浩辰对向晚很是热情。一下午没有几个病人,所以他就一直和她东扯西扯,聊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向晚原本想把外科那几位病人的调养方案写好,在这个环境下,也就没法继续。   她毕竟是第一天来中医科上班,实在不好拒绝新同事的话题。   所以直到,下午五点,对面的楚浩辰满意十足地下班回家,向晚才得以安静地工作。   她对那几个病人很看重。调养方案虽然并不繁琐,可是因为她的看重,写起来事无巨细,这一折腾,再看时间,就是晚上八点半了。   窗外的暗意已经透进来,只是屋子里光线太盛,被掩去了大部分。向晚这时终于有些饿了,连胃都有些微微疼。   她手上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包包里装着钱包、钥匙、眼镜……嗯,一样不少。   关上办公室的灯。   整个中医科的楼道,顷刻间被窗外挤进的黑暗吞噬,笼罩于怀。这里静静悄悄。除了外面细细碎碎的蝉鸣,和偶尔风来树叶子的“沙沙”声,再没了别的声响。   越是这样的环境,越让人心生怖畏,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一股脑涌上心头。   向晚心里打鼓,她一向最怕怪力乱神。可现在,偌大的楼道里,只余自个儿一人,也只能压下心里害怕,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楼道里清净的连一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唯有她的“砰砰”的心跳声和脚步声相映成趣。   战战兢兢,总算是走到电梯旁边。   向晚暗暗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能出去了。   黑暗中,目不视物,其他的各个感官就变得分外敏感。站在电梯前,展示楼层的“1”红的格外刺眼。   她敏锐地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却根本不敢回过头去看,她几乎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   “向晚。”   那人似乎终于等不及被她发现。熟悉的男声传来,带着淡淡的喑哑和倦意,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向晚没来由觉得很有安全感。不再像方才那般惊慌无措。   转过头去,那人正在电梯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一手插着裤袋,斜斜倚靠着墙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更是分不清与这漆夜的界限,好似半个身子都被黑暗笼罩着。   她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试探着:“林译白……?你在这儿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中,向晚吓得瑟瑟缩缩,只得在心中默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好像找到一点点感觉了2333   之后要老老实实日三,我会趁今天多存点儿稿   求个收藏啦~ 第13章 十三只鹅   周遭夜色沉寂,窗外的蝉鸣未已,向晚小心翼翼地向着男人的方向挪过去。一步一步的挪。余光瞥见外头一线月牙,微微带来些光亮,聊胜于无。   越靠得近了,越无法忽略呼吸间那股呛人的烟味儿。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林译白?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小声询问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此时正斜倚墙壁站着,黑色的衬衫开着上面的两个扣子,并不像平时一样一丝不苟,这样看着,显得人越发清瘦。那张平日里看着勾人犯罪的面庞,也笼在黑暗的噪点中,叫人瞧不清楚。   林译白一字不发。   不知怎的,竟显得有丝丝落寞。   向晚也鬼使神差般地,对他格外有耐心。   “译白,你怎么还不回家……?”   林译白这才稍稍抬眸,正视她,眼波沉沉,只看一眼,并不会瞧出与平日的疏离沉静有什么不同。可是向晚却总觉得,今夜的他,似乎有点说不出的感伤。   向晚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两秒后,一只手猝不及防地被拉起,手上的触感冰凉,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向晚有点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林译白拉着一路乘了电梯下楼去了。   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向晚用力挣了挣被林译白握着的手,这才发觉,对方拉的有多用力。对方身量高大,步子也大。向晚穿着高跟鞋,这样被拉着,很快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微喘着气,叫他:“林、林译白,慢点!”   大步走着的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下步子。   向晚这才稍稍跟上,走得不那么吃力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坐上车,林译白开门打火一气呵成。他今晚状态不佳,向晚在旁边看着,感到既莫名又无措。   她这一句话话音还未落,对方已经一脚油门冲出去,闻言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说了个:“安全带。”   车子开得很快,窗外林立的大厦高楼,路别高大葱郁的树,“嗖嗖”地飞过。很快,车子就在一间酒吧门口停下。   林译白垂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包烟来,驾轻就熟地就要点起来。   向晚在一边看着,眼里不无惊讶:“译白,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车子隐匿在夜色中,男人修长的手指间火红的一点,向晚忍不住看他。   不过也被扑鼻而来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   “我不喜欢烟味,”她突然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有些不正常,明明应该保持安全的距离,现在却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和他维持着亲密且暧昧的距离。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赶紧逃离,“你不说话,我就先走了。”   “抱歉。”林译白掐了烟,并没有看向晚,只是低声说:“陪我喝一杯?”   * *   “芝华士和一杯橙汁,谢谢。”   酒吧的侍者很快端上了酒,林译白拉着向晚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言不发,酒一上来便一口闷下半杯,芝华士是有名的烈酒,他这样喝,向晚不免有些担心。   “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尽管在向晚的认知里,林译白从来都是个闷葫芦。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今天这样低落自己喝闷酒的林译白。不过转念之间,心里竟然有了一个猜测,他不说话,她就不自禁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来:   “是不是你要订婚了,所以心里烦闷?”   明明应该是平平淡淡的一问,向晚说到后来,竟然自己心中烦闷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林译白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似乎是极低地问了声:“订婚?”   莫名其妙。   这并不能妨碍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就这么不在乎么?向晚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倏然被激起。从下班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又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哪来的这般好脾气,若是换了平常早便爆发了。   她怒气上头,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酒杯,明明知道是很烈的酒,还是连连喝了几大口,将杯中的剩下的一半全喝尽了。   似乎是一下子上来酒劲控制不住言行,又或者是借着酒说早就想说的话:“林译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这么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里,又……”   她被烈酒呛得狠狠咳嗽了两声。   他下意识要上来拍她。被她一把推开。   “又一句话不说,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啊?”   她一生气,整个人就十分躁动,说话就连脏字也冒出来了。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他记得,上一次她这么生气,还是八年前,分手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一个黑漆漆的夜晚,倔强的小姑娘怒不可遏,带着哭腔骂他:“林译白,你他妈就是这么对我好的?”   悠悠的思绪收回,林译白干脆拿起桌上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口,然后才放下酒瓶子,低低地说出口:“一个病人去世了。”   酒吧里很嘈杂,为了听见他的话,向晚一直在看着他的口型。   病人……去世……   向晚哑然。这确实是十分令人难过的事了。   林译白靠着酒吧的沙发,似是在和向晚解释,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他在医院住了半年,我还是救不了他。”   向晚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译白这个颓然的模样,她一时手足无措。滞了滞,才倏然拿起桌上的酒杯,拿着芝华士的瓶子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她拉过他的手,把倒满的酒杯塞上去。   自己端起另一杯,仰头喝了两大口。这个时候,她除了静静陪着他喝上几口酒,也做不了旁的了。   闷酒最是醉人。   况且又是芝华士这样极烈的烈酒。   向晚不过是一小杯下肚,整个人就晕晕乎乎,不辨西东了。   酒醉之中,几乎所有的感官失灵。不过胃这时候却如烧灼一般,疼得人发慌。   她捂着胃,上半身蜷缩地像个虾子,一头高高梳起的卷发微乱,这副样子不可说不狼狈。   林译白也注意到了向晚的不适,他凑过来,拿走她手上几乎要掉下去的酒杯,轻声问:“晚晚,怎么了?”   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耳廓,柔柔痒痒,向晚恍恍惚惚觉得胃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不过她这时神志并不太清,不晓得林译白在她耳边说什么。只是自己低声呢喃:“疼……好疼……”   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声来。   林译白急了。   几乎是下一秒,就将面前娇弱的小姑娘打横抱起在怀中。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却还是让她稳稳当当地窝在怀中。   向晚后知后觉,忍着疼问他:“你、你你干嘛……?”   男人不急不躁的声线难得地有一丝不稳,他边大步往外走着,边安慰似的对她说着:“别说话,我们去医院。”   林译白的胸膛很宽阔,因为人清瘦,便硌硌的,其实靠着并不舒服。不过带着男子特有的灼热,这样靠在他怀里,就有着无以言说的安全感。   向晚的小手拉住他的衬衫,不愿打破这一刻的温馨,只忍着疼说:“……只是胃疼,没事的,吃点药就好了。”   她胃疼,说话慢吞吞,半天也说不出几个字。这话说完,林译白已经抱着她出了酒吧的门。   他皱着眉:“你带了药?”   她紧了紧拉着他衬衫的手:“你…你先放我下来。”   林译白似信非信地低头瞧她一眼,小心地将她放下地,伸倾在后头护着。   向晚开始忍着疼找胃药。她的胃疼并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胃药也是常备。   ……   衣服口袋里没有。   倾包里没有。   呃……   她看向林译白,秀眉微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刷白,瞧不出一点血色。有些尴尬:“呃,药好像在家里。”   “那就去你家。”   他说着,就要掏口袋里的车钥匙。他们这时站在酒吧门口,不过几步远之外就是他的车。   向晚伸手将他的手拦下来:“你喝了那么多,别开车了。”   * *   晚上在酒吧附近等活儿的出租车并不算少,林译白很快就拦到一辆。跟着向晚一前一后地坐上车。   再来到向晚家,林译白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不需要她领路。   她走得太慢,他就下了车干脆又把她抱起来,一路气都不带喘地上了四楼。   如果不是自己也喝了,还喝成现在这幅鬼德行。向晚都要怀疑酒吧卖的假酒了。   这人,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喝多呢?   药是她常吃的药,就摆在客厅的小茶几上。没用向晚说,林译白就自觉地拿了药,倒了热水给她。   向晚吃了药,还是不舒坦,干脆窝在自家小沙发里,连动都不想动。   此时又是酒醉迷糊,迷糊间,就听见开门声。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挣扎着坐起来。   就看见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一手握在门把手上,门已经稍稍开了个缝。   向晚不禁问:“你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痛心我的渣手速...   从十点写到现在就撸出这么一章   小天使们看我的文可以等第二天看嘤嘤嘤 第14章 十四只鹅   即便林译白在屋子里不出任何声音,看似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他这时走了,向晚却还是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仅仅四十几平米的房子,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沙发挨着窗子,这里的隔音并不太好。她隐隐听着窗外传来的汽笛声,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就这样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再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迷迷糊糊间,还以为已经到了早上。   向晚极不情愿地从沙发上那处温暖的小窝上起来,趿着拖鞋,边走边扬了声问:“谁啊?”   “我。”门外的男人声音淡淡。   她一听,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先去看窗外。   唔,还没有天亮。   一开门,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向晚看着林译白,睡眼惺忪:“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林译白越过她,将手上的食物放到桌上,说道:“十点。”   见向晚还愕然站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催促道:“来吃东西。”   “噢,你、你怎么这么晚出去买东西?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可以叫个外卖的呀。”她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男人正在打开餐盒,将餐具食物样样摆好,抬眼瞥了她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   “咕……咕……”   猝不及防地,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向晚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太尴尬了……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林译白都被逗笑了,他站在桌边,短促地笑了声,将小脸羞红的向晚拽过去:“饿了?”   向晚几时这样窘过?这时尴尬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埋着头闷闷警告:“不许笑!”   面前的男人抿着唇,将她额前一缕散乱的刘海儿拨开:“快吃吧。”   桌上放着一份南瓜粥和有名的S市小笼包。她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她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总是缠着他,要他陪她一起去吃S市最有名的小笼包。   这时间物是、人是,却不知怎的,觉得变了味儿。   兴许是夜晚真的让人更加感性,向晚坐在桌子前,突然有些怅惘,不知是为从前,还是为今朝。   她转头看着还站着的林译白:“你吃过了吗?”   “我不饿。”   这样说,那一定是没吃喽。这个人,总是那么别别扭扭。向晚给了他个台阶:“那你陪我一起吃。”   久久没有回音。她只得向着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想要看清一点。   这时,面前的男人也恰好抬眼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含着太多道不明的情愫。深深看过向晚一眼后,盖章定论:“太晚了,我走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晚敏捷地伸手拉住他的手,口中唤道:“林译白……”   男人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倏然,上午张婉君的话就在向晚耳边回荡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订婚的事,手上抓着的那只温凉修长的手一下子像是烫手的山芋,叫她不敢抓了。   她一下子放开了。   勾得男人不解。   向晚故作轻松,摇了摇头:“没什么,路上小心。”   订婚的事情,再没有勇气问一次了。于情于理,她不应该过问他的私事。   更重要的是,有时候道听途说的震撼程度远远比当事人说出时低得多。   她怕她承受不住。   向晚身子不舒服,吃过东西,随意洗漱了下,就直接到床上拉过毯子躺下了,睡得昏昏沉沉。   第二天睡醒来,才看见手机上林译白发来的消息。很简单,只有几个字【今晚,谢谢。】   * *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前一天下班后遇到多么匪夷所思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什么失恋、丢钱包、喝很多很多的酒……第二天还是得衣着光鲜地去上班。   接下来一件几天,日子都是平平静静地过着,没有什么波澜。   向晚日常待在中医科,倒是很少看到林译白,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每次都是点个头就匆匆过去了。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恍惚地觉得,之前几天发生的事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林译白回到了一对分手多年的情侣的正常交往方式——见面不识。   自从到了中医科报到,向晚的生活就变得有些枯燥乏味。   每天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按部就班地看着屈指可数的病人。她几乎能预见,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十年的日子都是这样。   突然有些伤春悲秋的心悸之感。   转机大约发生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一周后。   时值下午五点,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们陆陆续续开始下班。   向晚现在办公室的窗子前面,看着楼下鱼贯而出的人群,拨通了好友靳可的电话——   “可可,有空没?晚上我们去裕和公园看看吧。”   一连几天,下班后无事可做的向晚都和靳可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或是四处玩,今天也不例外。这不,一下班就约起来了。   靳可是个“游手好闲”的自由画手。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随叫随到型的。也得亏人这个职业,才叫向晚得以经常叫她出来玩。   每天下班后出去转转,似乎已经成了向晚平淡生活的唯一调剂。   市医院正在裕和区。离裕和公园不远,原本每次都是等靳可到医院来接她的,今天不知怎的,突然又想喝一杯冰咖啡,便到了医院附近上回她等靳可的那间咖啡厅。   这里叫老街咖啡馆。大概是为了应景,外墙特意用石砖砌成,连门上都放了块做旧的木头匾额。   向晚走进里头,点了两杯冰咖啡就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在周遭全是陌生人时,她总是习惯性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是坐着等咖啡,百无聊赖出神之时,却不防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向晚虽心里想着总不会那么巧,却还是忍不住向着声源处看去。   向晚坐在咖啡馆的一处角落,斜前方处有一根颇石砖砌的柱子,那生源所在之处,正被这柱子不偏不倚挡了个严实,她稍稍侧了侧身子才看清。   木质的小圆桌子,一男一女面对而坐。年轻男人穿一件白色衬衫,浅亚麻色的裤子,看起来休闲又清爽。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则像是精心打扮过,上身穿着,不过下身穿了条宽宽松松的长裤,在这炎炎夏日里,像是在掩盖什么。   从向晚这个方向看去,刚好能看到两人的侧颜。   果然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那么亮眼。   向晚不禁有些黯然,移开了眼,闷闷地有一口每一口喝着侍者端来的冰咖啡。   来之前明明很想喝,这时却觉得索然无味。   尽管并无意去听,咖啡馆比较安静,距离又颇近,这时男人的声音还是不小心传入她耳中。   “小姝,关于订婚的事……”   “订婚”二字一下子传入向晚耳中,她几乎下意识竖着耳朵去听。   不过林译白刚说到一半就被宋姝打断了:“译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永远是这么娇俏可人,娇娇嗲嗲的。向晚想着,宋姝似乎总比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儿更受男人喜欢。   林译白没说话,抿了抿唇,像是在等宋姝的后文。   与男人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比起来,宋姝这时笑得倒是颇为开心:“译白你放心好了,知道你忙,订婚的事我爸会帮我们办好,你只管好好上班就好了。”   手上的力气不防地松了松,向晚端着的杯子险些没拿住,幸而及时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撒了些在纯白的T裇上,颈下的布料濡湿了大片,染上了浅浅淡淡的咖啡色。   她想也没想,放下杯子,逃也似的径直从自己这一侧的门走了出去。   长长地出了口气。   正巧,靳可刚停了车,一手晃着车钥匙,向她走来。   “呦,怎么出来等我了?我咖啡呢?”   向晚闻言,颇有些尴尬地回头透过玻璃窗子,看了看老街咖啡馆里的相对而坐男女。   不知怎的,竟觉得那么相配。   她打了个马虎眼:“下回再给你买,咱先走?”为了不让好友担心,面上还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对方的眼神却已经被咖啡馆里的某一处吸引了,语气一下子从刚才的亲切欢脱变得冷硬:“那不是宋姝,和林译白么?”   向晚知道好友的性子,靳可又一路见证她和林译白,现在见到这幅场景,肯定是恨不得立时三刻冲进去手撕了那对男女。   她又何尝不是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人家已经要订婚了,她说到底只是个过去式,以后也只是个外人了。又有什么立场可以说三道四呢?   只好拉住怒气冲冲的好友,柔声安抚:“可可,算了,别进去了。我真的好想去裕和公园啊。”   靳可一把拉下向晚拽着她的手:“你这都忍的下去?你明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宋姝,你和……”   “算了,”向晚看了眼靳可,打断她的话,“当年的事,就算了吧。我和他……可可,也许很多事情并不能强求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啊啊啊今天沉迷于某大神的文无法自拔...   之前曾经脑抽写过一篇和基友的百合文..   我那个狗贼基友还想骗我日万23333333 第15章 十五只鹅   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正如现在的向晚现在咖啡馆的门外,看着里面的林译白和宋姝,分明只隔着薄薄一层玻璃,之间不过十米的距离,却觉得有如相隔万里,再也不是触手可及了。   这回,是彻彻底底,两个世界了吧。   向晚自个儿低沉了片刻的功夫,靳可已经消了气,还反过来哄她:“没事,男人还不是多得是?回头给你介绍个靠谱的认识。”   她对着咖啡馆里那两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继续说着:“谁离了他还过不了了似的。”   向晚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她对认识什么靠谱的男人倒没什么兴趣。现在,只是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不想看到的人。   夜色如漆,被天边皎月,和地上四散的霓虹稍稍点亮。S市繁华依旧。   敞篷的跑车里,两个美丽的女子各有千秋,柔和的晚风吹来,一个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一举一动都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另一个亚麻色的长发被散散吹起,肤白如玉,小小的身子,娇俏可人。   车子停在裕和公园对面的露天停车场上。   遇上刚才那出儿,向晚其实没有什么兴致逛公园了,不过既然已经约了好友,就没有放人鸽子再回去的道理。   裕和公园是整个S市裕和区最大的免费开放公园。一向是人潮鼎盛。尤以夏日为最。   夏日里,附近不论是整日生活忙忙碌碌的上班族,还是闲来无事的老年人们,很多都会来这边散步、锻炼。所以这里的夏夜常常热闹非凡,但也正是因此,又鱼龙混杂。   向晚高三之前也是一直住在S市的,那时候她喜欢到处玩,也玩的开,几乎把整个S市玩遍了。这个裕和公园,自然是来过。   不过时隔数年,再来,又是另外一番心境。   女子有些怅然若失,一双小鹿般晶晶亮亮的眼看着对面裕和公园最大的广场上空,冉冉升起的孔明灯。   这里,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呀。   她恍然想起从前,她拉着那个不苟言笑的俊美少年,央着他陪自己放孔明灯的场景。   那时候放的孔明灯,比现在看到的还要美吧。   像是漫天星河。   向晚光顾着看孔明灯出神,没注意到身旁好友看着停车场上另一辆车时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人跟着一众过马路的人一起,去到了对面的裕和公园。   向晚挽着好友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感慨:“这么多年没来过了,没想到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呢。”   好友也赞同地点头:“是啊,我一直在S市也有好些年没来过了。”   正走着,滑着滑板的少年“嗖”地从身旁经过,向晚吓得往靳可身边靠了靠。   靳可好笑:“这就吓着了?可不是你当年滑着刷街的时候了?”   “看不出来,向小姐还喜欢滑板?”   靳可、向晚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向晚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认识的人,看了看身侧高大俊逸的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靳可。   靳可倒是没有像向晚这么惊讶,反倒一脸了然之色。她看着苏清哲:“你不是去日本开会了?怎么有兴致来这儿啊?”   按她对苏清哲的了解,他没事才不会来闲的来什么公园。   这显然是冲着向晚来的。   苏清哲倒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是我和向小姐的缘分。没想到一回国就能遇见向小姐。”   向晚记得他,上次靳可带她去酒吧玩时遇见的,那个看起来很像林译白的男人。   不过现在他们正巧现在公园里的路灯底下,光线甚明,向晚也能瞧得清楚。真的瞧了清楚时,倒并不觉得多像了。   向晚还未说话,靳可已看不下去苏清哲这么油嘴滑舌的了。同在一个圈子,她对苏清哲也算了解,平日就是个没什么正经的主儿,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玩笑。   虽然说要给向晚介绍男人认识,但是苏清哲这样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她可不想让他荼毒自己的好友。   便说:“开什么玩笑,S市就这么大,你想掌控点什么还不容易么?”   言外之意是在说苏清哲掌控她的行踪了。   苏清哲闻言也不恼,干脆直截了当相邀:“哪的话,两位吃过晚饭没有?不如今天就让苏某做东,两位赏个脸?”   面前这个男人态度和熙,看起来倒像是真心邀请。   不过向晚这时烦心,实在没心情思考他这是为了哪遭,更没心情出去吃什么饭。只是出于礼貌地回应:“苏先生太客气了,不过实在不巧,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不好意思了。”   靳可知道向晚并不愿意和苏清哲一起去吃什么饭,也不想勉强她。她和苏清哲关系还算不错,便也毫不客气地:“别看我,我也不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在苏清哲是个知礼又绅士的人,只是笑笑,跟两人一道随意逛逛,并没有再说旁的。   向晚和靳可一起转了会,都觉得兴味索然,便决定打道回府。   * *   这一天是周五,在这平静的生活中难得让向晚面上有点喜色,唔,好歹明天后天能睡个懒觉。   向晚照常挤公交去上班。   大约因为来市医院看中医科的人实在少,中医科的医生又本来就寥寥几个。平日里看着总觉得冷冷清清,没什么活气。   不像刚来市医院上班那两天,在热热闹闹的外科,看病的病人源源不断,还有年轻的小护士们聚在一齐。   想到外科,她不由得想起了林译白,神情也暗下去,低着头随着几个不熟悉的医护人员一同进了医院的电梯。   正暗自有些伤神,倏然听见一道柔和慈爱的女声:“丫头,你是译白的朋友,那个向小姐吧?”   中年女子一条赭色中裙,包养良好,看起来端庄优雅。   尚秀没想到刚进电梯就遇到了向晚,倒是省的她再找一趟了。   向晚抬起头,就与正在看着她的尚秀视线相撞,她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林译白的妈妈还记得她,忙回应:“阿姨好,来找呃…译白吗?”   “是啊,”尚秀点点头,“不过也正好要找你。”   “找我?”   这时,电梯开了,原来是到了外科所在的四楼。中医科在六楼,向晚本来应该到六楼下电梯,但是尚秀这样说,就不得不跟着她走到了四楼。   不过,她找自己干什么呢?向晚不禁开始脑补,想象言情小说中不是经常有男主妈找到女主甩支票让女主滚的情节么?   难道今天……就让她碰见了?   这倒是向晚想的多了。尚秀只是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译白爸爸想明天晚上请你们到家里吃个饭,我们译白你也知道,总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这些年多亏你们这些朋友照顾,我看向小姐很有眼缘,你可一定要来啊。”   “阿姨,这,这多不好意,译白他照顾我还差不多。”向晚客气地推拒道。   “哪的话呀,你就不要客气了,阿姨今天可跟你说了,不许不来啊。”尚秀笑得一脸慈爱,“放心,叫了译白好多朋友呢,你们年轻人在一块也玩的开。”   向晚脑中转了个弯,这才稍稍反应过来。这会不会是订婚前先请朋友们吃个饭?   倒没听说S市有这样的习俗。不过这趟她可不能去,没见谁开开心心参加前男友婚礼的,虽然他们分手多年,但她也不想没事让自己糟心不是?   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却呼听一声清清亮亮的——   “阿姨!”   向晚和尚秀几乎同时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前些日子和向晚攀谈过的护士孙玉盈。   她隔着两三步叫了尚秀一声“阿姨”然后便往这边走过来,笑得甜甜:“阿姨,您来找林医生吗?”   尚秀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热情,愣了一愣,也笑着:“是啊,刚到这儿,他在办公室吗?”   “林医生刚刚被叫去急救了,阿姨要不我先带您去等他?”   “那就麻烦你啦,”小护士太热情,让人不好拒绝,尚秀转过头对向晚道:“向小姐可别忘了呀。”   * *   看来这是非去不可了?   向晚走在中医科的楼道里,这里病人少,连护士都没有几个,静谧非常。   高跟鞋踩在光滑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哒哒”作响。   她若有所思地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入眼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楚浩辰。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向晚都快摸清了他是什么人。想到他这几天和自己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她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   楚浩辰却像平常一样,一副绅士的模样,见到向晚便抬起头注视着她回到座位,调侃了句:“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   向晚坐到座位上,随口回了句:“没事。”   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   中医系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楚浩辰可不想轻易放过:“怎么了,还不搭理人了?”   年轻女孩十分不给面儿地白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工作时间,楚医生,麻烦小点声,打扰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还有一更! 第16章 十六只鹅【已补全】   楚浩辰原本不依不饶的,他生在大富之家,是个爱玩的,加之又长一副尚可的皮囊,倒是不乏有女人上赶着贴上来。   就算是想追什么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会儿就想着,这个向晚大约和他以前见的有些女人一样,不过是端着,假清高。只要他钱到位,还怕追不到手?   向晚自从前天晚上半夜收到楚浩辰的骚扰微信,从此对这个人的印象跌落谷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不过纵然她总是冷面相对,无奈对方却没这个自知之明。   见对方还不依不饶,她冷然一笑:“你再说话,我去找张主任来陪你。”   * *   如果埋头做什么事情,总会觉得时光过得太快,分分秒秒都是不等人的。   一天就这么匆匆而过。向晚的座位靠窗,到了下班时间,看着医院楼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走了,她长长出了口气。   这几天下班后都会找靳可玩,今天因为昨天看到了林译白的事情,实在有些兴致缺缺,就早早给靳可发过微信,说不出去了。   向晚回过神来,看了眼办公桌上的东西。对面坐着的楚浩辰也还没走,见她从窗前转回头来,正要说话。   却见向晚已经噼里啪啦几下子把自个儿的东西全收拾好了,东西摔得叮当响。   显然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待到楚浩辰回过神来,年轻女人已经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到了门口。   * *   向晚倒是很少这么自己下班回家。和靳可出去玩,她总会开车来接她。   唯一没来接她哪天,还是林译白送她回家的。   嗬,怎么不知不觉,又想到这人了。   难得一个人在街上,向晚看着周边林立的高楼大厦,各色商铺,总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S市变化太快,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她以前也来过市医院,周遭全然不是现在这般光景。   她不禁在心头感慨,这个繁盛数十年的,现代化的大都市。为了把这里建成这样,有多少人倾尽心力?   女子无端端觉得怅然若失,一时没注意旁的,连神思也不敏了那么一二分。   面前的一辆保时捷跑车就差点蹭到她身上。   向晚没想到这么危险,捂着心口连连退后几步,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车上的人大约没料到她这么不经下,当即利落地开门下车,大步走到她面前。   向晚大口大口呼吸,试图平复自己被惊吓的心情。这个动作顺带着引起了她胸前的起起伏伏。   面前的楚浩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扶住向晚。   幸好向晚这时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赶紧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楚浩辰跟上来一步:“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向晚知道这男人不怀好意,不欲与他多说,几乎立刻转过身去,想要回到自己家去。   谁知,却被身后的楚浩辰一把拉住。   男人的力气很大,根本不是女人可以比拟。尤其是向晚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虽是极力挣扎,却未能撼动半分。   她有些恼了 :“你放开我!”   这一通挣扎下来,小脸也因恼怒和用力涨得潮红。   楚浩辰偏生觉得更有意思了,小姑娘的手腕细细嫩嫩,软软似柔荑,叫他一抓着就不想松手了。   正是下班时间,周遭的人来来往往。现在还在市医院附近,也不乏一些看起来面熟的市医院同事,都在一脸暧昧地偷瞄他们。   向晚实在觉得万分尴尬,一时恼羞成怒:“楚浩辰,放开我!离我远点!”   楚浩辰手上用力,一把将向晚扯了过去,毫不避讳路人的眼光,笑着:“向晚啊,清高也演够了吧,哥哥陪你演了好几天,也该你陪陪我了吧。”   向晚闻言,不禁提高了声调:“陪你?你有病吧?”   “行了,别装了,”楚浩辰不屑地笑了声,“给你二十万,够不够?”   二十万?当她是什么人了?向晚怒不可遏,她现在几乎想开口骂街。   不过好像并没有这个机会。她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阵关车门的声音,向晚没还没反应过来,林译白已经站在她身前了。   落日的余晖打在男人身上,连普普通通一件白色衬衫都显得熠熠生辉。   向晚低呼:“林译白…… ”   林译白没看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打下楚浩辰拉着她的手,淡淡撂下句:“离她远点。”   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晚,见她凝白的手腕被拉得发红,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只是说:“走吧。”   站在两人对面的楚浩辰这才反应过来:“林译白?你来干什么?”   楚浩辰在市医院的时间也不算短,自然知道林译白这个外科新锐医生有些了解。还听说这位和他一样,都是家里有钱有势,不过林译白似乎有些真本事,不像他是来混日子的。   林译白站在向晚身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两手插在西装的裤袋,微微挑眉:“怎么”   楚浩辰看了眼站在林译白身后的向晚,一个家世平平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能和林译白这种人有什么关系?他冷笑了声:“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闲事?”听了这话,林译白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去年,SR公司那一批不合格的器材,我记得……”   对面的楚浩辰脸色已经渐渐变得不好。全年因为这事,医院不少人都被查办,还有几个甚至被直接撤了职。他因为家里有关系并没有什么事,不过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是他带头的,这林译白怎么知道……?   林译白说到这,故意顿了下,不再接着说,而是毫不客气地说:“离我女朋友远点。”   女朋友?   楚浩辰将信将疑,他知道也许这只是个说辞,不过他这会却懒得纠缠了,犯不着为了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女人得罪了面前这位。   刁难她的男人灰溜溜地走了。向晚却因为林译白那句话愕住。   他不是马上就要订婚了么?为什么还要说那么暧昧不明的话。   她闷闷地:“刚才,谢谢你。”   “嗯,”林译白转过身,也不说什么客气话,只是随口应下。   向晚没来由心里有些烦躁,看来,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林译白,我很感激你,但是我想请你以后别再说这么暧昧的话了。我不是你女朋友,我们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面前的男人似乎没想到向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眉头微微一纵,顿了顿:“上车再说吧。”   大约因为两个人离得近,他的声音也放低了,在嘈杂的马路边上,叫人听不真切。   向晚听了这话只是站着不动,并没有要跟着他一起上车的样子。她自问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高中的时候可以干干脆脆一走了之,现在就没有跟他纠缠在一起的道理。   “不,就这样,再见。”   男人越来越晦暗的面色并没有让她有一丝迟疑,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决定回S市那一天,她不是没想到也许会有重逢的一日,可是没想到,重逢,会牵扯出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她不要不愉快,既然如此 ,那就不要重逢。   也不要他。   向晚走着,身后却是平平静静,并没有什么动作声响。她敛去面上黯然的神色,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她有些幽幽地想着,也许林译白这回真的定了心,没心思再陪她玩儿追来追去的戏码了。   那,就山长水阔,从此以后,见面不识吧。   * *   深暗老旧的小区里,一辆洗涤一净的白色宝马车悠悠开进来。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区里没有什么住户出来,只有车子前面十几米远有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大步大步地走着。   高跟鞋“哒哒”作响。   向晚是到了家里后,才想起来忘了和林译白说吃饭的事。   她拿着手机,懒懒地摊在家里软软的小沙发里。十足懊恼地扬手给了自个儿脑袋一下。刚才,怎么就给忘了?   这下可是难办了。   她纠结了好半天,终于在去他家里吃饭和给他打电话中抉择出了一个。   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她还是懂的。   电话很快被接起,林译白清清淡淡的声音隔着手机传了过来:“喂?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着窗帘半遮半掩下,四楼的灯光。有一点点刺眼。   向晚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倒是显得有些扭捏:“那个,你,今天尚阿姨来医院,说是叫我明天晚上去你家吃饭。”   “去吧。”   林译白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机,他记得老爷子是跟他说过,周六晚上叫他带几个朋友回老宅吃饭的事,说是叫家里人认识一下。他原本也想带向晚一起的。   不过林景桓和尚秀离婚多年,怎么会是尚秀去告知她呢?   “我,我不想去。”向晚想了想,还是觉得直言不讳比较稳妥。   “嗯?”   他似乎是在等她的理由。   “这不是很正常么?林译白,你妈妈是说请你的朋友,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只又胖又蠢的居居....(答应基友的,没码够四千的惩罚。。)   对不住啦,今天更了一章的量,不过因为之前欠下的债,所以分两章放的,别见怪啦。 第17章 十七只鹅   “你不是说要谢我,请我吃饭的?”林译白像是没听懂向晚那些带着略略悲伤的话似的,自己另开了个头。   向晚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也不知道他这时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啊?是啊。”   “就用这次抵了吧。”   他说完,就利落地将电话挂了。向晚的手机还放在耳边,只听得见“嘟…嘟…”的一阵忙音。   她赌气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窗外长夜如漆,沉云蔽月,连那点点荧荧的漫天星辰,也全不见了踪迹。   向晚突然觉得累,好累好累。躺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的那种。   燥热的空气似乎被一阵绵绵细雨浇得稍稍消了些热,向晚就听着这阵淅淅沥沥的雨声,连晚饭都没吃,沉沉地睡去。   * *   夜里似乎也醒来过两次,都看过时间尚早,又继续蒙上空调被。因为长时间躺在毛茸茸的沙发上,连背上都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向晚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时间,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般,不知今夕何夕。   手机刚开了机,就听见“咻——咻——”一阵阵微信提示音。   她揉揉头顶上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烦躁地打开一个劲儿响的手机。   几十条的消息,仅仅来自两个人。   一个是靳可,另一个是林译白。   向晚不知怎的,一上手就点了林译白的对话框。   对方仅仅说了一句话:【下午五点我去接你,别睡过了。】   五点?还睡过?当她是猪么?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半,向晚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如果不是实在饿了,她没准现在还在梦中会周公呢。   靳可的对话框里则是被一同轰炸,对方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唔,还有未接来电,全是靳可打来的。   向晚粗粗扫了两眼,大概都是问她知不知道晚上林译白他爸要请他们吃饭的事。   靳可和林译白、向晚都是在上高中的时候认识的,靳可虽然和林译白并没有和向晚这么要好,但因为林译白不爱与人交往的性子,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了。   向晚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靳可声音慵懒:“哟,舍得接电话了?”   向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听她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我这不是睡过头了嘛。”   “切,”靳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管过了多久,向晚赖床的毛病都改不了。她自行拉回正题,“说正事,你看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吧?林译白跟你说了没?”   向晚知道好友这是关心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没跟我说,但是我在市医院碰见他妈妈了……”   她一向语调不急不缓,电话那头的靳可却急不可待:“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她就邀请我……”   “那你答应了吗?”   “我不想答应的,”向晚有些无奈地努努嘴,“可是盛情难却。”   “既然答应了就去,”靳可十分义气,“放心,姐姐罩着你。一会我去接你,咱先去S.R做个造型……”   “呃……可可,林译白说他要来接我……”   两人相交多年,听她这么一说,靳可不禁腹诽,这个重色轻友的死丫头。正这样想着,却不知怎的,灵机一动,脑袋转了个弯,这样正好啊。虽然大局已定,向晚能用这样的方式恶心一下昔日的小绿茶情敌也是好的。   便说:“行吧,今天勉为其难再让他当一回护花使者吧。咱俩一会饭局上见吧。”   * *   挂了电话,向晚就起身刷牙洗脸整捯一番,又吃了点饼干垫垫肚子,就等着晚上林译白家的饭局了。   早知道林家是S市赫赫有名的富商之家,坐拥一家全球五百强企业,即便成天待着,也日进斗金那种。   为了应景儿,她特意穿了件银灰刺绣的连衣短裙,一头亚麻色的长卷发散开,遮住了背后略微裸露的莹润的后脖颈。深深的锁骨上坠着一条纤细银白的链子,衬得肌肤愈加白皙润泽。   她下来的时候,林译白已经在楼下等了半天。   向晚远远抬眼看去,今天的他倒是和每天没有什么区别。   仍旧是一件棉麻质地的白色衬衣,短发修剪得体,永远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管何时都有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见到向晚愣愣怔怔地现在车前看着他,林译白不禁出言提醒:“上车。”   向晚早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了,不过因为这人拧巴高冷的性子,她坐在车里还是觉得浑不自在。   她只能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才让自己稍稍不那么尴尬。   那么一个人坐在自己旁边,向晚花了半天才让自己投入到微博各种博文中。正看得投入,却听林译白没头没尾说了句——   “为什么躲着我?”   “什么?”向晚下意识抬起原本埋着的头,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林译白这是在和她说话。   她这几天确实很少见到他,偶尔碰见也是在去外科看那几个病人的时候不经意见到。   可是她倒并没有躲着他啊,只不过是老老实实待在办公室里。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她客气还是得客气一番的:“没有啊,你想多了。”   “昨天,”他开着车,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看她一眼,车速很快,车子猛地转弯,像是要把人甩出去,向晚已吓得紧紧抓着车门的扶手,林译白却还是面色如常地说着话,“为什么不用我送你?”   “我自己就可以回啊,总要你送太麻烦了。”向晚粲然一笑,“况且你也要订婚了,总这样也不太好。”   开着车的男人并没有说话,不过向晚却敏锐地觉得空气中的气压正在一点点降低。   男人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微微发白。   向晚不怕死地继续说着:“不过你也真是的,都要订婚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向晚,”林译白面色阴冷,眉眼冷硬,极认真地,“我没有要订婚。”   他正色说完这句话,偏头去看坐在副驾驶那个聒噪半天突然没声儿的小女人。她正怔怔地坐着,像是被这话震慑住了。   不过旋即,她就十分僵硬地咧开嘴笑着:“别开玩笑了,你那天不是都在和宋姝商量啦。”   林译白伸手按了按眉心,十足头疼,她到底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想说话,却见面前已是进了别墅区,林家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门前似乎有热热闹闹聚了好几个人,他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进停车场。看来,必须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说了。   车子一停,方才聚在门口的几个人就迎了上来。向晚头一回来到林家老宅,不论是这里的豪奢,还是迎上来的人,都让她有些无措。   林译白拔下钥匙,似乎看出她的手足无措。他想了想,伸手覆上对方白皙的小手,低声安抚了句:“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就没节操地求收藏了   最近真的好凉呀 第18章 十八只鹅   车窗外的场景叫向晚有些无所适从。   年少时的她也曾过着富贵无忧的生活,只不过高中的时候不幸家道中落。可是即便向家最富有的时候,也及不上林家的十分之一。   林家老宅是一座二层复式别墅,从外头看着是带着些古典气息的北欧风,说是雕梁画栋,一砖一瓦都雕饰精致也不为过。   向晚抬眼看去,楼外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露天泳池、花园、停车场……应有尽有。整个院子,几乎占了这一片别墅群的三分之一。   车外恭恭敬敬站着的是林家的佣人、园丁。   建到林译白下车来,整齐划一地先一齐鞠了一躬:“少爷。”   向晚跟着林译白下了车,颇为正式的裙子穿在身上,总觉得不太自在,她紧张地暗暗抠了抠手指。   佣人们见了她,也是极有礼貌地鞠躬问好。   向晚才深感这种豪门大家的可怕。从前她的家再富有,也只是一家三口,爸妈工作忙,请个做饭的阿姨,哪里会像林家,在门外的佣人就有三四个,小花园都有专门的园丁。   林译白看出向晚的局促,对佣人们挥挥手:“去忙吧。”   说完,又转回来看着向晚,安抚似的:“走吧,没事。”   郁郁葱葱的植物降低了空气中的热意,向晚跟着林译白穿过院子里的小花园,直直向着别墅的大门走去。   佣人们看这少爷带着一个年轻女人一起回来,看着还颇为亲密,想到正在房间里精心准备化妆的宋小姐,不禁面面相觑。   * *   一进别墅的大门,才发现,虽然外面看起来已经极致搭起奢华,但是一进门来,里面更是富丽堂皇。一楼是个几百平方的大厅。   和外头一样,也是北欧风的装修风格,奢华之中,又显得有一丝温馨之感。   别墅里的客人不多,但也至少有二三十人。   正席还没上,来的客人们已经是觥筹交错,好不融洽。   这些人看起来衣着不凡,非富即贵。   向晚突然意识到这次的饭没那么简单,绝对不是她一开始想的吃一顿便饭那么简单。   不知怎的,心头倏然“咚…咚…”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身旁的林译白似乎也有些惊讶。从侧面看着,眉头紧紧皱着,显得一双眼睛愈发深邃。   像千米的潭水,深不见底。   一个穿着佣人衣服的人远远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定在林译白面前,说道:“少爷,您母亲来了电话,说是要您去接她一下。”   这里热热闹闹,一时半会也不会开席,林译白转过头看着向晚:“我马上回来。”   向晚乖巧地点过头,虽然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但是总不好叫人担心,便说:“你去吧,没事,一会可可就来了。”   “嗯。”   男人淡淡应下,转身走了两步,刚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夏日难得的清风拂过,吹起他的碎发。   这一眼,让向晚不敢正视。   等到林译白都走出门口半天了,向晚还怔怔地站着,保持着刚才看他的姿势。   倏然,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   她顺着拿着杯子的手向上看去。   就见昨天才见过的苏清哲正勾着嘴角,笑着看她。见她抬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向小姐,好巧啊。”   向晚刚回以淡淡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有人恍然大悟的感叹:“向小姐,您就是向小姐吗?”   向晚不禁被这声音吸引地转过头去。   原来是林家的一个佣人。那佣人如释重负地看着向晚。   “向”这个姓本就不常见,况且林家的交际圈子都是豪门大族,还没听说哪家姓向的。少夫人要找到向小姐,一定是面前这位,错不了了。   向晚先对苏清哲歉意地笑笑,才转过来,看着佣人:“您是找我?”   “是,您是向晚,向小姐吧?”佣人又确认了一遍。   “是我。”   “那就没错了,向小姐,我们家少夫人有请,请您跟我一起过去吧?”   少夫人……   向晚咀嚼着这几个字眼,有些事情似乎呼之欲出,但她却不愿意这样就相信。面上颇有些尴尬:“好,走吧。”   苏清哲闻言,扬了扬手上的酒杯:“一会儿见。”   * *   向晚由佣人带着,七拐八拐走了半天,快要绕晕了,才到了上二楼的楼梯处。   她不禁有些疑惑,上二楼的楼梯分明在大厅里就有,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走这么半天。   心头有了这样的疑云,连带着步子也慢下来。她下意识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弯弯绕绕的走廊里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与大厅里的欢欣热闹的气氛全然不同。   走在前面的佣人停下来催她:“向小姐,麻烦您快一点。”   楼上终于是有点声音,不过,嘈嘈杂杂,也听不清楚。佣人带着向晚停在了走廊里,便停下来,抬高了些声音对向晚说:“向小姐,您在这儿等一下,我这就去请少夫人来。”   说完,也没管向晚,就径自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向晚现在外头的走廊,这里装修考究,可是不知为何,就给人一种没有人气儿的感觉。   像是常年没有人住。   “吱——呀——”   旁边的门开了,向晚转过身,以为是那位“少夫人”将要出来了。   回头,却见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西装,样子倒像是个有钱的老板,不过那气质,却是没个半点。   向晚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愿与这样的人多做接触。   可是那人似乎不遂她的愿。汹汹的酒气越来越浓,她似乎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正在靠近自己,便也不动声色地退上两步。   男人又近。   向晚又退。   再近,再退。   中年男人似乎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打了个酒嗝,两步迈过去,抓住了向晚裸露在外的手臂。   向晚没想到他突然这样的举动,惊得极力一扯,口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坚韧:“别碰我!”   中年男人干脆将向晚扯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别害羞啊,宋小姐不是跟你说好了吗?”   宋小姐?   向晚心头一震。   她认识的宋小姐屈指可数。   * *   林译白刚走到停车场门口,就见打扮隆重端庄的尚秀关上车门,正在锁车。   他皱着眉头,上前两步:“妈,你怎么在这?”   