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十二年春夏秋冬 作者:今日不上朝   文案:   十五岁的陶白孤僻寡言,整日穿着古板无趣的运动校服,毫不起眼。   父母不和,家庭摇摇欲坠,唯有那个男孩儿是她青春时期的一抹光辉。   二十七岁的陶白自信美丽,一袭火红长裙在声色场所间游刃有余,万众瞩目。   母亲去世,父亲入狱,孑然一身的陶白,心中仍旧存有一抹光辉。   -   宴会上,几个多年不见的同学闲聊过往在场唯一的女生笑谈当年许斐有多受欢迎,靠卖他的社交号都能发家致富。   有人就问:“那你卖过吗?”   女生摆手笑言:“斐哥的社交号我至今都没有好吧,不过……”   她吊足了他们好奇心,才把当年那个小游戏当成玩笑说了出来。   众人均未发现,随着她每说出一个字,坐在角落里那个矜贵英俊的男人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说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陶白,她叫陶白。”   食用指南:   1:暗恋成真,单箭头向双箭头进击。   2:但凡暗恋,总归酸涩。   3:有一个巨大误会与现实原因导致十年分离。   4:酸酸甜甜,前期互动少,后期互动多并甜。   5:谈个恋爱而已,无甚大局观   6:双洁。   #暗恋文#   #青春向#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主角:陶白,许斐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他们班56个人   一场暗恋,十二个四季轮回。   守过月明,也等来了云开。   今日不上朝/文   正午骄阳当空,刺目的光晕照得人昏昏欲睡。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人趴在桌上,头顶的风扇把桌上的书吹得哗啦啦响,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躁意。   走廊外不时有隔壁班的人打闹路过,陶白的座位恰好靠近走廊窗台,坐在她前面的师春文和葛雪的低语内容一字不落落入她耳中。   她微微动了动,把脑袋埋入臂弯。   “高三的学姐刚才在篮球场跟许斐告白,被拒绝了,现在正在操场上哭呢,我要笑死。”   “哈哈,哪个学姐啊?”   “曲微微呗还能有谁,她追许斐追得那么紧,也没见人许斐多看她一眼啊,听说去表白前还给她的小姐妹们放了话一定把许斐拿下,这下可丢脸丢大发了。”   “许斐现在还在打球?”   “在吧,他午休时间一般都在打球。”   “曲微微哭他也没哄哄人家?”女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笑,略嘲讽。   “哈,”她的同伴也跟着嘲,“当她是小公主呢,是个男的都得捧着她,你没见当时许斐对她有多冷淡。”   “嘘,”她同桌竖起食指,“还是小声点吧,小心林娇娇听见了。”   女生看了左边一眼,禁了声。   陶白口鼻都压在手臂上,时间一长,呼吸有些困难,她不着痕迹动了动,耳朵有些发烫。   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呆愣。   一个长发女生从后门进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撞她的桌子。   陶白抬头望去,那个女生扯扯嘴角,态度敷衍:“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陶白看了她一眼,再次趴回桌上,不再理她。   女生轻嗤一声,回了座位。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不远处的谈话。   “她又没惹你,你干嘛老招惹她呀。”   “我看她不爽,卞桃你干嘛老帮她说话,你到底跟谁好。”   “你说我跟谁好呀,坏娇娇……我就是觉得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搭理她,没必要老招她。”   “我怎么知道你跟谁好!我都听说了,你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俩住一个小区呢。”   卞桃的声音突然压低,即便如此,还是清晰传入陶白耳中,“一起长大说不上啦,就是住一个小区而已,而且她从小就不合群,我们也不敢和她玩儿。”   “为什么不敢?就她那样,难道你还怕她啊。”林娇娇显然没有放低音量的意思,甚至还看了陶白一眼,目露不屑。   卞桃让她小声点,看了眼陶白,拉着她的手说:“咱们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喝饮料。”   椅子在地面滑动的声音有些刺耳,细碎的脚步声从陶白身边走过。   楼梯口隐约传来林娇娇的声音,“怕什么啊,她听见又怎么了……”   趴在桌上午休的女孩儿闭着眼,睫毛颤了颤。   -   对陶白来说有些漫长的午休时间被一道刺耳的铃声打破,随即,安静的教室顿时吵闹起来,拉动椅子的声音,聊天声、打闹声、或时不时被撞击一下的桌子,闹得她抬起头来。   走廊外人群涌动,像一条长龙涌入隔壁的教室。   当第三道铃声响起,这时走廊上已空无一人。   几道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响起,陶白的身体突然紧绷。   几秒后,几个男生从一班门口走过,走在最后面的男生微微低着头,额间的碎发被细汗打湿粘成一缕,他恰时穿过窗外投射在走廊的光圈,映得那张白皙清俊的脸几近透明。   他目不斜视,脖子上缠着一根白色的耳线。   “斐哥,放学去体育馆打球啊。”   “我就不去了。”男生声音清凉,宛若玉器碰撞声般悦耳。   “别啊,你不去那我们岂不是要被血虐……”   后续的说话声渐渐被阻隔在一墙之外的隔壁。   陶白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   “许斐又不穿校服啊。”前桌的师春文和葛雪低语。   “我也好想不穿校服啊,我们一中的校服跟十四中的比简直丑爆了。”   “哈哈,如果你妈妈愿意给学校捐两栋教学楼,那你也可以不用穿校服。”   “你走开啦。”葛雪笑嘻嘻地拍了她一下。   陶白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   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从门口窜了进来,几步冲过去扑到陶白身上。   秋生白皙的小脸跑得通红,她靠在陶白身上喘气:“还、还好赶上了,淘淘我好累帮我拿一下书,谢谢。”   陶白从她书包里把语文书找出来放桌上,递了张面巾纸给她,“擦擦汗。”   秋生接过面巾纸,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她一脸兴奋:“淘淘你今天真是错过一场好戏,你知道高三的曲薇薇吗?就是那个胸很大的女生,就是那个女校霸,她今天……”   “谁的胸很大?”坐在她们身后的林嘉木伸手拽了拽陶白的辫子,看着秋生,“喂,继续说。”   陶白把自己的辫子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林嘉木你很烦啊,你干嘛老欺负淘淘!”秋生拿起桌上的书卷起来就朝林嘉木的手打去。   林嘉木挥手去挡,目光从她胸前扫过,然后翻了个白眼,嘴贱道:“杜秋生,咱们瑞阳市的飞机是不都在你胸前起飞啊。”   秋生气得俏脸绯红:“林嘉木你什么意思!”   林嘉木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头顶的风扇:“哦,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飞!机!场!”   “林嘉木你是不是找死啊!!”   林嘉木朝她恶劣一笑,“我不是啊。”   秋生气得扑上去打他,林嘉木嬉皮笑脸左挡一下右挡一下,跟逗一只炸毛猫似的。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四处是说话声,班长招呼了几声,可没人理她。   “别说话了,老师马上就来了。”班长严曼可脸上有些着急,她不由提高音量吼了声。   林娇娇的座位在严曼可身后,她捂着耳朵,反而吼她:“你声音能不能小点!”   严曼可抿唇,扭头看向四周,该玩儿的还是继续玩儿,说话的声音也没见小。   她折身坐了回去。   她同桌给她递了张纸条过来:【曼可你就别管了,他们不会听你的。】严曼可眼眶微微泛红,她死死攥紧纸条。   她知道班上的人都不服她当班长,卞桃成绩比她好,人缘也比她好,长得又漂亮还会处事,她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选她当班长,又不是她争来当的。   林娇娇看见了她们传纸条的动作,啧了声故意把桌子往前推了推,撞到严曼可背上。   严曼可身体一僵。   她后背被撞得生疼,可硬是忍着没出声。   卞桃拉了拉林娇娇的衣袖,轻声说:“你小心点。”   林娇娇趴在桌上,伸手去够严曼可攥得紧紧的纸条,“都说我们什么坏话了啊,来给我看看。”   严曼可的同桌林瑶一张脸气得通红,“林娇娇你别太过分!”   林娇娇在桌底下蹬了她椅子一脚,力量极大,林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咬紧唇,怒目而视。   林娇娇面上依旧带着笑:“哟哟哟,这眼神我好怕呢,瑶瑶,我怎么过分了啊,大家都是好朋友嘛,我看看怎么了。”   她使劲儿去掰严曼可攥得死紧的手,纸条的边沿已经被她扯烂。   “林娇娇你烦不烦啊,整天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你动画片看多了吧,以为你日漫里的大姐头呢?”秋生和林娇娇的位置就隔了一个过道,她声音很大,全班的人都听见了。   秋生在学校没人敢惹,她哥哥夏生就在隔壁班,夏生和许斐玩儿得好,林娇娇敢肆无忌惮欺负任何人,就是不敢惹她。   卞桃适时出声:“大家都安静一点,老师马上就要来了,我们班上周纪律分被扣,你们不想再被留堂吧。”   “学习委员让大家安静一点,”秋生下巴支着一本书,面带微笑看着林娇娇,和她身旁的卞桃,“大家都安静一点啊。”   林娇娇脸色很不好看。   难得今天纪律好,语文老师上课前还特意夸了他们两句。   漫长又枯燥的语文课在难以抵挡的昏昏欲睡中结束,第二节他们班是化学,隔壁二班是体育。   陶白下课就拿出化学书预习,秋生在班上待不住,去隔壁班找别人玩儿去了。   课间时间十分钟,后门的几个座位坐满了隔壁班的男生,林嘉木也在其中。   “嘉哥你去不去啊?”有个男生问。   林嘉木坐在桌上,一条腿懒洋洋地在半空晃,“许斐不去?”   “嘿。”   林嘉木和许斐不合全校都知道,两班又挨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般有许斐的地方就没有林嘉木,有林嘉木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许斐。   体育馆除了他们一中经常还有十四中那群混子在,他们一中就许斐和林嘉木篮球打得最好,他俩其中要不在一个,那他们铁定得被十四中那只暴躁大鹅狂虐。   那不行,贼几把丢人了。   “嘉哥来呗,许斐不在我们可打不过严野啊。”   林嘉木啧了声,“当老子是备胎呢,他不去就来叫我?”   “嘿,”男生笑了笑,“平时叫你是你自己不去的。”   林嘉木懒得再理他,朝他摆摆手,从桌上跳下来。   “那约好了啊,你们第三节体育课,你可别他妈先走了。”   “滚蛋吧。”林嘉木不耐道。   林嘉木的视线落在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走了过去。   他手臂在桌上一撑,坐了上去,伸手拽住陶白的辫子跟甩跳绳似的,“你坐一天了都不起来动动,不累啊,起来活动一下。”   陶白一言不发从他手中把自己的辫子抢回来,垂到前面。   林嘉木双手插兜,俯身靠近她,“你说句话。”   陶白低着头看书,偶尔在段落上划重点。   林嘉木又要去拽她头发,陶白死死抱住脑袋。   “小哑巴?”林嘉木叫她。   陶白还是没说话。   “你跟我说句话呗,”林嘉木伸手戳她后背,“你跟我说句话我就不拽你辫子了。”   陶白从始至终就不理他。她越这样,林嘉木越想逗她。   “你怎么不在班级群里?你QQ号多少啊,我加你。”他说着摸出手机,点开QQ,一副要加她好友的架势。   班级群是开学的时候建的,群主还是当时的班长,现在的学习委员卞桃,他们班56个人,群人数却只有55个。   唯独少了陶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给各位读者大大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鞠躬啦。   【故事背景2007年,QQ盛行时代】 第2章 黑伞   十分钟的课间时间转瞬即逝。   秋生从隔壁班回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她挥开林嘉木的手,说:“谁要加你了,走开点。”   林嘉木嘿了声,“我又不加你,我问陶白呢。”   “淘淘不加你,走开。”秋生和林嘉木不对盘,林嘉木又喜欢逗陶白,她看林嘉木就更不顺眼了。   陶白其实有个QQ,还是秋生给她申请的。   但她没有手机,一次都没有登录过。   “陶白,你加不加我?”林嘉木探身去扯陶白的笔。   陶白一言不发,只重新拿了支笔出来。   林嘉木气急,把笔丢还还给她,转身走了。   一天的课程结束。   放学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大的房间寂静空荡,饭桌上压了一张纸,是齐素的字迹,让她晚上随便弄点吃的。   她妈难得会留纸条,她以前即便晚上不回家也是不声不响。   陶白把纸条折叠,回屋丢进玻璃瓶里,用木塞塞好。   把作业写了,洗完澡,又把堆积在脏衣娄里的衣服洗了,才去厨房下了一碗鸡蛋面吃。   晚上十二点,门外响起开关门的声音。   陶白从床上起来,把门开了一道小缝。   客厅的灯开着,齐素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陶白,肩膀削廋,倚靠在沙发上打电话。   “你到底要在外面鬼混到什么时候!啊!陶武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齐素声音尖利,她焦躁地抓着脑袋,对电话那头吼。   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她怒气暴涨。   “你管过我们母女俩吗!你管过陶白吗!行!!!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今晚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就当你在外面死了!”齐素说完把手机扔到地上,哐当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陶白吓得身体一抖,握住门把的手没控制好力度,门发出一声细响。   这个声音无异于再次点燃了齐素尚未平息的怒火,她回过头冲陶白吼:“都几点了你还不睡,明天不上课吗!”   陶白等她骂完,沉默片刻,问:“你吃饭了吗?”   齐素脸上还画着浓妆,身上仅穿了一条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短裙,傲挺的胸前露出一大片,此时正因喘息上下起伏。   齐素怒气一窒,愣了愣:“没有。”   陶白推门出来,往厨房的方向走。   齐素皱了皱眉,“不用,你去睡你的。”   陶白在睡前熬了一锅粥,她把温在水里的鸡蛋拿出来,盛了一碗粥,端到桌上。   “还是热的,你吃吧,我去睡了。”   齐素起身,在她要关门之前,问她:“零花钱还有吗?”   陶白点点头。   早上陶白在饭桌上看见两张一百,她看了眼紧闭的主卧,把桌上昨夜她吃完未收的碗筷收到厨房洗干净。   走之前陶白把她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放茶几上。   昨晚一整晚她爸都没有回来,陶白一晚上没有睡实。   早晨空气清新,小区的绿植上还沾着水珠。   云辉小区东西两栋并排,东边是电梯楼,西边是步行房,陶白他们家就在西边的四栋,和东边的四栋两厢对立。   陶白从楼上下来,正好和从对楼出来的卞桃碰上。   卞桃手里拿着面包和牛奶,书包被她爸提着,见到陶白,她摆手对陶白笑,“陶白,早上好。”   陶白点点头。   卞桃也不在乎她的冷漠,笑着咬了口面包,“陶白和我一起走吧?我爸今天开车送我去学校。”   陶白叫了卞阳平一声“叔叔”,对卞桃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迈步离开。   天空暗沉,陶白走在路上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   她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   一道有些突兀的刹车声在左侧响起,一个骑着单车的男生停在陶白身边。   雨雾朦胧,模糊了那人的五官。   陶白眯着眼,镜片被雨水打湿,卷翘的睫毛上沾着一滴雨珠,她眨了眨。   男生穿着运动服,背上挎着背包,一条长腿支在地上,修长的五指捏着车柄,淡漠的眉眼望着前方。   许斐。   陶白心头一跳。   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攥紧书包带。   60秒转瞬即逝,绿灯亮起,那人脚尖在地上一触,眨眼间便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迷蒙雨雾中。   这场雨来得急切持久,直到下午放学也没有停,足足下了一日。   班上和陶白一样没带雨伞的比比皆是,陶白在早上淋了雨,穿了一天的湿衣服,放学的时候明显感觉脑袋昏沉,秋生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淘淘,坐我家的车回去吧?”秋生看了眼外面的雨势,又急又大,丝毫不见停。   秋生下雨天有车接送,不过她不是一个人,陶白也不愿意麻烦她,“我再等等。”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秋生说,“我送你啊,也不远,转一圈就到了。”   陶白摇头。   “哎呀你真是,你是不是担心我哥啊,没事儿,他人挺好的,”秋生见她面颊酡红,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被烫得跳起来,“淘淘你发烧了!”   陶白还是摇头:“我没事,秋生你先回去吧。”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啊,”秋生拉着就往外面走,“不行不行,我得送你回去。”   秋生力气很大,陶白挣了两下没挣脱。   “秋生,我自己回家。”陶白有些着急。   秋生见她是真急,气呼呼松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在她脑袋上点了几下:“那你等着,我去隔壁给你借把伞。”   陶白孤僻,她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更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太久。   这些在外人看来特别神经病的习惯,秋生却没当一回事儿。   她去隔壁抢了她哥一个兄弟的雨伞,对那个一脸懵逼的男生说:“苟哥哥伞借我,你待会儿坐我们的车回去。”   “哎不是……”那男生伸出手,可秋生已经跑远,他呐呐,“那不是我的伞……”   秋生回去把雨伞给了陶白。   还不到六点,外面已经天色暗沉,乌云压顶,似在酝酿着一场将至未至的大暴雨。   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还留在学校的除了住校的高三生,就剩下没有雨伞等家人来接的学生。   陶白拿着那把黑色的雨伞下楼,走到楼道拐角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烟味。   有人在抽烟。   敢堂而皇之在这种地方抽烟的人陶白向来是敬而远之避着走,她捏着伞的五指紧了紧,头都没敢抬。   烟味中混杂着一股清冽的冷香,男生靠在窗口,指尖夹着烟,火星忽明忽灭。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他微微侧首,视线待转时,突然落在她手上。   他又把目光定在那个已经下楼的背影上。   不认识。   所以,他的伞为什么会在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手上?   许斐靠在墙上,修长的食指弹了弹烟蒂,桃花眼眯了起来。   苟旭和夏生从楼上下来,苟旭一见到他就扑了过去,“哥,斐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伞被夏生他妹抢走了。”   话音落,半空中突然一道惊雷乍响。   苟旭吓得跳起来,抱着脑袋吼:“我操不是吧我就没把伞好看老天就要劈了我吗!”   秋生背着书包一蹦一蹦从楼上蹦下来,双手合十,笑得讨好:“许斐哥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伞,明儿我买个新的赔你啊。”   因为哥哥和他关系好,秋生也知道许斐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她先前是真不知道那是许斐的,要是知道,她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抢啊。   夏生揪着妹妹的衣领,像揪着一只小鸡崽,“让你做事别这么风风火火,不问清楚就抢,谁教你的?”   “对不起我错了。”秋生被他拎着丝毫不敢乱动。   “算了。”许斐语气淡淡。   夏生松开秋生,对他说:“一起走吧?”   许斐看了眼外面的雨势,“我骑车回去。”   “不是吧斐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苟旭从楼梯上跳下来,一把勾住夏生的脖子。   “骑回去。”许斐说完就走了。   许斐骑车出了学校,直接冲进雨幕中。   到路口等红绿灯时,他见到前方有个打着黑伞的身影。许斐摁住刹车,单脚踩在地上,眯眼看过去。   伞很大,挡住了女生一半的身体。   露在外面的书包一角略陈旧,白色的板鞋踩在水坑里,荡起点点波纹。   他的目光在伞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   绿灯亮起。   陶白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   迷蒙烟雨中,男生脊背微弓,像一柄势如破竹的利箭,直直穿透昏沉的暗色。   乌云罩顶的天空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抹光亮。   陶白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抬步走向斑马线。 第3章 巧克力   陶白刚打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   一个有些高大的男人躺在沙发上,电视是某体育频道,里面正在回放足球赛。   听见声音,那个男人回过头来。   陶白弯腰换鞋,低低叫了声:“爸。”   “淘淘回来了啊。”陶武指指桌上的葡萄,“爸给你买的,去洗洗端屋里做作业吃。”   陶白看了眼主卧的房门,问:“妈呢?”   “上班去了。”陶武打了个哈欠,“晚上你随便做点什么吃吧,我不吃了。”   陶白“嗯”了声,没问他昨晚去哪儿了,去厨房淘米熬了粥,把葡萄放冰箱里,回了房间。   外面电视声开得很大,偶尔还响起陶武激动的惊呼叫骂声。   陶白习以为常,丝毫影响不到她。   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的电视声突然没了,过了不到一分钟,响起大门被甩上的声音。   又出去了。   可能晚上也不会回来。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陶武即便偶尔回来待的时间也极为短暂。   陶白出去把厨房的火关了。   湿衣服穿久了居然已经感觉不到凉,被皮肤烫出了温度,头可能疼过了劲儿,除了有点昏沉,也没有太大不适感。   陶白把剩下的作业做完,喝了一碗粥,然后去洗完澡躺在床上。   躺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起来,小跑到阳台,把那把黑伞撑开晾着。   再次躺回床上,陶白看着天花板,等着时间流逝。   差不多十二点左右,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   不出意外,过了一会儿,陶白再次听到外面传来怒骂声。   夜晚将一切都无限放大,情绪,声音、怒火、和怨恨,齐素在外面骂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陶白躺在床上盯了半个小时天花板。   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哪家有人高声骂了声,外面的叫骂才渐渐平息。   不多时,客厅里的低泣声透过门缝传到陶白耳中。   陶武又一晚上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   陶白开门出来,见齐素卷缩在沙发上,茶几地上丢了一地的酒瓶,她脸上挂着泪痕,睡姿恬静,与昨晚那个在电话里尖声怒骂诅咒的人截然不同。   陶白给她身上披上毯子,把地上和茶几上的空酒瓶收拾好,把冰箱里的葡萄拿出来洗干净,再放到茶几上。   宿醉的母亲,夜不归家的父亲,和无休无止的争吵。   已经成为生活常态。   检查完一切,陶白去了学校。   等秋生背着书包蹦跶着跳进教室,陶白把雨伞还给她,秋生直接推了回来让她自己留着。   秋生趴在桌上叹气,“淘淘留着吧,伞的主人肯定不要了。”   陶白有些不知所措,“我没弄坏。”   秋生恹恹地趴在桌上,她昨晚回家被她哥修理了:“是伞的主人不要了,我拿来也没用,淘淘就留着吧。”   陶白的视线落在明显是新买的黑伞上。   这个月的月考是在十月中旬考的,月底成绩出来了,陶白全班第四,年级二十七。   第一卞桃。   第二严曼可。   第三陈平。   陶白拿着成绩单发了半天呆。   秋生抓着她的手臂狂摇:“淘淘你简直牛逼坏了,你怎么考这么好!我二十二名啊,怎么办回家要被骂了。”   她看着成绩单,安慰秋生:“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秋生抱着自己的成绩单痛哭,“不行我得去隔壁打探一下夏生考了多少。”   秋生说着就往隔壁班跑。   陶白暗暗叹了口气,把成绩单夹在语文书中。   这个成绩对别人来说或许很好,对陶白来说却跟考了最后一名没有两样。   班上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卞桃身边,明里暗里嘲讽严曼可成绩不如卞桃,她不配当班长。   “鬼知道她这班长怎么当上去的,”林娇娇打了个哈欠,看着严曼可的后脑勺,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敲击桌面,“班长,说说呗,你是怎么在私下讨好老师的?”   严曼可气得双肩发抖。   林娇娇见她不说话,又看向陶白,拉高声音,“陶白,你这次考得不错嘛,第四哎,再努力努力追上第三啊……哈哈哈。”   陶白起身,从她们面前走过。   林娇娇觉得被下了面子,脸色不是很好看,“哑巴了还是聋了,没听见我在跟她说话?”   陶白在班上是出了名的孤僻,除了秋生谁都不理,林娇娇最看不惯她那个死人样。   “娇娇你理她干嘛呀。”有人笑着说。   “就是。”   卞桃也笑,从书包抓了一把巧克力放桌上,对她们说:“这是我妈的朋友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请你们吃。”   林娇娇抓了两个,朝前桌桌上扔去,“喏,卞桃请吃巧克力,班长也尝尝。”   卞桃扯了她一下,自己又拿了两个,起身放到严曼可桌上,温声道:“你别生气,她性格就是这样,心不坏的。”   严曼可咬着唇,她想拒绝。   卞桃又往陶白桌上放了两个。   林娇娇不高兴:“卞桃你给她干嘛。”   卞桃柔声道:“都是同学嘛,大家一起吃我才开心。”   “你就好心。”林娇娇嘟囔了声,毕竟东西不是她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陶白一踏进卫生间就闻到一股烟味,几个女生正在里面抽烟。   一中明令禁止男生头发长不过耳,不准染发,女生不准化妆,不准戴耳环,更不准私自擅改校服。   这几个女生不但化着妆,肥大的校服裤也被她们改成小脚裤,校服上还用黑笔写了几个字母,画了一个狰狞的骷髅。   她下意识往后退,打算去楼下的卫生间。   那几个女生中有个长头发的看见她了,夹着烟走了过来:“小妹妹,怎么不进来啊,高一的?”   卫生间几个隔间都是开着的,除了她们,卫生间里就只有刚来的陶白。   陶白不想惹事,轻轻点了下头。   “那见到学姐不知道要打招呼?”长发女生朝她脸上吹了口烟。   陶白被呛得偏头咳了两声。   长发女生笑了笑:“以后见了学姐记得要打招呼,记住了吗?”   陶白沉默着点点头。   几个女生洗了洗手,笑着结伴离开。   陶白在原地站了一分钟,然后进了一个隔间。   回教室后看见桌上有两个糖,她以为是秋生给的:“谢谢。”   秋生直接翻白眼:“我可不吃这种巧克力,亏有人说是国外带回来的,以为包装印着英文就是国外的呢,没见识。”   林娇娇听见这话立马就炸了,“杜秋生你什么意思!”   “我这意思还不明显啊,”秋生看着她俩,“说你同桌装逼呢。”   卞桃咬着唇,脸色一白。   班上有不少人都吃了卞桃给的糖,听了这话也很不舒服,“杜秋生你说话别这么过分,卞桃给我们是她好心,而且我觉得糖挺好吃的。”   “是是是,”秋生摊手,“你们的小公主是好心的,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是我打扰她装逼了。”   这一通明嘲暗讽让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班上绝大一部分人都跟卞桃玩儿的好,林娇娇讨厌陶白,秋生正好也不喜欢她俩,女生之间本身就容易搞小团体,自不而然,跟卞桃和林娇娇玩得好的人就不会跟秋生她们玩。   秋生在班上的人缘跟陶白差不多,陶白是孤僻,秋生是张扬。   但她俩最大的不同在于陶白面对挑衅向来能避则避,而秋生是典型的你不招我我还要主动去招惹你的人。   她也不怵谁,她哥就在隔壁班,谁敢找她麻烦?   而且她隔壁玩得好的小姐妹们也都不是吃素的,秋生嚣张得很,就看卞桃不顺眼。   而且明明就是一包很普通的巧克力她非说什么国外带回来的,简直笑死人了。   秋生把陶白手中那两个巧克力抢过来直接朝林娇娇丢去,“来,姐姐请你吃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接好了。”   两块黑色包装的巧克力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卞桃她们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哟,我准头这么好的呀。”秋生拍了拍手,勾起嘴角。   卞桃眼眶发红,双肩抖得厉害。   “杜秋生你太过分了!”林娇娇拍桌而起,腿一跨就要冲过去,被卞桃拽住了衣服。   卞桃对她摇头,红着眼:“算了。”   一见卞桃哭,不少女生都开始指责秋生太过分。   “人家卞桃又没给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杜秋生你快给卞桃道歉!”   班上喜欢卞桃的男生不少,也都纷纷用指责的目光看着秋生,安慰卞桃。   “你们脑子没问题吧?让我给她道歉,”秋生翻了个白眼,“说谎的又不是我。”   “卞桃才没有说谎,她也是被人骗了。”有人说。   “行行行你们说什么都对,”秋生觉得这群人脑子有问题,懒得再跟她们说,“以后你们的小公主说那是从外星买的巧克力希望你们也不要怀疑。”   秋生一屁股坐回座位,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对面那群人围着卞桃安慰,就像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明明说谎的是她吧,最后委屈的还是她。   她真是气啊。   陶白从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塞到她手心,秋生偏头看她,陶白小声哄她:“别生气了,给你吃。”   秋生低头看了眼那颗小小的,透明的水果糖,撕开糖纸,把糖丢嘴里。   水果糖酸酸甜甜蔓延了口腔,秋生眯起眼,脸上露出一丝笑。   “这哪儿买的啊,好吃。”   陶白又从包里摸了两颗放在她手心,“小卖铺买的,一块钱十个。”   秋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手指推她的眼镜,“淘淘你长得这么可爱,比那什么卞桃好看一百倍,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陶白微微偏头躲开她的手,扶正眼镜,摇头:“我不好看。”   秋生趴在桌上看她,陶白有些不习惯别人这么盯着她看,偏了偏头。   厚重的刘海,宽大的眼镜,和总是躲避的视线。   明明成绩好,长得也可爱,偏偏好像很自卑的样子。   秋生叹了口气,轻声说:“淘淘你要自信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秋生(翻白眼):打肿脸充胖子   林娇娇(怒):你!   卞桃(哭):我…… 第4章 成绩单   陶白握着笔的手一顿。   秋生说完自己就把自己那句话丢到了一旁,转而想到了另一件事,她笑嘻嘻地摇着陶白的手,邀请道:“淘淘我下周生日,你会来的吧?”   陶白脸上闪过一抹纠结,秋生的生日肯定会有很多人,而且还会有隔壁班的。   但秋生是她唯一的朋友,陶白不想她失望。   秋生嘟着嘴撒娇:“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生日你一定要来!”   陶白:“人……多吗?”   “不多不多,就几个!”秋生抱着她,“我不管!总之你一定要来。”   陶白根本拒绝不了她,应了:“好。”   秋生说只有几个人那应该人不多,陶白转头就开始琢磨生日礼物。她零花钱不多,也买不了什么好的,而且秋生家境好,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秋生是陶白唯一的好朋友,她对这件事很上心。   晚上家庭作业做完后,她坐在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木箱里装满了木头,深色浅色杂色的都有,有的是木块,有的是粗木条,有些是看不出形状的半成品,林林总总塞了半个箱子。   陶白在里面挑选了半天,才选出一块银杏木。   箱子里的木头是往年寒暑假的时候陶白进山捡的,有些她也分不清是什么木头,只要看着是好的,她都捡回来放着。   小时候在街上看到有人用木头雕花,雕动物,雕人,把木头雕成各种形态,她就像见识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从此开始捡木头回家自己雕着玩。   小时候是用家削水果的刀当工具,后来她偷偷存了零花钱,就去买了两把雕刀。   陶白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摆放着九把形状不一的雕刀。   她每过一次生日,就买一把。   别人的生日必不可少的是甜腻的生日蛋糕和温暖的蜡烛,陶白的生日礼物却是冰凉锋利,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血流如注的刀。   秋生比她要大一岁,属羊。   陶白想亲手雕个羊送给秋生。   陶白已经一年多没有雕过东西了,手有些生,而且她还要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她的手指有薄茧,不如一般十六岁的女生的手那般娇嫩,手上还有几道伤痕。   想要把一块平平无奇的废木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刻品,需要耐心和手艺,陶白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也没人教过她,她雕东西的方法很笨,只在脑袋里想出一个雏形,然后照葫芦画瓢把它雕出来。   没有经过精美的加工,手艺离及格线尚且也有一段距离,雕出来的东西其实很粗糙。   但陶白的手很灵活,她好似天生就与木头亲近,雕出来的东西虽然与精美不搭边,但却非常的灵性。   精湛的手艺可以后天练习,但灵性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就比如有的人生来就聪明,是读书的那块料,而有的人就在某一个领域拥有别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东西。   一块木头一把刀,木屑翻飞,陶白的表情很认真。   没有被眼镜遮挡的脸白皙小巧,远山黛,朱红唇,眼睛尤其美,遗传了她母亲那双勾人的丹凤眼。   晚风托起窗纱,书桌上小花瓶里的野花随风摇曳。   陶白就像一朵含苞的花,在15岁这一年渐渐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然而,这股光芒却被她掩藏在宽大的眼镜和厚重的刘海下,无人窥见。   凌晨已过。   她动了动酸涩的手腕,抬头看向墙上的表。   已经过了十二点,齐素今晚还没有回来。   她把手中雕出雏形的木头放进木箱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去到阳台,趴在上面往小区大门张望。   小区里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建材区因为最近要换新的运动建材上面遮盖了一块白布,夜色深沉,小区的路上空无一人。   晚风微凉,陶白在阳台上站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她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一点风吹草动陶白就醒了,她好几次好像听到开门的声音,起来一看,家里除了她外再无一人。   玄关处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一直亮到天际泛起鱼白肚。   第二天一大早,陶白醒来时在床上愣了片刻,随即蹦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开门跑了出去。   客厅很安静,玄关处的灯还亮着,也没有齐素那双显眼的红色高跟鞋。   没回来。   一晚上没回来。   两个人都没回来。   她转身回来房间,把书桌上那张需要家长签名的成绩单装回书包。   换衣服,洗脸刷牙,吃早餐,然后背着书包换鞋出门。   清晨空气清新,小区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夹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送孩子上学的中年妇人,出门买菜的老人,热闹非凡。   有人走到陶白身边,意有所指地说:“陶白,你家昨晚真安静啊,难得哟。”   陶白闷不吭声从她面前走过。   那人在后面嘀咕:“住你们隔壁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整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过不下去就离嘛!现在这个社会,离婚也不笑人了。”   都是几十年邻居,大伙都熟,就有人说:“昨晚她家没人吧?我好久没看到陶武了……那夫妻俩也是不负责。哎,孩子可怜啊。”   “可怜什么啊,陈老太你也忒心慈了。”   有人说:“陶白那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见着人也不知道喊,听说学习成绩还不好?”   “对楼的卞桃不是和她一个班么,成绩不好也考不进一中吧,哎你不是他们隔壁的么,这事儿你能不知道?”   起先那人嘀咕:“我哪能知道,那夫妻俩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敢惹他们么。”   “哈哈,还有你王翠花怕的人!”   “你不怕你去打听!看被齐素那个疯婆子知道了去不去你家指着你鼻子骂!”   陶武和齐素在云辉小区谁不知道,两个疯子,要论哪家吵架打架最勤,就属这夫妻俩。   齐素那女人长得妖里妖气,又在那种地方上班,她的事儿谁不知道,偏偏那婆娘凶得很,就连以泼辣除了名儿的王翠花都不敢招惹她。   那女人就是个疯子,谁惹谁倒霉。   成绩单上没人签字,陶白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正是下课的时候,办公室里很多人。   除了各班的老师外,办公室的前排还站着四五个染发的男生,教导主任正在严厉训斥他们。   除此之外,陶白的旁边儿还站着一个男生。   一班和二班班主任的位置比邻,陶白闻着空气中凛冽的冷香,有些恍神。   男生比陶白高了一个头不止,站姿笔挺,面容淡漠。   陶白心脏跳得比跑了八百米后还要快,她轻轻屏住呼吸,往旁边挪了挪。   耳边是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声音:“这次明明考的不错,为什么还是没有签字?”   隔壁班主任同样语重心长:“虽然你父母工作忙,但签个字的时间总有吧,你怎么能自己签。”   陶白的余光悄悄往旁边扫了一眼,只看到男生削廋的下巴。   她们班的班主任还在说:“上个月你说是你考差了,他们不签字,这个月总考的不差吧……”   隔壁班的班主任也说:“上个月你说你只考了全级第二你妈不签,这次全级第一她总该签了吧……”   两个班主任说到这儿同时一愣,扭头看了眼对方,又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个孩子。   许斐眼眸低垂,全然没有回话的意思。   陶白的视线定在办公桌那张成绩单上,成绩单的右上角龙飞凤舞签着一个名字,隔得有点远,字迹也过于潇洒,她只认出了一个“郁”字。   很好看的字,不像他们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   班主任轻叩桌面,声音拉高了两个调:“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陶白连忙收回视线,点头。   许斐眼尾一转,扫了隔壁的小矮子一眼。   “许斐你看哪儿呢。”隔壁的班主任也拉高了音调。   “听着呢。”声音清凉,带着一股漫不经心。   二班的班主任简直对他毫无办法,郁娟女士给学校捐了两栋楼,上次还打电话给校长,话里的意思暗示学校的电脑该换了,她那边儿可以帮忙……   这能咋整。   许斐成绩好,在学校也不惹事儿,除了不穿校服,考第一自己签字外,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她摆摆手:“你回去吧,记得下次不能再自己签了。”   许斐单手插兜,转身就走:“嗯。”   余光里,那道身影直接去了操场。   保持同一个站姿太久,陶白晃了晃身体。   一班的班主任也颇头疼。   他们班陶白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学习认真刻苦,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只有超额完成的,就连下课前例行说的预习下节课的内容,抽她起来回答问题就没有一次答不上。   哪儿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交流,太独。   从进门到现在,就喊了一句“老师”。   还有刚刚“嗯”了声。   问她什么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表情木讷,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活泼。   就像一潭死水。   隔壁的许斐好歹还自己签名应付一下老师,陶白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她摆手让陶白回去了。等人一走,她拉出抽屉找出联系表,翻到陶白在开学时留下的资料,在紧急联系人一栏找到号码,直接拨打了陶白母亲的手机号打算要跟她的家人沟通一下。   陶白这孩子不错,但她的家人似乎对这个孩子并不上心。   开学时的家长会缺席。   上次月考成绩也没签,打电话直接说孩子考的太差,她不签。   然而上个月陶白的成绩是班上第六名。   漫长的几十秒,过后便是冰冷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班主任又找到陶白父亲的电话,直接提示关机。   完全联系不上陶白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小矮子   陶白:哦,你再说一遍? 第5章 看男生打球 第二节下课,陶白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一连两节课被老师喊办公室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十六七岁的年龄,大家并不会掩饰自己的好奇,甚至恶意。   陶白在班上的人缘比秋生还差,她连着去了两趟办公室,回来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陶白,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干嘛啊?”陶白前桌的师春文回过头来趴在她桌上,双眼闪着好奇的光芒。   陶白对她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书,翻开下节课要学习的内容复习。   外面走廊上站了很多人,聊天的,趴在阳台上看操场的,吵闹不已。   师春文歪着头看了她半响,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撇撇嘴,转了回去。   “师春文你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干嘛,”林娇娇坐在课桌上,脚踩着她后桌的桌沿,“你看人家乐意搭理你不。”   师春文脸色不怎么好看,陶白虽然不搭理人,可也比林娇娇嘴贱强。   师春文当没听见林娇娇的话,她就是好奇心重了点,也不是刻意想打探什么。   林娇娇见她装没听见自己的话,脸一黑,转过身直接一脚蹬在她桌上,书桌摇摇晃晃,上面的书和铅笔盒直接哗啦啦全掉在了地上。   铅笔盒坠地的脆响声把班上和走廊上的目光都招了过来。   师春文气得浑身发抖,怒吼:“林娇娇你发什么疯!我惹你了吗!你干嘛踹我桌子!”   陶白旁边的窗户上顿时趴了好几个隔壁班的男生,他们笑嘻嘻地朝林娇娇和师春文吹口哨,嘴里还跟着起哄。   陶白往旁边挪了挪。   许斐和夏生还有苟旭另几个男生原本趴在阳台上看操场,闻声,除了许斐,另外几个都跑过来趴在了那几个男生背上,叠罗汉似的。   陶白心都提了起来,再次往旁边挪了挪。   林娇娇很享受被人围观的感觉,她笑了两声,伸出脚尖再次在师春文书桌上蹬了蹬,“你很拽啊,跟你说话你当听不见呢?”   林娇娇身边坐着几个女生,她们笑嘻嘻看着师春文,学着林娇娇的口气:“你很拽啊?”   师春文就是一个很普通女孩儿,被这么多人围观,林娇娇身边还站着班上的女生,她虽然气得不行,可她根本不敢搭声。   没有人想被排挤,尤其是女生之间。   她同桌葛雪拉了拉她,小声说:“算了吧……”   林娇娇看见了她俩的小动作,气焰越发嚣张,脚尖踩在她桌上点了点,“师春文,放学一起走啊。”   放学一起走。   就跟变相说放学别走一样。   师春文脸色发白。   林娇娇认了高三的曲微微当姐,曲微微天天跟她那群小姐妹和十四中的人混在一起,学校没人敢惹她们。   她前段时间还说了曲微微的坏话……   秋生和她隔壁班的小姐妹们结伴从卫生间回来,见她们班门口围满了人,天生爱热闹的秋生立马就挤了进去。   师春文的书桌已经倒在了地上,书掉了一地,铅笔也被人踩断,书包上还有两个脚印。   班上的女生大部分都围在林娇娇周围,师春文周围就站着她同桌葛雪和后面低头看书的陶白。   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了。   秋生不爽得要死啊,她们这组不是被欺负了么!   她冲上去抬起一脚就踹翻了林娇娇的桌子。   秋生毫无预兆的发难让林娇娇根本没反应过来,她站在师春文面前,脸上嚣张的表情还未褪去,看着秋生一脸扭曲。   趴在窗口的那群男生也倒吸一口气,随即有人认出突然冲进战圈的是夏生的妹妹,用胳膊肘怼他:“你妹这么牛的吗,暴躁老妹儿啊。”   夏生一张脸跟调色盘一样精彩。   “你有病啊杜秋生!”林娇娇气得吼。   “你踩断了我的笔。”秋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二笔铅笔怼到她脸上,“赔我!”   林娇娇气得要死,她瞎是不是,这明明是师春文的笔!!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秋生还没说话,趴在窗口的夏生就懒洋洋开了口:“你打一下让我看看。”   林娇娇扭头瞪了他一眼,又在看见夏生后面的许斐后,赶紧偏过头。   她不敢打。   秋生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上前一步几乎把自己送到她面前,鼻孔扬上天:“来啊,你打我啊!我哥让你打我一下让他看看,你来啊!”   她就乐得找这同桌俩不自在。   几个隔壁班跟秋生玩儿得好的都站在她身后,看着林娇娇乐,都跟着起哄:“来打一下秋生让我们看看,我们保证不打死你。”   林娇娇面色扭曲。   师春文擦掉眼泪,把桌子扶正,蹲下去一本一本把地上的书和笔捡起来。   “我帮你。”葛雪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旁边的人都看着她们,还有人起哄再吼“打”,被夏生一胳膊挥过去。   林娇娇到底不敢惹杜秋生,可她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下不了脸。   卞桃低头看了眼手表,笑着打圆场:“马上就要上课了,大家散了吧。”   林娇娇身边的人很听卞桃的话,开始散了,就像一个止战讯号般,凝滞的气氛也得到一丝缓和。   秋生把手中断成两半的铅笔拍在自己桌上,瞪着林娇娇:“没听见你家小公主说要上课了吗,还杵着干嘛,让开!”说完肩膀撞了她一下,简直嚣张得不得了。   “杜秋生!!!”   “干嘛!!!”秋生声音比她还大,“叫我放学别走啊!行啊!听见了!我放学在门口等你!”   林娇娇面红耳赤,牙齿磨得霍霍响。   这个贱人!!!   秋生挥挥手让她的小姐妹们回自己班去,抓起桌上的铅笔甩手扔在地上,大力之下,铅笔在地上弹了两下,最后滚在林娇娇脚边。   “记得赔我笔。”她看着林娇娇。   “我赔你麻痹!”林娇娇彻底忍不下去,朝她吼。   “你要不要赔我麻痹这事儿咱们放学再交流,”秋生一屁股坐凳子上,背一软靠陶白身上,“不是要上课了么,学习委员,班上这纪律你也不管管啊,咱们班纪律就你管得动,她们都听你的。”   卞桃面色一僵,杜秋生的明嘲暗讽简直像在往她脸上甩巴掌。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趴在窗口的男生们还有点恋恋不舍。   一中可不是十四中,直接在学校起矛盾干架这种事还是挺少见的。   尤其是女生之间的矛盾,比男生一言不合就开干有意思多了。   这群人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秋生烦死他们了,见他们还趴在窗口不想走,挥手跟赶狗似的:“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秋生,挺厉害啊,不愧是夏生的妹妹。”有人说。   “我厉害关他什么事,”秋生不高兴,“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打人了。”   说着就抄起桌上的书作势要打他们。   那人群笑着一哄而散。   老师进来之前,陶白把她的书拖过去,翻开今天要讲的内容,用铅笔划了几个重点,对她说:“上课会讲到的,你抓紧时间预习。”   秋生趴在桌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哪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夏生这次考得比我好,我回家被骂了……淘淘,我被骂了。”   他们兄妹俩就是两只菜鸡在每月互啄,秋生上月没啄赢她哥,回家就被老母亲拍着翅膀满屋子追着狂扇。   陶白安慰她:“下次就能考好了。”   “不,我不相信。”秋生恹恹的。   秋生半节课都提不起劲儿来,但当陶白给她划的重点被老师一一讲到,她立马就提起来兴趣,后半节课全程听得很认真。   下课后,她扑到陶白身上,“淘淘,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划的重点都是老师后来让划的,以后你都帮我划重点吧,这样我成绩肯定能上去,夏生下次一定考不过我!该死的他昨晚一直在旁边看我笑话,我气死了,我妈还扣了我零花钱。”   陶白点头:“以后帮你划,你要认真听讲。”   秋生忙不迭点头:“淘淘你真好。”   她从书包里抓了一把巧克力塞进陶白书包里,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这个才是真正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我妈去比利时看我外公给我带回来的,你别给别人,自己留着吃。”   陶白抿了抿唇,小声说:“谢谢。”   “嗨,”秋生揽住她的肩膀,“谢什么谢呀,咱们可是好朋友。”   下课闹的这事儿并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师春文上课的时候全程低着头,除了葛雪,没有人关注她红润的眼。   师春文害怕被林娇娇找麻烦,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即便她内心十分怨恨让她丢了大脸的林娇娇。   但对秋生她也没有感激,杜秋生不是帮她,她只是单纯的讨厌林娇娇,趁机找她麻烦而已。   她一点都不感激杜秋生,虽然她变相解了她的围。   她也开始讨厌陶白,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陶白而起,如果不是陶白,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被林娇娇找麻烦,更不会被这么多人看热闹。   她的想法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   今天是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还要大扫除,大家都怨声载道。   班上分组,打扫班级的一组,操场的二组,楼梯和花园的三组,陶白他们上周打扫了班级,这周在秋生的大声抗议中,抢了二组的操场,拿着扫把就拽着陶白冲出了教室。   打扫操场最简单,哗啦啦几下就扫完了,还能偷偷玩儿。   明天就是周末,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操场上打扫的人你推我一下,我用扫把戳你一下,有的提着水桶直接就把水泼在地上,秋生把手上的两把扫把扔到一个男生面前,拉着陶白就往篮球场跑,空气中还回荡着她的笑声:“赵强,帮我把我们班那块也扫了啊,哈哈哈哈下周请你上网。”   赵强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两把扫把,“喂——”   “听不到听不到。”秋生拉着陶白跑得很快,笑得很大声。   陶白很少这么奔跑,她被秋生的笑容感染,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一丝笑意。   “我们去哪儿?”陶白喘着气问。   “去看他们打球!”秋生偏头朝她笑,“淘淘你整天坐在教室里看书不累啊,我看你除了上体育课就没来过操场,篮球场你去过没?”   陶白摇头,小脸跑得红扑扑地,像一颗粉嫩的水蜜桃。   秋生甩甩握住她手腕的手,朝着前方围了一圈女生的地方跑去:“所以啊,姐姐带你去看男生打球,这可是每个高中女生的必修科目哦。”   橡胶操场上,两道娇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奔跑着,夕阳拉长了她们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秋生:高中女生的必修科目是什么?   陶白:看男生打球。   秋生(推眼镜):你是一个合格的高中女生 第6章 水   篮球场的护栏网外站着很多女生,也有几个在篮球场里面,手上拿着毛巾和矿泉水。   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基本叫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许斐。   “借过借过。”秋生扒拉开挡路的人,拉着陶白进了护栏网内。   陶白有些不习惯这样吵闹的环境,秋生意识到她在退缩,不由分说就举起她的手原地蹦跶着吼:“夏生夏生你最帅,就像田里的老蟋蟀!”   这一声在各种“许斐”“斐哥”“许斐最帅”中简直造成了八级台风入境的效果,大伙齐齐静声朝她俩看来。   夏生运球的动作一僵,左脚拌右脚,一个没留神手上的球被许斐抄了过去。   许斐运球连过三人,挺拔的身体跃至半空,抓住篮球框把篮球砸了进去。   他左手抓着篮球框,身体悬空,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半空视野良好,他眼尾挑了挑,视线落在蹦蹦跳跳的秋生……和她旁边的小矮子身上。   手一松,跳了下来。   夏生帅气的脸气得发绿,他指了指在场外蹦跶得跟跳蚤一样的秋生,用口型威胁她:你给我闭嘴。   秋生翻着白眼摇脑袋吐舌头。   “夏生夏生你最帅,就像田里的老蟋蟀~”苟旭贱兮兮地凑到夏生身边,模仿秋生的口气念了一遍。   “你闭嘴!”夏生脸色很臭。   “哈哈,老许你看啊,这人恼羞成怒了。”   许斐漫不经心运着球,淡淡地瞥了夏生一眼,嘴角勾了勾,“老蟋蟀啊。”   夏生试了几次去断球,都被许斐的假动作骗过去,偏偏苟旭那条老狗还在他耳边不停地念“老蟋蟀”,夏生简直想冲过去把秋生的嘴封住。   许斐跳起来随手就是一个三分球。   陶白的手被秋生抓着,她挣了两下,没挣脱。   “许斐——斐哥——冲呀,再来一个灌篮!”秋生蹦蹦跳跳扯着嗓子嗷嗷。   陶白的目光落在场上那个最引人注目的光源身上。   男生运球动作流畅,每一个转身,跳跃,都像一个慢动作,映入了陶白眼底。   他每进一个球,球场外就响起一片喝彩尖叫。   许斐这个名字,响彻在耳,震得人心底发烫。   又一个三分后,许斐把球扔到夏生怀里,淡声道:“不玩了。”   “别啊,再打会儿。”苟旭勾住夏生的肩膀,对他说。   许斐走到秋生旁边,拿起椅子上的背包,抬手拒绝了别人递过来的矿泉水,径直朝出口走,“周末去体育馆找严野打。”   许斐走过她们的身边的时候,陶白下意识往秋生身后躲。   许斐余光一扫,只看到一个发旋。   “我操不是吧斐哥,你还嫌弃我们的。”苟旭揽着夏生朝他走去,“跟那只暴躁鹅打球有什么意思啊,一言不合还能直接打起来。”   秋生揪着就要走的夏生,不高兴地扬眉,“你们就要走啦?再打会儿啊,我专程带我朋友来看你们打球,这才半小时不到。”   夏生伸手在她脸上使劲儿拧了一圈,“当你哥马戏团啊,你让打就打,小姑娘你谁啊,腕很大啊。”   球场内还有几人在投篮,夏生指着他们其中一个,“马涛,来,给我妹表演一个投篮。”   “哈哈哈滚,你不是马戏团的那老子就是了?”   夏生笑:“我觉得你挺像啊。”   那群人哈哈笑,马涛,马戏团。   马涛啧了声,学着许斐的样子随手一投,然后不出意外地投了空。   大伙笑得更疯了。   秋生经常跟他们玩儿,朝他们摆摆手,拉着陶白就要走。   “你同桌啊?”夏生看了陶白一眼。   秋生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他天天从走廊路过,能不知道她同桌是谁?   夏生凑到了陶白身边。   陶白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你好。”   夏生见她低着头,脸凑过来想看看她长什么样,被秋生一巴掌推开,“你干嘛啊你!”   夏生也意识到他那个动作有点惹人误会,他挠了挠鼻尖,一脸不好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实话说,这么久了,他妹同桌长什么样他还真就没见过,每次路过走廊她要么就是低着头看书写作业,要么就是趴在桌上。   “你走开,”秋生原本是想带陶白来看他们打球的,奈何斐哥不给力,她哥也在耍流氓,“淘淘跟菲菲她们不一样,你别逗她,她容易害羞。”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夏生说。   秋生的小姐妹很多,但陶白跟她们不一样,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两种朋友,林菲她们性格开朗,什么都能聊,但陶白不行。   陶白内向,安静,甚至还有些孤僻,秋生怕她哥吓到她。   夏生抱歉地对陶白笑了笑。   “你们周末要去体育馆啊?”秋生突然目光闪了闪,对夏生讨好一笑,“也带上我们呗。”   陶白扭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不去。   秋生扯着她直撒娇。   “带你干嘛,你又不打球。”夏生不想带她,他们兄妹俩周末都是各玩各的。   而且男生和女生玩的也不同,带她就跟带累赘似的。   哪个男生出门玩身边还要带妹妹的。   “我不打球我就不能看你们打球么,给你们加油也行啊。”秋生拉着陶白跟在他们身后,“而且你想想啊,你球技如此稀烂,连狗哥都有人给他加油打气,就你没有,那你多尴尬。”   苟旭突然被点名,乐得不行,“要不你就带上她吧,我觉得秋生说得he很有道理,没人给你加油你多可怜啊。”   夏生深呼吸两下,在心里第一百次告诉自己,这是胞妹,打不得,打不得,他磨牙:“请问,请你吃个冰淇淋能把你的嘴堵住吗?”   “那就姑且先吃了试试吧。”秋生揽着陶白,“两个香草味的,来淘淘,谢谢这位哥哥。”   陶白表情木然,“谢谢。”   夏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一会儿,长得……还挺可爱的。   “妹妹不用谢。”他看着陶白说。   秋生噫了声,被他恶心得够呛,把他的蟋蟀脸推开,不准他再看淘淘。   她就说淘淘长得可爱,偏偏要把自己藏起来。   几人往小卖铺走。   陶白的余光落在走在前方的许斐身上,男生走路不急不缓,单手插兜,微微低着头。   应该是在看手机。   “生日你准备在家还是去外面?”夏生突然问秋生。   秋生想了想,“还是去外面吧,家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到时候去外面定两桌,吃完饭去唱歌。你呢?”   两人是双胞胎,秋生生日就是夏生生日,不过这俩从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后,这两年生日都是各过各的。   苟旭用胳膊肘使劲儿怼了怼夏生,夏生面无表情地说:“今年一起过吧,多叫点朋友。”   秋生一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去年不都自己过自己的么,你今年发什么疯呢。”   一点都不想跟他一起过!   说得好像谁很稀罕跟你一起过似的,啧。   夏生正想说那行吧继续各过各的,后腰就被苟旭狠狠捅了捅。   卧槽尼玛老狗旭!   苟旭悄悄双手合十,朝他讨好一笑。   “人多热闹!”夏生见她还要说,烦了,“你再说冰淇淋没了。”   “那行吧。”秋生不情不愿地点头。   陶白在旁边听得一愣。   那……他也会去么?   -   许斐去车棚取了自行车,戴上耳机,一滑就窜老远。   路过小卖部时,夏生的声音穿透正在播放的歌曲,直直传入耳中:“许斐,喝水吗?”   他单脚踩在地上,扬了扬手。   “要冰的吗?”夏生问。   “不要。”许斐抬头看望着湛蓝的晴空,心情很好。   香草味儿的冰淇淋只找到一个,秋生半个身子都埋在冰柜里疯狂翻找,夏生简直都看不过去了,顺手拿了一瓶脉动递给陶白,嘴里还不忘讨她便宜,“妹妹,帮哥哥把这瓶水拿给那个骑自行车的大哥哥。”   陶白低头看着被塞到手中的脉动。   她犹豫了两秒,抬步朝那个正仰头望天的男生走去。   天气很好,天空碧蓝如洗。   男生身上没有穿校服,只穿着一件白t恤,修长的腿踩在地上,戴着黑色护腕的右手握着车柄,漂亮的桃花眼望着长空,侧脸俊美非凡。   陶白走过去,把水递到他面前,声音很小:“水。”   许斐听见声,回头朝她看来。   偌大的镜框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女生微微低着头,只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   站着还没他坐着高。   小矮子。   陶白举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伸手,心里有些急。   她再次往前送了送,“水。”   声音挺好听。   软糯糯。   许斐伸手接过,拧开盖喝了一口。   陶白心下一松,转身就走。   心脏里就像装着一只不听话的小鹿,小鹿非常害怕许斐,只要一接近他就疯狂乱窜,想要逃跑。   “谢谢。”许斐拧好水盖,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声,声音如泉般清澈。   他踩着脚蹬,自行车一下窜出去几米开外。   陶白微微偏头,男生脊背微弓,朝着前方而去。   这个画面与那日雨后红绿灯交叠。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晴空万里,那日乌云蔽日。   这是陶白和许斐的第一次对话。   “水。”   “水。”   “谢谢。”   一人两个字,何其公平。   “淘淘快来,我找到香草味的冰淇淋了!”秋生充满喜悦的声音从小卖部传来。   “你小心点,栽冰柜里去我可不拉你出来。”   “再买一个吧,”苟旭支支吾吾地说,“你不是还有个姐妹么,也给她带一个吧……我请客!”   “好啊狗哥你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秋生指着他哇哇大叫,“我就说我哥怎么突然要跟我一起过生日,原来是你看上我的小姐妹了!说!你看上谁了!”   陶白回过头来,看着活力四射追着苟旭跑的秋生。   脸上扬起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你怎么不叫我大哥哥?   陶白:大哥哥!   许斐:乖。 第7章 劝架   然而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回家。   陶白还在六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刺耳的争吵和玻璃砸在地上的清脆声。   隔壁的两家大门开着,两家人围在一起指着陶家大门,见到陶白回来了,她们非但没有停止交谈声,反而还说:“陶白你快回去让他们别吵了,我家孩子要写作业呢,这不影响我们吗。”   另一个也说:“就是啊,谁家小孩放学不写作业,你家简直太扰民了。”   陶白沉默着对她们点点头,她摸出钥匙,钥匙钻入孔里,扭动的动作却突然一顿,然后抽出来,转身下了楼。   “哎——陶白你怎么走了,你不回去劝架啊!”   “哎你这孩子……”   陶白充耳不闻,她加快了脚速,埋头冲下楼。口腔里似乎还有未散的香草味,明明很甜,她却只觉得苦。   太阳斜斜挂在西边,已经无法支撑天地的明亮。   陶白冲出了小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穿过市区,到了一片寂静的小河道中停下脚步。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沉下来,日月在不知不觉中更迭。   街道两旁的路灯闪着暗沉的光,陶白坐在地上,看着泛着白光的粼粼河面。   晚风卷起地上的枯黄落叶,河道两旁的野花在夜风中摇曳。   陶白坐在河岸旁,下巴抵在膝盖上,手指点了点手边的小野花:“长得真漂亮。”   小野花就像在回应她一般,根茎晃了晃。   陶白从书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撕开糖纸,含进嘴里。   “吃完糖就回去。”她对野花说。   陶白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陶武正在看电视,家里已经被收拾干净。   她沉默着弯腰换鞋。   陶武头也不回:“淘淘回来啦,爸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一包巧克力,你拿去吃。”他从茶几上拿过一包黑色包装的巧克力朝她递去。   陶白伸出去一半的手在触及到包装上的字母时一僵,她沉默地缩回了手,转身回了房间。   陶武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很贵的。”   回答他的是紧闭的房门。   陶白把书包放在书桌上,刚坐下没一会儿,房门被踹开。   陶武走了进来,他把手上那包巧克力扔在书桌上。他面相长得凶,冷着脸的样子非常吓人,陶白小时候最怕他冷脸。   但她今天沉默不语,也不看他。   “你们母女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妈看不惯我,你也看不惯我,你到底记不记得你姓什么!”陶武一巴掌拍在她书桌上,桌上的台灯都跟着颤了颤。   “姓陶。”陶白低声说。   “你知道你姓陶你还敢甩脸色给你老子看!”陶武怒不可遏。   “我不要,你给别人吧。”陶白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作业。   “砰——”   一声巨响,陶武把桌上的台灯挥到地上。   陶白身体一颤。   “这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吗!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陶武怒气冲冲地又踹了桌子几下。   陶白攥紧拳头,她浑身都在发抖。   “你哑巴了吗!啊!”陶武心里那股火在看到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去捡台灯的时候彻底爆发,他一脚把台灯踹烂,把她抓起来扔到椅子上。   陶白的腰撞到桌脚上,她痛得扯了扯嘴角。   陶武抓起她书桌上的书甩到她身上,“上学,一天到晚装模作样看书写作业,你考试考了多少分?”   陶白双唇紧抿,牙齿已经把嘴皮咬出了血,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老子好心好意让人给你带吃的,你不要,你还甩脸色给我看,”陶武一脚踹翻椅子。   “给我带的,”陶白双目犹如一潭死水,她看着面前这个盛怒的男人,这个她最亲的人,她只觉得想哭,可她的眼中却流不出泪来,“还是给卞桃带的。”   这个名字一出来,陶武的眸光闪了闪,动作也顿住。   “这个巧克力她早几天就带去了学校,”陶白垂下眼,“说是她妈妈的朋友给她的。爸,为什么你今天才给我,晚了她好几天。”   我记得我姓陶,但你记得我姓陶吗。   一个外人都比我先得到的东西,我为什么会想要。   “这包是她还给你的吧,是她不要的,所以你拿回来给我。”因为在学校丢了面子,卞桃把东西还给他,所以他拿回来给她,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陶武站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竟然觉得面色滚烫。陶白不想看他那张被拆穿后扭曲的脸,她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陶武在原地站了几秒,拿起那包被丢到一旁的巧克力出去了。   没过两分钟,大门被用力摔上。   陶白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台灯碎片。   她伸手摸了摸心脏,感觉这里和地上的碎片差不多。   早就碎得七零八落。   把地上打扫干净,陶白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去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一个便宜的台灯,三十五块钱。   她站在小区门口的面摊上站了两秒,迈步走了进去,对老板说:“大碗,加一份牛肉。”   面摊的老板看着她:“都快收摊啦。”   陶白顿了顿,就想走。   老板叫住她:“这不还没收么,等着,这就给你煮。”   陶白又走了回去,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老板可能是无聊,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啊。”   云辉小区都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了,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也认识陶白。   但陶白不认识他,她说:“忘了。”   老板扔了一团面进锅里,用长筷搅了搅:“别仗着年轻糟蹋身体啊,胃病可不是什么小病,以后痛起来你就知道了。”   陶白点头:“嗯。”   老板给她加了不少牛肉,陶白那个猫胃把全部的面和牛肉连带汤都吃完了。   