尚秀一来到林家老宅,就看到儿子,心里顿觉开朗:“哎呀,妈来晚了,等着急了吧?”   她这个准婆婆不来,订婚宴是开不了席的。儿子一定等急了,看着面色都有些不好。   林译白双眼微眯,平日里虽然高冷,但看着也是没什么情绪波澜,今天却不知怎的,瞧着隐隐有要黑脸的架势。   他看着尚秀:刚才给家里打电话了?”   “电话?什么电话?”   “话”字的音还没落下,林译白就已经转头大步离开停车场。   走着走着,还犹觉得不够。长这么大以来,他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家的院子有些太大了。   这样想着,便一路跑回了别墅。   尚秀一脸茫然,见儿子问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连忙迈开步子跟上。   林译白一进别墅的门,就开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双眼睛聚精会神,生怕遗漏了任何一处角落。   可是,偌大的会客厅,连向晚的一点点痕迹都见不着。沉稳如他,也开始心慌起来。   一楼大厅巡视一圈也没有人,林译白几步走到楼梯前,正要上楼。   却不期然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宋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来晚了抱歉!   嘤嘤嘤   铺垫了几万字的小高潮来了...   给各位看官预警 第19章 十九只鹅   林译白挥开上前拉他的宋姝,一路跑上楼去。   楼下的觥筹交错似乎也被这一幕打破,端着酒杯三两成群聚在一齐聊天的人这会儿正齐齐看着楼梯上这一幕。   毫无疑问,来的人都知道楼梯上的男女就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儿。   今天盛装打扮的宋姝,穿着一条藕粉色的曳地长裙,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起路来十分不方便。   被林译白这一挥,险些就此摔下楼去。   幸好正巧赶来的尚秀扶住了她。   尚秀看着儿子跑上楼的背影,十分不解:“小姝,译白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姝看着男人焦躁而走的模样,心头一紧,脸上僵了僵,勉强维持着笑脸:“阿姨,我也不知道啊。上去看看吧。”   宋姝和尚秀两人都是礼服细高跟的装扮,走起路来并不得心应手。等到两人终于堪堪在二楼找到林译白,就见他刚刚停下步子,站在楼道边,看着另一头。   宋姝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拉着尚秀快走两步,直站到林译白身旁去。   行动间,还有些紧张,这场好戏,终于要开始了呢。   * *   向晚被这个油腻的中年男子足足纠缠了两三分钟。   做了二十几年娇娇弱弱的姑娘,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小时候没听妈妈的去学跆拳道。   不然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强行搂着她腰的男子狠狠撂倒。   向晚知道挣扎徒劳无功,干脆放弃双手的抵抗,忍着恶心,和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打起太极来。   “我说这位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面前的男人却不吃这套,也许是喝了酒,本性尽现,连说出的话都格外下流:“咱们还是到房间里谈吧!”   宋姝人还没近前,就已听到赖总这话,知道事情成了大半。连忙添油加醋:“译白,向晚她一定不是故意……”   话还没说到一半,却见身前高大的男人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拉过向晚,护在身后。而后当下就是飞起一脚将中年男人踹出去好远。   只听宋姝和尚秀连连的吸气声,她们似乎都没想到林译白会动这么大气,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生气。   一时间都被骇住。   因为林译白一路跑过来声音并不小,向晚一早注意到了,见到他来,又看到了随后而来的宋姝与尚秀,她也有些愕然。   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译白已经冲过来,温热有力的手稳稳将她拉到身后。利落地解决了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他看起来是少有的急躁,连光滑的额间,都染上一层薄汗,看得出来是一路跑过来。   她突然意识到,从前一直看着只是清瘦帅气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保护她。   向晚期期然抬起头去看身前的男人,倏然没来由觉得有些动容,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跳。   林译白干脆伸手揽过向晚,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另一手柔柔地在她头上轻抚,无声的抚慰着。   过了两秒,才转头去看被他踹到在地的那个中年男人。在一楼的时候他也大致看了一遍来的客人,大都是林家经常来往的人,他对生意上的人虽然不怎么认识,但至少也都算眼熟,只不过眼前这个,却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   他皱起眉头,一双深邃的眼睛微眯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怒火,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每一个字很沉,拉低了整体的气氛。   这一句话说完,整个氛围,就像是跌入三万英尺的谷底。   中年男人看了眼满脸怒气的林译白,又看了眼站在后头,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宋姝。   正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宋姝先接了话:“哎呀,译白,你不要动这么大的气嘛,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啊。”   宋姝看着自己默默喜欢,倾慕了那么多年,又即将在今天和她订婚的男人,正在拥着另一个女人,还像是抱着人间珍宝一般。   连涂着厚厚的化妆品也没法掩盖发白的面色,她的指甲盖儿掐在手心,几乎陷进肉里。可纵然这般难捱,该说的场面话儿还是要说。   这个赖总是宋家最近两年的大客户,宋姝既得罪不起,又怕他直接将她捅出去,在计划这件事之前,她实在没想到林译白的反应会是这样,事情成了这样,她也是真的十分头疼。   向晚原本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脑袋懵懵的,这时宋姝说出这番话,便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也许,这一切是有心人早就筹划好的。   她轻轻从林译白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转向宋姝的方向,皮笑肉不笑,声音冷然:“宋姝,我是哪儿得罪你了?”   她自问敢说敢言,从来不是受了委屈会忍着的包子。   原本朝着赖总站着的林译白也转过身来,对向晚的表现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也跟着看向宋姝,那双眼睛看着,像是能洞穿人心。口中在问向晚:“怎么回事?”   向晚看着面前一身奢华礼服,妆容精致,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宋姝。突然对宋姝旁边的尚秀说道:“阿姨,没猜错的话,今天是林译白,和宋姝的订婚宴吧。”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   如果说一开始对此只是猜测,那现在来到林家见到这样一番场景还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那就是真是傻子了。   场面一度尴尬。尚秀没想到向晚会问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此前宋姝说订婚宴上想叫几个从前的好朋友,没空去医院,又觉得打电话不过够正式,便叫她去医院邀请向晚。   虽然都未明说,可是尚秀多少知道些林译白和向晚当年的渊源。也大约知道宋姝这样做是为什么。   所以面对向晚这样的话,根本无力反驳。   毕竟是长辈,向晚也不欲为难对方。又转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宋姝。   并不留一点余地:“宋姝,你早就想好的,算计我,是不是?”   宋姝可并不是什么善茬儿。听了这话,当下便面对林译白,软了声:“译白,你别听她胡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啊。”   说完,又急急面对向晚,瞧着急切的面目语调,竟像是比窦娥还要冤。指着向晚便道:“向晚!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嗤。”   吵吵嚷嚷中,突然出现一道其他的声音。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方向。   原来是刚才见过的苏清哲,向晚看着他后头垂头跟着的小女佣,倏然感激地看着苏清哲。   苏清哲不紧不慢,看向原本还在一个劲儿辩驳的宋姝。吐出的字字都像是插在心上的刀子——   “我这儿倒是有证据。”他抬眼看了看小女佣,“刚才不是你带向小姐去找什么少夫人么?我竟不知道林家,什么时候有少夫人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译白。   向晚不禁瞟了眼宋姝,这……还真是现实版求锤得锤。   苏清哲这话一说完,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正在谁也没有先开口之时,却不期然听见楼下的音响余音。   声虽不大,却叫现场的人全能听清——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下午,欢迎大家看到林译白先生,和宋姝小姐的订婚晚宴。”   ……   订婚宴的男主角眼风冷冷扫过面容尴尬的母亲和一旁的宋姝。   猝不及防地冷笑了声。   这一笑竟然让从小被惯坏,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宋姝微微打了个冷颤。   林译白拉起身边的向晚,就径直向着楼下走去。   想强买强卖,逼他订婚。未免想的也太好了?   楼下的订婚宴主持人并不知二楼发生了什么,已经按照原定的时间准时开始主持订婚晚宴了。   不过看着两位新人久久没有出场,主持人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颇有些尴尬地与现场来宾互动。试图暖暖场。   不过显然是失败了的。   因为林译白一从二楼下来,现场的热度就一下超过了刚才。   连带着向晚被他牵着,都感觉数道灼灼的目光直向着她打来。   看得她无所适从。   底下的宾客们议论纷纷,她甚至听得见靠得较近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说着——   “那个就是新郎官儿?林家少爷?”   “是啊,都说林少长得帅,没想到有这么帅啊,好羡慕新娘啊!”   “听说新娘是宋家小姐,后面这个就是吗?好像跟我上次见到的不太像啊。”   ……   这里的宾客不乏与林、宋两家交好,既见过林译白又见过宋姝的。   便有些尴尬了。   分明说的是林译白和宋姝的订婚宴,准新娘不见了踪影不说,准新郎还牵着另一个女人出来。   客人们都是上流社会的老板精英,倒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交头耳语,现场也显得乱乱糟糟。   林译白已牵着向晚温温软软的小手走上了搭建的舞台。   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面前桌上的一个高脚杯。在所有人都没猜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狠狠将杯子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终于码出来了!   这章打脸似乎还不太够!还有后续哦~   打滚儿求收藏~! 第20章 二十只鹅   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打进来,这现象有个俗称,叫夕照日。斜斜的光线照在细碎的玻璃碴子上,反射得点点金光。   原本乱乱糟糟的一楼大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连玻璃渣在地上弹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译白在台上端端站着,冷冷看向一旁站着的订婚宴主持人。在主持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着他勾了勾手。   那只手白净修长,做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在引人犯罪。   主持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蹑着步子将手中的话筒递了上去。   这才如释重负地退回自己的角落里。   男人冷冷的眼风继而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锐利而又深沉的目光,让被看到的人都浑不自在。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来见证一场强强联合的订婚宴。   而他,终究不能圆他们的愿了。   站在台上,俊逸的男人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煞有介事地说道:“抱歉,今天并不是什么订婚宴。”   这句话就像一颗大石子,落入平静的水中,瞬间激起涟漪千层。   大厅里的客人们一下子炸了锅,又开始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   林译白站在舞台上,一手紧紧拉着向晚。两个人这样站着,远远看去,竟有说不出的契合感。   向晚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尽管她这样站在这儿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表现,只能跟着愣愣地站在台上。   偌大的一楼为了效果好,音响就安了好几处,现在台上的男人一开口,那声音,就响彻了整栋别墅。   他面色如常,仍旧是那副清冷骄矜的模样。只是声音比平时更冷上三分:“今天招待不周,非常抱歉。不过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本人,和宋姝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是轻言简语,却不知为何掷地有声。   向晚闻言一惊,原本低着头,这时猛然抬头去看他。眼中是道不尽的惊愕。几乎是霎时,她就想起了八年前,她曾经那样泪眼涔涔地站在他面前,问他和宋姝算什么,问她又算什么……   从前的点点滴滴,恍惚间,竟已过去了那许多年。   就在林译白话音未落,众人还沉浸在惊愕中时。不知什么时候,却见一个衣着不凡,举止儒雅的中年男子向着舞台的方向走来。   那眉眼、身形……不消说,一眼,就能认出是林译白的父亲。   这两父子,实在太过相像。   不仅长得像,别扭了的倔脾气也相像。   林父的身后还跟着互相搀扶着的宋姝和尚秀。他分明一步一步悠然走来,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来势汹汹。   向晚下意识从林译白手中去抽自己的手,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尴尬。而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谁知,站在一旁的林译白却不肯放开她。修长的大手紧紧拉住她的,手上力道之大,手上的骨节硌得她生疼。   林父在舞台前站定,虽然相较略高的舞台,处于比较低的位置。气势上却全然未输——   “孽子!你知不你和你在说什么?”   林译白垂下拿着话筒的手,似乎不愿意他与的父亲的对话被所有人听见。   瞧着也好整以暇,并不畏惧:“我很清醒。”   在场的宾客全都屏息凝神,生怕出了一点声儿打断了这场好戏。   两父子像在无声对峙着,气氛极度压抑。几乎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宋姝低低的抽泣,显得格外突兀。   林父盛怒,锐利的眼风从林译白身上移过来,落在向晚身上。严肃地审视一番,才倏然冷笑了声,指着向晚沉声道——   “清醒?好,你搞砸订婚宴,然后想干什么?娶这个女人?”   纵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林父这话一出,向晚就注定成为被所有目光注视的那一个。   她的脸登时涨红,被这么多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像是被扒光衣服看穿所有。实在窘迫非常。   握着她手的男人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温凉的指尖触着她的,凉凉痒痒,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他面对着台下怒目而视的林父和嘤嘤抽泣的宋姝,不仅面上毫无愧色,反倒是冷然无情:“别再固执了,我不会受人所胁。”   ……   子胜其父,青出于蓝。只这一句话,就几乎将林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咬牙切齿地质问儿子:“好啊,让你娶小姝还委屈你了?你想娶这个女人,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别什么不三不四女人都想领进林家的门!”   若说上句话只是羞辱,那这几句话,就无异于当着大厅里所有人打向晚的脸。   她自然不是什么人事不懂,只知道为了男人放弃所有的小姑娘了。   她的自尊、骄傲、修养,都不允许她受这样的侮辱。   不过向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译白已经冷然开了口:“爸,注意言辞。”   说完,似乎不欲继续,侧首看了向晚一眼,低低说了声:“走。”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与果决,仿佛此时此刻,可以抛下眼前所有,随她浪迹天涯。   男人的行动也坚定果决。话音未落,就拉着她向着大门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过可惜刚下了台,就被极速冲过来的女人拦住。   只见原本打扮精致的宋姝,这时发丝微乱,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了。她急步跑过来,紧紧抓着林译白的手臂,口中央求着:“译白!你不能走!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怎么能就这么丢下一个爱了你十多年的人。   说话间,已经是声泪俱下。   在场的宾客不再静静悄悄地吃瓜,而是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他们不知前因,只知道所见所闻。   只看得出这是一场始乱终弃另爱他人的戏码。   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已经隐隐听得见对林译白的指责之声。   向晚眉心发皱,只觉得一阵头疼。   当事人却好似没什么感觉,仍旧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只是抬抬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与对方保持了些距离,才不屑地笑笑:“八年前的事我不想追究。”   宋姝猛地抬头,惊恐地睁大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林译白却并不看她,继续说:“别再对向晚动什么歪心思。”   薄唇一启一合,本冷峻的侧颜,这时显得更棱角分明。向晚突然想到前几年,网络上流行一个词儿,叫“冰山男”。   * *   终于是出了林家的大门。   林译白的车子刚开出别墅区,一直没说话的向晚就开了口:“停车。”   只有短短两个字。倒像是惜字如金的他那种说话风格。   说实话,今天是向晚认识林译白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说了这么多个字。加起来,几乎是他平时一天的量。   不知怎的,他今天格外好说话,说让停车,不出十几秒,车子就停在马路边了。   向晚拉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去,车门开到一半才觉得话还是要说清楚,又尴尬地坐回车里。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林译白,我觉得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   “嗯。”   他像是一早知道她要说什么,静静坐在驾驶座上,面上并不见一丝波澜。   向晚微微端正坐姿,想要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正式一点。她略略想了想才开口:“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等我找到新的工作,就会离开市医院,S市这么大,我们应该不会再倒霉地遇见。”   “倒霉?”原本看着车前马路的男人听了这话,倏然转过头来,浓眉不知什么时候又皱起来,“见到我让你这么难受?”   向晚对此倒没什么波动,只是错开眼神,并不去看他,自顾自淡然说着:“是我用词不当,你就当是你的倒霉吧。还有,今天,真的谢谢你。作为回报,我也陪你演了出戏。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说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角。垂下头低声最后说了句:“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回,还没来的及开门,就听男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儿——   “向、晚!”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昨天双十二玩嗨了。今天收到催更站短哭辽,爱我的小天使们~ 第21章 二十一只鹅   夜凉如水。车子里的气温却一下子从极致的低冷转变得火热。车停靠在马路边儿上,旁边是“嗖嗖”经过的车流,和色泽明艳的霓虹,映得车窗都微微发红。   男人长臂一伸,就将眼前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一把揽了过来,没有一丝犹豫地,垂眸吻了下去。   向晚的手已经按在了车门的开关上,下一秒,却不期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后脑,这力道里带着不言而喻的控制欲。含着怒气的霸道,还有……小心翼翼……   就像这个吻一样。   一个没有任何技巧的吻。纯粹的唇齿之间索取、掠夺。唇上丝丝痛感,似乎又让她品味出这个吻的……恨意?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怕了。   她躲。他就追。   她反抗,他就强取豪夺。   像是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   好久好久,男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带着一点点薄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不仅这些小动作温柔万种,连素来没有什么波澜的双眼,也蒙着层意味不明的情感。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向晚有些恍惚,她好像不认识此时此刻的林译白。   她面色潮红,薄薄小小的双唇似乎被吻得肿了一圈儿,红艳难掩,晶晶亮亮。此时正有些讶然地微微张着,显得颇有些娇憨。   男人的声音喑喑哑哑,极低极低:“还走么?嗯?”   两个人几乎鼻尖碰着鼻尖,他的气息喷薄而出,像是细细碎碎的羽毛,挠在脸上,痒痒柔柔。   向晚有些怯弱地垂着眼。这个时候,只要她稍稍抬起眼去,就能看见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冷峻的脸。   她刚刚偷瞄了一下。这时的心脏仍在“砰、砰、砰、砰、砰”不停地跳动着。仍旧是那么好看,世间绝无仅有的那种好看。   此情此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毫不动容。   包括向晚。她甚至不争气得连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以前也亲过她。她不是不记得,那是月下的小巷子,少年少女纯真青涩……   像是一个美好的梦一样。   梦……?   向晚像是午夜沉睡,突然转醒,猛地推了林译白一把,往后靠去。试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一点。   她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栽过一次了,不可以再有第二次。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就像那个少年时温暖的旧梦,其实到了结尾,也不过是一场叫人痛彻心扉的噩梦罢了。这样的噩梦,她不想再做第二次。   **   推开、下车、打车回家。   向晚的动作利利落落。一切都毫不拖沓地完成。   唯一有一点点失落的是,对方并没有追上来。不过还好,只有一点点而已。   向晚刚刚匆忙地到了家,倚在门上,连灯都没来的及开,就接到了向妈妈的电话。刚一接通,中年妇人温和宠爱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来:“晚晚啊,干什么呢?才接电话?”   其实也不过是晚了几秒,调整一下情绪的功夫。父母就是这样,总是最担心孩子,有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要担心上一番。   向晚稍稍稳住了情绪。不过不可控的是,一开口,还是不免带了点哭腔:“妈,我在家看电视呢,刚才没听见。”   尽管只有一点点哭腔,向妈妈还是敏锐地听出来了,声音里不乏忧虑和关切:“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向晚只能胡乱捡了个理由:“电视剧太感人了,都给我看哭了。”   “真的啊?晚晚,你在S市怎么样啊,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啊。”   “知道啦妈,我这边什么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和爸怎么样啊?”   国人的传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待亲人,总需要撒一些善意的谎言,来让彼此不要太过忧心。   向妈妈听女儿问到自己生活如何,也是捡好的说:“都好都好,你爸出去买菜了,还没回来。不过你说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没事给爸爸妈妈大哥电话,没良心的!”   虽然是“没良心的”这样的话说着,听起来却是满满长辈的爱意。向晚一个动容,眼泪险些掉下来。   在父母眼中,不管孩子什么年纪,都是他们长不大的孩子。这个电话实在打不下去了,再多打一秒,她就对家、对爸爸妈妈多一分想念。   再多说几句话,她就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回去。   强撑着说了句:“妈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到了最后两个字,一直憋在眼圈儿里打转儿的泪,还是不知不觉就夺眶而出了。   像是断了线的珠帘,一发不可收拾。   电话那头的向妈妈却连忙叫住她:“哎哎哎别挂,等等。妈其实是有事和你说。”   向晚从手包里摸出一块纸巾,擦了擦鼻子。才略微平复了些,说道:“您说。”   “你周六周天要是没什么事回T市来待两天吧,我和你爸也挺想你的。”   向晚下意识拿下耳边的手机,拿到一般,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原本是林译白的订婚宴席。   她甩掉脚上累人的高跟儿鞋,也没换上拖鞋。屋子小,干脆就迈了两步走到客厅里的小沙发上。   整个人放松地躺下去。海绵垫柔柔软软,像是置身一片厚厚的云彩。   她干脆这样回答向妈妈——   “好啊,正好我最近有空,早就想回家啦。你和爸在家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   挂断与向妈妈的电话,向晚看了看窗外,还好,还不算太晚。   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市医院中医科张主任的电话。   幸好中医科病人、工作一向很少,张主任随便问了两句就给批了。   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向晚挂了张主任的电话,就给自己订一张明天早上回T市的高铁票。   早上八点。越早越好。   她现在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S市的一切,这一切好的、坏的。   她的妆容略浓,捂在脸上,实在有些不舒服。   * *   黑暗中,白色宝马车的车灯亮了亮,主人重新打起了火。然后是掉头、离开,一气呵成。 第22章 二十二只鹅   天空灰灰蒙蒙,屋子里的灯开起来,向晚脑子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时候是S市夏季最清爽的时刻了。没开空调,空气就是刚好的温度,没有一丝多余的热气。   向晚的小公寓靠近马路,成日里响着的车声也像是骤停。天地之间,难得有着这样的静谧时刻。只有床边的小闹钟,“刷、刷、刷”一下又一下地走着。   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向晚十分享受着一刻的安宁。   在床上清醒了半天,才爬起来收拾行李。   短袖、牛仔裤、短裙……一件有一件。老家T市很热,可是早上、晚上又会稍冷些,向晚想着,又从柜子里掏出两件薄外套来,嗯,还需要一条长裤。   这一收拾,竟然收拾了十多分钟。她几乎装进去小半个衣柜。   大大的行李箱,被装得鼓鼓囊囊,几乎放不下东西了。向晚犹不死心,又从化妆台上收拾好两个大大的化妆包,塞了进去。   这才安心地去洗漱了。   在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的S市,清早出门的好处是不必担心早晚高峰,担心堵不堵车。可是不好的是,连一辆车也叫不到。   向晚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尴尬状态。她收拾好行李箱,拉着沉沉的箱子,耗尽满身力气才从四楼走到楼下。   天,才刚刚迷迷蒙蒙亮了一半儿。   半暗半明的天,加上早晨特有的清爽,向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昨天压在心头闷闷的感觉不知何时减少了些。   她打开手机一看——   原来才刚刚五点半。   向晚乘的车始发站是S市南站,离她所在的裕和区相距甚远。她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伶伶洒扫的清洁工,觉得自己就算是磨破脚跟儿也走不过去。   她在楼下常吃的早餐摊上吃了豆浆油条,才拉着箱子继续找车。   一直到了六点多钟,才打到了辆去S市南站的车。   向晚上车前下意识抬眼看看,天,已经亮了。   * *   高铁行驶飞速,车窗边的景物急速后撤。S市的城郊荒荒凉凉,没有了高楼大厦,和欲望横流,连人烟都稀少得可怜。   也许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多愁善感、触景生情都上来了。   她有些看不起此时的自己,好好活着,哪儿那么没用呢?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啊?   可是,就是沉浸在那种莫名的伤感情绪中。道理都懂,却劝不了自己。   ……   S市和T市相邻,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上乘务员播报站点的声音响起。向晚收了收自己放飞的思绪,拖着行李箱下车去。   一下车,就感受到了T市潮闷湿热的空气。   和S市一样,这是一座地处南方的海滨城市。   不过T市与S市很不一样。几乎是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车站虽然装修精良,但远远没有S市的车站那样宽阔,还带着点旧旧的感觉。   这里是向晚生活过最久的一个城市。从牙牙学语,到初中毕业。   直到高中,她才离开这座温馨的小城市。   从车站出来,坐上车,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到了爸爸妈妈现在住的房子。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向晚站在门外,有些忐忑。毕业之后,她还没回家,因为有了去S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机会,就赶着去S市了。   好久不回来,她也很想爸爸妈妈。   向妈妈很快来开门。   几个月不见,再亲的亲人也好像陌生了许多。向妈妈掩不住的惊喜和惊讶:“晚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几点坐的车啊,我还想让你爸去接你来着呢。”   不管有什么令人烦闷的事情,一到了家里,见到父母亲人,心里似乎都会好受许多。向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跟着向妈妈进屋:“爸上班已经很累了,哪儿能让他开那么久的车去接我啊。我就是早起了一小会,现在交通很方便的。”   向妈妈走到厨房去给向晚拿刚榨好的橙汁儿,问她:“在S市医院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向晚抿了一口橙汁,轻轻摇摇头:“没有,妈,我都挺好的,爸呢?”   “你爸开车出去拉活了,一会儿就回来。”   闻言,向晚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大周末的还去啊?”   嘴上质疑着,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儿。如果不是当年家里发生变故,爸爸妈妈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吧。   她看着母亲藏在发间的几根银丝,这几年,妈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   没来由有些心酸。   向晚就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享受着家里熟悉又温馨的感觉,和向妈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因为她回来,向妈妈给向爸爸打了电话。向爸爸一向疼爱女儿,一听向晚回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家里来了。   向晚漫不经心地看着家里现在住的这套小房子。每间屋子都小小的,整间房子加起来不足一百平方。   却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处不熨帖。   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家里住的那栋大房子。   大是真的大。比这里大上三四倍不止。装修也精细豪华。也和这里一样,每一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那里和这里不一样。那儿的温情少的可怜。陪伴她的,就只有家里的保姆阿姨,和花不完的零花钱。   没有人陪,就花钱带朋友们出去玩。她人缘不错,学校里好多同学都喜欢和她玩儿。   她也从不吝啬,每每对陪自己玩的朋友都格外大方。   ……   习惯就是这样一点点养成的吧。所以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到了那种,让她不得不离开明德中学的地步。   * *   向爸爸回来的时候,才上午11点钟。既不到午餐时间,又早过了吃早餐的点儿。   不知为何,却看着火急火燎的。   向晚笑盈盈地让开门口,让向爸爸进门来。   向爸爸却现在门口没有动,只是先朝屋里喊了声:“书琴?你和晚晚说了吗?”   “这,哎呀,你和她说吧!”向妈妈王书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向晚身后,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地搓搓手。   她了解女儿,女儿虽然这会儿看着乖顺,但是骨子里就是个拗脾气,不会那么容易听他们安排的。   这下子向爸爸看起来更急了,边无奈地说了句:“算了算了,来不及了,先去了再说吧。”边拉起向晚就要走。   向晚被向爸爸拉着,一时间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忙说:“等等啊爸!这是要去哪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   * *   向爸爸的车子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这里看起来生意不错,外边的露天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   向晚疑惑地问:“爸?咱这是去吃饭?”   向爸爸终于找到了一个车位,还是人家刚刚开出去的。边停车边对向晚说:“算是,走吧走吧。”   “咱们在家吃就可以的呀,外面那么贵,”说话间,已经被拉着走到了餐厅门口,向晚有些着急,“而且都不带妈来啊?”   “你这丫头,哪儿那么多话啊,快走快走。”向爸爸一直催促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她跑了。   终于是被侍者领上了三楼。   这里似乎和楼下不太一样,类似于一个小型礼堂。不过和礼堂又不太一样,布置地不同,似乎更像是一个酒会的样子。   看起来在这儿的人还不少。   向晚转头问向父:“爸,这是干什么的呀?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小礼堂里,摆了三桌,坐满了各种年轻男女。放眼望去,根本不剩几个空位。   她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刚要和向爸爸拒绝,却听他老人家说道:“晚晚啊,爸爸特地打听了这次‘优秀青年’见面会’,听说这个活动来的真的都是T市的年轻精英,你就去看看!”   一听这话,向晚不禁腹诽,现在的相亲……都这么多花样了?   她坚定地否决,看着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   向爸爸看她一眼,说了句:“你就去吧,这可是爸爸花了三千块钱给你买的名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今天偷点懒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23章 二十三只鹅【已替换】   面前的小会场装饰简约华丽,大略一看,差不多有二三十个青年男女坐在里面。相亲会似乎才刚开始,所有人都看起来还有些拘束。   向晚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向爸爸刚才的话——   “这可是爸爸花了三千块钱给你买的名额啊。”   三千块……   向晚突然怔住。   自从家里出了事以后,爸爸在一家饭店里做厨师,妈妈也到了T市一家家政公司做前台。日子忙忙碌碌。就像刚才爸爸好不容易休个班还要出去开车拉活。   向晚是真的体恤他们辛苦,这些年一直在勤工俭学,为得就是能让二老少受些累。   爸爸说花了三千块买这个名额,这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啊。   向爸爸也看出了向晚脸色变得难看,便安慰她两句:“没事啊晚晚,钱花了还能再挣,你都二十大几了还没个着落,爸爸妈妈着急啊。”   “爸……”   向晚眉头皱起,心沉了沉。看来这次相亲是非参加不可了。   向爸爸一看女儿这样,就知道这事有机会,忙趁热打铁:“这次啊是大型的优秀青年见面会,你就当去了认识几个朋友,以后回来T市办什么事儿也方便。”   父母其实最是了解儿女,向晚小时候喜欢乱花钱。可是自打家里出事以后,她也是最怕提起一个“钱”字。这些年,女儿不舍得花他们的钱,却自己勤工俭学给他们寄钱,向家二老也是看在眼里。   正如向爸爸所想,只要一提到钱,女儿就会下意识心疼钱。   向晚大约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可是还是忍不纠结地点下了头:“行吧,爸,我去。不过相亲你可别报什么太大希望。”   向爸爸乐得她这样:“好好好,去吧去吧。”   向晚只得不情不愿地向着里面走去。不到两步,复又回过头来,提醒道:“我现在可没有交结婚的打算!”   大好年华,何必赶着将自己框进囚笼里呢?   * *   会场里的气氛渐渐升温。向晚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她今天早早从S市坐车到T市,为了方便,只简单化了个淡妆,连衣服也是比较随意的短袖短裤。   与这里精心打扮的青年男女在一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挑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   不过即便是极力地让自己降低存在感,过了一会,会场的气氛渐渐热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人坐到了向晚旁边。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兴许人家就不喜欢火红玫瑰那一款,偏爱她这种小白菜。向晚有些无奈,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太扫兴。只好端起杯子,跟面前这位寻偶心切的小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小哥穿一身正正经经的黑色西装,带了副黑框眼镜,像极了很少出门的技术宅。   向晚抿了口红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您是做什么的?”   小哥大约很少和女生接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看着颇为骄傲:“我是做IT的。”   “哦。”向晚淡淡应了声,果然各行各业的穿衣习惯就是不一样,要是林译白,就不会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印象里,他倒是很少穿西装,大多数的时候都白色衬衫,他总喜欢棉麻质的……   唔,怎么回事,一不小心又想了这么多?   原本以为这样随口聊几句,显得自己没什么兴趣,对方也就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谁知,这位小哥却不依不饶地坐在向晚旁边,不厌其烦地问着——   “小…姐贵姓啊?”   “在哪上班?做什么的啊?”   “向小姐这么漂亮,不知道今年多大了?”   ……   可惜向晚不为小哥的坚定精神所动,所以,他只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免贵姓向。”   “S市,医生。”   “……”   这位,不知道女孩子的体重和年龄都是不可说的秘密么?   小哥不仅不厌其烦像查户口似的问着向晚的情况,同样的,也自娱自乐地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到最后,向晚甚至连他的七大姑的二舅的女儿的堂妹学生时期做过什么荒唐事儿都知道了……   不是很多人说IT业的人话少么?嗯?   不过这样听着对面这位小哥讲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向晚却没来由觉得有些可怕。她虽然只是听着随口应和几句,却也不经意地被小哥的话吸引了去。   那是多么平静且安宁的生活。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什么纸醉金迷的消遣……只是每天什么时候上下班、上班的时候怎么悄悄偷点懒、周末的时候吃点什么好吃的、时不时和父母家人吃几顿饭……   尽管世间众生百态,这确实最平平常常的生活。这个世上,正有很多很多人,过着这样的生活。正是人们所说的朝九晚五。   而她,也不过是这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中的一员。与旁人没什么不同。这样一想,大概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曾经遇见过那么一个熠熠发光的人,然后心心念念惦记着,又不期然重逢。   这才让她的人生,有了一点点不同。   原来她一直在追求所谓的爱情。   而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哥,却好像让她见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没有“爱情”的世界。那里人人只为寻一个合适的伴侣,不为情、也不为爱。只为适合,适合一起生活,适合,共度余生。   向晚下意识想到,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嫁为人妇。和一个适合的男人,生一个孩子。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下班。过着再平淡不过的生活。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林译白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一个让她时时牵肠挂肚,一喜欢就喜欢了十年的男人。   这一刻,她好像才豁然明白,有些人,纵然曾经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可是已经错过一次,不可以一错再错。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决定,要遵从本心。   坐在向晚旁边的IT小哥永远也不会明白,相亲相得好好的,姑娘看着也跟她挺聊得来,怎么说着说着话,突然就起来跑了?连个微信也没留。   * *   王书琴也没想到去相亲的女儿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气喘吁吁地,看着就很着急的样子。   她连忙把女儿拉进来,边问:“晚晚,这是怎么了啊?这么着急。”   向爸爸一看,连忙端了杯水过来,笑着:“怎么样啊闺女?”   谁知,向晚却抽出被妈妈拉着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拉出今早带来的大大的行李箱。面上虽然有些尴尬,说话的速度却没降下来:“爸、妈,我医院那边儿有要紧事情,我先回去了啊,下周再回来看你们!”   说着,就拉着沉沉的行李箱夺门而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那么重的箱子,居然拎起来就走。   向妈妈在后面叫着——   “哎——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让你爸送你回去啊!”   “不用啦!我打车就行!”   * *   坐在出租车上,向晚就忍不住给林译白发微信。   【你,现在在哪?】   ……   没有回音。   向晚发了这条消息,就一直抱着手机等着,好像上高中的时候,她每次假期的时候死皮赖脸地找他聊天的样子。   好久,还是没有人回答。   她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没来由觉得心烦,只能忍不住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师傅,麻烦您快一点,我赶时间。”   从出租车到高铁,向晚今天一天,几乎都在各种车上轮转。   此时此刻,坐在车上的每一分钟,几乎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下了高铁,已经是下午了。她的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紧张、畏惧……这也许就是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怯吧。   我穿过山川河海,越过高山险滩,只为迢迢千里来见你。可是到了近前,又畏畏缩缩,不敢见了。   最后只能坐在火车站的台阶上,用微微发抖的手指,拨了他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默认医生都是双休哦~)   今天两更~下一更十二点放~ 第24章 二十四只鹅   “飞机将要起飞,请各位旅客自觉……”   中午十二点,NH210航班。   林译白最后看了眼微信界面,熟悉的头像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发来。手指长按下了关机键,顺手将手机塞进随身拎的包里。   然后就靠着座位小憩一会儿。从S市到京城,从南到北,至少要飞三个小时。   * *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向晚丧气地拿下了贴在耳边的手机。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怎么这个时候关机……   她只好无奈地又给靳可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还是靳可痛快,电话一响就接了起来。向晚着急,一听电话接通,就急急问:“可可,你知道林译白家在哪儿吗?”   “哟,这么急着要夜探林医生香闺啊!”靳可在电话那头调侃。“订婚宴”那天她去得晚了,没赶上当时那个场面,幸好向晚没受什么欺负,不然她可要后悔死。后来听苏清哲说起,倒是对林译白的做法都要拍手叫绝了。   那个宋姝,她上学的时候就看不上她,成天一副玛丽苏白莲花的样,看着就烦。这个订婚宴实在是大型打脸现场了,这回宋姝可再在晚晚面前耀武扬威了。   向晚这时却无心玩笑,又问了一遍:“哎呀可可,说正事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电话那头的靳可长出了一口气,对好友这个问题有些无奈:“我说这位小姐,我没事知道你家林译白住哪算什么事啊?”   “……也是,”向晚悻悻地说了声,“没事了,挂了。”   听着十足低落。   幸好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车站,没有人会注意她的任何情绪。   也许人忧愁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向晚就坐在车站的台阶儿上,坐着坐着,S市的天,就黑了。   连向爸向妈都迟迟没收到向晚报平安的电话,着急得自己打来了。   向晚挂上爸妈打来的电话。这才起身准备回家了。这回,没想到乘兴而来,连正主儿都没见着呢,就败兴而归了。   出租车开到向晚家小区的时候。天已经乌漆嘛黑了。这一带的线路老化,总有那么一两个路灯时闪时灭,实在有些吓人。   向晚拖着行李箱,壮着胆子往里走。倏然又想起那个别扭的男人……这么黑的路,也不知道送完她,再回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害怕。   楼道里一闪一闪的廊灯也没有修好,不过还好,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家。   又躺回小房子的沙发上,向晚长长舒了口气,懒洋洋地摊着。   身子已经很舒坦了,可是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怎么也放不下心去。   这时就只顾着想,林译白到底哪去了?他怎么还不回电话?林译白是不是喜欢别的女人了?可是……可是他昨天还亲过她呀……   * *   也许是昨天一天的舟车劳顿,向晚的身体实在有些支撑不住。纠结了一会,慢慢就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了。   一大早上,床头的小闹钟就闹起来,“叮铃铃…”地响了半天,躺在沙发上的女子“腾”地坐起来,几乎是闭着眼睛走到卧室去将闹钟关了,然后干脆躺在床上,末了,轻声嘟囔了个:“烦死了。”   可是关了闹钟以后,向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袋似乎突然清醒,意识到今天是周一。要上班的。最重要的是,能见到林译白。   向晚今天的洗漱穿衣比每天都快,却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光是搭配衣服就花了十分钟,更别提精心描摹的妆面了。   难得她愿意打扮,其实精心拾掇起来,也是个可人的姑娘嗳。   不过这一通拾掇,可着实是费了不少时间。向晚今天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挤上公交上班去了。   到了市医院。向晚直接在外科的三楼下了电梯。可巧,迎面就撞上了有过几次相交的护士孙玉盈。向晚想也没想,便上去问:“孙护士,早啊。”   “早,向医生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找林医生,他来了吗?”   孙玉盈听了向晚这话,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林医生昨天被院长委派出差了,向医生不知道吗?”   “出差?”向晚疑惑,“怎么突然出差?”   他们做医生不比别的职业,除非顶级专家,其余一般都很少出差。林译白虽然年纪轻轻就建树颇丰,但还远不到会被千里迢迢请去出诊的地步。   孙玉盈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上面的意思,你也知道,上面格外看重林医生嘛。”   她这样说着,还有些沾沾自得,像是为林译白骄傲似的。   向晚谢过孙护士,这才乘电梯回了五楼的中医科。   两天不见,空空荡荡的中医科楼道,显得有些陌生。向晚的办公室朝阴,上午和煦的阳光永远照不进来,只有些许的余光由着对面楼的玻璃反射过来。   不知怎的,今天连坐在对面的楚浩辰也显得有些不一样。   大概是一改往日将“调戏”两个字写在脸上的作风,看着倒有些人模狗样了。   向晚一进门,就见楚浩辰站起身,看起来颇为郑重地:“向晚,那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对。大家都是同事,你可千万别记挂在心上啊。”   嗯,态度还算诚恳。她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便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应下:“嗯,没事。工作吧。”   向晚没理会楚浩辰要求的“握手言和”,只是应下。两人这就算冰释前嫌,各自安好了。不过刚坐下一会儿,却又听见楚浩辰煞有介事地说:“向晚,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意见啊?”   向晚眼皮都没抬:“不算意见。个人作风确实不怎么地。”   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大概就说的向晚这样的人,虽然愿意明面上言和,但总是记仇的,楚浩辰说要花钱包.养她的话可是还在回响在耳边,她也是个顶顶记仇的人啊。   楚浩辰也不甘示弱:“不是我说你,做女人应该贤惠一点。”   “我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女人啊?”   这回,楚浩辰被向晚一句话噎得没有了下文。   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长长出了口气。又来往前探着身子和向晚说话:“那个,向晚啊,你也别对我那么大敌意,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   “嗯,没那么坏的楚先生,没别的事儿了吧?没事可不可以不要讲话?我在工作。”   “哎哎哎,”楚浩辰看向晚这就要转回头去,连忙叫住她,“你别那么着急啊,我这儿有正事儿跟你说呢!”   “什么?”向晚有些不耐。   楚浩辰却跟没看出来她的不耐烦似的,自顾自说着:“前几天来了个得了子宫肌瘤的患者,不挂妇科,指名要中医调养。你也看见咱们科那些老医生们,清闲惯了,什么事都爱甩给我做。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专业水平,有的病我也看不了啊。”   “想让我帮你?”向晚终于正视楚浩辰,半晌,就在楚浩辰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才冷冷说了句,“想得可真美。”   楚浩辰一听,有些着急:“哎你别这么干脆就拒绝啊,这是多好的机会,你是新人,正在上升期,就跟我一样天天在这儿闲着,还想不想干了你?”   这话倒是让向晚有些踌躇,她正要开口,这时,却有电话进来。一听电话铃,她的心就开始砰砰狂跳,摸索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小天使们晚安,笔芯~! 第25章 二十五只鹅   好不容易才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向晚看也没看就接了,还没等对方说话,张口就是:“林译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   话音一落,双方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靳可顿了两秒才讶然问:“大姐,你还没找到林译白呢?”   向晚有些低落:“他出差了。”   “……”靳可无奈,“下班出去浪?趁你还没被林译白关进爱情的囚笼。”   “他才不是囚笼!”   几乎下意识地,向晚脑子一热就反驳了好友。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愣了。   电话那头的靳可摇着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不住调侃道:“可不是你说跟人家没关系的时候了。”   ……   俩人笑笑闹闹,也就定下了下班后一起去喝咖啡。   * *   下午的时候,向晚就见到了楚浩辰说的那位患者。   瘦弱的女人坐在面前的椅子上,看起来精神恹恹,满脸病态。   向晚以前也没有过子宫肌瘤的病人,这病又并不容易治愈。   向晚知道楚浩辰这是扔给她一个烂摊子,她考虑半天,却还是答应下来,林译白不在的日子她不知为什么总是心头发慌,如果再不找点事情做,恐怕会把自己闷死。   仔细地问过病情,症状,也亲自把过脉,开过一部分药就让病人抓药去了。   子宫肌瘤确实棘手,不过却是着急不来的。需要徐徐图之。   病人走后,向晚也翻查办公室里放的几本医书,有一本里确实有关于这病症的方子。   方子写的颇为齐全。向晚一味一味药看过去,觉得每一味都用的精妙,果然是大师手笔。王不留行 、夏枯草、生牡蛎、黄芪……   只不过,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子宫肌瘤是女性生殖器官的一种良性肿瘤。所以中医要做的就是疏肝理气,活血化瘀,以此来调节身体机能,使身体达到一个平衡。   问题就出在这儿,王不留行、夏枯草、生牡蛎这几味药功效莫不是活血化瘀便是消肿、净化淤血……这都是与治疗子宫肌瘤的医理不相悖的,唯独,这黄芪……中医认为,黄芪有凝血之用。   她眉头紧锁,这本医书是当代医学大家所著,这样显而易见,连她都能发现的道理,大师又怎么会不懂呢?   向晚心中疑惑,正想拿着医书去请教中医科其他的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向医生,刚才那位子宫肌瘤的李女士想留院治疗。”   这时,护士小姐正好推门进来。   住院倒是完全不用,这样的中药调养在家里也是一样,反而更舒服方便。她随手摆了摆手:“告诉她不用了。定期过来就好。”   护士小姐点头应下。   向晚也微微颔首,不知怎的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忘记了要去找其他前辈问药方的事情。   对面的楚浩辰看了一眼手表,又凑过来和向晚说话:“向晚,晚上一起去吃饭啊?就当做是咱们俩的握手言和之宴会。”   向晚抬眼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去。”   她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楼下陆陆续续下班的同事们,原来这么快,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这周也不轮她值班,便随手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背包,准备一会儿出去和靳可喝咖啡。   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剩一个手机还放在桌上。向晚按亮了屏幕。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整整一天了,林译白都没有回她的任何消息。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干脆拎起包直往楼下三楼的外科跑去。   火急火燎地跑下来,一下楼,就险些撞到了拿着消毒水儿的护士。   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那天孙玉盈介绍过的华姐。   向晚十分客气:“抱歉,华姐。”   对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向医生还记得我。”   向晚笑笑:“华姐很优秀,是我的前辈。那个,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向医生有什么事不用客气,直说就好。”   “那个,您知道林医生到哪儿出差了吗?”   原本笑盈盈的华姐听了向晚问这句,也面露难色。林医生出差的事似乎是上面秘密调遣,整个外科知道林医生去哪出差的没几个,她华姐算是一个。这回向晚问着,却有些难回答了。   向晚看出华姐面露难色,也不愿为难她,便说:“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方便的话就算啦。”   没想到,这样一说,华姐反而不好意思不告诉她了。便凑过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说是去京城第二医院了,和几位外科专家会诊去了。”   华姐卖了她这么大的人情,向晚几番和她道谢,才与华姐告别,几乎是跑着出了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等靳可的时候,又拨起林译白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还是一样。她甚至有些担心起来,在这个快节奏,联络方便的年代,与一个人一两天不联系,就好像陌生了许多。   还好,她还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   * *   市医院刚下班,门口来来往往的同事很多,向晚站在道边一处显眼的位置,着急地等着靳可来接她。   视线在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上逡巡,不经意间,却被一道红色的身影吸引了去。   中年女人身材瘦小,穿一件大红色的长袖防晒衫。与旁边那辆停在路边的法拉利跑车格格不入。   向晚眼神好,隔着一条马路,也看出了那是李玉莲,今天来找她看子宫肌瘤的病人。   旁边的那辆车,也好眼熟。   正苦思冥想车主人是谁的时候,冷不防地却被人拍了下肩膀。   靳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向晚身边:“瞧什么呢?”   向晚这一分神,再去看时,那边却没有了踪迹。她只能摇摇头:“没什么。”   靳可笑着揽过好友:“走!玩去!”   “可可,我,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向晚一脸急色看着靳可。   倒让靳可有些不适应:“说啊。”   “我要去京城找林译白。”   “你疯了?!”和预期一样,靳可满满惊讶。   “我真的非见他不可。”   靳可怒其不争:“你啊,果然是一遇到林译白就没原则了!”   “可可……”   那边靳可却像比这正主还着急,已经开了车门:“快走啊!”   * *   从S市到京城,几乎横跨大半个国。向晚一向节俭,出门选择交通工具都是能省则省。这一回,却想也没想就告诉靳可去机场。   坐在车上,不忘给科主任打电话请假。   原本她今天已经请了假,后来想着回来见林译白干脆跟主任销了假。没想到这才过一天,就又要请假,打电话间,已经听出主任的不耐烦。只批了她一天的假期。   不过这对于向晚来说已经是足够了。够她不远万里去找他,够她把想说的话通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够她说一句,过了那么多年,还是喜欢他。   幸好这里距离S市机场颇近,靳可一路飞车,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机场。   * *   向晚从S市飞到京城,又辗转到京城第二医院,到了的时候,俨然已经是夜色如漆。   第二医院偌大的门口人也是稀稀拉拉,显得空空荡荡。   若不是路灯明晃晃打在头上,还真觉得有些骇人。   向晚问过大厅里值班的护士,对方却说没听过什么林译白林医生,来会诊的都是国内极有声望的医生。   夏夜,原本该是夜凉如水,散步的好时候。京城的天却还是闷闷的,短袖短裤穿着,仍旧是捂出一身薄汗。   向晚心里也闷闷的。出了医院大厅,随意找了处台阶无力地坐下。   本以为这回知道他在哪,来了便能找到他。谁知道,一来,又陷入困局。   这么大的京城,她要到哪里去找他?   * *   和林译白同事几年的许医生,从来没见过林译白像现在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小姑娘过。   尽管刚刚还因为连续工作时间过长,劳累过度而差点休克,这时,林译白却站在原地,不错眼儿地盯着台阶上坐着的那个小姑娘。   明明看着样子普普通通啊,怎么就入了这位大佬的眼?   许医生忍不住问:“瞧上了?”   林译白看都不看他,只是说了句:“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关于“子宫肌瘤”的描述和所用药方,均来自百度知道,经个人加工。剧情需要,请勿模仿药方。 第26章 二十六只鹅   空气原本闷热滞塞,却偶然来了阵习习晚风。台阶旁遮天蔽日的大榆树被这阵风吹着,簌簌地响。   向晚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有些恐惧地抱紧双膝,头埋得更深了。   不远处,照例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站着,白衣皎月的映衬下,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孔更显得冷艳卓然。不知为何,他只是远远看着,没有马上近前。   一双骨骼分明的手反而开始翻找身上的口袋。   许医生实在看不懂,这人上一秒还没人性地秀恩爱,明明女朋友在几步之外,却在这儿不知道找什么了。不禁问:“译白,你找什么呢?”   林译白正好从白大褂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扬扬手,示意许医生。这才忙按开开机键。   突然接到出差通知,其实是始料未及的,不过转念想想,以宋姝爸爸在医学界的地位,做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不过他到底是没想到这次会诊会这么忙,他们一下飞机连喝口水的功夫豆没有,就被接到这里。   直到他险些因劳累过度休克,才得了暂时休息的机会。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她。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起来孤独且无助。   果然,一打开手机,就一连收到了她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他看了眼旁边的许医生,淡淡说:“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许医生自然会意,点头应下就走了。只不过转身时好像看到那个万年面瘫脸勾了勾嘴角,他不禁摸了摸额头,这是京城太热,冰山融化了?   面前的人影疏疏,小姑娘坐在台阶上,不知怎的竟然格外显眼。林译白拨起她的电话,看着头上万丈星河,和着晚风吹过榆树叶子的簌簌声,觉得这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在这样静寂黯然的夜色里,向晚的手机铃声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打破了这一刻的安宁。她不情愿地把斜挎包拉过来,放在身前翻找手机。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靳可会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平安到达吧。   看到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林译白”三个大字,她几乎紧张地将手机扔到地上。   好半天,才慢慢试探着划开了接听键。   悠悠的蝉鸣和簌簌风声传入了听筒,不知道是来自电话那一头,还是来自身边实实在在的景致。谁都没有先说话,向晚只听着对方和缓,且如羽毛般轻的呼吸声,就觉得心脏一阵急促的狂跳。   她十分紧张地捂住心口,生怕这声音隔着手机,传到听筒那边去。那样的话,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小姑娘身量小小,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这一连串孩子气的动作。叫林译白忍不住轻笑了声。   也只是一瞬即止的,向晚还没品到滋味儿,就听对方终于开了口:“找我?”   声音淡然微哑,像是带些倦意,和着夜色,一点儿也不突兀。像是精心勾勒的画作中独独缺少的一笔,加上了,就叫这美妙的夜景,比白日更加光耀。   向晚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却是格外的坚决且郑重:“嗯,找你。”   对方比她更加直截了当:“现在在哪里?”   唔,果然是林译白,最懂得直击要害。   向晚面对这个问题却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这样说出来她在京城第二医院会不会吓着他。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主动了……   她有些纠结地抬起头,想望望四周……   谁知道,却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男人。   仍旧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高高瘦瘦,只那样站着,就叫人心里痒痒。   也许,她这个顶级颜控,在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吸引了去吧。   如果这时有镜子,林译白真像让向晚看看她现在的表情。惊吓、紧张、不敢置信……唔,还有爆红的小脸。   她不会忘了,就在刚刚,她还斩钉截铁,颇为暧昧地和人家说“嗯,找你。”   这时候真是连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二十秒后,小脸爆红的小姑娘大步流星跑到林译白面前,恼羞成怒地控诉着:“林、译、白!你又耍我!!”   男人不由得轻笑了声,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哪儿耍你了?”   说完,还坏心地伸手捏捏她的羞恼而红红的脸,试一试有没有发烧的温度高。   嗯,还挺烫人的。   向晚一把打下他的手,不悦地皱着眉头,嗔道:“林译白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副娇蛮样子,比之前几日的油盐不进倒是可爱多了。几乎和记忆里穿着宽大校服嚣张地拦他去路的身影重合。   他面无表情地调侃:“还是一样笨。”   “……你,”向晚气得鼓鼓,“我就不该来找你。”说完,转身就要走,还顺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意料之中地,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擒在手里,多一步也走不了。   向晚背对着男人,咬牙切齿:“林译白,你还想干嘛!”   这回,对方却良久没有说话。   幸好这时夜深,医院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动,不然看到两人已这样暧昧的姿势站着,还双双一言不发。保不齐以为是拍偶像剧呢。   “咕……咕……”   就在这周遭环境幽然,孤男寡女相对,两人正是含情脉脉之时。向晚的肚子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的眉毛尴尬地皱到一起,刚刚退热的脸又“腾”地一下染上些红晕。   殷红殷红。像是绽放在黑夜里的红玫瑰,红艳地让人想要伸手采撷。   “咳咳,”肇事人尴尬地咳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呃,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高高大大的身影在面前,本身就给人一种有形的压迫感。向晚下意识退后半步,与林译白保持安全距离。   林译白听了向晚问的话,照旧是没有一丝波澜地应了声:“不急。”   话音未落,却是已经拉起她的手直往外走去了。   向晚连忙跟上:“我们要去哪啊?”   男人转过头来看她,微一挑眉:“不是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我……甜不甜? 第27章 二十七只鹅【含入V公告】   出了京城第二医院的门,第二医院建立时间久,地处市中心,也就是京城的老城区。这里的马路不算宽阔,也没有太过繁华的高楼大厦。有的,只是这个城市经过历时晕染的盎然古意。   这种厚重又让人亲切的历史气息,是京城绝无仅有的。   向晚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二十二点五十九分”。哪怕是在面馆的一楼大厅里,周遭也静静的,比有的包间还静。这个点儿,已经没有什么人吃饭了。就算有,也是在路边的大排档里。   这个小面馆,还是他们沿街走了好半天才找到的没打烊的店。   开面馆的是一对老夫妻。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快要吃完了,原本要打烊,见到两个年轻人这么晚还没有吃饭,就让他们进来等着。这时,阿姨正拿着菜单走到桌前,笑得慈祥温和:“你们俩吃点儿什么呀?”   向晚下意识抬头去看林译白,她在吃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重度选择恐惧症,见到的吃的越多,偏就越不知道该吃什么。   林译白正拿着菜单,认真地看着,这时似乎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顿了一秒,轻轻放下手中的菜单,才和缓道:“请给我们两碗面吧,谢谢。”   这么晚了再让人辛苦地弄什么菜总也是不好的。   面馆的阿姨收了菜单:“那两位稍等。老于,下两碗面!”   有别人在的时候,两人相处还算正常。等到人一走,孤男寡女,夜半三更,相对而坐的时候,就又恢复了尴尬的沉默,就像刚才找餐厅的一路上一样。静默着,没有一丝声音的静默着。   向晚轻咳了声,实在难以忍受这样尴尬且难熬的氛围,默默找了个话题:“你跟我想的一样诶……”   对面的男人抬眼看她。隔着一张桌子,这样近距离地看他清澈的眉眼,总觉得好看得更加惹人想多看几眼。   她接着说:“太晚了,再叫人家做很繁琐的吃的就太过意不去了。”   “哦 ,”林译白把玩着手上的手机,似乎心不在焉地,“我只是怕晚上消化不好。”   不知怎的,他明明瞧着面色如常,向晚却总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太高兴。说三句话,就有两句话像是故意针对她。   这家面馆效率很高,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就被刚才的阿姨端到了两人面前。向晚看着腾腾升起的热气,肚子越发饿了。她拆开桌上的一次性筷子,边对正在倒放醋的林译白说:“那我吃咯?”   不记得听谁说过了,在喜欢的人面前吃面是最难受的事情。尤其是两个人还半熟不熟,处在恋爱前期的阶段,既不能吃得快了出声了,显得没有形象,又不能吃得慢了,一根两根的吃显得做作。这每一口的度,都要自己把握好。   向晚原本不在意这么多,可是这时,突然想起了这些话,一时间下口都要斟酌一下,自己也觉得颇为难受,连食欲也减弱了些。   她便停下筷子,去看坐在对面的林译白。任谁有那样一双手,都是上天恩赐。不管好握笔,拿筷子,或者拿手术刀,都是美好的不可思议。男人似乎带有天生的贵气,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都显得优雅合宜。他一言不发,也不像她似的东张西望,只是低着头,十分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面。明明是一样的面,为什么他的看起来那么好吃?   向晚不知不觉地就一直盯着人家瞧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他是那么好看,长长的睫毛扇动,像是片片羽毛。好看得让人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林译白一开始还只是不置可否地继续吃饭,可是看向晚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他的脸色有一丝丝不自然,似乎是京城的天气太热,脸上也染上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只有一点点。   他倏然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一脸正色。   向晚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唔……面子都丢尽了!   正以为对方一脸不爽,将要发火的时候。   却听林译白只是生硬,又略有些别扭地问她:“你喝水么?我买给你。”   向晚对此颇有些不解,不过人家既然没发火,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她轻轻舔了舔嘴角,点头道:“我要喝可乐,百事的。”   “嗯。”林译白应下,就拿着手机转身出去了。   向晚有些惊讶,她最喜欢喝碳酸饮料,尤其是可乐。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她和林译白坐在一桌儿。每次一买可乐,总是会被他数落,什么对牙齿不好,对胃不好blablaba……   今天一说喝水,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就是要喝可乐,他竟然连一句反驳也没有。那着急走的样子,竟像是……竟像是落荒而逃。   不过她这时候懒得去细想这件事,从前年少时,连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她都要细想上半天,那样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累,也太窝囊了。她现在虽然想和他重修旧好,可是却绝不想自己再回到那样的状态了。   她现在正看着林译白那碗面,他们的面不是一样么…?难道,他的真的比她的好吃?为什么他吃得那么认真?   在大脑还没发出具体指令的时候,拿着筷子那只手已经率先伸出去,筷子马上就要触到他的碗沿儿。   向晚咬了咬下唇,这样真的好么?   呃,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上的筷子已经先一步夹了两根面上来,她探头看看外面,还好,林译白还没回来。   “唔,酸死了!”这一口吃下去,向晚几乎怀疑人生,怎么会有人爱吃这种东西?   她被酸的皱着眉头夹断剩下那半根,及时止损。   陈醋的酸味侵占了口腔,面条鲜软劲道,向晚嚼着嚼着,竟觉得有点儿好吃。   她忍不住又去把刚刚夹断的半根夹起来。面条很滑,正夹着,却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进门声,向晚有些慌张地看过去,果然,林译白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个透明的小袋子,一进门就看了她一眼。   向晚心道不好,一定叫他看见了,只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伸出手去,问道:“我的可乐呢?”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别处,并不去看他的。   林译白掏出瓶子,直接放在她手上。便自个儿坐回座位上。   “怎么是水?我的可乐呢?”等林译白坐下,向晚一看手上,哪有什么百事可乐,只一瓶看起来就没滋没味的矿泉水。她忍不住问出口。   不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如她所料,林译白果然说——   “可乐对牙齿不好,少喝。”   向晚不满:“我牙好着呢。”   “哦,那颗牙拔了?”   这话一出,向晚就知道他是说她高中的时候因为牙痛去校医室挂点滴的事。这事后来还一度成为他控制她喝可乐的理由。   向晚恨恨地出了口气,还想还嘴。对方却没有再理她的意思,只是低头继续吃着那碗面。   向晚偷偷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那么酸,有什么好吃的…”   可是不知怎的,再去吃自己这碗没有放醋的面,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   她默默去够桌子上的小醋瓶子。谁知,明明马上就要触到,却被另一边横空突然伸出来的手一把拿去。林译白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将小瓶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醋悉数倒进自己碗里。   向晚皱起眉,连音量也稍稍高了些:“你干嘛!”引得旁边的食客都向他们看来。   他那一碗里,几乎放了那个小醋瓶的一大半,林译白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不咸不淡地来了句:“那么酸,有什么好吃的?”   这人,分明是有心针对!向晚十足无奈。暗自吸了口气,放缓了声调:“林译白,我来找你,你高不高兴啊?”   谁知道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头也不抬:“高兴。”   “那你开不开心啊?”   “嗯。”   向晚想起了从前她死皮赖脸追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冷冷淡淡地应下,连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锲而不舍。古人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坚持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品质,连金属都可以被凿出窟窿,林译白不过是块冰山,冰山迟早会被融化的。   向晚贯彻着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问:“那你……”   坐在对面的男人终于有些动容:“说重点。”   向晚翻了个大白眼:“那你摆这张脸给谁看呢?你要是不高兴我来找你,你就直说好吧?”   她现在早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如果人家不愿意,她像牛皮鲜一样贴上去,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可就不美了。   林译白听出向晚好像真的生气了,干脆放下筷子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小天使们:本文将于12月20日即本周四入V,入V当天连更三章。 第28章 二十八只鹅   “你那天,为什么走?”林译白没有回答向晚的问题,只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向晚却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天。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她刚才嚣张的气焰顷刻全无,说话甚至有了些小结巴:“我、我那时候还没想好。”   对面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状似漫不经心,语气淡淡:“现在想好了?”   他声音淡然,却不知哪儿来的蛊惑力,让她忍不住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想好了……”   着急地脱口而出,话出口之后,再想收,却收不回了。   向晚有些尴尬,脸色微红。   眼看着旁边的食客已经走得差不多,林译白觉得他们不适合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空空荡荡的屋子,说的话全被旁人听去,总觉得不太好。   他微微扬声:“结账。”   * *   晚风轻扬,不知怎的,天上的星子却黯然退散了,月也不似往日皎洁。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纱,叫人看不清晰。   一双年轻男女走在京城的老街上,身影摇曳,被道旁的路灯拖拽着,拉得长长。宛如一对精心刻画的璧人。   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旅游圣地之一,国家五A级景区。并不像别的地方一样早早关了灯,和这夜色一起,融入万籁俱寂中。   这里,有一条酒吧街。开在古朴的建筑里,这样中与外的碰撞,竟然显得更加和谐。   天色已晚,眼见着就要到晚上十二点了。两个人走在街上,谁都没有提回去休息的事情,此时此景,面对的人,说出那样的话实在太过暧昧。   总之向晚是说不出的。   就只能跟着林译白兴致缺缺地压马路,好在这边是旅游区,还颇为热闹,若是在寻常的街道、胡同里无所事事地溜达,怕是会吓着人呢。   不过这两天舟车劳顿,向晚实在是身困体乏,熬不住了。京城的夜晚又是持续着白日的余温,闷热闷热的,人被包裹在这空气里,就几乎要睡着了。   向晚没什么意识地吐出了句:“我们去哪儿啊……”   说完,才突然觉得这话不对,夜已深深,还能去哪?一下子连困意都消散了不少。   林译白已经看了过来。   向晚有些着急,急中生智,指着路边一家酒吧就说:“要不,咱去那儿玩会?”   后来的发展证明,她这个话题转移的一点儿也不好,一点儿也不。   林译白冷冷的眼风扫过来。   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像都不那么热了。睡意全无。   林译白觉得对于自制能力差的人,就需要外力的管束。   他决定亲自帮向晚改掉这个坏毛病——   “你就那么喜欢去?”   上次,她就是在酒吧差点被人灌醉吧?   向晚也自知自己这个话题不好,她自认心胸宽广,决定不与这个小气的野蛮人计较。   去酒吧的提议被否决,事情一下子又回到原点,向晚只得又提出一个新的议案:“要不,咱们去麦当劳坐会?”   她记得麦当劳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不过在林译白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中,她看出,这又是一个愚蠢的提议。   嗯,和上一个一样蠢。   两人继续在老街上走着,这条街上,除去他们两个,也就偶尔出来两个喝得酒气冲天的酒鬼。京城再好的景致,身子乏了,也是没心情赏了的。   不过还没等向晚抱怨,就听走在前面的林译白开口了:“困了?我订了酒店。”   也许是黑夜格外惑人,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平添了股暧昧的意味。   向晚正巧走到了一处路灯底下,灯光照在脸上,将那可疑的红晕都柔化了。   林译白突然伸手,揉了揉她额前那几根儿乱糟糟的刘海。   空气闷热,他的手却是固有的温凉。   像是拥有冰肌玉骨,从来也不热似的。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干嘛……”   他干脆将她抵在路灯的柱子上,那是光影之外,最最黑暗的地方。   猝不及防地就吻上去。   头顶的星月银河彻底被浓云笼住,天空中惊雷轰动,一声一声,一阵又一阵。   向晚下意识伸手抱住正在亲吻着自己的男人。   林译白的身子有些僵,唇上从她那儿攫取的一点点温热也褪下。他轻描淡写地止了这个原本疾风骤雨般的吻。   向晚一米六的个子,在他面前愈发娇小可人。这时却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惦着脚尖,试图将人护在自己怀里。   她知道,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译白,只有一个弱点,就是怕雷。   那还是她高中时在一个所有人都赶着回家的雨夜发现的。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林译白静静地站着,还配合地弯弯腰,没有拒绝她这一刻给的慰藉。   一生仅有的一点脆弱,全都摊开给了她。   * *   打车到了林译白订的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天公作美,那场雨在两人顺利打到车后才倾然而下。哗啦啦地打在车顶的铁皮上,像冰雹似的。   直到进了酒店大堂,这呼啸的风雨声,才被牢牢拦截在外,只剩下一丝余韵。   值夜班的前台已经昏昏欲睡。来的路上,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林译白又订了一间房。还对旁边红着脸的向晚说:“这下放心了吧?”   他们大概是这家酒店今夜入住最晚的房客,长长的楼道宽阔且空旷,没有一个人。   林译白将向晚送到房门口,正转身要走,却被向晚叫住——   “……林译白。”向晚看着走走廊的窗子,外面雨幕连绵,雷电时隐时现,每隔一会儿就听见轰隆隆的一阵儿。   他低声地:“嗯”   “你一个人行吗?”   林译白滞了一瞬,倏然伸手扣住她的头,轻轻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   他在她耳边极低地说了句:“放心吧。”   像是最好的摇篮曲,轻轻抚平皱褶的心。让她能安然入梦。   刚才走在路上困得几乎马上睡着,可是一到了酒店,到了那张软软的大床前,向晚又觉得睡不着了。   浑身汗腻腻的,她几乎第一时间去冲了个澡。   包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有三分之二的肌肤裸露着,客厅的窗子没关,伴着雨丝儿的狂风吹进来,叫她一阵冷颤。   好冷。   刚刚洗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顺着浴巾往下滴水。被这风一吹,她的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上学的时候不让用吹风机,夏天还好,冬天洗过头发还没干就睡了,现在就受不得冷了。她捂着头先去把客厅的窗子关上,才又回了卫生间吹头发。   暖暖的风吹在湿漉漉的发丝上,将发上凝着的水珠子吹打到地上、镜子上、洗手台还有墙的瓷砖上。向晚闭上眼睛,正享受着这一刻的安然舒适。   “呼~呼~呼~”   吹风机的风却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凉风,吹得人脑门儿生疼。向晚揉着冷得发疼的头,不论怎么调试,那吹风机却也吹不出热风来了。   向晚有些丧气地扔下吹风机,她用毛巾裹上头发,觉得即便一点儿也不动头都疼得要命。   脑海里不知什么时候蹦出一个想法——   去林译白的房间吹头发。   经过头疼的痛感和理智的交战,向晚最后还是无奈地决定去找林译白帮忙……   毕竟他是个医生,医者仁心,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看了眼镜子里只裹着个浴巾的女人,觉得自己即便是去,也不能穿成这样,这不是□□裸的勾引么?可扔在浴室里白天穿过的衣服已经汗湿了,她也不想再穿在身上,思来想去,只得又拿过一条浴巾,一条裹着,一条披着,将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才敢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第29章 二十九只鹅   是夜, 窗外是轰隆隆的雷声。电闪雷鸣交替显映。还有被窗子拦在外面的雨, 发出着闷闷的滴落声。   向晚身上包着一条浴巾, 将自己牢牢裹住,还拿了两个酒店衣架上的夹子, 夹在浴巾的上,生怕它一不小心掉下来。   不仅如此,为了不叫自己香肩外漏,勾起林译白那家伙的兽.欲,她还特意外面披了一条浴巾。   “咚咚咚……”   她一手拉着披在身上的浴巾一角,一手一连敲了好几下门。   手一放下不到十秒,就听房门内一阵和缓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越走越近。   门“腾”地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林译白一身休闲短袖短裤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居家。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打开了门。   向晚皱着眉头, 十足不悦:“你怎么都不问一声是谁就敢开门?!”   林译白淡淡瞟她一眼, 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怕什么?”   说完, 就自觉地让开身子,留出一点可以进去的空间。   向晚白他一眼, 走进房间接着数落:“我好心提醒你, 你不看新闻么?万一有劫匪小偷你不是一下就废了?”   “新闻我看,不过该担心的是女孩子吧?”林译白看了一眼她这身怪异的装扮, 嫌弃地转过脸去,“尤其是衣衫不整的。”   “林译白!”向晚气愤地指着他, 好在说话还保持着一丝理智,“那你就不怕半夜有美女自荐枕席啊?”   林译白关上门,撂下一句:“怕就不让你进来了。”然后转身便回到了房间的卧室里。   向晚站在他身后,探着身子四下里看看。这个房间和她住的那个看起来差不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装修和摆设。她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踩在地上实在十分滑,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出去。   向晚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站着。听到林译白这样一句话,提高了分贝,对着里面说道:“喂!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来借个吹风机。”   林译白倒是也没再继续纠结之前那个问题,只是说:“在卫生间。”说完,就自顾自看起自己的书来。   他这样,向晚倒是松了口气,若是他真的过来看着她,反倒让她手足无措。像现在这样各干各的,便少了很多尴尬。   这家酒店的房间都是木质地板。一次性拖鞋的防滑性几乎为0,不,为负。踩在木地板上,走起来就更加滑了。向晚走在地上,每一步都紧紧盯着脚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出什么洋相。   虽然她在林译白面前几乎已经把脸丢尽了。但是她这回刚刚洗完澡,只有外面又披又裹着两条浴巾,里面可是真空的。   连内.裤都被她刚才顺手洗了在房间晾着呢。   好不容易走到了卫生间,她给吹风机插上电,就又开始十分享受地吹起头发来。   暖暖的风重新吹在头上。向晚觉得,连刚才痛得快要爆炸的头的也好了不少。   * *   卫生间里“呼~呼~”的风响着。两人就像是处于平行的时空,谁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林译白端起书桌上的水杯,悠然走到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将半杯水都倒了下去。   这才又坐回两步外的书桌旁继续看书。   不知怎的,今天一晚上才看了两页。   向晚怕头疼,花了十分钟将一头长发吹成全干。   她站在卫生间宽大的镜子前,把自己的根根发丝都梳顺了,才慢吞吞地收好吹风机,准备去跟屋子的主人道谢告别。   屋子短短的走廊不过几步就能走到,向晚却因为地滑,愣是走了半天。幸好林译白正在书桌前看书,似乎很认真,连抬眼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她没进卧室房门,只是现在走廊上他能看见的地方,说了句:“谢谢你啊,我要回去了。”   说完,才发现对方头都没抬。只是说了声:“什么?”   总是不认真听别人说话,过后又要问别人说什么了。林译白这家伙,除了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他还有什么优点?   她默默吸了口气,抬高了些声:“我说,谢谢,我要回去了。”   林译白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微皱着:“听不清。”   要不是用人手短,向晚现在真想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转身就走。可是这时碍于面子,碍于同事之间礼貌交往问题,她极不情愿,带着些小情绪地往前迈了两大步。   “啪嗒——”   是踏水的声儿。 向晚一听这声儿就心道不好。   地上的水已经穿透薄薄的拖着,沾在她的脚趾上。   脚底打滑,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倾斜。向晚几乎认命地闭上眼,等着摔倒与疼痛的降临 。   谁知,下一秒,却不期然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林译白伸手接住向晚,因着惯性,两人双双跌倒旁边的大床上。   她温温软软,全贴在他的身上,林译白不禁抬眼看她,正要说话。   却见红着脸的小姑娘欲盖弥彰:“我真不是来勾.引你的!”   窗外疾风骤雨更甚,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   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下巴,倏然,就吻了上来。   然后是唇齿相交,极尽痴缠。   直到向晚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才肯放开她。   天花板中央挂着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向晚因为缺氧,被这灯一晃,更是神情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她有些愣愣怔怔地张开眼,看着自己上方撑着身子的男人。   纠结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我们这样,呃,会不会太快了?”   林译白看着向晚红透的小脸儿,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剥壳去皮,吃干抹净。   向晚感受到了自己的剧烈呼吸。在安静的屋子里,那样的喘气声,是那么的清晰。   且暧昧。   让人一听,就好像在做不可描述的事。   她试探着伸手去碰自己的脸,唔,烫得骇人。   “慢了。”男人的声线低沉,还有一丝喑哑,像是在极力克制。   他在她身边躺下,声音极低,就像无意识的呢喃。稍不注意,就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不过向晚还是听见了,听见了他说:“……慢了八年。”   她的眼眶倏然就红了。泪珠子困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幸好她是平躺着的,这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不过连声音也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哽咽:“这八年……你有没有,找过我?”   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只留下房檐上滴滴答答落雨。像是在反复打着节拍。夏日的雷阵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时隔八年,从青春年少时,转眼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即进而立之年。   老实说,这中间,他经历了什么,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们之间有太多共同认识的朋友同学,还有她那所谓不经意提起的刻意打听。   她其实一直一直,都在留意他的消息。   他在她的生命中举足轻重。所以,才会在意,她在他那儿,究竟能有几斤几两。   “找过。”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斩钉截铁的答案。   他也没想过要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叫她感动得涕泗横流。   只不过彼此都用最真挚的情感去回应对方。   不掺一丝虚假的。   生在冰冷的尘世,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这世界温柔的慰藉。   * *   这一夜,没有翻云覆雨,耳鬓厮磨。也没有深夜不睡,促膝长谈。   有的只是两个丢失彼此多年的人,竭力拥抱对方,试图弥补八年的缺憾。   * *   窗外,晨曦悠然泼洒。比之昨天,可说是拨云见日。眼见着昨日的阴霾已去,今天,又是一个夏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日子了。   向晚醒来的时候,林译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身旁的被窝里还有余温,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纯白色的床单上,还有着他躺过的痕迹。向晚有些恍惚,这时感觉距离他好近好近,近到一伸手,就能够抱到一样。   房间里不仅有空气清新剂的气味,还有浓浓的包子味儿。向晚看了看床头,果然,床头柜上放着一包小笼包,还有一碗小米粥。   她伸手碰了碰,已经是温的了,显然,买早餐的人已经走了半天了。   她坐起身来,身上穿着的是他宽大的T裇。白色的T裇上没有一点图案,她穿在身上能盖过臀,像是条超短裙。   这才看见枕头旁边放着的一张便条。她心领神会,一定是林译白留下的。   上书:   我下午回来,早餐在旁边,记得吃。   ……   笔画翻飞,言简意赅,不用署名,就知道是他了。   向晚正在床上坐着,想着今天该做点什么等着林译白回来。倏然,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   一个陌生号码。向晚有些不大情愿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焦急万分:“喂?是向医生吗?市医院这边有急事,请您回来一趟。”   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情。   向晚听出了是中医科一个经常见到的护士,十分不解:“是小张护士?那个,我和主任请了今天的假,医院有什么事直接找楚医生吧。”   “不是的,”小张护士听向晚这样说,生怕她不回来,急道,“和向医生有关,主任请您务必回来。”   “啊?什么事和我有关,主任呢?”向晚听得云里雾里,她自问在医院里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小张护士对此也不了解只是着急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总之好像挺严重的,主任正在处理,让我跟您通电话,您赶紧回来吧。” 第30章 三十只鹅   厚重的床帘儿被拉开一半儿, 让暖暖的阳光照进来, 屋子里又不至于太亮。   向晚这一听, 不由得紧张起来,明明只是请个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未知的不安感,比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难受。   她挂掉电话,当即就给林译白拨了过去。   那头又响起了格式化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她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一定在手术。   向晚叹了口气,便从床上起来,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正准备去裹上浴巾,回自己的房间拿衣服,走到门口, 却看见门口的置物柜上, 放着两个崭新的袋子。   女人的只觉告诉她, 那是给她的。   袋子里面有一套衣裳,白T裇, 牛仔裤。向晚又翻了另一个袋子, 唔,连内衣内裤都有。都是简简单单的款式, 简单大方,不过两件衣服倒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保守。虽然穿着清凉, 但是不该露的一点儿没露。   她平时总贪凉快,喜欢穿什么吊带、短裤之类的。以前的时候,他就总说她穿衣服的事情,稍微露一点点,都要被数落上半天。   似乎知道她怕热,他选的这两件衣服,既不会热,又不会暴露。   向晚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林译白就是个大写加粗的心机男。看着纯良无害,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   不过她还是欢欣地穿上,颇为受用。本以为只能穿昨天的脏衣服,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得了好看的新衣服呢?   * *   如果用两个字形容向晚这几天的行程,那一定是“折腾”,三个字“穷折腾”。这两天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到处跑来跑去。   从S市回老家T市,不到一天,就又跑回S市。第二天更是直接飞到万里之外的京城。这才刚来了京城,住了一个晚上,一个电话就要被叫回去了,实在让人觉得身心俱疲。   她连小笼包都没吃几口,收拾好东西就匆匆出门打了辆车直奔机场。   喔,对了,鉴于礼尚往来的中华优秀传统美德,她也给林译白留了张字条,上书:   医院有事,我先回去了。   * *   向晚一下飞机,回到S市,就往市医院赶。尽管这样已经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在出租车上还是接到了好几个催她的电话。   等到她到了市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这是中医科最最热闹的一天。至少她上班这些天以来,从来没有一次性在中医科看到这么多人。   快把半个楼道塞满了。   这个场面真有些震住向晚了,她试探着往人群的方向走了几步。   小张护士眼尖,第一个瞧见她。还没等向晚反应过来,就听她开足了分贝的声音:“向医生来了!楚医生,主任,向医生来了!”   “在哪?”楚浩辰和中医科主任看起来都是愁眉不展,一副哭丧脸。向晚心道不好,她这回怕是摊上事儿了。趁着这个功夫,她掏出手机,迅速找到好友靳可的微信,低声发了条语音过去:“姐们今天摊上事了,晚上联系不着我咱就市医院太平间见。”   有小张护士指着,众人很快就都看向了向晚所在的方向。   向晚趁着他们还没过来的空档,匆匆看过了聚在一起的人。除了刚才提到的主任、楚浩辰,中医科的护士们,还有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个身穿一件红色防晒服,面黄肌瘦的女人。她这时正靠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身上,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怒气冲冲。   向晚不禁心中一紧,那女人她记得,并且印象深刻。她叫李玉莲,是昨天看子宫肌瘤的病人。   这时,对方的人也反应过来是他们要找的人来了。李玉莲似乎伸手指了指向晚的方向,和身边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隔得太远,根本无从听见。不过向晚敏锐地觉得,她这大概是遇上医闹了。这几个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向晚眉心发紧,李玉莲也只是她刚接手一天的病人,连具体的医疗方案都没有定好,这怎么就闹上了?   不过向晚却并不畏惧,她所开的方子都是有单有据,方子不管是合在一起,还是拿出里边的任何一味药,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是医生,治病救人,又不是报复社会,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伤害一个病人呢?   李玉莲身边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很快就走到了向晚面前,看起来来势汹汹。那男人站在她面前,几乎挡住了她面前的全部视线。   和他比起来,向晚显得更加娇小。像是轻而易举就能被他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   那男人居高临下,语气倨傲恼怒:“你就是向晚?”   向晚不甘示弱,手指紧紧按住手机的音量键,抬起头看着他,面色如常:“是。您哪位?”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她还能真的被打被杀?   “我他妈是李玉莲老公,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会治个什么?啊?你看我老婆被你害的!”李玉莲的丈夫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到生气的地方,还推了向晚一把。   向晚身量又瘦又小,哪经得住这一下,一下子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哐”的一声,撞在了走走廊的某一扇门上。   夏□□裳薄,这样撞在坚硬的门上,背上火辣辣地疼。向晚疼得直接红了眼眶,险些掉下泪来。她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着捏成拳头,咬着牙忍了下来。   旁边的人其他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没想到李玉莲的丈夫会一上来就对向晚动手。不过那么多平时一起工作的同事,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拉着李玉莲的丈夫。   最多不过是远远站在后头说两声——   “别动手啊!”   “干什么啊!光天化日打人啊!”   “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别动手啊!”   ……   向晚往后退了一步,和李玉莲丈夫之间保持了距离,尽量让他不能一下碰到自己。医患关系紧张是当今社会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向晚从来没有真正设想过有一天医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虽然不是什么成天打着行医济世、普度众生旗号的圣母小白莲。但她做医生,始终秉持这自己的原则,那就是要有良心,不赚黑心钱,能力范围之内为每一个病人尽心尽力。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尽力让自己平心静气:“这位患者家属,请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好吗?”   毕竟这种事情一出,只要没把她打死打废,上了新闻什么的,患者方面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是她,如果真出了两三次事,那她的职业生涯也就毁了。   各行各业都是人才辈出,想进大医院的人才排着队等着,她又不是什么专家,医院根本不会在意有没有她这样一号小人物。   向晚在面对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的冷静与沉着让在场看热闹的那群人都有些刮目相看。不过李玉莲的丈夫是个粗人,显然不吃这一套,他指着向晚怒骂:“你他妈别给我废话,老子就问你怎么办吧!今天你要是不给个满意的答复老子一刀剁了你!”   从小的生活、社会经验就是一直上学念书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向晚的手心冒着汗,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都快要滑出手去。   此时此刻,她其实紧张得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发抖的腿。却还是听从理智,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地站在众人面前。   站在闹事者,和看热闹的人面前。   “哟,早说吧,田院长您还不信,这学历低就是与能力低划等号的,您看看这才几天就出事了。”   一场闹剧正处于僵持阶段,却突然传来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只听高跟鞋“嗒、嗒、嗒……”地响着,张婉君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扶着老迈的市医院副院长,也就是那天入职面试上的主考官——田院长,一起出现在了中医科的走廊上。   向晚下意识看向他们的方向。   接着就收到了张婉君一个大大的白眼。   向晚不甘示弱,回了一记。   田院长倒是没搭理张婉君的茬,只是转头看了向晚一眼,微微颔首表示慰问。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张婉君扶着的手臂,悠悠走到刚才闹事的李玉莲的丈夫面前。   几乎是毫不客气地:“十分抱歉,您家属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负责。但是现在,您侮辱我院医生,请您当面和向医生道歉。”   这样一个威严的老人站在面前,即便李玉莲的丈夫是个只懂得以武力服人的粗人,竟也被田院长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住了。   向晚有些惊讶,平素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田院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她心中感激万分,无以言表。小手紧紧捏着手机和衣摆,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白。   刚才被人那样欺负她都没想要掉一滴泪下来,这时不知怎的,听了田院长的话,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不过李玉莲的丈夫虽然不像刚才那样全身都透着嚣张的气焰,却仍旧说话硬气:“她治坏了我老婆,我凭什么给她道歉?你们医院都是这样的医生?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啊?啊?”   田院长面不改色:“请您注意言辞。您家属的问题我们会负责,如果您继续为难我院医生,我们会直接联系医院的安保部门。所以现在,道歉。”   向晚看着面前这一幕,李玉莲丈夫就算气势已经弱下去,看起来却像完全没有要退步的打算。一时间,现场的局面就又陷入了僵持。   向晚必须站出来说句话了。   只见她往前迈了一步,不疾不徐地向着田院长开口道:“院长,不用让他给我道歉了。” 第31章 三十一只鹅   中医科颇有些古旧的楼道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等待着向晚的下文。   在场二三十个人, 没有一个人出声儿。这一刻,这里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静谧安然。   向晚走到田院长面前, 不卑不亢地说着:“田院长,我们还是先看病人吧,如果真的是我的错,我愿意对这件事负全责。”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向晚身上,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些灼灼的眼神,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穿她。   毕竟,如果真的是医疗事故,负全责的话, 对她的职业生涯打击不可谓不大。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去赌。   但是向晚做到了,她不仅愿意以此为赌注,还愿意不计前嫌去看看那位病人到底怎么样了。   尽管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出于担心而要求去看病人的。   有的人, 有叵测之心, 就不吝以叵测之心去揣测旁人。好慰藉自己, 不是这世界上自私又自利的异类。   向晚对着田院长信誓旦旦说下这两句话以后,抬起头, 看着刚刚还对她施以暴力的男子, 极其郑重道:   “但如果查出李玉莲女士病情加重并非我的过错,届时, 就请您重新站在这里,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 给我道歉,还我清誉。”   李玉莲的丈夫似乎也没想到向晚会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么两句话。   毕竟这个身量瘦小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个娇软好欺负的包子,没有一丝战斗力。   可是她竟然能说出那么有力量的话,连他都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过李玉莲的丈夫自然是不甘示弱,方才那念头一闪而过后,当即就抬起手,手指指着向晚,撂下狠话:“好,我也告诉你,要是跟你搞的鬼,你就他妈给老子等着!”   * *   从来安安静静的中医科楼道里,一群身穿白衣的医生护士站在楼道里,人挤人地站着,与这个安静的环境格格不入。   除了李玉莲一家,在场的哪个不是一线医护人员?能来S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除了楚浩辰那种靠家里的渣子,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的医学院高材生?   向晚一路从京城回来,这中间有多少时间?她不信在场的同事们不会第一反应给李玉莲检查。   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说是病情加重的病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憔悴了些,没有经过任何检查。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出专业上的答复。   向晚朝着李玉莲的方向走过去。方才还现在李玉莲身边等着看热闹的人群,倾刻间往后散了开去,像是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似的。   也是,医闹主角下场,谁也怕惹祸上身,避之不及。   她淡淡的笑笑,果然,这就是人心。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同事。即便相识不久,也可以一起打个招呼,聊上两句。   可一旦真的出了事,就人人都当她是会传染的瘟疫,四下逃窜。   向晚这一抹笑,虽然并不明显,却还是被对面的李玉莲看到。   若是旁人,可能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偏生叫李玉莲看到这一抹笑,总觉得是不怀好意的笑。   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想要与她保持距离。身边搀扶着李玉莲的少年,这时稍稍往前上了半步,摆出要保护母亲的样子。   向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人,怎么一副好像她真能吃了他们的样子,   明明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刚才还被人一把推个趔趄。   现在反倒成了她们眼里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窗子外面和煦的光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却不知为何,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并没有伸手挡住刺眼的光,反而是大方地睁只眼,不介意这一刻的刺痛感。   她终于现在李玉莲的面前,两人之间不过两步之遥。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李女士,麻烦伸手,让我把个脉。”   李玉莲原本见向晚过来,已经有些畏惧地垂下头曲。听到这话,不禁迟疑了片刻,一番心里挣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她原本就是瘦弱的身材,看得出来久病不愈。手腕就更骇人了,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向晚正要伸手搭上去,这时,却听到,一个女声不无嘲讽道:“她可是乱给你们下药的医生,万一再做什么手脚怎么办?这儿这么多医生站着呢,你们还敢叫她看?”   李玉莲原本还把手伸出来,听了张婉君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手缩了回去。   更是畏畏缩缩,不敢再伸出来了。   向晚深吸一口气,倏然,转过头去,对着身后抬高了声调,喝了一声:“你闭嘴!”   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对人发这么大的火儿。也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失了态。   张婉君更是没有想到向晚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她大声呼喝。不禁滞了一瞬,连怎么还嘴都没想出来。片刻,缓过神来的再想反驳的时候,向晚却已经转过身去。没有要继续理她的意思了。   此时,光影横斜,向晚面对着李玉莲,却并不直视他,只是正色地,像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听:   “既然有人提出质疑了,那么我们不妨就公正一点,换一个人来给你看。