老板惊呆了,他坐在她旁边桌,问:“你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给你下碗。”   陶白把钱放在桌上:“饱了,谢谢。”   说完就走了。   很饱,超饱。   陶白一晚上都撑得有点难受,半夜起来就吐了。   干呕声在夜晚格外清晰,她抱着马桶,难受得眼泪直流。   -   周末的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万物复苏。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人影蹲坐在地,她四周落了一地的碎木屑。   陶白把雕刀放到一旁,手中的小羊经过她一晚上的修改已经大变样。   两只巴掌大的小羊憨态可掬,一只娇憨,一只帅气,神态十足。   木底相连,羊角相缠。   陶白小心翼翼地把木雕放到桌上,看了两秒,又觉得不保险,拿起来放到木箱里,推回床底藏着。   她起身把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   昨晚吃的东西全吐了,她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胃,去厨房熬了一锅粥。   米刚下水,门就开了,齐素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她见陶白在家里,皱了皱眉,问:“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家里,今天不上课吗?”   陶白背对着她,手指在锅里搅动两下,把水倒掉:“今天周六。”   齐素倒在沙发上,几不可闻“嗯”了声。   陶白去冰箱拿了两个鸡蛋放水里煮,收拾好厨房,她去拿了毛毯盖在她身上。   “月考成绩下来了吗?”齐素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陶白顿了顿,给她掖好毯子,转身去屋里把成绩单拿出来给她。   齐素扫了一眼名次,陶白有些紧张,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握在一起。   陶白成绩从小就不好,初中的时候甚至数学经常不及格,但齐素要她考一中,那段时间陶白几乎是不吃不喝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学习上,最后考上一中。   但这并不是结束。   她就算再优秀,只要成绩比不上那个人,她在她眼中就永远只是一个废物。   齐素的双眼看不出情绪,她盯着陶白的成绩单,成绩单旁边还附贴着班级排名的学生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卞桃。   陶白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这是习惯,是埋在她身体里,融入灵魂的下意识反应。   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害怕。   她害怕齐素的怒火。   齐素把她的成绩撕成碎片,回身狠狠砸在她脸上。   陶白闭紧了双眼。   “你这个废物!”   “你为什么永远不能超过那个小贱人!”   “你爸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不喜欢你!你就不能再优秀一点,让他喜欢你吗!啊!”   “废物,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陶白!!!你这个废物!!!”   齐素美艳的面容一片扭曲,她双目圆瞪,眼球上布满熬夜后的血丝,此时她怒骂着自己的女儿的样子就像一个从深渊爬起来的索命女鬼。   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指甲划在陶白脸上,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划出道道血丝。   陶白被动承受她的怒火,她的怨气,不敢逃,也逃不掉。   她的眼镜已经被齐素丢到地上,脸上很疼,火辣辣地疼。   齐素的尖叫和疯狂几乎每个月都会上演一次,陶白被她关在客厅的逼仄角落里,四周用黑布围绕,陶白的眼中除了黑色,再无其他。   “你什么时候愿意努力了什么时候再出来。”齐素冰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陶白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想说自己努力了,每天都在努力,可她知道她不会听,她要的只是结果,并不在乎过程,更不会在乎她付出了什么。   她要的仅仅只是她超过卞桃,任何方面。   她不在乎她是陶白,更不在乎她是她的女儿。   和陶武一样,他们都忘了,甚至根本就不记得,陶白,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夫妻俩,一个因她考的比卞桃好而发怒,一个因她考的比卞桃差而发疯。   她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这章没我有人看?   陶白(木着脸):有我谢谢。 第8章 她今天来不了   周末,市体育馆篮球室。   秋生没骨头似的坐在第二排的椅子上,举着手机打电话,嘴里哼唱,“淘淘接电话呀,淘淘接电话,淘淘淘淘快点快点接电话……”她一脚踩在前面的椅背上,脚蹬了蹬。   林娇娇愤恨不已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秋生挑衅地斜了她一眼,“不要以为你长得丑就可以瞪我,我可不会因为你长得丑就对你手下留情。”   “杜秋生你是不是瞎!”林娇娇今天化着妆,穿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娇俏美丽。   她旁边还坐着几个女生。   秋生鼻孔朝天:“我没瞎,你瞎。丑八怪,眼线都画岔了。”   电话里嘟嘟嘟,又一次自动挂断。   秋生不厌其烦地再次拨打陶白家的座机,她就不信了。   曲微微看着球场上肆意奔跑的男生,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的笑,丝毫不愿意跟秋生起冲突,她晲了林娇娇一眼,用眼神警告她。   林娇娇憋屈的要死。   卞桃拉了拉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杜秋生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几个背包和毛巾水瓶,曲微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坐后面不方便,我帮你把毛巾递给他们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学姐呢,”秋生举着手机,“毕竟学姐跟我哥他们又不熟,我要是麻烦学姐,我哥会骂我的。”   曲微微脸上的表情一僵,连忙说:“怎么会,我经常看他们打球,上次还跟他们说话了,苟旭,我跟苟旭熟,我俩还加了QQ呢。”   秋生眉毛挑起了起来,拉长音调:“哦……你和狗哥熟啊?还是QQ好友?”   她扭头看向正在被十四中的暴躁大鹅压着狂虐的苟旭,暗自磨牙。   去你的苟旭就你这样还想追我小姐妹,做梦吧你就!   曲微微长得很漂亮,又会化妆打扮,篮球场看台上女生不少,就连林娇娇旁边的卞桃都要比她逊色两分,含苞待放的少女是花骨朵不能比拟的。   她笑起来尤其勾人,球场上不少男生都在看她,曲微微心里很得意,她不认为秋生会拒绝她。   在一中,没有哪个女生会傻到拒绝她的示好。   秋生果然没有拒绝,她把苟旭的背包和毛巾还有水一股脑全塞她怀里,笑得一脸感激:“那就麻烦学姐了,我正愁工作量有点大,我还得给我哥和斐哥递毛巾,实在照顾不到狗哥,既然你和他是朋友,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学姐,学姐你真好。”   曲微微表情有点僵,她看了眼许斐的黑色背包和毛巾:“那个……”   秋生始终打不通陶白家的电话,她有些郁闷地把手机揣兜里,直接无视了曲微微的暗示。   曲微微五指握紧,表情有点扭曲。   谁他妈想给苟旭看包,你给我装听不懂是不是!   她简直烦死杜秋生了,这人要不是夏生的妹妹,她非收拾她一顿不可,这性子简直太欠揍了。   走道的另一头坐着十四中的女生,两边儿学校泾渭分明。   即便不分左右,从服饰和说话语气上也能轻而易举分出两边儿的区别。   十四中的女生穿着大胆新潮,在零七年的今天,她们就已经内衣外穿了,脸上化着夸张的妆容,说话不带你妈就要带你妹,总之必须得带上一个对方的家人。   “严野上啊,干死对面的!”   “你妹,严野灌篮啊,你溜别人干嘛!你上篮球场遛狗来着呢!”   “你大爷的路明轩你倒是把球传给严野啊!你抱着球孵崽呢!”   球场上,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高大男生嚣张地把苟旭溜得团团转,他打球打得相当粗暴,每一次撞击别人,力道大得能把对方撞飞几米远,完了还要骂人家一声弱鸡。   球场上除了那个穿着红色球衣的男生,就只有穿着白球衣的许斐能和他一较高下。   许斐奔跑速度很快,弹跳力又好,有技巧性的带球过人和精准投篮和对面的红衣男生粗暴的撞击形成鲜明对比。   若要形容,许斐就像一个身轻如燕的高手,男生就如一个扛刀厮杀的暴将,一个如夜空皎月,一个如白日烈阳,两个同样长相俊美不凡的男生,夺去了在场全部女生的目光。   “严野我他妈哪又惹你了你他妈干什么一直缠着我!”苟旭简直要疯了,这疯子有病啊!   高大的男生一脸凶狠,浑身气息暴躁,苟旭的运球的假动作没能骗过他去,许斐刚传给他的球顿时被他断走,男生越过他之前还不忘用肩膀撞他,苟旭被他装撞得向后急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屁股碎成了八瓣:“卧槽啊!!!”   严野冷哼:“谁准你今天穿红色的。”   苟旭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眼球转动,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红色球衣上,不敢置信地吼:“我去你大爷啊!这就是你今天看我不顺眼的理由???”   许斐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拍了拍,语气带笑,“把衣服脱了吧狗子。”   苟旭觉得自己被他们欺负惨了,捂着脸嗷嗷。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要穿红色球衣!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让十四中的严野讲道理,那是不可能的。   苟旭下场把球衣脱了。   “秋生,把我包丢下来。”苟旭在场边叫秋生。   秋生装没听见,曲微微黑着一张脸把手上的包丢下去。   苟旭手忙脚乱接过,脸上的表情很懵逼:“秋生!”   秋生嘴里咬着棒棒糖,打不通陶白的电话她心情非常不爽,对他也没个好脸色:“干嘛!”   苟旭朝她使眼色,晃了晃手里的包,秋生哦了声,指着坐在她前面的曲微微:“学姐非让我把你包给她,她说跟你是好朋友来着。”   正巧许斐走过来,秋生把他的毛巾丢下去,许斐手一伸接过。   曲微微脸色又红又黑又白,精彩纷呈,“秋生你别乱说!”她怎么就成非要给苟旭拿包了!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许斐。   许斐微微低着头,白色毛巾搭在脖间,视线落在球场,根本没关注她们。   曲微微脸色更难看了。   卞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垂在身侧的指尖微颤。   她偏头看了眼曲微微,又移开目光。   “许斐,喝水吗?”隔壁十四中的女生扛了一箱矿泉水过来,从里面抽出一瓶朝他扬了扬。   许斐摇头:“不用,谢了。”   女生笑笑,又问从场上下来的其他人。   “秋生,你坐着干嘛呢,也跟人姐姐学学啊,去扛箱水回来。”苟旭换了一身衣服,他站在场外看着秋生笑。   换了衣服后他感觉空气都新鲜了,那道暴逆的目光可他妈终于从他身上移开了。   “这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你怎么还没醒呢。”秋生咬着棒棒糖,翘着二郎腿,“一大把年纪了干啥不好,喜欢做梦。”   苟旭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夏生从场上下来,笑着说:“你别惹她,她现在心情不好。”   “你哪儿看出她心情不好了,我看她心情挺好的。”苟旭说。   夏生戳了戳心脏:“你当双胞胎就是一起在娘胎里瞎待待的么,感应,心灵感应,她高不高兴我隔她八百里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靠这么玄乎?”   “不信让你妈给你塞个妹妹进去你回炉重造一下。”夏生勾着他脖子乐。   “滚吧。”苟旭也笑了。   秋生把他的毛巾和水丢下去,夏生接过毛巾,笑着看她:“你同桌怎么没来啊?你不是说她要来么。”   秋生把嘴里的糖咬碎:“电话打不通。”   许斐招了招手,秋生把他的水丢下去。   许斐拧开水盖,仰头灌了两口。   “你再打打呗。”夏生说。   秋生一脸狐疑地瞅他,见他一直问淘淘,眼珠子一转,心里开始打小九九,“你不会……”   夏生连忙止住她飞奔的猜想:“停!你给我停!你可别乱想,没那个意思。”   “那你干嘛让我打?”秋生摩挲着下巴,把她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突然觉得这老蟋蟀长得还不错,虽然比斐哥和隔壁的大鹅差了点,配淘淘也勉强配得上。   “行了祖宗,你就当我随便说说行了吧。”夏生还真是随口一说,秋生朋友多,但像她同桌那样腼腆害羞的还从来没有,他就是觉得新奇。   坐在旁边一直当隐形人的卞桃突然开口:“她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她和林娇娇还有曲微微并几个女生坐在视野最佳的第一排,秋生坐在第二排,卞桃算全场除了曲微微外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而且她还没化妆。   女生长相柔美本来就容易给人带来好看,再加上她脸上时时带着柔柔的笑,就连苟旭都往她哪儿看了好几眼。   她一说话,秋生就开始翻白眼。   要说全场她最讨厌谁,连林娇娇都得排第二。   卞桃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最装,时时刻刻都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偏偏男生还就吃这套。   秋生时常认为她们学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生眼睛都是瞎的。   她没有接话的意思。   夏生自然能感觉到自己妹妹不喜欢这个女生,他脸上带着笑,微微侧头把苟旭拉到旁边,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兄妹俩虽然时常窝里斗,但一方不喜欢的人,另一方向来也是敬而远之。   气氛有些凝滞。   卞桃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她咬咬唇,有些下不来台。   她看向站在底下的男生,双目微微泛红,低下头。   苟旭有些不忍心,咳了一声,想帮她缓和一下气氛,随口问:“她为什么来不了啊?”   他一开口,秋生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苟旭这么烦人呢!简直烦死人了!生日不想邀请他了!   苟旭触及到她的目光,委屈得很,不知道自己这是哪儿又把她惹到了。   他今天怎么老得罪人,穿个红色得罪严野,背包莫名其妙在曲微微那儿又把曲微微得罪了,这会儿好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又把秋生得罪了。   苟旭恨不得大喊三声苍天开眼。   “她爸妈这两天吵架,她应该出了不门。”卞桃声音很小,但他们都听见了。   夏生他们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秋生的脾气突然就上来了,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脚狠狠蹬在卞桃的椅背上,卞桃被踹得猝不及防,身体往前扑,要不是林娇娇动作快抓住她,她可能会直接摔下去。   秋生刷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夏生原本皱着眉想呵斥,触及到她脸上的神色顿时住了口。   旁边没打球在休息的都看了过来。   卞桃表情委屈,她看着秋生,敢怒不敢言。   林娇娇忍了一上午的火终于爆发,她伸手想推秋生,被秋生抓住手腕甩到一边,秋生哪里是吃亏的性子,还反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曲微微身上。   碍眼的都滚蛋了,秋生才看着卞桃,脸上非但没有愧疚之色,反而冷哼,骂她:“你有病啊,这儿这么多人,你说人家家里事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这章没我有人看?   许斐(冷漠):有我谢谢。 第9章 罚站   旁边十四中的女生一个个满脸兴奋地鼓掌起哄。   卞桃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两次亏,这是她第二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面被杜秋生再一次踩在地上。   而且这次,她面前还站着那个许斐。   卞桃一张脸红得发烫,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可惜在场所有人里,除了林娇娇外,根本没人会护着她。   十四中的人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的校风和一中截然相反,就是一群混子,一言不合就开干,能动手绝对不逼逼,像卞桃这样矫揉造作的在一中吃得开,在他们眼中可就非常看不惯了。   没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帮她说话。   秋生冷冷地看着她,“你平时情商不是挺高的么,这会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没个谱?”   陶白不在现场就能随便说人家家里事了吗?   父母吵架,家庭不合是好事吗?   随便当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面儿堂而皇之说出来?   她凭什么?   哪儿来的脸?   卞桃咬着唇。   看台上气氛僵硬。   秋生向来大咧咧,这么认真的发怒连夏生都不敢插话。   苟旭简直一脸悔不当初,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哪儿哪儿都点背。   场上,十四中那只暴躁大鹅还在不知疲倦地狂虐别人。   卞桃离了家和学校,离开了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她才发现,根本没有人会帮她,这时连林娇娇都不敢说话。   她把目光落在底下那个面色冷淡的男生身上,可惜许斐全程没有关注这边,他垂着头整理护腕,迈步回了球场。   不加掩饰的笑声从十四中女生所在的方向传来,卞桃面色发白。   始终被人追捧的她,第一次,因为秋生,被那个她始终压着的人,甚至不在现场的人,狠狠踩在地上。   秋生没管隔壁的起哄声,懒洋洋地坐了回去,气死人不偿命地踢踢前面的椅子:“喂,你挡住我视线了,麻烦有点道德好吗,有什么气自己坐下来再慢慢气行么。”   林娇娇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杜秋生你别这么过分。”她怒瞪。   秋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你这个丑八怪电视剧看多了吧……而且我才是那个在班上被你们这帮人孤立的对象好么,我都还没让你们做人留一线,你哪来的大脸这么跟我说,就凭你长得丑吗。”   “杜秋生你嘴怎么这么贱!”林娇娇简直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嘴,一口一个丑八怪,我去你妈的她哪里丑了!   “这就嘴贱了啊,”秋生摸了摸自己的小红唇,冲她咧嘴笑,“还有更贱的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卞桃拉了拉她,林娇娇恨恨地回头,   秋生没再管她们俩,从兜里摸出手机,继续打陶白家的电话。   客厅里的电话锲而不舍响了一声又一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   陶白双腿发抖,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她感觉自己的脚像是和地面黏在了一起。   是秋生的电话,她想去接,可是她妈肯定在客厅坐着。   以前的经验告诉她,她没有喊停,她就不能动。   她随意乱动的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陶白只能听着客厅里的座机响了一声又一声,没人去接,也没人挂断。   从日头高照到西落西山,整整一天的时间,陶白滴水未进,她嘴唇干裂,额上细汗滑落隐入脖间。   客厅里没开灯,齐素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端坐在沙发,她背后那个平时用来放杂物的逼仄小空间里,此时站着被罚站的陶白。   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夜幕取代白昼,站了一天多的陶白摇摇欲坠。   坐在沙发上的齐素突然动了动,就像被人开了开关,她缓缓起身,走过来掀开黑布,问她:“下次能好好考吗?”   陶白眼眶发热,咬着牙点头。   “能考过她吗?”   陶白点头。   “那出来吧。”她转身回了房间。   陶白顿了很久,才迈步着酸软的步子从这张漆黑狰狞的兽口中逃脱。   客厅的光线有些刺目,她伸手挡了挡,眼睛涩然。   双腿又酸又重,就像有数不清的魔鬼拖着她的双腿,她走到座机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现在打不打,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陶白转身回了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开始写。   周一早上,秋生一进教室就冲向陶白,书包摔在桌上,整个人扑在她身上,“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作业借我抄抄啊淘淘,我作业忘了写。”   陶白一向是不把作业给秋生抄的,她低声问:“你为什么没写。”   秋生双手合十,再三保证道:“玩儿过头了嘛,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下次我一定自己写,好淘淘,给我抄抄嘛,求你了。”   夏生从走廊路过,伸长胳膊越过陶白的头顶,在秋生脑袋上敲了一下,对陶白说:“别给她抄,给她惯的。”   “你走开啦!”秋生烦死他了,“你抢我零花钱我还没找你算账,走开走开。”   夏生趴在窗口,懒洋洋地说:“什么叫抢你零花钱了,那本来就是我的。”   陶白往秋生旁边挪了挪,夏生注意到她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叩击:“不是吧这位妹妹,哥哥前两天才请你吃冰淇淋了,你这么嫌弃我是不是不太好?”   陶白抿了抿唇,小幅度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见着我就躲。”苟旭从楼梯上来,趴在他身上,看着陶白,笑着问:“同桌,周末秋生等你半天呢。”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对秋生讨好一笑。   这丫头从那天起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似的,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他狗哥若不是还要仰仗她来追她的小姐妹,不然……   不然也不敢把她怎么滴。   秋生趁陶白不注意,一把抢了她的作业就往二班跑。   “淘淘,我写完就给你拿回来啊,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放心吧啊。”她知道以陶白的小脸皮,别说去隔壁班抢作业,就是让她去二班门口都不敢。   陶白一脸着急,看了眼夏生,又看看苟旭。   夏生笑着摊手:“爱莫能助。”   苟旭耸肩:“惹不起惹不起。”   陶白扭过头,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说开始背单词。   “哟,斐哥早啊。”苟旭的声音吊儿郎当,“让我看看今儿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儿出来的,踩点大王居然早到。”   陶白下意识偏过头。   许斐脖子上挂着耳机,白色的耳线缠了一圈,他穿着一件与校服颜色类似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面容淡漠。   许斐微微侧首,陶白赶紧把脑袋转过去。   “斐哥作业借我抄抄。”苟旭松开夏生,跟在许斐后面缠着他要作业。   “不给。”许斐清凉的声音比早间的晨风还要沁人心脾。   “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待会老班要找我麻烦……”   对话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陶白垂下头,翻动书页。   还不到七点,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埋头抄作业的数不胜数。   七点十分,早读之前,秋生抱着几本作业从隔壁班回来,三十分钟的早读时间,她全程都在抄作业。   卞桃是学习委员,但因为严曼可管不住班上的人,她还兼管纪律和记违反纪律的,她叫了秋生几声让她别写了,秋生没听,她就把秋生名字记了上去。   “下课再抄吧,她记名了。”陶白扯了扯秋生。   “记就记呗,人家出气呢,现在不记,下节课也会记。”秋生无所谓地摆摆手,“淘淘,我还有好多没写,你帮帮我啊……”   “不帮。”陶白在学习方面态度很强硬,她希望秋生认真学习,作业自己写,只有自己学会了,考试才能考好。   “小气淘淘。”秋生埋头苦写。   午休的时候,秋生就被叫去了办公室被老师骂了一顿,不知道卞桃是怎么跟班主任说的,班主任很生气,偏偏秋生全程笑嘻嘻,不管她说什么她都点头是是是好好好,态度好得出奇。   “你别敷衍我,”班主任都气笑了,“学习是你自己的,不是给我学,也不是给你的父母学,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话你们都听不进去,到了高三你就知道晚了。”   “我回去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秋生一脸沉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早读的时候写作业了。”   “你是在早读的时候写作业么!你那是在抄作业!”班主任看她那样根本气不起来,秋生性子活泼,她也是看重了她这点才把她调去给孤僻寡言的陶白做同桌,想要她带动一下陶白。   这带动倒是没见她带动,性子也是真活泼,就是有时候活泼过了头。   秋生噘了噘嘴,“我这不是赶不及了么。”   “你还有理了!”   “不不不,我没理,老师你不要冤枉我,我在沉痛反思。”   “你真是……”班主任拍桌,拍完她自己也乐了,笑了两声后面色郑重起来:“我不跟你扯,总之只有这一次,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写检讨叫家长!”   秋生忙不迭点头。   班主任挥手让她回去,秋生转身正准备走,她又叫住她:“等等。”   秋生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老师?”   “你去把陶白给我叫下来。”   秋生顿时脸一垮,满心不愿意,她跟班主任贫惯了,也不怕她:“老师,是我抢了陶白的作业,她不给我的,我给抢去二班了,你要骂就骂我,叫她干嘛啊,你这不是破坏我们同桌感情么……”   “你现在知道怕了?”班主任端起茶杯喝口水,晲她,“叫你去叫你就叫,哪儿那么多话。”   秋生不情不愿上楼去把陶白叫了下来,叫下来后她也不乐意走,规规矩矩和陶白站成一排,把班主任的眼神暗示丢到天边儿。   班主任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她还说:“您有话就快说呗,马上就要上课了。”   班主任忍无可忍,指着她:“你先给我出去!”   秋生不愿意出去,她就怕自己连累陶白被骂。   陶白看出班主任有话要跟她说,扯了扯秋生的衣服,小声说:“你先上去吧。”   秋生满脸不乐意。   “那你在门口等我。”陶白又说。   秋生这才转身出了办公室,扒在门口直勾勾盯着班主任。   作者有话要说:   秋生:暗中观察jpg   班主任:…… 第10章 冰淇淋   班主任叫朱玲,才刚带完一届学生,陶白他们是她带的第二届。   她很年轻,性格温和,思想也很新潮,与学校里很多思想守旧的老师不同,她与班上的学生私下都相处的不错,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亦师亦友。   和只关心学生成绩的老师不同,她非常看中每个学生的性格问题。   朱老师看着面前这个在班上毫不起眼的女孩儿,眉心却不由蹙了起来。   但并非针对陶白。   “陶白,你父母的手机号码现在还在用吗?”这件事,她其实上次已经找过陶白。   陶白点头。   朱老师坐姿放松,双手交叉垂在桌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老师给你的父母打过几次电话,可没有一次能打通,不是关机,就是拒听。”   陶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齐素和陶武的电话,她也打不通。   她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还未完全发育的身体好似头上压着一块巨石,在阻挡她生长。   朱老师等了一会儿,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她喝了一口水,停了半刻,道:“陶白,我想我需要跟你的父母沟通一下。”   陶白终于开口,却是道:“他们没有时间。”   朱老师笑,她对陶白并没有意见,她甚至非常喜欢这个除了性格孤僻了点,对什么事都非常认真刻苦的孩子。   她起初只以为陶白是性格文静不爱说话一些,可开学家长会家长的缺席,加上两次月考后陶白父母的反应,她才意识到陶白孤僻的性子可能并非天生,或许是后天影响造成。   “老师周末都有空,你回去问问他们这周有没有空,老师周末抽个时间去你家家访。”   陶白吃惊地抬起头。   朱老师笑得很温和:“陶白,你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你,所以如果有什么是老师能够帮助你的,你一定要开口。”   陶白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颤,朱老师一直看着她,过了很久,陶白才摇头,声音发哑:“谢谢老师,我……没有需要帮助的。”   朱老师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知道她没有那么容易对她敞开心扉,这样的孩子心事一般都藏得紧,虽然失望,她还是笑道:“家访这事老师下定决心了,你回去问问他们周末有没有时间,可以吗?”   她还是想去见见陶白的父母,希望跟他们沟通一下。   陶白沉默着点点头。   秋生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连忙过去挽住她的手,凑近看她的脸,见不像被老师骂了的样子,才放下心来。但还是问:“淘淘,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陶白对她没有隐瞒:“要去我家家访。”   “哈?”秋生瞪大眼,家访这种事儿在她看来就是在学校里犯了错老师才会想要去家访,“不是吧小朱她……我都说了是我抢的你作业,关你什么事儿啊还要去你家家访!要家访也是去我家家访啊!”   秋生松开陶白就想去找朱老师理论。   陶白连忙拉住她,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事,你别去。”   “那她吃饱了啊!没事儿家什么访!”   陶白顿了顿,家里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无法开口。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无法圆满,会又缺憾。   对十六岁的陶白来说,她的家庭就是她无法言说的缺口。   这个缺口有菱角,提起就戳得她心生疼。   “秋生,我想吃冰淇淋,我请你吃冰淇淋吧。”沉默了很久,陶白回头看着秋生,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她漂亮的眼睛被遮挡在巨大的镜框下,秋生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只看到她嘴角的笑。   这个年纪的秋生还有些缺心眼,她觉得淘淘在笑,那就是开心的。   于是她也笑,勾住陶白的手腕就往小卖铺跑,笑声如铃,清脆悦耳:“要你请什么呀,你那点零花钱就留着自己买糖吃吧,姐姐请你,秋生是大款!”   陶白也笑。   下课时间,小卖铺人很多。   林嘉木和几个男生蹲在小卖部外面吸烟,吞云吐雾。   秋生悄悄骂了声“真倒霉”,她拽着陶白就准备绕过他们。   林嘉木叼着烟起身,伸手要去拽陶白的辫子,语气吊儿郎当:“难得啊,居然在小卖铺看见小乌龟。”   秋生去拍他的手,“骂谁小乌龟呢,走开点,一身烟味。”   陶白躲了一下没躲开,林嘉木拽住她的辫子晃了晃,把烟丢地上碾熄,“说我手上这只不爱说话就爱钻壳里藏着的小乌龟啊,陶小龟龟,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陶白拽了两下辫子,林嘉木就跟逗她似的,怎么也不松手,还往她脖子上缠了两圈。   陶白的头发很长,被她编成了麻花辫,正巧方便了林嘉木手贱。   “你这只土乌龟,你这发型都过时几百年了吧,”林嘉木指尖蕴绕着一股烟味,他捏这发梢逗弄陶白,“喂,你说话啊。”   陶白使劲儿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抽出来,“不想跟你说。”   林嘉木“咦”了声。   他弯腰,凑近陶白,“声音挺好听的嘛,你再说两句。”   陶白不想再理他,错过他,朝秋生走去。   她不理林嘉木,但林嘉木理她啊。林嘉木双手插兜,把旁边挡路的兄弟踢开,跟在她身后:“你俩想吃什么随便拿,哥请客。”   “你是谁哥啊你,”秋生从冰柜里扒拉出两个香草冰淇淋,递一个给陶白,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老板,“不要瞎认妹,咱们可不是随便人。”   这年头关系好点都喜欢认个妹妹哥哥,在学校也比较混得开。   林嘉木手贱兮兮又想去拽陶白的辫子,“又不认你,谁稀罕你。小乌龟,你叫声哥哥,以后我罩你了,保证林娇娇那个大傻逼不敢再找你麻烦。”   陶白躲开他的手,低垂着脑袋,撕开冰淇淋包装,咬了一口。   “林嘉木你这干嘛啊,缠着别人要当哥,这可不像你。”苟旭他们走过来。   林嘉木眯着眼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许斐身上。   许斐直径从他身边走过,拉开冰柜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秋生和陶白就站在冰柜旁边,周围人多,秋生往旁边挪了挪,陶白跟着挪,离他远了点,低着头小口小口啃冰淇淋。   许斐拧开水盖,余光在旁边小矮子脑袋上的发旋停了两秒。   “斐哥,给我拿一瓶。”苟旭和夏生站在外面,苟旭朝许斐招了招手。   许斐顺手从没关的冰柜里拿了两瓶朝他们俩扔过去。   他摸出一百块钱递给老板,偏头看向秋生:“付了吗?”   秋生扭头就把自己手上的零钱递给老板:“叔叔,能把我的钱还给我吗?”   老板跟他们熟啊,这当然必须可以了,他乐呵呵地把秋生的一百钱还给她,接过许斐的。   “谢谢斐哥!”秋生笑嘻嘻地拉过一旁的陶白,装模作样朝他鞠躬,“来,咱们谢谢老板。”   陶白顿时感觉手上的冰淇淋有些烫手,她下意识换了只手,声音小小地说了声“谢谢”。   许斐就站在她们身边,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小卖铺人声鼎沸,若非许斐耳力过人,这声低软的道谢真就错过了。   他“嗯”了声。   林嘉木从旁边挤了进来,站在许斐和面前,两个挺拔英俊的少年淡淡地对视两秒,齐齐移开。   彼此看不顺眼。   许斐接过老板递来的零钱,转身就走。   陶白松了口气,攥紧手中的冰淇淋。   “小乌龟,香草味儿的冰淇淋有什么好吃的?叫声哥哥,我给你买草莓味儿的。”林嘉木站在陶白身后,食指戳她小脑门儿。   陶白从他面前绕开,走到秋生的另一边。   “林嘉木你烦不烦啊,不要老缠着淘淘,淘淘才不会叫你哥。”秋生自认跟她斐哥是一伙儿的,于是非常看不惯林嘉木,而且林嘉木这厮也忒讨厌了,老喜欢缠着陶陶,还喜欢揪她的小辫子。   苟旭和夏生蹲在小卖部门口抽烟,蹲在另一边的就是林嘉木的兄弟们,两伙人的中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泾渭分明。   苟旭吐了一口烟圈,朝秋生和陶白招手:“你俩过来。”   陶白欲跟着秋水过去,却被林嘉木揪着衣摆把她扯回来,“去哪啊?你哥在这儿呢,你想去哪?”   他眯着眼看着苟旭,弯下腰凑到陶白耳边说,“小乌龟不要过去,小心被对面的老狗咬尾巴,会疼哦。”   陶白反手扯了扯被他拽住的衣服,林嘉木拽得老紧,咧嘴朝她笑。   “你放开。”陶白咬着嘴唇,声音很闷。   “我、不、放。”林嘉木单手拉开冰柜,眼眸低垂,扫了一眼货物琳琅的冰柜,伸手在里面哗啦啦翻动,半响后拿出一个盒装的草莓味冰淇淋塞到她手中,“乖,听话,吃这个。”   他说话间,趁陶白不注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冰淇淋,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投掷过去。   浅色包装的冰淇淋在半空拉出一道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到垃圾桶里。   形状姣好的冰淇淋被砸成一坨,蛋筒破碎,陶白口腔尚且残留着那股甜味,而给予她甜蜜的东西却在她眼前被别人毫不留情摧毁。   陶白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之珍宝,你之砒|霜。   十五岁这一年,陶白被人毁了最珍贵的东西。   这或许是她和那个男生唯一产生交集的东西。   一个香草味儿的冰淇淋。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吃冰淇淋。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我给你买冰淇淋   林嘉木:趴叽一下丢了。 第11章 生日   上课预备铃响。   陶白埋头往前走,林嘉木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   “喂,你别这样啊,不就是一个冰淇淋么,我都赔你新的了。”林嘉木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被先前陶白的眼神吓到了。   林嘉木没法形容,但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秋生和夏生苟旭走在最后。   陶白闷不吭声上楼。   她表情暗沉,身上好似笼罩了一团丧气,林嘉木的存在被她自动过滤。   楼梯拥挤,陶白人矮,就跟被一团软豆腐似被人挤来挤去。   林嘉木眉头拧着,他伸手还拿着一个冰冰凉的冰淇淋,为防被挤坏,胳膊抬得老高。陶白已经消失在拐角,林嘉木脸上的表情可谓五彩纷呈。   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个破冰淇淋而已,他和兄弟们每天开的玩笑比这个过火多了。   秋生从他旁边走过,冷哼一声:“林嘉木你可真讨厌。”   夏生和苟旭也朝他呵呵笑,并排上了楼。   林嘉木这傻逼难道还以为现在是在幼稚园呢,想要引起女生的注意力就使劲儿欺负人家,可真是个蠢木头啊。   现在踩雷了吧。   活该!   苟旭乐呵呵的,林嘉木不爽,他就非常爽。   陶白以前就不跟林嘉木说话,这次以后,她连林嘉木故意扯她辫子想要引起她注意都没反应了。   林嘉木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哄了她两天,见她还是那个样子,最后也烦了。   他觉得陶白小气鬼,不就一个冰淇淋么,他都买新的赔她了,她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林嘉木有时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把桌上往前怼,怼到陶白背上,她也不动。   就跟林嘉木扯她辫子一样,无论林嘉木怎么撒气还是想引起她注意力,她都对他视而不见,就跟后面坐着空气,空气是影响不了她的。   这俩前后桌的关系因为一个冰淇淋彻底僵持下来。   秋生的生日是在周六。   周六这天天气晴朗,晴空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秋生在当地比较出名的一家酒店订了一个大包厢,因为苟旭那玩意儿,她今年被迫要和夏生一起过生,秋生虽然很不爽,但看在斐哥也要来的份上她就算了。   林菲和赵梦丹坐在沙发上聊天,一听隔壁夏生打电话问许斐到哪儿了,两人眼睛顿时冒出了光,一把扯过秋生,低声问:“许斐要来?”   秋生正打电话呢,闻言挥挥手:“要来要来。”   林菲和赵梦丹尖叫着抱成一团,许斐啊,许斐居然要跟她们同桌吃饭!   秋生对她俩翻白眼:“疯了吗你们。”   林菲一脸兴奋:“你不懂!”她朝一旁的赵梦丹挤眉弄眼,赵梦丹一脸羞怯。   林菲又问她:“去年你们俩不都自己玩儿自己的么,今年怎么一起了?”   秋生看了眼隔壁桌不时往这边儿偷看的苟旭,哼哼:“有人想早恋了呗。”   “什么!”林菲和赵梦丹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卦的色彩,她们以为秋生说的是她哥,“你哥看上谁啦?”   秋生生日除了陶白,她们班她一个没邀请,林菲赵梦丹和陶白也不熟,以为夏生看上的女生是她们班的谁。   青春时期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学校是谁谁谁喜欢谁,谁又暗恋谁格外感兴趣。   “夏生?”不时有人进入包厢,秋生忙着招呼,随口回了句,“他看上谁啦?我怎么不知道……哎,萌萌你也太豪气了吧,提这么大个蛋糕,谢了啊宝宝。”   门口进来一个女生,手上提着一个大蛋糕,秋生亲亲热热和她抱了抱。   来的基本都是一个学校的,还有几个是秋生和夏生初中玩得好的朋友,大家都认识,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因为换了个环境在一起玩儿,感觉不一样,都很亲近。   刘萌萌放下蛋糕后扑到林菲和赵梦丹身边儿,“你俩听说了没,许斐要来!”   “刚知道啦,”林菲挽住她,“跟许斐一桌吃饭我还以为要等到高中毕业吃散伙饭呢,上次班上聚会他也没来,真难得啊。”   “你不是喜欢许斐么,”刘萌萌压低声音,看着赵梦丹偷乐,“秋生说吃完饭去游戏厅玩儿,晚上去ktv,你干脆趁此机会跟他表白呗。”   赵梦丹被打趣地脸有些红:“你别乱说。”   刘萌萌和林菲逗她:“哎哟这小脸红的……”   赵梦丹笑着打她们。   眼看时间快到十二点,陶白还没来,秋生开始着急了。   陶白没有手机,她想要打个电话问问都没办法。   夏生和苟旭和一群男生在旁边抽烟,苟旭的目光一直往隔壁女生那桌瞅,他把秋生拉过来,问:“待会儿就这么坐了?男生女生各一桌?”   秋生今天化了妆,穿着小洋裙,漂亮的像个小公主,如果忽略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那简直能迷倒一片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小男生。   她颇为不耐烦地把苟旭的手拍掉:“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男女各一桌那多没意思,”狗哥那就非常听话的有话直说了,“混合着坐呗,再顺便把林菲安排到我身边儿来。”   秋生晲眼瞅他:“那你自己跟她们商量,我不管。”   苟旭就跑去隔壁跟女生们商量了,他的意见一提出来,两边儿的人各怀心思,没有一个人反对。   酒店离陶白家有点远,她打车过来的,可司机好像也对这片不是很熟,在附近绕了几圈才到目的地。   陶白付钱下了车。   酒店的大门是旋转门,陶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门口站了一分钟才看明白,抬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个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后面进去。   酒店大厅富丽堂皇,偌大的水晶吊,墙上挂着十几个不同时差的大时钟,穿着西装脸上挂着微笑的工作人员站在大门口。   陶白攥紧手中的礼物袋,站在大厅有些无所适从,四处看电梯在哪儿。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她茫然无措,正想上前询问,一个男生从旋转门进来,垂着眸,正在打电话,“楼下了。看谁?我又不认识。”   秋生抢过他哥的手机,对他说:“斐哥你见过的,就我同桌啊,上次人家还给你送水呢,你不是还给我们买了冰淇淋么,就是她。你在楼下等等嘛,我怕她找不到地方。”   “你自己下来等。”许斐说着就想挂电话,抬眼却看见大厅站着一个踌躇不前的小矮子。   他脚步一顿。   小矮子就算穿着小裙子还是一样矮,许斐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腿上盯了两秒。   小短腿。   “哦,我看见了。”他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声,说着朝她走去。   “那你带她上来啊,谢谢斐哥。”   许斐挂了电话。   陶白见有工作人员朝她走来,脸上闪过一抹紧张,偷偷往旁边挪了挪。   许斐走到她身后,垂眸看了眼小短腿的发旋,迈步从她旁边走过:“走吧。”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陶白玩旁边窜了窜,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她看着男生的背影,四周张望。   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他是在跟她说话?   许斐已经走到电梯门口,回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他靠在墙上,朝她看来。   意思不言而喻。   陶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垂下头,迈步小跑过去。   电梯数字显示“5”。   许斐单手插兜,眼眸低垂,也不知在看哪儿。   陶白全程低着头,盯着他的脚尖看。   许斐气质清隽,他今日一如往常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浅色牛仔裤,运动鞋,青春帅气。   电梯开,一群人从里面出来。   陶白挪步,站在一旁。   等人全部出来后,许斐迈步进去,陶白也跟着进去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许斐伸手摁了一个数字,陶白紧紧贴在另一边儿,一副巴不得离他八百米远的样子,许斐从透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突然有点想笑。   他吃人?   电梯在中间停了两次,有两个工作人员进来,陶白在一旁偷偷舒了口气。   电梯停在十八楼,许斐迈步出去,陶白还低着头没反应,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清洌:“到了。”   陶白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发现他已经出去了,忙不迭跟了上去。   出去后还回头朝一直摁着电梯的工作人员微微弯腰道谢。   18楼802,大门没关严实,走到拐角,就已经听见那群人的声音。   许斐推开门。   “斐哥!”   “老许你可来了。”   “哇哇哇,许斐啊。”   “真的来了。”   秋生见他一个人进来,忙不迭跑过去,“斐哥怎么就你一个人,我朋友呢……啊!淘淘!”   她拉开门就看见了许斐身后的陶白,双开双臂扑了过去。   陶白抱住她,视线越过她看见包间里挤满了人,有些退缩,“秋生,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淘淘。”秋生松开她,在她脸上掐了掐,凑到她耳边说,“淘淘今天真可爱,为了我特意穿小裙子呢?”   她是第一次见到没穿校服的陶白,身材娇小,害羞的神态,可爱得要死。   陶白脸一红,脚尖在地上摩挲了两下,把手中提着的礼物递给她,“这是我亲手雕的,希望你喜欢。”   “这是什么呀?”秋生说着就要打开,然后又看了眼里面的人,问道:“淘淘,我能打开吗?”   陶白点头。   盒子也是她自己做的,只在外面的精品店买了包装礼物的纸,包的很漂亮。   秋生向来毛手毛脚,可她对待陶白送的礼物很珍惜,小心翼翼连包装纸都没撕坏。   盒子里铺了一层纸碎,两只羊角相缠憨态可掬的小羊紧紧地躺在盒子里。   一只娇憨,一只帅气。   秋生没忍住叫了声,“天呀,这也太可爱了吧!”她爱不释手抚摸着,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兴奋不已,“淘淘你居然还有隐藏技能!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好喜欢。”   陶白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你喜欢就好。”   她指着那只娇憨的小羊:“这只是你的。”   又指指旁边那只:“这个是你哥的。”   但是因为羊角相缠,两只是不能分开的。   “怎么还有他的!”秋生抱紧了盒子,瞪着被她声音吸引过来的夏生,“不行!我不同意!这两个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小短腿   陶白:哼 第12章 夏生秋生   夏生伸手去抢,被秋生用胳膊肘死死怼开,“臭夏生,你敢抢我跟你拼命。”   “这是同桌给我。”   秋生死死抱在怀里,伸脚蹬他,全然不顾她今天一身小洋装,动作粗鲁:“谁是你同桌了,是我同桌,淘淘是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不是你的,你就是顺带的,别想跟我抢礼物。”   夏生无语地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戳,“杜秋生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给我看看总行了吧。”   秋生才不给他看。   秋生挽着陶白的胳膊把她带进去。   包厢里人很多,陶白整个人都有些僵。   偌大的两个大圆桌坐满了人,男女混坐。   最里面那张圆桌已经坐满了人,只外面的那张桌子空出三个座位。   全场就两个寿星和陶白还站着。   苟旭的左手边如愿坐着林菲,林菲的旁边是赵梦丹,赵梦丹的旁边是刘萌萌。   许斐就坐在他右手边,他坐边连空着三个位置。   照理说,夏生应该坐在他旁边,但秋生直接把陶白推到他旁边的位置上,陶白整个人都懵了。   她下意识站起身,就想换个位置。   “卫生间在里面。”秋生以为她要去卫生间,双手撑着她的肩,给她指位置。   陶白呐呐张嘴,双唇张合几次,还是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想换位置的话来。   男生清冽的冷香无孔不入窜入鼻腔,流动在四肢百骸中,陶白浑身紧绷。   许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微垂着玩手机,对包厢里的聊天声充耳不闻,只偶尔附和苟旭两句。   林菲朝赵梦丹使了个颜色,赵梦丹看了眼许斐,脸颊泛红,朝她使劲儿摇头。   不行,开不了口。   他们虽然是一个班的,但许斐除了夏生和苟旭,基本不和别人说话。   尤其是女生。   虽然喜欢许斐的人很多,敢去跟他说话的人却很少。   可同桌吃饭的机会太难得了,赵梦丹一时也很踌躇,双手在桌下搅动。   人来齐了,秋生和夏生这对双胞胎坐在一起,首先举杯说了些场面话,感谢大家的到来,来的都是好朋友大家不要客气云云……   服务生上菜后,一群人边吃边聊。   有人提出一个问题:“夏生,你和秋生是双胞胎,你俩怎么就一个‘夏’生一个‘秋’生,隔季了呀。”   夏生今日也是特意捯饬过的,笑起来帅气逼人,朝问话的女生看去,笑道:“那能怎么办,家里还有个春生,我总不能叫冬生啊,我可是哥哥。”   “咦,还有春生啊?”   夏生抿唇笑:“嗯,还有个大哥。”   秋生哼笑,想起家里那两个腻歪的人:“说不定以后还有个冬生呢。”   陶白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饮料。   秋生一直因为自己比夏生晚了几分钟出生而耿耿于怀,提议:“要不然后回家我给妈妈商量一下,给你改名叫秋出吧,秋出秋生,不隔季,一听就是双胞胎。”   夏生的筷头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气笑了:“你想得可比你长得美多了。”   大伙都笑。   苟旭全程在旁边给林菲献殷勤,那股殷勤劲儿看得秋生直翻白眼,“哟,狗哥今天都变得不像狗哥了,怎么这么体贴呢。”   苟旭悄悄看了林菲一眼,居然脸红了。   他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刘萌萌在旁边捂嘴笑,胳膊肘捅了捅赵梦丹,赵梦丹顺势捅林菲,林菲面上看不出什么,就像什么也没听懂的样子。   苟旭面上闪过一抹失望。   陶白安静坐在一旁,偶尔推推滑落的眼镜,悄无声息啄完了一杯饮料。   今天秋生是主角,找她说话敬酒的人很多,她也无法时时刻刻顾忌到陶白。   陶白握着已经见底的被子,悄悄放在桌上。   她背挺得很直,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身体悄无声息往秋生方向倾,若非有心人,没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许斐右手垂在桌上,坐姿恰好面朝着陶白方向。   “淘淘,你喜欢吃什么就转桌子呀,别不好意思。”秋生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往她碗里夹了一个虾,又看见许斐坐在她旁边,原本打算开口想让她旁边的人照顾一下,一看是许斐,直接闭了嘴。   让她斐哥照顾人,那不是异想天开么。   “嗯。”陶白不愿给她添麻烦,今天她是主角。   她的朋友只有秋生,但秋生不同,她的朋友很多。   她顿了顿,微微起身,想去够桌上的饮料,然而她人矮手短,伸了两下没够着,陶白有点泄气,正准备缩回手,一只白皙的手臂伸了过来,修长的五指握着橙色的饮料瓶身,拿起来放到她面前。   许斐缩回手,靠在椅背上。   陶白愣了愣,脑袋往他方向偏了偏。,许斐还是只能看见一个发旋,女生的声音软又糯,低如蚊呐,“谢谢。”   许斐食指叩击桌上,算是回应了。   赵梦丹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许斐,见到这一幕,她咬了咬唇角。   林菲在桌上握了握她的手。   她们都认识陶白,秋生的同桌,但秋生一般不带她出来和她们玩,没想到这次她生日她会邀请她。   她们一直以为秋生和她关系一般,仅仅只是同桌而已,毕竟陶白的性格太不讨喜了,她们也不喜欢她。   女生之间的友谊和男生不同,陶白没有和她们一起玩过,她们对陶白也是陌生的,又因彼此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她们会暗自计较秋生是和她们玩得好还是和陶白玩的好,赵梦丹原本就不怎么喜欢陶白,陶白太独了,她向来看不惯这种性格的人,本来心里就存着小心思,又见许斐照顾她,她不由看陶白更不顺眼。   之前陶白在门口就把生日礼物给了秋生,她们隔得远都没看见是什么,赵梦丹送给秋生的是一个大品牌新出的一款香水,她家境很好,零花钱多,出手也阔绰,她就不相信这个穿着打扮土里土气的女生能比她送得好。   赵梦丹看向秋生,突然说:“秋生,你同桌给你送的什么生日什么呀,能给我们看看吗?”   秋生先前反应那么激烈,甚至比她送她香水还要高兴,赵梦丹指甲抠着桌面,越想越郁闷。   包厢里说话的声音一顿,都看了过来。   能出现在这儿的自然都是平时和秋生玩得好的小姐妹,赵梦丹是二班的文艺委员,在班上人缘很好,出了名的善解人意。   秋生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儿出门是不是没带情商。   陶白和林菲她们不同啊,她这话若问的是林菲和刘萌萌,那正常。可陶白和她们不熟,这话出来就很突兀了。   不是每个人的礼物秋生都当场拆开,秋生虽然平日里大咧咧,心思却很纤细。   人都有攀比心,只是成年人思想成熟,他们能笑面别人的嘲讽面不改色,少年人没有经过社会磨砺,很容易因为一件原本无足轻重的事受到伤害。   即便是一句无心的话。   秋生家境很好,好东西不缺。   但她的朋友不是每一个人家境都好,送的东西自然不能以价格来分贵重。   她有点不开心了,赵梦丹平时不是这样的。   淘淘原本就很内向,她的礼物一看就知道准备得很用心,她很喜欢。   虽然只是一块木头,但和赵梦丹花钱买的香水一样,在秋生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要。   她朝赵梦丹笑道:“你想看啊?”   赵梦丹点头,还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开心了。秋生见她居然还点头,心里啧了声,面上笑容不减。   毕竟今天是她生日,赵梦丹也是她朋友,她虽然有点不开心了,但也没有落她面子的意思。   秋生说:“那待会儿偷偷给你看。”   说都这么说了,秋生以为赵梦丹总该懂她的意思,拒绝的已经很婉转了。没想到赵梦丹居然缠不休地说:“咦?不能现在看吗?你同桌送的什么呀,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我真的好好奇嘛。”   旁边桌聊得热火朝天,这桌气氛顿时有些僵。   苟旭原本正和许斐说着什么,现在也住了口。   许斐端起桌上的饮料抿了口,目光冷淡。   夏生和秋生是双胞胎,虽然她面上还是在笑,甚至比平时笑得还灿烂,他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在生气。   夏生在心里骂了声,做出一副表情夸张的样子对秋生道:“不是吧你,你连我都不给看,就这么答应给你的小姐们看了?”   他又看向赵梦丹:“秋生对你可比对我这个哥还好,能私下偷偷给你看,你就偷着乐吧。”   赵梦丹笑容有点僵,林菲偷偷扯了她一下。   夏生这话明着是说秋生跟她关系好,其实是让她差不多得了。   赵梦丹搅动手指,偷偷看了许斐一眼。   男生靠在椅背,面色淡漠,看不出什么。   她很怕在他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当下也有些后悔,对秋生笑了笑,说:“那秋生待会儿一定要偷偷给我看呀。”   林菲和刘萌萌也笑道:“还有我还有我。”   秋生环住陶白的肩膀,知道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关注,也不喜欢招惹别人的视线,却还是态度强硬地搂着她,看似调笑,却意有所指道:“淘淘亲手做的礼物,我简直喜欢死了,是我长这么大,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全桌人都在看她们,陶白轻轻扯了秋生一下。   赵梦丹脸色超难看。   苟旭见气氛不对,赶紧插科打诨把这事儿岔了过去。赵梦丹是林菲的好姐妹,他存着讨好林菲的想法,几句话就再次把气氛炒热,缓解了赵梦丹的尴尬,“来来来,都吃都吃,吃完好出去玩儿。” 第13章 温馨   酒店里有棋牌室和台球室,吃完饭,一群人打车去游戏厅,一群人就在酒店玩儿。   三五几个勾肩搭背凑在一堆聊天打牌。   许斐俯身,目光清淡地看着球杆和球,右手向前一击,白球与红球撞击,目标球准确无误地落入球袋。   他姿态优雅,无论球进与否,便是动作便引来一片叫好声。   陶白坐在旁边,手里抱着秋生塞给她的薯片。   秋生翘着二郎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不时吐槽两声不远处正在打麻将的苟旭,“你是不是傻啊狗哥,桌上都出了两个鸡了,你抓个鸡凑对不扔留着下蛋呢。”   苟旭想捶她:“观看的能不能有点身为观众的自觉,不要插嘴!”   秋生哼了声,转而看向一杆一球或者直接就两球的许斐,双臂挥舞,“斐哥帅气,斐哥威武。”   她靠在陶白身上,抓住她的手一起摇,闹哄哄的屋子里就她声音最响亮:“斐哥斐哥你最帅,不像隔壁的夏老蟋蟀。”   夏生眉心跳动,忍住想弑妹的心。   陶白脸红红的,把手从她手上挣脱,把水杯放桌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秋生,我要回去了。”   陶白出门的时候骗齐素说去图书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怕时间久了她会怀疑。   “哎?”秋生瞪着她,“现在还这么早,晚上还要去唱歌啊淘淘。”   陶白小声说:“对不起秋生,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秋生瞪了她半响,陶白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扫了秋生的兴。   娱乐室里人很多,还有男生在抽烟。陶白看了眼墙上的钟,食指无意识抠着手心,心上焦躁。   “秋生,我真的要回去了。”陶白垂着脑袋,不敢看秋生的表情。今天来的都是秋生玩得最好的朋友,没有人提出要离开,每个人都默认了并且很愉快的接受晚上吃完饭去唱歌的行程,要给他们兄妹俩庆祝到深夜。   陶白很不安。   她出门很不容易。   齐素和陶武虽然整天不着家,但她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秋生不说话,陶白以为她生气了,她心里很难过,秋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愿秋生生气。   内心天人交战,陶白一闭眼,抓住秋生的手,“你别生气,我不走了。”   就算回去被罚站,她也不走了。   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罚站却有很多次,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   陶白想通,心里就松了口气,抬头想对秋生笑,秋生却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腮帮子,扯了扯:“淘淘,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陶白眨了眨眼:“什么?”   秋生揉着她的脸,就跟揉面团似的,揉了一会儿,她牵着陶白的手起身,“偷偷出来的?”   陶白跟着她起身,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这个笨蛋。”秋生从小到大在玩儿这方面就没被父母约束过,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不代表她不懂理解。   陶白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参加她生日这种事……秋生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门关上前,陶白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男生站在灯光下,眉眼清淡,对旁边的喝彩声置若罔闻。   门关上钱,许斐突然抬起头,却只看到一截扬起的白色裙角。   “许斐,你好厉害呀,篮球台球都打得这么好。”赵梦丹站在他身后,一脸羞怯。   许斐没说话,把球杆放桌上,转身离开。   赵梦丹站在原地面色僵硬。   她看着许斐的背影,眼圈蓦然就红了。   “菲菲……”赵梦丹带着哭腔,“他什么意思啊,我很招人烦吗,他理都不愿意理我。”   林菲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许斐就是那样的人,他不爱说话不是,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赵梦丹想着先前许斐给秋生同桌拿饮料的场景,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他哪里就是这样的人了。   原本还想趁此机会跟许斐表白的心也淡了,赵梦丹更想哭了。   许斐走到单人沙发坐下,塞上耳机打游戏。   他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很淡。   苟旭今天的运气全用在抢林菲旁边的座位上了,那牌简直一抓一个烂,烂得稀奇,见他斐哥在旁边儿玩游戏,哭嚎:“斐哥来玩儿两把啊,我顶不住了。”   许斐音量开得很低,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玩。”   苟旭不放弃:“来两把啊,贪吃蛇有什么好玩的。”   许斐懒洋洋地按着操作键。   墙上的电视正放着仙剑一,赵灵儿灵动的声音喊着“逍遥哥哥”,在场正巧有个叫吕逍遥的男生,每次赵灵儿开口,苟旭他们就捏着嗓子学,把吕逍遥喊得面红耳赤。   房间里有些闷,许斐玩了两把就起身出去了。   电梯停在一楼,他迈步出去。   辉煌的大厅很安静,许斐走到休息区。透过玻璃,他看见秋生站在马路口,趴在副驾驶车门。   他移开眼,低头玩游戏。   “云辉小区,师傅您慢点开啊。”秋生扒拉着副驾驶的门对司机说完,又伸手捏了捏陶白软软的小脸,“谢谢淘淘今天来为我庆祝生日,我很高兴,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外人都说陶白孤僻,不好相处。秋生却觉得是她可爱温软,性格讨人喜欢,是她们不懂陶白。   陶白手心里攥着两颗糖,声音软软的:“你喜欢我以后还给你雕。”   “这可是你说的呀,我可记住了,淘淘,你以后还给我雕。”秋生向后退了两步,挥手,“周一见。”   司机师傅都被她俩黏糊糊的道别给腻得不行,在路上的时候,他对旁边的小姑娘说:“你和你朋友感情真好。”   陶白点头。   司机师傅偏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想说话,就不再开口。   陶白轻手轻脚开了门。   客厅很静,玄关处,红色的高跟鞋被随意扔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摆放好。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听见声音,陶白心一提,屏住了呼吸。   齐素从卫生间出来,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玉足小巧,指甲上涂着艳红的指甲油,她头上搭着毛巾,正在擦拭滴水的长发。   见到陶白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表情很闲适,看起来心情不错:“站那儿做什么,给你买了一个小蛋糕在冰箱里放着,想吃自己去拿。”   陶白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齐素不生气的时候俨然和正常的母亲别无两样,她走到沙发拿起上面的包,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给陶白:“零花钱用完了吗?”   上次给的两百块陶白还没用完,她摇摇头。   齐素把手里的钱给她,说:“天冷了,拿去买件衣服,不够再跟我说。”   陶白接过。   朱老师要来家访的事陶白还没跟她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素难得心情好,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齐素见她还站在那儿,美艳的脸略带困意,她掩唇打了个哈欠,难得耐心:“怎么了?”   捏着钱的手紧了紧,最终,陶白摇头:“没事,你换衣服了吗,我去洗。”   齐素坐在沙发上,拿过旁边遥控器打开电视,长又白的双腿交叠:“扔洗衣机里一起洗吧,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无论曾经被她关在逼仄的墙角多少次,齐素难得显露的母爱就如一副神药,将陶白多年不愈的陈年旧伤根治,即便还有疤,却感觉不到疼。   陶白看着她的背影,双眼微微发亮,连步伐都轻盈了。她去冰箱里拿出苹果,削皮去核,切成小块小块放在果盘里,放到茶几上。   齐素已经靠在沙发阖目睡去,她面容平静,美艳不可方物。   不发怒,不疯狂的母亲,是陶白期望和喜欢的。   这样的齐素,让陶白心中生出期待,她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   齐素在沙发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她看着身上的毯子,微微愣了愣。   陶白在房间写作业,半开的窗户吹进一股凉风,窗帘飘摇,书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捧小野花。   齐素双臂抱胸靠在门栏上,她脸上难得带着一丝温暖的笑。   “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她说。   陶白抬起头来,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齐素走到她身后,见她书桌上的台灯换了,讶异地问:“什么时候换的?”   陶白把书垒到一旁,盖上笔盖:“前段时间。”   她没说巧克力的事,也没说是被陶武砸坏的,这样的温馨实在太难得,在陶白的记忆力只有两次。   一次是她考上一中。   一次是现在。   她舍不得打破。   齐素点点头:“这个好用吗?”   台灯其实没有什么好用不好用的分别,对陶白来说只要明亮就可以了,可这是齐素问的,她就很开心,是在关心她吧。   她回头对她笑了笑,很腼腆:“好用。”   齐素伸手撩了撩她长长的刘海,她的手很柔,很暖,陶白看着她的脸,心里突然有点酸。   齐素面色很温柔,就像一位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往日的怒骂,冷待,都像一种幻觉,仿佛她深爱着面前这个孩子。   她微微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妈妈再爱我一次QAQ 第14章 分科   “刘海长了会伤眼睛,眼镜也该换了吧?”   陶白的眼睛是在初中日以继夜的学习中被熬坏的,这副眼镜是初二的时候配的,已经快有三年。   齐素带陶白去眼镜店换了新眼镜,又带她去理发,还带她去商场买了两套新衣服。   “就穿着这套去吃饭。”齐素看着她。   镜子里的陶白身材娇小,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外套,裤子是浅色牛仔裤搭配白色的板鞋。   及腰的长发被剪短至及肩,眼镜换成浅色的镜框,显得比之前青春很多。   陶白出了商场还有些迷迷瞪瞪,她想起先前她拿的五百让她去买衣服,扭头看齐素:“钱……”   齐素手上提着她的旧衣服,五官被街边的霓虹照得愈发艳丽,陶白甚至能感觉到四周惊艳的目光。   齐素很美,美得很张扬。   齐素对周围的打量视若无睹,带着她走进一家餐厅:“给你你就拿着。”   父母天生就能给孩子带来安全感,陶白第一次来这种高档餐厅,竟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融入人群的无所适从,因为齐素在身边,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陶白只知道她妈在夜场工作,具体的收入和工作内容她一概不知,虽然小区里风言风语对她的闲话从未断过,但陶白一向不信那些传言。   齐素的消费观陶白今晚第一次见识,一顿饭几千,她眼也不眨就刷了卡。   陶白不认识什么牌子,自然不清楚在她看来只是有点好看的裙子其实一条就要好几千,一个黑漆漆的包要几万,这是齐素第一次单独带她出来吃饭,陶白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周一的早上,陶白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朱老师给陶白留了她的手机号,让她问完家里人就给她打电话,但陶白没有给她打电话。   