免得再有人说我是一面之词”。   她说完,眼睛便向着站在后面的人扫视了一圈。熟料,却没找着一个适合的。   或者说,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让她这一刻敢信任的。   正如张婉君所说,这里有很多医生其实是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来帮李玉莲看病的。   但是向晚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不放心他们。   这件事情,恐怕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些人,能够一点人情都没有地在这冷眼旁观,就没有让人相信的理由。   站在后边的张婉君见到向晚迟迟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心虚不敢说了。便嘲讽地一笑,说道:   “你该不是做贼心虚,不敢说了吧?,在场这么多同事,你随便选一位去给病人看看不就行了?该不会,你是想借着这个拖延会时间吧?”。   向晚暗自攥了攥拳头,秀气地眉毛紧巴巴皱到一起,竟然显得娇俏又可爱。   向晚在心里冷笑,张婉君这个女人,还真是会落井下石。等她过了今天这个坎儿,一定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这事儿说来都怪林译白,没事针对她,让人家以为他是为了她故意针对自己。还生了爱慕之心。   向晚正想回怼回去,却听见“咳咳……”   站在一旁看着的田院长清了清嗓子,淡淡说了几个字:“小张,今天话多了。”   老人面目慈祥,说的话也都是语调淡淡。却不知怎的,这样简单的话从他口中一讲出来,都会觉得十足有威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院长这样说。张婉君比被人劈头盖脸打上几巴掌还要没面子。脸登时尴尬地红了。   比向晚的十句回怼都要管用。   张婉君性子要强,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当即便说:“院长,让我看看病人吧。”   向晚一听,一眼瞪过去。这个张婉君就差把“不怀好意”“趁火打劫”八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她还奇怪呢,林译白又不在,张婉君没事儿在这掺和什么。原来是等着这会儿给她会心一击呢?   “嗤,”她十分不给面子地冷冷笑出了声,一下子,又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大概在场的人自问没有一个能和向晚这样,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还能笑得出来。   向晚这时候也不大在意别人的眼光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是拦也拦不住,还不如视若无物,倒是乐得轻松。   她学着张婉君那副讽刺不屑的模样,转过身去,一双小鹿眼,直接对上张婉君的眼睛,说道:“术业有专攻,张医生学术虽精,不过不好意思,这恐怕正是张医生所不擅长的。”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若不是因为学着张婉君阴阳怪气而的语气,保准让人听不出来这句是明褒暗讽。   果然,以张婉君那点火就燃的急脾气,听了这话连分贝都提高了:“你看不起谁呢?”   这两个人这时已经势如水火,一触即发,气氛竟然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紧张。   田院长沉声:“行了!”   这才算终止了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   * *   向晚和张婉君双双不再说话以后,场面终于算是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也又恢复了尴尬的境地。这么多专业医生在场,除了自告奋勇不怀好意的张婉君,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李玉莲检查病情。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让病人先说说情况呗。”   聚在一旁的众人才随声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了解情况啊。”   “对,让病人先说说,再让向医生说说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快说吧!”   “……”   人群纷纷议论之后,一致地将目光全转移到李玉莲身上去了。李玉莲一下子成了众人所关注的对象,也许是太过紧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旁边的小男生有条有理地说了出来:“我妈原本就被诊断为子宫肌瘤,虽然病痛缠身,但并不太影响日常生活。本来想着来市医院彻底治好,谁知道喝完向医生开的药后,病情一下子加重了,人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向晚下意识向李玉莲看去,果然,她连站着都需要有人搀扶。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可也真是辛苦。   向晚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小张护士:“小张护士,麻烦你去搬个凳子叫李女士坐下。”   小张领了向晚的任务,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才想起来李玉莲的病床就在旁边这间病房。 第32章 三十二只鹅   “李女士, 您回病房里休息吧。”   所有人看着, 小张护士扶着李玉莲就要往病房里走。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 很正常的事情。却让向晚一震。看来这件事不止一点点的蹊跷。   昨天下午的时候,小张护士曾经来问她, 李玉莲想住院治疗,她当时觉得李玉莲病情不算重,最多算发病前中期,根本不到需要住院治疗的程度。   可是一转眼,李玉莲连病房都有了,显然不是刚刚才安排出来的。   向晚不禁叫住正要进门的几人:“等等。”   正准备走进屋子里的李玉莲似乎没想到向晚会在这个时候叫住她们。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   小张护士也有些不解,便问向晚:“向医生, 怎么了吗?”   向晚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对着李玉莲,公事公办的语气:“李女士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李玉莲微愣。还没说话, 向晚又自己径自接上自己的茬:“今天?还是昨天?”   她面目和善, 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我想, 也许李女士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听我这个医生的吧?我说过不需要住院治疗,您能够出现在这儿, 那我开的药, 自然也可以不用了,是不是?”   可是不知为何, 说出的话却显得不那么友善。   不友善到让听这话的人微微一抖。   全被向晚看在了眼里。   小张护士见李玉莲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便扯了个笑脸,回答向晚的话:“昨天下午您说李女士不用住院治疗,不过听李女士说家离市医院远,来回很不方便,咱们中医科住院部的病房又空位多,就给她办了住院手续了。”   向晚听这话,全程皱着眉头。因为家住的太远来回很不方便?她虽然这几年没有在S市,对一线城市的消费水平也是略微了解的。   市医院基本上位于S市的市中心。据她所知,不管从哪一个方向的远郊打车过来,路费都不会超过三百。如果自己开车,或者是乘坐地铁、公交过来,成本就更会大大降低。   中医讲究调养身体。所以看中医是个长久的过程,尤其是像李玉莲这样的病,治疗起来需要耗时颇久。但是过来复查、拿药却是不需要几次的。   向晚是刚刚毕业,但也是熟练地掌握着书本知识,略有些实习经验的。对于李玉莲的病情,她的判断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偏差太大。至少,需不需要住院治疗还是看得出来。   据她昨天看诊,李玉莲的病情最多只到发病的前中期,如果从这时候开始住院治疗,少不得要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市医院的床位一位难求,住院费更是高昂。在战线长久的中医科,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住院治疗。   李玉莲一家的家庭情况向晚并不了解,也真不是她以貌取人,只是看到李玉莲丈夫的素质、水平,也能略略看出这个家庭是什么状况。   想到这儿,她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小张护士:“李女士昨天吃药了?是在医院煎的?”   小张护士点头:“是啊。”   “还有药渣吗?”   “为了防止有纠纷,在医院煎的药都会留下一部分药渣,向医生要看吗?我现在就可以去取。”   向晚点过头后,小张护士很快就去了。   她自己则站在原地,盯着对面两步之遥的李玉莲。   周围的所有人都静静看着,等着暴风雨的到来,好叫他们在枯燥无聊的工作中能够找点热闹,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只有在旁边搀扶着李玉莲的小男生默默往前站了半步,摆出一副不许任何人伤害母亲的架势。   向晚盯了李玉莲半晌,直盯得对方闪闪躲躲,才终于说了一句话:“李女士,现在可以让我把把脉,看看情况么?”   也不知是刚才被向晚吓着了还是怎的,李玉莲对她的要求避之不及,似乎很担心向晚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一直连连后退。   向晚不禁心中冷笑。刚才面对李玉莲丈夫辱骂甚至动手的时候,她可是退都没有退。   怎么反过来了,她就成了洪水猛兽?   不过她也不恼,这件事情表面看着就破绽百出,真相总会来临。所以,在真相来临之前,她要做的,不过就是努力,努力找出更多的破绽,让真相早一点来临。   自己也早一点摆脱这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   这样想着,便也不管李玉莲的躲避,干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迈了两步上去,一把捉住李玉莲的手腕。   李玉莲也没想到,向晚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那么大力气,拉也拉不开的。   身边的小男生反应过来,看那怒气冲冲的神情,倒像是真的被向晚的举动激怒了。手已经伸过来,就要将向晚推开时,却被向晚一个冷眼瞪过去:“不想救你妈妈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骇人,也许是刚才这话多少有些说服力。小男生哑口无声,默默收回了手。   人会撒谎,但是脉象是不会骗人的。向晚一摸李玉莲的脉,就知道出了问题。这一点李玉莲倒是没有撒谎,她的病情确实是严重了。   向晚收回手,脑中不断思考着,究竟是怎么回事,让她几乎是一夜之间,病情竟然一下子加重了。   煎药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头。这时,去拿药渣的小张护士正巧回来。药渣的取样被递到向晚手上,她正要拿起来闻,谁知却又被人打断。   “自己把脉,自己看药,这样还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了?我说向医生,你这样,有什么说服力?”   又是张婉君。   向晚现在再去看她那一张精致、明艳的面孔,却陡然觉不出任何美感。倒是只看出了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来了。   她的怒火被稍稍点起,只能在心中默念两遍:   “不与傻瓜论短长……”   “不与傻瓜论短长……”   这才平息住,能够勉强心平气和地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请刘医生来看一下吧。”   她说的这个刘医生是中医科以为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向晚来到中医科这些天,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会去向他老人家请教。刘老前辈也非常热心的讲解,无私地提携小辈。   大概也正因如此,刘医生不仅资历老,专业水平高,而且声望好。她相信,刘医生的鉴定结果,一定会让在场的人都心服口服。   不过刘医生这时却并不在这儿,而是在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里。   向晚手上拿着药渣,当先走在前头。一群人正捉摸着跟上,继续吃这个大瓜,没料她刚走两步又转过头来,对着李玉莲说了句:“我觉得李女士也不用回病房了,我水平有限,咱们请位老前辈给您看看。”   * *   刘医生的办公室门口,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众人就从走廊的另一头转移到了这一头。导致这边走廊里原本冷冷清清的气氛,此时居然变得有些嘈杂。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地试探着敲了敲刘医生办公室的门。   对方音色沉沉:“谁?”   向晚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刘医生,是我,小向。那个,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请进吧。”   向晚回头看了一眼李玉莲,示意她跟上。又扫了一眼后面看热闹的,看那一个个按捺不住的小眼神,看着每个人都恨不得跟着她一起进去,看看刘医生会怎么说。   不过他们都没有得逞。   向晚带着李玉莲进了刘医生的办公室。   “今天怎么还带了人来?”刘医生一见向晚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吧。”   向晚这个新人经常来找他问一些问题,一来二去,也算是比较熟了。   这回李玉莲这件事闹得颇大,同在一个科室,即便再低调,对此也是有些耳闻的。   向晚刚一坐下,就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刘医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重点:“刘医生,我想请您帮忙看一下这包药渣里都用了哪几味药?”   她说着,就将手上的药渣包递了上去。   对于一个有资历、有学识的老中医来说,鉴别一包药渣里有什么药材,简直是轻而易举。   刘医生顺手接过去,放在鼻间闻了一闻,不出几秒,就给出了答案:“夏枯草、王不留行……”   果然和向晚当天所开的药方一样。中医治疗子宫肌瘤,尤其是像李玉莲这样的情况,处于前中期的时候,夏枯草、王不留行等药物,是治疗的最佳选择。   不过刘医生说到这儿却顿了一顿,稍一挑眉,话没有即刻说出口来。   向晚的眼神看过去,十分客气恭敬:“刘医生不用担心,尽管说。”   “黄芪。”   说完,他又看了眼向晚身边坐着的李玉莲,问了向晚一句:“这位是子宫肌瘤患者?”   向晚却没有注意到刘医生这句话,注意力全被上一句的“黄芪”吸引了去。   上面几味药加上黄芪的组合她记得。在她办公室的那本医书里,就是那这样写的。   只不过她在开这副方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医书上的方子。依照她原先的知识,是绝对不会在这副方子里开黄芪的。   黄芪有止血之效,本来就与前面的几味药药性相冲,而且止血对于子宫肌瘤的病人来说,百害无利。她还想着来问问刘医生那医书里为什么要在方子里放入黄芪,又怎么会给李玉莲开一副自己都不敢确认的方子呢? 第33章 三十三只鹅   京城第二医院, 下午六点。   空空荡荡的手术室, 再不是刚才那样的紧张, 急迫,刻不容缓。   忙忙碌碌一整天的医护人员已经全部走光了。整个楼道里, 只剩下男子清瘦的身影。   林译白摘下手套,正在医院的洗手池前洗手。   忙了一整天,这边的工作,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利落地放洗手液,快速洗完手就立刻掏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 *   时值下午六点。   在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注视下。一场闹剧尴尬地停滞在了“多出来的一味药”上。   幸好那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围在旁边的同事们在爱看热闹,到了下班的点儿, 也都纷纷散了。   眼见着无关人士已经走的差不多,主持大局的副院长田院长发了话,叫向晚回家休息, 事情明天再查。   就这样, 连日奔波的向晚又回到了家。   掏钥匙, 开门,脱鞋, 扔包这些本来要花费上一会儿的事情, 被向晚一分钟之内迅速解决。   小公寓小得很,进门两步, 就是她的小沙发。解决完一系列事情,向晚干脆往前一走, 就顺势倒在沙发上。   窝在了自己小小的沙发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就是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静静的,躺在这儿,放空自己。   不过很不幸,有人好像并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静谧时光很快就被一阵乐声打断。   只听包里电话铃声一个劲儿的响,作为铃声的那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向晚才懊恼地扯过包,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因为心情不好,一开口,连语气也有些不善:“喂?谁啊?”   电话另一头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的不耐烦,顿了一顿,才想起要说的话:“怎么走了?出了什么事?”   沉沉静静的声音听着,总叫人无由生出心安之感。向晚这才听出来,原来是林译白。   她呼了一口气,似乎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   林译白倒也没有追问,只当她自己想说的时候,自己就会说。   电话开着,两人便就这样了,静静的沉默着。好半晌,向晚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自然,显得委屈巴巴:“没什么,只不过……嗯,碰到些不好的事情。”   话音落后。对面静静悄悄,没有回音。   不过是须臾以后,却突然听到听筒中,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声。   林译白沉声说:“等我回去。”   还没等向晚反应过来,电话就被那头单方面的挂了。只余“嘟……嘟……嘟……”一阵忙音。   她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难过。   在医院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甚至,还有人试图对她施以暴力,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也没有一丝一毫觉得委屈,难堪。   现在不过是接了林译白一通电话。却觉得心里难过的不得了。   像是洪水决堤,马上就要哭出声来似的。   不过这个电话刚刚挂上,还没等向晚难过多久,电话就又躁动不安的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这回对面的声音,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喂?您是?”向晚稍稍镇定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您好,是向晚,向医生吗?”女声听起来十分客气,且官方。   像是编码编成的电子音。   “是的,您是?”   “向医生您好,我是S市第一医院的院长助理,我们接到领导通知,关于您与李玉莲女士的医疗事故将交由院方全权处理,关于一些细节问题,后续将有专人向您问询。这段时间,院长特批您一段假期,请您好好休息。”   对方冗长的一段话说利落地说完,那略带不自然的调子,更像是一连串的机械音,让人一时转换不过来。   “……这样吗?”听了对方这一段话,向晚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就在恍惚中回答,“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她好像瞬间被抽去了力气。这时才算反应过来,什么特批休假……不过是叫她不用去上班了,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直接开了她。   她虽然涉世未深,却也知道这都是惯常的路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是意味着,她可能马上就要面临失业的风险。   * *   “叮——”   “叮——”   “……”   微信上,靳可的消息轰炸一条接着一条。明明知道是她发的消息,向晚却不敢打开去看。   一打开,看见那些关于这件事情的词汇,就足以让她丧尽力气。   不过难过归难过,靳可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还是痛快的接起来。毕竟真正关心自己的,也没有几个人了呢。   “晚晚,你没事吧?我刚接了个单子,赶不过去,到底怎么回事啊?”   电话一接通,靳可的话就像连珠炮似的来了。一连问了好几句才肯停下,给她个回答的空档。   “可可……我好像,要失业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市医院应该不会再有她的位置了吧。   这个社会从来不会缺优秀的人,每年大批的人才毕业,像市医院这样的单位,几乎从来都是所有人挤破头想进来的。   能得到这个职位实在是向晚上辈子的造化,遇上一位好导师。现在要面临离开市医院,她并没有什么遗憾。   只是实在对不起导师的推荐,发生了这么不好的事,白白丢了导师的面子。   “啊?我在视频里都看见了,那个人还推你,怎么成了你的错了?”靳可义愤填膺,为好友鸣不平。   她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看到视频本想立即冲出去,却被助理紧紧拉着,不然几个月辛苦谈下的单子,就要彻底作废。   也多亏了下午的时候向晚急中生智,先拨了微信电话给靳可,将当时的情形全都录了下来。   虽然录不到全身全脸,好在已经将李玉莲丈夫动手推她录了下来。   “医院已经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这起医疗事故要全权交给院方去处理。像这种医闹,业内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一旦闹大了,我一定落不着好。”   医患关系紧张的问题一直存在,大小的医院每年都会有发生的。一次两次医院还会尽力化解,可是一个医生几次三番被医闹,最后也就只能离开医院了。   电话那头的靳可沉默片刻,只觉得好友这二十几年的人生过的太过坎坷,憋屈。   原本好好的富贵日子,十几岁的时候突然家道中落,甚至连普通人家都不如。   本来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她都没有想过向晚会那么安然接受现实。并且那么勇敢地生活下去。   最闻者伤怀的还是家道中落也就算了,同时还遭到整个班级排斥,发现初恋男友不喜欢自己……   好容易熬过去,许多年后,打算过安稳日子,竟然兜兜转转又遇到前男友。   唔,靳可发现,自打遇上林译白,向晚就没有个好时候。俩人就像八字相克似的,一遇到一起,就天雷勾地火……没什么好事。   她的火气没来由上来,觉得好友太过憋屈。不过就去了趟京城,竟然就遇到这样的事,当即便说:“没事的晚晚,你等着,我找他们去!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别,可可,“向晚收起平日里的xxx,只对好友说,“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你就别来趟这趟浑水了。”   “不行,这委屈你能忍我都忍不了,哪有这样啊?不就是看你好欺负么?”靳可越说越气,干脆直接去玄幻处那车钥匙就要出门。   向晚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赶忙阻止:“可可!别去了。”   “没事的,你放心,我肯定让他们心服口服,求着你回去上班。”   “别了,就当是我求你,”向晚的声音倏然低落,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儿发出来的,“来陪陪我,好不好……可可,来我家,陪陪我……”   向晚一向要强,轻易不肯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尽管两人已经是至交好友,她上一次见到向晚的时候也还是几年前了。   几年前,高考成绩公布,她知道自己和林译白成绩差了一大截的时候。   那样的脆弱颓态。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平日里看起来再阳光,再明媚的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   原来平时元气满满的人,脆弱起来,更是大厦将倾,颓然塌下。整个人,就像一下子被抽了魂儿。   她不愿意再看见向晚重蹈当日覆辙。   * *   街上是出门漫步的中年男女,还有背着大大书包的大大小小的学生。   大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只有靳可行色匆匆。一辆跑车,轻轻松松开了一百二十迈。   车子略过缤纷美丽的霓虹,略过车潮,略过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跨越半个裕和区的路程,到了向晚家的时候竟然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晚晚!我来了!开门!”靳可把车停在楼下,干脆拔了钥匙一路跑上楼,这时正气喘吁吁地敲门。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靳可那大到几乎一层楼都能听见的喊声分外突兀。   窝在沙发上的向晚倏然被惊醒,几乎有些愣愣怔怔地跑去开门。   “……怎么这么快?”说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嗔道,“你又飙车了?”   “哎呀,没事,快点进屋吧,你就让我在这儿站着?我都累死了!”靳可毫不客气地推开向晚,当即就走进屋去。自个儿找个地方歇着去了。 第34章 三十四只鹅   不知不觉中, 夜已深深。靳可陪着向晚坐在沙发上, 夏日里的暖风从窗子里涌进来。   扫在颈上、耳后, 痒痒的。   向晚却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只垂着头待着, 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提起兴致来。   靳可来的目的就是让她宽慰,只能暗自绞尽了脑汁去想怎么让她心里不那么难受。   只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好默默坐在一边,静静陪着她。   也许这个时候,能够陪伴,也是好的吧。   静静待着的时光说慢也慢,墙上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 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   说快也快,不过想想事情的功夫,就已然过去了半个小时。   向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坐起来能够让她说话多一些中气。   “可可, 你说, 会不会真的是我开错了药……?”她眉头紧皱,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靳可怕她胡思乱想, 赶忙说:“怎么会, 你再好好想想,你一直都那么专业, 怎么会轻易错了呢?”   “是啊,这个错误太低级, 我认为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犯的,”向晚面露不解,看向靳可,“可是就在昨天我给那个病人看诊之后,翻了办公室一本医书,子宫肌瘤的方子,竟然真的写着黄芪,我本来想过会儿去请教一下刘医生,谁知道今天就出事了……”   她似乎在和靳可解释,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可可,你知道的,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的。没有把握的方子,我又怎么敢给病人开?”   靳可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垂着的发丝,凑近了些,她不懂医学知识,只能轻声安慰着:“放心,你没做错,就用不着怀疑自己。没事的,这些事情总会过去的,相信我,我会帮你。”   向晚的眼中染上一丝光彩,似乎有些动容,她哽咽了下,才说道:“可可,谢谢你。”   这样的话有些肉麻,是她平时从不好意思出口的话,这时说出来也是很轻很轻。   有了这么个引子,两人正是要互诉衷肠的时候,却听“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竟然比刚才靳可来的时候还要急促。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下意识转头相视。向晚边穿鞋,边出声:“谁啊?”   ……   “是我。”   隔着一道门,熟悉的男音穿墙而来,叫人听着,像是隔着万里山河,迢迢而来。   向晚两步迈到门口,想也未想就开了门。   靳可忍不住问:“晚晚,谁来了?”   说话间,来的人已经越过向晚,进了门来。   靳可看见林译白来了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向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赶过来也是理所应当。   见他来了,她便当即开始拿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对向晚说:“现在有人陪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家里那边还有点事。”   向晚一听,赶忙两步走过来拉住她,说道:“别走啊,我不想你走。”   靳可笑了笑,她可不想当那么大个灯泡,看着俩人你侬我侬。况且这件事情,同在这行的林译白可能更能帮的上忙些。   便说:“真的有事呀,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你也知道,我们家长辈那么多,总不好叫他们等我吧?”   向晚听了这话,有些迟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屋子小,靳可说着,已经拿着包走到了门口,“安啦,有事给我打电话,走了。”   ……   原本还有些人气儿的屋子里,因为靳可的离开,便显得有些冷然。   林译白和向晚两个大活人在屋子里,却谁也没先出声儿。   男人身材高大,眼看得出风尘仆仆,也许是一下飞机就来了她这儿吧。   向晚颇有些尴尬地站在门边儿,想起昨天在京城发生的种种,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变得不再普通了。   “你,累不累?过来坐吧。”向晚说着,就越过林译白,走回小沙发前,她刚刚坐过的位置。   这个沙发大约是为了和房间相配,也是浅蓝色的外皮。绒绒软软,坐上去十分舒服。   向晚常常坐上去就不想起来。   不过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实在有些不耐脏,总是要换洗沙发套。   所以向晚下意识排斥并不亲密的人坐上来。虽说来到这间房子里的客人屈指可数。   不过也不知怎么的,林译白只是十分随意地坐过来,没有一丝作为客人的拘束感。   而向晚也一点也不排斥地任由对方坐在自己身边。   唔,这个沙发还有一点不好。太小了,两个成年人坐在上面,就不可避免地有些肢体接触。   向晚尴尬地咳了咳:“咳咳,你往那边点儿。” 第35章 三十五只鹅   林译白原本在沙发上好好坐着,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听旁边的小姑娘别别扭扭来了这么一句。   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抬眼看她一眼, 直接岔开了话题:“吃过晚饭没有?”   出了那样的事, 向晚哪还有心情吃晚饭。不过,且不说晚饭, 她其实连午饭也没有吃呢。   算一算,这整整一天,她就只早上吃过他买来的一点早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这样想着,便乖巧地摇摇头。一张樱桃小口不自觉地微微嘟着,显得可怜又可爱。   林译白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走吧。”   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子。男人身量高大, 站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越发显得屋子里局促狭小。   向晚忙不迭顺着这道力下了沙发,趿上拖鞋:“干嘛去啊!”   林译白回过头来, 因为身高差距, 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吃饭。”   模样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向晚想来他也不能感同身受,这事儿安在谁身上谁能吃得下饭去?   她有些怏怏地抬头瞧了他一眼, 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我吃不下呀……”   男人加重手上的力道。   “哎呀, 我还是不去了。你要是饿了,要不找别人陪你去吃?或者叫个外卖也行。”向晚推拒着, 试图把手从那只骨节分明得硌人的手里拉回来。   挣扎半天,却徒劳无功。   最后还是被林译白拉出了屋。   向晚必须承认她是个没骨气的。嘴上说着不想出去, 禁不住人家一个瞧不出喜怒的眼神儿就把她所有话都封了回去。   * *   暮色四合,车子停在宽阔的马路上。他们选的时候不对,好巧不巧这时候正是S市的晚高峰。   车多得一眼望不到头。   向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旁边那个看起来无波无澜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不过她却有点儿坐不住了。车里空间本就逼仄狭小,行驶时还能听见发动机的些许杂音,这样停着,就静得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向晚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谁都没有明说的,可是明明昨天,又是那么亲密无间。   这个时候,简直是最最尴尬的时候。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昨天的时候也许猜到他是想和她重归于好的,可是这时,面对又变回沉默无言的他,她实在有些猜不透了。   向晚有些焦躁地去按车载音乐的开关。   响起来的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干净,又纯粹。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棉布衬衫的下摆因为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地褶了起来。   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轻敲在方向盘上,“哒、哒、哒……”竟然是和着音乐的拍子。   就在向晚见他这副不想理人的样子,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林译白低而缓的声音:“在想什么?”   向晚是个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直肠子,有一说一,便直言不讳:“在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单身汉做太久,寂寞了?”   她一手松了松勒在胸口上的安全带,偏过身子去看他。   还没等对方回答,又接上一句:“诶,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前面的车往前挪了几米。林译白漫不经心地打火,轻描淡写地吐出个“问”字来。边踩油门,又跟到了那辆车后头。   “我们,嗯,分开以后,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她这时倒也管不上他怎么想的了,甚至连困扰自己的医闹,也抛之脑后。   这话还没问完,前面的车又是挪上前几米。林译白重复着刚才那一套动作,还没开口。   向晚却被车道上另一辆车给吸引了去。那车在林译白车子的斜前方,原本离得颇远,他们这行车上前了几米,才能堪堪看见那车一个尾巴。   林译白语声淡淡,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倒显得重逾千金了。   若是放在刚才,向晚听了,一定是感动万分。可是这时,她被那辆簇新的法拉利跑车吸引了去,就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去想那件事了。   “噢。”她好容易得到了答案,这时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们之间来日方长,可是那辆车可能就再也遇不着了。   向晚伸手拉了拉林译白的衬衫袖子。眼睛却是始终看着那辆法拉利。   “林译白,帮我跟上那辆车,拜托你了。”她边看向那辆法拉利,边对林译白说道。   她这时正全神贯注在那车上,分不出眼睛去看他。不然,一准儿能见着他紧蹙的眉头。   “你认识?”他挑眉看她。   向晚摇了摇头,“不认识”,说完,却复又忙点了点头,“但是对我很重要,拜托你了!”   林译白放开方向盘倏然转向她,一双眼深不见底,不知怎么,却叫向晚嗅到了些危险的气息。   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他声音越发低了,反问:“很重要?”   向晚被他这样低沉的语气骇得滞了滞,才说:“你懂车,那样的车,全S市也没几辆吧?”   “就这一辆。”   林译白又看了眼前面停在车流里的法拉利跑车。品牌周年限定款,全亚洲都只有三辆。   这一辆,还真的是S市绝无仅有的。   向晚一听,眼里几乎冒出光来,她有些激动,掏出手机就要给靳可拨电话。   可号码才拨到一半,倏然想起她回家陪长辈们吃饭。实在是不好打扰。   偏偏是件叫人着急的事儿,她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急得直揉头发。   细细软软的发丝垂在肩上。今天出门太急,来不及打理头发,原先烫的大大的波浪卷儿都显得散了一些。   被她这么一揉,更显得凌乱。   林译白倏然转向她,冷冷撂下句:“想查查车主是谁?”   “你怎么知道?”向晚激动地点头,又有些无奈,“不过可可这会儿在忙,应该没空,我还是晚上再打给她吧。”   话音未落,就听一句听似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为什么总麻烦别人?”   “啊?”听者不明所以。   林译白难得地多说几个字,接着道:“为什么不问我?”   “我,我以为……”   向晚被他盯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人有些咄咄逼人:“以为什么?以为我帮不了你?”   男人嗤笑了声。很轻很轻。   却又像大块儿的石头,重重砸在人心窝子上。   向晚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是以为你不愿意帮我。”她说着,抬眼看他。   原本就生得一双动人的小鹿眼,这样从低处看着高处得人,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回换做是他说不出话来了。 第36章 三十六只鹅   这是一家装修简洁大方的中餐厅。银、白金属配色显得干净, 又有高级感。   金属色装饰清透反光, 人路过时, 影影绰绰地映了上去。   唔……这里消费一定是不低的。   向晚和林译白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着。餐厅在二楼,安了个大大的落地窗, 在窗边坐着,只肖稍一低头,就能瞧见底下的马路的全景。   倒像是个精雕细琢的俯拍视角。瞧得见世间百态。   林译白在对面坐下,把侍者递来的菜单扔给她,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衫的袖口。   一卷、两卷……换另一只手。   向晚垂头看着菜单。她最是容易纠结,点菜什么的,只要菜单上的菜一多起来,她就觉得目不暇接,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只好对着林译白发了问:“你想吃什么啊?”   “都行。”林译白还在理着袖口,抬眼看她一眼。他从不挑食,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那我随便点了。”   幸好向晚了解他, 本来就没对他抱什么希望, 没指望他能提出什么意见来。   这些吃饭睡觉的事, 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小事。   向晚随意点了两个菜,便掏出手机, 准备再向靳可打听一下法拉利的事。   她瞧着林译白听到这事的表情, 总觉得他不太可能会帮她。看着那么不乐意……啧啧。   高级餐厅的效率颇高,不一会, 热腾腾的菜就上了桌。   ……   “嗯,这个鸡肉好好吃呀。”   “白菜也好吃, 林译白,你怎么不吃啊?”   “哎,你别一直给我夹呀,来,你尝尝这个。”   “……”   才动了筷子不一会儿,向晚的小盘子里就堆成个小山似的,全是各种肉,和各种有营养的菜。   林译白又一筷子瘦肉夹过来,却被向晚的筷子牢牢拦住。   连向晚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语气中不自觉带的一丝娇嗔:“别给我了!吃不下了,我又不是饭桶。”   男人促然笑了一笑,笑声微不可闻。不过还是被向晚捕捉到了。   向晚白他一眼:“你笑什么!”   林译白早已收起了笑容,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样子,不过语气倒是温和许多:“没事,吃吧,小饭桶。”   他说着,就想到了高中的时候。他们都吃学校的食堂。别的女孩子看见男生路过,都恨不得一粒一粒米的吃,偏她不管谁在边上,都要自己吃得舒坦。   连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见装一点儿淑女样子。   有时候比他吃得还要多。   偏偏却是个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体质,说出来不知道要惹多少女孩羡慕呢。   想着想着,也就不自觉笑了。   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了。没来由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便及时敛了笑容,又摆出平常的样子。   向晚哪知道他自己想了这么多。只看见他好不容易笑了笑,刚才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紧张,这时候亏得这个笑,倒是让气氛缓解了不少。   她便没话找话儿:“我就知道你这人一肚子坏水,又是夹肉又是盛汤的,琢磨这把我变胖呢吧?”   林译白没有否认,倒是接上她的话:“你太瘦了。”   一米六八的个子,只有九十斤出头的体重,已经算是营养不良了。   女孩子没有嫌自己太瘦的,减肥都是日常。日常不吃晚饭什么的。   不过就算不是医生,他也不提倡这个。   也不知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吃饭,向晚竟然觉得心情并没有那么遭了。反而因为和他在一块,渐渐开心起来。   她听了林译白的话,噗嗤一笑:“谢谢夸奖。”   他一定不知道,减肥和美白,可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必修课。   林译白放下筷子,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这才道:“不是夸你。多吃点。”   说着,又是拿起筷子,一筷子肉夹到向晚的小盘子里。   向晚也乐得接受,直接夹进嘴里吃了。   这边两人聊的正欢。那边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向晚是被一道娇娇柔柔的招呼声吸引的。   “译白,……向晚,你们也在啊。”   向晚原本在埋头吃东西。一听这声,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呢,就抬起了头去看。   站在他们这桌半米外的宋姝看起来面色不大好,不过仍是笑得春光明媚的样子。   向晚下意识就去看林译白。绯闻未婚妻突然出现,不知这位会作何表现。   不过林译白倒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只是应了声儿:“嗯”。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向晚实在没想到不期而遇后,林译白面对宋姝会是这样的态度。   像是对一个萍水相逢,半识不识的人。   不过她心里倒是畅快多了。宋姝这朵霸王白莲花,亏得上回找人想害向晚,被林译白看见了。   也算是揭开了这小白莲的皮了。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尴尬。向晚虽然讨厌宋姝,但总觉得这样尴尬着她心里头也不舒坦。   便十分官方客气地说了句:“是啊,好巧,宋小姐。”   她不再对宋姝直呼其名,反而用了个“宋小姐”,显得冷淡而疏离。   亏得对方是朵倾世小白莲。三个人中,只有宋姝能装出一副从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着问二人:“就你们两个?”   林译白眼睛都没抬,低声说了句:“:不然呢?” 第37章 三十七只鹅   宋姝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 似乎也没想到林译白回事现在这个态度。从前她不管做错什么事, 林译白最多说她两句,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心里要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没想到不过是一步行差踏错, 竟然让他们之间变得这么疏离。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向晚那个贱人教唆,挑拨他们的关系。   宋姝想着,眼睛不自觉瞟向旁边的向晚。心里百般辱骂,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不自然。   她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和林译白生出什么嫌隙,便赔了个笑脸,也不顾对方刚才是什么态度。只说:“我约的人还没到,能不能在这儿坐一下?”   宋姝说着, 看着林译白身边空着的位子。他们坐的作为是四人桌,向晚和林译白对面而坐,各自身边就都空出了一个位置。   向晚听了宋姝这话, 当下便看向林译白, 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她本就因为医闹的事情心里闷着不开心, 这会儿宋姝来了她更是忍着没爆发,这时只看林译白此有什么态度了。   林译白这时才肯抬眼看了宋姝一眼。向晚以为他马上就要允许宋姝坐下了, 心脏不自觉的一阵狂跳。   没想到, 林译白却只说了句:“天太热了,不好挨着坐。”   向晚这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只瞧着宋姝一张精致的小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一时间,好看的紧。   任她再厚的脸皮, 这时却也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向晚目送这宋姝走远了,这才往前凑了凑身子,去问林译白:“你怎么不让她坐下?”   林译白这时原本正偏着头看着楼下的街景,这样侧面看着,侧脸线条流畅,脸上的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   向晚不禁在心里感叹,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这么好的皮囊……真是不公平!   林译白听了向晚的话,也不着急回过头来,他知道向晚是故意问这话,便只说:“没有必要。”   向晚有些不高兴,没再接下话去。两个人原本吃的好好的,宋姝来了这一趟倒是叫人看着满桌子好吃的再下不去筷子。   幸好这时候两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也看了眼窗外,天已经要黑了,便说:“我要回家了。”   林译白应该也是吃好了,听向晚要回家去,便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吧。”   * *   一顿饭吃下来的功夫,终于算是过了S市的晚高峰。路上的车子再也不像刚才出来的时候似的,排成一条长龙。   这时候,宽阔的马路上,只时不时有几辆车子经过。在霓虹和若隐若现的晚霞掩映下,竟然显得有些荒凉。   繁华一时的S市,竟让人觉得有一刻的荒凉。   向晚看着车窗外,一是觉得感慨良多。   不知道在和林译白说,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确实做不好一个医生,也许我这样的人,终将一事无成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古诗文里说的“气若游丝”一样。   只不过她这并不是因为命数将近,气息不稳而来的气若游丝。她是因为对生活的无奈与绝望而来的气若游丝。   “从小到大我就什么都做不好。明明自己没什么本事,还养了一身坏脾气。走到哪儿都叫人不喜欢。”   人一但抱怨起来,就停不下来。因为越抱怨,就越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抱怨不完的烦心事。   向晚的心情也低落下来。整个人恹恹的,由内到外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车里安静极了。   今天林译白连广播也没有打开。所以,向晚的声音一落,整个车厢里,就只剩下两个人轻而缓的呼气声。   向晚知道林译白不爱说话,已经做好了自言自语,自己抱怨的准备。   没想到,话音落了良久之后,身旁的男人却不期然开了口:“没有。”   清清淡淡的声音一出,就甫地把向晚吸引了去。   她转过头,就撞进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样。幽深而晦涩。叫人永远也看不透他去。   不过只是一瞬,他就错开了眼。口中还是十分认真地说着:“你很好。”   * *   车子开的很快。似乎是转眼间,就到了向晚住的小区。   自打俩人那段奇怪的对话以来,向晚沉浸在林译白那个“你很好”中,一直在琢磨他是什么意思。   竟然一路上也没再说别的什么话。   车照例停在小区楼下。向晚慢吞吞解着身上的安全带。   总觉得气氛有些不自然。   好半天,才算是解了下去。右手按上了车门的开关,她转向林译白,准备道个谢。   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楼道的灯修好了?”   “……啊?”   向晚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一时间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算反应过来,“噢,修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好好休息。病人的事,交给我。”   * *   一直到回了家里,向晚的脑海里还回响着林译白刚才说过的话。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交给我。”,就叫她顿觉安心。好像再烦心的事有了他这句话,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她还是一直挂在心上。便给靳可打去了电话。   几乎是刚拨通,就被对方接起了。电话那头的靳可语气颇有些暧昧:“喂?约会结束啦?”   向晚难得地有了笑意,笑容在脸上漾开,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十足甜美。她笑着回应对方:“就你机灵,这都猜到了。”   “切”,靳可不屑,“没结束约会你哪儿能想起我来?重色轻友,我还不知道你?”   向晚这会儿更是被靳可逗得合不拢嘴,半晌才止了笑声,忙说:“我错啦,周末请你吃好吃的。”   “哎,别了您,你这都是要失业的人了,还请我吃饭,”靳可忍不住调侃,“对了,这件事你男人怎么说?”   其实她清楚,林译白不会放任向晚倒霉的。   旁观者清。有些事情,即便当事人会沉迷其中,旁观者看着,却不容易被蒙蔽。   爱一个人的神情举止,是装不出来的。   一听靳可这话,向晚小脸红了个透,竟有些不好意思。往常小姐妹两个在一起讲荤段子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不好意思。   她有些扭捏地说:“他说交给他。”   事实上,向晚看上去大大咧咧性子,一到了林译白面前,总会功亏一篑,变得没用地扭扭捏捏。   听了这话,靳可在那头笑得比向晚都开心。不禁连声感叹:“可以可以,没看错他!”   两人说了几句玩笑话儿后,话题终于扯回了正题。   向晚问道:“可可,你平时对车有研究吗?”   靳可是个自由画手。因为家庭原因,平时都是各种豪车换着开的,向晚想着她大约能有点了解。   谁料,靳可却说:“呃,会开算了解吗?我车都是看好看才买的……”   “……”   靳可挠挠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可可,我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和李玉莲有关系的,不过我担心是我弄错了。”   “什么事?”靳可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   “大概就是昨天,你来接我之前,我看到李玉莲上了一辆保时捷跑车。今天我和林译白在路上我又看到那辆车了,因为那个颜色实在很显眼,造型也很有特点。林译白说那辆车全S市只有一辆。可是他们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大富之家,所以,我怀疑……”   向晚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电话那头的靳可几乎是瞬间领会:“你怀疑是有人故意要害你?”   “嗯!”向晚也顾不上对方看不看得见,自个儿先重重点头,“我记得很清楚,我绝对没有开黄芪!” 第38章 三十八只鹅   天边新月已上, 夜晚时分, 小区里静谧得骇人。   向晚挂上电话, 有些神思混沌。她也不清楚这件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清楚如果真是人为那会是谁。   这样待着, 叫她的思绪乱作一团,像是缠绕的丝线,总也理不清楚。   说不累都是假的。这个时候,只有身心俱疲四个字能够形容她的心情了。   她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到厨房,拿起电热壶倒了杯水。   水声“滴答……滴答……”   唔……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半杯了。   向晚的思绪始终绕着李玉莲的事情。双眼放空地对着水杯的水涡儿,倏然间,不知怎么的, 就想起了办公室里那本医书。   并不是什么古代典籍,而是一本当代中医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所著。   大多数内容是极好的,向晚也是这两天才注意到, 略略翻看过, 很多方子用得十分精妙。   不过这本书的名字长长一串, 她也记不清楚。   倒是这位老前辈的名字响亮。她记得牢牢的。   这样想着,便打开了手机的搜索软件, 头脑中前因后果萦萦绕绕, 她有些激动,微微的手抖。甚至有些按不好用惯了的二十六键。   直接输入了“李景之”三个字上去, 底下立刻出现了几百条内容。   向晚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著作内容。   其中最有名的那本,就是她看的那本, 原来是叫《景之中医用药法要(上卷)》。   她仔细一找,网络上是有付费电子版的。   迫不及待地手指一顿戳,终于翻到女子疾病卷,子宫肌瘤的那一章。   上面病理,医理阐释明明白白。和她在办公室看到的实体书上写的并无二致。   终于到了药方子上了——   向晚眼错也不敢错地盯着手机屏幕。王不留行……生牡蛎……   她甚至反复看了三遍,才敢确认唯独没有那味黄芪!   端着水杯的手就这样停滞在空中,她的思绪纷乱错杂。   或者说,原本就不该有什么黄芪。   黄芪与以上几味药性相冲,且与整个方子格格不入,对子宫肌瘤的治疗百害而无一利。   别说是李景之前辈这样的近代医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医生都知道这方子不能这么开。   向晚皱起眉,突然觉得这整件事情的脉络又异常清晰。可是又有些叫人想不通。   为了保险起见,她干脆上网又买了一本这本书的实体版。防止出现电子和实体版不同的问题。   她从外面回来本就挺晚了。这一通事情做完,更是快到了半夜。   向晚随意洗漱一下,就回到卧室里歇着了。   * *   第二天一早,向晚还没睡醒就被靳可一通电话叫醒了。   “晚晚,你昨天问我那个法拉利的事,我查到了。”靳可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向晚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脑袋还没清醒过来,只是习惯性地顺着问:“嗯?”   “我觉得可能有些复杂,你在家等着,我正在路上,过来和你说。”靳可扶了扶蓝牙耳机。脚上又是一脚油门踩上,车速又被提上了一百二十迈。   两人相处多年,一听靳可这话,向晚就知道她现在一定又在飙车了。便不厌其烦地嘱咐:“好,你别着急,慢点开车啊。”   ……   二十分钟后,向晚家的门,被“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响。   唔,她就知道,靳可这个死丫头,不会听她的话的。   果然,一开门,就见靳可神色颇有些不自然的地站在门口。   向晚赶忙拉了她一把,说道:“进来呀!”   靳可跟着她走进门。不知怎么的,向晚今天总觉得靳可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可是她也说不出是哪里怪。   两人照例坐到了沙发上。向晚往后捋一捋头发,问道:“干嘛这样看我!”   “晚晚……”靳可嘟嘟囔囔,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这可不是靳可一贯的性格,她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的。尤其是两个人相交多年,几乎是无话不谈。   向晚有些担忧,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件事,你可要有些心理准备。”靳可一脸担忧地看着向晚。   向晚这才看出靳可到底是哪不正常。她有些发蒙,没去细想,脱口而出:“啊?你说啊。什么心理准备?”   靳可一看好友这一脸懵的样子,干脆咬咬牙一口气说出来:“你昨天问的我托朋友给你打听了,那辆法拉利确实全S市只有一辆。这辆车的主人就是名启私人医院的院长宋玉祥家的。”   说完这句话,看着向晚还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靳可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宋玉祥是谁,但你一定认识宋迟乐吧?”   这回,向晚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不再是小鹿眼张得大大的懵懵的样子。她的眉头皱起,试探着问:“宋迟乐……?宋姝的弟弟?”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个残酷的事情,靳可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对,他就是宋玉祥的儿子。也就是那辆车的车主。”   这几句话听下来,向晚原本因为刚睡醒而红润的脸颊,慢慢失去血色,变得微微发白。   “你是说,这件事情,又和宋姝有关?”   靳可点了点头。   “而且,晚晚,我说了你别难过,这辆车当时还是林译白买来给送给宋迟乐的。”   S市就这么大的地方,富二代的圈子也就那么大,就算靳可有的时候不大关注别人,这些事也是随便一问就有的。   据说,圈子里都心照不宣,都说林译白是宋迟乐未来姐夫,这车就送来讨好小舅子的。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给向晚听。   宋姝这么多年一直横在林译白和向晚两个人中间,不说向晚,连她都觉得烦。这时连带着对林译白的看法也不好了,便直说:“晚晚,你,唉,你和林译白的事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向晚这时已经被这件事情震惊到了。