朱老师其实也很无奈,她擅自上门不是不可以,但这显然有违她的处事标准,可陶白这孩子嘴巴太紧,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也发现陶白剪了头发,换了眼镜。那她可以理解为是她想多了吗,陶白的父母好像也并非全然不关心孩子。   她拿过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茶,杯子与桌面磕出一声脆响。   “陶白,你回家问过你父母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陶白摇头:“老师,我下次会努力考。”   朱老师都无奈了,她觉得自己暗示的很明显:“不是关于成绩的事。”   陶白低着头:“如果不是成绩,那可以不家访吗?”   如果是她成绩不好,老师想家访,陶白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陶白不想被家访。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朱老师去她家里家访,齐素绝对会生气。   因为卞桃从来没有被家访过。   会让她生气的原因和“家访”本质无关,无论朱老师抱着怎样的好心,对陶白而言只会演变为恶意。   齐素难得的和颜悦色,如果可以,她想留久一点。   一天也好。   陶白很紧张地站在她面前。   朱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让她先回去了。   她最后也没说去不去家访,但陶白想,朱老师肯定是对她失望了。   陶白一下午都有些精神不济。   隔壁班第二节是体育课,走廊上不时走过一个人,他们小组下周就要换到教室最里面去,这样的吵闹,也是最后一周了。   操场上不时传来一道兴奋的叫喊,“许斐”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最高,陶白开始不能专心听课。   白嫩的手握着签字笔,笔尖在白色的笔记本上顿足良久,一动不动。   应该是在冲刺八百米。   八百米对女生来说是“跑”,对男生来说只能是“冲刺”。   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喝彩和兴奋的叫喊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许斐毫不意外又是第一名。   她们班第一的保持者是林嘉木。   隔壁班就是许斐。   林嘉木趴在桌上,盯着她的背,伸出食指想戳戳,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陶白的长发剪了,他再也没有辫子可以抓了。   转瞬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圣诞节将至。   平安夜前夕,陶白去超市买了两个苹果,早上去学校时她带了一个给秋生,另一个晚上回家的时候她放在了书桌上。   床头秒针滴答答响,时针指向十二点时,陶白双手紧握苹果,许下了一个愿望。   2007年的平安夜,陶白把十五年的生日愿望全聚集在了今天,以虔诚的心态,许愿家庭和睦。   她其实有两个愿望,但她怕许得太多老天觉得她太贪心,她只能遗憾地把关于少年的愿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窗外有人在放烟花,到底不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只敷衍了事般放了一会儿就消停了。   这一年,还没有禁放烟花的指令。   圣诞节一过,班上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也没有上课开小差的了,除了林嘉木还是一副懒洋洋不爱学习的模样,几乎每个人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备战期末考。   林嘉木他妈虽然没给学校捐楼,但他舅舅是教育局的,官还不小。   林嘉木虽然不爱学习,但上课也不会打扰别的同学,各科任老师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高考成绩好坏,对这些大少爷的未来根本影响不了分毫。   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十二月过去,迎来一月。   陶白连上体育课都在背单词,秋生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人,一天天抓耳挠腮背陶白给她划的重点,简直背得她头大。   “淘淘,高二分科你准备选什么啊?”秋生趴在桌上,嘴里咬着签字笔,“我原本还没想好,可语文背得实在太累啦,我想选理科。”   这其实是陶白一直回避去想的问题,无论选什么,她和秋生继续做同桌的几率也将微乎其微。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目,明晃晃地折射在玻璃上,再反射在桌面,陶白的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中,她偏头看向楼下的操场。   “我不知道。”   选科照理说是要跟家长商量,可陶白知道,无论她想选什么,最终的结果只会看向一个人。   她的想法并不重要,也没人会在乎。   卞桃她们小组换到了原来陶白他们的位置,靠近走廊。   卞桃原本正在和林娇娇说话,声音却突然一顿,看向从走廊外走过的人,面颊染上一抹红。   “哟,看谁呢这是,脸红成这样。”林娇娇撞了她一下。   虽然她认的干姐曲微微也喜欢许斐,但因为上次在体育馆曲微微眼见着她被秋生欺负也不帮忙,她对曲微微已经有意见了。   卞桃喜欢许斐,林娇娇早八百年就看出来了。   卞桃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你别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林娇娇靠近她,附耳悄声说,“曲微微现在在跟十四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你要真喜欢许斐,我保证没人找你麻烦。”   曲微微是一中的大姐大,她一直在追许斐,可惜人家许斐根本不鸟她。   林娇娇跟曲微微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她现在还想追许斐,被她知道卞桃喜欢许斐,卞桃在学校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但她现在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就管不着这么远的事儿了。   卞桃杏眼微瞪,手捂唇,“真的?”曲微微喜欢许斐全校谁不知道。   林娇娇点头:“我还能骗你呀,哼,她喜欢许斐,也要人家许斐喜欢她才行,可能觉得实在没希望了吧,就找别人谈了。”   “是上次在体育馆见到的那个男生吗?”卞桃小声问。   曲微微长得不差,心气也高,上次在体育馆里能和许斐平分秋色的就只有那个穿红色球衣的男生。   林娇娇简直想笑,她一开始也以为曲微微能答应和别人谈,还是十四中的,那肯定是严野啊,别人她哪儿看得上。   事实是……   “她除非想被打,不然她有脑子就不会跟严野在一起。”林娇娇说起十四中的老大就想笑,“那只暴躁鹅打人可不分男女。”   十四中的老大是个神奇的奇葩,卞桃对十四中不熟,林娇娇就跟她说,“你惹谁都行,总之千万记得不要惹严野。”   卞桃上次在体育馆丢了脸,而且还是在许斐面前,什么严野不严野,她才没兴趣招惹。   卞桃和林娇娇这段时间在班上特别安分,也不去招惹秋生和陶白,林娇娇这段时间连严曼可也不讽刺了,就怕像上次师春文一样,杜秋生那个神经病又跳出来装大侠。   秋生才没这么闲,人家最近忙着学习呢。她立誓期末考试要比夏生考得好,到时回家拿着成绩单找她爸要零花钱。   不过她是打定主意了,她学文理都无所谓,两样她都不喜欢,也没偏科现象,到时候陶白选什么,她就跟着选什么。   虽然淘淘什么都没说,秋生看得出她舍不得自己。   就算到时候不能继续当同桌,一个班也好啊。   淘淘那个性格,她要是不在身边,肯定会有人欺负她。   陶白还不知道秋生的决定,选科这个话题终归是在她心上留下了痕迹。   文理科,两栋楼。   就算是一个学校,一周都不见得能碰上一面,何况是两栋楼。   即便还有一个学期,但她已经在开始害怕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暗中观察jpg   许斐: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提前告诉你吧,我选理科 第15章 种子   一月中旬,期末考结束,寒假如期而至。   街上随处可见挂着红灯笼,张灯结彩,新年气氛浓郁,与圣诞节时的冷清截然不同。   期间陶武回家过几次,他对陶白的态度一如既往,仿佛上次的冲突不存在,甚至还破天荒给了陶白压岁钱。   陶白长这么大,他这是第一次给她压岁钱。   但是这种明面上的父慈之心很短暂,陶白期末考成绩上升两名,排名第二。   第一是严曼可。   第三卞桃。   后面的也没人在意,陶白不用罚站了。   在这年,她享受着齐素的母爱,背地里,面对的却是亲生父亲的冷言冷语。   她无法讨好两个人,因为他们对她的要求截然相反,所以她只能选择让齐素高兴。   这个女人,只要满足了她,起码还会给她温暖。   陶白择其一,即便她的心在夜晚仍旧会觉得疼痛,但她觉得,这股疼痛,是可以忽略的,甚至随着她的成长,是可以彻底消失的。   整个寒假,陶白没有出一次门,她在家疯狂地汲取新知识巩固旧知识。第二明显还不够,她只有成为第一,绝对,稳妥的站在第一的位置,齐素脸上的笑才会永远保留。   她目前唯一能掌控的只有她的学习成绩,齐素疯狂的一面,她只要努力学习,她就可以不用再看见了。   一个温柔的母亲,只要她努力,她就能得到。   陶白如是想着,也这么行动着,努力着。   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陶白考了全班第一,年纪第三。   卞桃全班第五,年纪第二十七。   卞桃成绩下滑了。   她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陶白不知道这件事齐素是怎么知道的,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卞桃成绩下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与之另一个声音是陶白考了全班第一。   下课,卞桃把陶白叫去了操场。   卞桃脸色难看,全然不是外人眼中那副柔弱温柔的样子。   陶白从小到大已经习惯她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她表情木讷,推了推眼镜。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卞桃回身看着她,“是不是你。”她面上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   陶白声音平静无波:“不知道你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回去说的,怎么,你好不容易比我考得好一次,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陶白,你就这么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吗?”   陶白还是那副木木的表情。   “只有自卑的人才会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听到别人夸你考了第一名,你很得意吧?”   风微凉,吹起地上卷边的枯叶。   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女生,一个面色愤然,一个表情木然。   陶白任她气得跳脚,始终不言语。   卞桃的愤恨就像一个笑话,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陶白这个样子,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死人。   卞桃愤怒的表情忽地一转,突然笑语嫣然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得意的笑:“陶白,巧克力好吃吗?”   她如愿看到陶白平静无波的眼破碎,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块石头,荡起层层波纹。   陶武的朋友给他带来两包巧克力,而陶白这个亲生女儿,得到的却是卞桃受了气后不要丢还给他的弃品。   卞桃很得意,她这种得意从小时候陶武总是偷偷给她塞东西,告诉她不要告诉陶白开始,这么多年,日复一日,这种得意被陶武的偏心灌溉,然后无限滋长,她看陶白就像在看一个得不到父爱的小丑。   陶白能得到的东西,都是她不要的弃品。   陶白是不招人喜欢的孤僻小孩,而她是让全部人都喜欢的卞桃,她学习好,从小就是第一名,长得漂亮,陶白哪里都比不上她。   陶白能考第一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小到大,陶白的成绩永远是中下游,她能考上一中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她怎么可能超越自己,她怎么可能超过她。   卞桃永远压了陶白一头,就连陶白的爸爸都喜欢她超过陶白,卞桃完全无法接受小区里的人对陶白的夸赞。   陶白是那个孤僻小孩儿,在她眼中,陶白永远是那个孤僻小孩儿,成绩差,长得丑,整天就知道抱着一块没感情的木头,脏兮兮,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不知道。”陶白表情淡淡,那张可爱的小脸被藏在镜框下,她语气毫无起伏。   已经开始不再期待的东西,怎么还能影响人呢。   只有期待没有满足才会产生失望,没有期待,便没有失望。   她已经学会舍弃。   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爸爸喜欢别人胜过喜欢自己,可无论卞桃怎么看,都无法从陶白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她是真的不在乎。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在乎!卞桃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枯枝打在陶白身上,“我知道是你回去传播的,你别得意,你从小就没我成绩好,以后也不会比我好。陶白,你真让人讨厌,难怪你爸爸不喜欢你!”   她愤恨地瞪了陶白一眼,转身跑掉。   枯枝打在身上并不痛,就跟挠痒痒似的,陶白弯腰捡起那截枯枝。是梧桐树的树枝。   她白嫩的手指在树枝上摩挲片刻,然后丢到一旁。   卞桃成绩下滑不是没有原因,她从年前开始突然注重打扮,校服被她偷偷拿去改小,头发理了时下最时尚的发型,画眉,涂唇彩,除了校服外,还会随身携带私服。   她以往会在早读前二十分钟到学校,如今却经常迟到,作为纪律委员,再加上她成绩下滑,班主任开始频繁找她谈话。   卞桃在班上的人缘很好,成绩下降并没有影响到她,甚至因为她开始打扮,比以前更加吸引人的外表,下课时间甚至会有别的班的学生挤在门口看她。   卞桃挤掉曲微微,一跃成为新的校花。   秋生咬着笔头,看着不时从门口路过的高二的学长们,翻了个大白眼。   秋生在发育方面和陶白差不多,比较迟缓,在班上女生间算不上高,只能算中游。而卞桃,就像一朵悄然绽放的花,胸前已经鼓了起来,改过的校服衬得她的腿长又细,青春美丽引人遐思。   陶白埋着头奋笔疾书,笔记本上写满了公式,密密麻麻,看得秋生直打哈欠。   “淘淘我发现你真的好爱学习哦,我比不上你,以后我们肯定不能考同一个大学。”   陶白笔尖一顿,还未分科她就已经开始难过,秋生一提大学,她心中更闷了。   她突然有些惧怕,时时生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她是不是连去哪里上大学都由不得自己?   这个想法让陶白惊恐,她一把丢掉笔,猛地把书盖上。   秋生被她动作吓一跳:“怎么了宝宝?”   陶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喉咙有些发紧,她小声说:“我去下卫生间。”   秋生跟着起身:“那我也去。”   一起上厕所的活动女生们非常热爱。   秋生挽着陶白的手,蹦蹦跳跳往卫生间跑。   “秋生,你大学想考哪里?”陶白突然问。   秋生皱眉想了一下:“我是想去北方啦,咱们南方都看不到雪,我想去北方看雪,然后疯狂的打雪仗!而且听说北方冬天有供暖哎,我都没见过暖气片……”   他们南方冬天湿冷,还没有供暖,陶白家没有暖气,她冬天都是硬抗过去。   会供暖的北方,陶白莫名有点羡慕。   而且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雪。   虽然她出生那年下了整整两天的鹅毛大雪,整个瑞阳都被白雪覆盖,但她长大后却一次都没有再见过雪。   齐素生她极为不易,大雪封路,恰好就是在那天。   这么算来……她应该是出生就见过雪的。   “淘淘,咱们一起去北方呗,如果不能上一个大学,咱们就去一个城市,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咱们每周都能见面,我可以去你学校找你,你也可以来我学校找我,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秋生很有自觉,她成绩就那样,而且对学习也不怎么热衷,她家虽然有点钱,但也不可能花钱把她塞去名牌大学。   她喜欢画画,她想念个美术大学。   淘淘成绩这么好,还刻苦,她一定能考进名牌大学。   北方有很多全国,甚至是世界闻名的学校。   陶白脸上有一丝迷茫,她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可她怕自己食言,秋生会难过,生气。   “淘淘?”秋生偏头看她,以为她不愿意去北方,她想了想,道:“淘淘你成绩这么好,本地的大学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没有外面的好,世界很大,我们应该在广阔无垠的大地多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人活着,不就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里吃吃那里吃吃吗。”   秋生的人生是没有烦恼的,她无忧无虑长大,像这世间绝大一部分少女一样,她的父母恩爱,有一个天天吵闹却感情深厚的双胞胎哥哥,还有一个疼宠她的大哥,陶白的忧虑她想不到。   因为她从未接触过扭曲的家庭。   一个一家三口组建的家庭里,父母常年不归家,见面便是永无止境的争吵,原本最是应该亲密无间的三个人,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再同桌吃过一顿饭。   甚至于陶白的存在都成了与另一个人比较的工具,而无论她是好是坏,她最亲的父母,其中一个总不会满意。   就如陶白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正常的家庭,即便父母争执,也是因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这种争执是甜蜜的,是生活里的调剂,五味人生,哪能少了甜。   而齐素和陶武的矛盾却是你死我活的不死不休,他们的人生四味皆全,唯独没有甜。   陶白渴望着和秋生一起离开这里,去往北方看雪,就像秋生说的,她们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也可以周末见面,可以一起出去玩儿,到处吃吃喝喝,在祖国的大地留下她们的脚印,证明自己曾来过世间,来过此地。   可,齐素的疯狂就像一座大山,这座山压在身上久了,就像长进了肉里,陶白即便苟延残喘,也从未想过反抗。   反抗,成为一个独立的,真正的陶白。   她可以吗?陶白有些迷茫。   十六岁的陶白看着秋生脸上的憧憬,第一次,心里埋下了反抗的种子。   这颗种子如今渺小如微尘,但总有一日,这颗种子会破土而出,长成一棵无人能撼动的苍天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我只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卞桃:我只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孩子 第16章 许斐   高一下半学期,许斐消失了整整两个月。   学校里随处都能听见谈论声,有人说许斐是停学了,又有人说许斐是转学了,还有人说许斐退学了,众说纷纭。   陶白在做题的时候经常会看着窗外发呆,有时会情不自禁偏头看一眼走廊,而那个戴着耳机的淡漠少年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   开学后的第二次月考,陶白稳坐第一,把第二的严曼可拉出一大截,卞桃的成绩不升反降,掉落到了第九。   一中的学习压力其实很大,成绩不升则降,几乎每个人都在往上爬,你不努力,自然有别人努力。   秋生趴在桌上:“淘淘,班主任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啊?你想当学习委员吗?”   一中的学风其实很残酷,能者上,卞桃如今的学习态度和成绩已经不适合继续当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秋生他妈笑啊!   她家淘淘真是争气。   班主任的意思是让陶白当学习委员,但又碍于陶白性格问题,迟迟没下定决心。   陶白摇头:“我不当。”   她不想管谁,也不想做谁的表率,她念书仅仅是因为想要留住齐素的笑容。   而且身上加了职位,陶白感觉那是对她上了枷锁,她从出生便被束缚,她不想在学校这片唯一能让她喘息的地方还要被人控制。   她连小组长都不想当。   秋生叹了口气,她这段时间开始发育了,经常胸疼,她现在就趴在桌上偷偷揉小馒头,“淘淘,你这里疼吗,我觉得好疼啊。”   疼得她现在都不爱出去玩儿了。   女生的成长伴随疼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   陶白摇头,有些愣怔地看着走廊方向:“我不疼。”   夏生苟旭还有几个男生正趴在阳台看操场,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   可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淘淘你看什么呢?”秋生伸长脖子顺着她所看的方向瞄了眼,随即哎了声,“原来你在看我哥啊,淘淘我发现你最近老走神,还有你为什么偷偷看夏生……淘淘你不会喜……”   秋生的话没说话,就被陶白红着脸打断:“没有!你别乱说。”   秋生嘿嘿笑:“哎呀呀,反应这么大,不会真的喜欢夏生吧?”   她用肩膀撞了撞陶白,挤眉弄眼,似乎觉得这个发现很有趣:“我的宝贝淘淘,你跟我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夏生,我会帮你牵线哒。”   陶白急得不行:“真的没有!”   秋生当她害羞,她哪儿见过陶白这么害羞的样子,摆摆手:“好啦好啦你没有,我相信你没有。”   那样子根本就不信。   秋生就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她探过身子,朝走廊喊道:“夏生!”   陶白连忙拉她,生怕她瞎说,“秋生!”   秋生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安心安心,我会保密的。”   保什么密呀,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啊。陶白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她想去拉秋生,又怕这样反而让秋生误会。   夏生走过来趴在窗沿,他长长的胳膊搭在半空,看着秋生:“叫哥干嘛?”   秋生站着,双臂撑在陶白肩膀上,她笑得一脸讨好:“哥哥,帮我去小卖铺买点吃的嘛。”   夏生乐了,直起身子:“你在做什么梦呢,自己去。”   他转身就要走,秋生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衣服往后一扯,夏生的后腰撞在墙上,疼的他嗷了声,“你放手!”   秋生干脆给他来了个锁喉,手腕卡在他脖子上:“这就是你对你双胞胎妹妹说话的态度吗。”   夏生简直要被她气笑:“喂,你说这话你不脸红吗,能不能麻烦你先看看你现在正在对你的双胞胎哥哥做的事情?”   “你去不去!”秋生恶狠狠地说。   夏生被她勒得难受:“去去去,去行了吧祖宗,松开!”   秋生松开他脖子,夏生手一摊:“钱拿来。”   秋生不情不愿从荷包里摸出二十块钱拍他手上,嘴里还吐槽:“你这哥怎么当的,给妹妹买东西还要我自己掏钱。”   “没钱了。”夏生招手,让苟旭过来。   “妈妈不是昨天才给了你两百?”秋生一脸不相信,以为他唬她。   “充网费啊祖宗,你每次上网花的钱不是钱吗。”夏生把手上的二十块钱拍到苟旭身上,“快,你秋生妹妹想吃零食,劳烦苟哥哥跑一趟。”   “你是当我瞎还是我聋,”苟旭简直无语,“人家叫的是你。”   秋生抱着她的淘淘,亲亲热热地说:“是的呢,叫的是夏生呢,就要吃夏生买的。”说着伸手悄悄摸了摸陶白的小脸蛋,真是软乎乎,当她的小嫂嫂她非常乐意啊。   陶白把她的手抓下来,秋生锲而不舍去捏,“哥哥快点,就要上课了,我和淘淘等着呢。”   夏生仰天长叹,拽着苟旭:“你要不要妹,送你了。”   苟旭摊手:“要不起要不起。”   秋生他们背影做了个鬼脸,她挽着陶白的手,双眼闪着小星星,“淘淘,老蟋蟀其实长得还不错,要不你就考虑一下?”   陶白不理她,拿出下节课要上的英语预习。   “害羞啦?”秋生偷偷瞅他。   陶白摇头,认真地说:“秋生不要开这种玩笑。”   秋生是她唯一的朋友,会害怕失去的朋友,会担心她生气的朋友,但她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她说。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这段时间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能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蝉鸣声了。   秋生没生气,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呀。   她有些泄气地趴在桌上,“抱歉啦淘淘,我不该乱开玩笑。”   女生之间的私密话题围绕着你喜欢谁,你暗恋谁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秋生跟林菲和赵梦丹她们也会聊,就比如赵梦丹喜欢许斐,私下她们都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都是好朋友嘛,开开玩笑谁也不会生气。   可陶白不同,陶白天生就没有“开玩笑”这种细胞,尤其是关于喜欢。   陶白因为成长环境,从小被无数人否定着长大,她内心其实是很自卑的,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谁会喜欢她,也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哪里值得被喜欢。   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已经习惯深藏,缄默不言。   就比如她曾经喜欢木雕,齐素和陶武只认为她脑子有病,居然喜欢木头那种脏兮兮的玩意儿,外面随处可见的东西她拿来当宝。   “喜欢”这种情绪,要藏着,这是陶白在十几年的不理解中唯一学会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会肯定她的喜欢,那她的喜欢便变得毫无意义。   十六年,她唯二喜欢的。   一个是木雕,一个是许斐。   第一个,她能偷偷喜欢。第二个,她连偷偷喜欢都害怕被人发现。   陶白暗恋许斐,是连最亲密的秋生都没有发现的事情。   这是陶白藏得最深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秋生也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夏生提着一口袋的零食回来扔在她们桌上,他和苟旭一人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口袋里有两个香草味的冰淇淋和几包辣条还有糖果,秋生拿了一个香草冰淇淋给陶白,陶白摇摇头拒绝了。   秋生以为陶白还在生气,有点难过:“淘淘你别跟我生气,我以后不乱开玩笑了。”   夏生和苟旭就站在窗口,回头看她俩,“不是吧你们女生,刚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开始经历友情危机了?”   女生真是世上最神奇的生物,夏生咬碎嘴里的碎冰,看着别扭兮兮的秋生,心想你也有今天啊,也轮到你哄人了。   秋生恶狠狠瞪他,“还不都是因为你。”   “行行行,”夏生伸手就要把桌上的袋子拿回来,“是我的错,我不该去给你买吃的,还给我。”   陶白拉了拉秋生,摇头,声音软软的:“我没生气,秋生我不吃冰淇淋。”   她脑袋低垂,卷翘的睫毛轻颤,那个被人丢到垃圾桶的冰淇淋是她无法言说的遗憾。   林嘉木是她在高一最讨厌的人,因为他扔了她的冰淇淋,他扔掉的,是许斐买的。   林嘉木有好几次想要跟陶白说话,他现在也不能抓陶白的辫子了,因为陶白把头发剪了,他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嘉木本身就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但他又莫名非常不喜欢陶白对他冷脸,当然,冷脸都是他自作多情多想的,陶白眼里根本就没他,你在她面前晃悠,她根本就对你视而不见。   仿佛他就是个空气。   哦不,比空气还不如。   “老大你说你何必呢,人家不理你你就算了呗,不就是个女生,长得还丑。”林嘉木的小一号弟刘琪说。   林嘉木坐在操场的栏杆上,双腿晃悠,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还在跑八百米的陶白:“你懂个屁。”   小乌龟哪里丑,明明长得很可爱嘛。   迈着小短腿跑步的样子更是可爱,林嘉木跳下来,朝她走去。   陶白双颊绯红,喘着粗气。   她的运动量仅限于每次体侧的八百米,而这对她而言绝对是噩梦。   秋生像一只小蜜蜂围在她身边,这种程度的运动对秋生来说轻而易举,她喜欢运动,甚至有时会和夏生他们一起打篮球。   “淘淘慢慢跑,不急的,跑完就行了,不在乎时间。”她鼓励道。   陶白点点头,连说话都不能。   林嘉木慢悠悠朝陶白挪过去,还没挪到陶白身边,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的还有一个名字。   “许斐!”   “许斐回来了!”   陶白猛地抬起头。   那人站在操场尽头,身后骄阳刺目,耳线随风摇曳,漫步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请为我的出场打个分谢谢。 第17章 玩偶   陶白心脏忽地剧烈跳动了两下,她向前迈的步伐突然缓了下来。不是因为累,而是……   前方的风景太美。   有些不愿就如此背道而驰。   许斐微微低着头,单手插兜,耳朵里塞着耳塞,他踩着操场上的白线,朝着前方走来。   体育老师也发现他了,老远就扯着嗓子吼:“许斐!你换个地儿溜达。”   许斐抬头朝他看去,带着黑色护腕的右手把右耳的耳塞扯下,那意思不言而喻,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体育老师气呀,你这人是不是坏,别人班正在体测,你非跟人对着干,哪有你这样反向行走的。   挑衅啊!   许斐见他不说话,又把耳机塞上,根本不管迎面跑过来的人。   他长得高,在一众身高普遍一米六几一米七几的男生当中,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气质长相,均拉出同龄人一大截,宛如鹤立鸡群。   体育老师气得跳脚,可又见大家都没受影响,反而还挺激动。   “小心撞到了!”他吼。   “撞不到!”有人回吼。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体育老师都气乐了。   林嘉木目光不善地朝许斐看去。   刘琪站在他身后,啧了声:“谁他妈说的退学,出来我不打死他。”   秋生在原地蹦跶,双手挥舞,脸上的笑比阳光才灿烂:“斐哥你回来啦!”   许斐朝她看去,站在她身后的陶白连忙低下头。   回来了。   没有退学。   滴滴细汗坠落,在地上砸出一团水圈,陶白的脚步忽地轻快起来,嘴角微弯。   细碎的光晕打在许斐身上,那个少年踏光行走,清风扬起碎发,嘴角噙笑。   擦肩而过的瞬间,许斐微微偏头,看着秋生,声音清凉犹如山间清泉:“晚上和你哥一起来,请你们吃饭。”   他的目光在秋生旁边的小短腿身上略过,视线不由往下落,停在那截白皙的小腿上,心神一晃,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等人跑远,又不由自主扭头看去。   小短腿还是小短腿,偏偏看起来白嫩肉呼呼,简直……小短腿真好看。   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迈步的动作迟缓,却从未停下脚步。   半长的发在空中摇摆,似那天关门前的白色裙摆。   摇曳生姿。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脑子坏掉了,居然会把“摇曳生姿”几个字放在一个至今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小短腿身上。   许斐扯掉耳塞。   林嘉木站在旁边,伸了个懒腰:“哎哟,这不是退学的那个谁吗,怎么又回来了。”   许斐扫了他一眼,目光淡淡:“退学?你在说你自己?”   林嘉木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看不惯。   你走就走呗,还回来干啥玩意儿。   两人两看两相厌,许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要往前走,林嘉木挑衅地想用肩膀撞他,许斐脚尖一转,巧妙地侧身避过。   林嘉木一张脸黑的,沉沉地看着他背影。   “哎不是,老大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他,虽然我也看不惯,但我是有理由的啊,我看不惯他长得比我帅,你长得也不比他差,你为什么看不惯他。”刘琪蹲在旁边。   “看不惯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林嘉木和许斐从开学开始就相互看不顺眼,有的人天生磁场不和,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也是,看不惯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刘琪感动的不行,他居然说了一句这么又哲理的话。   林嘉木却愣了愣,下意识把目光转到已经跑得只剩一个黑点的女生身上。   喜欢……吗?   -   许斐悄无声息回来,就如他当初突然突然消失一样,在学校卷起一道不小的旋风。   这两个月大家都在传许斐退学了,和他玩得最好的夏生和苟旭也没有出来辟谣,好多人都坚定了这个猜想,如今他又突然回来了,学校着实热闹了好一段日子。   连秋生都在私下里跟陶白吐槽,“夏生和苟旭那俩王八蛋也太能藏了吧,每次我问他们,他俩都不说,我还真以为斐哥跟他妈一起出国就不回来了。”   陶白看向她。   秋生这才想起陶白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儿,人家学霸的眼睛里只有学习。她凑到陶白耳边轻声说:“斐哥的父母离婚了,他妈妈去了美国。”   陶白目露惊愕,在她认知里,只有感情极度恶劣才会离婚,连齐素和陶武这样的夫妻都没有离婚,那许斐的父母关系一定很差……   陶白脑子嗡嗡作响,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走廊。   许斐和夏生他们站在阳台上,他眉眼冷淡,亦如往常。   似乎并没有被父母离婚的事影响。   下午放学回家,陶白满脑子都是男生望着天的侧脸,他其实并不像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吧,正想着,她突然脚步一顿。   前方,消失了快半个月的陶武站在路口,陶武手上抱着一个很大的玩偶,玩偶用透明纸裹着,上面用黄丝带缠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陶武没有看见陶白,他低着头正看着手机,陶白藏在了旁边的梧桐树后。   落日余晖,陶白右手扶住粗壮的树干,指尖微微颤抖。   大约十分钟左右,卞桃背着书包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陶武立马迎了上去。   “桃桃。”他面上带着陶白从未见过的笑,温暖,和煦,比落日余温温暖百倍。   一句“桃桃”,让陶白如坠冰窖。   她看着陶武把玩偶递给卞桃,卞桃接过,脸上带着乖巧的笑。   仿似,他们才是真正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女。   隔了十几米的距离,陶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除了开始那声带着喜悦的“淘淘”,后面的听不见对她来说未尝不好。   陶白攥着书包带,转身离开。   她的生日在冬天,卞桃的生日在五月。   五月,如今就是五月了。   钥匙钻开门孔,陶白意外地发现齐素居然在家,而且还在厨房。   听见开门声,齐素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见到陶白,她挥了挥手里的锅铲:“回来了?今天你爸回来了,还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在沙发上面,你看看喜不喜欢。”   陶白“嗯”了声,弯腰换鞋。   齐素在厨房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陶白唯一有点高兴的是,还好她今天心情不错。   她看都没看沙发一眼,背着书包回了房间。   无非就是顺便买的。或者,买赠?   陶白扯扯嘴角。   齐素和陶武的关系别说外人看不明白,陶白也看不明白,他们吵架打架时更不得对方立马去死,可平静下来竟也能像正常夫妻一样,一个端菜,一个炒菜,偶有交谈。   陶白作业写了一半,陶武敲门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小玩偶,憨态可掬非常可爱,可落在陶白眼中只觉得刺目难忍。   她偏开头,叫了声“爸”。   陶武把手上的小玩偶放到她床上,说:“淘淘,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玩偶,你看看喜欢吗?”   陶白回头看了它一眼,是一个加菲猫布偶。如果卞桃那个是大号,这个只能勉强说小号。   更准确,应该是超小号。   “喜欢。”陶白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   陶武手上还提着一袋零食,陶白竟然笑了,她不常笑,甚至不爱说话,陶武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笑道:“淘淘,很高兴?”   陶白笑:“嗯,很高兴。”   真好,卞桃没有零食,这种事真是值得她高兴。   上一次全家人同桌吃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陶白已经记不清,过年的时候因为她考得比卞桃好,陶武连过年都没在家过。   陶白垂着眼,静静地坐在一边,那对夫妻坐在对面,甚至还会给彼此夹菜,她看着,眼中全无暖意。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副扭曲的图像,在陶白眼中渐渐不成人形。   夜晚,陶白起夜,她站在客厅里,听到主卧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齐素的嗓音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房间的隔音并不好,两人的对话清晰传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又去找那个小贱人了,桃桃,淘淘……陶武,你这个人真是恶心……呃……”   “你这个时候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陶武不知道做了什么,齐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警告……呃,你,以后不准再去找那个小贱人,什么礼物,你当我没看见你放在后备箱的大玩偶吗……陶武,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陶白和我,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你和曾雨芙那个贱人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还舔着她女儿……你……”齐素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你闭嘴!”   “就不闭嘴,你给我记住,我齐素才是你妻子,陶白才是你女儿,她曾雨芙的老公姓卞,她生的女儿也姓卞,不姓陶!”   客厅昏暗的灯光打在陶白身上。   她一脸苍白,身体晃了晃,转身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我讨厌爸爸QAQ 第18章 枯枝   陶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中毫无睡意。   脑子里想着齐素的话。   她小时候一直不明白陶武为什么宁愿喜欢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够优秀吗,还是她不如别的小孩乖巧可爱?   经常会有这种疑问,尤其是好几次偷偷看见她爸爸给卞桃买零食,她会想,是不是卞桃成绩好,乖巧听话,所以她爸爸才喜欢她。   为什么我的爸爸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买东西不给我吃呢?我明明也很乖呀。   幼时想法单纯,以为爸爸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没有卞桃好看,没有卞桃学习好,没有卞桃会讨人欢心。   “你是不是还没有忘了那个贱人?”   “我齐素才是你老婆,她曾雨芙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陶白才是你女儿,卞桃是别人的孩子,她不姓陶!她不是你女儿!!”   那时陶白面对发疯的母亲和暴怒的父亲只敢躲在房间里发抖,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提到对面的曾阿姨,为什么又会提到卞桃,他们跟他们家又没有关系。   卞桃姓卞,她的爸爸叫卞阳平,她的爸爸又不是叫陶武。   五岁之前,陶白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她躲在黑暗里,在齐素日复一日的尖声质问中,紧紧记住的字眼是“陶白才是你女儿”“卞桃是别人的女儿”“曾雨芙是别人的老婆”“我齐素才是你老婆”“陶武你到底有没有心”。   渐渐长大,她开始明白,他爸爸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卞桃成绩好,也不是她没有卞桃会讨人喜欢。仅仅是,她的母亲,不是他喜欢的人。   所以她也不被喜欢。   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小孩,他不喜欢是正常的。陶白知事后,如是想到。   如果卞桃没有三五不时在她面前炫耀,如果她没有经常在私下撞见陶武对卞桃的疼宠,如果没有各种各样卞桃不稀罕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如果淘淘这个称呼没有来源于桃桃。   那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胜过自己。   窗户大敞,晚风吹起书桌上的书页,玻璃瓶里,野花摇曳。   一间七八十平的屋子,客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主卧声音响至天明。另一间屋子,一个女孩儿睁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了窗外一夜。   有些问题是无解的,因为你生来便是错误。   早上陶白起来,主卧房门依旧紧闭,饭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两百块钱,她拿起来塞进书包里,去了学校。   东西两栋楼对立,陶白一下楼就看见卞桃靠在对楼墙上,见她下来,迈步走了过来。   “陶白,早啊。”巧笑嫣然,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   陶白背着书包,对她视而不见。   卞桃红唇微勾,跟在她身后,两人并排走着,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   “陶白,那个玩偶是不是很漂亮啊?我昨晚抱着睡了一整晚呢,有我的床半个那么大,陶叔叔也给你买了吧?”陶叔叔没有发现陶白,她可是看见陶白站在树后了。   她紧密观察着陶白的面色,想要找出一丝嫉妒。   陶白突然停了下来,卞桃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她就说,她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应,自己的爸爸喜欢她胜过她,她怎么可能会毫不在意。   卞桃正要开口,却见陶白走到旁边的梧桐树下捡起一根枝丫,看了两眼,然后塞进书包里。   她面色一黑,拔高音量:“陶白!你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   陶白头也没回:“听见了。”   “你!”卞桃愤恨地瞪她,“陶白,你爸爸送了我一个很大的玩偶,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你生日你爸爸送礼物给你了吗!”   陶白生日陶武当然没送礼物给她,他怎么会记得送礼物给她呢。   陶白回头看了卞桃一眼,“你是在炫耀吗?”   卞桃就是在炫耀,但被陶白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她脸一红,说着一辈子都说不腻的一句话:“你爸爸不喜欢你!”   “我知道。”陶白点头,继续往前走,“你说过很多遍了。”   从几岁说到十几岁,她不累吗?   不喜欢就不喜欢,她现在也不是那个会因为爸爸喜欢别人不喜欢自己而哭泣的陶白了。   卞桃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反应,她站在原地,看着陶白走远的身影,发育良好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   陶叔叔给她买了一个大玩偶做生日礼物,陶白为什么不生气?   小时候的陶白会“你爸爸不喜欢”这句话哭得喘不过气来,可她现在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   卞桃起了个大早就等着握着这柄伤人不见血的利剑狠狠捅陶白心口,这柄她使惯了的剑,这次为什么会没有效果了?   陶白已经走远,卞桃攥紧书包带,不甘地小跑到她身后,“陶白你站住!”   陶白才不站住。   她在默背英语单词,很忙。   卞桃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推了她一把。   陶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站定后,她回身,面色木然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白,你爸爸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你知不知道。”卞桃吐出世间最残酷的字眼,“是你妈妈勾引你爸爸才有的你,你的出生就是一个意外,陶叔叔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妈妈。”   清晨的风微凉,掀起两个女生的发。   她们对视着,沉默着,无言着。   良久,陶白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   就这样?哈?   卞桃拽住她,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掐入陶白肉里,陶白挣了挣,没有挣脱。   “陶白,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你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你的存在是一个错误,你爸爸不欢迎你,你不被任何人期待着,没有人喜欢你!”   陶白单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刚扔进去的木枝,她用有尖端的那面狠狠朝卞桃抓着她的手背扎去。   卞桃猝不及防被扎个正着,她一声惨叫,松开握着她的手,捂着被戳疼的手背尖声怒吼:“陶白你发什么疯!你敢扎我,我要告诉陶叔叔!”   陶白站在原地,晨光大亮,卞桃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的凉意,她心中蓦然一紧。   陶白从来都是任人欺负不懂还手的小白兔,这样的眼神就像一个开始懂得反抗,被逼急了红眼的兔子。   “卞桃,你想当他的女儿吗?”陶白微微偏头,看着卞桃。   卞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你在乱说什么!”   虽然陶叔叔对她很好,但她爸爸可是律师,比陶叔叔那个司机厉害几十倍,她为什么会想要当那种人的女儿。   “你就算想当他的女儿也是不行的,”陶白突然取掉眼镜,那双被镜框挡住的漂亮丹凤眼挑起的弧度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美丽夺目,“是你妈妈为了攀高枝甩了他,因为他对你好,这种事,你一而再再而三来我面前来炫耀什么,他就是一个傻子,被你们母女俩欺骗的傻子,一个傻子的喜欢,我为什么要在意。”   陶白的眼睛比齐素还要漂亮,是标准的丹凤眼,这种眼睛极为罕见。   卞桃又惊又怒,惊的是陶白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她居然一直没发现!怒的是她凭什么这么说她妈妈,陶武和他爸摆在面前,是个女人都知道怎么选好吗。   也只有齐素那个疯女人才不嫌弃陶武那样一无是处的男人!   这是陶白第一次露出尖锐的一面,卞桃简直无所适从。   她习惯了逆来顺受的陶白,甚至觉得陶白就该是那样,一辈子都该是那样,只能被动接受“爸爸不喜欢她”这件事,不能说出“那是个傻子,不稀罕他喜欢”这种话。   被木头刺过的手背隐隐发痛,卞桃看着陶白没有被眼镜遮挡的脸,心中竟泛起一丝嫉妒。   今天,明明应该是陶白嫉妒她,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陶白变了吗?   陶白动作缓慢地把眼镜戴上,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木讷的表情,她没有再看卞桃,转身离开。   其实陶白远不如她自己想象中那般平静,只是,一包巧克力,一个玩偶,彻底粉碎了她对父爱的最后一丝期望。   “不在乎”本就是一件无敌铠甲,穿在身上,即便是万千言语利箭,终究不能再伤她分毫。   不在乎,不期待,就不会有伤害,难过。   陶武问她喜欢吗。   当她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不再期待。   因为那包巧克力,她难过地去吃了一大碗面,在深夜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哭得停不下来,那时,她对他尚有期怀。   如今,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没有人天生就该被喜欢,也没有人天生就该被讨厌。   她不被父亲喜欢,不被期待着出生,但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这不是她的错。   也不是她能纠正的错。   更不是卞桃能在她面前用这件事来无限伤害她的理由。   如果她的出生是一个错,那错误的根源也在于他们,她又何其无辜? 第19章 林嘉木   陶白刚踏进校门, 就听见几个女生在说许斐现在在篮球场打球。   学校的操场旁边有几棵几十年的老樱花树, 樱花在四月开, 如今已是五月,花期已过,走在其中, 仿佛还能从空气中闻到那一股清甜。   清晨的校园清净悠闲,篮球触地的声音十分响亮, 许斐和夏生他们穿着运动服, 在场中来回运球奔跑。   球场外站着几个女生。   陶白走在护栏网外, 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目光透露镂空的铁网看向那个穿着白色球衣, 腕带黑色护腕的男生。   他奔跑的速度极快,运球姿势帅气潇洒,每一次到球框下弹跳而露出的腰间肌肉,都会引来一片尖叫声。   叫的, 也不知是他进了球,还是那截引人遐思的腰腹。   陶白停住脚步,五指抓着护栏。   夏日的早晨,男生在球场内肆意挥汗, 女生站在球场护栏外, 凝目偷望。   “许斐回来真是太好了。”旁边有人跟朋友说。   “是啊,他要是真的退学了我得哭死,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害我真的以为他退学了。”她朋友抱怨道。   “是呀, 总之回来真是太好了,他不在我都没来过篮球场。”   “有他在的一中才是一中呀。”   是啊。他回来真是太好了。   陶白微微低下头,嘴角微微勾起,转身离开。   早读时间还没到,走廊上涌入一股人流,隔壁班的,上楼的,热闹非凡。   陶白他们组再次换回了靠近走廊的位置。   许斐走在前面,夏生和苟旭勾肩搭背在后面说着什么,隔了一个窗户,在喧嚣声中陶白听见“游戏厅”“网吧”等字眼。   许斐低着头在整理护腕,白皙的手腕和黑色的护腕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陶白从余光中,见到他微微蹙起的眉。   “斐哥,放学一起去网吧啊,我发现一个游戏还挺好玩。”   “不去。”   “别呀,”苟旭的声音渐渐被不绝于耳的喧闹掩盖,“游戏里有好多可爱的女生……”   秋生正在旁边赶作业,闻言嗤了声:“就这样还想追菲菲,狗哥食屎去吧!”   陶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她的作业,说:“这里错了。”   秋生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对陶白撒娇:“淘淘,要不……”   陶白直接打破她的幻想:“秋生自己做,不懂的问我,我教你。”   秋生噘嘴:“就抄最后一次嘛。”   她的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陶白不理她。陶白在学习方面超级严格,无论秋生来硬的还是来软的,她通通不接。   秋生在旁边委屈巴巴嘟嘟囔囔还是赶在下课之前把作业写完了。   五月的天还不算特别热,跨入六月,便是清晨,都能感觉到风中夹杂的热意。   体育课也不再是大家期待的科目,体育老师这段时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动不动就让人跑八百米,对林嘉木他们这些的男生来说八百米就是小意思,对陶白这样连下课都坐在座位上看书做题的女生来说那就要了命了。   这天的体育课跑完八百米,陶白迈着疲软的双腿回了教室。教室里人很少,零星几人趴在桌上休息,头顶风扇呼呼吹着,驱散丝丝躁意。   陶白难得没有看书做题,她趴在桌上,右手摁着小腹,小脸煞白。   林嘉木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下课也不去外面抽烟了,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画小乌龟贴陶白后背。   陶白一进教室他就发现了,等陶白趴在桌上睡觉,他就偷偷把自己的最新巨作悄无声息贴在她衣服上,还生怕对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背提醒,“小乌龟,小龟龟,喂,你背上有东西,你看看啊,真的有东西……”   陶白疼得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林嘉木的声音就像一只烦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嗡作响,她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火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朝他甩去。   “啪——”   一声脆响,响彻在寂静的教室。   尚在教室里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陶白的右手还保持着扬起的姿势,而林嘉木已经被抽懵了。陶白没抽到他脸,就抽到手臂,他第一次知道陶白打人这么疼。   教室里的人都呆住了,陶白打林嘉木,连梦都不敢这么做啊,太玄幻了吧。   林嘉木是谁啊,他们班的老大,在学校除了许斐,哪个人敢惹他,向来只有他抽别人的份,谁敢抽他?   何况动手的还是陶白,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谁都敢去戳一下捏一下的软包子。   林嘉木捂着被抽红的手臂跳起来就想发火,然而目光在触及到陶白不正常的脸色时,那股怒火就像被扎了个眼的气球瞬间就扁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你干嘛阿,你打人很痛的知不知道。”   陶白把背上贴着的纸条撕下来捏成一团丢还给他,她眉心紧皱,小腹的疼痛莫名加重了她的火气,不耐烦,焦躁,重重负面情绪席卷而来,她根本控制不住。   “别烦我。”她说。   林嘉木愣了愣,突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天啊小乌龟,你……”   好酷哦。   不一样的陶白让林嘉木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陶白的背心,“小乌龟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啊,生病了?”   陶白小腹疼得不行,无法控制的烦躁几乎快把她淹没。   她有些急,离她来月事应该还有几天才是,她没带东西在身上。   小腹疼痛难忍,加上外面的烈日,和耳边林嘉木烦人的声音,陶白额头滴滴细汗流淌而下,她摁住小腹的右手下意识攥成拳紧抵小腹。   隔壁班响起整齐划一的阅读声,楼下的操场偶尔传来一声笑,陶白趴在桌上,意识昏昏沉沉。   林嘉木在身后叫了她几声,见她始终趴在桌上,出于好奇探身望了她一眼,却发现她面色煞白。   陶白死死咬着唇,刘海被汗打湿成一缕缕黏在额头,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林嘉木被吓到了,他一把推开椅子,椅子在地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班上的同学又看了过来,却见林嘉木,他们班的班霸,居然在围着软包子陶白团团转。   “喂喂喂,你怎么了?”林嘉木想伸手去拉陶白,被她一巴掌呼开。   林嘉木气得要死,捂着又被抽了一巴掌的手背梗着脖子吼:“你是不是断掌啊打人这么疼。”   隔壁班朗读的声音一顿,过了几秒,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站在后门口敲了敲门,对明显的噪音制造者林嘉木同学说:“同学,声音小点,不然我就去跟你们体育老师反映以后上体育课不准回教室了。”   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的林嘉木很想吼一声随便你爱反映不反映,可见到陶白一瞬间变得更白的脸,硬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知道了!”态度奇差,语文老师脸色几变,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跟刺头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语文老师回去了,过一会又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朗读声。   陶白心里一松,卸力般重新倒在桌上。   林嘉木一掌拍在桌面,明明言语关心,语气却很不耐烦:“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理理人,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说,我带你去医务室。”   陶白不想跟他说话,她声音沉闷:“没事。”   “什么没事,你这样像没事的样子吗,”林嘉木伸手去拽她,“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   林嘉木的纠缠不休让陶白十分不耐。   “你能不能别烦我。”她说。   林嘉木一脸不敢置信,他指着陶白的手都在颤抖,帅气的脸又红又白又青,五彩纷呈,最后怒吼:“你不识好歹!”   隔壁班的声音再次一顿,随后就是一阵儿愤怒的脚步声,后门再次被语文老师拍得啪啪作响。   “林嘉木!你下课去办公室找我!”语文老师怒吼。   “去就去!”林嘉木瞪着眼睛回头和她对吼。   语文老师气得胸脯起伏,陶白只觉得小腹更疼了。   许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苟旭就坐在后门的门口,他偷偷伸出脑袋往外面看了眼,就见语文老师被林嘉木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偷乐:“林嘉木那东西吃□□了啊今天,居然跟老师硬杠,他不是向来不乐意搭理他们的么。”   许斐摸出手机,关了音量,点开贪吃蛇。   “喂斐哥,你能不能玩点有营养的游戏,整天不是贪吃蛇就是俄罗斯方块,这两款游戏和你贵族般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夏生桌上除了语文书外还放着一本《天龙八部》,他闻言连头都没抬,说:“我觉得挺搭。”   多符合他性冷淡的气质。   “搭个屁,放学咱们去网吧吧,”苟旭一脸沧桑,“太久没上,我游戏里的徒弟都快不认我这个师傅了。”   苟旭沉迷他的炫舞,他的时装,他的等级。   可他斐哥,去网吧不玩最浪漫的舞蹈游戏也不玩魔兽不玩穿越火线,去网吧就摊在沙发玩他的飞行棋。   在手机上玩贪吃蛇,去电脑上玩飞行棋。   镁莮孒苟旭心好累啊。   许斐手机屏幕上的蛇长到屏幕已经快装不下,他垂着眼,睫毛卷翘,时而颤动。   外面走廊上林嘉木嚣张的声音整栋楼都听见了,就像一只恼人的大八哥吧啦吧啦和语文老师对吼。   蛇头被他一声怒吼给震得撞到了墙上。   游戏结束。   他双唇紧抿,突然觉得林嘉木这人可真是讨人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嘉木:吼! 第20章 少年呀   林嘉木去办公室站了一下午。   认错?不可能的!   他关心友爱同学哪里错了!   由于他的态度十二分恶劣, 语文老师特别生气。   “林嘉木!你别以为你……”语文老师说到这突然一顿, 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像还真就挺了不起的。   她没说完的话应该是, 别以为你舅舅是教育局的你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目无师长,但其实她这话才开了个头就觉得不对了。   林嘉木以前也没仗着他舅舅是教育局的就在学校耀武扬威,他虽然学习态度不怎么端正, 平日里对老师还是很尊敬的,今天这样的行为还是头一次。   林嘉木站在她面前, 梗着脖子, “老师你在说什么啊, 我听不太懂。”   语文老师气啊。   罚他站到放学!   “淘淘你怎么不让人来叫我。”秋生站在卫生间隔断门口,轻声说, “要不是严曼可下来跟我说林嘉木又招你,我都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   只有痛经的人才知道痛经到底有多可怕,那痛起来简直恨不得当场自刎。   陶白拉开门出来,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是毫无血色, 她双腿发着颤,秋生伸手扶住她。   “谢谢秋生。”陶白对秋生笑了笑,抽痛的小腹让她没有太多精神说话。   秋生借着挽手的姿势搀着她回教室:“你趴会儿,我去医务室帮你拿止痛药, 吃了就不疼了。”   陶白对她点点头, 趴在桌上有些昏沉。   医务室在操场的另一头,要经过篮球场, 就要上课了,秋生跑得很快。   隔壁班下节课是体育, 夏生他们此时正在操场做运动前的拉伸,见到她,苟旭挥了挥胳膊:“秋生,你去小卖部吗?顺便给旭哥哥带包烟……”   “狗哥,旭哥是谁啊,我不认识。”秋生现在一心都是趴在桌上她那可怜兮兮的淘淘,没有太多心情和苟旭扯犊子,她嚷完就从他们身边跑过,“我去医务室啊,烟没有,你要药我可以帮你带。”   “夏生,你妹受伤了?”苟旭看向夏生。   夏生的目光落在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身上:“你看看,这像受伤的样子?”   许斐刚踏入医务室门口,就听见里面秋生麻雀一样叽喳的声音:“姐姐,痛经应该吃什么药好?”   “你痛经还这么风风火火的跑。”护士温柔的声音如沐春风。   “不是我,是我同桌,哎呀姐姐你快点给我药啦,她现在还疼着呢。”   “很疼吗?”   “嗯,脸都疼白了。”   “那只能先吃片止痛药,喏这个,吃一颗。”   “多久见效啊?”   “二十分钟左右。”   “好,谢谢姐姐!”   秋生抓过药转身就跑,跑到门口却见许斐站在哪儿,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连忙把手中的药藏到身后,面颊有点发烫。   “斐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痛经这种事被男生撞见,就算大咧如秋生也觉得不好意思。   “刚刚。”许斐走进去,对护士说:“麻烦给我两张创可贴。”   护士很快就给了许斐创可贴,许斐走出来见她还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你同桌不是很疼?”   “啊?”止痛药的四个菱角在掌心戳得秋生疼疼的,她回过神来,许斐已经走在她前面了,“什么刚刚来啊啊!你听到了!”   许斐没否认。   秋生气呼呼地在原地蹦了两下,想起她淘淘薄薄的小脸皮,连忙追上去:“斐哥你一定要保密啊,我同桌可害羞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哥他们,尤其是老苟旭!”   苟旭那张大嘴巴,被他知道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那她一定会被淘淘恨死的啦!   许斐走在前面,他腿长,秋生要小跑才能追上他。   细碎的日光从树叶缝隙中投洒在他身上,树影斑驳,清风拂面。   他的声音清凉,犹比山间清泉,沁人心脾:“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我会把这种事告诉你哥和苟旭的。”   女生与男生在发育期间身体的变化,初中生物就学过的知识,碰到女生痛经去医务室拿药,或许换做苟旭会觉得很神奇,但许斐不是那种喜欢说别人私事的人。   秋生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把这种事嚷嚷给别人知道?   秋生一想,是嚯?   他可是许斐啊,斐哥才不是大嘴巴。   她顿时就放心了,笑眯眯地就跑了。   许斐落后她,单手插兜,迈步慢悠悠上了楼梯。   路过一班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偏头看了秋生那桌一眼。   她的小短腿同桌趴在桌上,单手抵这小腹,圆溜溜的发旋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脚步微顿,女生痛经这么难受?   上课预备铃响,许斐也就在走廊窗口站了两三秒的时间,便回教室拿了手机下楼集合了。   陶白动了动胳膊,抬起头来,悄悄看了眼窗外,还能看见那道白色的背影和空气中挥之不散的清冽冷香。   少年呀,整天打球的少年呀,你到底哪儿来的香气。   引得少女魂牵梦萦。   -   六月,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高一高二尚且感受不到学习的紧迫,而即将高考的高三学长学姐们几乎整天都泡在书海中,一中的校门口已经拉上了横幅,对即将迎战高考的同学们报以最诚挚的祝福和期盼。   然而在高考前夕,一中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大事。   那是早上第二节下课,学校的操场上传来一道刺耳的哭嚎声。   这道声音出现地突兀,又正巧是下课时间,操场四周都是人,每层楼的阳台上都站着密密麻麻出来放风的学生。   陶白正在做题,这道声音吓得她笔尖一滑横破半张笔记本,秋生更是直接踩着桌子从窗口翻出,趴在阳台往下张望。   操场上,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哭嚎不止,她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指着办公室方向破口大骂。   “我女儿是在你们学校不见的!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如今人却不见了!她住校啊!什么狗屁一中,孩子没在学校你们都不知道吗!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你们不配为人师表!”   “你们赔我女儿!”   “赔我女儿!!”   有人认出了他们是谁,瞪着眼不敢置信:“那不是曲微微的父母吗?曲微微不见了?我前几天还在学校看见她了啊。”   秋生旁边是林菲她们,她们虽然跟曲微微玩不到一起,关系也不咋地,可乍一听到曲微微不见了,心情也有点微妙。   曲微微今年高三了,而且再过几天就要高考了,如今人却不见了……   班上,林娇娇和卞桃对视一眼,林娇娇下意识抓紧了卞桃的手。   卞桃小幅度朝她摇了摇头,使劲儿捏了她的手一下。   曲微微前几天找她们要了几百块钱,她们没想到……   陶白不认识曲微微,但她听过这个名字。   她以前还追过许斐,她听师春文和葛雪聊八卦时知道。   楼下的哭骂声突然停了,阳台上响起一片喧哗,随之又听见几声怒骂,随后彻底没了声音。   秋生看完热闹回来,对她说:“是曲微微的爸妈,曲微微不见了,现在他们被带去校长办公室了,有人去校长办公室外面偷看去了。”   她就在阳台上趴了一会儿,连人家去校长办公室打探消息都知道了。   陶白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翻了一页,继续写。   秋生也跟着叹气。   虽然一中的师资力量可以傲视十四中和瑞阳其他高中,但压力也是真大,去年高考前夕还有个高三的学姐跳楼了,虽然这事儿最后被学校压下来了,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所以今年开始高三的体育课才没被取消,就是不想给大家那么大压力。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曲微微这件事。   但秋生不相信曲微微那样的人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离家出走。曲微微是谁啊,一中的女校霸,她就没见她为学习烦恼过。   校长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连窗帘都没透出一丝光亮来,里面的谈话声被厚重的实木门隔绝在內。   看热闹打探消息的在门口扒拉了半天,最后被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赶走。   “你们很闲是不是!要不我请你们去办公室喝杯茶!”教导主任指着他们。   “主任,曲微微真的不见了吗?”有人问。   “高三不是住校吗,不是要查寝吗?”   “她几天没来学校你们都不知道吗?”   教导主任指着他们,“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在这儿围着干什么,快回教室!”   那群人见他不答话,齐齐冷哼,你推我攘一哄而散。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东边不漏西边也漏啊,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打听来的,隔日,一中的人都知道曲微微跟人私奔了。   全体哗然。   后来又有消息传来,据说曲微微的父母来一中闹了一场后,转道又去了十四中。   他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曲微微在和十四中的男生谈恋爱,原本想去找茬,结果他们在十四中可不像在一中那样讨得到好。   一中是因为曲微微本身就是一中的学生,而且还住校,人突然不见了,学校有责任。   可十四中本身就是一群混子,还是一群有钱的混子,更甚还是一群超有钱的暴力混子,上到校长,下到学生,就没一个是好惹的。   什么?你说我们十四中的人把你家女儿拐跑了?   行,把人叫出来,当面对质。   对峙的结果是,恋爱是真谈过,可就他妈谈了一周就分了啊,人家男生还是被甩的那个。   你们夫妻俩不依想撒泼?   行,保安!   曲微微父母是直接被两个身高一米九的保安丢出十四中的。   十四中的严野和一中的许斐经常在体育馆一起打篮球,他的兄弟就是跟曲微微谈了一周那个。   周末在体育馆,那兄弟抹了把草泥马老子怎么遇到这种事的沧桑脸:“曲微微天天不是让我给她买这个就是让我买那个,我他妈又是我野哥家里有矿,就分了。刚分她转头就和外面混社会的搅合上了,上次我还在酒吧看见她在台上跳脱衣舞……”   毕竟也是谈过一周的前女友,他简直没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而且还被曲微微她爸妈找上学校来臭骂一顿,他简直恨不得掐死当时的自己,瞎了眼的玩意儿啊你怎么答应和曲微微谈了!   秋生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嘴里的棒棒糖都掉在了地上。   这个八卦她实在憋不住,转头就告诉了陶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中:我校师资力量雄厚。   十四中:我校有钱。   一中:我校录取率高。   十四中:我校有钱。   一中:我校也有钱!   十四中中:我校超有钱。   一中:……我去你马的!   十四中:露出了有钱校的笑容 第21章 猜拳   陶白听后, 没什么反应。   秋生非常不满意这位听众的反应啊, 这哪儿是一个听八卦的人该有的态度, 她实在憋得慌,转头就去隔壁班告诉了林菲和赵梦丹她们。   林菲她们的反应满足了秋生的八卦欲,三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说了半天, 然后林菲转头就告诉了请了半天假下午才来学校的刘萌萌。   我的妈这还了得,刘萌萌那张出了名的和苟旭平分秋色的大嘴巴哪儿能别的住, 转头就告诉了她玩儿得好的小姐妹们。   小姐妹的小姐妹再告诉小姐妹。   然后——   曲微微和别人私奔啦。   曲微微和混社会的私奔啦。   曲微微和纹着大老虎的社会老大私奔啦。   啊不对, 曲微微是和纹着大灰狼的社会老大私奔啦。   各种版本, 瞬间响彻在一中大小角落。   “这他妈谁传的啊,还纹着大脑斧大灰狼, ”苟旭趴在夏生背上,看向秋生,“秋生是不是你!”   秋生没说话。她是跟别人说了,但没这么离谱啊, 传到后面都有人说在医院妇产科见到曲微微了。   就算曲微微她本人确实跟人跑了,但流言就像一把刀,即便目前伤害不到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曲微微本人,但她的父母是无辜的。   女生的声誉何其重要……秋生第一次为一件事后悔。   她性格大咧但不是没心, 她说完也嘱咐让林菲她们别乱说, 但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是陶白,林菲她们更不是。   秋生的沉默让苟旭有些无措, 他连忙摆手,“秋生你别这样, 我、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就是……”   秋生摇头。   “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十四中那边已经传开了,就算你不说,他们早晚都会知道。”苟旭手忙脚乱地围在她身边想要安慰她。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两码事,秋生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她今年才十六岁,没有经历过大是大非,她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和八卦,把曲微微和别人私奔的事告诉了她的朋友,虽然不是她主动闹得全校皆知,话却始终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如今别人就不说了,就连平时和曲微微玩得好的小姐妹都在私下说曲微微坏话,说得特别难听,学校贴吧也到处都在传这件事,秋生很后悔。   女生纤细的心思男生感受不到,苟旭抓耳挠腮哄了秋生一会儿,秋生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生能感觉到她现在情绪很低落,难过、后悔、内疚,都能影响到他了,他走过去把秋生抱在怀里,手掌轻抚着她的脑袋,无声安慰她。   过了很久,感觉到她情绪好了些,夏生温柔地说:“一直跟你说,做事不要冲动,要三思而后行,现在知道了?”   秋生嘟囔:“你能不能别文绉绉的,我听着难受。”   夏生啧了声,把她头发揉成鸟窝。   曲微微这事儿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无人得知,曲微微没去高考,她父母也没再来学校闹。   就像一年前那个从高空坠落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的一切,终将成为被尘封的往事。   一中的学习气氛仍旧浓烈,被曲微微事情影响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毕竟每个人的专注更应该放在自己身上。   但经历磨砺人心,比如与曲微微私奔毫不相干的秋生,她从懊悔中学会什么,也是外人不可知的。   青春,或者人生,从来就是一场不断学习和领悟的旅程,你从中汲取的,才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但同样的,你在旅程中走岔了路,可能究其一生,都无法再回到正确的道路了。   又一年的高考如期而至。   陶白偶尔走在操场,仰头看见隔壁楼的学长学姐们或沉默或兴奋或苦恼的表情,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十个人十种表情。   人生百态不过如此。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期末考试后即将分科的他们,离高三也不过还有两年的时间,两年,七百多天,一万七千多个小时,看似离自己很遥远,其实也不过弹指之间。   两年后的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十拿九稳稳操胜券,还是如即将踏入考场的学长学姐们一样,带着对未知的迷茫,惊慌,和担忧。   陶白想,无论如何,她终归是要和秋生一起去北方看雪。   -   高一的学习虽然紧张却也尚留一息得以喘息,全国都在对这两天的高考学子报以崇高的期望和鼓励。   今年的高考亦如往年,从早上起便烈日高悬。   头顶的风扇不停地工作着,讲台上数学老师在解题讲析,陶白坐在教室里,偏头看向窗外,燕子三两划过长空,光圈炫目,她不知不觉走了神。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下课后,陶白对秋生说:“我想选理科。”   秋生很吃惊,淘淘明明很讨厌数学啊:“你不是很讨厌数学吗?”   陶白垂下头,她其实还没有把要分班的事告诉齐素,她几乎可以预想,她告诉齐素,她的第一反应只会问卞桃选的是什么。   陶白摸了摸心口,她这里,好像长了一颗开始不听话的种子。   卞桃选什么,她开始不在乎。   她想选理科。无论卞桃选了什么,她都要选理科。   许斐数学很厉害,他回来后,每个月月考数学他永远保持着年级第一,没有人能超过他。   他一定会选理科。   文理两栋楼,即便不在一个班,却在一栋楼。   上学放学会经过同一个楼梯,会学习相同的科目,或许未来还有可能在同一个考场。   暗恋的甜,大多在于幻想。   而有些事情,光是想想,都已经觉得满足。   陶白在平安夜许愿家庭和睦,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的愿望,齐素这段时间和陶武关系有所缓和,两人已经很久没再吵过架。   高考结束那天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回校。   漫天书本被撕成碎纸从高空坠下,彻底释放的鬼哭狼嚎在一中高空经久不散。   “解放啦!”   “操啊老子终于解放了!”   “去你妈高考老子这辈子终于解放了!”   “我要去西藏旅行!”   “我要去夏威夷旅行!”   “老娘一定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嗷嗷嗷嗷B大我来了!”   “一中再见了!”   “再见一中!再见米老师!米老师我最喜欢你的数学课!”   隔了老远,高一高二的都听见了这场压抑后的狂欢。   他们没有被打扰的不满,甚至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笑,连带着台上讲课的老师,语气都不由缓了过来,道:“两年后,我也在这儿等着听你们的声音。”   “好!”有人说。   “好!”   “好!”   “好!”   接二连三的人跟着附和,声音之大,连隔壁班的老师也频频侧目,随即她笑着看向底下的学生,二班的人也跟着吼:“好!”   笑声肆意,青春无敌。   高三的学姐学长们离开后,学校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以往趴在阳台往操场张望的人也没有了,大家头几天都有些不适应。   秋生性格也在一夜之间变得沉稳了不少,她现在就算跟林娇娇她们起冲突也不会直接上去踹人家桌子了。   卞桃下降的成绩在班主任请了一次家长后有所上升,林娇娇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学校收敛了很多,秋生和陶白感觉不大,但坐在林娇娇前面的班长严曼可实实在在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严曼可因为上次见陶白被林嘉木纠缠去操场叫了秋生的关系,和秋生还有陶白的关系变得比以前亲近了很多,接触之下,她发现陶白并没有林娇娇她们所说的那么孤僻阴沉,她只是话少,问她什么她都会回答,偶尔两人还在一起做题。   在沉闷又枯燥的学习氛围中,去篮球场看许斐他们打篮球成了唯一的放松。   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们青春活力,传球,运球,三分,甚至灌篮,他们似乎并没有被即将来临的期末考影响,该怎么玩儿还是怎么玩儿,让无数人羡慕。   秋生都说:“斐哥简直气死人了,哪有他这样的,整天不见学习,瞎考都是全级前十,数学永远都是第一。”   陶白当时正埋头做题,闻言只笑了笑。她和许斐不同,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脑子还笨,想要取得好成绩,只有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才行。   许斐很聪明,陶白点头赞同。   “淘淘,你一天到晚就看书做题累不累呀,咱们去看他们打球吧。”   陶白摇头:“秋生你去吧,我还有几道题要写。”   秋生哼了声,站起来,看向隔壁组的严曼可:“严曼可,看打球去不去?”   严曼可也在写题,闻言只抬了下头,笑容温和:“秋生你去吧,我作业还没做完呢。”   “哎呀你俩一天到晚就知道做题,劳逸结合懂不懂!”秋生气呼呼地在原地跺脚,然后又气呼呼地去隔壁班找林菲她们。   陶白以为秋生这一去起码要上课才回来,却没想到不过十分钟秋生就一副偷到油的老鼠样,贼兮兮地从门口小跑进来。   她脸上带着窃笑,手心里不知道攥着什么东西,还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淘淘,我跟你说我刚得到一个宝贝。”她用脑袋拱陶白,“你别做题了,我真的得到个宝贝,你理理我呀。”   陶白被她缠得无法,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她,“什么宝贝呀。”   秋生就像捏着一个金元宝,哦不,比金元宝还烫手的东西,她满脸兴奋,双眼冒着恶作剧的光:“我跟你说夏生那个小气鬼从来不让我碰他手机,刚刚他让我给他拿衣服结果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后忘了锁屏就把手机塞兜里,秋生我就好奇啊,秋生我就偷偷摸出来一看,秋生再偷偷顺便一玩,然后秋生就……”   她双眼亮晶晶:“上了他的QQ,看到了——”   她双拳紧握,朝着陶白晃悠,双眼盛满了光。   “淘淘,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吧。”秋生就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开怀不已,她看着陶白,把握拳的双手伸到她面前,“这里面呢,一只手有东西,一只手没有东西,你选到了,我就把东西送给你,这可是好多人求而不得的大宝贝哟。”   她们如今都不知晓,一个突发奇想的小小游戏,到底改变了什么。   两只白嫩嫩的拳头伸到陶白面前。   从陶白选了离心脏最近的左边开始,轨迹,已然开始转变。   她与那个少年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进,却也在无形中渐远。   等多年后,她回首当年这个暖阳午后,只留下一声经久不散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秋生:我就是皮了一下……   陶白:皮大发了你   许斐:感谢秋生把人给我送过来 第22章 暑假工   高一结束, 时常近两个月的长假来临。   陶白拿了一个好成绩回家, 成绩单上的第一名就像一张购买齐素和颜悦色的票, 她努力了一年,目的也仅仅是不想看见她妈疯狂扭曲的脸。   齐素很满意。   当陶白提出要去打暑假工,她虽然不是很高兴, 可看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快和她一样高的女儿,她第一次有些恍然。   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就悄无声息长大了。   陶白的身高在这两个月中悄然拔高,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常会感觉到生长痛。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身体的疼痛仅是其一。   “是零花钱不够用?”齐素不想她去打什么暑假工, 陶白就该在家看书写作业,她在零花钱方面也没有短缺过她, 打什么工。   陶白鼓起勇气直视她,坚持道:“我想去打暑假工,我保证成绩不会下降。”   齐素皱眉:“这个你怎么保证,打工就是浪费时间, 钱不够你跟我说,我什么时候缺过你零花钱。”   陶白垂在身侧的手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反抗齐素,齐素和陶武就像两座始终压在她身上的大山, 她无法形容此刻自己有多紧张。   顺从已经融入她的骨血, 想要改变便只能抽筋,拔骨、换血, 怎能不惧,怎能不痛。   齐素的沉默让陶白心惊, 她害怕下一秒就会听见齐素尖利的怒骂。   这半年她小心翼翼用成绩维持的温馨平静,或许会在这一次的逆反中彻底土崩瓦解。   陶白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但她在常年的指责与厌弃中已经练就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具,这让她看起来十分冷静,而实则这长面具下,其实藏着一张惊惧的苍白小脸。   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报一条车祸消息,死者为十几岁的男性乌某……   客厅压力的气氛加上电视里主持人严肃的声音,让陶白险些站不稳。   “我保证,成绩不会下降。”这句话用尽了陶白积攒的全部勇气。   良久后,齐素开了口:“如果下降了呢?”她面无表情,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垂在身侧。陶白身体一僵,指甲划在脸上的刺痛她至今记忆犹新。   “不会。”她攥紧拳,低声说得铿锵有力。   齐素看了她半响,陶白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但她仍然没有后退。   “好,你记住你说的,开学成绩要是退步了,你就不要上学了。”   陶白的心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靠在门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吁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床前盘膝坐在地上,拉出床底的木箱,从里面的木盒子里拿出一张纸条。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摊开,看着上面那一串数字,露出了笑。   陶白把眼镜丢到一旁,抱着纸条扑倒在床,白嫩的小腿在空中蹬着,她抓过一旁的枕头抱着,压抑着满心兴奋,最后实在忍不住,埋在枕头里低声尖叫了声。   !!!   许斐的QQ号,除了夏生他们,连秋生都不知道的QQ号,她居然猜拳猜到了许斐的QQ号!   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纸条上的数字在她从秋生口中知道这是什么后就已经偷偷背了下来。   可看着这个号码,她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许斐的QQ号呀!   全校除了夏生和苟旭就没人知道的私人QQ号!   不是班级群里那个只有一个星星敷衍人申请的小号!   是他,会上线的,私人QQ!   双腿在半空蹬着,陶白抱着这张纸条,没有眼镜遮挡的小脸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   暑假来临,大街上到处都贴了招工启事。   招人最多的是冷饮店,炸鸡店和一些需要发传单的商铺之类,陶白连逛街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出来找工作。   头两天她鼓起勇气也找到了发传单的工作,但她天生寡言,不会笑也不说话,把传单递出去,别人也不接,偶尔有一两个接过,走了没几步就扔在地上,陶白就又跑过去把它捡起来,一天下来也没发出去多少。   老板直接就让她第二天不用来了。   陶白拿了一天的钱,六十块。   她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手机店,看见外面的广告牌上最便宜的手机都要1000多块钱,齐素给的零用钱她都拿去买学习资料了,学习所需要的花费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她没有存下什么零花钱。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连店里的店员都频频朝她望来。   有人走过来问她:“小姑娘,想看什么牌子的手机,我们这里最新上了几种新款,你进来看看啊。”   陶白站在门口:“姐姐,最新款的手机多少钱?”   那人以为有生意上门,脸上带着热忱的笑,招呼她道:“不贵不贵,打折下来就4000多……”   新款手机这么贵呀。   陶白呆呆的,又问:“那最便宜的呢,能上QQ的那种。”   那人脸上的笑一滞:“那、那种几百块钱的都有。”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但是那种手机性能不是很好……我还是建议你买新款的,新款手机用得久,还不卡。”   现在还有哪个年轻人会用几百块钱的手机。   陶白朝她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陶白一连几天都在外面找工作,她又换了一个老板,发了两天的传单但效果都不是特别理想,她面对陌生人怎么都笑不出来,说话磕磕巴巴说不好,老板观察了两天就让她不用来了。   性格决定了她与人面对面交流具有极大的障碍,而多半的老板并不喜欢这样的员工。   陶白接二连三的失业了。   几百块钱,差点难倒16岁的陶白。   落日余晖铺洒大地。   陶白坐在商场外面的梯坎上,面朝西,橘黄色的夕阳映出她眼底失落的光。   十几米开外的大商场门口站着两个巨大的布偶,他们手中拿着气球在发送,路过的小孩嘻嘻哈哈扑在他们身上。   笨拙的人形布偶被小孩们推攘着,布偶抬起宽大的手掌摸摸小孩们的脑袋,身姿笨拙得可爱。   陶白突然站起身朝他们走去。   她走到旁边那个正在休息的布偶面前,仰着脑袋,看着他,高声问:“你们还招人吗?”   穿着布偶装的人动作一顿,他取下头上的头套,露出一张流淌着细汗满面潮红的脸。男生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笑容阳光灿烂:“小妹妹,你刚说什么?”   走出这一步已经用了陶白很大的勇气,可,可她想要买手机。   她脸同样红,与男生不同,男生是热的,她是羞的,她鼓起勇气重复:“请问,你们还招人吗?”   她指着他身上的玩偶装:“这个,我可以。”   穿着这个,也不用说话,被小孩扑倒她也不怕,总之没人知道她是谁。   就像穿着一件铠甲。   七月天,穿着玩偶装站在地表温度将近四十度的大街上发传单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男生怀里抱着玩偶头套,看了她几下,声音很温和:“小妹妹,这个工作可不轻松哟,很累的,或许还会中暑,你要知道现在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七月,你是学生吗?”   陶白点头,与陌生人交谈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和紧张:“我不怕热,哥哥,你们还招人吗?”   男生额头上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黏成一缕,他笑:“招人呀,巴不得有人来帮我发气球呢,不过小妹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学生吗?我们可不招童工。”   陶白虽然相比上半年发育了不少,但在同龄人中个子还是比较矮,她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样子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男生态度和煦,陶白渐渐不是很紧张了。   “开学就是高二了,哥哥,我想打暑假工。”   男生见她不像在说谎,便道:“那你跟我进来填一下单子,还有就是这个工作真的很累人哦,你也看到了,哥哥今天出的汗都能接半盆水,我们这里是有规定的,必须做满三天才有钱拿,你要是做一天就不来了是拿不到钱的,你要考虑清楚再填单子。”   说完他顿了顿:“如果只是想打暑假工,其实还有很多轻松的工作,像去奶茶店之类的,吹着空调也不累,我这里也有认识的朋友在招人,可以介绍你去。”   陶白心里一暖,她摇摇头,小声道谢:“谢谢哥哥,我就要这个。”   男生见她意已决,便没有再说什么,带她进去填了单子,只是在留手机号的时候小女孩磨蹭了很久,才小声说她没有手机。   男生很惊讶:“你的成绩一定很好。”   现在还有哪个年轻人没有手机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女孩儿的家人为了让她认真学习没有给她买手机。   陶白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是一家很大的商场,男生似乎也是来打暑假工的大三学生,陶白不知道他和这里的管理有什么关系,只看见他进办公室说了几句话,也没人来面试她,等她单子填完,他已经换了休闲装出来,让她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   “底薪2800,如果不缺勤还有300的全勤奖,表现得好月底还有奖金哟。”男生把陶白送到门口,笑眯眯地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   陶白眼睛一亮,这完全超出她的估算,一个月只有一千她都满足了。   她脸上的喜悦太明显,男生忍不住轻笑:“别觉得高,等你明天穿上玩偶装站在烈日下你就会明白这个工资并不高,至少和你流的汗水比起来,算不上高。”   陶白摇头,低声再次同他道谢。   一个人想要得到的只有一,你却给她三,即便在外人看来她付出的其实是四,但对只想要一的她来说,她已经赚了。   因为她并不贪心,只想要一。   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一部能上QQ的手机。   床底下木箱里的那串数字,就像一个秘密宝盒,而开启宝盒的钥匙,就是她在暑假两个月里,穿着玩偶装在烈日下流的汗水。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没有钱买手机好气哦,只能出卖身体了QAQ 第23章 严野   烈日当空。   人潮涌动的街上, 几个男生并排而行。   “大热天的几个大老爷们逛什么街啊, 咱们去网吧吹空调呗。”苟旭走在最右边, 借着商铺门口支出来的遮阳伞遮阴。   三个男生中,最高最显眼的少年走在最外面,沐浴在阳光下。   他面容白皙清俊, 穿着一件白t和浅色牛仔裤,右手带着黑色的护腕, 脖子上缠着一根白色的耳线。   “斐哥你什么体质, ”苟旭扇着风, “天天晒太阳不黑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出汗,你属冰块的吧!”苟旭突然伸出手去摸许斐的胳膊。   许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苟旭吓得缩回手。   夏生也热得不行,见前面有家冷饮店,说:“进去坐会儿吧,天气太热了。”   今天的温度无限接近四十度, 简直热死个人。   “我操!”苟旭突然骂了声,指着前面那个站在路口的蓝精灵,“这个天居然还有人穿着玩偶装在外面发气球,不要命了吗。”   夏生和许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前面的路口拐角, 一个穿着蓝精灵玩偶装的人手里攥着一把气球,来往的小孩儿围在她身边, 叽叽喳喳推着要气球。   蓝精灵动作有些笨拙地在小孩们脑袋上轻轻哄拍,随即一个个挨着给他们发放印着logo的气球。   好像是附近那个大商场的商标。   大夏天的要不要这么拼。   许斐扯下左耳的耳机。   苟旭天生活泼性子, 跑过去围着蓝精灵转了两圈,学着先前那些小孩儿的样子,伸手跟她要气球:“蓝精灵,我也要气球。”   那个蓝精灵的动作明显一僵。   许斐和夏生就站在旁边,苟旭见蓝精灵不动,也没有要给他气球的意思,抱着脑袋嚎叫:“我也是小孩儿,我也要气球,你不能年龄歧视。”   夏生在旁边笑:“要点脸行吗,狗。”   许斐唇角微勾,染上一抹笑。   僵了半天的蓝精灵不知是不是被苟旭逗乐,只见她往后退了两步,垫底脚尖,在苟旭脑袋上拍了两下,然后给他一个气球。   苟旭被拍懵了。   蓝精灵走到夏生面前,歪了歪头。   夏生脸上还保持着看热闹的表情,见她走过来,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蓝精灵的手已经拍在他的头上,然后递给他一个气球。   许斐嘴角的笑也有点僵。   蓝精灵走到了他面前,手伸在半空,许斐下意识就要往后退,蓝精灵却只是虚空拍了两下,动作比拍苟旭的狗脑袋和夏生敷衍性的拍拍完全相反。   很温柔,很轻。   蓝精灵给了许斐三个气球。   加起来比夏生和苟旭都多。   许斐愣怔地看着手中的气球,视线不由落在已经走远的蓝精灵身上。   那个蓝色的身影动作缓慢,走着走着甚至还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看起来笨得要死。   他们三个拿着气球进了前面一家冷饮店,冷饮店里人很多,三个长相帅气的男生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尤其是最高那个。   男生手腕上缠着三根气球线,三个大红色的气球在半空飘来飘去,他侧首与同行的男生说话,不知聊到什么,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凭什么啊,我俩都被拍了脑袋,就不拍你。”苟旭气得跳脚,“而且我觉得她像是在拍狗脑袋。”   许斐轻咳了声,唇线紧抿。   “可能是你长得比较狗?”夏生说。   苟旭怒火中烧:“杜夏生你是不是想打架,什么叫我长得比较狗!”   “字面意思。”夏生说。   找了位置坐下,许斐把线解下来,缠在背包带子上。   夏生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就准备一直这么背着?”   许斐目光淡淡:“怎么,不行?”   苟旭目瞪狗呆:“老许,你难道不知道在街上接个传单和气球什么的,只要人家看不见了,转身就可以扔垃圾桶吗,你难道还要把气球带回家?”   许斐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透过玻璃窗,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在大太阳下缓慢移动的蓝色影子。   “这是人家送给你的。”他语气清凉,“无论以何种形式,你接了,就不要浪费别人的心意。”   苟旭顿时停下了准备把气球捏爆的手,“好、好有道理。”   夏生笑着伸了个懒腰。   街上行人匆匆,到了下午三点,太阳正是一天之中最热辣的时候。   冷饮店里十分凉爽,空调呼呼吹着,夏生和苟旭凑在一起聊游戏里的事儿。   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一半,墙上的时钟滴答答响,周围聊天声不绝于耳,很热闹。   许斐低着头玩俄罗斯方块,偶尔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那个蓝精灵依旧在这两条马路间来回走着,手上的气球也换了好几茬,发了两个小时也不见休息。   光晕耀眼,阳光从透明的玻璃外折射在许斐脸上,他眯了眯眼,用手抵挡日光。   他后背的背包带上,三个红色氢气球被空调吹得摇摇晃晃。   外面,四十度的高温下,蓝精灵手中的气球也被一股来之不易夹着温度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陶白脸色发烫,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汗水从额头滑落,头也昏昏沉沉。   发完手上的气球,她犹豫了下,还是往回走了。   从商场的后门进入休息室,陶白摘掉头套,那张白嫩的小脸绯红如血,浑身滴着水,身上没有一点干的地方。   霍放递了一杯水给她,语气不赞同道:“你这小孩儿也太拼了,不是说了让你两点之前回来么,今天太阳这么大,中暑了怎么办。”   陶白道了谢,捧着水杯小口小口抿着,像只害羞的小动物。   喝完水,她坐在椅子上,面上还有些愣神。   抬起自己的手心看了看,胸腔震动得厉害。   她,差点就摸了许斐的脑袋。   许斐真高啊。   两点到四点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商场规定了这个时间休息,陶白以前都很听话,到时间工作她从来不偷懒,到时间休息她也不倔,但今天她非常不听话。   霍放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个蓝色玩偶迈着轻快的步子再次出去了。   许斐低头玩手机的动作一顿,修长的五指在桌上轻轻叩击,他的目光不由又落在那个蓝色影子上。   啧。   现在的公司都这么虐待员工么。   他偏头看向身后气球上印着的logo。   大夏商场。   冷饮店不时响起清脆的风铃声,苟旭冷饮都续三杯了,桌上还放着一盘炸鸡和炸年糕。   旁边桌有几个女生推攘着,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红着脸被她们推了出来。   她走到许斐他们桌,看着许斐,咬着唇小声问:“那个,帅哥,能加个QQ么?”   苟旭和夏生在对面拉长声调“哦”了声,一脸同情地看着女生。   女生见他们起哄,恨不得钻地下去。   许斐回过头来,看着她,嗓音微凉:“不好意思。”   女生看着他的侧脸,脸上表情几经变化,不甘道:“我不会打扰你的。”   许斐唇线微抿:“嗯?”   “如果你不想聊天,我不会打扰你的。”女生咬唇,从他进来后她们就开始关注他了,她也是第一次跟别人搭讪,只是没想到这个男生这么冷漠。   她长得也不差吧。   居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接拒绝,她哪里遭受过这种冷遇。   “嗯。”许斐点头,“不聊。”   意思就是,不想聊,所以不加。   女生红着脸来,红着脸走。   前后心情却完全不一样,她回去提上包就走了。   苟旭倒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老许,你这样不行啊,女生都是拿来宠的,你对女生这么冷漠看你以后怎么找到对象。”   “难怪你追不到林菲,”夏生不顾苟旭想要扑上来吃人的目光说,“是个女生你都宠试试?绝对一句狗渣男等着你。”   “杜夏生!”   夏生笑得要死,现在谁在苟旭面前提林菲他准炸。   苟旭追了林菲一段时间,人家直接告诉他她有喜欢的人了,他没戏。   他狗哥!没戏!   “林菲她是不是眼瞎啊,居然看上严野那只暴躁大鹅,她不怕被啄死吗。”林菲看上谁他都没这么大反应,但是她居然喜欢十四中的严野,那他妈他狗哥就非常不能释怀了。   他因为穿了跟严野同色的运动服被他找了半天茬,苟旭因为这件事简直对严野恨得不行。   现在自己喜欢的女生偏偏又喜欢他,苟旭觉得自己跟严野天生犯冲。   “你在说谁?”一只大掌落在苟旭头顶,捏着他的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显得用劲儿极大。   苟旭脸上一变。   许斐和夏生也看了过去。   严野身后还站着几个男生,他穿着红色运动服,俊美张扬的脸上带着嚣张的笑,“嗯?狗,我怎么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了?”   他脸上带着笑,手上的力道却随着他的笑越使越大,苟旭太阳穴都凸了起来,脸憋得通红。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许斐起身,伸手去抓严野捏着苟旭的手腕,被严野身后的人挡开。   “严野,放手。”许斐面色冷然,声音一下低了几个度。   严野桀骜一笑,凑近苟旭,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崩,“狗子,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记得转头看看身后。”   说完,他松了手。   苟旭抱着脑袋疯狂咳嗽,严野刚刚使了多大的劲儿只有他知道,要不是他斐哥在,他今天可能真的药丸。   草啊,他到底什么狗屎运气,说人坏话的时候正主就站在身后!   旁边桌几个女生走了正好空下来,严野长腿一跨,从兜里摸出几百块钱扔桌上,他的小弟们立马屁颠颠给他点冷饮去了。   “狗,你刚说谁看上我了?”严野翘着二郎腿,看向苟旭。   苟旭一凝,严野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四中广为流传的一件事,据说当初十四中有个女生喜欢严野,严野这个神经病知道人家女生喜欢他非但没觉得高兴,他居然还闲得蛋疼把人叫去体育馆吓了一顿,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直接把人家吓到转学。   苟旭完全不敢说啊,他怕这个神经病再次闲得蛋疼去他们一中找林菲麻烦。   鬼知道这人什么脑回路,苟旭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蹲下来!让我摸头头   许斐(蹲):好 第24章 加好友   苟旭打死不说话。   严野的小弟跟他同款的嚣张, 语气听得苟旭想冲过去给他脑子一下:“狗, 我们老大问你话呢,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狗你麻麻比。   狗爷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朝他竖起中指:“你狗哥脑袋被你老大捏坏了,我刚说什么了我忘了。”   小弟很是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甚至想起身也给他脑袋来一下。   严野一脚蹬在桌沿,那人顿时怂了。   严野倒没在这个问题上追着不放, 反而伸长胳膊去抓许斐的气球, “许斐你爱好挺独特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喜欢这么娘叽叽的东西,还是粉色的。”   “是红色。”苟旭说。   严野懒洋洋地倚靠着:“粉色。”   苟旭抱着脑袋不再看他, 色盲!   严野又要去抓气球,许斐挥开他的手:“别动。”   两人经常在体育馆打球,严野虽然性格差劲儿了点,但对合脾气的人还算和气, 他啧了声,没再动他的东西。   转而朝苟旭招手:“狗,把你气球给我。”   苟哥忍辱负重,把气球给了他。   红色的气球被严野的大掌搓揉, 旁边几桌的人看见他粗暴的动作, 都堵住了耳朵,严野就跟玩他们似的, 就是不捏爆,修长的五指嵌着气球, 拧来掐去。   严野打了个哈欠,看着夏生,不经意地说:“哦,对了,你是叫夏生吧,我刚在路上看见你妹被人揍了。”   闻言夏生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许斐和苟旭也看了过来,起身。   严野很不耐烦地重复:“你们不是双胞胎吗,你妹被人揍了你没感觉吗。”   他妈,双胞胎又是共体,她被揍了他怎么会有感觉!   夏生脸色难看。   “在哪儿?”许斐皱着眉问。   “前面再前面的巷口,这会儿估计已经揍完散了。”严野不耐烦地摆手。   夏生拔腿就跑。   苟旭抓着他忘了拿的包也跟了上去。   许斐他们到严野说的地方时人已经不在了,周围还围着没散的人,夏生拉了个年轻人问,得到的答案是五分钟之前被揍的女生被人送去医院了。   夏生打秋生的电话也是关机,打不通。   秋生的电话没电了。   她站在医院门口,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几道擦伤。   她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胡子拉碴长发过肩,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旧,就像一个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流浪汉。   流浪汉手上提着药,还在谆谆教诲身旁的小女生,“小小年纪要好好学习,以后不能再和别人打架了,听见了吗?”   男人外表颓废狼狈,声音却出人意料的磁性悦耳。秋生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一顿已经很不爽了,还被他念叨了一路,小脸上非常不高兴:“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叔叔。”   男人一顿,下意识摸了摸脸,胡渣扎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形象不佳。   是挺叔叔的。   秋生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她把身上仅有的钱摸出来全给了他,道:“叔叔,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我改天把医药费给你。”   男人把手中的药递给她:“不用了。”   小女孩儿身上很多擦伤,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偏偏一张小脸绷着,想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沉稳模样。   男人笑了笑,对她说:“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再见,小朋友。”   秋生站在原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嘀咕:“我才不是小朋友……”   陶白晚上接到了秋生打来的电话,她打暑假工的事没有告诉秋生,自然也就不知道今天在她工作的前面几条街,她的好朋友被一群女生欺负了。   秋生也没有说今天下午的事,她的声音一如既往青春活泼,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朝气十足:“淘淘,你整天在家干嘛呀,什么时候出来玩儿,我请你喝奶茶。”她胳膊上缠着纱布,龇牙咧嘴,夏生坐在沙发对面冷笑。   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夏生翻了个白眼,抱着桌上的果盘吃,真是白关心她了。   陶白抿了抿唇,眼中蕴着笑:“月底可以吗秋生?我请你喝奶茶。”   月底就发工资了。   月底差不多脸上的伤就好了,秋生忙不迭点头:“好的呀淘淘,月底你可不能放我鸽子,我等你。”   陶白也很高兴:“嗯。”   暑假陶白过得很充实,白天去打工,晚上在家写作业和提前预习高二的学习内容。   打工是她答应了齐素成绩不下降换来的,她不能松懈。   她可以想象,如果她开学成绩下降,考得不如卞桃,即便她买了手机,最后也会被齐素扔掉。   努力很难,留住努力更难。   陶白只有加倍努力才能得到和保留自己的东西。   枯燥又难忍的工作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受,对陶白而言却很轻松,只要不用面对面跟别人交流,暴晒,流汗,苦累,这对她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   除了那天的偶遇,陶白往后每天都在市中心来回走,一天八个小时,她在暑假再也没见过许斐。   月底,因为不满一个月,她只拿到了2500的底薪和300的全勤奖和200的奖金,一共3000。   隔天放假,她请秋生喝了奶茶,还给她买了礼物,秋生离开之后,她去了上去的那家手机店。   陶白没有买最新款的手机,也没有买那个姐姐说的性能很差的手机,她买了一部两千左右的三星智能手机,外壳是白色,很漂亮。   2008年的暑假,陶白穿着沉重的玩偶服,在四十度的烈日下暴晒了一个月,发出去无数个气球,赚了3000,拥有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   每个女生在青春时期都曾为某件事不管不顾疯狂过,陶白的不管不顾只是因为一串前路未知的数字。   晚上她坐在床上,阅读手机说明书看了整整一夜。   黎明破晓,天边泛起鱼白肚,陶白翻出很久之前秋生帮她申请的QQ,输入号码密码,在点击“登录”的时候,她仿佛觉得自己打开了潘多拉宝盒。   许斐QQ号是76开头,好巧,她的号也是7开头。   屏幕一闪,陌生的界面出现在陶白眼中,她戳了戳左上角的原始头像,外人看来丑兮兮一秒都不能忍的头像在陶白眼中却宛若天使。她摸索着点开资料,在看到网名的时候顿了顿。   陶白。   网名就叫陶白。   应该是秋生申请的时候随手打上去的。   她咬着唇,把网名改成了tb。   列表上只有一个好友,上着线,是秋生。   她点开聊天框,输入了两个字后,又退了出去,点开资料,把网名改成了bt。   改完名字后,她心里松了口气,她给秋生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对面居然回复一句:你是谁?   陶白一愣。   第一次接触网络的陶白却不知道秋生QQ好友几百个,她还没有备注名字的习惯,这年头又流行踩空间和增加留言数,破万的留言会显得她超级酷,人气旺,秋生玩了很多游戏,别人加她好友她从来不拒绝,她的好友很多。   但这些陶白都不知道,她只看着秋生的回复发愣。   她眨了眨眼,没回复。   她的列表里只有一个好友,但是这个好友并不知道她是谁。   陶白非但没有失落,她竟莫名松了口气。   连秋生都不知道她是谁,那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开心,类似于她偷偷躲在角落里偷看别人而别人不知道她是谁小窃喜。   那串数字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陶白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内心疯狂纠结。   手机买了。   可她又犹豫了。   主动这个词对陶白来说相当陌生,她习惯了躲在角落偷看,即便她就坐在离走廊最近的位置,男生每天会经过她身边无数遍,她却连回头光明正大看一眼都不敢。   在无人可知的角落,她可以放任喜欢疯长。   可在人前,她只是一个胆小鬼。   陶白呆呆地望着添加好友界面,食指在数字键点了几下,输入一串号码。   在点击“确认”的时候,她刷刷刷又把号码删了。   手机丢到床上,她的脸埋进枕头,呼吸沉闷,亦如心情。   窗外的天渐渐明了,东边的地平线上,晨光缓缓升起。   2008年8月1号,清晨6:00。   一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数字键上连击七个数字,她一鼓作气输完,点了旁边的搜索键。   一个纯白的头像映入眼帘,陶白没有多做他想,她攒了一个月的勇气全用在了这一瞬间。   申请加为好友?   是/否。   是。   一条好友申请横跨太平洋,在美国的一栋别墅的二楼某个房间里响起。   陶白面颊滚烫,她不敢看手机,她关掉手机的声音,拖出床底的木箱子,把手机塞了进去。   去卫生间洗漱,一脸平静地把早饭做好,吃完早饭,她背着包准备出门。   在玄关换鞋时,她没忍住又回了房间,蹲在地上把木箱拖出来,小心翼翼拿出手机,点开了QQ。   没有消息。   陶白垂着眼,把手机放了回去。   失落排山倒海袭来。   她回想起在学校时秋生曾经随口一说的话,许斐从来不加陌生人好友。   即便秋生是夏生的妹妹,许斐也不加。   除了夏生和苟旭,没有人知道许斐的私人号。   秋生调皮从夏生QQ上偷偷把许斐的号码抄下来,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让陶白猜拳,她是料定了这仅仅只是一个闲暇无聊的小游戏,因为陶白从未表露过对许斐不一样的心思,在秋生心中,淘淘一心只有学习,男生她都不感兴趣。   这个小游戏,她也只能跟陶白玩儿。   任何人都会当真,任何人都会对许斐的私人号感兴趣,唯独陶白不会。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唯独不会对许斐号码感兴趣的她的淘淘,为了这个号码,在高温下发传单被人拒绝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放弃。   她的淘淘穿着布偶装每天在外面暴晒八个小时,站到差点中暑;她被不懂事的小孩推到在地;天热街上没有路人,她的气球发不出去就一直不能下班;她性格沉默木讷,害怕与人交流,主动上前搭话,想要工作。   秋生的一个玩笑,是陶白奋力追寻的梦想。   如果陶白在这个夏天没有迈出这一步,那她的暗恋或许如无数人一般,会被淹没在岁月的洪流中。   毕竟这世上哪来什么天定的缘分呢。   多半,不过是人为的努力罢了。 第25章 拒绝   陶白一整天都在走神。   换完工作装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还踩了空,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哪儿也没护着, 就护着脑袋, 没让头套掉下来。   旁边几个小孩儿看着蓝精灵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个个拍着手笑。   “你是故意摔的吗?”   “你再滚一圈!”   “我要气球我要气球!”   稚语童言,不能当真, 却也伤人。   他们一哄而上扑在摔倒在地的蓝精灵身上,仿佛什么好玩的事情, 想要揪她的头套。   陶白身上压了两个孩子, 男孩儿长得壮实, 她有些无力地抓紧头套,周围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她。   霍放正巧从商场出来, 见到此景连忙跑过来把小孩儿们哄走,他把陶白从地上拉起来,“有没有伤到?”   陶白摇了摇头。   “别硬撑,哪伤到就要说。”霍放玩笑般看着她, “我们这里没有这么苛刻员工,你别这么紧绷,今年招的暑假工还有谁比得上你工作认真,辞退谁也不会辞你。”   陶白感觉膝盖火辣辣疼, 她跟着霍放回了休息室。   霍放对陶白一直很关照, 陶白叫他霍哥。   霍放拿来碘酒,想帮她擦, 陶白挪了挪腿,伸手接过:“谢谢霍哥, 我自己来。”   霍放没强求,相处了一个月,他也算有些了解这个小女孩儿了。话少,性格腼腆,但做事很认真,从不敷衍了事。   陶白的膝盖被擦伤,白皙的腿上浸着血,霍放皱了皱眉:“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他没想到这么严重。   小女孩儿低垂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冷漠,其实就是呆。   “不用,就这样,没事。”她动作随意地用棉签沾碘酒,摁在受伤的膝盖上。   霍放有些好笑,说:“你要记得,自己是女生,受伤了要喊疼,对待伤口也不能这么敷衍。”   陶白没说话。   霍放说:“我带去医院?”   “不用。”   霍放都服了她。   陶白擦着擦着就开始走神,她突然抬头看着霍放,问:“霍哥,加QQ会有延迟吗?”   霍放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延迟?”   陶白手上加重了力道,疼痛让她清醒。她突然发现,就算她拥有了手机,加了那个号码,人性化的设计者在设置“同意”的同时,相应的自然会有“拒绝”。   但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她清楚记得学校的传言:许斐不会加陌生人。   她拥有了手机又能如何,她加了又如何,他根本不会通过。   陶白失落地垂下脑袋。   霍放叫了她两声,陶白都没有反应。   他想了想,说:“只要网络没有出问题,是不会延迟的,无论对方在天涯还是海角,只有他那边有网络,消息都会送达。”   说完,他看着陷入沉默的女孩儿,笑得温和:“这么难过,是加了喜欢的男孩儿没有得到回应?”   陶白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霍放就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哥哥,拍了拍她的肩膀:“陶白这么认真可爱的女孩儿,你喜欢的男孩儿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_   俯瞰美国繁华夜景的高空旋转餐厅,靠窗一角。   许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沉默地切着桌上的牛排,对面美丽优雅的女人身边坐着一位拘束的外国男人,他绞尽脑汁想用瞥脚的中文和许斐交流,可惜他对面的男孩儿似乎并不怎么愿意与他交流,面色冷淡。   “阿斐。”郁娟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甚至口气也不见严厉。   许斐放下刀叉,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向对面的男人:“查理,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郁娟皱眉:“阿斐!”   查理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意思,他甚至因为男孩儿终于愿意开口而满脸高兴:“哦,阿斐,我听你母亲说你的成绩非常优秀,我对中国的历史非常兴趣,我知道三皇五帝,还有你们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我觉得她的经历非常有意思……”   许斐无视郁娟警告的眼神,声音清凉:“是吗查理,实话说,我觉得你身边这位女士的经历也颇为丰富,我想你应该对她更感兴趣。”   查理:“……”   黑色的宾利停在一栋占地面积极广的别墅面前,许斐从车上下来,大步朝前走。   “阿斐!”郁娟落后他一步下车,她穿着高跟鞋,手上提着的香奈儿新款包直接朝前方头也不回的儿子丢掷过去,“你给我站住!”   包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许斐脚边。   许斐推开大门,朝二楼走去。   郁娟小跑上去想抓他,被他一个闪身避开。   “阿斐!”   许斐沉默不语地站在楼梯上。   郁娟深呼吸两下,压下怒火,面上重归平静:“查理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哪里好?”许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转到旁边的水晶吊灯上。   “他在很认真的想要讨好你!”郁娟不由又想发火,查理的家族底蕴深厚,一个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变着法的想要讨好自己的儿子,但是她的儿子并不领情!   郁娟不能不生气。   许斐转身就走。   关上房门,他把身上的西装随手扔在地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半空的圆月。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理,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往浴室走。   躺在浴缸里,他仰头看着头顶的灯,脖颈线条弧度优美,尚且年少的喉结微凸,修长白皙沾着水的十指搭在浴缸边沿,氤氲下的侧脸漂亮至极。   父母离婚不到一年,母亲就带着他见男朋友这种事问他到底哪里不满意,他哪里都不满意。   爱的轰轰烈烈,分得也轰轰烈烈。   瑞阳市的大企业家郁娟和许新立感情破裂,夫妻反目成仇,传言许新立在外养了小情人,传言郁娟在外养了小白脸……   许新立养了小情人倒是真的。   郁娟没养小白脸,但她谈了个大老板。   许斐的思绪漫无目发散,一会儿想起许新立把小情人带回家,一会儿又想起查理说知道三皇五帝。   他泡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先前好像手里在响。   他今天出门时忘了带手机。   伸手从旁边扯过浴巾围在腰间,男生的身材年轻挺拔,几块腹肌若隐若现。   他脑袋上搭着一块毛巾擦拭滴水的发,回到房间,拿过桌上的手机解开锁屏。   有两条未读短信。   他点开,是夏生和苟旭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回了他们消息,许斐把毛巾扔到一旁,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点开贪吃蛇玩了两把,等头发一干,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   临睡前,他鬼使神差再次拿起手机,点开有一段时间没上过的QQ。   许斐其实很少上网,跟苟旭和夏生相比,他简直可以算是对无数人向往沉迷的网络世界提不起丝毫兴趣。   班上当初要建立Q群,他申请了两个号码,一个加了班级群就没再上过。   一个是自己偶尔会上线的私人号。   私人号偶尔在和夏生他们去网吧上网的时候会拿来玩QQ游戏,上面只有两个好友,一个夏生,一个苟旭。   除此之外,列表空空。   床头灯下,许斐双眼微阖,脸上带着一丝困意。   QQ左下角有一个好友申请请求,他没有看,点开空间刷了会儿最新动态。   按照苟旭一天发三十个动态的标准,许斐刷了半个小时才把这段时间的消息看完。   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新网吧,一个小时要五块,包包厢一个小时十块。   苟旭在动态中还带括弧暗示他斐哥赶紧回国,他的零花钱已经不够开包厢了。   许斐回复了他一个句号。   刷完动态,许斐就打算下QQ。   下线之前,他的视线在未读消息1上顿了两秒,悬在屏幕上方的食指忽地一抖,点了下去。   他一默。   那就顺其自然点开看看。   对方的头像是最原始的系统自带头像,说实话有点丑,一看就是新建号海量加好友他正巧是其中之一的既视感。   网名是两个字母,应该是名字缩写。   在当下一片“蕝吥洅愛”“限量版莮孒”“離八開袮“等五花八门非主流网名的对比下,这个网名让许斐莫名松了口气。   苟旭和夏生也免不了俗取了各种让人看了就头疼的网名,若非有备注功能,他们早就被删了。   现在的人以拼网名,拼空间拼人气为乐,许斐却是非常难以理解这种爱好。   墙上的时钟滴答答响,窗外夜已深,许斐作息规律,今晚心情烦闷大半夜还在上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计划。   他的指尖悬在“拒绝”两个字上方,偏头看墙上时间的时候手指却不小点到“通过”上。   许斐点完就按了返回键,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关灯休息了。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陶白穿着蓝精灵的玩偶装走在街上,她身边围着几个无人看管的小男生,叽叽喳喳围着她转。   “给我一个气球!”   “我也要!”   “给我两个,我要拿一个回家给我妹妹玩。”   “那我也要两个!”   “我也是!”   蓝精灵抬手在他们脑袋上挨个摸了摸,小男孩们乖乖站在原地等她摸完,就开始叽叽喳喳催促她赶紧给气球。   他们都是经常在附近玩耍的孩子,知道这个穿蓝蓝衣服的人每次都要摸一下头才给气球,摸头嘛,随便你摸啦。   陶白一人给了两个,小孩儿们如愿得到气球一哄而散,他们跑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她挥手。   “谢谢哥哥。”   蓝精灵动作一顿,随着举起短短的手也朝他们挥了挥。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点错了。   陶白:你再说一遍。   许斐:我错了。 第26章 空间   陶白回家已是华灯初上。   小区两旁的路灯亮着微弱的光, 蚊虫围绕着灯芯转, 半空中, 机翼下闪着红光的飞机从天上飞过。   齐素今天在家,正在客厅和谁讲电话,见她回来, 只回头看了眼。   陶白叫了她一声。   因为打暑假工的事儿这段时间齐素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陶白轻手轻脚拉开房间门, 进去后关上。   把背包随手放在桌上, 她走到床边盘膝坐在地上, 伸手准备拉箱子。   外面齐素叫了她一声,陶白一顿, 连忙起身开门出去。   齐素穿戴整齐,正在抹口红,说话声有些模糊不轻:“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陶白一愣。   “还愣着干什么, 快点。”   陶白“哦”了声,回房间换了一条白色短裙,是齐素上次给她带回来的,她第一次穿。   换衣服的时候齐素直接开门进来, 看了她身上的裙子一眼, 勉强点了点头,“上次给你买的凉鞋呢, 也穿上。”   陶白高一下学期每次考试超过卞桃,齐素都买东西奖励她, 她身上的裙子,和盒子里她没动过的凉鞋,都是她买回来的。   陶白其实并不喜欢这么短的裙子,露出外面的膝盖让她分外不适。   她看了眼床底方向,到底不敢在这个时候看手机。   齐素没有问她暑假打工赚了多少钱,自然不知道她把打工赚的钱拿去买了手机。   她零花钱从未缺过她,可在几乎人人都有手机的年纪,齐素却从未提起过给她手机这点陶白知道,她是不希望她现在用手机的。   任何能让她学习分心的东西,都是齐素不允许存在的物品。   陶白可以想象,要是被齐素发现了她床底下的手机,那个她努力赚来的期望,会立刻在她面前被摔个粉碎。   “好了没有。”齐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陶白连忙开门出去,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房间。   失望与期盼交织,无比纠结。   齐素吃完饭直接就走了,母女俩分道扬镳,陶白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她打开客厅的灯,站在门口怔了怔。   叹了口气,推开房间门,开台灯,从桌拿过暑假作业开始写。   温暖的台灯照在她平静的脸上,她下笔速度很快,几乎不做多余停留,很多同类型的题她已经做过千百遍,暑假作业对她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不具备难度。   窗外蝉鸣作响,小区里的横幅在夜风中摇曳,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北京鸟巢奥运会欢欣鼓舞。   2008年8月8日,中国即将迎来一场盛会,全世界的目光都将聚集在能容纳九万人的鸟巢,无数奥运健儿将在那里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   隔壁还是楼下不知哪家的电视声音开的极大,正在播放对几天后的奥运开幕式做报道。   陶白握着笔的手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两分钟,她一把丢掉笔,椅子在地上划拉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她拉出床底下的木箱,白色的手机委委屈屈地缩在木箱里,被她拿在手中,亮出了喜悦的光。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莹莹的光照在白皙的脸上,手指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没关系,拒绝是正常的。   他从不加陌生人。   我是陌生人,拒绝是正常的。   不会失望的。   她点开QQ,看到了未读消息,也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列表从1,变成了2。   陶白双目圆瞪,手一抖,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即将摔在地上的瞬间又被她手忙脚乱接住。   不能摔不能摔。   她白嫩软绵的食指戳在屏幕上,她真的没有看错,是2!   通过了呀!   他居然通过了!   陶白倒在床上,两条白嫩的腿在半空中晃出欢喜的弧度,小巧的拖鞋一只掉到木箱里,一只掉在了地上。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手机响了两声,吓得她立马抬起头看过去。   却见手机屏幕的光暗淡下来,提示电量不足。   陶白在床上滚了一圈,翻身下床,从木箱里拿出充电器插在床头的插座上。   看着手机右上角显示正在充电,她松了口气,就这么盘膝坐在地上,不时点开列表看一眼。   “好友列表”里面并排着两个名字,一个叫“秋可爱”,一个叫“许”。   陶白在昨晚已经知道怎么观看别人的空间,空间在她看来就像一个“家”,私人领地,只有很要好的朋友才能看。   第一次接触网络,第一次接触QQ的陶白还不知道,这年头的空间随便什么人都能观看,只要没有设置权限,就连陌生人都能顺着不知道什么渠道摸过来。   她看着秋生数以万计的留言板上各种“踩踩”“回踩”“我来你家看看”等留言,其实全是一群连秋生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留下的,亏她还在暗自感叹秋生的朋友真多。   她不知道权限设置,至于“好友可见”“陌生人不可见”等,她此时统统不知晓,更不知道进了别人的空间是会留下足迹的。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陶白毫无负担地点开了许斐的空间。   许斐的动态很少,上一条是七月中旬发表的一张图片,照片中是一张街拍,街拍的主角却不是许斐,而是一群行色匆匆的金发碧眼外国人。   陶白长这么大就只在电视上见过外国人。   她小心翼翼点开照片,就像一个偷看别人秘密的小孩儿,心里惴惴不安。   非常害怕,又很新奇。   许斐的每条动态下都有两个评论,陶白有些困难地从又是繁体又是字母又是看不懂的符号中艰难地分析网名,什么美男子,什么夏生鍀爱。   鍀是这个鍀?   她从那两个熟稔的语气中猜测他们应该是夏生和苟旭。   苟旭和夏生在那张照片下问许斐什么时候回国。   陶白回想起在许斐消失的两个月里,瑞阳市媒体铺天盖地报道许家那两位感情破裂的消息,陶白当时不知晓,后来才从秋生口中得知许斐的父母离婚了。   当时许斐从学校消失,不少人都在传他退学了,陶白在不安与惊慌中,与两个月后在操场跑八百米时迎回了那个背光而行的清隽少年。   许斐在暑假出国了。   应该就是在那天街上遇见之后的事情。   难怪这么久都没在街上碰见过他。   夏生和苟旭倒是经常去附近的游戏厅和网吧。   动态统共也就十几条,大多都是图片,偶尔会附简短文字,比如地点。   根据时间,陶白发现了许斐消失的那两个月里有一条动态,只有三个字:合与离甚至没有标点符号。   陶白手指一顿,有些偷偷窥视了对方内心的局促,她迅速点了返回,回到QQ界面不敢再看,以为这样对方就不会发现她曾经去过他的“家”。   网络新手陶白不知道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即便是网络,也会留下足迹。   就像秋生曾经说大学想去北方看雪,要在祖国大地留下更多的足迹,陶白不知道,网络就是另外一个虚拟世界,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也会留下你的痕迹。   接下来几天,QQ列表的状态基本是1/2,一个头像一天二十四小时亮着,一个头像二十四小时灰着。   2008年,中国在五月经历了人间悲痛,又在八月迎来全世界瞩目的一天。   八号的晚上,数不清的家庭围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画面里的恢弘场景,看着祖国日渐强大,欣欣向荣。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陶白一个人在家,与无数人共同见证了这一历史时刻。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她的眼中含着无言的泪水,篮球明星姚明和汶川地震小英雄一起出现在现场几万人和无数亿电视观众面前的时候,陶白的泪水夺眶而出。   电视机里的鸟巢热闹非凡,五星红旗在半空摇曳,无数国家无数面孔的外国人出现在电视机里,现场气氛热烈,他们在现场欢声笑语,无数人在电视机后掩唇泣不成声。   是骄傲的,每一个中国人在这一刻都是骄傲的,他们的祖国,越来越强大了。   陶白攥紧手中的手机,她点开了那个男生的头像,在九万人的欢声鼓舞中,她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他发送了第一条消息。   bt:奥运会开幕式,你在看吗?   彼时,许斐正在吃早餐,他面前餐桌上的电脑正实时播放着奥运会开幕式,他对面的郁娟略有微词,但并没有表达出来。   许斐与她的关系在上次见过查理后一直有些不冷不淡,郁娟对此很苦恼。   电脑里,刘欢先生与莎拉·布莱曼女士正在演唱《我和你》。   许斐咬了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牛奶,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脑上。   “阿斐,查理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周六的晚上,他真诚的邀请你与我们同去。”   “我没时间。”许斐淡声道。   “你整天在家待着,你比谁都有时间!”郁娟把手中的三明治摔在餐盘里。   “我有暑假作业要写。”许斐连头都没抬,郁娟都要气坏了。   她儿子从上幼稚园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家庭作业”,他现在跟她说他要写暑假作业?   “阿斐,你就这么不希望妈妈拥有幸福吗?”郁娟这句话说得十分诛心,她其实刚开口就已经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显然是收不回来的。   许斐明显一顿,抬头向她看去。   郁娟抽了张面巾纸抿唇角,她有些不敢直视儿子的目光,偏开了头:“抱歉,是妈妈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斐关掉电脑,起身。   郁娟心中一紧,跟着起身。   许斐上楼的脚步一顿,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让郁娟身心俱颤。   “我无法接受的不是查理,而是你离婚不到半年就介绍男朋友给我认识。”   许新立出轨在先,他们离婚无可厚非,许斐无话可说,他甚至一直支持她,在她离婚后陪她来美国习惯新生活,一直选择站在她身边。   但支持她离婚和迅速接受另外一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人,是两码事。   他没有要阻碍任何人追求幸福的意思,她也好,许新立也罢。   郁娟愣怔地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我可以接受你。   查理:太好了!阿斐我……   许斐:三皇五帝分别是?   查理:伏羲,燧人、神农;黄帝、黄……黄帝……   许斐:嗯?   查理:抱歉QAQ   许斐:不接受!下一个!   陶白:颛顼,帝喾、尧、舜。好了乖,不要为难未来的继父。   许斐:听媳妇哒v.v 第27章 聊天   许斐说写暑假作业不是托辞, 他真的在写作业。   一中作业很多, 单科卷子就有十几张, 英语数学是他强项,他两天就做完了。   语文的作文他没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写。   整个暑假也没有感兴趣的事可以写。   这么想着, 许斐脑子里不由浮现出暑假前夕那日在街上差点被摸头的经历,有些忍俊不禁。   他扔掉笔, 靠在椅背上, 拿过旁边的手机。   美国与中国有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夏生打来的,许斐直接拨通。   电话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 夏生接通就问:“老许,你几号回来啊?”   “下周的飞机。”黑色的签字笔在修长的指尖转动,许斐浑身放松。   “苟旭昨天去夏威夷了,说给你发了礼物清单在Q上, 让你看看要什么他好带回来。”夏生那边很吵闹,许斐听声音应该是在看奥运会开幕式,期间还伴随秋生的尖叫声。   大洋彼岸的祖国在举国狂欢,而比中国慢了十二个小时时差的美国, 许斐却感到一阵难言的孤寂。   挂了电话, 他再次把笔扔掉,上了QQ。   未读消息十几条, 除了推送和苟旭那个五彩斑斓的头像,居然还有一条陌生的消息。   许斐表情愕然。   他不是拒绝了吗?   他惊讶到甚至直接忽略了苟旭狂轰乱炸的消息, 点开了那个丑兮兮的原始头像。   bt:奥运会开幕式,你在看吗?   许斐的手指落在对方头像上,点开看了看,网名资料吻合,跟他同城。   是那个人前几天被他拒绝的人。   所以他明明点了拒绝为什么对方现在是他好友?   许斐简直想不通。   视线又停在对方发的消息上,出于礼貌,他选择回复。   许:看了。   看了一会儿也算看了。   对方似乎一直在线,几乎秒回。   bt:好看吗?   或许在异国他乡真的无聊透了顶,他下意识就回。   许:场面大气恢弘,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可见一斑。   相当官方又文绉绉的回答,对方却很赞同的样子。   bt:刘欢老师和那位外国女士的《我和你》好好听,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为祖国骄傲。   许斐挑眉。   感觉像两个六十几岁的老年人在互吹祖国繁荣昌盛。   不过这一天对于每个中国人而言都是值得骄傲和纪念的一天,2008年8月8日。   犹记当年申奥的艰辛与申奥成功后的喜悦,当希望实现,并且是超预期的展现在全球几十亿人的眼前,无人不为之骄傲。   许斐起身下楼,郁娟已经去公司,他把餐桌上的电脑拿上楼。   陶白盘膝坐在沙发上,小脸被灯光映得有些泛红,双眼闪着夺目的光。   