正一个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听到靳可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也只是机械地点头,算是应下。   靳可看出来她这时候实在很混乱,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转而安慰她:“晚晚,唉,别难过,我一会就去找宋姝那个贱人去!”   这边话音未落,就被好友一把抓住。向晚对着靳可摇了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别,别去。这回,让我自己去找她。”   “晚晚……”   虽然向晚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爱笑爱闹,嘴上不留情的主儿。但是靳可知道,她骨子里还是能忍则忍,不愿意与别人计较的。   这一刻的向晚,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向晚看向靳可,面色恢复了些,却没有什么表情。叫人看不懂她这时是喜是怒。   她握了握靳可的手,微微勾起唇:“我不能一直叫她白欺负,这样人家都觉得我很好欺负了。”   一说起这话来,脸上挂着不明的笑,明明很像平常不肯吃一点儿亏的样子,却不知怎么的,总让人觉得有一丝的无力感。   * *   向晚知道靳可开车的速度,早知道她来得快,一起床就忙不迭把自己拾掇得差不多了。   这时要出门,不过就是换个鞋的事。   可就在这个换个鞋的功夫,又出了事。   靳可的电话响起来。这一点儿也不奇怪。靳可一向朋友众多,比较繁忙。   向晚也就没在意,只是自己专心地去穿自己的鞋。   向晚站在门口,她今天穿得格外素净,极为简单的白T裇牛仔裤。   只是简单地涂了粉底口红,显得清爽又有气色。   此时正站在门口等着靳可打完电话。   靳可这回倒是效率颇高,不到三分钟就挂了电话。   向晚笑着:“打完啦?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这边还应付得来。”   靳可没接这话,反而说起另一个话题:“刚刚苏清哲打电话来说,你差点上新闻了。”   “什么新闻?”向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S市头条,你知道吧,那个有名的新闻博主。”   S市头条是微博上一个大V,主要收集S市近期的新闻。   “怎么会?因为李玉莲的事?这件事还没大到这种程度吧?”   向晚对此惊讶万分。   靳可只能从头开始跟她解释:“苏清哲的公司涉猎很广,很多涉及传媒娱乐产业,S市头条就是他们公司的。他也是巧合之下在发这篇稿子之前看见了,就让给撤了没发。”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又是宋姝搞起来的?”   听了靳可这一番解释,向晚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宋姝面前撕了她。   上新闻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S市头条这样的新闻,一旦她因为李玉莲的事情被挂到了网上,就算她拿出手上那些有人害她的证据,也会大大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甚至,很可能,她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了。   她这一学医,七八年的光阴过去,这些年她费尽心力,就为了到S市医院工作。为了好好当一个医生。   现在告诉她有人想让她小十年的辛苦努力化为泡影,她当然恨不得撕了那人!   她的眼眶瞬间红起来,死命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来。虽然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但是被别人欺负哭了也太丢脸了吧。   向晚转身就去开门,夺门而出。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几秒钟之内完成。   靳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哒哒哒……”一阵急促的下楼梯声儿。 第39章 三十九只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偶尔充满温情,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像现在一样, 各司其职。   太阳每天照常运行, 地球照样转。街上的人们各有各的事,都在自己应待的岗位上。   没有谁, 会因为别人出了一点状况而受到任何影响。   靳可追上向晚的时候,她已经一路跑到楼下。   这些年,看惯了向晚对什么事情都不骄不躁,处变不惊的样子,一时间对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些陌生感。   靳可下到楼下,总算是看见向晚的人了。她喘了两口粗气,大踏了两步上去,一把拉住了好友的手臂。   向晚转过来的时候, 靳可才真是惊了。   也怒了。   那张清丽的脸上,这时丝毫不加掩饰,什么愤怒恼火, 愤愤不平, 委委屈屈, 所有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刚才死死控制在眼眶里的眼泪也早已经掉下来。   她现在的模样,连靳可一个女孩子看着都觉得我见犹怜。   平心而论, 不考虑关系亲疏。向晚真的不算什么大美人。但是胜在明眸善睐, 一不小心就要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骗了去。   靳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向晚抹去脸上的泪珠。   不得不说, 连她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幸而还记得刚才苏清哲电话里提醒过的话, 留着一丝理智。她紧紧拉着向晚,因为情绪激动,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晚晚,现在还不能去找宋姝算账。”   一听这话。“吧嗒”一声,一滴泪就落在靳可替向晚擦眼泪的手上。   靳可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临近爆发边际的脾气,带着心中的不忍理智分析: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真像咱们想的那样,你那个病人的事全都是宋姝搞出来的,我们可以收集证据,直接起诉她。你现在这样贸然去找她,不仅不能把她怎么样,说不准她还会找别的媒体把这件事放上去。”   向晚泪眼模糊,不禁问道:“那,那她要是现在就放别的媒体上我也没办法啊!”   靳可伸手抚着替她顺气儿,边安慰道:“放心,阿哲人脉很广,他说了会尽力把这件事压下去。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半晌,向晚才稍稍顺过气儿来。从来能独当一面的人,这时却看起来十分无措。   向晚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了靳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就回家里干待着啊?”   靳可这个时候简直善解人意地像个知心大姐姐。她知道这样让向晚一个人待着她一定难受死了。便说:“别回家了,我带你去兜风?”   向晚乖巧地点点头。   可是两个人刚走到靳可的车子边儿上,她就又反了悔。   “可可……我,我想去找一下林译白。”   靳可打开车门,对向晚这个要求并不惊讶。便说:“可以,不过他毕竟在市医院,可能会遇见你不想看到的人。”   事情发生在市医院,什么李玉莲一家,为难她的张婉君等等,都可能在医院里碰见。   靳可的提醒确实有理,不过向晚想了想,却还是拗不过自己,便说:“我,我现在,突然有点想见他。”   这种恋爱中的女人什么样儿,靳可八年前就领略过了。在向晚的世界里,就是有林译白没人性。有林译白没别人。   她勉强可以理解。也就痛快的应下了。   车子这便向着市医院去了。靳可从来开车都没个沉稳劲儿,但凡摸着方向盘,一准儿飙车。   也就只有S市的交通状况能够稍微限制一下她了。   不过这时向晚却有点感谢起靳可这个习惯来,此时此刻,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到林译白面前去。   这个想法一出来,连向晚自己都惊住了。原来,重逢不过这短短几天,她就这么离不开林译白了么?   平日要做好久公交的路程,在靳可没命的飙车下,竟然二十多分钟,她们就从向晚家的小公寓到了市医院。   不过心里虽然接受靳可这样飙车,身体却没那么容易受住。   向晚下车的时候,连腿都有点儿发软。   她这心里头原本就着急,脚下的步子也快。偏偏这时候使不上力气,让人难受得紧。   向晚边走,边下意识去观察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幸好这时候不是上班时间,没有太多的同事。   要不然这个特殊时期见了,真是有些尴尬了。   尽管她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可是别人知道么?甚至还有的赶着落井下石呢。   市医院从建国之初就已经建立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整个S市最权威的医疗机构。   这里的建筑虽然每隔几年就会翻新一下,不过再多的油漆瓷砖也是遮不住空气中那种旧的,有历史感的气息。   这也是向晚喜欢这儿的一个原因。   她是个念旧的人。喜欢有年月,有历史的东西。对于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想来也对,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就吊死在林译白这一棵树上。   走着走着,都进了医院的大厅了,向晚的腿才算恢复过来。她拉着靳可,就往电梯那儿去了。   靳可眼看着好友脚下的步子飞快。电梯停在了三楼,还没等到门开呢,向晚就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了。   靳可被她拉着,脚下都有些虚浮。   刚想叫住向晚,让她不要走这么快,果不其然好友这就出了事。   只听霹雳吧啦,叮叮当当一阵玻璃器皿接触地面的声音响起来。   向晚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护士小姐。护士小姐手机端着托盘,托盘上面是什么酒精,消毒水,镊子之类的东西,这时候猛然撞上向晚正一个不落地全掉到了地上。   酒精早已经因为这一下直接碎了一地,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叫向晚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的眉毛不自觉地皱起,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来帮您捡。”   说着,向晚就弯下腰,准备去捡散落一地的消毒用具。   谁知,腰是弯下了,手还没够到呢,对方竟然抬起头了。   一开口就是:“向医生?还真是你!”   对方抬投来,向晚这才认清,原来是她早就认识了的孙玉盈,孙护士。   向晚刚刚绷紧的神经终于慢慢放下来些,有些讶然:“诶?孙护士,是你啊?”   孙玉盈干脆蹲在地上,边捡着地上的东西,边说:“向医生来上班?怎么来三楼了?”   不知怎么的,尽管向晚心不在这儿,还是注意到孙玉盈今天有些不正常,看起来愣愣怔怔的。   大家都知道,向晚所在的中医科在五楼。可是不对啊,昨天明明有人说是院长秘书。说是叫她暂时休假,不用来上班了。   她在外科那么短短两天,还见识过好几次小护士们在一起八卦呢,这时出了这么大的事,孙玉盈居然看起来全然不知?   实在叫向晚有些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她现在没工夫管这个。   便也跟着蹲下身,一同去捡地上的东西,放回那个托盘里。边捡,边说:“不是啊,我来找林医生的。”   说着,还自己扯出个勉强的笑。   靳可在一边儿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倒是有不少人看着,尤其是穿着医护工作服的,少不了要多看蹲着的向晚两眼。   那目光总有些玩味。   这边小孙护士听了向晚的话也是滞了一滞。直接把向晚手里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拿过去,说:“那向医生赶紧过去,林医生被派去京城了,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呢,再晚就要见不着了。”   说话时,孙玉盈的声音也闷闷的。她其实也因为这个,才走得忙忙碌碌,没有看见人才撞上来了。   向晚这次没有再客气。听了孙玉盈的话,干脆把东西顺势递到她手上。猛的起身,就要向着林译白的办公室去。   不过才迈出去一步,就突然意识到靳可和她一起来的。   连忙回过头去,就见靳可脸上看着也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忧心,这时正冲着她点点头。   带着肯定和鼓励。   让向晚一下子受到鼓励。   * *   向晚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险些就迎面撞到林译白身上去。   幸好对方及时空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这才免了一场惨剧。   她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这才堪堪能够说出话来:   “林译白,你这是要干嘛?”   向晚看着男人手上抱着的大整理箱,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   林译白这时一手抱着整理箱,一手拉着向晚的手臂。听到她这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向晚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要去京城?是不是?”   “怎么这么突然?”   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偏偏她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还过来倒打一耙:“你倒是说话呀!”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这时候终于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林译白脸上照例没有什么表情,他总是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似乎再大的事情到了他这儿,也只能收到他平平淡淡的一睐。   现在也是,他只是淡淡说一声:“没事,你休息两天就回来上班吧。”   向晚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这种预感愈演愈烈。是以,林译白这话一说完,她就忙又问了句:“什么意思?刚才我碰见孙护士,她说你要去京城了,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去京城?”   正在这时候,向晚话刚说完,一阵“哒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第40章 四十只鹅   清早的医院里安静异常, 一阵十分响亮的高跟鞋声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刺耳。   那声音由远及近, 显然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除去响亮的高跟鞋声, 就是娇娇嗲嗲一声:“译白,你真的要去京城?”   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 引得路过的人连连相看。   这样独特的声线,向晚认识的人当重,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她抬眼看去,果不其然,那站在楼道另一头急匆匆赶过来的可不是宋姝?   见到宋姝,向晚的脸色几乎立刻变得不好。大概没有任何人见到一个总是处处针对自己的人还会心情好。   她还说要去找这人算账,没想到,这么快就狭路相逢了。   身边的林译白却似乎对宋姝的到来没什么想法, 只是微微一点头,应了一声:“嗯。”   不过这连句话的功夫,宋姝已经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几乎要贴到林译白身上。   向晚突然想起来今天靳可说的话, 她们三个人之间, 确实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别人互相纠缠最后也许会三个人都受了伤,但是他们互相纠缠下去, 就只有她一个人被伤害, 最后被遗忘的份。   她好像突然下了狠心,决定了, 这一回,不管怎么样, 她都要离这两个人远远的。   不管是这一次回来S市,还是从前在裕和中学的时候,似乎她只要一在他们两个身边,就没什么好事。   每一次,都是她败兴而归。   这样的亏,她吃过这两次也就罢了,可不能再上当了。   向晚性子直,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的,大都会直接表现在脸上。宋姝则完全不同,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装出一副和向晚交好的样子。   其实谁不知道她内心里恨极了她呢?   大概也许只有林译白一个人吧。只有男人才会被这种小白莲花骗上一百次也毫无察觉或者死不悔改。   向晚这样想着,不禁向林译白看去。   只见身边的男人仍旧是一副平时模样,面上没有波澜。他似乎得了上天的格外恩赐,生了一张少年脸,这会儿二十多岁快要奔三的人了,看着仍旧是少年模样。   果然,岁月对好看的人有格外的恩赐。   只是也许这几天太过累了,他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感。让人忍不住想去关心他。   宋姝似乎并没有看出林译白的爱答不理,只是发挥自己一贯厚脸皮的优点,直接来了一阵夺命连环问:   “一大早就听我爸说你要去京城,为什么?”   “那件事明明和你没关系啊!”   “译白?你说话啊?”   她这边情绪激动,面红耳赤,上演了一场关爱小竹马的大戏,奈何对方却是个不解风情的,这许久也不以为意,完全没有个反应。   宋姝这像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林译白越是这样,她越发急恼。不过说着说着话,倏然反应过来,转过脸去看一旁站着的向晚。   如向晚所想,宋姝果然眼睛里的敌意都要溢出眼眶外了,面子上,说话上,却仍旧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向晚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照宋姝这天分,要是演戏去说不准拿奖拿个大满贯呢。   只听宋姝对着向晚恳恳切切,全然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晚晚,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替我劝劝译白,你劝劝他啊,他要是离开了市医院,我们再想见一面可就难了。晚晚,算我求你,你帮我劝劝他吧……”   说到动情之处,干脆上来拉住向晚的手臂,眼眶红红,像是随时能挤出几滴眼泪来似的。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向晚一震恶寒。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林译白突然靠近了半步,一把扯掉宋姝拉着向晚的手,陡然提高了声调:“还装?”   话里不无讽刺之意。   此言一出,不仅宋姝这个“当事人”,连向晚都跟着愣了一愣。   人前的林译白虽然从来都是一副高冷不近人的样子,但是也不是爱发脾气的。他就像是一潭清水,大多数时候都是波澜不惊的。   很少像现在这样发脾气的。   宋姝被林译白这一声镇住了,再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就是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在她的记忆力,和林译白相识的二十多年里,他只对她发过两次火。   一次是前几天订婚的事情,另一次,就是今天。   她突然恨恨地看着向晚,这两次,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向晚。   似乎自打向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就彻底打乱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译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宋姝仍不死心,又往林译白身边凑了凑。一双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林译白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留半分情面地退后半步,说了句:“你也不用装了,没人吃你那套。”   “我、译白,我怎么装了?我真心真意对你,你为什么一次次来指责我?”   真正的演技,是发现对方和自己剧本不一样,还能不动声色地演下去。   宋姝明显是个王者选手啊。听了林译白的话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抹抹眼泪,硬是演出了一场苦情戏。   她说完,还犹觉得不够,见林译白没有继续接话,便自顾自演下去。她一手直直指向向晚,声音带着受了天大委屈的凄切,悲恸地指责着:“向晚,我究竟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和译白这样编排我……?我做错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啊……”   向晚还没说话。   站在她身边的林译白却倏然冷笑了声。直说了:“你还不知道么?”   他说着,把手上的大收纳箱塞进向晚手中,自己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单子。递到宋姝面前,说道:“这是什么?”   向晚站的位置很妙,正好能够看清宋姝的面色。看着她的面色由红转白,好不尴尬。   她都有些好奇那张单子是什么了。   便凑上去,刚要看,就见宋姝要伸手夺。   林译白眼疾手快,直接塞到了向晚手上的箱子里。   这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啊,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往人堆儿里扎。哪怕是再忙,也要偷闲吃个瓜。   周遭围着的人开始嘁嘁喳喳讨论着。   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其实是很丢脸的。   只不过向晚这几天已经丢脸丢大了,竟然有些习惯了。   倒是宋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向晚都替她感到难受。   林译白这一放,恰巧能叫向晚看清了那单子是什么内容。   顶头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病历单”。   ……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样的单子实在司空见惯。可是不知怎的,向晚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让她光是看到这三个字就已经心惊肉跳。   竟然有些不敢继续看下去。   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继续看了下去。   竟然……!   是李玉莲的病历!   她看的没错,这张单子上写的检查结果和她看出来的一样,李玉莲确实患了子宫肌瘤。   只是,她往后看了看,后面的主治医师——   “宋迟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宋姝的爸爸是市医院院长,但是他对市医院却并不是最上心的。因为他名下还有一家私立医院。   要知道,私立医院的油水可不是市医院这样的地方能比的,宋家三代从医,宋姝,还有宋姝的弟弟宋迟乐,都是在那家私立医院上班的。   脑子里能想到的信息都在飞速播放,李玉莲、限量法拉利、私立医院、宋迟乐……   所有的信息似乎都在指向一处。   有人曾说过,当排除所有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那个答案即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正确答案。   而现在,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向晚再抬起头时,脸上呈现着她所有复杂的情绪。   不可思议、后怕、惊恐、痛恨……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手撕了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向晚专注着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有人说了声:“田院长来了。”   然后是周围同事们此起彼伏,尽量压低声音的问好:   “田院长。”   “田院长好。”   “……”   宋姝一见到田副院长来了,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立即换了副笑脸迎了上去。口中亲切叫着:“田叔,您怎么来了?”   她心中窃喜,田副院长是她爸爸的下属,有他在,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她去?   可是这次田院长却不像往常一样,反而带着一种礼貌与疏离,只是淡淡点了头,就向着林译白去了。   宋姝有些不甘心,市医院的领导们很看好林译白,万一这田老头不识趣,站在了林译白那边,她岂不是凉了?   “田叔,怎么就您自己,我爸没来吗?”   所以,田院长刚要越过宋姝的时候,她说了这么一句。摆明了是要把她爸爸拿出来压人。   田院长站定了。   这时背对着宋姝,因为年老体衰,都是由秘书扶着的。这位秘书也是跟了田院长多年,听到宋姝这样说,当即不高兴起来。   便也没给宋姝留什么面子,直说:“宋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是市医院,公共场合。您说什么叔呀爸呀的,不太好。”   宋姝也是天之娇女,从小被家里千宠万爱蜜罐里长大的。在向晚面前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讨林译白喜欢,这时候被秘书小姐这么劈头盖脸地说了,难免心有不忿。   当即便提高了分贝,嚷道:“你说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场面一时间十足尴尬。   后来还是林译白说了话。 第41章 四十一只鹅   周遭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聚集了好一群人, 清早上事不算多, 大概能吃瓜的都赶来吃瓜了。   不过这会儿因为田副院长在这儿, 大都没有放肆谈论,只是默默看着眼前情形, 偶尔两个人交头接耳,偷偷议论上两句。   这时因为方才宋姝和秘书小姐几句话,已经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幸好林译白制止了她们的矛盾。因为今天,他们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林译白看向刚刚过来的田院长,十分敬重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切入正题:“田院长,那位病人,您给找来了么?”   田院长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向晚,颇为意味深长地对林译白说道:“好孩子,你知道怎么办。”   “您放心。”   田院长和林译白说完这两句话, 就转向旁边扶着他的秘书小姐, 说:“去把李女士一家带过来吧。”   林译白扶过田院长。看了看涨红着脸, 一脸怒容的向晚,投以一个安抚的眼神。   院长办公室就在四楼, 离这里并不远,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秘书小姐已经带着李玉莲一家回来了。   李玉莲还是由着她的儿子扶着, 垂着头走过来。她的丈夫远远跟在后头。   向晚下意识去看宋姝的脸色。如果按照她之前的猜想,这一切都是宋姝搞出来的, 现在李玉莲一家都到了她面前,她不会还能演出一套来吧?   眼前的宋姝闻声,也转过去看正在走过来的李玉莲一家。她倒是并不避讳,眼睛直直地就看过去,似乎相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李玉莲就很不一样了。她自打走过来起,这一路上,头就没抬起来过,显得有些畏畏缩缩,或者,可以说是心虚的样子。   倒是身边的小少年,并没有因为外界不友好的目光而弯下自己的腰板,依旧堂堂正正地走着。   明明从电梯下来,走到众人站的这一边并没有几步路,不知怎的,众人这样看着这,却觉得李玉莲一家走得极慢。   也许大家都在等着这件事情的一个句点吧。   终于,等到了全都聚在了一起。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事件的中心人物发话。   还是田院长先开了口,向着周边看热闹的众人:“都没事做了?都在这儿站着,病人谁来看?”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十分不情愿地准备离开。既然田院长都发了话,他们也就没了继续在这看的理由。   只是可惜了没机会正面看这事究竟怎么解决。   田院长在市医院果然有着绝对权威,不过两句话,就将原本聚在这里的众人全清走了。如今现场只剩下了几个当事人。   林译白了解田院长的意思,这就像是家丑不可外扬,这样负面的事情,看得人多了,传出去的几率也就更大了,田院长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市医院的名声。   他便顺水推舟:“田院长,到我办公室说吧。”   田院长自然点头,颇有些欣慰。   几人进了林译白的办公室。他本来就是独一间办公室,又比较宽敞,进来这么好几个人也并不会显得太过狭窄。   他先请了田院长坐下,这才开始切入正题。   出乎意料的是,林译白第一句话并不是先去诘问宋姝,而是不咸不淡地对李玉莲说了这么一句:“李女士,实在抱歉,那天我正巧去大厅的药房,看了向医生的方子,觉得不妥,改了味药,不想竟然弄出这么大的乱子,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其实这事实在是不可能发生的。医生开方子都是要在后面签名的,况且每个人的笔迹终归有不同,如果照林译白说的那样,是在药房看到了向晚开给李玉莲的方子觉得不妥要改,也是绝对会被药房的人制止的。   这话明显是唬李玉莲并不懂医院这些流程而已。   林译白说完这长长一句话,就闭口不言,似乎在给李玉莲一个消化的时间。   李玉莲听了这话,却半天没缓过来。她实在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方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过李玉莲一家是门外汉不懂这事儿就算了,宋姝也是这行的,这时也反应过来,忙摆出一脸可怜相对着林译白说:“译白,你怎么可以为了帮向晚就把事情全网自己身上揽呢?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发生改方子的事!”   林译白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仍旧不为所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田院长身边的秘书小姐适时地说了句:“林医生这是问李女士话呢。”   宋姝一时哑口无言,秘书小姐这也算是找回了点场面。   这边李玉莲听到话头又转回了自己身上,头越发低了,众人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倒是她身边,她的儿子有些沉不住气了,颇带了些怒气地说:“你们不要为难我妈!这事是……”   “李宇!”   李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玉莲喝住。   向晚忍不住开口:“李女士,童言无忌,何必这么生气?”   她现在已经认定了宋姝和李玉莲一家合起伙来整她,她和对方无冤无仇,就吃了这么大亏,只觉得光看着李玉莲都是一阵心烦。   她一向又是个直肠子快言快语的,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也不拘什么时候了。   林译白就不一样了,他一向沉得住气。这时候看着李玉莲一家,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重起了一个话题:“李女士,你认识宋迟乐,宋医生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紧盯着李玉莲。连向晚站在一边,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李玉莲这时更是如坐针毡,连眼都不敢抬,只低声应了:“是…认识。”   林译白微微颔首,并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又接着问:“宋医生医术高明,您怎么转院了?”   李玉莲仍是没有抬头,想了半天,才回了句:“是,是医药费太高了。”   她这话有几分实不知,不过宋迟乐在他老爸开的私立医院上班,医药费自然是高。所以李玉莲这个答案也无可厚非。   林译白听了这个答案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李玉莲没听到林译白继续问话反而慌了。下意识抬起头去看站在角落里的宋姝。   宋姝也是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她不方便多说话,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面上还维持着一副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不过这些却没什么用了,今天能让她到了这里,就必然会揭露了。   “咚、咚、咚”正在安静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也不知怎么的,这敲门声就让人无端有些心慌,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似的。   林译白淡淡说:“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生面孔。办公室里站着这些人,大概只有林译白是认识他的。   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林译白却给开口介绍了来人:“这位是我父亲公司特聘的徐律师,下面有一些事情,以及一些资料,需要徐律师来给大家展示一下。”   林译白说完话,徐律师冲着办公室里的众人颔了颔首,就进入了正题:“大家好,那我就来简单说一下。我受译白之托,去调查了一下关于李玉莲女士与向晚医生的误诊事件,以及宋姝女士对向晚医生的散播谣言诽谤事件。”   “你胡说,什么诽谤?!”宋姝一听到徐律师这话,当即炸了毛。   这话从律师嘴里说出来和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可不一样。要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有质疑反驳的机会,可是如果由着律师说出来,在场这些人肯定是要信律师的话,那她就再怎么也说不清了。   这时候秘书小姐又适时地打断她:“宋小姐懂不懂尊重人?就这样打断别人说话?”   宋姝看这秘书小姐是和自己杠上了,也不示弱:“你闭嘴!”   不过这秘书小姐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又一口回怼过去:“你怕我说,是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我怕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怎么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呢?”宋姝的情绪越发激动,说完这句话,就转头看向林译白,气愤又委屈地说道:“译白,你就由着他们这么污蔑我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   这话说完,林译白顿了一下,宋姝看着他,眼睛里即刻放出了些光彩,似乎在等着林译白为她说话。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全掌握在林译白手里呢。   可惜,也许林译白很了解宋姝,她却并不了解林译白。他哪儿是吃这一套的啊?就像向晚一向说的,林译白有时候就像个钢铁直男,总是那么不解风情。   不过这个时候,向晚看着还在苦苦挣扎着演戏的宋姝,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错怪林译白了。他这哪儿是钢铁直男的人设啊,他这明明是鉴婊达人的人设!   果不其然,林译白一开口,就十足不给面子地说道:“宋小姐,请你安静。”   好一个“宋小姐”,刚刚宋姝还说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呢,这会儿林译白就叫了她一声宋小姐,明摆着是不给这个面子。   宋姝被林译白这话说得愣了。   徐律师正好继续开了口:“通过林译白先生给的一些线索资料,我查到,宋姝女士曾经付给两家纸媒,一家网络媒体巨款,要求对方刊登、上传有关向晚医生的负面言论。” 第42章 四十二只鹅   听了徐律师这话, 办公室里的众人一时都有些惊愕地看着宋姝。没有想到, 这样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 竟然能想出这么多办法来害人。   宋姝与向晚不一样,前者从小到大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不像向晚那样经历过许多, 宋姝还是头一回遇到别人用那种不友善的目光注视自己。当下就不淡定了。   便又一次打断了徐律师的话,扬高了声说:“这位律师先生,这些话怎么能随便说?我明明没做过的事,法律的事情您比我懂得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可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啊!”   像宋姝这样屡次打断别人的话实在有些不礼貌,这回连田院长都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听徐律师说完。”   “田叔!”   徐律师这才能够继续说,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倒是叫宋姝再没有什么反驳的了:“宋小姐不必急, 我既然敢说,就是有证据的。”   向晚有些不厚道地想到一个词,求锤得锤。   徐律师的话果然不虚, 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 经过一番解释, 众人才懂了。因为现在的手机号需要实名制使用,尽管宋姝多了个心眼, 用的是家里佣人的手机打给那几家媒体, 只需要抽丝剥茧一番,还是能知道怎么回事的。   为了让这锤更硬一点, 徐律师更是拿到了转账记录,以及宋姝家佣人的家庭经济情况的证明。   宋姝看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当即就话锋一转,说道:“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原本就是向晚给病人开错了药,害得人家病情更严重了,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我请媒体发出消息不过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不要再犯这样的错了,怎么还就成了我的错了?”   听到对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随口胡说,向晚再好的脾气也克制不住了,当即回怼回去:“宋姝,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你计划好来诬陷我的吧?谁不知道黄芪的功效?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这话着实在理。作为医生,是把病人的命捏在自己的手里,哪一个正经医生下药开方不是斟而又酌?尤其是向晚这样的新人,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错。   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呢?   当然,这个说法并没有说服宋姝。对方巧言善辩,继续反驳道:   “你说你没弄错就没弄错?谁能证明不是你弄错的?你把人家病人害得那么惨,这会儿还想给自己开脱?你说这时低级错误,可是医学上有正治反治,没准你就无意中看到什么书,受了什么启发,结果没学到精髓用错了地方呢?”   向晚听着宋姝说这长长的一句话,眉头紧皱,等到对方说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景之中医用药法要》?”   似乎没想到向晚会这么快说出来,宋姝愣了一愣,说道:“你看,我说的吧?你就是看了这个?”   说完,宋姝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幸好她留了一手,要不然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向晚顺着她说:“是啊,没错《景之中医用药法要》确实提到过治疗子宫肌瘤的方子。”   宋姝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怔怔看着向晚。想不到向晚连她要说的话都自己说了,省去了她不少功夫。   可是向晚说完这句,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是,你可能没看过这本书吧?那个方子里根本没有黄芪,又怎么能说我看了那个方子受了启发?”   宋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这事向晚可别想驳倒她,她说道:“你别蒙我,不然你把书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啊。”   向晚点点头,继而有些为难地说:“可以是可以,只是,我看的是电子版,只能给大家看我手机上的了。”   “什么?”宋姝皱起眉头,“你不是有纸质版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你没来过我的办公室吧?”向晚毫不给面子地怼了回去。   宋姝在她这吃了一憋,也不甘示弱,立刻就扯了理由:“我当然去过你办公室,和你一间办公室的楚医生是我朋友。”   向晚刚想说话,不想,一直站在一边的徐律师却开了口:“关于向医生刚才提到的书籍的问题,我这里正好有一份资料。刚才宋女士提起的楚医生曾于几天前私人出资请出版社印发了单本的《景之中医用药法要》。”   “什么?”这回轮到向晚惊叹了,虽说对于这本书,她一直有所怀疑,但是实在没想到宋姝居然想出这种办法。也实在没想到这事会有楚浩辰一份。   之前她只是觉得楚浩辰很无耻下流,现在才算知道他的真面目。原来,是这么卑劣的一个人。   不过有一件事更让向晚怀疑,宋姝,和楚浩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究竟是怎么一拍即合,合起伙来坑她的?   这疑问在心头不过两秒钟的功夫,就有人给她解了疑惑。   徐律师平淡地陈述着:“宋女士和楚医生曾经有着密切的财务往来,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间断。”   向晚缘来只是想借着《景之中医用药法要》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黄芪,她虽然原本就想着那本书实在奇怪,可是没想到竟然是楚浩辰特意去印的。更没想到,一本书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来。   宋姝被徐律师接二连三的实锤锤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嘴一副十分惊愕的样子。   不过几遍各种证据全摆在她面前了,她还是摆出要反驳的样子。   林译白淡淡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   “译白,我……”   “用不用把财务往来的内容也说一下?”男人微微靠在写字桌上,因为身材高大,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宋姝当即闭了嘴。   众人几乎都看向了宋姝,事情说到这份上,实在已经昭然若揭了。   徐律师在旁边默默补刀:“该让各位了解的资料已经都让大家了解了。最后再提醒一下,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向医生手上,向医生拥有对所有涉案人员提出诉讼的权利。”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玉莲一家。   ……   空气默了两秒钟,突然有人开口:“我,我有话说!” 第43章 四十三只鹅   就在房间里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 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的时候, 突然, 有人说了一句:“我,我有话说!”   那是一道粗犷又中气十足的男音, 从大家进入这间屋子起,这声音的主人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被吸引了去。   原来说话的人就是李玉莲的丈夫。   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去,似乎在等着谁发话。林译白给了个眼神示意,他才继续开口:“对不起大家,骗了你们,其实,其实我不是这位大姐的老公。”   他说着指了指站在前面的李玉莲,对方正一脸惊恐地回过头看他。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李玉莲丈夫”身上, 面对这样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半低着头继续说:“我叫张远, 是W私立医院的保安。对不起我得给向医生道个歉, 实在对不起, 其实这些事都是宋小姐让我干的,给的钱又多, 我就一时鬼迷心窍了, 现在闹得这么严重,真是对不起大家。”   张远说的这个“W私立医院”正是宋姝父亲名下的私立医院。宋家一家都供职于此。刨除之前的事不说, 这个张远也算是个耿直老实的汉子,他说着给向晚道歉, 还实实在在给她鞠了一躬。算是有诚意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原本就已经因为刚才徐律师的发言十分震惊了。主要是没想到宋姝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陷害向晚。但是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也没有完全相信事情一定是宋姝干的,有些事情没有个明话儿,总是不能叫人认定的。   这时张远说的话,无疑像是给事件画上一个重重的句号。像是直接给宋姝定了刑,再也无法翻案那种。比众人更惊愕的是宋姝本人,他听到张远说话,原本就提心吊胆地站在一边,担心着他会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来。   可是也是实在没想到,张远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一时间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了。   张远说完长长的一句话,正在众人都静默着消化那些话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少说了点儿什么。复又补上一句:“宋小姐啊,你,这事你别继续干了啊,你和向医生这也是同行,都是好医生,这,这事咱不能这么干啊!”   听他说完这句,宋姝也算是回过神儿来了。本能告诉她去反驳,她怒火攻心,连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的淑女形象也顾不得了,开口便说:“张远!工作你不想要了是吧?!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心脏病的妈吧?”   “你什么意思?”向晚脱口而出。   宋姝这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在译白心中的形象早就没了吧?   不过没关系,她是什么形象不重要,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这个向晚!宋姝这样想着,眼神有些发狠地看着向晚的方向。   只要向晚离开这儿,他们就能如愿在一起。   “你管我什么意思?向晚,你给我闭嘴吧!”她的恨意已经上升到不可抑制的程度了。她和译白相识多年,自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没认识向晚的时候,两个人从来都是一起玩,有说有笑,译白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处处都对她好。   自从高中的时候认识了向晚,就是这个向晚,让她和译白再也没像从前那么亲密过。就连偶尔下学一起走,他都会刻意和她保持距离。问他怎么了,他就会看起来平平静静,其实眼角眉梢都是爱意地说:“向晚会多想。”   向晚被宋姝这一嗓子喊得有些发愣,她虽然平时总是凶巴巴,控制不住自己怼人,但是实在不擅长吵架。   刚才说话的张远,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些话反倒让向晚和宋姝快要吵起来了。颇有些自责,对于向晚,他还是十分愧疚的,毕竟自己是参与害人家的人,怎么都有点惭愧。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对盛怒的宋姝说道:“宋小姐,宋小姐给的那些钱全在这里了,我没动过。我实在没脸待在这儿了,宋小姐别再错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将卡塞进宋姝的手里,说了句:“密码我待会发给你。”   说完,又深深给向晚鞠了个躬,就开了门扬长而去了。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不过因为张远刚才说的话,此时办公室里的人也算懂了事情的经过。既然张远走了,现在办公室里唯一没有说话的也就剩下李玉莲母子了。   大家的目光照例全投到了她身上。   李玉莲一见这架势,急的当场就要哭出来了。她的身影明显地晃了一晃,然后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哐”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去。   一旁的儿子李宇喊了一句:“妈!”试图去拉起来她。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向晚也去拉她,可是怎么也拉不起来。李玉莲那瘦弱的身子,这时候却好像有了十足的力气。谁也拉不动她。   不仅跪着没拉起来,李玉莲还在大家的拉扯中重重磕了几个头。   这下子几个拉她的人都愣住了。这是闹哪出?   向晚作为这件事情的绝对受害者,自觉这时候还是有些发言权的,便一边拉着李玉莲一边说:“李女士,你先起来啊,这事我不追究了,你先起来再说行吗?”   本以为李玉莲担心的是这件事,才会跪下来磕头。谁知道向晚都这样说了,她还是不为所动地继续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边磕还边哭着说:“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刚刚还在一边拉扯着李玉莲的李宇见状,也跟着“哐”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喊:“妈!您别磕了!妈!”   向晚是个眼眶子浅的,见到这样的场面,险些跟着差点哭出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啊!”   久久没有说话的林译白突然在混乱中喊了她一句:“向晚。”   向晚回过头去,只见她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晶晶莹莹的泪水,马上就要掉出来的样子。   林译白冲着她摇了摇头。   因为被林译白这一叫,向晚忘了手上拉李玉莲的动作,再转过头去,见李玉莲原来是对着宋姝的方向一直在磕头。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说什么都没用。   李玉莲还在一下下的磕着头,尽管在现在这样混乱喧闹的屋子里,那声声闷响还是格外扎耳。   宋姝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震惊地手足无措了。她一直怔怔看着李玉莲,好半晌,才突然喊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闭嘴!!不许说话!”她边说着,边用极度仇视,就像刚刚看向晚一样的眼神,看了办公室的每个人一眼。因为原本就站在离门口最近的距离,索性就一跃过去,一把拉开门跑了出去。   “哎!”向晚见她跑了,惊呼一声,刚想追出去,就被林译白一把拉住。   向晚一脸焦急地问他:“你拉我干什么啊!她都跑了!”   林译白就表现的比她淡定多了,一副风轻云淡,似乎对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样子。   一个念头倏然涌上向晚的心头,她张口就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嗯,知道了,”林译白点头应下,“不过,只是一些。”   还有一些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比如原来他只是知道宋姝有些坏心思,像上次在林家害向晚那样。经过这次,他也算知道了宋姝原来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柔可人。   自己也不禁在心里感叹,男人看女人,果然比较片面。   林译白转头对着徐律师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徐律师郑重地点头:“放心。”   李玉莲和她的儿子李鹏被徐律师带出了门,按照林译白的安排,剩下的事情,徐律师会查问清楚。   向晚有些不解地问:“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事情是宋姝做的,为什么还要继续问李玉莲啊?”   事实上,不管李玉莲承不承认,这事也已经被大家认定了是宋姝和李玉莲合伙干的了。向晚本来也没打算起诉她们,今天这事儿一发生,她的青白也得以证明,实在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啊。   林译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淡淡回了句:“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这可叫向晚好奇了,她自以为作为当事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都清楚得很啊,怎么还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可是还没等林译白回答,就听见“咳咳”,两声轻咳。   原来是田院长。   向晚这时候和林译白离得很近,一意识到田院长还在屋子里,倏然后退一步。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   林译白下意识伸手来扶,被她一下子躲过去,动作幅度之大……见者尴尬。   田院长一副了然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等到向晚站稳了,才继续说:“向医生跟我一起回中医科去吧。总不能让人误会着。”   向晚听田院长这样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点了点头。可是复又摇了摇头,说道:“田院长,我……”刚开个头,却又不知道怎么继续说,毕竟她刚来医院不久,实在不好这样直接和大领导提什么要求。   不过田院长早看得透透的,当即便慈祥地笑着说:“我懂你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便由着旁边的秘书小姐扶着,往门口走去了。 第44章 四十四只鹅   田院长刚往前走了两步, 又觉得这样有些草率。毕竟向晚无缘无故受了这么大个委屈, 这事情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容易算了, 更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如果那样,岂不是叫人寒心?   向晚见到田院长已经走了, 就转了身,准备回自己办公室里继续上班了。不过手刚刚按在门把手上,就听见田院长叫了她一声:“小向!”   向晚循声转过去,心中疑惑,但还是十分恭敬地问道:“田院长,还有什么事吗?”   田院长由着身边的秘书小姐扶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回向晚面前, 说道:“小向今天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可是,”向晚一听, 颇有些为难, 这两天我都没好好上班, 手头上还有工作……”   “哎,没事, ”田院长摆摆手, “中医科这么多大夫,哪就缺你这么一天两天的啊?”   这话一说, 向晚心里才算放心一点,不过田院长终究是没有说明白。昨天那个院长秘书才给自己打过电话, 她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那,那我明天还能来上班吗?”   说完,倒是给田院长逗笑了,一边笑着,一边回答她:“能,当然能。不过啊,休息几天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精神养好了再回来上班,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院长。”   向晚这句感谢是极真的,这位田院长平时一点架子没有,对待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十分和善,像极了家中慈爱的长辈。   * *   突然又得了假期的向晚一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甚至有直接进到办公室里的冲动。   这几年来不管是作为一个医科生还是在一线救助病人,从医,都是非常忙的。很多时候,治病救人,就像是从死神手里抢人,常常是争分夺秒,一点都不敢耽误的。   毕竟在医学上,真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可不敢拿病人的生命和健康乱来。   所以常常都是又急又忙。生活节奏很快,并且赶得乱七八糟。什么出去吃饭、逛商场,那都是极少数的情况。做医生这一行,属于自己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浩。   向晚突然闲下来,竟然有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感觉。   就这么有些机械地上了电梯,原本还纠结着要不要去外科看看林译白,可惜这趟电梯里没有要去三楼的。直到电梯停在一楼,她才回过神来。   如果再回去找他其实也费不了多大力气,不过不知怎的,向晚想着,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就干脆走自己的了。   一想到这两天,那么大一件悬在自己心头的事突然没了。向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   不过那些事情不压在自己心上了,向晚也就不去想了。这才突然想起来,打从她一去找林译白,靳可就没跟过来。   想到这个,她连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手机。唔,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她因为工作习惯的原因,手机常常调成静音放在兜里。   平时得了点闲就会拿出来看看。可是今天那样的情况,那样的场面,她根本没有机会把手机掏出来看看。   向晚粗粗一看,不仅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微信里,还有靳可给她发的消——   “晚晚,我家里出了点事,一会不能陪你了,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据向晚觉得,靳可和她一向很亲密,很要好。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靳可至少要过来当面告诉她什么事。可是这次,只是打了电话发了消息来,向晚的心不禁有一秒停跳。   