她看着聊天界面,脸上有些纠结。   字斟句酌的反复看自己之前发送的消息,而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太老气横秋了吧。   连她自己看着都不想回复了。   收到回复的兴奋与不敢置信在对方长久的沉默中缓缓平息,陶白下巴搁在膝盖上,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生怕错过了消息。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期待与失落并存。   少女的暗恋,就像在吃一颗又酸又甜的糖果,时而欢心,时而失落。   “滴滴”声穿透吵闹的电视清晰传入陶白耳中,她有些呆滞的表情瞬间犹如昙花盛开,在夜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她连忙举起手机,结果却不是少年的回复,而是一条消息推送。   她失落地垂下手。   许斐点开直播,安静的房间忽地热闹起来。   他拿起旁边的手机。   许:莎拉·布莱曼的声音很特别,她的《ScarboroughFair》更好听。   陶白听见响声飞快的举起手机,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既为对方回复而喜悦,又因对方的回复而纠结。   bt:我没有听过……   许斐舒展身体靠在椅子上,斯卡布罗集市这首著名歌曲对方没有听过让他有些惊讶,看资料对方与他同龄。   省略号莫名让人觉得对方很不好意思,很羞怯。   似乎没有听过这首歌让对方很……许斐形容不上来,但他甚至品出一丝失落。   陶白下巴在膝盖上一点一点,睫毛都失落地耷拉下来,她知道许斐喜欢听歌,除了打篮球,其余任何时间路过走廊,他的脖颈间都缠着一根白色的耳线。   她甚至是第一次听说莎拉·布莱曼,陶白有些底气不足地想,她知道刘欢老师呀!   陶白等了一晚,直到奥运开幕式结束许斐都没有回复。   陶白想,跟她这样的人聊天一定很无趣。   在奥运会之前,她连莎拉·布莱曼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听过许斐所说的《ScarboroughFair》。   隔天,她拿着手机内存卡,请霍放帮她下载歌。   霍放正在办公室整理单子,闻言看着她笑:“你还说你没有手机,没有手机有内存卡?小妹妹,你骗哥哥啊。”   陶白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霍放见此,也不再逗她,小孩儿根本经不起逗,腼腆得很:“行啦逗你玩儿的,你想下载什么歌?许嵩的还是徐良的……”   陶白表情一滞,霍放等着她回答,见她呆呆的久久不言,瞪大了眼:“不是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   陶白摩挲着衣角,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这种感觉就好似昨晚那条石沉大海的回复。   她不认识霍放口中的许嵩和徐良,也不知道许斐说的《ScarboroughFair》。   跟她聊天一定很枯燥无趣,她什么都不知道。   霍放抵唇轻咳了声,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失落,安慰她:“正常正常,这世上歌手千千万万,有不认识的也正常。”   陶白小声说:“我知道四大天王。”我还知道刘欢老师……   霍放配合地拍手:“很棒!我就有几个朋友分不清四大天王,你比他们厉害多了。”   陶白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低着头没说话。   霍放撑着下巴,他眯着眼看着面前寡言的小女孩,问:“想下载谁的歌?你霍哥帮你下载。”   陶白抬头,眼中似蕴着一片星河的光:“莎拉·布莱曼的《ScarboroughFair》。”   她的英语念得十分标准,她眼中的光芒耀眼到有一瞬间霍放不敢直视。   霍放看着她微弯的嘴角,心中浮现起一个猜想,他面上带着笑,问道:“那个男生通过你了?”   陶白白皙的面颊瞬间染上一抹红,霍放一看就明白了,他继续问:“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喜欢这首歌?”   许斐说莎拉·布莱曼的声音很特别,还特意说了那首歌,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许斐喜欢的歌。   她想听。   陶白过很了很久,勇敢点头。   是她喜欢的男生。   那个男生也喜欢这首歌。   霍放在下载歌的间隙抬头看她:“只下载这一首吗,其他的不需要?”   陶白是个很执着别扭的人,许斐只说了这一首,她就只要这一首。   “就要这一首。”   下载歌很快,两分钟不到霍放就把内存卡递还给她,陶白对他道了谢。   她抿着唇角,捏着这张薄薄的内存卡,似乎像是掌握了许斐的喜好,她忍不住地欢欣雀跃。   下班回家,陶白第一次没有心思看书,即便家里除了她外没有其他人,她还是把门反锁了起来,把小心保存的内存卡插回手机,点开音乐。   温柔的女声从耳机里传出——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温柔又深情的嗓音唱着悲伤的歌,这晚,陶白抱着手机,听着这首歌,泪湿了枕头。   为什么会哭,就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男孩儿一样,喜欢,从来就是无解的命题。   陶白的暑假打工在八月二十五提前结束,齐素忍受了她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早出晚归,在即将开学的前夕终于爆发。   陶白拿着霍放发给她的工资,除了2500外,还有200的奖金,甚至连全勤奖都没有被扣除。   陶白拿着钱有些无所适从:“霍哥,我明天就不来了。”   “知道,不然能提前给你发工资么,你霍哥是傻的啊。”霍放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想要拍拍她的小肩膀,伸到一半也缩了回去,“行了行了,今年你霍哥招了这么多暑假工,就你表现最好,就几天的时间我也不扣你全勤了,自己就拿着吧。”   陶白捏着手中的工资,眼眶有点热,她低着头:“谢谢霍哥。”   霍放说:“我的手机号你留着,放寒假还有明年暑假你还想打工就来找你霍哥,我给你留个轻松点的职位。”这大热天的天天在外也是遭罪,谁都不愿意去,就面前这小女孩儿从来不多话,换上衣服就出去,也不怕晒。   他看了眼她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腿,这两个月瘦了得有十多斤吧。   陶白去更衣室脱掉她穿了快两个月的蓝精灵玩偶装,她摸着起边的角。   这套衣服帮她赚到一部手机,帮她知道了那个与她遥不可及的少年喜欢的歌,让她在空间知道了他在前几天回了国。   这个暑假流的汗水与得到的相比,微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第一次网聊好尴尬哦v.v那怎么办呢人家是网络新手嘛 第28章 高二   九月。   一中送走了一批此时已经分散在祖国各地的老生, 也迎来一群聚集在公告栏处拥挤着看班级与座号的新生。   原来的高一(一)班门牌里的学生再也不是去年的熟悉模样, 一群进入新学校新班级的新生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   陶白在高一结束前填了选理科的表, 在暑假期间,秋生就告诉了她原来班上有哪些人选了文科,哪些选了理科。   选科没有告诉齐素, 但陶白看着新班级里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她想齐素就算现在知道, 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了。   卞桃和林娇娇也看见了她, 林娇娇直接冷哼一声, 卞桃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她对陶白笑了笑。   陶白无视她们俩。   选科后原来高一十几个班的学生彻底打乱, 严曼可师春文她们的名字不在新班级里,讨人厌的林嘉木却还在。陶白唯一庆幸的是秋生还和她一个班,只是不能再做同桌。   这让她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   座位是按照座位号分的,陶白的新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脸上有小雀斑,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   一个害羞,一个沉默,两人半天都没人主动说一句话。   林嘉木见到陶白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喜悦, 他挥手想跟她打招呼, 却见人家根本就把他当空气,林嘉木气得要死。   这只小气乌龟!   扔她一个冰淇淋跟他记了几个月的仇。   看她不舒服想带她去医务室被她恨了几个月。   一年就这么被她恨完了。   可悲的是, 林嘉木在暑假两个月里居然无数次想起这只小乌龟,他觉得自己要完了。   “老大, 缘分啊,咱俩还一个班呐!”刘琪提着书包从门口冲进来,直接朝林嘉木奔去。   “滚。”林嘉木伸手把他挥开,他挡住他看小乌龟了。   小乌龟的头发又长了,他感觉手有点痒,把刘琪踢开,几步窜到陶白身后:“喂!”   陶白没反应,她的新同桌被吓了一跳,“同、同学,你叫我?”   林嘉木冷着脸瞅了他一眼,“我发现你挺自作多情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在叫你?”   男生脸上的小雀斑抖了抖,林嘉木和许斐一样在一中无人不知,他当然认识林嘉木,他也惹不起林嘉木啊。   林嘉木冷面的样子非常能唬人,男生推了推眼镜,在他的淫|威下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他。   林嘉木见他上道,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后你嘉哥罩你。”他挤到陶白身边,单臂撑脸,直勾勾盯着她,“喂,小龟龟,暑假有没有想我。”   陶白面无表情看着桌上的作业。   秋生蹦蹦跳跳从门口进来就看见那个讨人厌的林嘉木又缠着淘淘,她大叫一声,直接冲了过去。   林娇娇看到她就直翻白眼,她倒了八辈子霉居然还跟她一个班。   秋生的声音极有辨识度,还在楼梯时陶白就听见了,不出意外的,她看见门外走过三个男生。   他们三个居然还在一个班。   秋生扑到陶白身上,手中的书包顺其自然丢在趴在桌上的林嘉木头上,“淘淘,我好想你呀,我前几天跟我妈去泰国玩儿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陶白怀里,“是一条小裙寄哦。”   林嘉木抱着被砸疼的脑袋在一旁怒目而视,秋生暗地里朝他做了个鬼脸。   谁理你。   秋生的座位就在陶白隔壁后排,就隔了一个过道,很近。   林嘉木就离的比较远了,这让他非常不满。   一上午兵荒马乱,上台自我介绍,去操场开早会,拿校服,选班干部……   在选班干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因为换了文理科,原来的班主任朱老师继续带高一,他们的班主任换成了他们以前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他的心思自然不如女老师那么纤细,陶白的期末考成绩十分优异,数学成绩也不错,他对她很有印象。   他任命陶白为班长,但被陶白拒绝了。   甚至态度强硬,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   这让他开始怀疑这个在高一里虽然寡言,却从未给他造成过麻烦的小女生是在跟他对着干。   除了班长这个职位,其他的都选好了。   班主任离开之前,他对陶白说:“待会儿来办公室找我。”   被叫去办公室向来没有好事。   新班级大多都是陌生的同学,陶白从教室就一直看自己的书,除了秋生外也不跟任何人交流,而卞桃和林娇娇性格活泼,已经和很多人打成一片,林娇娇一向看陶白和秋生不顺眼,自然不介意给新同学们“科普”一下这位孤僻的同学。   秋生因为曲微微的事性子稍微沉稳了些,但也沉稳没沉稳到哪儿去,她在暑假里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回家就开始疯狂迷恋李小龙,她包里现在还藏着双节棍。   林娇娇丑恶的嘴脸正在说她家淘淘的坏话,她哪里忍得了,跳起来“阿哒”一声,脚一抬,一踹,直接就把林娇娇的桌子踹歪,“我要是没记错你今年才十七岁吧林娇娇,嘴碎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你是七老八十的三八老太太的呢。”   林娇娇桌上的暑假作业哗啦啦掉了一地,就跟上次师春文事件一样。   不同的是,她那会儿仗着她的女校霸“干姐姐”曲微微在学校横行无人敢惹。   相同的是,秋生依旧是那个秋生,她哥她狗哥她斐哥还是在隔壁!   哈哈哈哈。   她依旧是那个比林娇娇还嚣张到走螃蟹步的秋生。   林娇娇气啊。   这该死的杜秋生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秋生的同桌居然是林嘉木的小弟刘琪,刘琪简直生无可恋。   他一点都不想跟母老虎同桌。   母老虎秋生也不想跟这个跟屁虫同桌。   两人两看两相厌,同样一天都没说一句话。   陶白在新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叫去了办公室,下午的时候以林嘉木为首的一众男生去办公室搬书,林嘉木在门口偷偷看陶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刘琪说话。   隔壁班来搬书的是夏生他们,许斐也在其中,办公室门口堆了一摞书,是他们三个班的,其他班的书在隔壁教室。   一群高个子男生挤在门口,空气都压抑了不少。   陶白原本正在听班主任说话,听见夏生在叫“许斐”,她身体晃了一下,脚尖在地上摩擦着,整个人开始焦躁。   “我希望你能起到一个带头作用,陶白,我在高一就很关注你的成绩,你的中考成绩并不显眼,可你的高一期末考成绩非常优异,班长这个职位我认为只有你……陶白?陶白!”   办公室很吵闹,他的声音即便提高几个度,依旧被门口林嘉木夏生他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陶白在走神。   “哟,林嘉木,这么巧啊。”苟旭吊儿郎当地走过去撞了林嘉木一下。   男生的变声期一般在14—16岁,但苟旭的变声期有些迟,他那公鸭嗓一处,林嘉木和他身后的小弟们笑得东倒西歪。   林嘉木都顾不得自己被撞,指着苟旭笑得嘎嘎响:“老狗,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你声音这么难听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   苟旭一张脸青红交加,他这声音怎么!爷们儿!   许斐从他们面前走过,从发书的老师手里接过他们班的,抱起就走。   转身前,他晃眼瞥到站在办公室里面的女生。   眼尾一挑,抱着书上了楼。   “秋生同桌牛气啊,开学第一天就来办公室喝茶。”苟旭的公鸭嗓在身后响起。   许斐抱着书,一摞书垫着他白皙的下巴,心想可不是,小短腿厉害。   楼道上不时有人上上下下,男生都去搬书,女生在打扫班级。   校园里四处都是疾步穿梭的身影,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陶白在办公室和班主任磨了半天,新班主任现在可算是体会到原来朱老师的无力。   “为什么就这么抵触当班干部,这是一个能让你和班上同学好好相处交流的机会。”   她并不想和任何人相处交流,但实话显然不能说,陶白摇头:“我要专注学习。”   “当班长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班主任很想说服她。   陶白还是摇头。   班主任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学生的时候产生挫败感,他甚至能想象他要是硬把班长的头衔按在她脑袋上,这个女生绝对会无视他。   陶白的成绩和学习的态度完全能盖住她性格上的一些缺点,对这样的学生,没有老师是不喜欢的,也没法对她生气。   人家只是不想当班长而已……   理由还是想专注学习。   “你先回去吧。”班主任摆手。   陶白点点头:“老师再见。”   林嘉木和苟旭他们还挤在门口谁也不让谁。   陶白走到他们面前,轻声对夏生说:“麻烦让让。”   林嘉木直接扯着她领子把人扯到自己身边:“小乌龟你可是我们班的,不准跟外人说话!来拿书。”说着往她手上放了十几本数学书。   陶白手上一沉。   “林嘉木你是不是男人,居然让女生干体力活。”操着一口公鸭嗓的苟旭嗤道。   夏生给她让出一个道,陶白挣开林嘉木的手,抱着书就上楼了。   林嘉木满脸不爽地瞪了夏生一眼,随手操起一摞就想跟上去,被苟旭拦住。   “让开。”林嘉木眼见着陶白消失在拐角,急得去撞苟旭。   苟旭皮笑肉不笑跟他互撞。   陶白抱着书缓慢往楼上挪,有些沉手。   许斐从楼上下来,脚步轻缓。   陶白低着头往旁边让了让,许斐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陶白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她脚步微顿。   许斐莫名也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女生手上的书,视线顺着落在那两节瘦弱的手臂上,道:“需要我帮忙吗?”   男生嗓音清凉,与苟旭先前的粗哑的嗓子对比宛若天籁。   陶白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悬在半空的脚有些沉重地落在地上。   他要是知道自己天天晚上都偷偷跑去他的空间偷看,应该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吧。   被陌生人窥视,本来就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   外人都说许斐冷漠,她只觉得少年比谁都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29542289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感谢   读者“Drzyyz”,灌溉营养液 +50   读者“谷蕊”,灌溉营养液 +2   读者“迪三岁”,灌溉营养液 +1   读者“春眠不觉晓”,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冰冰粉”,灌溉营养液 +2   读者“月半一刀”,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Z小白”,灌溉营养液 +1   读者“Z小白”,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夜以尘”,灌溉营养液 +5   读者“?凯宸”,灌溉营养液 +39   v,v啾 第29章 她在看别人   许斐顿了顿, 忽地转身, 把她手中的书拿了过来。   十几本的重量他单手拿着毫不费力。   他垂目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女生, 转身上楼:“走吧。”   陶白的脚就像黏在了地上,鼻尖还蕴绕着独属于许斐身上的冷香。   除了那次帮夏生递水给他,和他付钱买香草冰淇淋, 这是第三次,也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许斐走了两阶, 停下。   陶白如梦初醒, 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高二(一)班和(二)班都在五楼, 比邻,与高一唯一的不同只是换了教学楼, 连二班下楼要路过一班走廊都是惊人的一致。   许斐没有帮她把书抱到教室,他在五楼的拐角把书递给陶白,没等陶白道谢,他就转身下了楼。 陶白抱着书, 听着身后下楼的轻快脚步声,愣了很久,轻声说:“谢谢。”   秋生见她抱着书回来,顿时气得跳脚:“该死的林嘉木又欺负你!”   陶白摇摇头, 把书放在讲台, 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斐应该是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才在楼梯把书给她。   许斐帮女生搬书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肯定用不了一天全校就传遍了。   陶白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秋生都不行。   秋生却是认定了是林嘉木欺负她,哪有让女孩子搬这么多书上五楼的。   等林嘉木臭着一张脸回来, 秋生扛着拖把堵在教室门口,“林狗贼,拿命来。”   林嘉木简直要烦死这兄妹俩,他在楼下被老狗旭和夏生堵,他妈上楼还要被他妹堵,他一把把手上的一摞书摔在讲台上。   秋生扛着扫把往后退跳:“干嘛!想打架啊,来呀来呀,不怕你。”   林嘉木作势抬起手,秋生玩了一暑假的双截棍,拖把在手中灵活的转了个圈,挡在身前,一脸谨慎地看着他。   陶白连忙丢掉笔,起身挡在他们中间,似乎生怕他们打起来。   林嘉木都要气乐了,看着她俩,“我不打女人!”   夏生苟旭他们抱着书从走廊路过,见此从走廊的窗户伸了脑袋进来,苟旭大声吼:“林嘉木你打女生啊!”   林嘉木扭头吼:“你他妈耳朵生来是当装饰用的吗!老子说了不打女人。”   苟旭和夏生乐呵呵地抱着书离开。   林嘉木在楼下吃了瘪,气得要死,偏偏陶白还跟他作对,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这么惹她嫌了。   陶白拉着秋生离开。   热闹的开学在林嘉木对陶白偏心眼的暴躁和秋生的虎视眈眈中结束。   新学期,新班级,新同学,新同桌,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陶白依旧在一班,许斐仍在二班。   他每天早上都会像高一时一样,踩点回班级。   轮到陶白值日那天,她经常能在清晨的校园里见到正在篮球场打球的许斐,夏生他们偶尔在,多数还是他一个人。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陶白保持了全班第一,齐素对此很满意。   陶白实现了她的保证,也用成绩稳住了齐素对她打暑假工的不满。   她偶尔从小区走过,能听见别人在谈论陶白如今的成绩比卞桃还要好了,真是看不出来啊小时候明明成绩很烂这类的话。   从出生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被拿来和卞桃比较。   无论是齐素还是陶武,还是完全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陶白没有丝毫的骄傲,只有一股难言的弃厌。   十月的一天下课。   一班和二班的男生在篮球场打比赛,秋生和陶白正好在现场,奔跑运球的许斐被林嘉木和刘琪他俩合伙阴了,许斐在避之不及中狠狠摔倒在地,而且由于当时速度太快,他的手臂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被压在地上,造成了很严重的骨折。   当时在球场外的两个班的学生当场就懵了,夏生和苟旭更是直接冲上去和林嘉木他们打了起来。   陶白站在原地,脑子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眼里全是那个摔倒在地的男生。   许斐被二班的男生围住,林嘉木和刘琪也没想到会摔这么严重,他俩就是想给许斐添个堵。   许斐满面寒霜,他抱着手臂起身,冷冷地看了林嘉木一眼。   “操。”林嘉木被夏生和苟旭压着打,他也没怎么还手,主要这事儿严重到有些超出他的预料,道歉是道不出来的,只能被动挨打。   “林嘉木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秋生也冲进了战圈,直接就是一巴掌抽在林嘉木胳膊上,那声音之响亮,引得全场人侧目。   林嘉木一张脸通红。   他就拌了许斐一下,鬼知道他怎么摔这么严重。   许斐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垂在身侧,他迈步朝着球场外走,走到护栏网门口时,一张面巾纸递了过来。   他侧目。   陶白的手在发抖,她没有看许斐的脸,只盯着他垂在身侧的胳膊,低声道:“脸上有灰。”   她的心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握在手中,那只垂在身侧的手让她觉得无比碍眼。   她甚至冲动地想冲进去把林嘉木打死。   许斐垂眸,大拇指在脸上抹了一下,接过女生手中的面巾纸,“谢谢。”   说完,他抬步朝校门口走去。   随着许斐离开,和不知道谁叫来了教导主任,球场上的混乱在教导主任的怒喝声中结束。   林嘉木,刘琪,夏生,苟旭,秋生,和一众参与打架斗殴的一二班学生被叫到办公室。   这是开学后的第一次集体打架斗殴,地点还是在学校,教导主任简直怒不可遏。   林嘉木和刘琪狼狈不已,夏生和苟旭下手毫不留情。   教导主任指着他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十四中的!打架,公然在学校打架,谁给你们的胆子!”   “是林嘉木先动的手。”夏生说。   “我不管谁先动的手,总之你们在学校打架就是不对!”教导主任指着他们。   “主任,您不能不讲道理啊,你怎么不骂林嘉木这个先动手的人呢,我们这叫自卫。”苟旭满脸不高兴,梗着脖子跟他杠,“而且许斐的手骨折了。”   教导主任一双牛眼瞪着苟旭,又瞪始作俑者林嘉木,最后吼:“许斐人呢!”   “人家手都骨折了您不会还想他从医院回来罚站吧。”夏生口气不冷不热。   这个年纪的男生,火气上来就没一个是好管的。   管你什么主任,平日里无事,您就是老大,现在我兄弟被人阴了你老找不到重点骂,我就很不高兴了。   秋生正好站在林嘉木身边,她偷偷伸手到林嘉木后腰的痒痒肉,掐住死死拧了圈。   林嘉木疼得一脸扭曲,偏偏还不敢叫出声,他磨牙霍霍扭头瞪秋生,秋生委屈巴巴对教导主任告状:“主任,林嘉木用眼神威胁我,我好怕啊。”   林嘉木气得要死,恨不得把她嘴缝上。   “林嘉木!”教导主任指着他,“你回去给我写检讨!明天早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许斐道歉!”   让林嘉木道歉,而且还是给许斐道歉,岂不是比要他命还难。   他偏头,完全不把教导主任的话放在眼里。   教导主任满脸怒意,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你听见没有!”   林嘉木冷哼一声:“主任,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生在一旁冷笑:“林嘉木,你是不是故意的在场这么多人谁没看见,随便拉个人问就知道了。”   林嘉木和许斐互相看不顺眼连学校的老师都有所耳闻,具体这俩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冲突没有人知道,但他们不合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嘉木其实就是故意绊倒的许斐,他也不是承认不起的人,他就是烦,不想跟许斐道歉。   换个人他可能就真道歉了,毕竟一句“对不起”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可对方是许斐,他就觉得无比羞耻。   就好似他说了这三个字,他就彻底输给了他。   刘琪在旁边有点怂了,被林嘉木狠狠瞪了两眼。   夏生的话教导主任觉得有道理,办公室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正好都是人证,他随手指了个女生:“你进来,说说你当时看到的。”   林嘉木双目圆瞪,看着被他指着的人,他脸上莫名躁得慌。   陶白走进来,她微微低着头,一看就是一副好学生不可能说谎的模样,教导主任对自己随手选的人非常满意。   他问:“当时你在篮球场吗?”   陶白点头。   “林嘉木是不是故意的?”教导主任看着她。   陶白抬起头。   林嘉木明明对进办公室这种事习以为常,可头一次,他的心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和不安。   他在暑假发现自己好像对小乌龟有点不一样的心思后就一直很想见到她。   暑假整整两个月,班级群里每天的聊天记录高达999+,可每个人都在里面,唯独没有陶白。   但他知道陶白选了理科,并且知道他们还在一个班时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陶白在看别人,而他在偷偷看陶白。   林嘉木低垂着眼,随着陶白掷地有声的声音响彻在办公室,他的心脏不可名状一痛,心跳都停止了。   “林嘉木故意绊倒了许斐。”   作者有话要说:   林嘉木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 第30章 你是谁   林嘉木低着头, 睫毛轻颤。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 松了又握。   一直习惯低着头的陶白说那句话时抬头直视教导主任, 她眼中深处酝着一团火。   在看见许斐垂在身侧的手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凌迟。   被林嘉木拽头发,被他扔掉许斐买的香草冰淇淋, 被他的霸道引来隔壁班老师的怒视,陶白都不在意, 她不在意这个男生恶劣的性格和玩笑, 这些冲着她的恶劣行径她统统可以不在意。   她没有说谎, 林嘉木就是故意的,陶白的心很平静。   她知道林嘉木在看她。   林嘉木在学校无人敢惹, 陶白的声音却掷地有声,清晰可闻。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树影斑驳,清风吹动外面的香樟树叶。   夏生和苟旭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那个喜欢低着头,胆小沉默的女生,她小小的身体崩得笔直,义无反顾地对上她们班的班霸。   林嘉木是一班的人, 她就不怕她这么说林嘉木会在私下里找她麻烦吗?   夏生面色一动, 开始有些理解秋生为什么这么喜欢她的同桌。   教导主任虽然是随手点了个人进来,可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 站在门口的人都下意识往身后缩,只有陶白当时脚步不动, 所以教导主任才叫了她进来。   他们都害怕这事儿过后被林嘉木找麻烦。   许斐,林嘉木,没有一个是他们敢惹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每个人都清楚,看热闹归看热闹,被牵连进来,没有一个人愿意。   办公室里有一瞬间安静。   教导主任都被她简短明了直击重点的一句话给说得一瞬间没有反应。   在这种能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林嘉木突然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吊儿郎当,嘴角带笑,只有对他极为熟悉的刘琪知道他嘉哥此时的表情简直比茅坑里的屎还臭,还难看。   他说:“行,我道歉。”   他没有看陶白,说完偏头看着窗外,差点被阳光刺得想落泪。   这种心情,从幼儿园就开始纵横校园的林嘉木形容起来就是,我就是吃了一颗刺鼻的薄荷糖,想哭的不是我,是我的身体。   他鼻翼耸动,微微低下了头,不愿被任何人发现。   这事儿最后的结果是林嘉木写一千字检讨明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用大喇叭承认错误并对许斐道歉。   夏生他们因为参与斗殴,无论起因是什么,总之写检讨少不了,只是不用被全校通告批评。   陶白离开办公室时被很多人围观,这种事情就像是在法庭上当证人,很多人觉得她事后肯定要被林嘉木找麻烦,没有人觉得她勇敢,只认为她傻。   第二天早上,林嘉木站在台上,态度极其不端正,许斐右手打着石膏站在第一排,林嘉木的目光穿透人群,准确地落在陶白身上。   他念检讨的声音越拉越高,像在跟自己生气,也像跟谁较劲儿,那声“许斐对不起”回荡在底下几千人耳中。   林嘉木念完就把手中的纸搓成一团丢地上,从台上跳下来。   路过陶白的身边时,他恶狠狠地说:“陶白,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们班的人都以为林嘉木要开始找陶白麻烦了,却不想他说完这句话根本就不想听陶白的回答,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   听个屁,答案他昨天下午在办公室就知道了。   人群散去。   许斐身边围了很多关心他的人,陶白站在不远处,终是没有走过去。   万里晴空无云,燕子展翅从半空飞过,女生转身离开。   许斐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落在她身上,耳边是夏生的声音:“你不知道昨天在办公室她是怎么当着众人的面……”   平静的湖面似被投入一块碎石,引起点点波澜。   许斐抬头望着长空。   夜幕深沉,陶白躺在床上,握着手机,还是没忍住给难得在线的人发送了消息。   bt:你的胳膊还疼吗?   发送完,她滑动聊天界面,双眼盯着自己刚刚发送的消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几秒后,她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丢开。   白色的手机在床上翻滚两圈,坠入凌乱的被子缝隙里。   陶白站在床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说了什么,她刚说了什么,她问他胳膊,这不是代表她知道他是谁。   许斐和QQ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陶白一脸惊慌,她一定会被许斐删掉的。   以后都不能偷偷看他空间了,以后都不能再点开聊天框看那几条简短的聊天记录了。   消息提示音响了两声陶白才反应过来,她几乎是抖着手把手机翻出来,她那么期待对方的回复,却第一次害怕看到对方的回复。   她一定会被删掉的。   陶白的心中流淌着一股难言的失落,是对自己粗心大意的失望。   她几乎是抱着被质问的心态看向聊天框。   许:?   许:你是谁?   陶白的心一紧。   她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可能一个人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便会爆发,陶白怕到了极处反而变得不管不顾。   bt:你是笨蛋吗,林嘉木拌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   陶白看着已经发送过去的消息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   她的手很不听话,根本由不得她控制。   bt:你和他不是不合吗,你怎么不防着他!   bt:疼死你!   陶白一把把手机丢到床的另一头,抱着脑袋埋进被子里。   她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城市的另一头。   许斐靠在椅子上,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映得那张脸越发清俊。   他右手打着石膏班主任批准他在伤好之前不用写作业,但他其实是个左撇子,以前用右手仅仅是因为郁娟让他练习右手写字,其实他左手也能写字。   他现在就正在写数学卷子。   就是无聊,闲得没事儿做。   看着聊天框对方嚣张的回话,他挑了挑眉,原本一直以为上次误加的好友就是一个网络新手,出于某种他觉得玄之又玄的缘分,他一直没删。   期间偶尔也会跟对方聊两句,基本都是对方主动发送消息,他看见出于礼貌会回复。   对面那人态度也很有礼貌,甚至有些礼貌过分,尤其认真。   比如他上次说莎拉·布莱曼的《ScarboroughFair》很好听,对方小心翼翼说没听过,结果没过两天,对方就来戳他,说自己听了,真的很好听。   在网络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网线后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居然真的有人会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专程跑去下载来听。   许斐只是觉得这个误加的好友性格认真,留着就留着吧。   虽然对方似乎对他的空间十分感兴趣,几乎每天晚上定时定点准时在他空间留下足迹。   对于一个陌生人,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这种认知,显然在今晚被对方一句话打破。   对方知道他受伤,甚至清楚地说出林嘉木这个名字,只能说明对方和他同校。   被误加,还是被有心人加的好友,两种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许斐原本还有些不虞的心情被对方理直气壮的几句话击个粉碎,他都要气笑了。   许:露出真面目了?   明明以前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语气,这会儿自己不打自招干脆破罐子破摔?   bt:是啊!   bt:你怕了吗!   许:……嗯,好怕。   bt:知道怕就好。   对面隔了几分钟,对面才别别扭扭地问。   bt:胳膊是不是很疼呀?   许斐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只有着蓬松软毛的小兔子别扭扭地抬起小脑袋看他的画面。   他靠在椅背上,被自己幻想的画面闹得啼笑皆非。   那股郁气却是真真切切的消散了。   夏生和苟旭不可能把他的QQ告诉别人,那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斐完全想不明白。   他看了眼打着石膏的手臂,疼不疼,胳膊断了,怎么可能不疼。   他扯了扯嘴角,林嘉木那东西下手可真狠。   许:QQ号你从哪儿知道的?   他没回复疼不疼的问题,唯一感兴趣的是对方从哪儿弄来的号。   对面果然不说话了。   他等了一会儿,聊天界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陶白就像栽在床上的一颗恼怒青葱,她伏跪在床上,埋在被子里的小脸通红。   过了很久,她抓过旁边的手机,白皙的食指在屏幕上戳。   bt:不告诉你。   她在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得到了一个与他相近的机会,用一个暑假的努力换来了这天,在自己把自己出卖的瞬间,陶白是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说了那两句话,她觉得许斐可能要生气了,可他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生气。   大约是隔着一条网线,她料定了对方不可能知道她是谁,陶白藏着十六年的胆子,在她万万没想到的情况下,居然彻底在许斐面前显露出来。   不告诉你。   在她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秋生把机会送到她面前。   她在两个月里,发了数不清的传单,送了无数的气球,流尽汗,耗尽了勇气,换来了今天的一句“不告诉你”。   喜欢不能当面告诉你。   因为少年太美好,因为她不够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就不告诉你!敢删我试试!嗷呜。   感谢   大大今天秃了吗?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第31章 同桌   那晚过后, 原本只敢在晚上偷偷去许斐空间看一眼的陶白突然就跟释放了天性一般, 每天晚上十点准时躺在被窝里给许斐发消息。   一开始许斐只偶尔回复, 之后不知是不是被她缠上了,竟一来二往,开始习惯晚上十点准时响起的“滴滴”声。   从聊天中陶白知道了他不止喜欢莎拉·布莱曼, 还喜欢日本女歌手中岛美雪。   陶白的歌单里又多了一首《银の龙の背に乗って》。   这天晚上,陶白写完作业抱着手机给他发消息。   bt:你手好些了吗?   这句话成了这段时间的开场白。   许斐的手养得不错, 家里的阿姨每天换着法给他炖汤。   许:差不多了。   bt:哪里就差不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这才半个月不到呢,你得好好养伤。   许斐这段时间简直烦死, 手受伤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打球,不能玩游戏。   许:再养半个月,我要打球。   bt:你疯了吗半个月怎么够, 你是骨折不是扭伤!   许斐一脚踩在桌沿上,面色冷淡。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的对方容易害羞,瞧瞧现在说话的口气。   许:我以前真是瞎了。   bt:?   许:没什么。   bt:?   许:小姑娘,你胆子很大啊。   陶白面颊红绯红, 她的五官在无人窥见的黑夜悄然长开, 没有镜框与厚重刘海遮挡的小脸宛如夜昙花开,美丽而神秘。   她白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戳着。   bt:我胆子很小的。   对方几乎是秒回, 显然他与她一样都在专注地看着看聊天框。   许斐在城市的另一端,等着她的回复。   这个设想让陶白面颊滚烫。   许:我看你胆子比天大。   窗外的夜空挂满亮眼的星辰, 晚风拂起窗帘一角,吹动书桌上的野花。   少女粉嫩白皙的双足在空中轻摆,纤细的身体在床上滚了一圈,晚风参与了她的雀跃,把这股风传递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这段时间许斐的生物钟因为夜晚十点准时到达的消息而被打乱,他靠在床头,微微打了个哈欠,头顶昏沉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显得他的五官愈加迷人。   女生的资料信息除了同城和年龄外,其他都是乱填的。   但从说话的语气到内容,许斐不难猜出对方不是高二就是高三的。   胆子很大,还说他疯了。   长这么大,还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果然,什么小心翼翼胆小羞怯都是错觉。   落地窗微微浮动,晚风微凉。   星空挂满繁星,无边的城市,万家灯火齐亮,美如画卷。   城市的两头,少女绯红的面容藏在白色的被单里,少年低眸垂眼打着小哈欠,他们的手中握着荧光不灭的手机,不时在屏幕上戳两下,看着对方的回复,一个双目盛满星辰,一个勾唇浅笑。   ~   许斐手上的石膏打了一个多月才拆。   医生说还要养几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篮球更是不能碰,许斐的脸一天比一脸冷,尤其是看着林嘉木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差点就没忍住把手中的手机丢到他头上。   林嘉木其实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点只有他知道的不好意思没有任何人看出来,全部人都觉得林嘉木简直不要脸,把人害得骨折,还跑到人家面前去撩贱。   许斐退出贪吃蛇界面,点了QQ。   只有三个好友的列表里只有两个一天二十四小时在线,最底下那个不到晚上十点是不可能亮起来的。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点开QQ。   他简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遂毫不犹豫退出。   林嘉木在走廊篮球拍得砰砰响,许斐眉心突突直跳。   “许斐,来一起打球啊。”林嘉木笑眯眯地靠在二班的后门,对垂着脑袋玩游戏的许斐说。   许斐头也不抬,林嘉木啧了声,嚣张地拍着篮球离开。   这种场景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大家已经见怪不怪,集体认为林嘉木简直太嚣张太不要脸了!   林娇娇和卞桃从小卖部回来正巧和拍着篮球的林嘉木撞上,林嘉木对女生仅限于“不揍女人”的标准线,要他给好脸那是不可能的。   他挡住她俩的路:“怎么,撞到人不道歉啊?”   林娇娇咬牙:“是你撞到我们。”   林嘉木抱着篮球,晲眼看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撞到你们的,我两只眼睛只看到你们往我身上撞。”   “林嘉木你别这么太过分!”   林嘉木气焰嚣张:“怎么的,撞着人还有理了?”   林娇娇气急:“你!”   “我怎么我,”林嘉木抱着篮球,“我知道我帅,要你说?”   “林嘉木你能不能要点脸!!”   许斐走了过来。   卞桃余光看见他,脚尖微微一动,侧身挡住了过道。   林娇娇简直要被林嘉木气死,在她心里林嘉木和秋生陶白就是一伙的,他就是在故意找她们麻烦!   “林嘉木你别没事儿找事,旁边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顶多咱们就是谁也没看见谁,谁没事吃饱了故意撞你。”林娇娇想推他,被林嘉木的篮球怼到脸上。   卞桃咬着唇,声音很轻:“林嘉木,学校不是让你随便欺负人的地方。”   林嘉木正想说话,肩膀被一只手搭住。   走廊上,卞桃挡住了去路,她眼睁睁看着许斐绕过她走到害他骨折的林嘉木身边,她咬着唇,眼中闪过一抹愤然。   许斐抓住林嘉木的肩把他往旁边一推,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下了楼。   林嘉木被推得一个踉跄:“许斐你是不是想打架。”   篮球被他砸在墙上,又长臂一捞把球抱在怀里。   许斐头也不回。   林嘉木不爽地啧了声,抱着篮球离开。   林娇娇看着他的背影,磨牙霍霍:“林嘉木是不是有病,他干嘛老找我们麻烦!”   卞桃语气微冷:“别理他。”   边儿上有人问:“卞桃,你没被撞到吧?你别理林嘉木,他就不是个男人。”   卞桃去年被人评选为一中的校花,和曾经的曲微微不同,曲微微虽然长得好看,但风评差,经过和人私奔,高考缺席,重重负面影响下,新任校花卞桃温柔可爱,简直深得一众荷尔蒙爆棚的男生的喜欢。   正是下课时间,走廊上人很多,除了一班和二班的学生还有其他几个班的,作为男生,他们都看不惯林嘉木欺负女生,而且欺负的还是卞桃。   卞桃心中嗤笑,你先前怎么不说林嘉木不是个男人,等人走了才说。   她脸上带笑,对他们点点头,拉着林娇娇进教室了。   卞桃在林嘉木面前受了气,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如今她和陶白的座位离得近,路过陶白身边的时候,她故意露出手腕上的手链,凑到陶白耳边轻声说:“陶白,回家替我谢谢陶叔叔呀。”   陶白笔尖一顿。   卞桃面上闪过一抹得色。   陶白,你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内心里其实都是介意的。   卞桃的学习成绩虽说不上一落千丈,但她到了爱美的年纪,被无数人捧着,夸着,学习已经不是她当前最感兴趣的事,而陶白越来越高的分数,让从小到大永远比她优秀的卞桃十分碍眼。   陶白就该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   她只是“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喜欢某个品牌的手链,陶叔叔就买来送给她了,陶白可以吗?   就算她成绩越来越好又怎么样,她一样不得自己爸爸喜欢。   卞桃声音很小,只有陶白一人能听见。   陶白的同桌偷偷偏头看了卞桃一眼,卞桃朝他甜美一笑。   男生脸一红,连忙低下头。   卞桃轻笑,声音如铃般清脆。   内心里却厌恶极了男生脸上的雀斑,简直丑死了。   陶白睫毛轻颤,停顿的笔尖在练习本上写出答案。   她的同桌忽地碰了碰她的手臂,因为脸上长着雀斑,男生被人取了个外号叫“小雀斑”,他内心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小雀斑叫余航,同桌这么长时间,他们的交流屈指可数,一个因为自卑,一个孤僻寡言,谁都不是主动的性子。   陶白缩了缩被他碰到的手臂,余航有些尴尬,以为陶白嫌弃他,“对不起。”   陶白摇头。   余航已经习惯她寡言的性子,他道完歉,鼓起勇气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和卞桃很熟吗?”   陶白微微偏头看他:“熟?”   “不熟吗?”余航摸摸鼻尖,双眼乱转,带着少年人的羞涩,“我看你们俩刚才还在讲悄悄话。”   “我和她不熟。”那种话,落在外人眼中竟成了熟稔。   银色的手链很漂亮,上面嵌着细碎的钻,卞桃看上的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地摊货。   便是齐素,陶武都不曾送过她什么首饰。   他还真是爱屋及乌。   陶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余航却理解错她的意思,以为她看出他的小心思,在嘲他异想天开。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声音有点激动:“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也没想怎么样,我就是、就是……”   陶白一脸莫名:“你在说什么。”   余航五官其实长得不错,但因从小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很少敢和别人对视,陶白和他基本就没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像如今这样面对面。   余航一愣,才发现陶白长得很好看,他都忘了想说的话。   陶白见他红着一张脸,提的又是卞桃,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两条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你喜欢她?”   她的唇色天生润红,不点而赤,五官精致美丽,一双眼睛尤其出色。   余航已经完全呆住。   他、他同桌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陶白见他脸越来越红,以为是自己说出了他的小心思他不好意思,本想提醒他卞桃不是他看到的那么娇柔可爱,但陶白的性格天生就不是爱说别人坏话的人。   她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埋头继续做题。   余航抱着脑袋埋在桌上,头顶都在冒烟。   天啊,大家都是瞎子吗!他们选校花的时候真的没有集体失明吗。   作者有话要说:   《银の龙の背に乗って》和《ScarboroughFair》都是私设啦,我超喜欢中岛美雪。   麻麻喜欢,我儿子自然也喜欢v.v   感谢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第32章 不在线   陶武经常一出车就是大半月, 他平常就算不出车也很少在家, 一个月回家一两次都是多的。   在陶白的记忆里, 她小时候经常看不到陶武,而每次看见他,他手上都提着一大包不是给她的零食。   陶白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陶武不喜欢她妈妈, 他喜欢的是卞桃的妈妈。   小时候的卞桃把“喜欢”当成一件很光荣的事,她经常把陶白堵在角落里, 用充满天真的语气说着世间最恶毒的话。   “你爸爸不喜欢你妈妈。”   “你爸爸也不喜欢你。”   “你爸爸告诉我, 他喜欢的是我妈妈和我。”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这几句话是卞桃经常挂在嘴边拿来炫耀的事情。   长大后卞桃或许开始明白,不是什么“喜欢”都应该值得炫耀, 比如别人的爸爸喜欢自己妈妈这种事情只能在私下里在陶白面前炫耀,对外人是不可以乱说的。   陶武从卞桃还不明事理时就已经灌输给她的“不喜欢陶白”让卞桃在与她同龄的陶白面前十分自傲。   同龄人,最是喜欢攀比。   今天你带的粉色发圈比我的好看,你的书皮比我的好看, 连一块橡皮擦都能成为攀比的物件,何况是爸爸这样不可复制的角色。   陶武助长了卞桃的气焰,他直接间接亲手拧断了陶白的天真,可笑他却无数次厌恶陶白的孤僻。   陶武正在家看球赛, 陶白毫不意外他今天在家。   他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 从各个地方带回来无数稀奇玩意儿,只要卞桃拿着东西来她面前炫耀, 陶白就知道他回来了。   陶武看起来心情不错,那张凶悍的脸罕见带着笑, “淘淘回来了,爸爸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陶白弯腰换鞋,语气平静无波:“喜欢。”   她唯一的一次“不喜欢”换来的是陶武的怒火和一句“不识好歹”,她现在看什么都喜欢。   茶几凌乱,一桌的酒瓶。   陶武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电视里,他支持的球队错失了进球机会,气得怒骂:“操!这踢的什么玩意儿!”   陶白沉默地看了一眼,回了房间。   写完作业没一会儿,她就听见齐素开门回来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外面响起争吵声。   陶白顿了顿,把合上的作业摊开,拧开笔盖,在草稿纸上乱划着。   争吵声无孔不入传了进来。   “你手链又买给了哪个贱人!是曾雨芙还是卞桃?!”   “你闭嘴!”   “怎么!我骂她们贱人你心疼了?陶武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好了不再去找她们,你说好了要跟我好好过,陶武你到底是不是东西!我跟了你二十年你给我买过什么?我还给你生了个女儿,陶白才是你女儿!!”   “疯女人,懒得跟你说。”   “不准走,你今天哪也别想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给谁就给谁,谁也管不着!”   “去死!陶武你给我去死!”   齐素声嘶力竭的厉吼伴随拉扯撞击声传入陶白耳中,她抱着脑袋,捂住耳朵,可依旧抵挡不住陶武的叫骂和齐素尖利的疯叫。   是啊,如何能抵挡?   捂住耳朵的双手,是外面争执的二人给予她的血肉之躯,这双手能考满分,能刻木,什么都能做,唯独不能挡住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绝望。   陶白听着一墙之隔外疯狂的扭打声,混杂交织着男女的怒吼尖叫,玻璃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凳子在地上拖拽的沉闷声,从客厅一直到卧室,这场混乱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   当一切平息下来,陶白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看着狼藉一片的客厅,内心一片荒芜。   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在平静了大半年后,被一串手链彻底击个粉碎。   -   北京时间11:00。   许斐再次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这是他今晚第无数次不自觉点开QQ,那个天天准时准点在十点发送消息来的人今晚毫无动静。   许斐又等了五分钟,忽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掀起被子搭在身上。   太不正常了。   这样的自己简直太不正常了。   他居然会等一个陌生人的信息。   他做什么要去等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睡觉!   他摁灭床头灯,昏暗的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半个小时后,漆黑的房间亮起,一直白皙的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依旧安静。   没有任何消息。   苟旭的头像还是那么丑。   夏生的头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最底下的头像还是灰色的。   不在线。   许斐掀开被子赤脚下床,把手机扔进抽屉里。   凌晨三点,外面下起瓢泼大雨。   雨珠坠在窗面,窗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冷风从缝隙中钻入,书桌上的野花被吹得东倒西歪,花蕊在败落。   陶白睡得极不安稳,在睡梦中齐素的声音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器,在风雨飘零的家四处砍割,陶武的怒骂和拳头随即把已经摇摇欲坠的家击个粉碎,陶白躺在四处空旷的地方,除了身下的白色小床,四周再无一物。   齐素和陶武的身影交缠扭打着在梦中渐渐消失,接着是身上的被子,床,陶白被摔在地上,最后看着藏在床底下的木箱也开始变得透明。   陶白忽地想起什么,呆坐在地上的她疯了般朝渐渐雾化的木箱扑去,可惜已经晚了。   木箱子在她面前消失,她收集的木头和各种各样亲手雕刻的小物品一一消失,一部白色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面色苍白,扑过去想要抓住手机,可那部白色的手机在她面前一点点化为尘埃。   ——除了她,全都消失了。   陶白被吓醒了。   坐在床上,她一脸惊慌,手还保持着向前伸抓的姿势,睡衣松松垮垮滑落,露出白皙的肩膀和精致漂亮的锁骨。   她愣了两秒,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拉出床底的木箱。   看着好好躺在箱子里的白色手机,她的卸力般地倒在床上。   她好像失去了一切,可抱着这部冷冰冰的手机,她似乎又拥有了一切。   窗外狂风大作,一眼不看到光。   陶白看着墙上的时钟,靠着床沿坐在冰冷的地上。   清晨六点,她点开那个灰色的头像。   bt:早上好。   晚安缺席,早安补上。   发完消息,她关了机准备把手机塞回木箱,在即将放下的瞬间她手一顿。   先前的梦境终究给她造成了影响,那种看着眼前的一切消失,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的无力和绝望让她紧紧握住手中冰凉的手机。   她把手机放进了书包里。   要随身带着。   陶白换好校服去洗漱,台风过境般狼藉的客厅她不敢也不愿多看,主卧的门紧紧关着,里面是什么场景陶白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这个家就像客厅被砸烂的茶几,一块沉疴旧伤,如今也只是旧伤添新伤,把伤口撕开一次又一次,五感除了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陶白背着书包换鞋出门,隔壁邻居正好也开门出来,见到陶白,对方立马抱怨:“陶白,你爸妈昨晚又闹得我家小孩儿睡不好觉,老这样我只能去居委会投诉了,这不是要命么。”   陶白对她点点头。   邻居问:“你点头是什么意思啊,你爸妈吵架打架你都不劝吗,他们关系这么差,早晚得离婚。”   陶白攥着书包带,“你去投诉吧。”   她是真心希望对方去投诉,邻居却误会她这话是在故意刺她,顿时提高了音量:“怎么了,阿姨我说错了吗,咱们小区有哪一家的家庭关系像你爸妈那样的,一个月不打够十五天都凑不满一个月,咱们也是十几年的邻居了,这楼上楼下的你随便问一家,哪家对你们没有意见?”   吵架,打架,摔东西,怒吼,尖叫,齐素和陶武的十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离婚,他们似乎从未想过离婚,即便彼此折磨。   邻居亦步亦趋跟着陶白,她脸色一转,突然笑眯眯地说:“陶白,阿姨听说你现在成绩全班第一啊?是不是真的,一中不是很难考吗,我家那小子明年就要念高一了,你看咱们都邻居这么多年了,你成绩这么好,有空就来我家帮我家那小子辅导辅导?”   原来这才是她今天卡着陶白出门的主要原因。   见陶白不说话,她脸上表情微变,想起以前自己也和别人闲话叨陶白不如卞桃,哪晓得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现在成绩比卞桃还要好。   小区里同批的孩子都喜欢拿来比较,她家小子比陶白和卞桃要小两岁,小时候他们还一起玩过呢,帮忙辅导一下怎么了。   “陶白,你小时候天天和我们家小军玩,咱们小军还叫你姐姐呢,你是不是忘了?”邻居拽着她书包,“也用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家小军很乖很听话的,你就帮帮你小军弟弟吧。”一中不好考,鬼知道她当年是怎么考上的。   连陶白这种小学期末考经常不及格的差生都能考上一中,她就不信她家小军考不上。   她孙子可比陶白聪明多了。   陶白抿着唇,到了楼下,她把自己的书包带从她手中扯了回来,低着头说:“阿姨,我学习很忙,没有时间。”   邻居跟了她一路,没达到目的怎么愿意放过她,“怎么就忙了,你这才高二又不是高三,而且也用不了你多少时间,你每天放学来我家给你小军弟弟补习两个小时就可以了。”   两个小时陶白能做几张试卷,能预习完一天的功课,能把要学习的重点给秋生划出来,再不然她也能雕木头让自己放松。   她为什么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帮一个在她小时候抓了一条蛇放在她书包里吓她的男生。   刘军叫的不是淘淘姐姐,而是桃桃姐姐。 第33章 在办公室   暴风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 天空如洗清澈。   陶白埋头大步朝前走, 邻居跟了她一路, 任她苦口婆心打感情牌也好,还是话里话外暗示只要她帮忙补习就不去投诉他家也好,陶白全程不语, 坐实了她孤僻的传言。   跟到路口的公交站,邻居得坐公交去买菜, 她怒气冲冲地看着陶白头也不回的背影, 在地上啐了口痰。   “什么玩意儿, 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了,性子这么傲, 早晚折了你。”   被暴雨洗刷后的操场纤尘不染,体育老师正在操场跑步,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篮球击打地面的闷响声。   陶白脚步一顿,绕到了篮球场。   护栏网面坠着水珠, 篮球场内,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正在投篮,他高高扬起的手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可能是手感不对, 篮球在球框上滚了一圈, 掉在了地上。   球没进。   陶白站在大树下,看着许斐一次又一次用左手单手投篮, 十次之中只有两三次投空。   晨风拂起少年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时间好似凝在这一刹那, 十几米外的树下站着偷偷观看的女生,和篮球场上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重复着用左手练习投篮的少年。   校门口突然涌入一群人,寂静的校园突然被注入人气,潮气蓬勃的打闹由远及近。   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陶白如梦初醒,长时间站立不动的双腿有些僵硬,她踢了踢脚边的小水团,迈步离开。   “斐哥,你怎么这么早。”二班一个经常和许斐他们一起打球的男生冲入篮球场,“不是吧这么牛,左手都能进球。”   “早。”许斐声音清凉,似雨后的天空,无垠清澈。   “哇,我要看学长打球。”有高一的女生拉着同伴。   她的同伴笑嘻嘻地拽着她走:“我亲爱的同桌,请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糟糕!我忘了!”女生尖叫一声,拽着她同桌就向教学楼冲去。   跑过陶白身边时,她们笑得一脸灿烂:“学姐早上好!”   陶白眨了眨眼,四处看了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学姐:“早……”   两个女生已经跑远了。   果然没有什么地方比学校更能给一个人带来欢乐和希望。   许斐把篮球丢给夏生把挂在树上的背包取下来。   夏生身边跟着嘴里叼着油条的秋生,她看了眼场外站着的林菲和赵梦丹她们,脸上表情很淡。   “你们闹僵了?”夏生扭头看了一眼。   秋生不在意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闹什么闹,我们又没闹。”   夏生揉了揉鼻子,女生之间的友情真让人看不懂啊。   林菲和赵梦丹选了文科,原本在高一关系不错的几个小姐妹,如今见了面竟是连招呼都不打,明明秋生生日时对方还来参加过她的生日会。   年轻人的友情,一栋教学楼就能斩断。   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秋生面无表情啃完油条。   林菲和赵梦丹已经有了新的玩伴,甚至还有刘萌萌,她们三个建了新群,群里没有她。   被小姐妹们排除在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夏生,真是丢人。   有的人越走越近,有的人却渐行渐远。   青春啊,不外如是。   ~   许斐从包里拿出手机,一按,黑屏。昨晚手机在抽屉放了一夜,已经没电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看随手就扔在包里,他没带充电线,也没地方充电,把手机丢回包里,力道有些重。   “斐哥作业借我抄抄。”苟旭说着,伸手就要拿他桌上的卷子,许斐拽起来就塞进书包里,淡声道:“自己写。”   “别啊哥,你是我亲哥,弟弟这条狗命能不能活到太阳下山就全靠你了啊。”苟旭抱着脑袋,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半,暴雨天打游戏实在是太爽了,谁他妈还记得作业是个什么东西。   许斐塞上耳机,桌底下的mp4电量满格,温柔的女声从耳机传入耳中。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苟旭围着他蹦跶了半天,见他斐哥今天异常冷漠,就知道人家铁了心不借作业给他抄。   此处花不开,另寻开花处。   苟旭单手挡在眉间,镶金狗眼一扫。他们班的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的座位四周坐满了一群王八蛋,那群王八蛋正埋头狂抄。   苟旭骂了声“操”,脑子一转,把注意打到了隔壁班。   一班的情况差不多,苟旭率先找秋生,然而秋生不在教室,她座位空空荡荡,连本书都没有。   苟旭站在后门,叉腰打眼一望,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眼睛登时一亮。   开学之际,很多人和陶白不熟也想找她借作业,但在领教了几次对方的冷漠后,班上几乎没人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硬抢也是不行,谁要敢硬抢陶白的作业一准被秋生揍得成猪头。   陶白的作业就放在桌上,好几本叠在一起,她正在给秋生勾今天要讲的重点,猝不及防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把她作业抢走。   陶白一脸呆滞地回头。   苟旭嘎嘎大笑,抓着她作业就跑,边跑还边吼:“同桌作业借我抄一下,抄完我就还给你!”   什么……情况。   余航偷偷看她,耳朵有点红:“他是隔壁班的苟旭。”   陶白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余航看了她一眼,连忙转过头:“那什么,你不用担心,他说抄完就还给你,下课之前一定会给你的。”   他觉得他同桌胆子很小,被人抢了作业一定很害怕。   余航真的想多了,陶白怕是不怕的,她只是在想苟旭怎么不去找许斐要作业而跑来抢她的。   明明许斐每天都有写作业的。   她想到两人的聊天记录,脸有些烫。   前几天她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写,发给许斐,是许斐教她算出来的。   嗯……今早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复。   陶白拉开书包拉链,伸进去摸了摸冰凉的手机。   余航一直在偷偷看她,他翻开数学书,轻轻推过来,指着上面的一道题,耳朵都是红的:“陶白,能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解吗?”   他其实是会的,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想和她说话。   陶白的目光停在他手指的那道数学题上,直接用铅笔在上面写下一个数字,然后就不再理他。   余航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他不可能不会。   陶白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会却说不会。   余航喏喏地把书撤回去,懊恼不已。   他应该找一道有难度的题才是。   -   苟旭从后门窜进来,特意翻开陶白字迹工整的作业在许斐面前晃了晃,一脸得意:“看看,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这一手字漂亮得简直了,比你不差吧!”   许斐靠在椅背上,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扫了一眼面前的作业本。   字迹清秀,作业本干干净净,一点涂抹的痕迹都无。   苟旭很得意,就给他看了一眼就闭上了本子,许斐晃眼在名字栏上看到一个“白”。   苟旭的手挡住了前面姓。   苟旭哈哈笑了两声就抱着作业回了座位。   许斐侧目往向湛蓝的天,晨光暖阳。   这世上最美的景色无外乎湛蓝的天,碧蓝的海,和最美的人。   许斐摸出手机,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在漆黑的屏幕上,思绪已不知去到何方。   高二的还是高三的?   她的字迹应该也和苟旭在隔壁班抢到的作业本一样公整清秀吧。   理科还是文科?   说不定他们在同一栋楼。   或许每天擦肩而过。   她知道他是谁,他却不知道她是谁,许斐第一次觉得事情有些不公平啊。   想知道对方是谁的心突然十分强烈。   他抓着手上的手机,突然起身。   夏生在他身后叫了几声,“已经要上课了你去哪儿啊。”   许斐对他摆摆手。   许斐去办公室问老师要充电器。   班主任正在喝茶,差点没喷出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斐面色淡淡:“借一下充电器,顺便借下插头。”   班主任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气笑了:“这里是学校!”   哪有人堂而皇之跑到办公室找老师借充电器的,他可真是……   “我有事要给郁女士打电话。”许斐随便扯了个正好能让他闭嘴的借口。   郁娟,郁女士,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在上学期还给捐了几百台电脑的大佛。   班主任沉默了两分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充电器放到桌上,指着不远处的插座:“那里有位置,你随意。”   许斐道了声谢,拉过旁边的椅子,拖到他手指的位置。   办公室站着几个一大早就被教导主任抓到办公室罚站的学生,他们指着许斐,手指发抖:“主任,你看看!”你为什么不骂他!   主任不看。   主任已经听见了他俩的对话,这种时候他就要装聋作哑。   他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指指其中一个的脑袋:“看看,看看你这头,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留这么长的头发你是准备编辫子吗!”   他又指着另外一个:“还有你,别以为你染发我看不出来,你这是黑发吗,这是栗色!”   接着他又指着第三个:“你笑什么笑,举起你的手给他们看看,你留这么长指甲是准备练九阴白骨爪还是准备跳孔雀舞啊!啊!”   许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右腿搭在左膝,揉了揉耳朵。   他点开QQ,顿时,一阵响亮的“滴滴”声响彻在安静的办公室。   全部人扭头朝他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生们:你看看!你看看他!他公然在办公室聊Q!   主任:我不看。   -   感谢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么么啾谢谢大大每章投的雷,我都懵了搞不清到底几个一排都是你=3=】粥粥仔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第34章 运动会   许斐指尖一顿。   他关掉声音。   QQ界面上, 有一条未读消息。   对方头像灰着, 发送消息时间是早上六点。   比她正常的上线时间迟了八个小时。   他换了个坐姿, 双臂撑在膝盖上。   许斐没在第一时间回复,反而点开了对方的空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对方空间,空荡荡, 片草不生荒无人烟。   就像一个小号。   他现如今已经不会有对方是什么“网络新手”这种神奇的想法,这个只有两个星星的号绝对是小号。   一条动态都无。   “许”是第一个访客。   留言板空荡荡。   在这个去谁空间都要留下一句“踩踩”“期待回踩”的年代, 许斐在她空荡荡的留言板留下一个“。”句号。   预备铃声响起, 许斐的手机只充了一格电, 他把充电器还给班主任。   上楼梯时,他点开对方的头像, 回复。   许:早。   上午的课程结束。   陶白和秋生在食堂吃过午饭,一起去小卖铺买水,正巧林菲和赵梦丹她们也在小卖铺,去年还关系亲密的小姐妹如今见面也只是干巴巴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秋生。”林菲和赵梦丹挽着手, 有些尴尬地看着秋生。   秋生挽着陶白:“你们买东西啊。”   林菲点头,干笑:“是啊。”   刘萌萌那个大嘴巴不知道怎么把她们建了新群的事儿说了出去被秋生知道了,秋生虽然没说什么,却没再找她们玩儿过。   原来那个闺蜜群她也退了。   林菲和赵梦丹很尴尬。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 就是分班后一起玩的时间变少了, 又有了新的朋友,有了不同的朋友圈, 时间一长,自不而然感情就变淡了。   有了不同的朋友圈后, 有的话题就不是能让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知道,秋生被排除在外,也无可厚非。   秋生有些怅然,但并没有多失望和难过。   陶白挽紧秋生的手,偷偷看她。   秋生朝她灿烂一笑,对林菲和赵梦丹摆摆手,拉着她进了小卖部。   真正的好朋友不会走,会走的不是真正的好朋友。   她有永远都不会走的淘淘。   并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秋生。” 陶白轻轻摇晃她的手,“月底的考试加油,你一定能考一个好的成绩。”   秋生知道她是在安慰她,她的淘淘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这么别具一格,捏捏她的脸,手上的触感软软糯糯,秋生笑得嚣张:“我当然能考一个好的成绩啦,我可是有淘淘给我划的重点,放心吧淘淘,我没事的。”   每个人的一生会遇上很多个人,幼年时期的玩伴,青春时期密不可分的好友,可等到你成熟那天回首过往,会发现留在你身边的人不过三两,那些你丢失的过往,会难过的失去,都会掩埋在岁月的洪流中,悄然褪色。   时间一晃到了11月,在2008年的末尾,也迎来了一中建校30周年的日子。   秋梧翻飞,一中的气氛却如火如荼。   运动会将临。   每个班级都在组织报名比赛的人选,跳远,男女800米接力、跳高、垒球、射击等在一天之内已经全部报满,唯独一万米那栏空着。   这种情形几乎在每个班上演。   一万米。   十公里。   比拼的不是爆发力,而是耐力与毅力。   几乎人人望而却步。   秋生报名跳远。   卞桃报名射击。   林嘉木报名男子800米接力。   连余杭都报了接力赛,班上没有报名比赛的女生都加入了拉拉队,唯独陶白全程没说话。   林娇娇是拉拉队的队长,碍于秋生和林嘉木在,她不敢找陶白的麻烦,却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大家都看看啊,还有谁没有报名,没有报名的自觉举手,拉拉队和后勤队自己选一个。”   后勤负责搬送饮料和桌椅板凳,做各种体力活。   班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全部人齐齐看向陶白。   只有她还什么都没报。   余航被他们看得脸色发烫,他小声地对陶白说:“你报个跳远吧,能跳多远是多远,班主任说了重在参与,没有让我们一定要拿到好成绩,后勤很累的。”   在他看来陶白绝对不可能去拉拉队,她和林娇娇不合。   走廊外走过几个二班的人。   “还好有许斐,不然抽签抽一万米铁定抽到我……”   “哈哈,你手太黑。”   “妈的我在外面抽奖一般连安慰奖都抽不到,抽这种事就没一次轮空过。”   …   林娇娇把名单拍在陶白桌上,“陶白你想好了没有,班上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没有报名,我看你也不想去拉拉队,干脆你就报名后勤吧,给我们递递饮料,搬下桌子板凳什么的我看挺适合你。”   秋生挤开她,对陶白说:“淘淘别听她的,你随便报一个,跳远,跳高都可以。”   林娇娇在身后瞪着她。   林嘉木坐在桌子上,懒洋洋倪了林娇娇一眼:“林娇娇你是班干部吗,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呢。”   林娇娇又扭头瞪他,林嘉木嘿了声,“别冲我放电啊,你长得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林娇娇被他恶心得想吐,“林嘉木你怎么这么自恋,谁在冲你放电啊!”   林嘉木气死人不偿命:“谁应就是谁咯,我又没提谁的名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看都没看一眼气得浑身发抖的林娇娇,他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谁,随便填一个就是了,我看谁敢有意见。”   自从上次办公室事件之后,林嘉木再也没和陶白说过一句话,每次路过陶白座位都是鼻孔朝天眼睛恨不得斜到天上去的二大爷样,搞的全班人都说陶白得罪了林嘉木,但等了这么久也没见林嘉木找她麻烦。   林嘉木还真怕她傻不拉叽的报了后勤。   后勤多累啊,搬凳子搬椅子哪缺人就得往哪儿去,就她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她搬得动一件饮料么。   陶白拉过桌上的报名单。   她的目光在跳高,跳远、800米接力、垒球上一一划过,视线落在最后一栏的一万米上。   那两个人的对话犹言在耳,许斐报了一万米。   一万米,对许斐而言或许一个小时就轻松跑完了。   对一个跑800米都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人来说,是一个惊惧的数字。   可望而不可及。   陶白拿起桌上的笔,拧开笔盖。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空白的那栏上。   高一的一整年,那个少年成千上万次从她身旁走过,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大开的窗户,只相隔不到两米,即便这么近,她仍觉得那人与她而言遥不可及。   一场游戏,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近,他们仍旧每天擦身而过,却不再让陶白觉得遥不可及。   暑假两个月的经历告诉她,只要努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每晚十点的聊天,就是最好的佐证。   为什么不努力呢。   一万米又如何。   他在前面,她的追逐永不停歇。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陶白在最后一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高二(一)班一万米参赛者:陶白   秋生就站在她旁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淘淘你疯了吗!那可是一万米啊不是一百米!”   林嘉木听见一万米,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桌上摔下来。   全班哗然。   林娇娇一把抢过桌上的报名单,生怕她后悔,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既然有人自告奋勇报了一万米,咱们就不用再抽签了,来来来,让我们为勇士鼓掌。”   卞桃坐在座位,嘴角带着笑,眼里尽是戏谑的光芒。   陶白,我就等着看你在赛场上丢脸了。   她率先起头鼓掌。   班上顿时响起激烈的掌声。   他们对陶白并非抱有恶念,只是一万米人人望而却步,如果没有人举手报名,那就只能抽签,每个人都怕抽到自己,如今有陶白主动站出来,他们心里还挺感激的。   能不能跑完全场不重要,只要有人报名就行了。   一中上次办运动会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这天,一中校门对外敞开,除了一中的学生,连很多家长和对一中充满向往的附近几个中学的学生也早早前来。   他们班举旗领头的是卞桃,卞桃今天化了妆,她一出场四周全是尖叫声。   陶白站在队伍里,目光却是看着隔壁那个举着旗子一脸冷淡的许斐。   夏生和苟旭也在队伍里,俩人看着被赶鸭子上架的许斐笑得直不起腰。   校长挺着啤酒肚,手里拿着大喇叭,笑眯眯的站在讲台上进行激昂的演讲。   往日里严肃的教导主任也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旁边,除了学生们,老师们也有比赛项目要参加。   穿着外校校服的中学生一脸新奇地在一中校园里穿梭,站在操场外的家长们手里拿着小喇叭小风扇,偶尔朝乌泱泱的操场挥挥手。   今日天气晴朗,连空气都蔓延着喜意。   陶白视力好,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曾雨芙和卞阳平。   卞桃的父母来给她加油了。   她微微低下头。   秋生就站在她前面,一脸兴奋地碰了碰她胳膊,指着不远处的一对中年男女:“淘淘快看,那是我爸妈!讨厌啊她们,骗我说今天来不了,哼,待会儿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陶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秋生的父母也发现了秋生,杜爸爸拍了拍妻子,举手朝秋生挥了挥。   秋生拽着陶白的手回挥,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淘淘,我爸爸在给我挥手呢,淘淘你爸爸妈妈今天来吗?”   陶白笑着摇了摇头。   秋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父母工作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儿,咱们班很多人的父母都没来,我家那两个就是闲的啦。”   她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陶白却能感觉出她内心的喜悦。   她知道秋生是怕她难过失落,其实班上很多人的父母都来了。   她想告诉秋生她不会难过。   没有过期待的事情,谈何失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闺女喜欢我儿子做了两件最让我感动的事,一件是打暑假工买手机,另一件就是一万米 第35章 严大鹅一中被忽悠记   随着一声枪响, 彩带在半空炸开。   运动会正式开始。   一万米的比赛在下午, 早上有男女800米接力和跳高跳远, 另还有几种带着趣味性的集体赛。   校园里人来人往,不时有穿着十四中校服的人走过,与一中的运动校服不同, 十四中的校服偏日漫风,冬夏女生都穿及膝裙。   严野扯了扯领带, 解开领口的衬衫扣子, 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胸膛, 满脸不耐烦:“看到许斐了吗?”   他身后跟了几个同样穿着十四中校服的男生,正在四处张望, “高二的在那边,老大咱们去那边找吧。”   严野对着说话那人的脑袋甩手就是一巴掌:“让老子去找人,你脑子没病吧。”   见过哪个当老大的是上赶着的。   小弟摸着脑袋嘻嘻笑:“那我们过去找,老大你在这儿等着。”   “老子凭什么等你们。”   “……那老大你随便逛逛。”   严野这才臭着一张脸挥手赶人。   许斐从手受伤后就再没去过体育馆, 严野就喜欢跟他打球,换谁来他都没劲儿。   严野最近染了个火红的发型,在太阳的照射下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简直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崽。   若非他身上穿着十四中的校服, 保安都要怀疑他是哪里来的不良少年。   同是十四中的人看到他都绕道走。   这只暴躁大鹅怎么来了。   林嘉木正在跑道上拉伸,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最后失落地低下头。   秋生和夏生在父母身边, 杜爸爸给他俩加油打气,“加油加油, 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杜妈妈脖子上挂着相机,笑眯眯看着他们:“你俩站远点,我给你们拍一张。”   秋生一身运动服,手腕上缠着红色的丝带,不爽地说:“妈,我要自己照。”   夏生在一旁嫌弃不已:“我也要自己照。”   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冷哼。   杜妈妈笑眯眯地给他们一人单独拍了一张,然后不由分说下命令:“你俩给我站好。”   秋生和夏生不情不愿站成一排,他们身后是正在比赛的橡胶跑道,头顶骄阳,微风拂面,双胞胎各自双手抱胸,偏过头谁也不看谁。   镜头的角落里,一个娇小的女生恰时抬起头,杜妈妈按下快门。   “妈你好了没有啊。”秋生撅着嘴。   杜妈妈嘟囔,哪儿哪儿都好,采光也好,就是不小心把别人拍到了。   她的手指落在删除键上,最终还是移开。   有点舍不得删,这张照片照的太好了,他的两个宝贝又帅又漂亮。   “好了好了。”她说。   陶白穿梭在人群中,视线漫无目寻找着,前面迎面走过来几个中学生,她后退着让开,却和从另一头窜出来迈着嚣张螃蟹步的红发少年撞上。   陶白触电般跳到一旁。   严野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眉毛一挑就要发火。   “对不起。”陶白低头道完歉就想绕开他离开,被严野叫住:“等等,我让你离开了吗?”   陶白秀眉微蹙,顿住脚步。   严野啧了声:“小矮子我问你,你们学校的许斐现在在哪?”   这人一看就不像好人,还找许斐,陶白面色平静:“在操场。”   她刚从操场找过来,没人。   严野双手插兜,举目望了眼乌泱泱的操场,眼角眉梢都是烦躁:“小矮子你是不是在逗我,操场人这么多,你跟我说操场我怎么知道人在哪,你带我去。”   陶白摇头,随手一指:“我还有事,不能带你,他就在那边,你往前走就看到了。”   严野哪被人骗过啊,他在十四中称王称霸,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撒谎,他连想都没想过面前这个女生居然敢骗他,他不耐烦地摆手:“行吧。”   陶白走了。   在路上又碰到几拨询问卫生间在哪儿的家长,陶白给他们指完路,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在原地顿了顿,抄小路进了小树林。   秋天万物枯败,小树林里落了一地梧桐叶,时而有鸟叫声在林间响起,清脆悦耳。   外间的喧嚣吵闹被隔绝在郁郁葱葱之外,四周霎时安静起来,陶白心里一松。   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从兜里摸出手机。   陶白没发现斜后方的树上靠着一个人。   许斐耳朵里塞着耳机,眼尾一挑,垂眸看了眼几米外背对而坐的女生。   他双目微阖,正准备继续睡觉,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震。   上次办公室事件后,他就关了声音开了震动模式。   原以为是夏生和狗旭找他,点开一看,居然是她。   许斐一下坐直了身体,扯掉耳线。   除了那天早上,她从来没在白天上过线。   bt:下午的一万米加油呀。   陶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亮起的头像,原本只是想偷偷上线去他空间看一眼,没想到他居然在线。   她在学校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没过两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陶白紧张地捧着手机,她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脚尖儿愉悦的翘起。   许:嗯。   手机接着又震动了一下。   许:下午你会在吗?   许斐的本意只是想问她下午来不来操场,没想到她居然回。   bt:嗯……   bt:下午我也有比赛。   许斐漂亮的桃花眼微睁,下午的比赛……下午就只有射击和一万米。   她比赛射击?   许:你几点的比赛?   抓紧时间跑完或许还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就让他认出来了。   许斐唇角微勾,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内心忽然涌起的期待与喜悦。   陶白抿唇,小脸红扑扑的,她白嫩的指尖在屏幕上戳着,有些抖。   那是她悄无声息的暗示,甚至带着一丝期盼,同时伴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慌乱。   bt:两点。   两点,射击与长跑同时进行。   许斐心底涌上失落。   一股清凉的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树影斑驳,细碎的阳光漏在他的脸上,少年眼眸低垂,视线不由落在前方女生的背影上,喜悦的桃花眼都败了下去。   陶白久久没有收到回复,她眼中光彩明灭,霎那间黯淡无光。   看来他并不在意,甚至丝毫不感兴趣。   两人相隔数米,一人坐在草地,一人靠在树上。   一个不知身后有人,一个不知他眼前之人就是他心念的姑娘。   -   上午的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800米男子接力一班拿到了第1名,林嘉木从场上下来,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刘琪一脸兴奋的冲过来压在他身上:“我操嘉哥你真的太牛逼了,你居然跑赢了三班的周翰啊啊啊。”   林嘉木接力最后一棒,在一班落后的情况下他居然超过了三班有飞毛腿外号的周翰,刘琪跑的第三棒,简直兴奋到炸裂。   一班班级所在处,林娇娇带领的拉拉队穿着露脐装整齐划一地跳着舞。   林娇娇一边跳还不忘翻白眼,该死的林嘉木,她一点都不想为他庆贺。   “林嘉木也太厉害了吧。”人群里有人在说。   “林嘉木我们班的啊,我们班第一!”说这话的是一班的男生。   “啧,要不是周翰失误林嘉木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三班的人酸唧唧的说。   一班的人齐齐朝他瞪去,林娇娇指着说话那人:“输了都是输了,你们三班的人这么输不起吗!周翰跑不过林嘉木就是他失误,那林嘉木落后一大截还超过了周翰你怎么说!”   那人也就是嘀咕一下,没想到他们这么较真儿,还引来旁边不少人关注,他颇觉丢脸,嚷嚷道:“行行行,你们班林嘉木最厉害行了吧,懒得跟你们说。”   说完他就挤进人群跑了。   林娇娇振臂高呼:“事关班级荣誉,咱们绝不姑息!一班最棒!”   大伙儿被她说得热血沸腾。   “吼吼!”   “高二(一)班最棒!”   “林嘉木林嘉木林嘉木!”   “林嘉木牛逼!”   “嘉哥牛逼!”   “嘉哥喝水!”   秋生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娇娇,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我的妈呀,这真的是林娇娇吗,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班级荣誉感了??   “喂,”一道暴躁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秋生闻声扭头。   严野抓了抓他那一头火焰般的发,眉毛深深拧了起来,他现在也不想找许斐了,就想找到那个胆敢欺骗他的女生,“杜春还是夏秋冬的你,见到过一个厚刘海,带着眼镜,长的不高,说话低着头,额头上绑着红丝带的女生吗。”   额头上绑着红丝带?秋生眨了眨眼,不着痕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丝带。   那不是她给淘淘绑的吗。   严大鹅找淘淘干嘛?   秋生对严野熟啊,这个十四中的小霸王,惹上他准没好事。   “问你话呢,愣着干嘛。”严野满脸不耐,他和她哥一起打过球,见过她这个什么冬生还是秋生的。   秋生一脸纯良,摆手道:“我不认识呀。”   严野烦的要死,他那一群小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摆摆手,“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   秋生眨眼,示意:“那,我先走了?”   严野倪了她一眼,就跟被人喷了暴躁剂似的:“怎么,你不走难道要我背你?”   秋生疯狂摆手,脚底抹油溜了。   跑远后,她回头看了眼原地抓头发的严野,捂着心脏念叨:“我的妈呀,原来严大鹅这么好骗的吗,十四中的传闻是不是有误,他也没那么吓人啊。”   “你在说谁?”许斐出现在她身后。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秋生蹦了起来,看清来人,她捂着心脏差点跪在地上:“斐哥你别这么吓人,你要吓死我了。”   许斐单手插兜,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耳线,眉眼淡漠。   秋生指着不远处的严野,随口胡诌:“说他呢,他找你。”   许斐看了那边一眼,迈步朝不远处那个身上似乎蕴了一团火的男生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   严野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脸愤怒:“找你啊!那个缠着红丝带的女的说你在这边儿,我好像被她骗了。”   秋生手上是缠着红丝带,许斐道:“她没骗你,我就在那边儿。”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你为什么不问我的比赛项目QAQ许斐:???你不去射击你想做什么??   严野:?????你们是不是集体玩儿我? 第36章 比赛   远处操场不时响起一声喝彩, 彩带在半空摇曳。   各班的啦啦队在班级前面跳着青春活力的加油操。   “高一(三)加油!王明浩冲呀!”   “王明浩快跑快跑!后面的追上来了。”   “方锐泽加油!方锐泽快快快!马上就追上了还有两米!!”   严野跟着许斐来到高二(二)班的聚集地, 苟旭一看到严野就跑。   严野跳上桌, 蹲在上面,指着苟旭,一脸跃跃欲试:“老狗你跑。”   他双眼冒着绿光, 就像蹲在桌子上看一只慌不择乱四处乱跑乱撞的老鼠。   苟旭生无可恋地看了许斐一眼,许斐站在前排, 看着操场上正在比赛的高一男子800米接力。   隔壁就是一班的人, 林娇娇看见严野也是躲。   闻讯赶来的林菲和赵梦丹站在不远处, 林菲看着蹲在桌子上的桀骜少年,一张脸因奔跑而绯红一片。   赵梦丹挽着她:“菲菲, 是严野呀。”   林菲点头,抓紧了她的手。   陶白从小树林出来恰好看见秋生蹲在路口。   “秋生。”   秋生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抬头挥舞,腕上的红色丝带在半空中飘扬:“淘淘你怎么跑去小树林了呀, 我找你半天了。”   “外面太热闹了。”   是太吵闹了,秋生笑嘻嘻地上前挽她,“知道你喜欢安静,走吧, 我马上就要比赛了, 你要给我加油哟。”   陶白和她一起去往比赛地点。   秋生在旁边拉伸。   陶白手里抱着一张毛巾和水,脸上带着暖暖的笑。   秋生拉伸完, 跑过来和陶白击掌,击完掌她就自信满满地跑去了赛场。   陶白站在原地, 看着助跑后因为刹车不急摔在地上的同学,不由担心地看向秋生。   她身后走过一个女人,女人看见站在场外的陶白,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迈步走了过去,“陶白?”   陶白听见声音转过头。   曾雨芙手腕上搭着一件粉色的运动服,她见真是陶白,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原来真是你啊。”   她探头看向比赛场,柔美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在比赛的是你的好朋友呀?”   陶白点点头。   曾雨芙见她不说话,脸上也有些尴尬。   她和陶武虽然早就没有关系,但他私下里是怎么对卞桃好她都是知道的,在陶白面前她总有些亏心。   都是一个小区住着,陶家什么情况,街坊邻里十几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齐素是个疯子,但陶白是无辜的。   曾雨芙或许从卞桃嘴里知道陶白下午要跑一万米的事,她尴尬地握拳挥了挥,给她鼓气:“陶白下午比赛加油,你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可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陶白面无表情点点头:“谢谢。”   曾雨芙面带尴尬地走了。   秋生的第一跳成绩不错,排名第二。   陶白脸上露出笑容。   “淘淘!”秋生在不远处蹦跶着挥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   “秋生加油!”陶白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用这么高的音量说话,有些紧张,也不敢看周围。   “好!”秋生也大声回道。   秋生的第二跳和第三跳都跳出了好成绩,继800米接力赛后,女生跳远这一项目高二(一)班也拿到了第一的好名次。   秋生运动细胞好,她能得到第一陶白一点都不意外。   早上的比赛结束。   午休时间两个小时,操场人不见散,很多自己带了面包的饮料的人席地而坐,几人凑成一堆聊天,互相分享食物。   秋生的母亲带了自己做的寿司和一些零食水果,秋生原本是想让陶白和他们一起,但陶白找了个借口去了食堂。   杜妈妈见她回来,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你不是去叫好朋友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夏生坐在树下打了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和父亲聊着天。   秋生气呼呼地坐在她旁边,把橘子整个塞进嘴里,说话声模模糊糊:“她害羞啦!”   其实她是知道淘淘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   “这么害羞的呀,那你待会儿把我做的寿司给她拿两个去。”杜妈妈做的寿司个头超大,秋生经常吃一个就饱了。   秋生哼哼唧唧应了。   严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桌上的餐盘,脸上满满全是嫌弃:“你们一中是不是很穷啊,这饭菜是人吃的吗。”   许斐懒得理他,夹一筷子白米饭送嘴里。   “说了请你去外面吃你不去,非来吃什么食堂。”严野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食堂,他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排骨,嫌弃得要死。   苟旭在旁边看得无比心痛,他们食堂的糖醋小排超好吃的好吗!   严野百无聊赖打量着一中的食堂,他抓了抓头发,烦躁得要死,看什么都不爽,“你们快吃,吃完了去打球。”   苟旭说:“今天哪有时间打球,斐哥待会儿还要跑一万米。”这人有病吧!啊!跑那么来就为了找斐哥打球!   许斐的用餐动作十分优雅,看他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严野的目光突然停在角落里,他身体歪了歪,眯着眼看向那抹红。   “喂许斐,你说是一个带着红丝带的人告诉你我在找你?”严野从兜里摸出烟盒。   许斐语气不冷不热:“嗯。”   严野抽了根在指尖转动,看着不远处额头上绑着红丝带的女生,啧了声,算了,不计较了。   餐后,许斐被严野烦得没办法,一群人去篮球场打了半个小时球。   许斐受伤的手还没彻底好,但他运球灵活,弹跳力惊人,速度很快,而严野打球之暴力简直超出围观群众的想象,类似街头篮球,简直就像一颗炮弹,管你谁谁谁,该撞就撞,撞倒不负责,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但莫名又觉得很爽。   许斐也很爽,很久没这么畅快打球了。   一个三分球后,许斐把球砸到严野怀里,扯着领子擦汗:“不来了。”   严野把球砸在地上:“还不到两点!再来!”   来个屁不来了。   苟旭巴不得早点结束,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吃牙咧嘴。这个暴力狂!   许斐往场外走,“快比赛了。”   严野的小弟们连忙冲上去拖住他们老大,“老大,人家还有比赛呢,一万米啊,要保持体力。”   严野就像一头炸毛的狮子,俊美的脸上是大写的暴躁,被一群人拖着脚步,他挣扎着朝许斐方向缓慢挪动,脚在半空踢着:“再打十分钟……五分钟也行!许斐你给我站住……”   严野一大早就来了一中,结果却被人溜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许斐又到了中午,中午过后没打一会儿他又要去比赛了,严大鹅怒气值满点。   许斐对身后的怒吼充耳不闻,他去更衣间换了一身运动服,出来时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射击场方向,还是去了操场赛外。   报名一万米的全部都是男生,几个凑在一起拉伸,脸上都带着即将赴死的沧桑笑容。   许斐刚刚运动过,额间的碎发还黏在一起,清俊的五官在一众脸上长着青春痘的男生中间格外显眼。   他垂首扯了扯手腕上的黑色护腕。   “兄弟你勇士啊,居然报名一万米。”   “鬼个勇士啊,我他妈是抽签抽到的!”   “好巧哦,我也是耶。”   他旁边的两个男生互相打趣,满脸绝望。   谁他妈疯了要主动报名跑一万米了,都是手黑的锅!   一万米。   光是想想都让人头晕目眩。   一点五十。   赛道上一字排开,只有许斐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一万米是下午比赛中最大的看点,二班的啦啦队整齐划一喊着许斐的名字,女生们声音清脆活力四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赛场上那个清隽少年身上。   射击和长跑的时间正好撞在一起,林娇娇带领的啦啦队直接抛弃一万米,去射击场给卞桃加油打气去了。   没有人相信陶白会跑完一万米,他们已经预料到她会中途退赛下场。   一班所在的方向,只有寥寥几人站在哪里,除了秋生林嘉木和余航他们三个,留下来的几乎全是看许斐的。   万里晴空,阳光打在身上格外的暖。   许斐动了动脖子,噼里啪啦响。   场外气氛热烈,场上的人也莫名紧张起来。   许斐旁边的位置依旧空着。   一点五十五。   一个额头上绑着红色丝带的娇小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在万众瞩目下,走到许斐身边。   场外一片哗然。   一中历来就没有女生报名跑过一万米的情况,就算一个班最后没有人主动报名,抽签也是把女生排除在外。   在一群男生中,慢步走到赛场上的女生就像一只误入迷途的小兔子,不少人都在问:“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是不是走错了,那可是一万米,不是女子800米接力。”   视力好的看见了女生后背贴着的班级:“是高二(一)班的。”   “我去,他们班男生还要不要脸了,居然让一个女生来跑一万米,这不是整人么。”   没有人会觉得是女生自己主动报的名,想要为班级争光,随便报个跳高跳远射击都比跑一万米强啊。   “淘淘加油!你是最棒的!”   “小乌龟,你慢慢跑,累了就停下来。”   “同、同桌加油!”   秋生林嘉木余航三个人站在一起,双手撑在唇边做成喇叭状朝着赛道吼。   苟旭胳膊搭在夏生肩上,两个少年看着下方,笑得灿烂炫目。   秋生挥舞着手中的红丝带,一阵风吹过,她手一松,红丝带飘上半空,划出一道青春色彩。   不负光阴,不负我心。   陶白一步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往无前,勇敢地走到少年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老母亲眼泪都下来了,吸溜   -   明后两天我都凌晨更新鸭=3=要上夹子了,请大家祝我一臂之力!和淘淘一样冲鸭!!! 第37章 坚持到终点   许斐侧首看向身旁的女生, 藏不住的惊讶。   他怎么也没想到隔壁班居然派女生来跑一万米, 而且还是小短腿。   他视线往下, 落在女生两条白嫩的小腿上。   陶白取掉了眼镜,她把头发绑了起来,头上的丝带被风扬起一道雀跃的弧度,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但她的面容却无比平静。   她微微偏头, 看向身旁的少年。   这是许斐第一次看见她的长相。   女生面容精致, 白嫩娇美, 一双丹凤眼勾人夺目,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 双唇微微抿着。   许斐惊讶地唇缝微张,随即挑了挑眉。   小短腿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你跑一万米?”他问。   我下午有比赛。   跟你一个赛道。   在QQ上,她只说了上半句,也只有勇气说出上半句。   陶白抿唇, 仰头望着他。   许斐垂眸,两人对视。   “我会跑完的。”她说。   少年琉璃般的眼微微睁大。   几秒钟的对视已经耗光了她的勇气,陶白偏过头,小脸崩得很紧。   她一定会跑完的。   许斐被太阳的光圈晃得微微眯起了眼。   他嘴角带着笑, 声音温暖和煦, 响在陶白耳边:“嗯,加油。”   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声枪响,许斐身姿如燕冲了出去, 轻松地跑在首位。   所有人都在起跑线上开始冲刺,想要超越许斐占据首位。   只有陶白慢悠悠的落在最后,她步伐不急不缓,对四周的笑声和嘘声充耳不闻。   “太慢了吧。”   “照她这个速度到终点线要跑几个小时吧。”   “果然这种项目还是应该男生参加。”   “待会儿肯定是第一个弃权的。”   “哈哈,我猜也是。”   “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才上场就弃权的人。”   “哈哈哈。”   林嘉木黑着一张脸听旁边的人逼逼,顺手抄起一瓶矿泉水扔过去,“闭嘴。”   秋生握着小拳头蹦又跳:“淘淘加油!淘淘你可以的!淘淘慢慢跑,咱们不急啊!”   余航握拳,紧张地浑身颤抖。   一圈。   两圈。   三圈。   ……   许斐从她身边跑过了两次。   陶白咬着唇,胸腔似被挤压着,连呼吸一下都要耗尽极大的力气。   她面颊烫红,细汗扑面,耳朵嗡嗡作响。   她好像听见了秋声的声音,还有林嘉木,甚至余航。他们在给她加油。   其他班的拉拉队震耳欲聋地为他们班的参赛选手加油鼓气,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初高中生被气氛感染,扯着嗓子疯狂叫着。   杜妈妈站在高处举着相机,一张一张青春洋溢的脸被她收纳在镜头里。   跑在前头的少年,落后于人的少女,一帧一帧,皆是青春。   陶白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遍。   她的双腿沉重得似被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像在燃烧生命,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在她眼中都被抹去,只有前方少年鲜活的背影。   许斐第无数次从她身边跑过。   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加油。”   他呼吸平稳,额头上淌着汗,即便是他都觉得这个天气实在恼人,一万米跑下来绝对不轻松,更何况是一个体力不支的女孩儿。   赛道上不时有人停了下来,弃权的名字从喇叭中传出,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以为会最先弃权的女孩竟然坚持了下来。   第一个弃权的不是她。   第二个弃权的也不是她。   第三个。   第四个。   ……   始终没有她的名字。   陶白好几次从秋生他们身边跑过,她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加油声了,但她看到秋生哭了。   “淘淘怎么还不停下来,这么多人都弃权了,叫她弃权啊!”秋生拽着林嘉木的胳膊,带着哭腔说。   已经够了,跑了这么多圈,已经很厉害了。   林嘉木黑着脸看着场上的女生,怒道:“你叫啊!”   叫得动还用她说吗!他嗓子都吼破了,人家根本就听不见。   余航满脸着急,陶白明显已经累极,可她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怎么了,竟然无论他们怎么喊让她弃权,她都充耳不闻。   陶白现在根本就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   三十分钟。   四十分钟。   一个小时。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输了。   许斐只剩下最后一圈。   他看着前方的人,女生小小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他听着场外的加油声,一班的班主任站在看台上,挥舞着胳膊满脸激动。   数不清的声音在为女生喝彩,加油,鼓劲儿。   他放慢了脚步,跑到女生身边。   太阳的半个身子藏在云朵里,调皮地露出一抹光照在两人身上,许斐侧首看着女生圆圆的发旋,声音平稳,清凉如泉:“我在终点线等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非常冲动的就说了出来。   认真执着的女生,就像在发光。   她值得所有的掌声和鼓励。   陶白喉咙一酸,竟然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别哭啊。”许斐以为她跑哭了,清俊的面容竟染上了一丝窘迫。   以前体侧八百米,班上也有女生一边跑一边哭,许斐对女生爱哭鼻子的印象简直深刻。   无论她能不能坚持下来,她敢站在这里就已经超越了很多人,何况她坚持到了现在,已经比很多男生都要厉害。   长跑是对体力毅力耐力的多重考验。   不时有人从赛道上退出,广播里接二连三播报退出名单。   陶白鼻音很重,反驳:“我没哭。”   第二名已经落后许斐两圈,他跑得很轻松,第一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轻声一笑,加快速度跑到她前面:“好,你没哭。”   陶白较劲儿似的跑到他前面。   许斐又超她。   她咬着牙再次超过他。   许斐慢悠悠地跑到她前面。   两人你追我赶,竟不知不觉接近终点。   陶白看着少年的背影,突然开口:“许斐!”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出口的瞬间,陶白差点控制不住想把自己是“bt”的事情告诉他。   告诉他,她喜欢他。   喜欢很久很久了。   很喜欢。   心脏被挤压得很难受,双腿酸痛沉重,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糟糕到即便对方知道她就是“bt”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她都能忍受。   因为太糟糕了。   她已经不能更糟糕。   她已经痛得快要死掉。   就算他失望,她也承受得住。   就算他知道后删了她,不再回复她的信息,也没有关系。   这股冲动太过强烈,终点就在眼前,她张口,就要脱口而出。   许斐回头,脸上的笑灿烂得能晃花陶白的眼,他语气轻松,细细听还能听出一丝笑:“哦?原来你不怕我啊。”   陶白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啊?   她为什么会怕他?   每次见到他不是低头就是躲得远远的,第一次送水,买冰淇淋说谢谢,连上次在篮球场递纸巾也是,他一直以为她很怕他。   终点就在眼前。   许斐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希望这个女生能跑完全场。他笑了笑,玩笑般道:“加油,小短腿,如果坚持下来,我给你买冰淇淋奖励你。”   或许是今天心情好,也或许是被身处的环境和周围的气氛影响,许斐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   他跑过终点线,伸手接过夏生丢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透彻的水被阳光折射出透明的光,少年仰面闭眼,水倒在脸上,嘴角含笑。   四周的女生兴奋地又喊又叫。   “许斐!”   “啊啊啊啊啊啊!”   “学长你好帅啊啊!”   “许斐学长嗷嗷我宣你!”   “啊啊啊——妈妈救我!学长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美色取我狗命啊啊!”   全场女生都沸腾了。   许斐撩起衣服擦掉脸上的水,若隐若现的腹肌引得在场上维持秩序的老师都扛不住了,他捂住耳朵,第一次见识到女生声音的恐怖。   他站在终点线没动,看着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小影子的女生,手里拿着水瓶,对场外的嚎叫一脸淡漠。   苟旭在场外吼:“斐哥,射击场你还去不去了?”不是他自己先前说抓紧跑完去射击场的吗,现在怎么又站着不动了。   许斐一愣,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跑完去射击场碰碰运气。   他扭头看着跑了半圈的女生,眉头微拧,对场外的苟旭扬了扬手。   说好在终点等她。   男生可不能食言。   她坚持下来了,就奖励她一个冰淇淋。   就当是美食鼓励……吧?   场外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许学长许学弟许校草并没有下场的意思,他似乎一直关注着那个还在场上的女生。   她们的目光也不由看了过去。   能坚持到现在的每个人都很厉害,离开的太多,显得留下的人格外值得喝彩关注。   第二名是高三(五)班的一个男生。   跑过终点,他撑着双膝喘气,双腿抖得差点站不稳。   许斐接过场外丢下来的水和毛巾搭到他肩上那个男生抬头对他笑了笑,咧出一口大白牙,许斐伸手跟他撞了撞拳头。   那个男生也没走,两人站在终点线,看着还在留在场上的同学。   开始大家都把对方当成对手,现在,他们都把留下来的人看做同伴。   这种无声的等待和鼓励鼓舞了还在赛道上的。   大家都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前行着,没有一个人再放弃,即便内心疯狂地叫嚣着弃权,他们都咬牙坚持着。   第三个人到达终点。   第四个。   第五个   ……   最后全部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跑在最后,却从未停下过脚步的女生身上。   她身体娇小,影子被斜斜地拉长,红色的丝带在空中飘扬。   她超过了一个高二(五)班的男生。   她又超过了一个高一(七)班的男生。   她又超过了一个高二(三)班的男生。   ……   “淘淘加油!你可以的!你是我的骄傲!”秋生跑到台上把维持秩序的老师的大喇叭抢了,边跑边举着喇叭吼。   一班的啦啦队从射击场回来,卞桃取得了第二名,她被众人簇拥着准备去看陶白的笑话,结果还没走近就听见杜秋生的声音,她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场上那个还在奔跑的人身上,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怎么可能,她怎么还没弃权!   林娇娇也是一脸惊愕,比赛中途有不少一班的人都回了操场,他们看见林娇娇终于来了,顿时齐声吼道:“林娇娇你还愣着干嘛啊,其他班的啦啦队都在给他们班的同学加油,你们快点过来啊!陶白还在场上!”   林娇娇呆呆地应了声,手忙脚乱地组织啦啦队的人去给陶白鼓舞呐喊。   那个孤僻,在班上不被任何人喜欢的陶白,在这一刻,在一班的各位同学眼中,就像在发光。   每个人都被她的毅力鼓动,疯狂地叫着她的名字。   “陶白!”   “高二(一)班陶白加油,你是我们班的骄傲!牛逼啊!”   “陶白!陶白!你是我们班的女战士!冲啊!”   “我们为你骄傲!陶白——”   原来她叫陶白啊。   许斐想。   此时的许斐并没有把这个名字放在心上,以至十年离别。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恨不得时间回溯到这一年的运动会,女生坚毅的眼,头上飘扬的红丝带,和他看不懂的目光。   若一切能重来,若一切能够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敬也曾坚持不放弃的各位。   感谢   大大的小心肝扔了1个地雷   大大的小心肝扔了1个地雷   大大的小心肝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第38章 由爱生怨   失去的听觉渐渐回笼, 四面八方的鼓舞传入陶白耳中, 余光看见平日班上那群对她并无好感的同学一个个激动兴奋叫着她的名字, 秋生在全场跑来跑去躲老师抢喇叭,林嘉木翻进赛道走到许斐他们身边……许斐。   许斐站在终点,他脸上带着笑, 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炫目。   最后一圈。   最后半圈。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陶白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在数不尽的鼓掌中, 她慢慢抵达了少年身边。   不负光阴, 她亦没有负了自己的心。   -   广播中响起播报老师激动的声音。   “现在我宣布一万米比赛结束, 稍后统计名次……”   陶白双腿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男生掌心滚烫,顺着皮肤,血液,烫到了陶白心底。   “刚运动完先别坐下, 站会儿。”许斐递了瓶水给她,“小口喝,不要急。”   陶白面颊滚烫,她喘着气接过:“谢谢。”   许斐单手抵唇咳了声, 看向别处:“答应了你坚持下来给你买冰淇淋, 待会儿去小卖部你随便选。”   陶白的耳朵瞬间更红了,比赛结束, 她努力向外伸展的勇气在无数人的瞩目下又开始后退,脚步下意识就往旁边挪动, “不、不用了。”   许斐挑眉:“你确定?”   陶白抿唇,说不出来了。   被林嘉木丢掉的冰淇淋让她不能释怀,那是许斐买的,被毁掉了。她无法硬气地说出“确定”,她想要他买的冰淇淋。   林嘉木站在旁边没有走过去,他微微垂着脑袋。   “好了,逗你的,给你买,待会儿就去。”许斐也不再逗她,他看得出来对方很害羞,甚至有些胆小,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勇气报名一万米,最后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坚持到了终点。   跑完全场等在终点线的男生们都一一对陶白竖起大拇指。   “厉害啊学妹。”高三的说。   “学姐牛逼。”高一的说。   “同学你太厉害了。”高二的说。   这是陶白第一次直面地被这么多人夸赞,比考了第一名还要让她开心,她抿唇,小说说:“你们也厉害。”   男生们一脸惊艳地看着她。   学校什么时候藏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他们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大伙听说许斐要给在场唯一的女生买冰淇淋,都闹着让冠军请客。   许斐今天心情确实好,全答应了下来。   秋生在陶白跑过终点后就把喇叭丢还给了老师,她一路奔到终点把陶白紧紧抱在怀里,把她后背拍得啪啪作响,眼角还红红的:“淘淘,淘淘,哇——”   秋生哭得陶白措手不及,她急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扯下额头上的红丝带,缠在她手上,笨拙地哄她:“这个送给你。”   秋生冒着鼻涕泡,扬扬手中的红丝带:“淘淘,你确定要把这个送给我吗?这可是跟着你一起跑完一万米的东西啊,是值得纪念的宝贝呢。”   陶白点头,她虽然没说什么煽情的话,但秋生哭得更凶了。   她想把倾注了自己全部勇气,伴随她跑过终点的东西送给秋生。   希望她们在未来可以变得更加勇敢。   统计结束,广播里播报着比赛成绩,许斐的名字不出意外第一个响起,陶白的名次说不上多好,排在第七。   但没有人觉得这个名次低,大家都发出了真诚的掌声。   这种项目,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优秀,无数在中途弃权的男生羞愧不已,他们竟然还没有一个女生厉害,简直太丢脸了。   秋生知道许斐要请客,屁颠颠跟了上去,嘴里甜甜地叫着“斐哥”,把夏生和苟旭乐得够呛。   “杜秋生你的脸呢?”夏生毫不客气地说。   秋生挽着陶白的手,握拳朝天,气势磅礴地吼:“脸啊,你是个什么东西啊,秋生不知道啊。”   全部人都忍不住笑了。   岁月正好。   小卖部这一天卖水都快卖断货了,一中今天的人流量达到顶峰,老板见人就笑,嘴角快咧到耳根。   许斐推开冰箱,恰好就看见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他拿出来,递给陶白:“喏,奖励你的。”   陶白下场后就把眼镜带上了,宽大的镜框遮住了半张脸,刘海因为运动打湿,丑丑得黏在额头上,场上的惊鸿一面,让许斐有些愣神。   陶白伸手接过,赛场上的女战士再次缩回壳里,她的勇气已经燃尽。   她声音小小:“谢谢。”   许斐没有厚此薄彼,也递了一个给秋生,秋生乐呵呵接过。   从小卖部出来大伙就散了。   下午四点半左右,是各班老师的篮球赛,秋生拉着陶白去了篮球场,连校长都换了一身运动服在场上打球,观看的学生看着他们校长一颠颠的啤酒肚乐得不行。   “老陈你们班可以啊,800米男子接力第一名,跳远女子第一名,射击女子第二名,连长跑都拿到了第七……”隔壁二班的班主任语气酸唧唧,他们班的800米男子接力只拿到了第三名,也就长跑许斐拿到一个第一,跳高夏生拿到第二。   隔壁一班是在每个项目上处处开花,他们班女生连一个前三名的名次都没拿到,二班班主任酸啊。   “哈哈,你们班也不差啊,许斐长跑第一呢。”一班的班主任大笑着摆手,脸上得意得很。   他今天简直春风得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们班同学这么争气。   当初名单交上来的时候他对陶白主动报名一万米还有点意见,觉得他们班男生一个个的简直不是个玩意儿,怎么能让女生跑一万米呢,个小兔崽子们。   若不是陶白坚持,他还真给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老陈也有被同行集体羡慕嫉妒的一天啊!   校长的球技稀烂,除了体育老师,其他科任老师一个比一个体力差,跑了没两分钟就气喘吁吁。   一群人围在篮球场都不是想看他们打球,纯粹就是凑热闹。   “我的妈,校长何止球技烂,球品也差啊。”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校长用他庞大的身躯去撞化学老师的小身板,倒吸一口冷气。   简直太不要脸了校长!   化学老师也熊,被激起了血性,管你上司不上司,比赛场上亲兄弟见面也不认,他冲过去断了校长稀烂的运球,逃跑之前还用他瘦弱的胳膊肘怼了校长的啤酒肚一下。   体育老师站在旁边一脸无语地看着球场上的大混战。   “校长,抢球啊!”   “刘老师快跑!投篮投篮,投个三分!”   秋生双手抓着护栏网笑得直不起腰,陶白手里拿着吃完的冰淇淋废纸,左右看了看,见小树林口有一个垃圾桶。   与球场的热闹相比,这边显得要安静不少。   陶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转身准备回去时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露出一截衣角的树后。   是卞桃爸爸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总之官司我已经尽力。”   “乌荣!我希望你冷静一点,这个结果我们谁都不想看到,但我方证据不足,对方又是那种背景,本身胜率就不高!”   卞阳平拼命压制音量,可声音还是传了出来,“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回到篮球场,陶白没忍住回头。卞阳平还站在树下,不知道是在打电话还是如何,很久才阴沉着脸出来。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卞阳平。卞阳平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说话三分笑,在小区里风评很好。   卞阳平是瑞阳市很出名的大律师,曾雨芙当年就是为了他和已经快要订婚的陶武分手,导致陶武在买醉的时候遇上了齐素。   初恋女友难忘,陶武当初为了曾雨芙,甚至把家安在了新婚夫妻的对面。   卞阳平不可能不知道陶武的存在,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妻子的前男友十年如一日地在一旁虎视眈眈。   陶白一直以为卞阳平不在意是因为性格问题,他对谁都没有红过脸,她还记得小时候全部人都羡慕卞桃有一个温柔的爸爸,他还会给他们买糖吃。   这样的卞阳平太陌生了,陶白突然有些明白卞桃的表里不一是遗传了谁。   陶白有些走神,球场上的气氛依旧热烈,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突然想,她妈的疯狂和执拗或许都是被陶武一步步逼出来的。   齐素曾经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往无前捧着一颗赤诚心爱着陶武,但是陶武却一次又一次用行动残忍地告诉这个女人,他爱的人是别人,甚至她生的女儿都不是他喜欢,想要的。   齐素也曾期待过用孩子来让陶武重视她们母女,生产后,陶武抱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给她取名为“陶白”。   但他叫的第一声不是“白白”,而是“淘淘”。   淘淘。   桃桃。   齐素的心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渐渐碎裂。   以至于日后互相折磨,伤人伤己。   由爱生怨,由爱生恨。 第39章 平安夜   运动会圆满结束。   回家时, 陶白再次在学校门口见到了曾雨芙和卞阳平, 卞桃站在他们身边, 脸上娇娇地笑,夫妻俩脸上满上柔爱之色。   卞阳平之前的阴沉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成年人的面具吗。   卞桃也看见她了,眯了眯眼, 朝她招手:“陶白,今天你真厉害。”   陶白木着脸, 在心中否定上面那句话。   不是什么成年人的面具, 只是卞家人的面具。   父与女, 同出一脉的表里不一。   陶白没理卞桃,转身就走。   卞桃身边还站着几个跟她玩得好的同班女生, 原本因为陶白今天在场上给班级争光,对她有些改观的心立马又变了。   太目中无人了吧。   “她怎么还是这样。”有个女生说。   “没听见卞桃在叫她吗,不就是跑了一万米,有什么了不起的。”   卞桃对她们笑了笑:“她从小就是这样, 我都习惯了。”你跑了一万米又如何,不喜欢你的人仍旧不喜欢你。   你这样的性格,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她看着陶白的背影,笑得灿烂极了。   曾雨芙把手上的运动服给她穿上:“穿上, 别感冒了。”   卞桃伸出胳膊, 让她帮忙把衣服穿上。   云辉小区的门口围着很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陶白刚走近, 正想绕开他们进去,门口的保安眼尖发现了她, 连忙拦住:“陶白你可回来了,你妈刚被120的车拉去医院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挤在一旁的邻居一人一句:“陶白你妈和你爸又打起来了!”   “真是造孽啊,要不是隔壁的报了警,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呢。”   “你快去看看吧……哎,怎么回事儿,还愣着做什么,你妈被你爸打进医院了。”   “那一脑袋的血哟……”   一群人嗡嗡嗡你一句我一句,甚至有人上前来推她:“你这孩子怎么没反应呢。”   陶白愣在原地,双腿或许是因为下午的超负荷运动后残留了疲软,险些被人推着摔在地上。   保安把那群人推开,脸上的表情有些怜悯,都是十年的老邻居了,谁家什么的底细大家都知道,他把陶白拉离人圈:“哎,你先去医院吧,你爸被警察带走了,你妈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两人打得你死我活,要不是你们隔壁的阿姨报了警,真得出大事。”   他把兜里的钱全部摸出来塞给她:“你打车去医院。”   陶白打车去了医院。   到的时候齐素刚从急诊室出来,人还昏迷着,医生说注射了镇定剂,可能要明天才能醒过来。   医生一脸无奈,他胳膊上还有几道抓痕:“你妈妈情绪极度不稳定,身上的伤还是次要,主要是精神方面,我建议你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陶白身体一抖。   医生叹了口气。   “谢谢医生。”陶白看着他胳膊上的抓痕,“对不起。”   医生很温和地对她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后就走了。   陶白身上没有钱,她期间回了一趟家。客厅里,电视机,茶几,玻璃摔了一地,沙发被扯出一条口子,海绵丢得满屋子都是,鞋柜倒着,一片狼藉。   陶白站在门口,垂在两侧的手指在痉挛,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别人的父母都去学校给他们的孩子加油鼓气,而她的父母却在家打得你死我活,如今一个在警察局,一个在医院躺着,毁了,家毁了,全都毁了,彻底毁了!   陶白蹲在地上,抱着双膝,脸埋在腿上,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她能改变什么。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她能改变什么。   再努力有什么用,这个让人厌恶的家庭,她从根底就是坏的。   跑了一万米又何如,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还是那个陶白,谁都不喜欢的陶白,“陶白”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她就算再努力,取得再好的成绩,再多的第一名也比不上一串手链,陶武轻而易举就可以毁掉一切。   月升日落,夜幕降临。   陶白拖着沉重的双腿,犹如游魂般从主卧里找到齐素的包,从里面拿出银行卡,去了医院。   齐素已经醒了,比预想中还要醒得早,她躺在床上,双目呆滞地看着病房里的天花板。   “我要去缴费,密码能告诉我吗。”陶白站在她面前,齐素的脑袋上绑着纱布,面色苍白。   “陶武呢。”齐素听见声音扭头看她。   “不知道。”保安说被警察带走了,但家庭纠纷这种事情警察也管不了太多,而且当事人之一还在医院,陶武应该已经从警察局出来了。   人去哪儿了,陶白不知道。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来医院。   齐素愣了半天,说了一串数字,陶白下楼把医药费缴了。   晚上她就在医院守着齐素。   病房里并没有多余的床,陶白就在窗口站了一夜,看着黎明破晓。   齐素在医院住了一周,陶白白天去学校上课,放学后就来医院照顾她,母女俩基本没说过话,期间陶武也一次都没来过医院。   陶白比以前更加沉默。   齐素就像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   她躺在客厅破烂的沙发上,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的娃娃。   被砸坏的不止是茶几和电视,还有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陶白从未有一刻这么希望他们能结束彼此折磨。   晚上,陶白躺在床上,点开好久没上的QQ。   她关掉声音,看着左下角的未读消息,死水一般的双眼泛起一丝涟漪。   她点开。   2008.11.3.22:02:00   许:比赛成绩怎么样?   2008.11.4.07:05:23   许:?   2008.11.7.23:15:18   许:。   泪珠砸在屏幕上,陶白的脸埋在被子里,压抑了快半个月的情绪崩溃决堤。   -   许斐这段时间手机不离手,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线,夏生他们还打趣说他终于体会到冲浪的乐趣,事实是许斐非但没有感受到冲浪的乐趣,甚至脸色一天比一天沉,臭的苟旭他们都不敢去招他。   “斐哥你这表情相当欲求不满啊。”苟旭说。   许斐浑身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台上老师在讲课,他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   昨天晚上明明看见对方上线了。   但是到夜深对面也没有发一条消息过来。   他又点开空间,看着最近访客,时间正是昨晚十一点半。   食指在那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他垂着眼,心里不知作何想法。   一墙之隔的隔壁班是体育课。   陶白趴在桌上,余航第无数次扭头看她,他觉得她同桌这段时间不太对劲儿。   就是一种很莫名的直觉,从运动会过后,他的同桌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天渐渐转凉,紧闭的窗户也无法阻隔无孔不入的冷空气,陶白身上穿得很少,只在校服外面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教室里很安静。   余航还是没忍住推了推她胳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陶白抬起头,对他摇了摇头,继续趴着。   余航从书包里摸出一颗糖,塞到她手底下,脸有点红:“请你吃糖。”   糖纸冰凉,陶白没有给他塞回去。   余航很高兴。   圣诞将至,街上随处可见挂着彩灯和小礼物盒子的圣诞树。   陶白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抱着几本雕刻类书籍,路过大夏商场,穿着布偶装的工作人员在广场外发气球,陶白在街边站了很久,走过去要了一个。   夏天时气球还是红色,如今已经换成了明黄|色。   什么都在变,穿布偶装的人,气球的颜色,和学习成绩。   陶白的成绩开始下降。   圣诞前夕的月测,她的名次从第一降到第五,班主任找她谈话,陶白只是一言不发。   她的课余时间不再看书做题,经常一整天趴在桌上睡觉,回家后也不再第一时间写作业,不是坐在地上雕木头就是看兴趣书,齐素也不管她,没有人管她,这个家已经彻底坍塌。   陶白的时间变得更多,但她却觉得无比空虚,好几次晚上做梦梦到运动会那天她弃权了,许斐拿着一个冰淇淋当着她的面狠狠砸在地上,对她失望透顶。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手机,她想,她或许已经被他删掉。   齐素也没有再出过门,她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每天躺在沙发上看着已经坏掉的电视,家里明明多了一个人,陶白却觉得比一个人在家时还要安静。   安静到心惊。   陶白花了整整半个月雕了一个抱着篮球的小男生,在雕刻途中她的手指不慎被划破,鲜血横流,但她却露出了这么长时间来的第一个笑容,单纯喜悦。   去年的平安夜,她买了一个苹果,许愿家庭和睦。   或许是这个愿望太过强人所难,从根部就是坏的东西老天也回天乏术。   也或许是苹果太容易坏,愿望的保质期有限。   所以她今年不用苹果许愿了,她亲手雕了一个小男生,用鲜血灌溉,把那些口不能言的喜欢,全都藏进这个木偶里。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实现的,她再努力,她依旧是陶白,她的血液,皮肤、筋骨都刻着陶武和齐素的名字,而他们给予的一切,只会让她陷入难以自拔的的自厌。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腐朽的树木催生的幼苗,即便再如何向阳生长,也是扎根与腐木之中,恶臭难闻。   这样的喜欢,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通知大家一声我要弃号了   许斐:你给我回来!   -   感谢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第40章 还给她   陶白上课开始走神, 精神力不集中, 老师好几次抽她起来回答问题, 她都是一问三不知。   班上的同学从一开始的吃惊到习以为常不过也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像亲自见证学霸从神坛掉落,遗憾的同时, 未尝没有看热闹的心思。   人之劣根,无关自身, 别人的热闹自然是怎样都好看。   秋生和夏生兄妹俩这段时间的心情简直一样操蛋, 秋生不知道陶白怎么了, 夏生也不知道许斐怎么了,双胞胎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一致。   烦闷!   郁闷!   愁愁愁!   “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啊?”夏生问秋生。   秋生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两天心情也不见咋地啊。”   俩人互瞪了半天, 异口同声道:“你影响到我了!”   说完又是齐齐冷哼。   许斐前两天问夏生和苟旭有没有偷偷把他的Q号告诉别人,夏生一开始只当他是不小心把QQ暴露了出去被人骚扰了然后心情不好,可后来他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啊。   老许那样子哪里像是被骚扰了的不耐烦,明明就是网恋对象弃号后开始焦躁不安。   然后他就悄悄摸去了他斐哥的空间, 不出意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网名。   许斐的空间设置了仅好友可见。   那个网名显然不是老狗,夏生坚定的认为他斐哥网恋了,并且貌似好像还被甩了。   这个认知让他虎躯一震,夏生每天看着许斐越来越臭的脸, 简直过得胆战心惊。   这天下课, 许斐突然去了办公室,找主任要运动会的报名名单明细表。   “你要这个做什么?”主任一脸懵, 运动会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拿报名明细表来干什么。   许斐垂着眼, 眼底深处闪着让人看不懂的光,他双唇紧抿,语气低沉:“我有用。”   他第一次感觉这么力不从心,一个人想要不见,原来真的可以消失的这么彻底。   如果他以前还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知道对方是谁,那么在她消失了一个月里,已足够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   在意,喜欢,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他的心里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位每天晚上十点准时来敲门的姑娘。   那个不知道用什么渠道拿到了他的号,擅自闯入他的世界却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人。   一份运动会名单并不是什么私密资料,主任让他下午来拿,许斐沉着脸回了教室。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陶白趴在课桌上,呆呆地看着那人从走廊走过,把脸埋进了臂弯。   -   放学后,陶白去超市买日用品,在回家的路上竟然碰到了卞阳平。   卞阳平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他似乎正被对方纠缠。陶白下意识就躲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自从上次不小心听到了卞阳平讲电话,陶白莫名就有些想要避开这个在小区里名声极佳人人称赞的大律师。   由于相隔的距离不是很远,即便卞阳平特意压低了声音,陶白还是清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乌荣我告诉你你别再跟着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那不是真的!”卞阳平面容阴沉,烦不胜烦地转身看着身后纠缠不休的人。   那个叫乌荣的男人面色狼狈又狠戾:“害我弟弟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卞阳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真就以为你瞒得住所有人吗?!”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我拿钱请你办事你却背着我收别人的好处,卞律师,人人称赞的大律师,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你的人品?!”   卞阳平的脸色很难看,他挣扎了半天,却不能逃脱对方的桎梏,他又怎么是常年干力气活的男人的对手,衣冠楚楚的男人此时狼狈不堪。   男人一双布满茧子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面色阴狠:“我掏空家底就为了请你给我打赢官司,你拿了我的钱非但不尽力,反而在背后阴我,卞阳平,我的痛苦,我一定要你加倍偿还,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放开了卞阳平的领子,转身离开。   卞阳平弯着腰剧烈地咳嗽。   陶白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   卞阳平是瑞阳市出了名的大律师,找他打官司的人数不胜数,刚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委托人,但是听他们的对话卞阳平好像收了被告人的好处然后故意败诉。   陶白攥紧袋子,就像戳破了秘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卞桃一向以她父亲为荣,可这样在人前光鲜的人,竟然在背地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律师,老师,医生,这些让陶白最为崇敬的工作者,律师维护正义,老师教育知识,医生救难世人……可卞桃的父亲,人人称赞的大律师竟然做出了受贿故意败诉的事情来。   陶白藏身的位置是死角,卞阳平和那个叫乌荣的男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被第三个人听去,乌荣离开后,卞阳平在原地骂了一声,随后也离开。   陶白又等了几分钟,才出来。   