心中也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是出大事了?   这样想着,手上就有些慌乱的开始给靳可拨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几乎是一打通了向晚就开了口:“可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靳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旁边的父母正唉声叹气,听她来了电话,便在旁边小声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靳可原本还不想搭理他们,奈何两位一个劲儿的逼问,就十分不耐烦地说了句:“哎呀,别问了,晚晚的电话。”   靳家父母知道向晚。不仅是因为向晚和靳可关系好,还有些旁的渊源。   S市的豪门富户大多认识,上流社会注重人脉交往,一荣俱荣。所以各种家族联姻也是常有的。   作为S市叫的出名的,靳家和林家自然是有些往来的。   靳家父母一早就认得林译白,而且相中了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自家女婿。   谁知道女儿一听,当即就拒绝了,说是知己林译白可是向晚的。   靳家二老不以为意,只说不过是小打小闹。林家什么门户,还能真娶了向晚?   不过后来他们又发现,林译白这个香饽饽竟然被宋家惦记了去。还放言要订婚?   靳家二老不情不愿地参加了订婚宴,却没想到那天竟然闹出那么一出来,这林家、宋家一下子都成了圈子里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也是经过这个事,真的看出来了林译白对向晚是认真的。   能为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做,已经足够看出他有多用心了。   靳家二老也就不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他们家今天出了事,事涉林译白,全家正是抓耳挠腮想办法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向晚的电话。   二老心思的快,当即就在旁边劝着女儿:“小可,你怎么不叫向晚上咱们家玩来啊?” 第45章 四十五只鹅   打从一接起向晚的电话, 靳可就知道这通电话打得安生不了。自家父母是什么性子, 她还是清楚得很的, 都是商人本性,但凡是能利用上的, 有利于自己的,都有竭尽全力地用上。   这回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家人这么愁眉不展地商量对策。这时候向晚不出来还好,可是她竟然主动冒出头来,她这父母,可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个机会。   靳家一家人三口都坐在沙发上,离得并不远。靳妈妈这话又是故意说给电话那头的向晚听的,自然让向晚在电话那头听得一清二楚。   靳可知道话被向晚听去了, 向晚现在与林译白的关系尴尬,哪儿能因为她家的事情让她更难过呢。   向晚听着靳妈妈的话,原本说着话儿呢, 怕听不清, 也就停下来了。可是靳可却以为她是因为这事难做, 忙安慰:“晚晚,我妈她就没事客气一下, 你不用理她的, 真的,我家这没什么事, 你忙你的啊。”   “可可,别说话, ”向晚知道靳可说这话都是来安慰她的,谁家里出了大事儿,还有心情跟人客气,叫人来家里玩儿啊?   靳妈妈那话听着,明摆着是这事她能帮上忙。况且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不是真到了不得不求人的时候,哪儿能这么说啊。便说道,“让我听听阿姨说话。”   靳可一听这话,知道向晚这是心软了想来管这事,这也正是她最怕的。忙往沙发另一头挪了挪,试图和靳家二老保持距离。边挪还边回头给靳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她一边做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另一边还对向晚说:“哎呀你可别听她的,今天家里事多,可没空招待你,你别来啊。”   可是即便只有这一句,向晚也算是听明白了。她不理靳可刚才说的话,直接了当地说:“我现在过去,挂了。”   对于靳家的事,靳可可以不想让她管,但是她必须在能尽自己所能的时候,尽量出一份力。实在因为这些年和靳可交好,她对她的好,是她做什么也无以为报的浩。   * *   刚才向晚挂了电话,就在市医院门口顺手拦了辆出租车,还特地叫人家师傅快点开,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靳家了。   她也算是理解每次自己有事靳可一路飙车过来找她的心情了。真的是火急火燎,生怕耽搁一分钟。   以前还以为是她酷爱飙车,现在想来还真是错怪她了。   出租车停在了靳可家宏伟的别墅大门前。这里是一处别墅区,从前向家没破产的时候,也在这里落了户,虽然不是在靳家这一块儿,总是有些触景生情的。   不过向晚也来不及伤情,还要赶着去见靳可,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按响了门铃后,她有些怅然若失。时间还真是如白驹过隙。世间的什么事不是如过眼云烟一般?她现在还能记得,上一次来到靳可家的时候,还是高中时,她还没离开S市的时候。   没想到,再来到这里,已经有八年之久了。   八年,还真是物是人非呢。这里的景致并没有什么变化,明明看着还是当年景致,却恍惚间这儿已过了八载春秋了。当年青春少艾的少女,也已经成了现在神情颇有些落寞的女人了。   是靳家的保姆来给她开的门。向晚道过谢,就跟着一路进去靳家屋里。   不过人还在院子里走着,还没见着进屋的门呢,就看见屋里的人已经迎了出来。大老远就听见靳妈妈的小声和客气的话:“哎呀,晚晚来了啊,好几年没来我们家了吧。”   向晚笑着:“阿姨好。”   算是打过招呼。靳可妈妈也是十分客气:“哎呀外头太阳毒,快些进屋里来吧。”   进到屋子里,见着靳可,只见对方黑着一张脸,一句话儿也没说。向晚知道靳可这是不高兴了,赶忙凑上前哄着:“可可,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   靳可白她一眼:“早上才见过。”   向晚还没有接话儿呢,就听靳妈妈轻训靳可:“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晚晚都到家里找你玩了,你连个招呼都不跟人打啊!”   “噢,”靳可没好气儿地白了这俩人一眼,不高兴地对向晚说:“不是说让你别来吗?!”   向晚见此也并不气恼,只随意扯了个话儿:“我来看看叔叔阿姨也不行啊?”   还没等靳可说话,一边的靳可妈妈茶水都端过来了,直接递到向晚手上。他们这次的事儿是当务之急,一点儿缓不得的。便直接坐到沙发上离向晚比较近的地方,开口先客气一番:“好几年没见着晚晚,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向晚从善如流,笑着说:“阿姨也越来越年轻了。”   说完,就听靳可在一旁不屑地轻哼一声。   向晚见靳妈妈还要跟她客气,刚忙抢先说道:“阿姨有什么事就说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力。”   靳妈妈没想到向晚会这么直接说出来,生意场上的人谈事情一般都不会这样直接。总要先扯点儿别的,客气一番,铺垫一番。   是以她甫一听向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物,即刻便回过神来,笑着说:“家里确实是遇上了些事情。”   “阿姨您说。”   见向晚这样,靳妈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斟酌了下,才开口道:“晚晚也上班儿了吧,其实呀,到了这社会上,很多事情都要讲究一个人脉,这有了人脉,许多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向晚知道靳妈妈这样开口一定是要引出什么话来,便静静听着。   靳妈妈见向晚听得认真,又真是一副真诚想要帮她们的样子,也觉得不必要再卖这些关子,便直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家你靳叔叔啊,前些日子听说人家有个好生意,也投了些钱进去,可是谁知道那生意这几天出了事,我们才知道这是犯法的买卖。我们家做的都是青白生意,找我们投资那家儿也是早就认识的,没想到他们这是要吃官司的。”   “阿姨说的找您家投资的,是宋家吧?”如果说刚才不懂的话情有可原,这时候靳妈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是笨得无药可救了。   不过思来想去也是,她一个小大夫,能帮上什么忙啊。这件事果然和林译白有关。   “是啊,你知道这事?”   向晚点点头:“算起来我也和这些事有点关系呢。”   靳妈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向晚一听,忙说:“我的事不重要,待会跟您聊,您先说说,我怎么才能帮得上您的忙吧。” 第46章 四十六只鹅   靳家的客厅里, 靳爸爸已经赶去公司上班。这时屋里只剩下靳可、靳妈妈和向晚三个人。   靳妈妈一听向晚这话, 知道她也是真的有心帮忙了。便不再卖关子, 直说了重点:   “是这样,去年宋家四处拉投资, 可能因为平时有些走动吧,就找到了你靳叔叔头上。你叔叔想着过去有些交情,那宋家又说的天花乱坠,他,他一时鬼迷心窍就跟着入了伙。”   向晚这时候还不知道靳家和宋家一起做的这是什么生意。不过只是单单这样听着,就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况且靳妈妈刚才就说了,这是犯法的买卖。一时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糟。   “事坏就坏在你叔叔他没跟我商量, 问他也支支吾吾没告诉我具体是干什么的。这不今儿就出事了,唉,这不全家正在这长吁短叹不知道怎么办呢吗。”   靳妈妈终于能在向晚这抱怨了一番, 也算是吐一吐不快。   不过现在向晚最好奇的是他们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 便问:“阿姨, 叔叔和宋家,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倒叫靳妈妈有些不好说, 支支吾吾半天, 才说了个:“……高利贷。”   见向晚听了愣住,靳妈妈又自己打个补丁:“要说这普通做个高利贷生意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谁家都有些个门路,那宋家又主要是背靠林家。”   靳妈妈说到林家, 特意着重看着向晚的神色,见对方没什么触动,便继续说:“就是你们认识那个林译白家,他,唉,说来也是,要不是宋家背后是林家,你叔叔也不至于糊涂到和他们家做什么生意。”   “那这次,怎么出事了?”向晚不了解其中那些曲折。   “这次啊,这次问题就出在林家了。原来这桩生意是那宋家背着林家做的,这会儿林家发现了,什么风声也没有,一下子就放出话来要起诉宋家呢。偏偏你叔叔又是最大的投资方,这林家既然要告,必然不会跳过了我们去。”靳妈妈一阵解释,也算是把事情大概解释了个清楚。   向晚想起刚才在市医院,林译白的办公室里,只不过是一个李玉莲的事,就牵扯出宋家好些事情,好些作风问题,这样的家庭,能不出事么?   只是宋家和林家交好多年,不知道这次究竟是做了什么,叫林家突然下了狠心。不过向晚想到林译白直接将他们家公司的律师请过来了,想来林家父亲也是知道的。   靳妈妈话说到这儿,向晚要是再不明白,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她既然说过要尽自己所能帮他们一把,那就一定要做到才行好浩。   这样想着,便说:“阿姨,您的意思我懂了,是想让我去劝劝林译白吧?”   靳妈妈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开口,这下听她自己说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说道:   “好孩子,阿姨知道这事为难你,只是我们家之前和林家来往不多,也谈不上什么交情,这回出了事,都不好找人家,听说这事和林家的孩子也有关系,你去说说,兴许就能有转圜的余地。”   向晚一听这话,颇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家出事,还有林译白的事情?她不禁问道:“这事还与林译白有关?”   “是啊,”靳妈妈点了点头,“听说这事就是他查出来捅给他爸爸的呢,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查上这事了。”   向晚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再问下去靳妈妈也不知道什么了,便说:“阿姨,这事我一定尽力去和林译白说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您和叔叔再想想其他法子,要是我这条路走不通,再试试旁的路。”   “哎,晚晚啊,这让阿姨怎么谢你啊,”靳妈妈说着,拉住向晚的手拍了两下,颇有些激动,“有你这话就够了。我们小可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能有你这么好的孩子做朋友。”   向晚笑笑:“阿姨您就别客气了,以前一直都是可可照顾我,这回您家里有事,我虽然力量微薄,但能帮一点,我这心里也高兴。您这事应该挺着急的吧,着急的话,我这会儿就去找林译白。”   靳妈妈一听向晚这么上心,心里也十分欣慰。便说:“没事,不急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吃个午饭吧。”   说着看了看一旁闷闷坐着的靳可:“也跟小可好好待会。”   靳可闻言,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妈,你可别这么高兴,你知不知道晚晚这会儿和林译白的关系很尴尬,她本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你这会儿让她替你去说这事,她就有求于人,还有什么权利?”   靳妈妈恨铁不成钢:“你,你这孩子!”   说罢有些丧气地转过头对向晚说:“晚晚啊,这事你如果觉得为难,真的不用勉强的。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向晚暗暗拍了靳可一把,笑着对靳妈妈说:“阿姨,哪有的事,您放心吧。午饭我就不吃啦,我先回去,一会儿林译白下班儿了,我就去找他,您看这样好吗?”   “好,好。”靳妈妈连忙答应,又客气了两句,“真不留下吃个午饭啦?”   “不吃啦,下次再来看您。”向晚说着,站起了身子,正准备要走。   一旁的靳可也“腾”地一下站起来,说了句:“我送你。”就跟着向晚一起出了门。   一出门,靳可就忍不住抱怨,语气不自觉有些冲:“你干嘛答应啊!他们捅下的娄子,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掺和进来算什么啊!”   向晚连忙回头捂住她的嘴,低声说:“你嚷嚷什么!待会阿姨听见了。”   靳可一把挣开她:“听见就听见,我又不怕她听见,”   向晚拿她没办法,只能转移了话题,问道:“这会儿干什么去?要不去我家待会?”   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耽搁,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靳可白她一眼,揉揉肚子:“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走,先吃饭去。”   * *   两人这样说好了,便由着靳可开车找了家餐厅吃饭。   原本只以为是吃个饭,谁知道靳可上去就点了瓶红酒。   向晚试图阻止一下未果,也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也许是两人这几天遇到的事情都叫人心里憋屈得慌,酒醉愁人。三两杯下肚,都是面色红润透亮,连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靳可拉着向晚,半醉着说:“我妈说那事儿你就别去了,回头跟她说林译白不听你的你办不了。”   这时候向晚也喝得醉了,不过理智仍是在的,还记得自己答应过靳妈妈的事情。便嘟囔着说:“……我答应阿姨了,就得做到。”   两人都试图说服对方,可是谁也不听谁的,就在这儿僵持半晌。靳可一个劲儿地叫向晚喝酒,向晚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一开始还推拒着,可是挨不住靳可的软磨硬泡,不知什么时候就喝得没了意识。   * *   一张开眼睛,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宽阔的天花板。   向晚“腾”地坐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坐在客厅里的靳可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赶忙推门进来,说道:“醒了啊?”   向晚揉着脑袋,闷闷地问:“这是在哪啊?”   靳可走上前来:“我公寓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噢,”向晚睡眼惺忪,无意识问了句,“几点了?”   外面天色半暗,只剩下一点点残余的光亮从窗子外面透进来,一看这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靳可看看手机,随口答道:“七点半。”   “啊?”向晚一下子清醒过来。刚要说话,却被一阵电话铃打断。   原来是靳可的手机响了。向晚顿时僵住,以为是靳妈妈打来的。   毕竟答应了人家,却自己跑去喝酒没管这事,实在是她的不对,她的心里现在惶恐得很。   正是心里打鼓的时候,却听靳可正对着电话说什么:“哎呀真的没事,我一会儿会送晚晚回家,你操什么心啊!”   “行了行了挂了!”   听着对面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等到靳可挂了电话,向晚才问她:“可可,谁啊?”   靳可翻了个白眼:“苏清哲。”   说完,又深深看了向晚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晚晚啊,我看这次阿哲对你好像是真的……”   “……我?怎么可能,不过见过几面而已,你别想那么多啦。”向晚边说,边下床穿上自己的鞋子,准备赶紧出门。   这是夏天,大家都睡得比较晚,她现在找林译白应该还来得及。   “哎?你要走啦?”靳可也知道她没心情谈那个话题,见她那着急要走的样子,便问。   向晚边点头,边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床上找自己的手机。   靳可见她对靳家的事这么积极,不过心里还是不想她去求林译白,叫她喝酒原本也是想她醉了就不想这事了,回头和妈妈说一声没谈成也就行了。便问:“要不还是别去了。”   可是向晚却说:“我要是不想去,就不会答应阿姨,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要去。”   看她这样,靳可便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靳可开着车,车速照例比较快。如果说平时向晚还能适应她开车很快,那今天她连连盯着看后视镜的做法就让向晚有些心慌了。   她不禁问:“你看什么呢?”   靳可嘴角挂了抹笑:“有人在后头,看我甩掉他。”   “谁啊?”   * *   夜深深,寂然的楼道里。男人静静地站着,时不时借着楼道窗子投进来的微光看看腕表。   显得有些焦急。   窗外,静了好久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汽笛声。   两辆价逾百万的豪车一前一后地进了小区。   男人站在窗前看着,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 第47章 四十七只鹅   夜色深深。   靳可丧气地踩下一脚刹车, 利落地解开安全带, 开了车门下车去。   向晚也是下了车后才发现, 原来一直在后面跟着她们的就是几天前见过的苏清哲。   靳可到底还是没有甩掉他的车,所以现在显得有些不高兴, 直走到他面前,说道:“不是让你别跟来吗?”   刚关上车门的苏清哲却没有答她,只是冲着向晚走了过来。   虽然今天听了靳可的话,叫向晚这时候见到他还有些尴尬。但是先前李玉莲那件事上,苏清哲确实是帮了她,不道个谢实在是不好意思。   是以,向晚便先开了口:“苏先生,这次的事情, 真的很感谢你。”   对方笑着:“向小姐跟我还客气什么,都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向晚不禁尴尬地愣了一下。她总觉得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有意思, 她不应该吊着人家, 索性便决定说个清楚:“哪有什么应该的, 我和苏先生萍水相逢,能够帮我这么多实在是您心善, 只是千万别再说什么应该的话了。”   “向小姐, 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向晚截断:“不过我和苏先生您还真是有缘, 我男朋友您也认识,上回, 我们还在他家见过呢。”   靳可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这气氛尴尬地要命。趁着向晚说完这句话的空挡,赶紧插进话来说道:“你们这是说什么呢,今天这么晚了,晚晚也该回去了。”   向晚也赶紧说:“是啊,谢谢你们送我回来,下次请你们吃饭。”   也算是十分尴尬地收了场。   * *   老旧的楼梯上。借着楼道的灯,能看见走起路来微微扬起的尘土浩。   她家楼道的灯修好了,再也没有理由让他送她回来了。   这样想着,难免有些丧气。   刚才她那样和苏清哲说,也不过是扯了个借口,希望大家都好。她和林译白是怎么样的,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向晚就这么慢吞吞地走上楼,想着回到家再打给林译白,请他出来谈谈靳家的事。   这栋居民楼因为年代比较久远,楼道里用的灯还是触控的。向晚终于走到了自家所住的四楼,正要在黑暗中去摸灯的开关。   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心开始急速跳动,整人都处于极度的不安中,她甚至马上就要大喊出来,下一秒,却被一把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胸膛宽阔,这样撞上去,叫人鼻子有些发酸。   向晚只觉得自己周身都被清清淡淡的薄荷味,沁人心脾。   不禁开口:“译白……”   话一出口,顿时感觉身上拥着自己那双手臂收揽得更紧了。男人将下巴放在她的头上,好半晌才闷闷说了一句:   “你怎么才回来。”   (正文完2019-1-25) 第48章 四十八只鹅   1*   向晚头一回见到林译白, 是在明德中学楼下那棵顶顶盛名的老榆树下。   明德中学是S市排名前三的重点中学。这里最难得的地方不在于那些数据化的升学率,而在于这里几十年积淀的文化底蕴,和这里承载着的一代又一代人的梦与志向。   这里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和这里大多数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不一样,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向晚充满了懵懂, 与憧憬。   她拉着向家二老的手,二老拉着大包小包, 就进了明中的大门。   明德中学因为本校初中部升到高中部的学生占了绝大多数, 所以派出来接待新生的学生也比较少。   向晚来的晚,到了她这儿,就没有人来管她。   好在她是个爱玩爱闹的,也就自个儿拉着向家二老一路往校园里走着了。   初来乍到, 总是对哪儿都好奇,瞧着哪儿都觉得别有一番意趣。不管是古朴的教学楼,还是道路旁林立着的“知名校友事迹”牌。   向晚边走, 边指给身边的爸爸妈妈看。十字开头的年纪,最是天真无邪。总会带着美好的滤镜去看待这个世界。   此时的向晚就是如此。她抬头看天,笑说:“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低头看地, 欣慰地感叹:“这里的绿化很好。”   ……   再一抬眼,就看见那棵树冠遮天蔽日的老榆树下, 站着一个清隽挺拔的少年。他穿着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浅色牛仔裤, 和同样干净的白色球鞋。   正是青春期的小姑娘, 一下子看得愣了神儿。   半晌才回过神儿来,毫不避讳地拉着父母感叹一句:“爸、妈!你们看,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唔,忘了说,向晚从来都是个大嗓门儿。   话这就传到了林译白耳朵里。   清瘦的男孩子仍在树下站着,不过是投来一个冷漠的眼神。留给向晚自己会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是个活泼的女孩子,从小到大接触人都喜欢她。人们面对热情的人,总不会太过苛待,所以身边的人都对向晚和颜悦色。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面对别人的赞美,视若无睹,冷冷淡淡的。   那个下颚微抬,无视她的样子,像极一只站立的大白鹅。   不过……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就是好看啊,就连这个讨厌的样子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了呢。   * *   明中的教学楼虽然从外边看起来有些老旧,好在里头还是窗明几净,十分干净整洁。   向晚和向家二老一同去放完了行李,再送了二老出校门之后,就直接去找自己的教室了。   她原本还在为刚才只看了一眼那个帅气的男生就要走了而有些失落。这时候却发现,原来世上多得是无心插聊,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这不,高一(2)班门口站着那个,可不是她刚才在老榆树底下见着的男生?   向晚低下头看看手上写着自己班级的单子,呀,好巧不巧,高一(2)班。   大概出于对新同学的友好,也出于人人皆有的爱美之心。自来熟的向晚一脸笑意走上去,“同学,你好。”   掉落物品,林译白的无视x2。   向晚大概是最失败的搭讪者,人家根本连要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幸好她大大咧咧,不爱胡思乱想,根本没在意这些。   看着前面从班级门口长长排着的队伍,向晚默默站在了林译白的身后。他们这是要排队进班级缴学费。   前面有很多同学都是由家长领着来的,只有林译白和向晚两个站在队伍的最后头。   向晚百无聊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站在前面的林译白,开口问道:“哎,同学,你怎么也一个人来啊?”   ……   在林译白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大概也实在没遇见过向晚这么自来熟的人了。如对于陌生人,他一向遵循着大家互不相犯的原则。   面对几次上前的向晚,也刚正不阿地选择了——不理。   向晚丧气地轻轻吐了口气,唔,这人真是没趣。 第49章 四十九只鹅   S市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成绩优秀, 师资力量强大的重点学校了。   为什么向家非要花了些力气送向晚来到明德中学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中这个最重要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明德中学非常高的升学率,而是因为向晚最好的朋友靳可也在明德中学。   靳家是向家一个生意上的伙伴。打从向家老爸发迹起,就在一块儿合作, 所以靳可和向晚一早就认识的。   两家也乐得看两个孩子一起玩, 毕竟两个都是善良单纯的孩子,一起玩玩闹闹, 也十分开心。   所以, 没用向晚要求,向家爸爸妈妈就主动提出高中把她送到明德念书的事情。   向晚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左右她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在哪儿都混得开, 在哪儿都招人喜欢。只不过有些舍不得初中时一起玩的同学。   好在一想到以后都能和靳可一起上学,向晚的心里就十分开心。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没有课, 在班上缴过学费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十几岁的孩子,大多都很爱玩, 才在学校里安置好了,就都跑出去玩了。   宿舍楼里静静悄悄的。外头是烈阳高照, 七月流火。一进到这宿舍楼的门,顿时一阵清亮袭来。楼里不像外面那样走到哪儿都顶着大日头, 这样清凉的感觉, 叫人心情也不那么浮躁了。   向晚的宿舍在三楼。一路上楼去,只看见零零星星两个在楼道里路过的女孩子, 显然这整栋宿舍楼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在。   到了308,向晚原本已经把开门的钥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来了,这时却发现门只是虚虚关着,并没有上锁。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本来只以为是随便回个宿舍,刚才来宿舍报道的时候,也不知道宿舍里都住的是谁,这时候一进到宿舍里却实实在在被惊喜到了。   原来是靳可刚从床上下来,穿着运动短袖短裤,趿着拖鞋,正拿着杯子准备去接水。   向晚不禁惊呼出声来:“啊!可可!你也住这?”   靳可原来是低着头的,眼见着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显然是刚午醒了的。被向晚这动静惊了一下,靳可也算是彻底醒了。一抬头,竟然就看见了一脸喜色的向晚,她也是十分欢喜。   便大开了手臂,忙迈了两大步上去,呼道:“晚晚!你也是这个宿舍?太好了!”   两个小姑娘一番亲密的交谈后,一同坐到了靳可的床上。向晚笑得开怀:“我只知道爸妈让我到明德念书可以时常见着你,没想到我们居然在一个宿舍?好开心啊!”   “是啊!我也是!你说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还是爸妈他们的安排的啊?”靳可干脆盘了腿在床上坐着,她们两个都是爱玩的,平时经常约出来一起玩,这时在一起也十分自在,一点不显得拘束。   向晚听了她这话,笑着:“管他呢!总之咱们现在能天天一起玩就是虽开心的事情了啊!”   说完,连个小姑娘就在一起笑成一团。   靳可从床上拿出手机来,边问向晚:“晚晚你吃过饭了没,我早上过来一直睡到现在,有点饿了,咱叫点东西吃吧。”   靳可从初中起就是一直在明德中学读的了,也算是这里的“老油条”了,可是向晚却是初来乍到,打从向妈妈开始联系明德中学的领导时,向家二老就告诉她高中可要好好学习,手机是不能随便用的。   是以,向晚对靳可直接掏出手机的行为表示有些惊讶,便道:“那个,不是说明中不让用手机吗?”   靳可白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亏你还是天天和姐姐我一起玩,这点儿事都不懂,学校不让用就不用?你不会不让学校发现啊?”   向晚听了她这番话,突然醒悟过来,哭丧着脸道:“啊?我好像上了我妈的当了,暑假的时候就告诉我开学不能玩手机,我本来想反正还会回家,可是他们又让我住宿!”   “……傻孩子。”靳可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还是给向晚出了主意,“过几天周末出去了再买一台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也只能应下,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免不了有些沮丧:“可怜我这几天,要无聊死了。”   靳可边看着手机,边问:“叔叔阿姨为什么非要你来住宿啊,你家离这儿也不远吧?”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茬儿,向晚更是难受了,闷闷答:“还不是他们说我平时太贪玩了,说管不了我,要让学校的老师来管,非让我住宿。”   这么吐槽了一番,心里也舒坦点儿了。向晚也有些不解靳可为什么也会来住宿:“你怎么也住宿啦?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不也是走读的吗?”   说道住宿的事,靳可倒不像向晚这样哭丧着脸,反而笑着同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在家多没劲啊,我妈动不动就管我,骂我,我来这儿住宿,反而清静着呢。”   * *   俩人这个外卖是没点上,干脆趁着还没开始晚自习,学校还没关门,溜到外头去吃东西。   明中的高二高三是比高一先开学的。靳可和向晚出来的时候,恰好赶上他们下课的时候。教学楼里的气氛听得出来的热闹了些,路上还有零星几个从教学楼跑出来去超市的。   向晚此时还不知道高中生活的枯燥,反而有种隐隐的期待感。   学校的大门口的人还算多,这时候还有家长带ys着学生刚刚来报道,不过这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学生和家长正在门口执手相看,依依惜别。   看得向晚都有些动容。从前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离家近,一直都是走读,住在家里,所以从来没有感受过离家的感觉。   今天来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第一次自己在外面,不用连出个门都请示爸妈,所以爸爸妈妈回去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突然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很多家长拉着自家孩子事无巨细地嘱咐着,脸上是溢于言表的不舍和不放心,实在叫向晚有些触动。   一旁的靳可看出她有点情绪波动,就在一边拉拉她的袖子,给了一个抚慰的眼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点点头,两个人这才一起出了校门。在门口打了辆车。   开车的司机师傅一见两人上车,便问:“小姑娘,去哪啊?”   向晚这才想起来,她们俩出来的这么急,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就出来了。听师傅这样问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拿不定主意,只能一脸懵地看着靳可。   谁知道靳可却完全没考虑这些。一上车就靠着座位,开始玩着手机。见到向晚看着她,才随意回了司机一句:“您先转着,等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向晚一听,不禁问:“你不是明中的嘛?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还不清楚啊?”   闻言,靳可道:“这附近的东西,我早吃腻了,珍惜今天能出来的机会吧,姐姐带你吃点好的。”   * *   靳可这句吃点好的可不是虚的。   最后车直接停到了S.e大酒店门口。S.e大酒店是S市最大的酒店之一,这会却被靳可笑称着是最没格调的酒店。   来了这个地方,你就能知道什么叫金碧辉煌。   不过尽管许多人觉得这里的装潢很俗,也还是不可否认愿意来这里的人实在很多。好在酒店为了维持用户体验水平已经是VIP制度了。   坊间流传,半个S市的富豪,都有这里的VIP。   向晚倒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她家在裕和区最西边,距离这里比较远,也很少到这边来玩儿。   好在靳可也来过这里几次,算是个常客,拉着向晚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S.e大酒店的餐厅设在二楼。两人都喜欢窗边的位子,觉得通透敞亮。   向晚一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点菜的事情也就交给靳可代劳了。她出神地看着窗外。合金窗框上反射了头上亮堂堂的水晶灯发出的光,惹得她眼睛微微刺痛。   楼下隔着几个疏疏的停车位,就是宽敞的马路。车流不息。   向晚怔怔出神。不知什么时候,一辆白色的奔驰停在了正下方的车位上。也不知怎的,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车稳稳停在楼下。男孩子一件干净的白衬衣,一头清爽的碎发,随手扯出双肩包背在一边肩上,关上驾驶座的门往酒店门口走来。   向晚一双眼睛看得直了,连靳可已经点完了菜,不知什么时候看向她了都没注意。   靳可发觉她盯着窗子看了半天便把手伸到她面前去,轻唤:“晚晚?晚晚你看什么呢?”   向晚被这手挡住了目光,忙抬手把靳可的手按下去,不耐地抱怨一声:“哎呀可可你挡着我了!”   谁知,再一看,底下哪儿还有什么白衬衫的影儿?   靳可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好奇地也像窗外探着身子去看,分明没什么特别的啊。   可是眼见着向晚有些沮丧,靳可便问:“怎么啦?”   向晚微微瘪着嘴,闷闷道:“楼下路过个帅哥,被你挡住啦!”   靳可原本笑点就低,向晚还说了这么一句话,说便说,还偏偏用这么个小怨妇的语气说出来,惹得靳可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才停了下来,不过笑得脑袋都不太清醒了。一抬头就看见高高瘦瘦一个身影,顺手就指了指,调笑向晚:“不就一个帅哥么?瞧瞧那不就有一个……”   说完,才觉得被她指着那人怎么看怎么熟悉,又憋出了句:“……林译白?” 第50章 五十只鹅   见林译白刚从楼梯那边走上来, 靳可脑袋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一转就转回来了,便问向晚道:“你刚才说的不会是他吧?”   向晚的眼神这时候早被靳可手指的方向吸引了去。实在是她们两个刚才动静不小, 不仅林译白本人, 连旁边的几个食客也有看过来的。   听了靳可问的这话,向晚点点头:“是诶, 你怎么知道?”   靳可听了她这话,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不禁笑出声儿来,边笑边说道:“你来明中之前,就没打听打听情况?”   向晚思不得解, 似懂非懂地辩道:“打听了啊,我妈费了好些力气打听呢。哪个班是重点班,哪个主任真管事我全知道”   “哎呀, 不是这个。”靳可无奈,“你不知道林译白是明中校草啊?”   “哇,可可, 你认识他啊?”向晚的重点似乎和靳可不太一样,她十分惊喜地说:“原来他叫林译白啊。”   看着好友一张花痴脸, 靳可实在十分无奈,又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问道:“哎, 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向晚拄着下巴,看着那边的男生的背影, 他似乎在找什么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勉强听见靳可问的话,她嘟囔了句:“别这么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看着向晚一脸陷入恋爱的模样,靳可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单纯的孩子。全明德中学谁不知道林译白是座大冰山,两米之内异性勿近的。虽然是女生公投的校草,但可没谁敢当面对他犯花痴。   靳可和他倒也算认识,也是家里有些生意往来,某些以家庭为单位的聚会上,也曾见过几次。   作为好友,靳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向晚:“林译白是出了名的高冷,从来不多看女生一眼,你要是……”   还没说完,就被向晚打断了:“啊……他进去了!”   果然,靳可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哪儿还有什么林译白?想必是人家找到包厢进去了。   向晚根本没听进去刚才靳可的话。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既然和靳可一个宿舍,应该就是一个班的,不过还没问过,便趁着这会儿问道:“哎对了可可,我都忘了问你分到几班了?”   靳可对分到几班的问题并没有太在意,反正她不管在几班都是坐在后排玩自己的,所以向晚问起来,她也想了想才回答出来:“我啊,好像是二班吧,咱俩一个宿舍,你应该也是二班吧?”   “嗯嗯,”向晚连连点头,“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你说的那个,那个帅哥,林译白,他也在二班。”   “啊,正常。”靳可原本还惊讶了一下,可是想想二班是重点班,所有家长都挤破了头想让孩子进重点班,靳家和向家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林译白,大概是凭自己的成绩也能进来吧。   她把这个意思对向晚说了一下,向晚点点头,更是一脸花痴相:“没想到他不仅长得好看,成绩还这么好啊?我还以为像他这种长得好看的,都靠脸吃饭呢。”   “啧啧,”靳可恨铁不成钢,“死丫头,你可别丢人了,人家林译白可不是一般的成绩好,那是次次稳居年级前三的。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么外貌协会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并不在意她怎么说,似乎对自己有机会认识这么好一个男生感到庆幸,笑着说:“那又怎么了!他就是好看啊,我要是有他那种颜值,我恨不得天天面前放个镜子。”   说罢,两个小姑娘又笑作一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到俩人吃完了饭,一看表,还为时尚早。靳可提议:“离晚自习还早呢,六点半上课,咱六点回去就成,现在找地方玩会儿?”   向晚虽然也是个爱玩的,但是因为向家爸爸妈妈还是很爱管她,所以并不敢玩的太过火。平时只是和各种小伙伴去公园滑滑滑板,影院看看电影,再不就吃顿好吃的。   和靳可不一样,靳可是性子野,认识的人多,哪儿都敢去玩。她就是很多乖学生眼中的坏孩子,不过向晚知道,那些不过是表象,靳可骨子里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只是这会儿靳可说要带她去玩是看到了旁边一家网吧,向晚没有网瘾,也不打什么游戏,所以没去过网吧。而且初中高中的孩子,正是被抓得最紧不许去网吧的年纪,她心里多少有些排斥。   要不是靳可硬拉着她,她是不会进去的。   这里的装潢倒是不错,看起来也十分大气。只是一进门,旧闻见扑鼻而来的烟味儿,实在让人很难受。   靳可给两人一人开了一台机器,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位子坐了上去,还顺手帮向晚开了机。   向晚看着周边都是吸着烟打着游戏的学生和社会青年,心里有些发慌,便问:“咱俩来这儿干嘛啊?我也不会打游戏……”   网吧的机器座位是两排相对放着的。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抬眼,却发现斜对面离得很近的那个人那么眼熟。   修长白净的手指正在键盘上翻飞,那样一双手,似乎做起什么事来都能得心应手。这样看着,连上网打游戏,都叫人觉得帅得没边儿了。 第51章 五十一只鹅   烟气缭绕的环境, 尽管被呛得快要咳出声来,向晚还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不小心就引得林译白的注意, 叫他发现她在偷看。   靳可坐在向晚身边的位置, 也就是林译白的斜对面,这个位置更容易看见他。   果然, 原本还抖着腿晃鼠标的靳可, 没一会儿,也发现了林译白就在对面。   她猛地一拍向晚,就要说话。   她是个出了名的大嗓门,中气十足的, 向晚一见她要说话,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向晚朝她比了个手势,“嘘……”眼睛瞟了一眼林译白的方向, 轻声说道:“小点声,别被发现了。”   如果被发现了,她可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看了。   靳可在一旁看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 深恶痛绝的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认命的转过头去玩自己的游戏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向晚认识这么久, 靳可也算大约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即便颇为无奈, 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她打完了一局游戏。偏头去看身边的向晚, 竟然还在偷看林译白。   说偷看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向晚这分明是不加掩饰的看,她看了看她的电脑屏幕。   ……   还是刚打开的样子。   “咳咳。”   靳可忍不住在旁边使了个动静, 提醒她。   谁知道不大不小的两声咳嗽,向晚竟然像没听到一样,仍然在直勾勾的看着林译白。   靳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戳了戳她,“哎,晚晚。”   向晚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慌张地转过头来,看着靳可,“可可?怎么啦?”   说罢,还揉了揉眼睛。   “……”靳可看她一眼,无奈道:“我好渴,去买个饮料,你要喝什么?”   向晚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毫不客气的说:“我要可乐,百事的!”   “知道啦!”   网吧里大多数都是售卖饮料的。不一会儿,靳可就拿这两瓶还冒着冰箱里的冷气儿的可乐回来了。   炎炎夏日里,光是看到这样一瓶冒着冷气儿的可乐,都觉得凉快的不得了。   向晚满脸笑意地同靳可道过谢,便接过可乐,手上一使劲儿,就拧开灌了一大口。   然后喜滋滋地继续看林译白了。   靳可上局和队友吵了一架,这时候心里有点闷,撂下鼠标懒得接着下一局,正看着屏幕怔怔地发呆。   突然注意到身边的向晚。向晚这时倒是没有像刚才一样一直盯着林译白看,只不过这是她在电脑上开了一个视频,看一会儿视频,再偷偷看一眼林译白。   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好看极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幸好靳可无聊时偶尔看过一些脑残偶像剧,这才能大约理解向晚现在的心情。   她看着向晚,突然慧黠一笑,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可乐。   只听“哐”的一声响,可乐瓶子倒了,喷涌而出的汽水撒出来,满桌子都是。已经哗啦啦流到地上去了。   靳可连忙往后撤了椅子,眉毛皱到一起,怪她自己刚才没注意,可乐瓶子的盖子居然是开着的。   也是,向晚一向有这个坏毛病。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喝完饮料都不盖盖子。   向晚原本正看着电脑上的视频,没想到靳可突然碰翻了桌子上的可乐。可乐洒的到处都是,她愣了一秒过后也跟着往后撤凳子。   还有些心虚的抬起头看看对面的林译白。   呃……   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向晚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还没等她体会到自己是什么心情,突然听到有人大骂了一声:“这他妈怎么断网了?”   接着就是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叫声。   “卧槽,老子排位呢!”   “怎么掉线了?”   “怎么回事儿?网管呢??”   许多原本坐在座位上玩游戏的男生都站了起来,四处张望。   向晚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屏幕,这才发现,好像一下子全网吧的人都掉线了。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网吧,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十足不解的看向了一旁的靳可。   靳可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她转向向晚,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对面的林译白。   虽然刚才可乐瓶倒了没有引起林译白的注意,这下子他却抬起了头,正看着她们的方向。   还跟靳可对视了一眼。   向晚也注意到林译白已经从游戏中抬起头来。刚想跟他打个招呼,却发现网吧里的不少人都在看着她们的方向。   她转头四下里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门口收银的网管大叔正在想着他们这边走来。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思考之际,网管大叔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   还没等向晚开口,就听大叔语气和善的说道:“来小姑娘让一让,我看一下。”   没想到这个大叔,看起来长得很凶,说起话来却截然不同。向晚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学过,不能以貌取人么?   大叔对向晚说完,又扬了声,安抚了躁动的人们。   向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网吧里突然断网,是因为她的座位底下真是网吧网线的总连接处,她的可乐洒了刚好撒在了接线处。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的脸色登时红了。旁边的人虽然没再说什么,可她总觉得十分愧疚。   大叔在底下捣鼓了一会儿,才算是勉强修好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   大叔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对还站在一旁的向晚道:“坐下吧小姑娘。”   向晚本来就对此十分不好意思,这时大叔又这样看起来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更是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来弥补,只能站在一边连连鞠躬,也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边鞠躬,嘴里还边嘟嘟囔囔的说着:“对不起,叔叔,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网管大叔也是个好说话的。一见到向晚这样,忙说:“哎呀,小姑娘没事,你看这都修好了,没事儿,啊。”   听大叔这样说向晚更是如坐针毡,觉得一刻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她又连连给网管大叔陪了几句不是,拉着靳可就要出门去。   刚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想起来,林译白还在那里。 第52章 五十二只鹅   向晚回头一看, 果然林译白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人就是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一样。   向晚瘪了瘪嘴,拉着靳可一道出了门去。   靳可发觉自己闯了大祸, 去全叫向晚背了黑锅, 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忙说:“晚晚我错了我,我就是……”   还没说完, 就被向晚打断。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安抚靳可:“哎呀,没事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没事嘛。”   S市夏日里的天气极其热, 这时候刚是七月流火,一出了门到了没有空调的地方,就感觉到一阵热浪袭来。   向晚抬起手, 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没想到这时候虽然天色还早,居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向晚还记得她们今晚六点钟就要上晚自习的,这是开学第1天, 她可不想就这样给老师留下了坏印象。   未来的日子还有三年,要是从第1天开始, 就给人留下了迟到这种不好的印象,那她的高中生活, 可就不美好了。   靳可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看着有些焦急的向晚,她便掏出手机说:“等我叫个车, 咱们回去。重点班的老师管的严,迟到了恐怕得挨罚。”   靳可是一向不怕什么老师的,只是她做什么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许多事情实在麻烦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比较好。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地方在S市也算是闹市区,平时都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今天竟然5分钟也没叫到车,最近的一辆离这里还有10分钟车程呢。   两个人原本就是站在网吧门外的马路旁边叫车的。突然听见一声汽笛。   向晚下意识拉着靳可往旁边躲了躲。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所站的位置正是林译白车子的后面。   原来刚才按响汽车喇叭的,就是林译白啊。   靳可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她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没想到向晚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好方才靳可说过,她和林译白也算是认识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靳可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当下便趁着她们还挡着林译白的路,小跑两步,到了前车窗处。   见林译白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只得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的摇了下来。   林译白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只是问:“有事吗?”   他高冷冰山可是名声在外的,全明中也没什么女生敢上前跟他搭讪。这时候是这样一副模样也是意料之中的。   幸好靳可并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林译白,我和朋友过来玩,现在快上晚自习了,叫不到车,你能顺便送我们一程吗?”   林译白这才抬眼看过来,微微挑眉,没说话。   靳可说道:“车费我可以两倍付给你。”   少年的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钱不用了,上来吧。”   靳可当然知道林译白不会缺这点小钱。毕竟谁会开这样的豪车跑出租呢?   她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至于处于劣势而已。   这下子对方答应了,便也不拘泥,笑着说:“那就太谢谢你了。”   说完转身看向车后,一脸期盼等着她的向晚,稍稍扬了声叫她道:“晚晚,上车吧。”   向晚闻言一脸惊喜的看着靳可,悄悄用唇语对她说:“可可,你太棒了!”   林译白坐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敲击着方向盘等待着她们两个上车。   眼睛却在看着后视镜,将车后面的女孩子的一言一行全都收在眼里。   少顷,等到两人都已经上了车这才打火、倒车一气呵成。   觉得他年纪不大,开车的功夫却已经炉火纯青了。   向晚和靳可一起坐在车子的后座。向晚偷偷瞄着林译白正在认真的开着车,便凑到靳可耳边说道:“没想到啊,帅哥开个车都这么帅。你看他这技术比我家司机叔叔都好。”   靳可无奈的对着她的脑门戳了一下,说道:“你这就放心了?不知道他这是无证驾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   向晚闻言当即一声惊呼。声音颇大,连开着车的林译白都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后视镜。   她见状连忙捂住嘴,冲着他抱歉的笑笑。这才又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靳可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那他……”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看着他开的稳稳当当,心里面很是放心。可是突然听了靳可说他是无证驾驶,刚才明明觉得干净利落的转弯,这时却觉得害怕极了。   偏偏这时林译白为了快些回去赶上晚自习又是走的高架桥。车来车往又都是极快的车速。一路上可叫向晚心惊胆战了。   * *   好容易终于是熬到回了学校。   三人一路进到了班里,好在林译白开的比较快,到了班里的时候还早,晚自习还没有开始。   向晚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刚放心不到一分钟,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教室里的桌椅有限,第一天上晚自习座位都是同学们自己随便坐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候大多数同学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因为有很多同学都是直接从初中部升上来的,他们之间早已相互认识。便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   向晚看了一圈剩下的零零星星的几个座位上,还有几个都放着东西。想来也是有人占了位置的。   靳可对此倒是不在意。有的学生就想占个前排的位置,觉得坐在前排就能好好学习。她可不这么觉得,只要有心,坐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   是以,根本想都没想就拉着向晚到最后一排空下的几个位子去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高中,都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按照他们的想法,自然也就全都坐在了前排。后排的位置就空置下来了。   向晚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靳可直接拉着她到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了。坐下之后,便抬头去找林译白坐在哪里。   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顶级学霸一定会像别的同学一样坐在教室的前排。没想到他竟然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她们旁边一排的最后一桌。   向晚转头看靳可,靳可却一脸了然的样子,解释道:“林公子就这脾气,跟谁都不爱接触。”   * *   第1个晚自习和预想之中的差不多。班主任老师来到班里把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都和大家讲了讲,然后便让大家开始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是按座位顺序开始的。   向晚就是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坐在最后一排了。她虽然平时和朋友们玩儿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真的遇到了陌生的人,总是会不自觉的感觉到很拘束和紧张。   她双手拄着脸坐在座位上,静静得十分认真听着台上同学的自我介绍。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道道陌生的声音。还有这个崭新崭新的环境,都让她感觉到了紧张。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的看向了旁边相隔不足半米的位置上坐着的林译白。   看样子,他好像对什么自我介绍的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时候正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本书看着,全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第53章 五十三只鹅   向晚本来对自我介绍十分发怵, 幸好她坐在最后一桌,轮到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正是晚自习快要下课了。所有同学都已经躁动起来了。她也就随便说了两句, 也算是蒙混过关了。   上学的第1天, 向晚就发现了高中与初中的不同。