她抬头望着天空,突然觉得很可笑。   什么啊,原来世界并不明亮。   陶白回到家,见齐素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名单在看,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短短一个月,齐素的发间竟然夹杂了一丝雪白,这个家就像空壳,住着两个没有心的人。   在路过齐素身边时一直没反应的人就像被人按了开关键,她把手上的名单捏成团砸在陶白身上。   陶白神色平静,垂眸看着地上的成绩单。   “为什么卞桃的名字会在你的前面。”齐素的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沙哑。   陶白没说话,睫毛颤了颤。   “为什么。”齐素看向她,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女鬼,眼底青黑,面色狰狞。   “考差了。”陶白弯腰把成绩单捡起来,齐素却扑过来一把拍打她的手,不准她捡,“你不是能赢过她吗?啊,以前都做得很好,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你超过卞桃,你一定要超过卞桃,你听见没有!我要你超过卞桃!你不准比她差!!!”她越说越激动,尖利的指甲挥舞着划破了陶白的脸和脖子,陶白的眼镜掉在地上,被她一脚踩碎。   她把陶白推到了那个逼仄的角落,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你给我站着!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陶白被她推得撞到了墙上,她浑身颤抖,胸脯剧烈起伏,心底那颗反抗的种子疯狂地汲取着黑暗的养分,她的脑中闪过一个月前狼藉的屋子,想起十几年来无休无止的争吵,那些声音就像数不清的针直直穿透她的头颅,让陶白的脑子瞬间炸开。   她一把推开齐素,捏着血肉模糊的心脏啼血嘶吼:“为什么要一直拿我和她比!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她比!你生我出来就是为了跟另外一个人比较的吗!”   她声嘶力竭地发出十七年来的第一声控诉,难过、绝望。   她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吗,她是陶白,是一个人,不是毫无感情的物品,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看看她!   卞桃学什么她就要学什么,卞桃去哪个学校她就必须要去哪个学校,为什么她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拿她和别人比较!   齐素愣了两秒,随即疯了般朝她扑过去,那冰冷又疯狂眼神和毫不留情打在陶白身上的手,就好像对方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仇人。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素觉得陶白不听话了,她在反抗她,连她都开始反抗她了,齐素要疯了。   陶白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被动地站在原地挨打,她疯狂地挣扎着,然而盛怒中的齐素不管不顾地抓着她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所有能抓的地方全都被她抓出道道血痕。   陶白很痛,但身体的疼痛远远不及心里,她发狠地任由齐素拽着她的头发,一步一步,不顾被扯得生疼的头皮,拖着齐素走到厨房,不足十米的距离每一步都是疼痛,她拿起墙上挂着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掉了被齐素死死拽住的头发。   头皮乍然一松,剧痛后的放松却让陶白快要死去。   黑色的长发落了一地。   齐素愣住了,她手里还抓着陶白的头发。   陶白手里拿着剪刀,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她的身体和心上同时划出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的女人,这个原本应该和她最亲最亲密无间的人,眼眶红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受之父母。   她还给她。   陶白把剪刀重重地丢在地上,剪刀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就像割据母女感情的宣扬声,那么重,那么沉。   “我以后,都不要再听话了。”陶白说。   -   夜晚,城市的另一端。   许斐面前摊着一张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中,他的目光落在最上方的“射击组”三个字上。   射击组的名单旁边是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一万米名单。   这个找人的方法不但笨而且成功率还不高,但许斐还是想试一试。   用自己的名字缩写来当网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女子射击组,高一高二高三,许斐一个名字都没放过。   首先剔除三个字的。   两个字的一共有19个人。   b字母开头的……   签字笔在名单上圈出三个名字。   高一(四)班,班灵。   高二(一)班,卞桃。   高二(八)班,包静。   他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个名字上。   bt。   卞桃。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儿倾情为大家表演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感谢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感谢章雷大哥,破费了,啾】一朵两朵三朵云扔了1个地雷 【啾啾啾】小鬼扔了1个地雷【我好喜欢你那段,再啾】い寂若安年の扔了1个地雷 【谢谢第一次冒泡的这位大大,继续啾】 第41章 被你这样的人喜欢   陶白靠在门上, 望着窗外的夜色, 玻璃瓶里的野花已经败了, 枯黄的根茎竟然突然断裂,被风择成两半。   她愣了愣,突然跑过去从床底拖出木箱, 从里面翻找出那个白色的手机,颤抖地按着开机键。   但按了几分钟手机都是黑屏, 陶白一慌, 睫毛上的泪珠不堪重负地坠在手机屏幕上, 带着哭腔:“亮啊,你亮啊!”   她拍打着手机, 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手背。   她慌乱地从一堆木头块地翻出充电器,就像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手上的手机就是珍贵的水源, 充上电后,手机亮了起了。   陶白抹掉眼泪,又哭又笑,明明知道努力无用, 可那是太阳啊, 太阳再遥不可及,可照在身上是温暖的, 树苗没有了阳光,会死的。   QQ列表上, 那个头像是灰色的。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个月前许斐发的“。”上。   许斐那样一个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少年,在没有回复的情况下,竟然连续发了三条消息。   这么久没有回复,他会不会生气。   他一定生气了。   陶白在聊天框打了很多字,又一一删除,反反复复,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她急得抹眼泪。   最后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抱着双膝闷声哭了出来。   -   许斐找到了人,今晚也就没在上网守着。   说来谁相信,他居然会有一天天天熬夜守着一个列表看在线人数。   守了一个多月,许斐作息颠倒,今晚难得在十点之前休息。   早上天气寒冷,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许斐骑着单车拐进学校,今天他来得尤其早。   “许学长好。”路过的高一女生一张脸被寒风挂得通红,看见他又是兴奋又是害羞。   学长太帅了!   许斐朝她们点点头,提着背包进了教学楼。   路过一班时,他放慢了脚步,视线在空荡的教室里停了两秒。许斐连自己班上的女生都认不全,更不用说隔壁班的女生。   哪个是卞桃,坐在哪个位置,他完全不知道。   倒是看见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矮子。   许斐今天的心情难以形容的好,他看着趴在桌上头发跟狗啃的一样的小短腿,突然道:“你这发型很有个性啊。”   教室里除了陶白外再无一人,走廊静悄悄,男生清凉愉悦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陶白身体僵了僵。   “不是吧,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还给你买过两个冰淇淋呢。”许斐脖子上缠着白色的耳线,温柔的女声从耳机里穿了出来。   “这首歌……”陶白没有抬头,她声音沙哑,很闷:“很好听。”   许斐准备离开的脚一顿,转身:“你也觉得?”   陶白哼了哼:“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她鼻尖发酸,眼眶红润。   她是一个胆小鬼。   不敢说出自己是谁。   女生的发音很标准,虽然声音有些感冒的哑,唱的却出人意料的好听。   许斐挑了挑眉:“唱的不错,你也喜欢这首歌?”   陶白闷闷地点头:“嗯。”   喜欢。   卞桃站在楼梯口,听着陶白和许斐的一问一答,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许斐见她一直趴在桌上,没由来一乐:“同学,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用后脑勺对着对方吗?”   陶白动了动,不过还是没有转过脸。   许斐都气乐了,觉得自己真是毛病,走了。   他一走,陶白抬起头来。   她脸上带着口罩,脖子上围着围巾,把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卞桃从门口走了进来,要不是今天轮到她值日,来得早,撞到这一幕,她还不知道陶白和许斐居然这么熟!   许斐居然会主动跟陶白说话?   许斐是谁啊,在学校他除了夏生和苟旭基本不跟任何人玩儿,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生,可他居然主动和陶白说话,他们也不过就是一起跑了一个一万米而已,凭什么是陶白,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陶白!   从小到大,她一次都没有听陶白唱过歌,小学的音乐课陶白从来没及过格,她居然给许斐唱歌……   卞桃拉开陶白前桌的凳子,坐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笑,手上却直接伸手去抓她脸上的口罩和围巾:“陶白,你感冒了吗,为什么带着口罩呢。”   陶白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能装,她能笑着说出看似关心的话,手上的动作却狠得像要人的命。   明明是朵食人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被她的外表所欺骗,认为她纯良无害。   陶白往后躲了一下,卞桃没能扯到她脸上的口罩,却把她的围巾扯了下来。   脖子上的抓痕顿时敞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热源骤离,陶白身体一缩。   卞桃微微睁大眼,红唇微张:“好久没见到这样的陶白了,看来不止陶叔叔不喜欢你,连齐阿姨也不喜欢你呢。”   她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陶白好可怜,谁都不喜欢你。”   陶白寒着脸从她手中把围巾抢了回来,缠在脖子上。   卞桃毫不在意她的冷面,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指甲在她桌上轻轻点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良久后,问:“陶白,你是不是喜欢许斐?”   陶白的指尖一颤。   卞桃眯着杏眼:“陶白,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吧。”   她轻而易举就找准了陶白的软肋,语言像刀子,毫不留情地朝她的自卑捅去。   “你就像你那个动不动就发疯的妈妈一样,小区里的人都说齐阿姨有精神病呢,陶白,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吗……”卞桃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轻声说,“神经病生的女儿也是神经病,一个喜欢玩儿木头的孤僻神经病。”   陶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卞桃这张脸面目可憎。   “连亲生父母都不喜欢的你,凭什么能喜欢许斐呀,我要是他,知道被一个神经病喜欢着,一定会觉得很恶心。”   卞桃说完,歪着脑袋看她,脸上带着纯纯的笑。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喜欢许斐呢,你这样自卑的胆小鬼,一定很害怕被别人知道吧。   卞桃起身,哼着歌回了座位。   陶白抖着手缠紧围巾,把自己脸上的抓痕遮掩起来,就像遮住的是自己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的内心。   是,陶白是胆小鬼,她的喜欢不敢让别人知道,她能跑一万米,却不敢让跑在前面的少年看到她喜欢的目光,她的喜欢,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何况那个光一样耀眼的男孩儿。   被自己最讨厌的人看出内心最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藏在陶白身体里那头日渐狰狞的巨兽甚至想扑上去撕碎她愉悦的歌声。   卞桃会告诉别人吗。   卞桃可能会告诉别人,会宣扬得全校人都知道她喜欢许斐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让陶白浑身发抖。   恶劣的卞桃从小最喜欢的事不就是把她剥光推到阳光下暴晒吗,只要能让她被人看笑话,她根本不会管这样会不会伤害她。   甚至她的初衷,就是想要伤害她。   陶白不害怕被伤害,但她害怕看到许斐冷漠的眉眼。   被她喜欢,真的不会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   陶白陷入了深深的自厌和不安中。   她的自卑源于从小被忽略长大的成长环境,全部人都在用行动和言语告诉她,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她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   她的不安来源于不能宣之与口的暗恋,那个男生像一道人人都在追逐的光,太耀眼,也太遥不可及,她这样不堪的人,怎么配喜欢他。   喜欢两个字落在他身上,都像是一种玷污。   秋生蹦蹦哒哒从门口进来,她扑到陶白桌上,见她遮得严严实实,歪了歪头,开玩笑般伸手就要扒拉她的围巾,同样的动作在二十分钟前卞桃也做过,陶白的反应很激励,她下意识把面前的手打开。   清脆响亮,用劲儿极大。   秋生愣住:“淘淘……”   陶白也愣住了,她低下头:“秋生对不起,打疼了吗?”   秋生摇头,一副没心肠的缺心眼样:“没事儿啦,我不疼。”她就是看淘淘今天难得戴围巾,她没别的意思。   不过淘淘反应好大啊。   “你感冒了吗?”秋生看着她脸上的口罩。   陶白迟疑地点点头,她不想对秋生说谎,但更不愿直面追问。家庭是陶白的沉疴,提之及伤。   小雀斑余航还没来,秋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她:“淘淘你帮我把牛奶喝了吧,我妈嫌我矮非让我喝,我都喝腻了。”   她不愿意喝牛奶,陶白这半年能蹿身高都是因为秋生塞给她的牛奶。   陶白点头:“好。”   秋生放心了,就坐在她身边跟她讲昨晚在游戏里的趣事。秋生现在很喜欢玩一款舞蹈游戏,她每天都跟陶白讲她收了几个徒弟,哪个徒弟她最喜欢,哪个最乖最听话,从她嘴里出来的世界很让陶白迷茫。   她连上个QQ都觉得是极限了,秋生真的很厉害,无论是现实还是网络,她跟陌生人都能相处得很好。   陶白昨晚一夜没睡,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删删减减,竟连一句对不起都发不出去。   跟秋生比起来,她真的差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数数我脖子上到底悬着几把四百米大刀感谢   邢冉扔了1个地雷   Drzyyz扔了1个地雷   い寂若安年の扔了1个地雷 第42章 你这个网名   早读。   许斐单手搭在桌上, 垂眸看着列表上的灰色头像, 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不上号又如何, 还是能找到你。   许斐嘴角噙笑,随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指尖转动,心情明媚。   他下了号, 脚尖在苟旭的凳子上轻轻踢了一脚,苟旭回过头来, 他问:“隔壁班, 哪个叫卞桃?”   苟旭瞪大了眼, 他没听错吧,他斐哥问他女生的名字?他斐哥什么时候对女生感兴趣了?他感兴趣的难道不是他的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么?   “问你话呢。”许斐笑容一收, 再次蹬了一脚。   苟旭脸上表情还有些恍惚:“斐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   许斐浑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反驳,苟旭一脸的卧槽,他像条兴奋的狗扑到许斐桌上, 脸上闪着八卦的光芒:“真的?”   许斐没点头也没摇头,但他不摇头就已经是点头了啊。   苟旭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就是看上了!   “我操斐哥牛逼,你这么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哎哎哎哎不对。”苟旭抱着脑袋, 不能够啊, 他要真把别人看上了,能问他卞桃是谁?   这显然是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是哪门子看上。   夏生在旁边抄作业, 听见他俩的对话抬头看了过来,他心里倒是有个猜想:“老许, 难道她就是网上的‘bt’?”   转动的笔掉在桌子,许斐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把那支笔推开。   昨晚在家找了两个小时的资料和名字,也只有她符合。   下午两点的比赛。   女子射击组。   名字缩写叫bt。   除了她还能有谁。   全校那么多女生,要放在平时他就算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可运动会那天是她亲口所说,他并不觉得她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他点头:“嗯。”   夏生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这也太他妈巧了吧。   他在找的女生,是秋生极为讨厌的卞桃。   这可真是……   苟旭不知道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对附近几个班的女生都熟啊,而且还是卞桃,谁不知道校花……哦,老许不知道。   他挠挠脑袋:“卞桃就是校花,去年在体育馆和秋生起冲突那个女生,高一就一直在我们隔壁班,你天天从人家门口路过怎么都不认识啊。”   许斐一向不关注这些,什么校花不校花还没他的贪吃蛇有意思,苟旭说的校花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去年在体育馆跟秋生起冲突那个女生他倒勉强还有点印象……   许斐从来就是一个直接的人,是与不是,叫出来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第一节下课,许斐直接去了一班。   他的出现引来了无数双眼睛的注目,陶白也抬起了头。   许斐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很容易就找到那个正在和朋友说话的女生,低眉浅笑,柔美漂亮。   “许斐,你找人吗?”一班的同学问。   声音不大,但那个正在和朋友说话的女生顿时看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这个反应。   许斐面上冷淡,心里却莫名信了三分。   卞桃见许斐在看她,脸有点发烫,她移开了视线。   他来找谁呀。   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自从卞桃被评选为一中的校花后,来他们班看她的人就络绎不绝,但就是没有许斐,这让卞桃失望的同时又有些不忿。   她觉得自己长得很漂亮,许斐为什么每次都对她视而不见。   许斐性格冷淡,对女生更是不假辞色,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生,除了好兄弟的胞妹秋生。   这也是卞桃很讨厌秋生的一点。   现在许斐是来看她的吧……   许斐直直地看着卞桃,对旁边的同学说:“找你们班卞桃。”   班上很多人都听见了,齐齐朝卞桃看去。   妈啊,他们没听错吧,许斐找卞桃?   陶白的心开始往下沉。   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入脑袋,血液骤然变冷,握着笔的手在发抖,像在极度害怕一件事。   卞桃脸一红,在林娇娇她们的起哄声中慢慢走了过去。   “许斐,你找我?”   许斐点头,视线在她脸上扫了眼,声音如泉般清冷:“去操场?”   说完他侧身,卞桃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下楼去了。   陶白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许斐找卞桃做什么?   难道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喜欢卞桃吗?   这个猜想让她脑子一炸,整个世界开始慢慢扭曲。   她突然一把扯掉口罩,弯着腰疯狂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余航一直在关注她,他一脸担心,想要帮她顺顺背,伸出去的手却僵在半空。   他的双眼一点点瞪大,看着她脸上脖子狰狞的抓痕,声音发抖:“陶、陶白,你的脸……”   -   许斐带着卞桃走到一处无人角落,四周安静,很适合谈话。   许斐来意不明,卞桃也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她跟许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去年在体育馆又当着他的面被秋生下面子,她一直害怕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卞桃咬唇:“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斐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们这个位置虽然无人,但前方就是操场,不少人就站在不远处偷偷观望。   一个是校花,一个是校草,随便一个都能招来一群关注,何况还是两个人站在一起。   “卞桃。”许斐声音很淡,落在卞桃耳中却让她红了脸。许斐的声音出了名的好听,可他并不爱说话。   新生入校,许斐就是当年的新生代表,他站在高台,被几千人注视,清凉悦耳的声音从话筒传向四周,他在发光,比头顶的阳光更加耀眼。   “嗯。”卞桃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   没有哪个女生在面对这个男生时会不紧张。   “你加过我QQ吗。”许斐直接问,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在这样的眼神下,所以谎言都无所遁形。   卞桃的脸瞬间爆红,她是偷偷加过他的号,但是他没通过……   许斐有两个号,一个至今没有上过线,卞桃当初从隔壁班的人那里问到的就是那个。   她的反应落在许斐眼中就成为被戳破的不好意思,他眸光忽闪。   卞桃很聪明,这种聪明让她转瞬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知道许斐肯定有自己的私人号,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没有人知道号码是多少,夏生和苟旭也从来不告诉别人。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从来没上过的号专程跑来问她有没有加过他,许斐可不是会随便找借口来搭讪女生的人。   卞桃低着头,杏眼一颤。   许斐扯了扯右手手腕上的黑色护腕,像是不经意地问:“你有什么喜欢的歌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卞桃浑身一震。   脑中浮顿时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有人加了他的私人号,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反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把她误会成那个人?   不然怎么解释许斐找她?许斐主动找过谁……   她的脑子在疯狂转动,她不由想起在早上在楼梯口听见的许斐和陶白的对话,不可能吧,那个人不可能是陶白,怎么可能是陶白。   可是,许斐的私人号只有夏生和苟旭知道,夏生,秋生,陶白……   难道真的是陶白?   卞桃只觉得可笑,这个猜想太可笑了!   可再可笑,她现在也笑不出来,无论是不是真的,她永远都不可能让陶白站在许斐身边,陶白不配,那个从小就不如她的人,她凭什么能和她喜欢的男生站在一起。   陶白就该一辈子站在她的身后,她就该永远不如她,她就该永远活在她的影子下。   那首歌,对,陶白早上哼的那首歌。   卞桃低着头在脑中疯狂搜索那首歌的名字,太熟了,她听过,她一定听过。   她的猜测对不对,只要说出这首歌的名字,一切就都知道了。   她低着头,许斐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在等。   如果是bt,就该知道他为什么找她,这种时候说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既然能找到她,就抱了三分肯定。   如果是bt,她一定会说出那首歌的名字。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上课预备铃响了起来。   许斐没动,他面前的卞桃也没动。   许斐在等,而卞桃在努力搜索歌名。   操场上的人像一条长龙,慢慢地进了教学楼,清风吹起地上的枯叶,许斐单手插兜,眉眼冷淡。   突然,一道清脆的歌声响起,许斐蓦然回头看向她。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卞桃低声哼唱,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笑,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紧,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是不是,是不是这首,如果是……那一定是陶白,那个人一定是陶白!   许斐冷淡的面容忽地如昙花盛开,他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娇美的女生,嘴角一勾,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她背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居然真的是陶白,那个人居然是陶白。   她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许斐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bt,你这个网名,果然是名字缩写啊。”   卞桃身体一颤。   许斐声音如风般轻柔:“看你还往哪儿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鱼儿水中游扔了1个地雷   西瓜幼儿园园长?扔了1个地雷   忧夏扔了1个地雷   大大今天秃了吗?扔了1个地雷 第43章 我喜欢的少年啊   流言像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学校开始传言许斐和卞桃在一起了。   那天许斐去一班找卞桃很多人都看见了, 两人在操场不知说了什么, 第二天大家就发现许斐和卞桃一起来学校。   许斐打篮球,校花就站在篮球场外。   俨然一副女朋友的姿态。   包括外校的人都在传一中的校草和校花在一起了。   陶白好几次在小区附近看见许斐的身影。   只是他的身边,开始站着她最讨厌的人。   陶白的心似乎剥离了身体, 被人丢弃在凛冽的寒风中,冻结成冰, 再碎成粉末。   她最喜欢的人, 和她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她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   陶白最后一次上QQ是在考试前夕, 她看着少年灰暗的头像,很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是卞桃。   可她终究只是卸载了软件,把手机永远地藏进了木箱里。   为什么会喜欢卞桃。   这个问题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陶武,小区里的邻居, 老师、同学,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十多年,直到今天,她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曾喜欢过的少年给了她答案。   高二寒假前的期末考, 陶白的成绩已经跳出了班级前十, 她把成绩单拿回去放在桌上。   放了两天都没人动。   齐素已经很久没有跟陶白说过话,也不再给她零花钱, 索性陶白打暑假工的钱只买了一些学习资料,而她现在连学习资料都不用买, 钱更是没动过。   陶武从上次打完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七八十平方的家,比外面的寒冬腊月还冷。   新年到来,小区四处张灯结彩,枯树枝上挂满了红灯笼和彩灯。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鞭炮声,烟花声,世界仿佛都在跟着热闹,只有陶家从早上到晚上,始终一片漆黑。   陶白坐在地上,抱着一块木头雕着,手指上被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窗外烟花在半空乍响,绚烂夺目。   家里除了她外再无一人。   清晨六点过,门口才响起开门的声音,齐素回来了。   大年初三那天,消失了很久的陶武也回来了。   陶白的房门被敲响,陶武站在门外,高大的身体就像一座山,他手里拿着陶白放在桌上无人问津的成绩单,陶白一脸木然地看着他。   陶武走进来,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你妈没骂你吧?”   陶白目无聚焦,摇头。   陶武竟安慰道:“没事,没考好就没考好,出来吃饭吧,我做了很多菜。”   饭桌上,齐素冷着脸,已经在吃了。   陶武坐在她身边,这两个在前段时间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人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该怎样还怎样。   陶武见陶白只吃饭不夹菜,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里,“你头发怎么剪短了?”   陶白把碗里的排骨夹起来吃掉:“长发不方便。”   齐素面不改色。她看起来老了几岁,眼角已经出现细纹。   母女俩那天的冲突只有那散落一地的长发见证,陶白的不再听话就是那张不知道被陶武放到哪儿去的成绩单,她再也不想维持齐素那不堪一击的母爱,喜欢不喜欢,随便他们吧。   陶白吃完饭就进了屋把门反锁。   寒假一个月,陶白只接到秋生两个电话。秋生去了国外旅行,她说海很蓝,比天空还蓝,一望无尽海天一线,她描述中的自由与快乐,真叫人向往。   这个寒假,陶武在家待的时间变多了,他和齐素又恢复了以往的关系,明明伤口鲜血淋漓尚未愈合,他们却能视而不见,继续着彼此的折磨。   真叫人想不通,看不明。   高二的下半学期开学,关于上半学期末的流言似乎已经彻底被坐实。   有人说看见许斐和卞桃牵手了,甚至还有人说看到他们在体育馆拥抱。   陶白趴在桌上,已经死掉了的心又泛起窒息般的疼痛。   下半学期的学习抓得越来越紧,而陶白的成绩却越来越差,班主任找她谈过几次话,甚至说要请家长,陶白把陶武在今年新换的手机号码告诉他。   班主任气得要死。   “陶白,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现在的成绩和学习态度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你这是在对你自己的人生不负责!”陈老师比高一的朱老师要严厉和雷厉风行得多,他直接当着陶白的面就拨通了陶武的电话。   春寒料峭,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陶白偏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球场方向,片刻后移开眼。   耳边是班主任严肃的声音,他让陶武今天来学校一趟,按照陶武那个暴脾气遇到这种事理应暴跳如雷,陶白却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提不起来。   她成绩越差人越不听话越能衬托卞桃的优秀乖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陶武不会生气,他在这种事情上对陶白尤为大度。   如果抛却其中的原因只看结果,陶武大度的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陶武下午就来了学校,陶白站在一旁,整个人都在走神。   班主任怒气冲冲的声音和陶武一连串是是是的附和声交织在一起蹿入陶白耳中。   “陶白,陶白!”班主任拍了下桌,指着陶白一脸怒色:“你看看,就是这样,上课也是这样走神,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也说不上,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很优秀,你们当家长的应该多上点心。”   陶武又是叠声应道。   他脸上并无怒气,甚至比一般被叫到学校来的家长还要耐心,陈老师甚至都觉得他是个过分宠溺孩子的家长。   “我回去会好好说她。”   班主任叹了口气,看着她:“陶白,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很容易被外界事物影响,老师是过来人,也自觉有些人生经验,这些话你愿意听就听,实在听不进去老师也没有办法。人的一生很长,但真正可以给你学习的时间很短,知识能改变命运改变人生这句话真的不止是口头说说而已,知识能够帮助你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每个人都有理想,陶白,你也应该有理想,应该有想要追寻的东西。”   陶白垂下了头。   班主任让他们回去了。   陶白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远处篮球场方向。   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眼。   她曾经也有理想,她也有想要追寻的东西,即便知道前路无尽头,她也曾一往无前向前奔跑过。   少年等在终点,她曾走到过他身边。   曾。   曾经。   以前。   不是现在。   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人。   一个她最讨厌的人。   她在两个圣诞节各自许了一个愿望,而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可见许愿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被老天遗忘的人,她的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   家庭已经千疮百孔,少年也已经属于别人。   她曾追求的一切,都毁在同一个人手中。   理想,想要活成的样子。   她的理想已经彻底粉粹,她想要活成的样子无非只是单纯的成为陶白,而她用一把碎发换来了自己。   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人生无法圆满,陶白想,她活成了自己,必然就要失去一些东西。   -   陶武是开车来的,一辆面包车,后座还放着几箱矿泉水。   陶白坐在副驾驶,陶武上车后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包饼干塞进她怀里。   “我送你回去。”他说。   陶白怀里抱着书包,侧首看着车窗外。   陶武身材高大,面包车的驾驶座空间显得有些逼仄,他偏头看了眼陶白,突然问:“卞桃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知道。”陶白面色冷淡。   “你和她不是一个班的吗?”   “我和她不熟。”   陶武皱眉,宽大的指节敲着方向盘:“你们明明一起长大,怎么不熟了?学校还有比你们俩更熟的人吗?”   他没有因为被请家长跟陶白生气,竟然因为陶白说跟卞桃不熟而生气。陶白连头都没有回,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不难受,只觉得可笑。   难道在他心里一直以为她和卞桃是好朋友?   这是怎样一件可怕又可笑的认知。   当她觉得他已经不可能再伤害她的时候,他总能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方式让她白无言。   陶白已经不想再说话,她跟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陶白在小区前面的路口下了车,发了一路火的陶武开车走了。   道路两旁停着很多车,人很少,所以陶白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的两个人。   卞桃背着白色的书包,手里拿着一盒酸奶,脸上带着笑,她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生,男生正低着头在看手机,肩膀背着背包,黑色的护腕映在陶白眼中。   她的双脚似乎黏在了地上,无论心底的声音如何叫嚣着让她离开,都无法挪动一步。   难言的悲伤蔓延全身。   她看着卞桃抓住了许斐的衣袖,许斐背对着她,陶白见他低下了头。   面上是什么表情呢,温柔,宠溺,还是亦如当初站在一万米终点时一般,笑得眼底蕴着碎光,炫彩夺目。   我喜欢的少年啊,我终是不能再继续喜欢你了。   夕阳下,马路的尽头,女生的影子斜斜地印在地上。   这一场暗恋,落幕地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没在一起,初牵初抱初吻初夜初恋都在校园篇快结束了,结束的前一章可能会让你们爽到爆炸感谢   开水粥扔了1个地雷   葱头扔了1个地雷   西瓜幼儿园园长?扔了1个地雷   忧夏扔了1个地雷   天天天天天开心啊扔了1个地雷 第44章 抢手机   许斐抬起手, 往旁边一让, 卞桃的手适时松开他的衣袖。   透过许斐的肩, 她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尴尬一笑:“刚刚脚崴了一下。”   许斐垂眼看了眼平坦的地面,没说什么。   实话说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说不上来,就是很烦躁。   卞桃低头嘬了一口酸奶, 许斐捏着手里的手机, 突然问:“你怎么都不上线了?”   卞桃抬头看她, 弯了嘴角:“手机丢了嘛,我爸妈想让我认真学习, 也不给我买手机。”   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在怀疑了。   她能碰巧说出那首歌的名字原本就是因为那天早上在楼梯偷听到的,她连陶白有QQ这件事都不知道。   等等……陶白什么时候有手机了?   她哪儿来的钱买手机?   卞桃眼神一闪,握着冰淇淋的手紧了紧。   许斐眉头几不可见微皱, 难道真的这么巧?   她那一个多月没有上线只是因为手机丢了,不是其他的原因?   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bt”,一个寒假的时间, 包括她缠着让接送上下学, 接触中,他始终没有找到让他熟悉的心动。   明明他那么期待见到她。   明明在无数个夜晚, 他看着聊天框里的聊天记录都会忍不住从内心深处感到高兴和雀跃。   明明那些心动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着。   可面对本人,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底哪里出了错。   卞桃见他面色不对, 赶紧岔开话题:“就送到这儿吧,许斐,明天我在早餐店等你呀。”她攥紧书包带,后退着朝他挥了挥手,随即小跑离开。   背过身后,卞桃脸上的笑一垮。   许斐已经在怀疑了。   为什么不上线她还能用手机掉了搪塞过去,可他要是问起他们以前都聊了些什么,那她怎么说得上来!   她已经开始不满足只是站在他身边,学校都在传他们在谈恋爱,传许斐对她有好多,传他们牵手拥抱,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连碰都没碰到过!   和别的女生相比,许斐对她是不错,只要她提要求,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要开口,许斐都不会拒绝,可也仅此而已了。   体育馆是她追着要去,许斐打球根本不会跟她说话,她连想帮他拿外套他都拒绝,她原本以为他和陶白在网上起码也是网恋的关系,可他对她那样,哪里像对女朋友了?   许斐性格冷淡,知礼守礼,从不越矩,就算她主动表露想牵手的意思都被他不着痕迹拒绝。   当初凭着一腔冲动,抱着三分侥幸得到今天,她喜欢许斐,尝过了站在许斐身侧的甜头后,让她还怎么舍得离开。   被识破谎言的结果她想都不敢想,所以卞桃找上了陶武。   她知道陶武今天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因为陶白直线下降的成绩,这成了她最好的理由。   陶武之前还因为卞桃是不是早恋了这事在车上骂了一路,说陶白一点都不关心朋友。   卞桃的电话打的恰是时候。   卞桃在电话里撒娇:“陶叔叔,你别生淘淘的气,我们两个平时在学校关系挺好的,她很关心我。”   “那她说你们不是朋友?”陶武最生气的就是这点。   “她跟我闹小脾气呢,上次巧克力的事……”说着她顿了顿,“我以为陶叔叔也给淘淘了,我就拿去了学校,她因为这件事一直跟我不怎么亲了。”   这件事陶武理亏,他同事确实出国带了几包巧克力回来,分到他手上只有两包,也不多,他就全给了卞桃。   陶白从小就不爱吃零食,卞桃喜欢他就全给了,他还怕被陶白知道了心里不高兴,就让卞桃别告诉陶白,却没想到卞桃后来气呼呼地把剩下的那包还给了他,说不要了。   他就拿回家给了陶白。   他语气有些虚了,这件事到底是他做得不对,“她怎么这么记仇,都过这么久了,多大点事……”   卞桃在电话里犹豫了片刻后,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陶叔叔,就算淘淘会生我的气,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   陶武正想问她是不是早恋了,听她这个语气,又怀疑陶白是不是早恋了,“什么事你说。”   “陶叔叔,淘淘成绩下降是有原因的。”   陶武皱眉:“什么原因?”他并不在乎陶白成绩好坏,陶白从小就不聪明,他甚至还怀疑她前几次的成绩都是抄出来的。   陶武对那个孩子的印象已然定格在童年,陶白木讷胆小,做什么事都比别的孩子迟钝,考试永远是最后几名,他都不知道陶白是怎么考上的一中,前几次拿回来的成绩单名次也让他非常不喜。   成绩差没什么,抄别人的就不行了。   卞桃从小就聪明,她哪次不是比陶白考的好,陶白怎么可能在突然间成绩就超过卞桃了。   可怜陶武一叶障目,他看不见陶白的付出,只一昧轻信这个他以为永远不可能会撒谎的女孩儿。   卞桃说:“陶叔叔,我好几次看见淘淘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她现在成绩下降这么多,我怀、怀疑淘淘网恋了!”   “你说什么?!”网恋这两个字在陶武心中就代表了“坏”,陶白居然网恋!他顿时怒急。   卞桃站在阳台上,看向对楼。她对陶武的性格掌握的七七八八,知道什么话最能激起他的怒火,她脸上带着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因为自己的私心,正在试图毁掉别人口中的“好朋友”。   她和陶白从来就不是好朋友,从来。   她语气轻柔地安抚已经发怒的人:“陶叔叔,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让淘淘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她一定会生我气。”   陶武怒道:“她有什么脸生气!网恋,她才多大就开始搞网恋了,谁知道网络后面是人还是鬼!”陶武都不知道陶白有手机,她也从来没跟他们说过她有手机,关键她哪儿来的钱买手机!   “陶叔叔你别生气,我也害怕淘淘被人骗了,她现在成绩下降这么厉害肯定都跟玩手机有关。”   “我现在就回去把她手机砸了!”陶武怒气冲冲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狠狠摔上车门。   卞桃的目的可不是让他砸手机,她急忙道:“不能砸!你砸了淘淘手机她要是跟你生气了怎么办,陶叔叔你把淘淘手机藏起来就行了,她没了手机肯定就会专心学习了。”   陶武脑海里闪过陶白闷不吭声的样子,他那张凶悍的脸黑沉,两条粗眉狠狠拧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凶狠。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那孩子胆小怯弱的样子,但始终是他亲生的,他其实也不是很想搞得陶白因为这件事就恨上他。   他无处发泄般狠狠捶了一下坐垫,都怪齐素那女人不会教孩子,怎么就教出这么个闷不吭声的性子来!   卞桃趴在阳台上,看着陶白家:“陶叔叔,现在已经高二了,等高考后你再把手机还给陶白就是了,我和淘淘是好朋友,不希望她考不上大学,要不你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我这儿,等考试结束我就把手机还给她,她一定能明白陶叔叔的苦心,毕竟,您那么疼她呀……”   最后一句话很轻,转瞬便泯灭与风中。   挂了电话,卞桃看着对楼。   “陶白,你可不能怪我呀,我只是太喜欢许斐了。”她撑着下巴,笑得甜甜的。   -   陶白正坐在地上擦木头,听见外面的门一开一合,随后被狠狠摔上。她没当回事儿,以为是陶武回来了,他每次开关门的声音响亮得都恨不得整栋楼听见。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的房间门口。陶白刚一抬头,房门就被陶武从外面拧开。   如山般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天生凶狠的五官因为面无表情显得愈发冷硬,陶白的心不由控制开始急促跳动起来。   就是这样,这样的表情,成了她童年最深处的阴影。   这座山压在她身上,她想反抗却无力反抗,只要陶武沉下脸来,无论她如何控制住想要平静,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在害怕,就像一只兔子在面对狮子时会本能产生惧怕一样。   这是对绝对力量的畏惧。   陶武一开口,就让陶白浑身血液倒流:“把你手机给我。”   陶白偏开头,强自镇定:“我没有手机。”   这个回答触怒了陶武,他长腿一跨冲上去把她从地上抓起来丢在床上,他人高手长,力气又大,陶白在他的压制下就像蚍蜉撼树,陶武就是那座陶白永远翻不过去的大山,她害怕地浑身发抖,但她更害怕的是陶武接下来的行为:“我没有手机!!!”   她反应越强烈,陶武越发相信了她因为网恋耽误学习这件事,他怒不可遏地一脚踹翻脚边的木箱子,无数木头散落一地,一些雕刻好的成品,一些半成品,失败品,废木,齐齐滚落一地,陶白惊慌的目光落在一处。   在一片深色浅色各式各样形态的木头中间,躺着一部白色的手机。   陶武脸色一变,就要弯腰去抓,陶白疯了一般从床上扑了下来,娇小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狠狠把陶武撞开,她一把抓过地上的手机死死抱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可以。   不能抢她的手机。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有这个不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陶白浑身发抖,就像抱着的是她赖以生存的世界,没有了怀里的东西,她就会立刻死去。   “你把手机给我!”陶武猝不及防被她撞开,怒火直冲脑门,直接上前去拖拽她紧紧抱着的手机,陶白微末的力量岂能抢得过陶武,她双眼赤红,目眦欲裂,布满伤口的手指被陶武一点一点掰开,她死死抓在手里的手机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陶白一脸茫然,她的心突然就空了。   眼泪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坠在还保持着争夺姿势的手背上,溅在地上,她看着陶武的背影,看着这座她永远不可能翻越大山,这个人,她的亲生父亲,他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难过和绝望。   她用一个暑假换来的手机,她的喜欢,她的秘密,她藏得最深最深的少年,都要被他们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凭什么!!!   陶白一脸灰败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雕刀,脚步虚软,歪歪斜斜地朝他走去:“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生活愉快。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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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从小到大她有的我都没有,我现在也不想有了,可你们为什么连我最后的东西也要抢走,为什么啊?你不是我爸爸吗?啊?你不是我爸爸吗?!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抢走我的东西!!!”   陶武怒吼:“你在乱说些什么!”她网恋她还有理了!   是。   永远说不通。   因为她是陶白,不是卞桃。   她的话他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不在意,不重要,是可以忽略不用放在心上的东西。   哀莫大于心死。   陶白身心俱疲,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抓地上破裂的手机,声音冰冷:“我不想看见你了,你出去。”   陶武被她的态度气得暴跳如雷:“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陶白,你到底怎么了!”在他的心里,出问题的是陶白,陶白变得不听话了,这个木讷的孩子居然因为一部手机对他动刀子。   “出去!”陶白怒吼一声。   陶武狠狠踹了一脚脚边的台灯,摔门离开。   陶白捡起地上的手机,眼神呆呆地盯着,整个人都像被抽了魂的木偶,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的世界被毁了。   月升月落,屋子里一片漆黑。   陶白在地上坐了一夜,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凝结的血硬硬地黏在手腕,掌心血肉模糊,白色的手机被鲜血染红。   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哭了,安静了一夜小区里顿时热闹起来,坐在地上的陶白动了动,身体忽地向一旁倒去。   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   陶白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受伤的右手被包扎了起来,左手打着吊针,窗外落叶翻飞,她却好似已经失去了生命。   护士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叹了口气,过去把针头拔了,用棉签摁住她的手背:“晚上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拿。”   陶白缓慢地扭头看她,摇头。   “中午就没吃,你这么不听话可不行啊,”她伸手在陶白额头上量了量温度,“还在发烧,听姐姐一句劝,身体最重要。”   女孩儿是在昨天中午被送来医院的,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高烧四十度,一手的血,手里还死死握着一部已经坏掉的手机,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手机从她手中剥离,伤口中全是碎剥离,看着就胆战心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小姑娘从醒来后就不说话,她妈妈把钱缴了也没再出现过。   陶白在医院住了一周,高烧来势汹汹,期间也一直反反复复,但最严重的还是她手上的伤,伤在掌心,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回到学校已经是四月中旬,伤口已经结痂,她床底下的木箱子和那一盒雕刀也不见了踪影。   她没有吵,更没有闹,只是看着陶武的眼神冰凉得宛若陌生人。   离开学校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站在校门口,看着进进出出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同学们,恍若隔世。   班上的人对她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回归没有任何反应,每个人都顺其自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别人如何,经历过什么,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学习,没有人会把多余的精力分出来关心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只有秋生抓着陶白的手,看着横呈在掌心的那道疤痕掉眼泪。陶白白嫩的掌心,那道疤痕直接贯穿了三线条,狰狞又丑陋。   “我没事。”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哑,并不好听,陶白对她笑了笑,拭掉她眼角的泪,“秋生,能把笔记借给我抄一份吗?”   她唯一想要活成的样子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人活着,就不能止步不前,必须要往前走。   她答应了秋生要陪她一起去北方看雪,她的未来不能停滞不前,她要往前走,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她总能把不想看见的人丢在身后。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回头一直走。   秋生回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这是我帮你抄的笔记,淘淘,咱们最后一年努力学习好不好,我也不出去玩了,你上课也不要再走神了,我不要只能和你同一座城市,咱们考一个大学吧,我不要在大学里认识新朋友了,我就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陶白喉咙一酸。   她翻开笔记,秋生的字迹密密麻麻映入眼底。   秋生爱玩,在高一她们还是同桌的时候她上课经常偷偷看小说,她不喜欢记笔记,可她给她记了整整一个月的笔记。   秋生很难过,她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可她却连她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敢问,淘淘看起来好难过。   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愿被人触碰的线,陶白即便已经遍体鳞伤,依旧不愿意把伤口暴露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那么糟糕的家庭,那么糟糕的经历,她怎么能对她说起。   简直太恶心了。   聪明的怕勤奋的,勤奋的怕不要命的。   陶白又开始没日没夜不要命地学习,她的学习进度落后了别人一大截,课间时间和自习课余航都会主动提出帮她讲题,一开始只是他们俩,后来秋生也加入了进来,三人瞬间成为一个学习铁三角。   余航性格腼腆还有点自卑,陶白更是不到必要的时候几乎说话,秋生也变得沉稳起来。月底的月测,秋生感觉自己考得不错,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考试时间过得贼快,几乎每道题都会写再也不用猜ABC,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余航一直给她们两个加油,“一定没问题的!”   陶白没说话,翻出练习册开始写。   秋生从兜里摸出两个棒棒糖丢给他们俩:“淘淘,你考的怎么样?”   陶白摇头:“不好。”   余航赶紧安慰她:“没关系,下次就好了。”   秋生也点头:“余航说得对,淘淘你这么聪明,成绩很快就会上来的。”   陶白对他们笑笑,她其实一点也不聪明,以前能考第一不过是把绝大一部分的时间全部专注用在了学习上,唯一的放松时间也仅仅是在晚上十点和那人的聊天,但她现在连唯一的放松都没了,即便这次月测成绩垫底,她也能保证自己在未来的一年里能把成绩提升上来。   她曾经为了讨好齐素,挽留那一点可悲的母爱而努力学习,认真拿第一。她现在谁也不用讨好,也不再期求任何东西。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逃离,和同秋生念同一个大学,做永远的朋友。   五月初成绩下来。   陶白的排名有所上升,虽然不怎么明显,但她很满意。   秋生和余航都很高兴,班主任也私下鼓励了她一番,“只要想通了就好,不急,还有一年呢。”   原本稳固的铁三角关系在成绩下来后,林嘉木强硬地挤了进来,美名其曰:“老师说了,同学之间要相互帮助。”   秋生翻白眼:“林嘉木你要不要脸啊,怎么哪儿都有你。”   林嘉木坐姿懒散,转动着签字笔,他一双眼看着陶白,“为了学习脸算什么啊,你说对不对,小白白?”   陶白面无表情。   秋生简直实名呕吐:“林嘉木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啊啊啊。”还为了学习,整天不是打球就是打人的林嘉木会学习?还有小白白是什么鬼称呼!!   不管秋生每天怎么臭脸,总之林嘉木是不走了,余航和陶白最后也默认了他的存在。   五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陶白的人生就像操场两旁的梧桐树,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枝上,渐渐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完结,哦不,呸,三章结束校园篇感谢   忧夏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扔了1个地雷   另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呀,谢谢谢谢 第46章 你在哪里啊   班上又换了一次座位, 陶白和余航被换到了教室最里面, 靠着墙, 窗外就是象征着自由和快乐的橡胶操场,陶白经常会望着操场尽头的篮球场走神,那里时常热闹。   她偶尔会从繁重的学习中抬头看着一前一后走在校园里的卞桃和许斐, 她不由自主的想,那段在夜晚十点准时出现的默契, 或许只是她的臆想, 甚至于那个暑假她其实一如往年一样待在家里, 没有去打暑假工,更没有那部手机。   都是幻想,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她有几次在楼梯和许斐擦肩而过,他清淡的眉眼,脖子上半缠的白色耳线, 右手上的黑色护腕,和高一千百次从走廊路过时一样,没有变化。   她一个人完成了喜欢,一个人完成了忘记。   -   卞桃这段时间过得提心吊胆。   许斐已经开始起疑, 好几次旁敲侧击问一些她根本回答不上的问题, 若不是每次都被她想办法岔开,她早就露馅了。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的恼怒陶武, 明明说好了让他千万不要发脾气摔陶白的手机他就是不听,现在手机没了她还怎么知道他们在网上都聊了些什么!   卞桃的如意算盘落空, 搞得如今寸步难行,被拆穿的害怕时刻伴随着她,她好几次看见许斐看QQ,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就瞒不住了。   她占了陶白的位置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如果被他知道她不是“bt”,那他……卞桃连想都不敢想。   都怪陶武!   他怎么连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   卞桃恨得不行。   她转头看向教室的另外一头,表情更难看了。   陶白身边坐着秋生,她们的对面是低着做题的余航和懒洋洋四处张望的林嘉木。   她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杜秋生和林嘉木都喜欢围着她转,就连许斐也是。   明明小时候她什么都不如她,为什么长大了后,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   放学,卞桃特意去了隔壁班等许斐。   她站在二班门口,几乎全部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卞桃只看着许斐,轻轻叫了声:“许斐。”   许斐垂着眼靠在座位上没动。   卞桃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她攥紧书包带:“许斐。”   苟旭撞了撞许斐的桌子,“斐哥,人家叫你。”   全班人都看着站在门口的卞桃和坐在座位上的许斐,卞桃被他们看得脸颊泛红,却不是羞,而是恼。   她能感觉出来许斐的疏远,她觉得事情要藏不住了。   卞桃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哭腔:“许斐!”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闹脾气了。   许斐起身,迈步出了教室,走到她面前时说:“有话想问你。”   卞桃心里咯噔一下。   正是放学的时间,走廊很多人,许斐脸上的表情很淡,步子迈得很大,卞桃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她心中焦急,伸手就要去抓他:“许斐你等等我。”   许斐闪身避开她的手。   卞桃咬着唇,眼睛红红的,跟着他下了楼。   还是上次的地方,操场的角落里。   卞桃揣测不安地站在他面前:“许斐……”   许斐面色冷淡:“为什么骗我。”   卞桃急忙否认:“我没有!”   许斐看了她半响,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嘲的却是自己:“你QQ号是多少?”   卞桃身体一晃,她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我不记得号码。”   说完她慌乱地抬头,补充:“是新号!才申请的新号我还没来得及记住……”   “首字母是几。”许斐的眼底蕴着她看不懂的光,就像一团风暴,一旦触及就会被卷进去彻底搅碎,“你别告诉我,你连首位字母都记不住。”他的声音宛若刺骨寒风,刮得卞桃直往后退。   她慌乱地随口说了个数字:“7!”   许斐沉沉地看着她,卞桃一颗心直往下坠,她伸手想去抓他,带着哭腔说:“是6!是6!许斐,我记错了,我真的没记住。”   许斐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崩塌:“你说对了。”   没等卞桃脸上露出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7,你说对了。”   卞桃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   许斐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心里突然蔓延出一股荒唐的悲伤。他自以为找到了她,结果却找错了。   她是不是在哪儿看着呢,看着他身边突然出现了别人,所以才一直不上线,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找错人了,她也不见了。许斐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的几栋教学楼,双腿就像扎根在了地里,难以迈动。   你在哪里啊……   “许斐你相信我,我真的……”卞桃一脸惊恐地顿住,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许斐。   许斐双目黑沉如墨,素来冷淡的眉眼藏着极致风暴:“那首歌,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卞桃哭着摇头:“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   许斐移开眼,垂下了头。   卞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已经彻底结束了,瞒不下去了:“许斐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许斐嫌恶地抬起头,眉心紧蹙:“闭嘴,你的喜欢让我恶心。”   诚然是他先找错人,但她的欺骗不可饶恕,他只觉得恶心。   他从未对任何人心怀过恶意,可想到那个他可能再也找不到的人,面前这张脸就让他无比反胃。   卞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不相信许斐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明明……明明对她那么好啊!   许斐已经不想再看她,转身就走。   卞桃一边哭一边在原地急得跳脚:“许斐你别走,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都不骗你了,许斐……”   许斐一路走到路口的公交站才停了下来,他双唇发白,几乎是急切慌张地摸出手机上了QQ,点开那个已经很久没有亮起的头像,颤抖着手指输入,删除,再输入,接着删除。   反反复复。   他以为卞桃是网上的“bt”,学校的流言他没有特意去否认,因为一直以为她就是她,他放任了这一切,尽管他从头到尾从未对卞桃动过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卞桃的时候完全没有和“bt”聊天时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不熟悉,所以整个寒假卞桃跟着他去体育馆,开学后让他接送上下学,他没有拒绝。   他以为他们刚见面,只是不熟……等熟了就好了。可是没有。   他找不到面对“bt”时的熟悉感,卞桃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不是她。   认错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疯狂滋生,迅速蔓延,许斐无数个夜晚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看着那个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头像。是失望了吧,因为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失望了再也不想上线了,号码也不想要了,永远都不想再用了。   她是不是天天看着他和别人一起在学校进进出出,她听着漫天的流言,心里在想什么。   许斐的后背抵在公交站牌上,弯着腰急促喘息,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双洗的发白的板鞋出现在视野里。   手机屏幕灭了下去,聊天界面彻底泯灭与黑暗。   一只白嫩的手捡起地上的手机,递了过来:“给。”   陶白伸了半天也不见他接,秀气的眉微微皱起。他不是跟卞桃一起走了吗,怎么现在一个人在这里,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她又往前送了送:“给。”   许斐伸手接过,声音很哑:“谢谢。”   陶白站着没动,见他面色苍白,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许斐靠在站牌上,垂着眼轻轻摇头。   浑身上下都在拒绝说话。   陶白见他不想说话,脚步顿了顿,走到站牌的另一边,余光却一直落在耷拉着脑袋的许斐身上。   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狗狗,她心里突然就很难过。   怎么这个表情呢。   为了什么这么难过。   真的像他们说的就那么喜欢她吗,吵架了吗,卞桃那么娇气,她会不会经常跟你闹脾气要你哄。   ……你会哄她吗。   会吧。   公交站人来人往,车来车去,身边站着的人换了一群又一群。   站牌的两边一个靠着,一个站着。   夕阳的余晖宛若世间最宝贵的金子,美丽又温暖地投洒在他们身上。   日落月升,华灯初上,斑驳陆离的霓虹在路的两旁闪烁着绚丽的色彩。   许斐忽然动一动,苍白细廋的指尖无知无觉点在手机屏幕上,他好似终于从某种情绪中抽离,睫毛轻颤,一抬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605的公交车停在站台,余光看见一截白色的衣角翻飞而过,一个人影跳上了公交车。   车门关闭。   车内空敞,只有一对情侣坐在最后一排。   陶白站在后门下车处,拉着扶手,看着男生垂着脑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公交车缓慢地朝前开去,陶白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人身上,直到终于背道而驰。   