她上初中的时候,也会有晚自习。只不过她们的晚自习最多只到8:30就下课了。   不像高中, 尤其是像明中这样的省重点高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成绩服务。   所以高中的晚自习要一直上到晚上10:30。向晚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住宿。班上有很多走读的同学晚上还要骑车回家。也有很多家长不放心自家孩子早早的在校门口玩, 等着接孩子回家。   不过很快,她就不为自己住宿而沾沾自喜了。因为她发现林译白也是走读的。   她想到这儿,不禁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早晨上学, 中午放学,下午上学,晚上放学, 晚上上晚自习,晚上下晚自习。这许多时间都白白浪费,不能和他有什么接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 她仔细想了想,刚才说的那些时间几乎是他们的所有课余时间呀。   高中的课程很紧, 每节课都是小课45分钟,下课的短短10分钟还免不了很多老师可能会拖堂。这些都是她在上高中之前家里的表哥表姐告诉的。   向晚也是因为这个被忽悠的住了宿。毕竟宿舍距离教学楼很近, 不用那样来回颠簸。如此一来也多了许多休息的时间。   不过那些走读的同学向晚也是很理解的。毕竟他们不是家里离得很近, 就是上下学都有司机车接车送,十分舒坦。   明中为了节省学生的学习时间, 这两年干脆不举办军训。是以,他们的正式高中生活从第2天就拉开了帷幕。   * *   向晚还没有试过起这么早。   夏天的早晨,带着一天之中仅有的一丝清凉。外头的天还没有全亮。室友定的闹钟便早早的响了起来。   向晚烦躁的将夏凉被用力一扯盖在脑袋上。   昨天晚上在一个宿舍的姑娘们都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定了闹钟就被室友名叫江小凡。也是个明中土著,对这里的生活节奏了然于心。   所以闹钟一响她便醒了过来。这是一个十分热心的姑娘,醒来以后,发现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还全然没睡醒的样子。   忙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5:30了,大家快起床呀!”   ……   宿舍里鸦雀无声。   江小凡只得又喊一声:“5:30了,大家赶紧起来吧,再晚可就要迟到了!”   ……   宿舍里另外三个人不为所动。   江小凡只好无奈的走下床去,一一将三个人推醒。   向晚揉着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窗外。   隔着薄薄的窗帘,都能瞧见外面这天亮了一半灰灰蒙蒙的。   她只感觉到了汹涌而来的困意,几乎要将她压倒。脑海中像是有个小人在叫嚣着,躺下!躺下!继续睡!   幸好这时还有一丝理智存留没有,当即躺下身去继续睡。她拖着一动也不想动的身子,缓缓折折身上盖着的被子。   折到一半才想到自己这时还没换衣裳。她头一回住宿,看你屋里另外几个小姑娘。虽然大家都是小姑娘,可是当着旁人的面换衣服总让她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儿。   便将刚才都已经折好的被子又抖了开来,盖在身上掩盖着,将身上的小睡裙脱掉,换上了昨天晚上就已放在枕边的T恤和牛仔裤。   才刚将被子又折好了,就见江小凡又走了过来,指了指向晚床上叠好的学校发的床单。提醒道:“向晚,要记得把学校发的床单铺好哦!”   向晚一听,头都要大了。她在家里从来没有做过铺床单的事情,并不怎么会铺。只是看着另外几个都利落的铺完了床单,只有自己还在床上磨磨蹭蹭的。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这一着急手上的动作就更慢了。她看看手上的腕表,眼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还没有洗漱,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做呢。   更是觉得手忙脚乱。   一时间恨不得生出八爪鱼一样的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可十分利落的处理好了床铺上的事情以后,出门洗漱回来,看见向晚还在床上捣鼓着床单。当下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呃,已经快要6:00了。   明中的早自习很早。6:30正式开始上早自习,可是每天都会有主任查课,要求6:15就要全部坐在教室。   在明中三年,明中那点能耐靳可都是明白的,要是迟到次数超过了住院的容忍范围,少不了要停课反省,全校通告了。   不得不说,明中的主任领导都十分懂得学生的心理。知道他们这个年纪,一最怕停课被家长责骂,又会耽误自己的课程;二怕全校通报,在全校同学面前丢脸。   十六七岁的年纪,最是爱面子,哪里受得了这样丢脸?   向晚住在上铺,靳可见她仍是一脸专注,专心致志地铺着床单,不禁叫她:“晚晚,你们磨蹭什么呢?这都快迟到了。”   向晚对此十分无奈,她皱着眉毛低下头去看站在地上的靳可。瘪着嘴诉苦:“可可我要死了,我不会铺床单啊!哎呀完了。”   一边叫苦不迭,一边还在努力的整理着床单。试图尽力将床单铺好。   靳可在旁边看了他十几秒,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便说:“行了,你下来吧,我来。”   “啊?”向晚一脸懵。   靳可指了指地板,催促道:“赶紧下地上来,去洗漱去,我来替你铺床单。”   向晚这才后知后觉的下了地去。到了地上不忘给靳可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可可你太棒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木马~”   靳可被她这一通操作逗得笑了,好笑的推了她一把说道:“快去呀,真的要来不及了。”   说着便一下子迈上上铺的扶梯,两步上了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可把头一回住在上铺,上去下来都异常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来的向晚惊住了。   * *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之后。向晚和靳可来到班上的时候还是险些迟到了。   幸好靳可机灵,一看到教导主任,拉着她就跑。   值得一提的是,走读生因为来往路途需要的时间颇多,学校特地取消了他们的早自习。   所以尽管向晚一进到班里来,第1个就看向林译白的座位。看到的却也只是空荡荡的桌椅。   还是靳可在一旁不咸不淡的提醒道:“忘了告诉你啊,走读生不用上早自习。”   向晚一边把书包放到桌斗里,一边满脸艳羡的说道:“啊?这么好啊!哎呀,早知道我也走读了。你看我们,每天都要起这么早,那我还不疯了。”   早自习下课以后,靳可便拉着向晚出去吃早餐。   向晚原本不情愿,想趁着早饭的功夫在座位上补一会儿觉,还是靳可说:“你就不怕你睡姿太丑,吓着林公子?” 第54章 五十四只鹅   向晚原本不情愿, 想趁着早饭的功夫在座位上补一会觉,还是靳可说:“你就不怕你睡姿太丑,吓着林公子?”   靳可和向晚很早就认识, 所以向晚对于此时的玩笑, 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脸迷糊的被靳可拉着往楼梯口走, 边接着接靳可的玩笑:“胡说, 本仙女天生丽质,哎可可,你别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感觉林译白就喜欢我这挂的。”   此时走廊里的学生,并不是很多,大多数的班级, 都还因为是刚开学,所以老师拖了会下早自习的时间,专门在讲校园内的规定。   向晚因为是在和靳可开玩笑, 声音便有些大,加上走廊里人也不是太多, 向晚的这一番话,边被周围不少人给听了进去, 不少人还纷纷扭头看向一脸迷糊的向晚。嗯……这个姑娘是长得挺好看的, 只不过林译白明中校草的名号也不是虚的,多少女孩子喜欢他, 可是至今还没有一个成功追到的。   被周围人盯得有些尴尬的向晚,一把将靳可的手反抓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就向距离几步路之遥的楼梯口跑去。   开玩笑,刚才那么大的声音,都让周围的同学听到了,还有几个应该是和她一个班的,若是这种事情传开了,这让她今后还怎么做人啊?   “哎晚晚,你慢点,这就到楼梯口了,你跑这么快,万一摔到……了……”靳可原本的安顿声,在走到楼梯口之后,就越变越小,整个人甚至还站定不动,呈现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而原本一心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尴尬地方的向晚,就算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也发现了靳可的异常。   “可可,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向晚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脸凑在靳可的面前,好奇的盯着靳可那近乎无神的眼睛,“可可?”   向晚又凑近了一点,这下才算是从靳可的眼中看清了到底怎么回事——本校的一名男生,此时正一步步的从楼梯上上来,而且看这样子,这男生……还有点帅?   向晚见状,连忙转身,她倒是要看看,谁家的小哥哥居然能单纯的靠着颜值,将她家靳可的目光给吸引。   然而向晚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便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人被向晚猛地一撞,步子从原本的台阶上向下挪了一下,左手连忙搭在楼梯边的扶手上。但那人又怕向晚被自己这么一撞后,步子不稳,再将她身后的女孩撞到,于是还没将自己的身形稳住,便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向晚的胳膊。   一直处于没睡醒状态的向晚,被这么一折腾后,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我说你这个人……”向晚不满的抬头,在看自己撞到的人后,原本想要抱怨的话,分分钟就变了调,“的肌肉怎么练的就那么好呢?”向晚说罢,还将正在揉自己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没有半点犹豫的直接摸上了林译白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向晚将手放在林译白胸膛上后,便静了下来,周遭的嘈杂声,也在那一瞬间消失。   黎明那耀眼的曙光,透过楼梯上方的窗户,斜斜的洒在林译白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来。   逆光面对向晚的林译白,在向晚将手摸上自己胸膛的时候,便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娇小的女生,心跳开始越跳越快。   “哎呀,这个肌肉的手感可真瓷实啊。”怪不得刚才我撞上去以后,就头晕眼花的。向晚暗自腹诽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就在向晚一直泛着花痴的时候,被林译白单肩背在右肩上的书包开始慢慢滑落,最后在两人心中都有一丝动容的时候,猛然滑落。   林译白看着滑落在自己手腕处的书包,有些尴尬的将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松开,然后抬手将自己的书包背好,同时将原本扶着向晚胳膊的手松开。   一直处于花痴状态的向晚看到林译白的举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于是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往后推了两步。   “哎哟晚晚,你干什么啊!”靳可没有料到向晚会突然后退,猝不及防的被向晚狠狠地踩了一脚以后,开始不顾形象的各种哀嚎,“晚晚啊,你这一脚上来,我可是三天都下不了床了啊!”   “去去去,哪有那么夸张,”向晚红着脸,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我这一下弄完,你明明是会一个星期都下不来床的好吗?”   林译白本听着两人的对话,心跳的速度慢慢恢复正常——这丫头还能跟别人这么光明正大的聊有双重意义的话,看来被撞的那一下,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林译白这样想着,又将自己的书包往肩膀上提了一下,打算从向晚的身边绕开的时候,向晚突然一把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林,林译白同学,你刚才撞得我头有点发懵,我现在快要站不稳了。”向晚说罢,还又抬脚向后晃了两下。   靳可作为早就熟知向晚这人习性的好闺蜜,眼下哪能不懂向晚心里的打着的小算盘?只见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上前撑住向晚的另一只胳膊,立马演技爆发起来:“哎呀,晚晚,你到底怎么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面前的这位同学!同学,你撞了人就想跑,真的好吗?你不觉得你应该对这位快要被你撞晕了的同学负个责任吗?”   林译白看着眼前开始飙戏的两人,依旧周围渐渐围上来的同学,觉得有些头疼——要是真晕的话,还能使出那么大的力气,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啊,晚晚,怎么办,你现在被人恶意撞成这样,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靳可见林译白并没有想上来扶向晚的意思,便接着大喊起来,“哎同学,你就不能……”   “怎么回事?早自习下了不去吃饭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教导主任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前面围着的一群人身后传来。虽然大家都是新生,但也听过这位及其严厉的教导主任的名号。   教导主任的到来,让原本热闹的楼梯口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大家便都如同逃命般的飞禽走兽一样四散开来。   楼梯口没有走掉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   “你们仨,不去吃早饭在这干什么呢?是不是嫌吃早饭的时间太多了?”教导主任不耐烦的看着还杵在这里的三人,开始催促起来。   林译白听了教导主任的话,甩了下自己的胳膊,示意向晚将手松开,不过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的向晚,哪能说松手就松手?   “哎呀,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走?”教导主任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框,大步走到几人身后,“行啊,在学校里你们就敢拉拉扯扯的?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们让学校的脸面往哪里放?”   向晚一听这话,心里立马急了,一边不松开林译白的胳膊,一边使劲捏了捏靳可的大腿。   收到信号的靳可故作慌乱的开口:“老师,这位同学她早上没吃早饭,低血糖,结果走到这里就开始犯晕,实在是怕摔下去,所以才随手拽了为同学。再说了老师,咱们学校风气这么好,谁敢胡作非为啊您说是不是?”   靳可这一番马屁,正好拍到了教导主任的心里,教导主任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最后充满关心道:“既然是低血糖了,就赶快带这位同学去吃饭吧,你们现在啊,正是要关注身体营养的时候。”   “是是是,老师您说的是。”靳可点着头赞同完教导主任的一番话后,拽着向晚的胳膊就准备下楼。   然而,好不容易揪住男神衣角的向晚哪有这么容易就松手。   靳可见向晚一直拽着林译白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在向晚耳边低声道:“行了行了,你现在先别犯花痴了,反正都一个班的,你又和人家只隔了一个过道,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现在保命要紧。”   向晚听了靳可的一番话后,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一直紧握着林译白衣袖的手,被靳可拽着走下了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译白看着消失在楼梯拐弯处的向晚,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刚才向晚抚摸过的地方。   “同学,你怎么还不回教室?是心脏不舒服吗?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教导主任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硬生生的将林译白的感伤给打断。   林译白看着喋喋不休、觉得自己充满了一位老师对学生的爱的教导主任,冷冷地看了教导主任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向教室走去。   * *   校园内,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往食堂走去,原本安静的校园内,因为学生们的走动,多了几分灵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被靳可拽着从楼梯口离开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耷拉着个脸,任谁看了都能知道到她此时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晚晚,你怎么还一脸不开心啊?”靳可见自己拽着向晚都出来半天了,向晚也不跟自己说句话,于是身体前倾看了下向晚,这才发现向晚正一脸不开心的盯着脚下,慢吞吞的挪着步子。靳可知道向晚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存芥蒂,于是开口劝了起来,“晚晚,这种事情,真的急不得的,今后真的还有的是机会啊。”   向晚听了靳可的话后,更加不开心了,干脆直接将靳可搂着自己胳膊的手甩开,往一旁挪了两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是……哎呀,我就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能和译白一起去吃个饭,结果还被那个教导主任给搅和了。” 第55章 五十五只鹅   向晚听了靳可的话后, 更加不开心了,干脆直接将靳可搂着自己胳膊的手甩开,往一旁挪了两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我是……哎呀,我就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 能和林译白一起去吃个饭, 结果还被那个教导主任给搅和了。”   她向晚平时就看看帅哥、犯犯花痴这么点爱好,好不容易自己逮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够和帅哥共进个早餐,最后居然还被人搅和了, 她心情能好的话,才怪了。   “晚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教导主任的严厉, 这要是被她给抓住了你和林译白一起吃早饭,她能给你在全校师生面前连续通报一个星期啊!”靳可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向晚讲的清清楚楚的,毕竟她俩人生地不熟的, 好不容易上了同一个学校,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她可不想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向晚出什么事情。   向晚有些不开心的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她也想过, 不过, 美色当前,被通报什么的都是小事。   “可可, 我……”   “哎呀,你快别瞎想了,反正机会还多得是,你只要抓住了这次换座位的机会,今后不就想怎么看林译白,就怎么看了吗?”靳可的一番话,让向晚的心宽了宽。   也是,她并不是错过了这次,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 *   向晚和靳可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生回到了教室。由于大家相互之间都不认识,所以向晚和靳可一进教室,便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   “晚晚,你自己快去攻略林译白吧,我先去个洗手间,等下你给我汇报战况。”靳可凑在向晚的耳边小声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向晚见靳可要走,拎着袋子的手都快稳不住了:“别啊,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冷酷霸道就可以了。”靳可说罢,躲过向晚伸过来的手,往外面跑去,“人有三急,晚晚你加油!我相信你!”   被独留在教室门口的向晚扫视了一眼班级内都在埋头翻书、或者趴在桌上假寐的同学,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林译白身上。   此时的林译白,正一副慵懒的坐姿、如同一只正在歇息的大狮子一般懒懒散散的坐在座位上,戴着一副纯白色的耳机,随意的翻看着自己带来的一本书。   向晚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颤抖的内心,然后迈开自己的步伐,准备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林译白的桌边,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扔在林译白的桌上时,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向前一扑。   眼看着向晚就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向晚一个机灵,连忙将自己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受到来自大地母亲的吸引力,不可避免的摔倒在地上。   “嘭——”   一声巨响过后,同班同学们在深受“扶了会被碰瓷”的影响下,眼睁睁的看着向晚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最后自己爬了起来。   “嘶——”向晚倒吸了一口冷气,站起来后连忙看自己手中买来的早饭,发现袋子中的食物没有受到一点损害后,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下,她摔得可是真得很疼啊。   向晚眼泪汪汪的向座位的最后一排看去,见林译白并没有看向自己,心里立马变得百般交集起来——这个人,居然在看到自己受伤了以后,连个关心的眼神都不给她,哼,没想到林译白居然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正暗自脑补感情戏的向晚突然转念一想,此时的她并没有完全将林译白攻略下来呢,这才心情稍微好了点,稳稳当当的注意着自己的脚下,快步走到林译白的桌前。   低头看着书的林译白,并不像那会她在楼梯间见到时,那般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此时的他,多了一份柔和。不过即便林译白少了那层光芒的照射,在向晚的眼里,也依旧是个一直在不停发着光的……美男子。   向晚咽了下自己的口水,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那股花痴劲给压下去——重任当前,她可不能忘记自己最终目的。   “啪。”正专心看书的林译白,被突然扔到自己书上的东西给吓了一跳,等他定下神来,才看清自己书上被扔上了一份装在袋子里的早餐。   林译白疑惑地抬头看去,发现向晚正一脸通红、眼眶也有些微红的站在自己面前,怯怯的看着自己……书上的那份早餐?   “你的早餐掉了。”林译白将自己书上的那份早餐拿了起来,递到了向晚的面前。   向晚被林译白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一想,林译白还不知道她此时的真实目的,于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林译白解释起来:“不,是你的早餐。”   林译白听了向晚的话后,并没有接话,只是一只手举着向晚扔过来的那份早饭,一言不发的瞥了向晚一眼。   在向晚的眼中,林译白是那种及其高傲的男子,所以向晚对林译白现在的举动,也见怪不怪——毕竟长得帅的小哥哥,都是要靠自己的高冷,来压住自己的颜值啊!   “这份早餐,是我专门给你买来的,你……你快趁热吃吧。”向晚说完这话后,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毕竟这种贤妻良母般的话,在她看来,可不是每个女生都能说出来的。   “我吃过了。”林译白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宛如一曲悠扬的大提琴的声音一般,从他的口中传出。   而以为自己成功了的向晚,也被林译白一字一顿吐出来的四个字,给怔住了。   怎么办,以为小哥哥没吃早饭而专门带了一份早饭过来的她,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这林译白居然已经吃过早饭了,这可真是叫她一时慌了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好在向晚的反应能力比较强,只见她大脑飞速运转,而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又开了口:“没关系,再多吃点,毕竟你的肌肉,也需要营养啊。”   这一刻,向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机灵鬼,居然能想到这么完美的一个想法,来各种坑蒙拐骗的让林译白接受自己送来的早餐。   “拿走,不需要。”   向晚:“……”   空气凝结了几秒钟,向晚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自己想要直接将早饭塞进林译白嘴里的这个想法,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看着右手依旧在举着自己扔过去的那份早饭的林译白,和颜悦色道:“没事,既然你吃过早饭了,那我就请你吃午饭吧。林译白,你中午想吃点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还是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或者是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其实我觉得你来个晾肉、香肠、什锦苏盘外加两碗白米饭就够了,对吧?”   林译白在向晚吧嗒吧嗒说个没完没了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耳机摘掉,然后默默地的看着向晚的红唇翕动,最后淡定的吐出两个字来:“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我闭嘴了以后,你就把早餐吃了。”向晚说罢,从林译白的座位旁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侧着身,将自己的脸朝向林译白的方向,一脸花痴的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译白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份早餐,眉头微皱,略微沉思了一下后,直接将自己的早餐扔回到了向晚的桌子上,同时将自己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说了我不吃,听不懂?”   向晚看着被扔回到自己课桌上的早餐,瞬间觉得自己心中涌出了一股委屈感。   虽说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林译白了,可是林译白这种样子和举动,却是她第一次见。   “嘤嘤嘤,”向晚双手故作颤抖的将自己课桌上的早餐捧了起来,大腿不经意间往课桌的桌腿上轻轻地撞了一下,瞬间疼得泪眼盈盈,“早餐做错了什么?你居然这么嫌弃它,还将它这么使劲的扔了回来……”   林译白挑眉看着眼泪汪汪的向晚,心中毫无波澜,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写自己的五三。   * *   靳可从洗手间出来后,一进班级,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同学们正不约而同的转向后面,津津有味的看着一脸帅气而又高冷的林译白,以及坐在他隔壁桌,正捂着脸哭的……   “向晚!”靳可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快步冲到向晚的身边,关切的看着向晚正在……捂着一份早饭哭的快要断气了?   “林译白,你到底把晚晚怎么了?”靳可气急了,不顾眼前事情的缘由,直接开始指责其一直坐着毫无波澜的林译白。   她和向晚认识了好几年,她可是从来都没见过向晚哭。   “呵。”林译白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然后正了正自己的身形,接着拿起摊放在桌子上的五三,不顾大家异样的眼神接着写了起来。   林译白的举动,让靳可非常的不满,就在她准备发飙的时候,周遭一直坐着看戏的几名男同学看不下去了。   “哎我说那最后一排的男生你怎么回事?人家妹子好心好意的给你带早点,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看起来块头很大的男生,不禁开口打抱不平。   “就是啊,还在那写五三,我说你是学习成绩很好吗?在这装什么装啊。”坐着大块头男生身边的另一个男生显然是大块头男生的好友,见到好友开口忍不住道。   这时候坐在班里的同学们虽然瞧着看书的看书,吃东西的吃东西,可是其实都在暗暗听着、看着今天这场大戏。   他们所在的高一(2)班,本来就是重点班。大多数同学都是明中土著,初中部升上来的。刚才说话那两个男生显然是别地学校新考进来的,对明中不了解。   这时听着他俩一唱一和,越说越兴,坐在前排的一个小个子男生不禁开口说道:“你们俩别说了,林译白这性格。”   林译白在明德中学的校草地位不可撼动,几个原本就看着戏十分不满的女生这时见终于有人替林译白说话,不禁你一言我一语地插话进来   “就是,林译白就这样,以前也没人闹这出啊,再说明明是刚才那个女生非要林译白吃的。”   “对啊,而且什么学习成绩很好,你怕是不知道明中中考第一是谁?”   ……   向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本来想装个哭撒个娇让林译白接受早餐,这下子半个班都快因为她撕起来,吓得她赶紧拿下捂在脸上的手。   靳可这才发现,向晚的脸上除了几根刚才自己按出来的红红的手指印以为,一滴想象中的泪都没有。   她见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不禁开口讪讪地笑了笑,打着圆场:“呃,对不起,我,我跟林译白闹着玩呢,大家别吵啊……”   说完又赶紧去拉靳可的手,解释道:“可可,我……你……哎呀我错了。”   * *   这个小插曲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靳可看着一脸愧疚的向晚,不禁伸手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安慰道:“嗨,没事。不过晚晚你要答应我,今后不许再……”   靳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班主任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了过来:“哎,那个同学,都要上课了,怎么还不回自己的座位?”   靳可见老师都发话了,虽然还想着跟向晚说话,也得不情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好在她的座位就在向晚的前面,于是她连忙向前迈了一步,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学们,咱们今天要去领书,不过大家都要去,转完一圈你们即将生活三年的高中后,再去领书。”班主任清了清嗓子,随便点了一个男生,让他负责在大家下了楼后的站队。班主任安排好后,这才大手一挥,示意大家下楼。   靳可坐在座位上,听了这老师的一番话后,暗自嘀咕起来:“明明等下不上课,是要去领书,结果还这么一本正经的训我,哼,这种老师可真……”   “可可,你在这嘀咕什么呢?赶快走了啊。”向晚拍了拍坐在座位上的靳可的后背,“咱们这会赶快下去,不然等一下,就找不到咱们班在哪了。” 第56章 五十六只鹅   靳可倒是不着急, 反而是拽着向晚走在人群最后面:“晚晚,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咱们班可是有你最最最喜欢的林译白在呢。咱们到时候就算找不到班级的位置, 你站门口扫一下人群中哪里有林译白不就行了。”   靳可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 不记仇,也不爱计较, 尤其是遇见向晚这样投缘的朋友。这不, 方才的事情,她转头就给忘了,连刚才要跟向晚说什么都忘了,一出门就开始说旁的。   “是啊!”向晚觉得靳可的话非常有道理, 毕竟现在她向晚整个人就是林译白扫描器,林译白只要一出现,她绝对就能发现这人的位置, “只要林译白走咱们前头,那咱们跟着林译白走就可以了,妥妥的没问题。可可, 你可真聪明!”   “那是,本姑娘我一向机智聪明。”靳可得意道。   然后,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俩能不能走快一点?”   这道声音, 对于向晚来说, 真的是无比的熟悉。向晚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向身后, 发现林译白果不其然的就跟在她的身后,正一脸烦躁的看着自己。   “额……林译白?你你你……你不是刚才先出教室门了吗?”向晚一脸吃惊的看着原本应该已经出了门的人,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些玄幻,同时还有些尴尬。   林译白一直跟在她身后,就证明刚才她和靳可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向晚定下脚步,弱弱地侧身看向林译白的脸,结果发现林译白又比刚才好看了一点。   “看够了么?”林译白不喜不悲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也成功的让向晚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开始犯起了花痴。   向晚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若不是靳可知道向晚是看林译白看多了,那绝对会以为向晚是发烧了。   “看、没,没看够。”嗯,在这个问题上她向晚可以一向的没有底线。   林译白盯着向晚看了几秒钟,然后从向晚的身边绕了过去,留给向晚一个冷酷的背影。   “晚晚,你还在等什么?这种时候,赶快上去追啊!”靳可作为向晚的军师,临危不乱的给向晚提供参谋,“晚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快抓住这次的机会,一举攻下林译白吧。”   向晚觉得靳可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眼神中充满感激的望了眼靳可,毅然决然的转身跑去追林译白。   然而,向晚连着跑到楼下,都没有看到林译白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译白长得本来就很高,属于那种放在人群中,先会让人注意到他的身高,然后才是他的颜值的人,不过现在向晚往人山人海的学生堆里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林译白的身影。在认清了这一点后,向晚不禁有些小失望。   这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还是她在第一次见过林译白以后,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了时,出现过。   “晚晚,这里这里。”靳可随后从楼道里出来后,便发现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于是招呼向晚跟着自己往班级队伍走去。   “可可,你说我是不是见不到他了啊……”向晚的情绪,因为刚才她没有找到林译白,而变得烦躁起来。   那种好似自己丢失了珍宝,怎么也找不到的感觉,让她不禁觉得有些烦躁,这时候站在靳可面前,还忍不住左顾右盼去寻找林译白的身影。   靳可听完向晚的话后,再度开启了安慰模式,不过这次却不同刚才在教室里面对林译白时的那般做作的安慰,而是非常走心的一顿安慰:“晚晚啊,咱们现在都是一个班的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林译白就算一直不想理、啊呸,就算是一直不想见你,他也得来上课啊,你说是不是?”   向晚被靳可这么一顿安慰后,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于是任由靳可拽着自己向班级最末尾的位置走去。   靳可一向比较讨厌站在班级的前面或者中间的位置,一方面是因为她本来就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总觉得站在那么前面,心里会有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靳可的这一个小毛病,也带的向晚也开始爱往队伍后面跑。不过好在向晚的身高和靳可的差不多,所以也就没什么人会说她们。   靳可在带着向晚往队伍后面走的时候,为了都向晚开心,特地讲了一个笑话给向晚听,这一举动,也让向晚开心了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就在向晚笑着看向离队伍后面两米远,正倚靠在一棵树上的人时,她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   林译白此时正斜斜的靠在树上,不像对她那么冷冰冰的,而是颇为和缓地和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女生聊天。   向晚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便已经将站在林译白身边的女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女孩身穿一身艳红色的雪纺裙;脚踩一双米白色的高跟凉鞋;头发应该是在理发店专门的修整过,被剪得及其的富有层次感,而且底端还被烫成了大波浪卷的样子。   最然向晚隔得距离有些远,但不可避免的,她还是看到了那名女生的长相——高挺的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精致的五官凑在女生的脸上,显得极其的完美。   向晚站在原地好半天,最后是靳可实在没玩法,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向晚从队伍外面给拽回到了队伍里。   靳可不是没有见到林译白在和那名女生聊天,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让向晚上前去——这种时候,她都分不清站在林译白身边的女孩和林译白的关系,若是现在就让向晚贸然上前的话,向晚恐怕会有危险!嗯,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打。靳可想到这里,连忙将搂着向晚胳膊的手又紧了紧。   她家向晚,说不定真的会被林译白的颜值给冲昏了头脑,最后跑过去把人家女生给推走的。   “晚晚啊,来来来,这个位置是每个队伍里站着最舒坦的位置了,快来,正好两个人并排的。”靳可看着队伍最后端的位置,二话不说拽着向晚就站了过来。   然而一心全在林译白身上的向晚,就算是人站在了队伍里,还是忍不住总转头去看身后树下的那两个人。   不一会儿,这女生笑着向林译白摆了摆手,然后笑嘻嘻的往距离自己队伍很远的一个队伍小跑过去。   不得不说,穿了裙子的妹子就是够仙,哪怕跑起步来,那小裙子的裙摆飘荡起来,也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舒适感。向晚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样式都要烂大街的牛仔裤和T恤,默默地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遍自己的衣品。   若是她能够像人家女生那样,穿上一条小裙子,再很温柔的走路的话,那说不定林译白就能用看那女生的眼神看自己了。   向晚有些自卑的低着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运动鞋,心里更加难过了。   * *   林译白在跟宋姝聊了两句后,宋姝便回了自己的班级,而他一站直身形后,也正好看到了向晚向他投来的目光。   嗯,那种目光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一只护食的小猫咪,见到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了以后,所发出的目光。嗯,好像这个形容有些不太贴切向晚此时的表情。那就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一只护着自己身后的食盆,不让任何人碰吧。   林译白想到这里,脑海里立马有了画面,结果越想越深入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   “哎,林译白,赶紧好好站队,别在后面待着了!”班主任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成功的打断了林译白的思绪。   因为学习成绩一向十分优异,林译白在明中的教师团队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他们现在这个带过很多尖子生的班主任,都对林译白分到自己办理颇为骄傲。   林译白闻声,瞥了眼老师,二话没说,直接径直走到队伍最后面,紧挨着向晚站。   现在他旁边的向晚,心里应该已经要开心死了吧?   嗯,他仿佛能够看到向晚身后出现了一条小尾巴,正在用力的摆着。   * *   向晚没有想到林译白居然会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过一想刚才老师都开口了,他就算再傲慢,也不会不听老师的话。   想到这里的向晚,心中的喜悦瞬间减少了一半。甚至取之而来的是更加的烦躁。   刚才他和那个女生有说有笑的,对她送个早餐就冷冷淡淡的,看来林译白是不喜欢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想到这里,心中剩下的那一半喜悦,也瞬间消失殆尽。   心里凉飕飕的向晚,戳了戳靳可的胳膊,然后在靳可啊了一声后,直接将靳可拽到自己站着的位置上,同时自己一个侧步,直接站在了靳可刚才站着的位置:“可可,我们换个位置,我觉得我刚才站着的位置,有点挤。”   靳可:“啊?”   靳可被向晚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抬眼看了下左手边的林译白,有些难以置信向晚会放弃这么一个近距离和林译白接触的机会。   便十分不解地看着向晚。   向晚余光瞥了身边的林译白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自己,便凑到靳可耳边,小声比比:“你看人家好像根本不想搭理我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天生就那样呢,原来……”   靳可一听,原来她是在介意刚才的事情,不禁翻了个白眼给她:“所以呢?你就要放弃了?”   “哎呀,可可,你小点声!”刚才靳可的话可没像向晚那样刻意压低声音,她那么大声,肯定让旁边的林译白听见了。   向晚闷闷的,几乎快把“不开心”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靳可见状,也不跟她废话了,无奈地说:“来来来,换换换!”   换完了位置,靳可就站到最后一排,向晚的身后了。她干脆趴到向晚肩膀上,压低声音,靠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刚那个女生叫宋姝,林译白小青梅。晚晚啊,你可得加把劲了。” 第57章 五十七只鹅   “哎呀, 好累啊……为什么这个高中的校园会这么大啊!”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后,向晚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向晚知道明中占地面积比较大,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一个教室一个教室的转下来, 居然会这么累。   靳可听着向晚的哀嚎声,笑了笑:“没事了, 咱们现在不就在往图书馆走吗?等到了图书馆, 领上书了,就可以回去了。”   “哎,我真的好累呀!”这时候的太阳明晃晃在头上照着,向晚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   她轻轻扶了扶额, 觉得脑袋有些混沌。也不知怎么的,连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不小心趔趄一下, 差点摔出去。幸好身边还站着靳可,她靠在靳可身上,才算是勉强站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的林译白, 正抱着一摞书,仔细的核对着自己是否有少领的情况。   向晚看着一脸认真样的林译白, 发现林译白认真起来,身上真的是发着光的。   林译白那发光的身影, 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亮, 最后她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开始变得白的刺眼, 却唯独剩下林译白的身影,一直停留在她的眼前。   “晚晚!晚晚你怎么了!”   向晚倒地之前,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却怎么也听不清对方叫的是谁。   * *   再醒来的时候,向晚发现自己目光所见的地方是一片纯白,空气中还有着扑鼻而来十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幸好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只不过,她刚刚晕过一回这时候脑袋有些迟钝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刚挣扎着坐起来,就听见有人说道——   “哎,小姑娘你醒了啊!”   向晚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学校的校医室里。跟自己说话的,正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校医。   向晚懵懵地看着校医,愣了一愣,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啊?我刚刚明明在……”   校医走了过来,走到了她的床边,仔细看了她两眼,说道:“行了,没什么事儿了,小姑娘可以继续回去上课了。刚才是一个小伙子送你过来的,应该是你的同学吧。”   “噢,原来是这样,谢谢您啊,给您添麻烦了。”向晚一听校医说她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当即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挣扎着下了床。   下了床对校医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这才放心的出了校医室的门。   幸好校医室就位于她们上课的教学楼的1楼,距离教室很近了,向晚虽然身体不舒服,走路很慢,还是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老师不在,显然是在上自习课。向晚早就看过班里的课程表,知道明中的规矩,每天下午第8节课都要作为自习课。   高一(2)班是学校官方挑选出来的重点班。选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按成绩水平来的,偶尔有几个托了关系进来的,诸如向晚这样的,也都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果然,正如老师们所说,一个班纪律真正的好坏,是要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才能看出来的。   此时的高一(2)班班级中没有任何一个老师。但是班里的同学们却比老师在的时候还要安静。   因为今天发了新的教科书。大家都在认认真真的翻看着课本。   很多时候重点班的学生和普通班的学生在想法上就有着很大的不同。重点班的学生大多数从小就在这样的重点班级中,习惯了和很多成绩优秀的同龄人竞争,所以更懂得在学习的时候争分夺秒,不肯放过任何一分钟的学习机会。   现在的高一(2)班正是印证了这一点。   全班的学生几乎都在认真看着课本。尽管有那么零零星星的一两个在交头接耳,也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尽量不去吵到别人。   向晚对这样安静的环境实在有些发怵。班里的人都这么安静,她这样推门进去,就像是打破了一种平衡,破坏了一种和谐一样。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不过,总站在楼道里不是个事儿。向晚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原来第8节的自习这时候才刚刚上课。   她总不能这样在楼道里等上一节课吧。即便是她想等着,来往查课的主任也不会允许的。   是以,向晚只能低着头,硬着头皮推开了教室的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德中学历史悠久,这些教室,包括一些教学器械也是用的年头久些。   这扇门也是如此。所以向晚一推,就听见——   “吱——呀——”一声。   长长的尾音拖着。果不其然,除去少数几个全神贯注看着课本的学生以外,许多人都被这开门的声音吸引过来了目光。   向晚赶紧将头又低了低。   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室,因为被打破了平静。这时候隐隐从底下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向晚秀眉微皱起来。低着头一路哪也不看,径直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身边的靳可一见她回来,连忙凑过来问道:“晚晚,你这没什么事儿吧?”   向晚觉得教室里太过安静,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出声说话。便点了点头。从自己放在桌斗里的小书包里翻出了一摞便利贴。   当下便抽出一张给靳可写了一张小纸条——   “可可,我没事啦,你不用担心我啦。”   与向晚拿着这张小纸条来来回回传了两趟之后,靳可干脆放下纸条。撇了旁边的林译白一眼。凑到向晚耳边说道:“晚晚我跟你说,你可别太激动,刚才你晕倒了,可是林译白背你去的校医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一听到这么劲爆的话题,向晚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了,竟然惊呼出了声。   待到话出了口才突然反应过来,向晚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伸手捂住了口。   然而,向晚虽然捂住了嘴,但她之前的喊声,也真真实实的传到了同学的耳中,而且好巧不巧的,查各班自习的老师,因为刚才看到了向晚一个人从走廊里回到教室,所以一直紧跟在向晚的身后,也将向晚的喊声,悉数听了进去。   “你们班怎么回事?”查自习的老师一把推开教室门,扫视了一圈后,死死地盯着向晚,“坐最后一排的那个女同学,现在是自习时间,你喊什么喊?”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想都没想就扯了一个谎:“对不起老师,我刚才看到一道题,结果我同桌告诉我那道题有另一种解法,我一激动,就……”向晚说罢,还看了下坐在一旁正低头专心看书的林译白。   嗯,她向晚豁出去了,就算自己被点名批评,也要拉上林译白一起。就像前几天她在某本言情小说里看到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啊……“相爱相杀”。   这就是对林译白那会和那个女生说笑的报复!   向晚的解释,让查自习的老师面色有所缓和,毕竟在明德中学,学习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行了,你坐下吧,下回注意一点。”查课老师又说了两句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话后,转身离开,向晚也在老师将教室门关上的时候,松了口气。   林译白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向晚,手中原本仍在纸上演算的笔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身边这个女孩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也有不少女孩子明里暗里向他表达过一些,可是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像她这样。   时间在向晚和靳可相互传纸条中,飞快的度过,在两人互传了一张纸的废话后,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坐了一节课硬板凳的向晚连忙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说这还没有正式上课,但现在这个强度的上课时间,也将向晚累的够呛。   “晚晚,据我得到的小道消息,咱们等一下就要换座位了。”靳可凑到向晚面前,一脸神秘道。   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的向晚觉得有些惊奇:“换座位?靳可,你的这个小道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嘿嘿,晚晚,你在医务室的这段时间,我呢,已经和咱们班上的几位同学打好了关系。看到第一排坐着的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大兄弟了吗?他是咱们班主任的侄子,我从他那得到的小道消息。”靳可有些得意,“小晚晚,你呢,现在就想一想你要和谁坐同桌吧,毕竟另一个小道消息,是咱们班主任还算是开明,允许咱们自己找同桌的。”   和谁坐同桌……向晚一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下意识地往林译白的方向看去,只见林译白此时正坐在座位上,翻看着自己面前摊放着的课本。   其实向晚是非常想走到林译白面前告诉林译白,她想和他坐同桌的,但是向晚一想到林译白对她冷冷的态度,就立马在自己的脑海里将她的那个想法否决掉。   既然林译白那么不喜欢她,那她就不要那么没有尊严地缠着他了!   嗯,起码今天不要。   “可可,我要和你坐同桌。”向晚直接伸手将靳可的手握住,说出了一句非常有骨气的话,“女生就是要和女生坐同桌,不然还要和那些臭男生排排坐吗?”   “晚晚,你难道不和林……那谁坐同桌了吗?”靳可对于向晚的话,表示非常的不理解。之前向晚还要死要活的各种巴结根本不理她的林译白,到了这会,已经是她能够进一步接近林译白的关键时刻了,这向晚却突然说要放弃?   这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向晚忍着心痛,非常坚定道:“不了,我就要和你坐同桌,除非有人求我跟他坐同桌。”   嗯,好吧,靳可刚才还不理解,现在才算弄明白,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向晚这个死丫头这是在闹脾气呢。 第58章 五十八只鹅【已替换】   不过向晚的小脾气, 她并没有办法去治——这可是向晚和林译白之间的事情,她过多的掺和,真的不好。   “行行行, 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跟你……”靳可话还没说完, 就被突然起身的林译白给打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你和我坐一起。”   林译白低沉的声音, 传入到向晚的耳中, 让原本还非常有骨气的向晚,立马跟个狗腿似得转身朝着林译白点头。   “好啊好啊,译白我们坐同桌吧。”向晚笑嘻嘻的凑到林译白面前,身后的小尾巴摇的, 任是谁见了,都能看出来。   林译白其实一直有在偷听向晚和靳可的对话,所以当他听到向晚说要和靳可坐同桌的时候, 他心里有些酸酸的,嗯,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向晚, 而是他觉得,他的小跟班就只能和他坐同桌。   于是, 一向高冷的林译白,直接拉下面子, 开口问向晚要不要和他坐同桌——由于向晚之前和靳可说的时候, 一副“除了你和我做同桌,别人我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让他略微的有些担心向晚不会答应,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向晚的骨气了。   “林译白,其实你不讨厌我的对不对?”向晚看着重新坐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林译白,又开始缠着林译白说东说西的,也不管林译白有没有想要理她的意思,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林译白,我数学其实不太好,所以到时候我有不会的题能不能问你啊?对了林译白,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别的你喜欢吃的早点吧。”   向晚的说话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不过这会虽然是下课时间,但是相互之间并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们,大多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最后一排正没完没了的缠着林译白说话的向晚。   同学们虽说相互之间都不怎么认识,不过对于向晚的这种表现,大家心里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这姑娘胆子真的挺大,居然敢公然在班里追求自己的真爱。   不过好在大家并没有怎么吃这波狗粮——高冷的林译白,居然能够在向晚的各种缠着他说话声中,镇定自若的翻看自己的课本。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在向晚看来,着实是太短了些,毕竟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林译白说,而且林译白也一直没有回她一句话。   向晚的这股怨气,让坐在她前桌的靳可充分的感受到了,于是她连忙撕了张纸,在上面唰唰的写了两行字:晚晚,别难过,他现在不想理你,不代表以后就想理你。看开点,等下换座位了,你还能和林译白坐在一起,然后烦死他。   向晚看着这张从前面传来的纸条,被前半段话给气到了,不过很快她就笑逐颜开,一个人乐呵呵的开始傻笑起来——靳可说的对,这马上就换座位了,她完全不用担心。   班主任很快就进到了教室里,当然,班主任在走上讲台的同时,也将换座位的这个消息带给了大家。   “大家可以自行找同桌,想和谁坐同桌就和谁坐同桌。”班主任本着新学期,大家都还不熟的这个想法,非常民主的让大家自行选位置。   向晚看了眼身旁的林译白,见林译白并没有想要举手的意思,于是连忙举手:“老师,我想和林译白坐同桌。”   老师看了眼向晚,又看了看林译白,最后在大家稀稀拉拉的唏嘘声中,点头同意。   * *   “林译白林译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啊?”向晚在放学铃声响起后,立马开口问林译白。   向晚作为住校生,晚饭只能在学校食堂里吃,不过这并不代表林译白就不能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林译白自从今天和向晚做了同桌以后,就被向晚各种吵,向晚甚至还顶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给他传小纸条。   “不去。”林译白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将向晚的满腔热血都给堵了回去。   “哦,这样啊……”向晚情绪失落的低下了头。她本以为自己的盛情邀请,林译白一定能有所回应,但是让她没有意料到的是,林译白居然依旧坚持这自己的底线。   嗯,坚持着不理她向晚的底线。   林译白没有说的是,他今天其实是要在学校上个晚自习再走的。   明德中学有一个传统,就是不论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都是可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走读生本来下午六点多放学就可以走的,但是有很多学生还是会选择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再走。   不过向晚对这所学校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她也没有想到,林译白今天其实是要在学校上晚自习的。   “晚晚,走啦。”靳可走过来拽了拽向晚的胳膊,“这会再不去食堂的话,那些好吃的饭菜可就没了。”   向晚看着丝毫没有想要收拾书包回家的林译白,依依不舍的被靳可拽出了教室。   “晚晚,据我在明中多年的经验,咱们学校的食堂,有一道非常好吃的菜,这道菜可是食堂所有菜系里的扛把子。晚晚,咱们今晚一定要抢上那道菜。”靳可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向晚耳边响起,然而将自己全部心思都放在林译白身上的向晚,并没有想要理靳可的意思。   只不过无意识地回应一句:“什么菜啊?”   靳可笑着,显得有些神秘兮兮,说道:“保密,还不能告诉你。”   * *   正低头写作业的林译白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而那道身影也将白炽灯的光亮,挡去了一些。   着实受不了这个暗度的林译白有些不爽的抬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宋姝。   “有事?”   宋姝将自己手里拿着的饭盒放到了林译白的桌子上,然后绕到林译白的身旁,一屁股坐在了向晚的位置上。   “我知道你肯定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所以特地让我家里多做了一份饭。”宋姝说罢,将饭盒打开,然后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递到林译白的面前。   林译白皱着眉头瞥了眼坐在向晚位置上的宋姝,心里略微有些不悦——这个宋姝,怎么就直接坐在了向晚的位置上了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姝拿起筷子,从饭盒里夹了一筷子的菜,然后递到林译白的嘴边,衣服贤妻良母般的姿态:“译白,这是你最爱吃的菜了,快尝尝。”   林译白微一皱眉,看着书页上的油滴,眼中闪过一丝不豫,身体稍稍向后倾了一下,淡淡道:“我不吃,谢谢。”   靳可如愿的买到了自己一直想吃的那道菜,只是她刚坐下,还没动筷子呢,手机便响了起来。靳可拿起手机,发现给自己发消息的,是她那会认识的穿黑衣服的大兄弟。   这大兄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给靳可发来了两张图片和一个小视频。靳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点开看了一下结果直接被这图片上的内容给震惊到了——这图上,居然是林译白和其他女生……相互喂饭的场景?   靳可有一丝慌乱的抬头看了下坐在自己对面的向晚,这种消息,作为好闺蜜,她其实是应该第一时间分享出来的,不过向晚现在对林译白的态度……   “可可,你怎么不吃饭啊?这不是你最最最想吃的菜吗?”向晚见靳可一直在低头玩手机,于是站起身伸手将靳可手中的手机一把抢了过来,“可可,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要专……”   向晚原本教训靳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靳可手机上点开的图片给惊到了。   “这……”向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照片上的内容,总觉得照片上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宋姝,让她觉得有些刺眼——林译白刚才还说不吃饭呢,这一转头,居然就和别的人一块共进晚餐,而且还霸占了她的桌子!   越想越不开心的向晚闷闷不乐的将靳可的手机放在桌上,然后抱起饭碗就开始往自己的嘴里塞米饭,到最后,一整个晚餐时间,向晚都保持着皱眉不悦的表情。   * *   向晚和靳可吃完饭回到教室的时候,宋姝已经走了,不过林译白却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并不知道林译白是打算留下来上晚自习的向晚,拖沓着自己的脚步,一脸不开心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然后当着林译白的面,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纸,抽了两张纸出来,将自己的凳子和桌子都擦了一遍。   其实向晚的桌子和凳子,都非常的干净,但是向晚一想起宋姝坐到自己座位上,和林译白共进晚餐,心里就非常的难受。   林译白本来以为向晚吃完饭回来以后,看到自己还没有走,应该是非常开心的,但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从食堂回来以后的向晚,居然闷闷不乐的。   “咳……”林译白轻咳了一声,不过在擦自己桌子的向晚虽然听到了,却并没有理林译白。   天色,在向晚的不开心中,渐渐暗了下来。这座城市上空,不知从何时开始,被一片片乌云所笼罩。   整个晚自习都异常安静的向晚,全程都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涂写写的,过于安静的她,也让林译白有些不太适应。   一直到了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的都出了教室,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靳可见到向晚和林译白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坐在座位上,便没有上前打扰,自己悄摸摸走了。   * *   直到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译白才放下手中的笔,开口叫她:“向……”   “轰隆隆……”一阵震破耳膜的巨响,原来是天空中一道雷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才刚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向晚听着他没了下文,转过头去,却见他眉头紧皱,脸色微微发白。   “轰隆隆……”又一声。   巨大的雷鸣声响起,林译白眉间皱着的沟壑又深了一分。   向晚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连忙关切地问:“林译白?你怎么了?”   林译白却一点儿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她从侧面瞧着,只见他面色肉眼可见地变白,瞳孔微缩,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   向晚愣了愣,正不知所措,突然,天空中又一道惊雷,轰轰隆隆……她才突然灵光一现,话脱口而出:“林译白你……你是怕打雷?”   等到雷声的余韵渐止,林译白终于稍稍好了一些,冷冷甩出一句:“别胡说。”   教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就连靳可也非常自觉地先回了宿舍。   向晚看着面前的林译白,他清隽的脸此时白的不自然,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垂下的手似乎在极微不可查地抖着,不过叫人瞧不清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搓搓手。可是外头的闪电一闪,轰轰隆隆的雷声又如期而至,她瞧着林译白的模样,终于拿定主意,闭着眼倾身拥了上去。   清瘦的男生被她揽在怀中,他的骨骼明显,甚至有些硌人。可是向晚却不想放开手。   “林译白,今天晚上有雨,所以我送你回家吧。”向晚搂着林译白,一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松手”的姿态。   林译白着实是被刚才响起的雷声给吓到了,所以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同意。   * *   夏日里的雷阵雨总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不一会儿,和着雷声的雨就下起来。   天自一边暗起,渐渐地,整个天空都成了晦暗的颜色。   并不是自然的天黑,这样的天色叫人看着,就觉得心中压抑。   向晚早已放开了林译白,只是整个人凑近了些。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试图给予他一丝聊胜于无的温暖。   好在雷阵雨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样子。这场声势浩大的雨,便已经停了。   窗外只剩下“滴答、滴答”的,雨滴落在水坑里的声音。   向晚笑着看向林译白,声音明媚动人:“太好了,雨停了,林译白我们可以走啦。”   正说着话,突然,猝不及防地,教室里的灯灭了。   啊,不对,确切的说,是整栋楼里的灯都灭了。   向晚几乎惊呼出声儿。   幸好林译白还坐在旁边,他也是明中土著,自然知道明中的作息标准。只不过刚才因为那场雷阵雨,没想到这时。   黑暗中,向晚瞧不清林译白的神色,可是却不知为什么,感觉他有些着急。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他说:“快走,要锁门了。”   话音一落,林译白就拿起自己的背包,一把拉住向晚就往楼下跑。   可是很不幸,等到两个人气喘吁吁跑到楼下的时候,就只见到一楼大厅紧紧锁着的大门。   林译白有些懊恼地锤了一把玻璃门。   向晚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想也没想,便开口安慰道:“没事,你别着急,咱在这儿喊几声,肯定会有人来开门。”   听了她这话,林译白偏过脸看了她一眼,不过一眼,却又转了回去,一句话也没说。   向晚不知道的是,明中的教学楼和门卫值班室相隔很远。每天都是下了晚自习半小时后,门卫大爷过来拉了总闸,锁上门,就又回到值班室去。   而且,明中为了保障课堂教学质量,和给学生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教学楼所有的玻璃都是双层,有显著的隔音效果。   他们如果在这儿喊人,恐怕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听得见了。   向晚说完,见林译白不说话,自己也闷着不开口了。两人就这样静默良久,他才重新开口,问了句:“你住宿的?”   “是啊。”向晚第一次住宿,还不知道夜不归宿的严重性,况且她自小疯闹惯了,这时竟然并没有半点儿心慌。   倒是林译白看到她这么一点儿不慌的样子,皱着眉问她:“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向晚无所谓的摇摇头,“管他呢,正好我不也不想住宿舍。”   嗯,按照向晚这种作死法,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全校批评,撤销她的住校资格。   两个人每人一份一千字的检讨。   只不过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向晚这种家庭的人,会选择直接接受处罚,而不是让家里人斡旋,保留住宿资格。   这事说来也是向晚自己搞的。   当天晚上,向晚和林译白被不小心锁在了教学楼里。一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命的是,林译白带着手机,手机却没有电了。   最后还是幸好靳可在宿舍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宿舍门都落锁了,还没见向晚回来,这才急匆匆地去找宿舍阿姨。   说来明中的学生,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非富即贵的贵家子弟,另一种是疯狂学习的学霸。   前者恨不得下课就回宿舍窝着玩,后者遵守学校作息规律,赶着回宿舍再学一会儿。   很少有人向林译白和向晚这样,被锁在教学楼里。   而且在这个敏感暧昧的年纪,男孩子和女孩子深夜不归,很容易被当作早恋。   很不巧,这天晚上,学校最铁面无私的女教导主任,王主任留在学校查宿舍。   当即就把他们两个人记下来,准备抓做典型。   ……   向晚在听着王主任怒气冲冲说要取消她的住宿资格时,竟然有些小雀跃……   不过向晚能这么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怕也是源于,工作很忙的向家爸妈,一直觉得对女儿十分亏欠。上回开学能陪她来上学,还是她求了很久的考上明中的奖励呢。   是以,这回向晚惹了祸,向爸向妈没能来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向晚也因祸得福,得到了走读的机会。   事出第二天的早上,向晚的处罚结果就已经全校广播,并且通知家长了。向家却只派了向爸的特助来。   中午的时候,向晚就拿到了一串钥匙。是向爸特意买来给她上学住的房子。就是明德中学附近的天域嘉高级小区。   唔……向晚觉得,这实在是她和林译白之间的缘分。因为林译白父母给他买的房子也恰好在天域嘉园,他们一定是三世注定的情人,连这样的运气都有。   殊不知,以明德中学地处的位置,周边最好的小区就是天域嘉园。别说林译白,学校里还有很多豪门子弟,但凡住在学校周边的大多都在天域嘉园。   这里俗称,学区房。   * *   向晚因祸得福,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班上的同学们,准备去吃饭的去吃饭,回家的回家。向晚看着身边还在写着五三的林译白。   不禁放下手中的笔,单手支起下吧,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眨也不眨的。   他的手指修长,直接分明,就连拿着笔都有种禁欲的美感。不过比起手,向晚更喜欢这张俊秀的面庞,俊朗、干净……他整个人,又像是永远带着淡淡的距离感。   要命的是,林译白就是这么一副性冷淡的样子。纯白的衬衫底下,竟然藏着腹肌……手感很好的那种。   林译白暑假里就自学了高一全部和高二的一部分课程,这时正在做着高二的数学题,笔尖在才草稿纸上简单一演算,答案就呼之欲出。不过做到最后一步,却顿住了。   他干脆“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看够了么?”   向晚突然被抓包,吓得赶忙转回头,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涨红,有些心虚地准备狡辩:“林译白,我……”   还没等她继续说,身边的林译白却抬手将桌上的五三合上,装进书包里,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连贯,十秒钟之内就完成了。   装好了书,便头也不回地起身。   向晚瞧着林译白这是要走,连忙将自己的东西胡乱一装,在身后喊着:“林译白,林译白!你等等我啊!”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一步迈出去赶上她两步。这时候又刻意走得快些,可苦了向晚,一路小跑才气喘吁吁地跟上,走在了他的并排。   向晚理理额前纷乱的丝发,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抱怨:“干嘛走那么快呀,都不等等我。”   ] 第59章 五十九只鹅   听到向晚在一旁的控诉, 林译白也只是转头淡淡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向晚还想说话,却见他已经掏出手机自顾自玩着, 全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只是不知怎么, 感觉他的步子没有刚才那么快了,她就这样跟着, 也不觉得吃力。   向晚没有手机, 只能一路上跟着林译白,静静看着他玩手机。一直走到学校门口,他才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钥匙。   这回向晚忍不住开口:“林译白, 你骑车来的啊?”   “嗯”,闻言,他轻轻应了一声。   “那, 那你能不能骑慢一点,我在后面跟着你。”她说的十分诚恳,小小的模样看着有些娇憨。   林译白看她一眼, 有些生硬地:“别跟着我。”   说这话,已经走到了校门外停车的地方。他不理她, 径自拿着钥匙去开自己的单车。   也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倒是没有像那天一样开着车来。   向晚见他有些抗拒她跟着他, 忙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就是我家也住天域嘉园,但是我找不到路……”   林译白开锁的动作顿了一顿:“家都找不到?”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家庭, 家里的房产一大堆,平时出门又几乎都是司机接送,有几套房子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译白虽然这样说,却打开车锁,并没有骑上车,只是推着,保持着刚才走路的速度。   不过他这样放慢速度了半天,身边却始终没有人跟上来,林译白一转头,看见向晚还怔怔站在原地,不禁扬了扬声:“快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原本见他那样冷淡的态度,正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这时候却突然听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满脸喜色,小跑了几步上去。   一走到他身边,就看着他忍不住傻笑。   林译白起先还忍着,后来实在被她看得发毛,不禁开口:“笑什么。”   向晚干脆不再压抑着,扯出大大的笑脸,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林译白,你穿白衬衫好帅啊。”   分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却一点儿没有羞意,反而一脸灿烂的笑,直直看着他。   林译白一时竟觉得耳尖有些发热。   呃,一定是天太热了。   他轻轻咳了两声:“咳咳,走快点。”   * *   天域嘉园是明德中学附近最近的一个高级小区。小区内安保工作做得很好,进门要刷小区门卡,向晚刚才因为赶着要追他,走得急,忘了带门卡。   这时候站在门外,把背包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门卡。   就在向晚准备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找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握住。   这么炎热的夏天,那只手却还是手心微凉。向晚不禁抬头看去。   林译白却没有看她,只是一手拉着她,另一手利落地刷了卡。   门卫看见两个人进来,一个没刷卡刚要开口,就看原来是林译白。   他这样的在外条件,就是在哪儿都很容易被记得。   一进了小区里,向晚还在看着被他拉着的手沾沾自喜,他却一把放开了。连步子也加快了些。   向晚本来就比他走得慢,这时忙小跑两步追上去:“哎林译白,你等等我啊。”   如果说向爸爸给向晚买了天域嘉园的房子,是因为这里距离明中最近,买这里是很正常的。那当向晚发现自己就住在林译白对门的时候,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她和林译白,可真是三生注定的缘分。   不过林译白显然对此并不像她那么高兴,因为他一下了电梯,就看也不看她的,直奔自家门口走去。开门、进门、关门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   ……   向晚在一边都看得愣了。   * *   晚上的时候,向晚刚洗完澡,和向妈妈通过电话,坐在屋子里摆弄向爸爸特意给她配的手机。   这时才突然反应到,她还没有林译白的联系方式。   她行动力超强,刚想到这一点,就忙开门走出去准备去敲林译白的门。   刚开了门,就看到某团外卖小哥下了电梯。   他们这一层楼就只有两户,她既然没点外卖,就肯定是林译白点的了。   向晚上前两步,对外卖小哥说道:“您好,您是给8601送外卖吗?”   她说着,指了指林译白家紧闭的房门。   小哥点了点头。   向晚一听,笑意更甚:“我替您送吧,我是他朋友,真的,他姓林。”   外卖小哥原本不信,向晚一说“他姓林”小哥才算放心,将手中的袋子交给她,说道:“那麻烦你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屋子里的林译白刚刚洗过澡,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的短裤,一手擦着头发,另一手开了门。   因为外卖平时都是这个点儿到,他也就没多想,直接开了门。   谁知道……   唔,失算了。   怎么是她?   站在门口的小姑娘一身白色短袖短裤的睡衣,上面排排画着小兔子。她原本就长一张娃娃脸,这时候看着更加……幼齿了。   林译白那些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住了:“你怎么来了?”   向晚看着面前的男生头发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水滴顺着锁骨流进衣服里去,消失不见。   ……   这幅场景,实在是引人犯罪啊。   就连她这样脸皮厚的,也不禁面色微红,轻笑着说:“唔……你这样也好帅!”   林译白看她一眼,面上有些不自然,“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说着,就有要关门让她出去的意思。   向晚好不容易让他开了门,哪儿能就这么容易走了?连忙摇摇头,把手中的外卖袋子提起来,说:“不不不,我是来给你送外卖的!”   “……怎么在你这儿?”林译白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碰巧遇见外卖小哥咯,你看我帮你拿外卖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啊?”她慧黠地笑着,一双小鹿眼晶晶亮亮,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林译白本想拒绝,谁知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什么?”   她一听这话,眉眼间的笑意果然更甚了,林译白却有些懊悔地皱起眉。   只听向晚说:“加个微信呗。”   * *   晚上的时候,林译白合上五三,刚打开手机准备打一局王者荣耀,却正好收到一条消息——   【你平时几点出门上学呀?】   备注上赫然显示着“向晚”两个大字。   林译白有些后悔,他果然不应该把微信给她。   不过,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按,还是很快回复了她——   【七点半。】   向晚依稀记得,他们早上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是八点,从天域嘉园到明中的路程大约是十分钟,那岂不是还有吃早饭的时间?!   她满意地笑笑,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那个,回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家小笼包哎,我们明天早上去吃好不好?】   这回林译白回消息的速度更快了,就简简单单两个字:   【不好。】   呃……这个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还没等她再说话,微信界面上,那个黑白线条的动漫头像上面又有一个小红圈。   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   【小笼包有添加剂,你不看新闻的?】   ……嗯,满满的鄙视。不是对小笼包,是对她。   向晚字斟句酌地敲了一行字,好半天才发过去:   【那……明早七点半我和你一起上学行吗?】   这回倒是不知怎么了,对方半天也没有回消息。向晚干脆把微信整个停留在两人聊天的界面。抱着手机窝在床上等。   林译白播了一圈电视上的台,没什么意思,顺手就关掉了。又拿起正在一边儿充电的手机。   这才看到向晚刚才发来的消息。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将已经打好的两个字删掉,又打上去一个:   【嗯。】   他这边轻描淡写,隔壁的某人却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嗯”,高兴的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 *   因为担心迟到会给林译白留下不好的印象,第二天一早,向晚靠着自己的十多个闹钟终于成功起床。   早早地等在了楼道里。   林译白今天穿了一件NIKE的白色运动衫,和黑色的运动短裤,脚上一双白色球鞋。配上那身高,和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活脱脱一小言男主。   他睨她一眼:“走了。”   向晚今天一路上承受着林译白的美颜暴击,连话都少了。他这么好看……还是多看两眼吧。   出了天域嘉园的大门口,路边有很多卖早餐的小店。这些店面虽然很小,倒也干净整洁。   向晚每天早上都有吃早饭的习惯,今天为了早点起床和林译白一起上学,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偏偏他又不肯陪她去吃小笼包,这时候她只能闻着路边小店里各种食物的香味,垂涎欲滴。   正看着,不防地,听见身边的男生说了一句:“走。”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进了她昨天看见的那家——小笼包店。   向晚进去的时候,林译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她连忙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难掩脸上的笑意。   果然,任何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小店的老板娘过来点餐,林译白要了一笼包子,一碗豆浆。向晚笑着要了份一样的。   待到老板娘走后向晚才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不是说你不吃吗?”   林译白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她:“我说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小笼包有添加剂的!”向晚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真的没有说过,他不吃哎。 第60章 六十只鹅   自打向晚因祸得福改为走读以后。每天和林译白一起上下学, 偶尔还能一起吃个早饭,虽然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向晚不贪心, 已经是过得美滋滋的了。   一转眼, 向晚在明中也已经有些日子了。大半个月过去,多少也摸清了老师们的习惯。她初中的时候就很惧怕数理化, 早在上高中之前就已经打算好, 以后一定要学文了。   于是乎……   她便自觉理所当然地在物理课上看起了言情小说来。   厚厚的一大本言情小说,如果是平时,向晚更乐意追个剧。只可惜,在这个物质资源, 电子产品“匮乏”的高中校园里,也就只有藏本小说现实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原本只是把书放在桌子底下看,可是看着看着, 就觉得脖子酸的不得了。正好物理老师一向一直站在讲台上,很少会下来溜达,她看着看着, 便有恃无恐地将书拿到了桌子上来。   旁边放着物理书掩耳盗铃。虽然这样翻起书来有些费劲儿,可是在这样一个偷偷摸摸看小说的环境中, 倒是更显得这书好看得不得了。   小说里的剧情渐入佳境,文中的男女主历尽艰辛, 终于又能重新得见, 向晚看着竟觉得自己比主角还要激动。   不过这样的环境到底旁人害怕,她忍不住抬眼瞟了一眼讲台上认真讲课的物理老师。暗戳戳对身边正在认真听课的林译白小声说了句:“林译白, 老师来了告诉我啊!”   林译白将眼神从黑板上挪到她的脸上,说了句:“不管。”   “切!”向晚一听白他一眼,忍不住伸手去晃晃他,试图以此来打动他。   谁知道林译白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还睨她一眼:“你不听课了?”   向晚一脸无所谓地扬了扬手:“不听不听,你看着老师啊,我继续看了。”   她能抬起头来跟他说这几句话已经实属不易了。本来她就正看到这段重点部分,一会儿不看都觉得心里痒痒,难受得很。   林译白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向晚恨不得一头扎进书里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微一挑眉,继续听课了。   * *   物理老师讲完了今天要讲的课,还剩十几分钟,便说:“同学们,都把练习册拿出来,咱们趁着会儿做点习题。”   所有人都刷刷地开始拿练习册,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偏生这会向晚正看到文中有人要刺杀女主,此时正是紧张之际,她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全然听不见课堂上发生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身边的林译白咳嗽两声提醒她也没听见。   林译白无奈,只好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胳膊:“你别看了。”   向晚哪儿能受得了打扰,忙不耐烦地小声嘟囔:“哎呀别管我,我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呢!”   说话间她已看到完这一页,利落地翻过页去。才看了两行,就忍不住湿了眼眶。   ……呜呜呜,无良作者!女主也太惨了吧,向晚看着不禁感同身受似的只觉得女主委屈的不得了。   越看越觉得难受,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林译白听见声儿,有些不解地看过去,谁知道,一转头就看见向晚哭得稀里哗啦的。   与此同时,物理老师已经从讲台上溜达下来,正往他们这边走。   林译白舌尖无奈地舔了舔腮,伸手碰了碰她:“哎,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伸手戳了两下。向晚抽抽搭搭地说着:“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她这时候全心沉浸在剧情里了,哪儿还能顾得上管老师有没有过来……   林译白出了一口气才忍住没凶她,该死,他就不应该管她。   这时候物理老师已经越走越近。林译白瞪了向晚一眼,故意坐直了身子,将她挡在阴影中。   * *   物理课是这一天的第八节课,下了课,走读的同学就都回家了。   回家这一路上,林译白双手插着裤袋,走得很快,任向晚在后头怎么喊他,也不肯慢一点。   哦,对了。林译白愣是回家这一路上都没理向晚。   向晚大概知道是因为上物理课的时候她忙着看书,惹他不开心,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   到最后,竟是一路跑回家去的。   这可累坏了她,这不,一到了楼道里,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呼吸着。   林译白看也没看她,开了门就进了自家门,却在将要关上门的时候,忍不住顿住了手,说了句:“快点回去。”   * *   晚上的时候,林译白刚写完了作业,随手将书收起来,就听见微信一阵提示音。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整天闲着没事的小姑娘,还能有谁?   果然,聊天界面赫然写着——   向晚:【那个啥,今天留什么作业来着?】   ……   真懒得理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译白翻了翻草稿纸,在某张纸上找到了他记的作业,随手拍了一张发给她。   【呜呜呜…男神连字都这么好看,我怎么能不爱呢!】   【花痴脸.jpg】   看着向晚发来的两条消息,林译白颇为无奈地出了口气。   并没有再回复。   不过刚过了两分钟,微信提示音就又想起来。   【那个啥……突然发现,今天的物理卷子一道都不会哎。】   【人生好难.jpg】   林译白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很快按下几个字——   【废话。你又没听。】   她那么笨,就算听了也不一定会。还要央着他教她。   向晚收到这句话,瘪了瘪嘴发了句【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你看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   ???   这也算凶?   林译白刻意改变了语气【知道了,你过来我教你?】   消息发出去后,对方却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秒回。林译白干脆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果然,不一会儿,门铃就被按响了。   “晚上好!”一开门,就是女孩子灿烂的笑脸。   连他都忍不住被感染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林译白是个很认真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认真去做。他说教她物理,就真的一板一眼地教她。   可是向晚哪里听得下去,一听到物理她就头疼。也就是林译白教她她才能勉强听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她果然就坚持不住了——   “那个,要不然咱俩先歇会吧?”   林译白抬眼看她一眼,知道她又想打退堂鼓:“回家歇着去。”   向晚实在是听得难受,却又怕林译白生气,只能弱弱地说:“要不你直接把你卷子给我吧!我一会回去自己研究!”   他自然猜得到她想干嘛,可是却仍旧挨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将自己的物理卷子给了她。   只不过第二天,事实就证明了,他这么做是错的。大错特错。   因为第二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两个人就双双被叫到物理办公室去了。   物理老师把两张除了名字以外一字不差的卷子甩在桌子上。   向晚一阵肝颤,忍不住去瞟一旁的林译白,试图在他那儿找点安慰。   幸好他也暗暗看过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向晚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物理老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也是,这才高中刚开学不久,就有学生抄作业这么恶劣的事,她实在不能不生气。   指着卷子道:“说吧,你们俩谁抄谁的?”   其实老师早知道是向晚抄的,毕竟林译白这样品学兼优的孩子,整个明中也不多。   只不过,老师希望孩子能自己承认错误。   林译白刚想开口替向晚辩解两句,谁知道她倒是嘴快,忙掐了他一把自己说:“老师我抄的,都是我的错,您千万不要误会林译白,是我偷他卷子抄的。”   林译白只以为她会承认错误,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维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东西正在软软地融化…… 第61章 六十一只鹅   然而这样一番话虽然听在林译白耳朵里是好的, 可这叫物理老师听见了就全然是另一番意味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物理老师原本就对她抄作业的行为十分不满,此时竟感觉她像在□□裸的挑衅了。   向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是这样就什么也听不见, 看不见似的。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物理老师瞧着她的样子,只觉得怒火中烧, 忍不住扬了扬声音, 问道:“行,你以后学文学理?”   向晚虽没想到老师会这样问,可是关于学文学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经设想过千百遍了。   答案只有一个——   “学文。”   她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叫她学理化生,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怕。   是以, 当物理老师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学文。”   这话一说出来,向晚才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瞧着物理老师脸色发青,心道不好。   只见物理老师,深吸了一口气, 打算不同她计较,只是摆摆手, 说道:“行了行了,都回去!”   这些学生, 真是没法置气。   * *   两人一回到教室里。不出所料, 向晚果然又拿起她那本言情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林译白看了她一眼, 默默将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掏出了手机。   在线搜索——   女孩子为什么喜欢看言情小说?   ……   “向晚,中午我们要一起去吃校门口新开的水煮鱼,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向晚正坐在座位上看小说,突然身边有人戳了戳她,还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向晚抬头一看,唔,原来是以前和她一个宿舍的舍友——江小凡。   她记得这个女孩,很热心。   是以,向晚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好啊。”   说完,才想起身边坐着的林译白。这两天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出去吃饭,这回答应了江小凡,就要把他落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不禁有些为难,看向一旁的林译白,说道:“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过她虽说了,却也心知他不会答应。他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的。   果然,林译白想也没想:“不去。”   向晚一听,也只好讪讪地点点头。其实她私心里也不想让林译白去,他那么好看,还是要藏着点的好。   * *   中午的时候,向晚一下课,就跟着江小凡和另一个室友樊伊一起出去了。   原本她们还叫了同宿舍的靳可,不过靳可今天家里有事,临时请了假回去,也就没有一起。   三个小姑娘在一起总是比较兴奋的,一出了校门也不急着去找那家水煮鱼餐厅。而是东看看西看看,感受着出了校门的快乐。   三人到了餐厅里,原本就有些饿了,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一不小心就多点了些。   向晚没注意的是,樊伊隐隐面露难色。她家庭情况一般,今天根本没带那么多钱,一时间有些着急。   可是青春期的女孩儿,总是有些虚荣心,不肯说出口去。   在这种小餐馆里,都是点完了菜就付钱。一点完菜,三人都在翻自己的钱包,向晚早就习惯了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随手付钱,便自然而然递上自己的卡,买了单   一旁的江小凡见状有些急:“哎呀向晚你干嘛,咱们说好AA的!”   樊伊一听,也不禁开口:“是啊向晚,这样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这在向晚的认知中原本就是一桩小事,况且她的朋友从来不会这样说。她便笑着对两个女孩说道:“没关系啦,就刷我的吧。”   “那我们下回回请你!”江小凡连忙道。   “嗯嗯。”向晚也不推辞,应下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就算是过去了,三个女孩子饱餐一顿后,开开心心地回了学校。   * *   向晚出门以后,直接将她刚才看的书平放在桌子上。一阵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刷拉拉一声掀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书。   林译白顺着声音一眼看过去,正好看见这样一段描写——   “  摇摇晃晃。   “嗯……”   外裳、里衣……零零乱乱散落一地。   衣带子还挂在不盈一握的小腰上。   沈宛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身子不安地扭着。   檀木雕花的大床被摇得直晃。满室弥漫着旖旎春情。”   ……   身后的男生突然指着他,说道:“哎林译白你怎么了?耳朵怎么红了。”   林译白头也没回,颇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句:“没事。”   说完,便拿起放在桌斗里的手机。起身出了门。   呃,她怎么看这种东西?   ……她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 *   靳可突然被叫回了家,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没   想到只是被叫回家吃个饭。   靳可走到门口还有些不满地对靳妈妈说:“就吃个饭为啥叫我回来啊,我还要和晚晚她们聚餐呢。”   靳妈妈白她一眼:“你和晚晚天天见着,你苏叔叔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能一起吃个饭啊。”   苏叔叔?   靳可记得很清楚,她认识的姓苏的就那一家。   想到这儿,她不禁问道:“苏清哲回来了?”   苏清哲是苏叔叔的儿子,他们一家一直在墨西哥做生意,很少回国来。不过他们家和靳家关系很好,这些年来也一直有来往。   果然,靳可一进门,就见到苏清哲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正拨弄着手上的手机。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靳可走过去,伸手拍了他一下,挑眉道:“阿哲啊,你回来了?”   苏清哲要比她大上几岁,这时候已经上了大学生,靳妈妈每回都告诉她要叫哥哥,偏偏靳可从来没大没小,一口一个阿哲地叫。   苏清哲闻声,抬眼看她一眼,就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嗯,不走了。”   “啊?怎么不走了?”靳可几乎脱口而出。   这话说出去却颇有歧义,苏清哲一听,不禁白她一眼:“怎么着?不欢迎我回来?”   “哈哈,怎么会呢?不过苏叔叔不是在墨西哥做生意么?把你自己放这边能放心吗?”   “我爸也回来了,拓展国内业务。”   * *   日子照常过着,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已快近了秋日,这些日子天气已经渐凉了。   不过这一日天气却极好,又颇有夏日里骄阳似火的意味了。   林译白每天中午原本都在学校周边的餐厅吃饭,今天竟然破天荒地中午回家去了。   向晚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啃着面包,就见林译白竟然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就回来了。   唔,不过这身衣服……白T恤,运动短裤,他身上有无限种可能,平日里一件白衬衫显得文质彬彬,这样穿着,却又显得朝气蓬勃,全然校园里人人都爱的男神模样。   向晚不禁看直了眼,直说:“林译白你这样好帅啊!”   唔,又是每日一夸时间。   林译白把她手中的面包拿去,放在桌子上,并不理她的花式彩虹屁,只说:“走。”   向晚一脸懵:“干嘛去?”   “吃饭。”   呜,向晚感动地快要哭了。还有谁有这么好的待遇?原本以为林译白忙着回家,完全忘了她。谁一道他这还特意想着她。   那天的午餐是向晚上学这些日子,在学校吃过最贵的饭。   大约是林译白觉得耽误了吃饭时间,特意补偿她的。   不过即使他不这样补偿,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还有什么比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吃饭更开心的呢?   嗯……大约是,是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做羞羞的事吧?   向晚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歪了心思。   想着她前两天看得一本很h很暴力的小说……她不禁红了脸。   一旁的林译白全然不知道她想了什么,不解风情地道:“你很热?”   * *   这天是周日,所有同学休息半天,一下课林译白就对向晚说:“今天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从桌斗里掏出一个护腕套在手上。   向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这时又要去打篮球了。   林译白这之前也打篮球,不过每次都是她都跟着,他好像没有一起打球的朋友,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球场上。   每回向晚跟着,他也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让她先回去的话,这回不知怎么的,竟然让她先回去。   向晚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她虽然有时候看着咋咋呼呼,其实实在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小狐狸。   她听了林译白的话,稍一想,便应了下:“好,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等到林译白出去,她才悄咪咪跟在后头。   还是那个小小的篮球场。   不过这回却并不止他一个人。难怪林译白这回这么正式,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原来场上还有好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生。   不过林译白不出意外的,还是球场上最显眼的那一个。   向晚看着他熟练的运球控球投篮,不仅球进了篮筐,每一个动作也都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从来没有怀疑过林译白的颜,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   她隔着铁网围栏正看林译白打球看得入迷,其中一个和林译白一起打球的男生,却突然停下动作,看着林译白,说道:“哎,白哥你看,外头有个妹子看你呢。”   林译白原本在运球,对于这种别人看他的事,实在是见得多了。所以他们每次打球,才会选这个偏癖的小球场。   不过这时候,他一听聪子这话,竟鬼使神差地向着聪子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正站在外头,扒着铁网的,可不就是向晚? 第62章 六十二只鹅   向晚突然被cue到, 不禁一怔。正好对上林译白看过来的眼睛。   她一时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几乎想要遁入地下去。她这是跟踪偷看被当场抓获……实在尴尬得很。   向晚对上林译白的眼睛,立刻低下头去,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地转身, 试图掩饰自己偷看的事实。   谁知道林译白却干脆扔在手中的球,大步走了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背着身子, 只听见“砰”的一声, 球砸在地上。她整个人也跟着为之一颤。   他终于在她身后站定。投下大片的阴影,从她的角度看来,只瞧见地上多了长长一片影子。   向晚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又一声。   林译白终于开了口,声音仍是冷冷淡淡, 像是没有一丝感情:“怎么跟来了?”   还没等向晚说话,就听见球场里面,林译白的朋友们似乎回过神儿来。他们可是头一回看见林译白和偷看他的女生说话呢。   “聪子”林聪是最活跃的一个, 当下便起哄:“呦,白哥,这是谁啊?”   另外几个人一看也跟着起哄——   “白哥怎么带妹子来打球啊?”   “哈哈哈妹子别怕, 他们都是嫉妒你家林译白。”   ……   向晚一向玩的开,也是第一回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林译白见她一双小鹿一般的大眼睛晶晶亮亮, 直看着他,想也没想, 拉起她的手腕便往球场中走。   向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林译白骨节分明的手拉着的时候,突然有种幸福得不真实的感觉。   整个人已经愣掉了。   球场中的几个人见到这个景象, 更是瞪大了眼睛,连调侃都忘了。   谁不知道林公子从来不近女色啊。   今天?竟然??   围观的几位都是黑人问号脸。   这边的林译白却像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时候,径直把向晚拉到球场里休息的椅子上,还递了瓶水给她。淡淡说了句:“在这等我。”   想要继续调侃的都被林译白一个眼神封住了口。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晚一直坐在椅子上回味着刚才不真实的幸福感。   虽然只是静静坐着看他打篮球,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   从中午十二点多一直打到下午三点。林译白投下一个三分,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径直走到向晚坐着的长椅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旁边一瓶未开过的矿泉水,打开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喝完之后,发现向晚一直在盯着他,有些不自在,轻声问了句:“热不热?”   他看她的脸颊都发红了。   向晚连忙摇摇头:“不热不热!”   林译白在长椅上休息了半分钟,聪子便过来喊他,顺便看看是什么妹子拿下了他白哥。   聪子远远便喊:“白哥,继续啊!”   “不来了,下次打。”林译白想也没想,干脆地拒绝。   另外几个人一听,纷纷道——   “别啊译白,这才打多大会儿,不每次都天黑才回吗?”   “再打会吧!”   聪子最机灵:“去去去,你们几个,别打扰人家。”   说完,又转向林译白和向晚,说道:“没事白哥你走好~嫂子常来玩呦!”   一听这话,向晚原本就十分红润的脸此时更是红得一塌糊涂,她连忙低下头,只觉得自己此时这模样实在不适合见人了。   林译白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对着几个朋友摆摆手。又低头看身边一脸羞红的向晚,低声道:“走了。”   * *   向晚头一回感觉到自己原来也是这样“怕生”的,一见着林译白朋友,连句话也不敢说。   不过待到两个人走出球场,又走上平时一起回家的路,向晚终于稍稍缓过来些。   这时正是下午三点,空气闷热,室外像蒸笼一样。   两人为了早点回到家里,这时特意挑了一条小路走。   小路上更是没有人,一条街空空荡荡,只有几声蝉鸣,应和着午后灼人的阳光。   两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向晚走在他身边,只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让气氛不那么该死的平静。可是想了半天,居只想出了一句——   “林译白你今天可真帅啊!”   ……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好像说了一句让气氛更加尴尬的话。   不过,既然已经尴尬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呃咳,你打篮球也太帅了!”   林译白转过脸漠然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向晚不禁讪讪地笑笑:“你为啥不理我呀……”   对方似乎还是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因为方才他还拉着她,向晚原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谁知道,这却是还不如之前了?   是以,她便有些急:“林译白,你到底是不爱说话,还是不想理我啊?”   “喂,你说话呀!唔……”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按在道旁的树上,堵住了嘴巴。   然后是辗转厮磨,唇齿相胶。   好久,林译白才放开小脸爆红的向晚,撂下一句:“吵死了。”   * *   这还是从向晚搬到天域嘉园之后的第一次,林译白写完作业没收到她的消息。   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然后他竟然不受控制地主动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干嘛?】   ……   好久,才收到一条回复,却并不是回他的话。   她说的是:【林译白,你今天,为什么亲我?】   林译白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头一回感觉到无力,竟不知怎么回复。   还没等他想到该怎么回复,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一开门,就见小姑娘站得笔直,一脸正色地看着他,只说了两句话——   “林译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 *   他最后当然是答应了,怎么能不答应呢?   他可以确定,当时,他根本连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第二日一早,林译白刚刚起床,就收到了向晚发来的消息——   【小白,你起床了吗?】   林译白看着手机上的一行字,不禁愣了一愣。   小白?   真难听。   可是他怎么竟然觉得有点……甜?   他手指利落地敲下字去:【不许叫我小白。】   对方很快就回了一条:【那我叫你什么?男朋友?】   林译白干脆不理她的茬,敲下两个字:【出来】。   * *   直到今天在上完班主任的课以后,向晚才知道为什么昨天林译白要去和几个朋友一起打球。   这位班主任在下课之际宣布了一个消息——   “各位同学,按照明中一直以来的传统,从下周开始,我们将迎来篮球赛。班长下课统计一下,要参加的同学,顺便再统计一下,参赛队员队服的大小,和上面的号。”   向晚一听完就看向了身边的林译白,颇为兴奋的说道:“你一定会参加的对不对?”   林译白点点头:“嗯。”   这个比赛他确实期待已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的向晚正深受言情小说的荼毒,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小白,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别叫我小白。”   “噢,那就是可以啦!”向晚实在佩服这位找重点的能力。   她笑着,颇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那我要把我名字印到你的球服上!”   她可是知道篮球赛对学校里的小姑娘有多重要,没准儿她们要参赛的男生还兴奋呢。   林译白又这么好看,原本就有不少人觊觎着。这要是一打篮球赛,保不齐下了场就有女同学来送水送纸巾的,到时候她……   唔,想想就可怕。   不过这句话她也就只是说说,把名字印球服上,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   在她的印象中,林译白那样内敛的人,想来是不会答应的。   谁知道,林译白听了这话以后,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下:“好。”   临了,还伸手揉揉她软趴趴的头发。   * *   不过这事儿向晚很快就后悔了。因为,篮球赛没开始多久。   几乎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是林译白女朋友了。   她就是走在路上都能听见这样的话——   “哎听说林译白有女朋友了是吗?”   “好像说叫什么向晚。”   “没想到真有人降服了那座大冰山……话说五班班花不是和林译白很熟来着,咋没成功呢?”   这些话不仅向晚听见了,也传到了宋姝的耳朵里。   毕竟,她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   唔,她就是那个“五班班花”。   关于球服上的名字这事儿,实在是有种满城风雨的感觉,到了最后还是惊动了老师。   毕竟这件事显得实在太过明目张胆,目无校纪了。   班主任直接把林译白和向晚两个人一同叫到办公室去。 第63章 六十三只鹅   接下来的日子, 是向晚一生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   那种一夕不在,翻天覆地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仿佛一觉醒来, 整个世界都变了。   也确实是变了。   向晚的世界, 从那一日起,变得面目全非。   那天在办公室里, 老师直接叫了家长。   那是向晚第一次见到尚秀, 那个永远温婉和善的阿姨,但是向晚不知怎么,就看出来,她不喜欢自己。   也是呀, 谁会喜欢和自己儿子早恋的女孩子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班主任的电话打过去,向晚却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家长。   却等来让她快点回家的消息。   向晚永远记得那天家里的情形。   爸爸颓然坐在地上, 妈妈正默然垂泪。法院的人在清查财物。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破产。   她就这么一夕之间,从一个衣食丰足, 饱受宠爱的小公主,成了一个不知明天住哪儿的穷光蛋。   向晚试图安慰爸爸妈妈, 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才听见妈妈叹息着说:“晚晚, 妈妈对不起你, 你不能再在明中念书了,我们要回老家去。”   她小小的年纪并没想那许多, 只是突然觉得天崩地裂,无法接受。   她听得见自己的哭声,哭着说:“妈,我不要!”   向晚哭着跑出门,却发现自己无路可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地之大,却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因为她在天域嘉园的房子,也被拿去抵了债。   她在天域嘉园的楼道里,待了一整夜。躲在阴冷阴冷的楼梯间,将睡未睡之间,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译白,你能不能听妈妈的话,别再和那个女孩子来往了?你明明知道,现在这阶段学习最重要,而且你个小姝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突然变了?小姝是个很好的孩子,别说你爸了,就是我都很满意,你懂不懂?”   一直没有听见林译白的回应。   尚秀又接着说:“我告诉你译白,那个女孩家里已经破产了,你要是不和她来往,妈还可以考虑帮他们一把……”   “妈,我答应你。”   ……   向晚的手紧紧握着栏杆,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这一刻,好像所有年少的骄傲都被踩在脚下。   向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 *   很久很久以后,向晚才知道,原来她的家并不是平白无故破产,原来是S市的大门户宋家,和墨西哥归来的苏家一同策划。   在这一场商业的竞逐中,她的家一败涂地。   她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主要策划人,叫苏清哲。   (校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