她眨了眨眼,拉着扶手的掌心有些硌手,她换了只手。   车窗外明亮的路灯照了进来,照在了那道狰狞丑陋的疤痕上,疤痕横穿三条线,亦如她那部如今躺在抽屉里无法再修复的手机,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陶白看了很久,随即收拳,垂在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流下了不值钱的鳄鱼泪   感谢   忧夏扔了1个地雷   青木萝扔了1个地雷   西瓜幼儿园园长?扔了1个地雷   西瓜幼儿园园长?扔了1个地雷   陆楚辞扔了1个地雷 第47章 这一眼   又是一年高考季, 去年的现在, 陶白也是这样坐在教室里, 喜忧参半,有对高考的向往,也有对分科的优思。   陶白原以为她的高中生涯会结束与和即将踏入考场的学姐学们一样, 在一年后,在严肃紧张的考场度过漫长的两天, 然后回到学校撕碎这三年的时光, 雪花纷洒, 彻底解脱。   然而意外来得如此猛烈。   暑假前夕,陶白联系了霍放, 跟他说了想继续打暑假工的事,霍放很爽快地直接就答应下来,还说给她留一个轻松的职位,不用再去发气球了。   陶白拒绝了。   放暑假的第二天她就去了商场报道, 一年的时间,霍放比去年要成熟了很多,更加帅气挺拔,他看见陶白就笑:“寒假的时候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   陶白对他笑了笑, 霍放觉得这个笑容实在太……他该怎么形容呢。   他想起陶白去年让他帮忙下载歌曲, 想起那个她喜欢的男孩儿终于通过了她,然而今年的她看起来竟浑身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忧伤。   “你看起来, ”霍放试探着说,“不太好。”   陶白摇头:“挺好。”   霍放就像一个大哥哥, 他摇头:“你不好。”   陶白不想去纠结好不好这个问题,齐素和陶武现在已经不管她了,也断了她的零花钱,他们如今的忽视对她来说只有轻松,她很好。   霍放摇摇头:“我给你留了一个轻松点的职位,就在办公室里给我当助手,你看怎么样?”   这个女孩儿在他心里就像一个小妹妹,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她像去年那样在外面晒上两个月。   陶白一直不知道霍放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好几次看见他缩在办公室里睡觉玩游戏,也没人管他,而且还有很多人听他的话。   做他的助理最多就是倒个水递个东西,跟玩儿似的。   霍放看着她。   陶白摇摇头。   霍放大力仰靠在椅背上叹气:“不是吧小妹妹,你要不要这么实心眼的,外面真的很累啊,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哪里不好了。”   挺好。   但是没有付出就得到的回报会让陶白觉得不真实,她即便付出也不一定能收获相应的回报,何况是没有付出。   她要准备下学期的生活费和资料费,再累再苦她都不怕,她要好好学习,离开这里,和秋生一起去北方。   陈老师说只有学习能改变自己的未来,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想要的样子就是成为真正的陶白,她现在其实已经成为真正的自己了,不再期待,就不会想要去讨好谁来换取什么,她现在已经不再听话,她已经是真正的陶白。   至于未来,她的未来只想完全的剥离这个腐朽的家,她无法改变他们任何一个人,那唯一能改变的就只有自己。   离开这里,是十七岁的陶白唯一的愿望。   所以她要好好学习,考一个能让她离开瑞阳,离开那个冰冷的八十平方大的房子的成绩。   她身上还剩下的两百块钱是去年打工剩下的,她不怕晒,流再多汗水都没有关系,只要这些东西能满足她离开的愿望,她都可以。   霍放见她直接朝着更衣室走,简直被她的执拗认真打败。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热,日光炫目,藏在蓝精灵下的陶白汗水流淌,面色潮红。   大夏商场位处商业街,附近人流量极大,每天车来人往,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每日穿行在人流中的蓝色身影。   陶白在街上碰到过夏生和秋生几次,夏生已经忘记了去年这个时候给他送气球的蓝精灵,娇俏可爱的秋生也不知道从她身边走过的人形布偶里装着她最好的朋友。   除了他们外,陶白还遇见过苟旭几次,他和隔壁班的一群男生在旁边的游戏厅玩,她还看见了林娇娇她们,甚至还看见了好久不见的曾经的班长严曼可。   陶白看见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见过许斐。   那晚公交站台后,学校开始流传他和卞桃分了手,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在学校出现过,甚至还有传言许斐当面辟谣,他和卞桃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没有在一起过啊,怎么会呢……那天你明明那么难过,她从未见过他那么失落的样子。   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事实也证明了是流言。   八月中旬的一天,夜空布满繁星,一天的燥热褪去,晚上难得凉风习习,斑驳陆离的霓虹闪烁,商业街上很多人。   那天是大夏商场开业二十周年庆典,陶白和霍放穿着玩偶装在附近的公园发送气球。陶白是工作,霍放纯粹就是和她一起玩儿,商场为了喜庆吹的全是印着logo的大红色气球,霍放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找了一个粉红色还印着“I LOVE YOU”的心形气球塞给她:“来,见到长得好看的单身小哥哥就送给他。”   小妹妹本来就腼腆吧,这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最后好像还失恋了,霍放本意是想逗她开心点。   街上人来人往,单身的小帅哥还是很多的。   陶白看着被塞到手中的气球,一堆大红色的圆气球中间夹着一个粉色的心形气球,极其惹眼。   霍放发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取下头套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有路过的小孩儿缠着蓝精灵想要那个粉色的小气球,他翘着腿,笑着说:“小朋友,你还小,不能要那个。”   小朋友就要那个:“我小我就要!”   霍放举着手扇风:“那个是给大哥哥的。”   小朋友不依,扁嘴就要哭:“我就要,哇哇——我就要我就要。”   陶白都准备把气球给他了,小朋友的家长是个暴脾气,直接扛起小孩儿就走:“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儿。”   陶白正在取线,愣愣地看着虎背熊腰的父亲把小孩儿扛在肩上就跟抗麻袋似的就大步走开了。   霍放在旁边乐:“好了,这下可以留着给帅气的单身小哥哥了。”   圆月高悬,喷水池里涓涓细流流淌,穿着小裤衩小凉鞋的小孩儿们成群结伴跑过来要气球,胆子大的还去戳霍放放在长椅上的玩偶头套,指着不远处的蓝色身影:“哥哥,我想要蓝精灵手上的粉色气球。”   霍放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不可以哦。”   很多小朋友缠着他问:“为什么不可以啊?”   霍放看着不时路过的情侣,笑得一脸神秘:“你们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都是一群乖小孩儿,要不到也没有死缠烂打,他们跑到蓝精灵身边儿一人要了一个红气球就跑了。   陶白渐渐走到了喷泉池的另一边,夏日的夜晚蝉鸣声不绝于耳,喷泉池面前站了很多人,女生俏脸润红,竟然对着一个整天被无数小脚丫踩过的喷泉池许愿。   蓝精灵在原地晃了晃,笨拙而又庞大的身体引来不少人注视,陶白偶尔给小孩儿们递一个红气球,这边送得差不多了,她正准备换一个方向,一转身,脚步突然顿住。   公园的另外一个角落里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男生挺拔清俊,女生娇小柔美,隔了太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女生满脸急切的像是在解释什么,而男生一脸冷漠,甚至面带隐忍的怒气。   陶白脚步晃晃,沉重的玩偶装就像一件铠甲,包裹住她千疮百孔的心,竟然支使着她走了过去。   “许斐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你别不理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卞桃哭着想拉他,许斐嫌恶地避开她往前走。   这个人用愿意告诉他“bt”是谁的借口把他骗出来,结果却一直在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许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他错了开头,他丢了他的姑娘,而这个女生口中自以为是的喜欢和不得已让他无比厌恶。   她居然还敢用这件事来骗他,许斐真的快要维持不住风度,他甚至很想大吼一声让她滚。   卞桃哭着跟在他身后:“许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开心不是吗?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许斐停下脚步,回头,莹白的月光映着他的侧脸,阴沉可怖:“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她是谁,或许我可以不计较你骗我出来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心紧蹙:“还有,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些话是从谁嘴里传出去的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我希望流言止步于此,你不会想要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   认错人这件事他自己占了绝大一部分错,以前的事情他不想再追究,只要她不要再来招惹他,他可以放过她。   可她不该拿这件事来骗他,许斐现在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厌恶至此。   卞桃已经被他眼底深深的厌恶惊得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穿行在公园的小径上,许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树枝被踩碎的异响,他皱着眉停下,以为那人还跟他。   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许斐满脸不耐烦地回头:“你再跟着……”他脸上的怒气一窒。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布偶装的蓝精灵,见他发火,蓝精灵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笨拙的身体做出这样的举动憨态十足。   蓝精灵的手上抓着白色的线,红红的气球被晚上吹得东倒西歪,见他看过来了,蓝精灵竟然笨拙地开始扭动身体,在原地跳起了舞。   许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呆愣在原地。   蓝精灵在原地一蹦一蹦,时儿双手叉腰扭屁股,时儿踮踮脚尖,跳舞的动作又笨又僵硬,就像在极力哄他开心一般。   几个动作蓝精灵反反复复跳了很久,见他表情依旧冷淡,蓝精灵突然停了下来,脑袋歪了歪,朝他走过来。   伸出手——   许斐表情一僵。   蓝精灵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隔着手套,陶白都觉得掌心似乎要被灼伤,莫名的,她眼眶发热。   拍拍脑袋,不难过,不难过。   她把粉色的气球递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许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小路尽头,他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向前走了两步,想要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杀人了!!!”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四处都是逃窜的身影。   那一抹蓝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许斐不知,这一眼,竟是隔了十年。 第48章 流离失所   陶白刚出去就被霍放拽着往人多的地方跑,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放一把掀开她脑袋上笨拙的头套, 满脸焦急:“你去哪儿了, 我找你半天了,别乱跑,前面出事了。”   霍放嫌头套碍事随手就丢到了一旁, 他拉着陶白跑得很快,他们身边还有很多人, 均是一脸慌张。   “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听见有人在喊杀人。”   “是杀人了!我刚刚就在那边, 一个女孩儿被杀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慌。   “报警了吗?”霍放边说话边摸手机。   那个中年男人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已经跑到了他们前面:“有人报警了,也打了120,别管了,赶紧跑吧!”   陶白被霍放死死抓着, 她回头看向小径,脸上有些慌张,霍放发现她有挣脱的意图,回头低吼:“我不拉着你这么多人待会儿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现在这么乱, 你忍忍。”他以为她那点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的小毛病又犯了。   陶白的声音被淹没在惊慌遍布的吵闹声中, 每个人都在往外面跑,她的眼穿透人群落在已经渐行渐远的喷泉池旁。   在半个小时前那里还围绕着一群许愿的人, 可如今,原本透彻明亮的水池被鲜血染红, 水池中央浮着一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少女。   身材高大的凶手手里还握着染血的匕首,他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四处逃窜的路人。   瑞阳市这几年治安很好,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在人流密集处发生杀人案的恶劣事件。   正在公园外面溜达的人见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一片人流,都停下了脚步。   不过十几分钟,几辆警车停在了公园门口。   人群驻足,都听说了公园里发生了杀人案。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一辆救护车停在了路口,几个护士抬着担架从车上下来,径直朝公园里面跑去。   原本还在担忧凶手跑路的围观者们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见警察拷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来。   男人身量极高,他一脸平静地跟着警察上了警车,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护士抬着担架出来,上面盖着一张白布,腹部位置的白布已经被血染红,一路滴着水。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听说被刺死的是个女生?”   “天杀的,他怎么下得去手!”   “是女生,”当时在场的人声音还在发抖,“我就在不远处,那个男人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抓着那个女生连捅了好几刀。”   “天啊,怎么这么残忍。”   “是报复吗?”   “有仇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到最后都觉得应该是蓄意报复,因为凶手当时目标明确,也没有伤害旁人,他甚至在杀完人后也没有跑,好像就等着警察来抓他。   不是反社会,也不是精神病患者,是明显的,有目标性的报复。   因为附近出了大事,商场这边让他们提前下班。   霍放说要送陶白回去,被陶白拒绝了。   “小妹妹,现在已经很晚了,半个小时前还发生了凶杀案,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霍放说。   陶白摇头,拿起一旁的背包就走:“明天见。”   霍放叹气,知道她那倔脾气,只能道:“那你路上小心点,明天见。”   明天见。   他们都以为明天还能再见,结果这一别就是一生。   云辉小区的门口围满了人。   陶白从车上下来,见到的就是这副熟悉的场景,上次齐素和陶武打架也是这么多人围在小区门口,她脚步一顿。   有人看见她了,高声喊道:“陶白你快回家吧,你爸妈又打起来了。”   那人说完就转过了头,继续加入热聊大队。   齐素和陶武又打起来这件事在今晚已经不能再满足她们的八卦欲,陶白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听见她们在说:“不知道卞律师得罪了谁……”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往人家门上泼狗血。”   “哎陈老太太,你不是住卞律师隔壁么,听说他家地上还被人用红漆写了字是不是真的?”   陈老太太摇着大蒲扇:“是哟,律师也是高危职业容易得罪人啊。”她现在回想起卞家门口那个被人用红漆扭扭曲曲写的“死”字还浑身发抖。   骇人的很。   陶白站在旁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公园里发生了杀人案,她在公园里看见了卞桃,卞桃的家被人泼了血,还用红漆写了字……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耳边回荡着那声阴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瞬间头皮发麻。   “卞律师他们夫妻俩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听说是去找卞桃了,卞桃不是偷偷跑出去了么。”   “哎哟,这么晚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能出什么事啊,肯定是恶作剧,哎保安室调监控的调出来没有啊,居然有人偷偷混进小区泼狗血他们都不知道,我要投诉……”   陶白手指发抖,她突然疯了般拔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八月的夜,晚风吹在脸上明明很暖,陶白却觉得浑身发凉。   她跌跌撞撞刚跑到楼下就听见了齐素和陶武响彻整栋楼的争吵摔打声,她双腿发软,撑着墙壁往上走。   齐素尖利的嘶吼充斥着悲戚与疯狂:“我不准你去!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又不是你陶武的!你去找什么找!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放开我!卞桃现在有危险!”陶武抓着她的双手手腕把她狠狠摔在沙发上。   客厅已是一片狼藉,新买的玻璃茶几被砸烂,尖利的角闪着耀眼寒光。   齐素疯了一般把已经走到门口的陶武拽了回来,她抱着他的腰,拼命往后拖拽:“我不住你去,我不准你再去,陶武你不准去!!!”   她的双手就像蔓藤攀爬在这个她爱了一辈子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的男人身上,齐素美艳的脸上交织着疯狂与绝望。陶武粗大的指节一点点掰开她细瘦的五指,“现在卞桃很危险,卞阳平在外面得罪了人,齐素你放手,我把人找回来就回来,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她们,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只有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齐素泪流满面,她疯狂摇头,可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陶武匹敌,陶武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使劲儿往后面一推。他抬步欲走,却听见身后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钥匙钻动门孔——   陶白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她看着屋内的场景,脑袋轰然一炸,四肢发凉。   混乱的客厅里,齐素的太阳穴被尖利的玻璃茶几棱角刺穿,她双目圆睁,绝望和疯狂永远的停留在了她脸上。   万籁俱寂。   陶白双腿一软,跌跪在地。   -   2009年的八月,陶白以从未想过的方式彻底从那个扭曲的家庭挣脱,但她没有得到解脱,齐素死不瞑目的画面永远的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的青春,她的家庭,在她跪下去的那一秒彻底定格。   一夜之间,两个影响陶白至深的人前后死去,以同样惨烈的方式,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横呈在两个家庭之间。   陶武去自首了。   卞阳平收被告方红包故意败诉的消息不胫而走,凶手就是他曾经的委托人乌荣,卞阳平和曾雨芙随之从小区搬走,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陶白最后一次见到许斐是在墓园里,齐素和卞桃葬在同一个地方,一前一后。   许斐穿着一件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陶白就藏在不远处,她看着少年精致的眉眼染着一抹灰败,那个曾奔跑在球场上的耀眼少年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许斐没有说话,他把花放在卞桃的墓前就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影子,他身后的少女蹲在地上,捂着嘴,泪如泉涌。   -   瑞阳市车站。   陶白站在车站门口,日光刺得眼睛发涩,她眯了眯眼。身旁有人走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趔趄向前,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她。   “谢谢。”   扶住她的女生说了声不用谢,本想离开,又歪头看了看她。脸色好差呀。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女生的声音像抹了糖一样甜,陶白死灰般的眼看向她,女生朝着她笑了笑,脸颊上有两个能盛酒的梨涡。   朝她摇了摇头,陶白朝车站窗口走去。   女生身体娇小,背上却扛了一个大麻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背包,一百多斤的重量她却丝毫不显费力,脚步轻盈地跟在陶白身后,从麻袋里抓了一把坚果塞给她:“姐姐,我是第一次来瑞阳,你知道去十四中该走哪条路吗?”   此时已经是八月末,马上就要开学了。   陶白手里被她塞了一捧坚果,她愣愣地看着对方,机械般说出去十四中的路线。女生一直嗯嗯嗯点头,白嫩的鼻尖冒着红,听完后,她朝陶白灿烂一笑,扛着麻袋倒退着朝她挥手:“谢谢姐姐指路,希望你一切顺利。”   陶白的目光落在她挂在脖子的背包上,上面扭扭曲曲用蚯蚓体写着一个名字。   ——郝甜。   陶白去窗口买票,售票员问她去哪里,她摸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十分钟后发车,离瑞阳最远的车票。   陶白闭着眼靠在车窗上,她的手旁放着一把黑色雨伞,将伴她颠沛流离,风来雨去。   这座城市太疼了,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全文完 第49章 十年后   灯红酒绿, 夜色深沉, 酒吧正是热闹时。   戴着鸭舌帽的DJ站在DJ台上打碟, 音乐声震耳欲聋,舞池中央一群男男女女举着手甩头晃脑,啤酒瓶在空中晃动, 紧身的小背心儿被酒水洒得粘乎乎贴在身上,火辣的身材若隐若现, 引来一群狼光注视。   贴身热舞, 肆意疯狂。   迷醉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 一眼望去,欲海无边。   一个身材火辣的中年女人靠在吧台, 右脸鼻翼处一颗黑痣衬得她美艳的五官性感无双。   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双腿交叠,白皙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她半张脸隐于黑暗,艳红的双唇偶尔呼出一团烟雾。   沃梦环胸的左手懒洋洋地托着右手手肘, 打了个哈欠。   年纪大了,越来越不能熬夜了。   年轻女人身体前倾,露出那张被烟雾笼罩的精致面容,她伸长胳膊把手中的烟蒂碾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起身朝她走去:“困了就回去休息。”   沃梦是有些扛不住, 接二连三掩唇打了几个小哈欠,有些细纹的眼角噙着泪,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说呢。”   年轻女人走到吧台,妖娆的身材顿时引来一片瞩目。   她长得极美, 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惊艳,尤其是那双勾人摄魄的丹凤眼,仿若展翅欲飞的凤凰。   可她面色却极淡,对周遭的打量视若无睹。   沃梦看着她,在心里啧了声,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坏小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差点死在街头的小可怜,如今竟活成这般惊艳模样。   “明天是不是要去那边?”她问。   陶白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鸡尾酒,白皙的手指捏着杯柄轻轻摇晃,淡蓝色的液体被灯光照得如梦似幻,她们身后的花式调酒师正在表演,火焰喷出一丈高,引来一片欢呼喝彩。   她点点头,眼眸低垂,长而卷的睫毛像两柄小刷子轻轻扇动。   沃梦冷哼一声:“那你明天给我带点东西过去,我就不去了。”   陶白抿了一口鸡尾酒,侧头看向她,提醒道:“明天周末。”   “周末怎么了,人家不乐意见我,我做什么还去讨人嫌,你去就好了。”   陶白轻笑:“你们两个就是互倔。”   她抬头,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头顶的灯光,暧昧的红打在她脸上,映着那一身被如火长裙裹住的身材性感不可方物。   沃梦是酒吧的老板娘,转头就和认识的常客聊了起来,刚还困得流眼泪,如今又是一副夜场女王不知疲倦为何物精力充沛的模样。   不时有人端着酒杯前来搭讪,陶白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手里的酒却没消多少。她全程清醒地看着舞池中迷失的人。   凌晨两点,卡座上有好几个女生都醉得不省人事,身边还没有朋友看着,眼看一个中年男人扛起其中一个女生就要走,陶白把酒杯放在吧台,身姿婀娜漫步走了过去。   男人费劲儿地揽着女生的腰,已经软成一团的女生明显连站都站不稳,他干脆拦腰就要把她抱走。陶白走到他身后,双手抱胸,语调慵懒:“这位先生,你要把我的客人带去哪儿啊?”   有认识她的人站在不远处,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男人脸色僵了一瞬,不过转瞬便恢复过来,笑道:“我朋友喝醉了,我带她回家。”   “她是你朋友啊?”陶白拉长语调。   男人明显已经惯犯,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我们一起来的。”   边儿上不少人都在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男人莫名其妙,他强制镇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的淫|邪。   他在夜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极品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尤物。   陶白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招手。两个一米八几的黑衣大汉从人群里走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她指着那个一脸猥|琐的男人,满是嫌恶,“把这个恶心的东西给我丢出去,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男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可惜他身后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围观群众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个黑衣大汉抓住他的胳膊,另一个看似凶狠的大汉却轻柔地把女生从他怀里抢回来放在沙发上,甩手就是一拳挥在他左脸,把他揍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细长的红色高跟鞋踩在他的手背上,先前在他眼中比妖精还要迷人的尤物一脸冷漠地碾着他的手背。   “啊——”他痛得大吼,挣扎的身体却被一旁的两个大汉制住,只能被动忍受手背剧烈的疼痛,他感觉自己的手背都要被踩穿了。   “疼啊?”陶白弯下腰,“来我的地盘玩儿捡尸?嗯?”   男人面色涨红,他从女生一进酒吧就开始关注她了,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所以他才敢下手。   这样喝醉的独行小女生最好下手,他从来没失过手。   细又尖的高跟移了移,踩在了他的手指骨上,男人疼得连声嘶吼,边儿上围着的人都在尖叫,他越惨,他们叫得越兴奋越大声,“白姐,把他手给踩穿!”   “踩什么穿,我们这儿可是正经店。”陶白抬头看了起哄那人一眼。   周遭不少人都笑了。来这里谁不认识陶白,这可是狠角色。   陶白朝那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把脚移开。两个大汉一人抓住地上的男人一只胳膊,拖着就往酒吧门口走。   她没再管之后的事,看着沙发上的女生,翻开她挎在身上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恰好此时有个电话打进来,她点了接通,直接打断对面人的说话声:“你朋友喝醉了,五零三,快来把人给我接走。”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把手机塞进醉得人事不知的女生包里。   她坐在女生身边,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目光在场中巡视。   先前还对她心怀想法男人都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这女人下手,哦不,下脚也太狠了,惹不起,不敢撩。   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急匆匆跑进酒吧,有人上前询问,然后就把他带了过来。   男生一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女生脸色就一变:“小芝!”   陶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从女生包里再次拿出手机,对他说:“打个电话进来。”   男生连忙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确定是之前打电话的男生,而且手机备注还是“那头猪”,陶白把手机丢到女生身上,起身离开。   “那个……”男生看着她的背影,“谢谢。”   周围有人把先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男生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女生,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他掐着她的脸:“到底谁是猪,吵架就来喝酒,谁教你的坏习惯!”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被人拦住,那后果该有多严重,他现在无比后怕,十分感激那个冷漠的女人。   酒吧彻底冷清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沃梦已经回家,陶白提着她放在吧台的东西,裹上风衣,刚迈出大门,就看见一个男孩儿蹲在酒吧对街,正满脸不爽的看着她。   陶白挑挑眉。   男孩儿横眉竖眼,一脸的烦躁:“你还知道下班啊!”他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打开看了眼,都是一些老年人的补品,顿时没了兴趣。   陶白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一片冰凉,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她刚想把身上的风衣脱了给他,男孩儿一见她动作,差点跳起来:“谁要穿女人的衣服!我不要!”   “小孩子家家哪来这么多瞎讲究,”陶白伸手在脸上掐了一把,回酒吧去找了件外套出来丢到他头上,“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啊。”他嗅了嗅外套,闻着没异味儿,才不情不愿穿上,“沃梦那个老女人简直烦死了,干嘛老让你给她守酒吧,就不能找别人吗,她不是挺牛吗。”   陶白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马上就要十六岁的大男孩儿了居然还没有她高,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墨,以后不准再那样说沃梦。”   老女人什么的,简直就是在往一个美了一辈子最后却败在岁月上的女人心尖捅刀子,这话要是被沃梦听见,这臭小子准要被揍一顿。   陶墨才不怕沃梦那个老女人,但也没有反驳,他一向听她的话。   街上已经有卖早餐的店开门了,两人去吃了点东西,然后才慢悠悠地晃回家。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已经有了些年岁的老小区,早起晨练的老人在建材区聚成一团,一路都有人和他们姐弟俩打招呼,陶白不复之前在酒吧的生人勿近,脸上一直带着清淡的笑,与街坊邻居们相处的极好。   “陶白,你也管管你家陶墨啊,这臭小子偷偷把我家猫抱去做了绝育,现在我家花花看见我就挠我,明明带它去做绝育的是陶墨,它恨我干啥,这不是瞎恨么。”一个老太太抱着一只橘猫走了过来,橘猫胖乎乎的身体卷缩在她怀里,闻言抬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陶墨冷哼一声。   陶白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怀里的猫:“阿婆,花花这两天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花花是一只流浪猫,阿婆心好给带回家养着了,她就住在陶白他们隔壁,陶墨从同学嘴里知道要给猫做绝育,阿婆哪里知道这些,听他说后连声拒绝,觉得太残忍了。有几晚花花叫得难受,陶墨就偷偷把猫抱去医院做了手术。   阿婆知道后都要气死了,她家花花就这么成了太监,好惨啊,偏偏花花不恨把它变成公公的陶墨,反而恨她,她更气了。   “是好多了。”阿婆不想看见陶墨这混小子,绕过姐弟俩抱着变成公公的花花去遛弯了。   等人走远,陶白回头,陶墨提着东西撒腿就跑。   “陶墨!你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陶墨:谁家有猫啊,我可以帮你们抱去做绝育啊【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去酒吧!!!】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抠门大大居然有二更!!!   如果你有一滴滴开森,请也让爆肝的我也开森一下预收文帮我收藏一下啊啊啊啊啊 第50章 极品男人   陶白追到家, 正好看见换了一件外套的陶墨踩在窗沿正准备翻窗跳花园, 她又气又急:“陶墨你给我下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翻窗!”   陶墨耳朵上挂着黑色口罩,衣摆被风吹得扬起,他直接一跃从窗口跳了下去, 陶白冲过去趴在窗口往下张望,陶墨身姿矫健地撑着小花园的墙壁翻身而上, 站在墙头回头朝她摆摆手:“姐, 我去打工了。”   “陶墨!”   陶墨直接从墙上一跃而下, 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陶白气得在窗上拍了一下,转头却看见餐桌上放着几盘被保鲜膜封好的新鲜饭菜, 怒火霎时烟消云散。   她把饭菜放进冰箱,又去了陶墨的屋子。全世界男生的屋子基本都是一个样,墙上贴满了篮球巨星科比的海报,运动服挂满衣柜, 篮球和各种男生喜欢的运动装备被小心地归置在框里,被子乱糟糟踢成一团,袜子丢得到处都是,书本新得就跟没翻开过一样。   陶白把被套拆了, 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套上。   收拾打扫屋子就用了半天时间, 等闲下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她把陶墨昨晚做了没动过的饭菜拿出来热了吃了, 洗了个澡睡了会儿,下午三点左右, 提着沃梦让带的东西,坐车去了师傅那儿。   师傅住在郊区外,坐车要两个多小时,陶白到时已经将近五点半。   出租车停在大马路上,陶白拎着东西下车,夕阳西斜,她漫步走在阡陌纵横的小路上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处三进小院大门前。   小院背靠大青山,风景优美,宛若一卷山水画。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大黑在狂叫,不一会儿,大门响起一阵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黑的狗脑袋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撒欢地朝她扑来。   “大黑,师傅呢?”陶白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黑的狗脑袋挤在她怀里拱了拱,然后朝着后山的方向吠了几声。   陶白把东西提进去放在堂屋,去房间换了一身麻布衣,踩着一双烂布鞋,背着背篓就和大黑一起上了山。   大青山是关丘的一座名山,山很大,延绵数万里,传言深山中有猛禽,但是真是假无人得知,他们也只敢在外围活动,即便是外围,也有很多好东西。   陈笃清没事儿就爱上山溜达,找点山货呀,偶尔运气好能找到一根不错的木头。   巨树遮天,山中很是清凉,大黑跑在前面,陶白跟在它身后。   精神抖擞的老头正在地上捡板栗,突然听到一声狗叫从身后传来,顿时直起身子,两条长胡子一抖一抖,脸上表情臭臭的。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跟在大黑身后出现的人,眼睛快斜上天,一脸不高兴。   陶白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性子,言外之意是嫌她来晚了。   跟往常比是有些晚,她笑了笑:“睡了会儿觉。”说完背着背篓过去帮他捡板栗,刺刺的圆球让大黑怕得要死,一下蹿出去老远。   陈笃清见她一脸困意,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个女人又让你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师傅……”陶白无奈地叫了一声。   老头冷哼一声。   提起沃梦,老头嫌弃的板栗也不想捡了,背着手去一旁看木头。陶白也不理他,等他一个人气够了,她也捡了半篓子板栗。   下山的路上老头也不跟她说话,大黑没心没肺地在树林里窜来窜去,这里咬两口哪里闻两下,偶尔抬腿在树上撒尿标记。   回了家,老头看见堂屋木桌上放着的补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背着手直接去了工作室。   陶白去把菜园子里的菜浇了水,才洗干净手,换了一双鞋,也去了工作室。   六七十平的工作室十分宽敞,夕阳从大开的窗外照射进来,一室暖黄。   好几件精美的成品被陈笃清跟丢垃圾似的随手丢在桌上,陶白把它们挨个扶正,忍不住吐槽:“师傅,你能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作品。”   “这些都是废品,废品爱惜来做什么,都是要扔的。”   陶白拿起桌上那个雕功精美栩栩如生的“嫦娥飞天”细细观摩。原木虽然采用的是沉香木的边角料,但木纹细密,纹理十分漂亮,角料虽有瑕疵,但在师傅出神入化的雕功下却瑕不掩瑜,而这般精湛到几乎完美的作品,在师傅眼中竟然只是一件失败品,尽管知道他在细节方面有多苛刻,陶白还是有些咂舌。   “只要有一点瑕疵,都是一件失败品。”陈笃清说。   陶白每次听见这句话心中都无比震动,她师傅把日子过得多糟糕,木雕手艺就有多精湛。   在陶白心里,她师傅就是国家级别的工艺美术大师,当然,她师傅自己是不承认也不稀罕什么称号,他说以他老人家的成就与名气,一句大师岂不是配不上他。   嗯,老头骄傲着呢。   陈笃清工作起来简直可以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几年还好了,有陶白管着,早些年要不是沃梦三两天过来看他一眼,老头估计就直接饿死在了工作室。   陶白放下手中的木雕,转身去了隔壁。   工作室隔壁是收藏室,里面放着好几件做工精美零瑕疵的平面浮雕成品,山水人兽齐全,旁边的壁柜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创意根雕作品,其中一套十八罗汉和仙雾缭绕的西王母下凡最为打眼,但最绝的还属收藏室中央那一米高的龙凤争霸,龙鳞凤爪,细节无一不考究,栩栩如生之态,让人仿若置身天地,唯有面前争霸的两只神兽。   心灵震撼何止一二。   这些都是老头这些年比较满意的作品,外界出高价他都是不卖的。   陶白例行进去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然后回了工作室。老头背着手蹲在地上,穿着布鞋的脚踩在一根圆木上,听见声音,他头也没回,问道:“你是不是缺钱?”   陶白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雕刀,随手捡了块他丢在旁边的边角料练手感:“不缺啊。”虽然说不上有钱,但也不缺。   “你怎么就不缺钱了。”老头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徒弟缺钱的印象深深地印刻在了他心里,“你不是还要养一个小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缺钱。”   行么,老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回答,陶白闭了嘴。   老头眼神飘来飘去:“我手里有个活,对方报价不低,你看你要不要接?”   陶白一听就明白了,无奈地看着他:“师傅,人家找的是你吧?”   “找我怎么了!老头我哪有时间给他做什么老寿星抱寿桃,还要把老寿星雕成他外婆的模样,老头才不想整天对着一个满脸褶子的丑老太太。”陈笃清摆手,“我不干我不干,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郁小花那张脸,让我给她雕寿礼,想得可美。”   这语气一听就是熟人找上了门。陈笃清的手艺师承何处无人得知,对他不熟的人看见他的作品顶多感叹一句大师就是大师,但只有圈子里的人才知道这老头到底有多牛逼,他的大名莫说响彻国内,便是国外也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想要收购他手上那套十八罗汉和龙凤争霸,出的价格简直让人咂舌。   老头这些年只爱雕大件,小东西他都不放在眼里,什么老寿星抱寿桃,出再高的价也请不动他老人家。   虽然老人家不干,但老人家有个徒弟啊,他徒弟深得他老人家真传,于是老头先斩后奏,直接把徒弟的号码给了找上门来的老友外孙。   陶白听他说完一脸无语。   感情问她缺不缺钱,铺垫了半天最后是这个意思。   老友的外孙他不好拒绝,但老人家又实在不想动手,于是就把这事儿塞给了自己徒弟。   老头怕她拒绝,直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师傅我饿了,去给我做吃的!”   “师傅你还讲不讲理了。”   “不讲,我饿了。”   陶白瞪了他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去菜园拧了两把青菜,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包虾出来,给他做好了晚饭叫他来吃。看时间不早了,她则去庭院给陶墨打电话。   电话断了两次都没人接听。   “来吃饭呐,师傅还是很疼你滴。”老头在堂屋里中气十足地吼,大黑也叫了两声,陶白只能先进去陪老小孩吃饭。   漆黑的巷子里,几个男人手里拿着棍球棍,看着被逼到角落的男孩儿,嘿嘿直乐:“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陶墨嗤了声,身上已经挂了彩,偏偏一张帅气的脸完好无损,气焰嚣张地抬起双手冲他们竖中指:“你哪只狗眼看到你爷爷我跑了。”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咧嘴一笑,极其不善,他一挥手,问身后的同伴:“小乞丐的嘴还是这么欠啊,兄弟们,揍不揍?”   “哈哈,揍。”   “小乞丐现在真是大变样了啊。”   “人家傍上大腿了呗。”   “嘿嘿,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怎么见着哥哥们就跑呢,难道忘了我当年还请你吃过包子?”   一群人哈哈大笑,为首的刀疤男眼一眯,反手就是一棍子朝他挥去。   陶墨面色不变,单手抓住他挥过来的棒球棍,抬起就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顺便抢了他的棍子,像头不怕死的小虎崽,一脸凶狠地直接朝他们冲了过去。   巷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叫骂和棍棒敲打在身上的闷哼声。   一辆黑色的卡宴缓停在路边,驾驶座的车窗开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男人英俊绝伦的侧脸微微低垂,右手正在输入手机号。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裹夹着寒风的男孩儿窜了进来,猛地摔上车门,头也不回冲他吼:“快开车! 那几个王八瘪犊子要追上来了!”   男人抬起头,扫了一眼浑身狼狈的男孩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儿由远及近的叫骂,挑了挑眉,启动车一下蹿出去老远。   陶墨摇下车窗,伸出手朝追上来的那群傻逼竖起一个嚣张的中指:“操|你们大爷一群大傻逼,来追你爷爷我啊哈哈哈。”   “操,你他妈有种别跑。”外面有人在吼。   “你他爸瞎啊,老子哪里跑了,老子是坐着的,傻逼玩意儿!”   街景急退,陶墨又骂骂咧咧问候了他们老祖宗几句就缩了回来,搓着后背和胳膊疼得龇牙咧嘴,扭头正想对旁边的男人道谢,却在看见对方的脸时愣住。   操,极品男人啊。   配我姐可还行。   陶墨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个遍,第一句话就是:“哥,你有女朋友吗?” 第51章 许斐   卡宴哥那张脸以陶墨语文考试从来没及过格的文化水平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他长这么大大, 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自私的男人。   帅得太自私了吧, 能不能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男人把车停在前面路口,侧首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男孩儿。陶墨一点都不见外,冲他咧出一口大白牙:“哥, 实不相瞒,我家有个适龄的姐姐, 长得就跟天女下凡似的, 我觉得你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毕竟现在长得像你俩这么自私的已经很少了,一个不给女人活路, 一个把男人逼入绝境,那啥,要不……”   “不。”男人声音磁性,漂亮的桃花眼上挑, 高挺的鼻梁下,双唇无情地打破男孩儿的喋喋不休,“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他指着外面:“下车。”   陶墨人生中的第一次彩虹屁吹得居然以失败告终,他对这个结果非常的不满意啊, 难得遇上一个极品,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专门生出来配他姐的。   他死死抱住车椅:“哥,我发四, 你见到了我姐保证就再也不喜欢别的女人了,我姐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你知道xx吗,超出名粉丝夸上天那个女明星,我跟你说啊,她连我姐三分都比不上,真的。”   男人熄了火,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着,成熟男人的气势压迫顿时让陶墨有些窒息。   “被人揍了?”他看了眼男孩儿胳膊上的伤。   陶墨别扭地动了动,撩起胳膊搓了搓,冷哼:“他们也没讨到好。”这时放松下里才感觉浑身都疼,被棒球棍打到的地方已经一片青紫,看着十分骇人。   “妈个比。”他低声骂了句。   “小朋友很厉害啊,”男人看着他,“浑身都受伤了,脸还完好无损,很在乎容貌啊。”   陶墨顿时一脸紧张地掰过车上的镜子照了照脸,确定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哎你不懂,等你家哪天有个凶巴巴的女人整天对你虎视眈眈,你在外面就不敢带伤回家了,念都念死你。”   附近正好有个医院,男人把车开到医院门口,问他:“身上带钱了吗?”   这点伤陶墨完全没放在心上,奈何方向盘在别人手里,车又不听他的话,只能被带到医院。他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五十块钱,“带了。”   男人直接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十张一百塞到他怀里,“自己去找医生,我还有事,就不带你去了。”他探身过去打开车门,示意小鬼下车。   陶墨在他的注视下无知无觉地挪下了车,等车门被关上,他再想拉已经拉不动了。他趴在紧闭的车窗上拍打:“哥,哥!你给我这么多钱我多不好意思啊,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啊,我改明儿加你微信给你转账!”   许斐微微垂着头,把先前未输完的最后几个数输入进去,然后点了拨号键。   男孩儿还在车门上拍着,一张脸挤得面目全非,两个大鼻孔印在车窗上,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一道好听的女声传来:“抱歉,请稍等一下。”   许斐举着手机看了眼,里面片刻噪音后,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位想做寿礼的客人吗?”   男人悦耳的声音透过电话清晰传到那头:“是。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陶白顿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声音如此好听:“我姓陶,关于寿礼的细节方面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如果你有时间,我们约个时间再见面详谈。”   许斐非常欣赏对方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他扫了眼外面还扒着车窗的男孩儿,低声道:“陶小姐,后天你有时间吗?我只能在关丘待十天,如果可以,我想在这段时间把细节敲定。”   他这次来关丘一是因为外婆的寿礼,二是大学同学回老家结婚,他正好回国。   今早登门拜访,老人家虽然拒绝了他的请求,却一脸得意地把他徒弟的作品展示出来,暗示他若愿意,可以把自己徒弟介绍给他。   确实非常惊艳,许斐其实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研究,之所以找到陈老,是老太太这辈子就喜欢他的作品,还有就是名气。   名气这个东西本就是用实力千锤百炼出来的。   国内木雕大师不少,与陈老齐名的也有两位,但他最后依旧毫不犹豫选择了陈老的徒弟。   无他,作品够惊艳,充满灵气,带给他的心灵冲击甚至比陈老那套龙凤争霸还要强烈。   见面时间约定在后天下午,陶白把对方的手机号存好,备注时随手打了个“声音好听的客户”。嗯……总之谁也看不见,怎么高兴怎么备注了。   她这些年唯一学会的就是一个自在。   第二天一大早陶白就起床了,她做好早餐温着,就和大黑一道去遛弯。大院背靠大青山,清晨的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心灵,后院有一片竹林,是很多年前老头亲手栽种的,那时候老头还有点附庸风雅,整日把君子当如竹挂在嘴边儿,还特意雕了一张木桌在竹林中喝茶,逼着陶白去学古琴弹给他听。   当然,她古琴学得十分一般,倒是二胡拉的不错。   大黑在竹林间跑来跑去,张着大嘴打哈欠。   “大黑,饿不饿?”陶白朝它招招手,大黑连忙仰着头叫了一声。   “行,回家吃饭。”两人溜了一圈回来,老头已经起床,正蹲在院子里刷牙,师徒俩并一条狗一起吃完早饭。   接下来一天陶白都在工作室待着。   太阳西斜,陶白才从工作室出来。把晚饭给他做好,回屋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到老头臭着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见到她就吹胡子瞪眼:“这是要走了吧。”   陶白嗯了声,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说:“过两天就过来。”   “管你过不过来。”   “过来。”   老头又有点高兴了,不耐烦地挥手:“要走快点走,晚了不好打车。”   “师傅,一日三餐记得准时吃,到点我会给你打电话。”陶白低头换鞋。   “你年纪轻轻话怎么这么多,以后看谁愿意要你。”老头哼了声,嘴里嫌弃得要死,眼见着她真的就要走了,又不高兴了。   “不要就算了,我正好陪你们到老。”陶白弯腰摸了摸大黑的头,“看好师傅,到点就叫,不吃饭就把他衣服咬烂。”   这话听得老头又高兴又不高兴,最后偏开头,别别扭扭地摆手:“好了好了,净瞎说话,要走赶紧走,天就要黑了。大黑,送你姐姐去马路打车。”   ……行么,上次她是大黑的妹妹,这次又成姐姐了。   陶白朝他摆摆手,被听话的大黑送到马路口,大黑蹲在旁边陪她等车,等车来了,见着她上了车,才叫了一声,慢悠悠回去了。   陶白没回家,直接去了五零三。   车停在酒吧门口,她付了钱下车。一路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径直去休息间,换了一身衣服,刚化完妆沃梦就推开了休息间的门进来,目标准确地找到沙发,倒在上面。   “老头这次有没有把我的东西扔出来啊。”沃梦打了个哈欠,傲人的胸脯一起一伏。   “收着呢。”陶白对着镜子抹口红,“他就是嘴硬心软,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对你,”沃梦的手臂搭在双眼,遮住头顶的强光,“对我,那心是真硬。”   陶白抿了抿唇,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她说:“我害死了他儿子啊……”   她瞬间就哑了口。   沃梦是陈笃清的儿媳妇,但两人的关系却势同水火,当然,这是单方面的,沃梦这些年一直在尽力弥补,只是效果甚微。   陈笃清唯一没把她赶出家门那次还是她当年带着陶白上门。老头这辈子有两个遗憾,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不喜欢木雕,还有一个就是怕到死也找不到一个喜欢的徒弟,让自己一身手艺得不到传承。   他的儿子间接因沃梦去世,沃梦却也把陶白带到了他身边。   两人的关系僵持多年,即便陶白从中做了很多努力,也没有改变多少。   马上就是四月了,四月五号,是陈怀宁的忌日,也是沃梦的生日。   难怪她今晚情绪格外敏感。   外面有人敲门找陶白,有两个包厢的客人发生了冲突,需要她出面解决。   陶白带着五六个高大的男人推开闹事包厢的门。   包厢里一片混乱,音乐开得很大声,桌椅板凳摔了一地,两方人还在扭打。   她让人关了音乐,拧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一声脆响,碎片溅了一地,划破了陶白穿着高跟鞋的脚背,她却无知无觉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包厢正中间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拿过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上。   全部人都在看她。   陶白单手抱胸,夹着烟的手掌心朝上,露出那道狰狞难看的疤痕,她轻笑:“打啊,怎么不继续打了。”   那群黑衣保安围在她身后,她宛若一个女王,迫人的气场让准备说话的人都下意识住了口。   “五零三规矩,东西损坏一件,照价十倍赔偿。”她让人拿来了计算器,白皙的手指在数字键上噼里啪啦按了一串数字后直接*10,然后把得出七位数结果的计算器丢在玻璃茶几上,沉闷的撞击声让在场的人心里一紧,“这是这个包厢目前需要赔偿的金额,隔壁包厢我还没算,所以就先给各位老板鼓个掌了,劳烦你们再使点劲儿砸,最好把包厢给我拆了,小店就指望各位老板的暴力吃个饱饭了,我在这儿就先谢过了啊。”   说完她轻轻鼓了鼓掌,她身后的保安们跟着鼓掌。   包厢里顿时掌声雷鸣。   闹事的两伙人都懵了。   “打啊。”她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谁他妈要打啊!   包厢里如火的氛围一下就冷却下去,两伙人赶紧分开,泾渭分明,中间恨不得再划条三八线。   都是经常来五零三玩儿的公子哥,没谁缺钱,也都横强霸道惯了,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干,可他们再混再牛逼,却没人敢对面前这个女人的漫天要价有丝毫意见。沃梦那个老女人的人脉广得难以想象,他们今天要真把她店给砸了,那就不是简简单单赔点钱那么简单。   有些上头的酒意也跟着你一拳我一拳给揍没了,这会儿酒醒三分,顿时有些后悔。   陶白看着他们:“不打了?”   那群人不说话了。   她拉长音调“哦”了声,起身。   留了几个人在包厢守着他们赔钱,陶白想着心情不好的沃梦,打算回去陪她。   酒吧包厢的走廊弯弯曲曲,灯光昏暗,不是常客很容易绕昏头。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陶白面容冷淡地走在走廊上,拐过一个弯。正前方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背对她站着,正在打电话。   “没看见工作人员,嗯,这里太绕了,”男人抬头看了眼对门的包厢号,“A625,离B868多远……你就在旁边?”   陶白路过他身边时恰好听见最后一句,想要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心立马淡了,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这时,在她右前方的拐角迎面跑出来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男人见到她,面上闪过一抹惊艳,却在看见她身后的人时脸上扬起一抹真诚的笑。   他扬手,与陶白擦肩而过,悦耳的声音却宛若一柄利剑,直直穿透陶白的耳膜。   “许斐!”   陶白脚步猛地一顿,浑身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陶白:??? 第52章 初恋   许斐。   这个名字无异于像一颗炸弹投入深潭之中, 水底已经掀起一股能毁灭一切的旋涡, 可水面却只荡起浅浅波纹。   陶白抬在半空的脚一点一点, 缓慢地,落在了地上。   被酒瓶碎片不小心割出一道伤口的脚背忽地冒出一滴血珠,顺着脚面滑落, 浸入高跟鞋中。   “哈哈,好久不见啊, 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男人的声音磁性悦耳, 让人心尖都跟着发颤。   “走, 老周在包厢等着了,我跟你说他……”   说话声渐行渐远, 最后彻底泯灭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陶白扶住旁边的透明玻璃墙,慢慢地蹲了下去。   有工作人员端着酒路过,见她蹲在地上,连忙小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陶白脑袋埋在双膝, 声音沙哑:“别管我。”   许斐跟着戚宣一起进了包厢,偌大的包厢里只坐着一个男人。   周竟一见他就迎了上来,手里拎着酒瓶,摇摇晃晃, 明显已经喝了不少:“老许, 老许啊!老许我要结婚了!”   许斐笑道:“恭喜。”   “老戚,老许, 还有我,咱们仨, 嗝,没、没想到最先结婚的是我,真的我做梦都没想过这么早结婚,可我就遇上我媳妇了,我媳妇是真的好啊,老许你替兄弟开、开心么……”周竟已经有点喝上了头,说话语无伦次,拎着酒瓶咕噜噜灌了两口,一抹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子要结婚了!!”   戚宣拎过桌上的酒瓶,递了一瓶给许斐,他真怕周竟站着站着摔了,伸手把他推到沙发坐下,“我说你这告别单身的趴未免太寒碜人了,就我们三个。”   “三个怎么了!”周竟的大舌头都快捋不清,“我最好的兄弟就你们俩,我就想和你们说说心里话……”   周竟和戚宣是许斐在国外念大学时玩得最好,最投缘的朋友。周竟当年就是个花花公子,突然打电话通知他要结婚了,说实话还挺吃惊。   许斐和他们碰了碰杯。   周竟直接抱着红酒牛饮:“你们不知道,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结婚,天啊,结婚简直太可怕了吧,要跟另外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会看腻歪吗,我想想都受不了。可就他妈猝不及防遇上了,就这么遇上了,我现在就怕我媳妇嫌我腻歪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什么怕结婚,屁!我就要娶我媳妇!”   许斐和戚宣都在旁边听他说,偶尔碰个杯,今天这趴主要就是这个即将告别单身踏入婚姻的男人的主场。   周竟先例行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年少轻狂,然后再把他和他媳妇从相遇到相知到相爱扒拉出来溜一下面前两条单身狗,然后再表示周大少其实对婚姻还是有点害怕,有点怂,结婚不是单纯的就是摆两桌酒请亲朋好友们吃一顿,而是代表了责任,担当,他怕自己给不了他媳妇想要的婚姻生活。   等他扒拉差不多了,戚宣和许斐才和他碰了碰杯,戚宣说:“怕什么,使劲儿宠就对了,宠得她离不开你,宠得让她知道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周竟对她最好。”   周竟打了个酒嗝,拍着戚宣肩膀直乐:“对!使劲儿宠,拿命宠,拿一辈子去宠。”   戚宣跟他碰了碰杯,也笑:“知道你高兴,兄弟多的就不说了,总之恭喜你,祝你和弟妹早生贵子。”   “滚你的,”周竟笑骂,“什么弟妹,叫嫂子。”   三人又聊了聊离开学校后的一些事,多半是周竟和戚宣在说,许斐只偶尔附和几句。   过了一会儿,周竟看向对面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突然话音一转:“老许,你还在等你那个初恋啊?”   他和戚宣都知道许斐在高中时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还是他在大学被人追烦了说出来的,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见他谈过恋爱,一直孤身一人。   具体的许斐也没说过,但他们都默认了老许心里有人。   尼玛长得又帅又有钱家庭背景深厚自身实力又牛逼,喜欢他的女人什么国家什么肤色的都有,而人家守着一个初恋硬是单身了快二十八年,周竟和戚宣都不知道是佩服他还是该佩服那个不知名的姑娘。   灯光把许斐深邃的五官照得柔和了两分,他垂着头,晃动着酒杯,半响后,点头轻笑:“嗯,等着呢。”   喜欢是一件很奇怪也没有道理的事,当岁月也没有磨灭掉它,那时间无非就是一个数字,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喜欢还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人的爱如野火疯狂燃烧,虽然炙烈,却也短暂。而有的人的爱就像一股涓涓细流,看似寡淡,却深远绵长,永无止境。   他这一生从未执着过任何事,唯独喜欢。   这样的感情实在难得,周竟和戚宣哑了半天声儿,最后和他碰了碰杯。   许斐淡笑,晃了晃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周竟哈哈大笑了两声,强行转移话题,用胳膊肘怼戚宣,开始关心起另外一个兄弟的感情生活:“老戚你呢?”   戚宣可不是许斐,他可没什么初恋要等,反而非常享受恋爱。他眯了眯眼,摩挲着下巴:“刚刚倒是遇见了一个非常让人心动的女人,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男朋友。”   周竟拉长音调“哦”了声,胳膊肘继续撞他:“待会儿去要个电话啊,戚大少一出手,还有什么女人是你追不到的。”   “哈哈,滚。”   酒过三巡,许斐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他靠在一旁,拿出手机,点开QQ。   当年时常2/3的列表如今已是1/3。   从夏生口中得知久不上线QQ会被收回,他连续十年往那个号上充值会员,如今那个号的等级比他的号还要高了。   可即便亮着,他仍旧等不来对方的消息。   这些年新出了挺多有趣的社交软件,夏生和苟旭如今也不上线了,好友列表的在线人便只剩下那一个红色的名字。许斐的手指点开那个亮起的头像,聊天界面一片空白。   曾经珍之惜之的聊天记录在一次意外中彻底丢失,再也没办法恢复,那段时间几乎是他最失落颓废的一段日子。   他点开对方的空间,在留言板上留下一句“2019.3.28”。   从2009年到2019年,几千个日日夜夜,几千条留言,风雨无阻。   周竟和戚宣都说许斐冷情,却也最是长情。   这样一个男人,对着虚无缥缈的喜欢坚持了长达十年,他们曾表示过不可思议,可许斐却反过来对他们的不可思议表示不可思议。   “坚持”这个词让他很迷茫疑惑,喜欢明明是一件很顺其自然的事,为什么要说坚持。坚持这两个字多了些别的意味,他唯一的坚持是寻找和等待,却不是坚持“喜欢”。   他的喜欢从不需要坚持。   周竟的婚前最后一次单身聚会在凌晨的一通电话后彻底宣布结束,以往对感情极其不认真的男人在面对未婚妻时简直温柔得吓人。   戚宣看着许斐笑:“看,我说什么来着,妻管严预备役。”   挂了电话,周竟看着他俩:“你俩别笑我,到了那天咱们半斤八两,指不定到时候你们比我还怕老婆。”   “怕老婆不是丢脸的事儿。”戚宣扯了扯衣服领子,“我挺高兴你怕老婆,现在看着正经多了。”   周竟捶他,对着他和许斐大力拍打荷包:“总之兄弟就先结婚一步啦,你俩结婚的份子钱我也早准备好了,都赶紧的,别等我份子钱还没机会发出去,你俩就又得给我儿子发红包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弟妹在家等着呢。”戚宣把他塞进车里,“我给你儿子十八岁的成人礼都准备好了,结个婚嘚瑟个没完没了你。”   “弟什么妹,说了要叫嫂子。”周竟从后座探出脑袋,看着站在路口的男人,脑袋被冷风一吹,顿时酒醒了三分:“老许,那我和老戚就先走了,咱改天再喝。还有那什么……你能来我真的特高兴,我都没想到你能来,你回国一趟挺不容易的,哎,我就……”周竟以前挺会说,现在舌头打结相当嘴笨。   “你结个婚可别把脑子结没了。”戚宣说。   周竟挠了挠头,咧嘴对许斐摆手,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那些客套和感谢说不出来就只能自己意会了。   “多的不说了。”许斐对他点了点头。   周竟笑着对他挥手:“懂就好。”   许斐目送黑色的宝马消失在街角,才收回目光,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心中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结婚啊……   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许斐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蹲在他的车门口。   隔了几米远的距离他都能听见对方展示的国骂水平起码得有八级。   他思绪一顿,走到男孩儿身后。   “草他大爷的在老子打工的地方堵老子呢,以为堵老子老子就会怕吗,他爷爷我在这片混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吃乃乃呢!”   “喝屁个酒,老子哪有时间喝酒,现在忙着呢……忙什么,等人啊!你孙子脑子里是不是全被黄|色废料塞满了,除了我姐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美女,我等帅哥呢等什么美女……滚,老子不是gay。”陶墨正骂着呢,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就忍不住一个扫堂腿朝身后的人踹去。   等看清身后站着的人,他瞪着眼睛,啪叽一声把电话挂了。   “哥,你终于浪完了啊,”陶墨瞪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我都等你两个小时了。”   许斐看着他,迫人的身高的气势让陶墨有点怂:“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这不废话吗。   许斐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废话,换了个话题:“你等我做什么。”   陶墨从兜里摸出十张一百的钞票,不满地说:“感情你那一千是送给我的啊,那我上赶着还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许斐略吃惊,他还真没想到他是来还钱的。陶墨啧了声,见此就要把钱塞兜里,“行,既然这是你给我姐的聘礼,那我就收下了,我姐现在就在五零三里头,你去领走吧。”   许斐看了他两眼,对这小子不遗余力推销他姐的行为简直都忍不住笑了,他绕去后座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等代驾,陶墨在他解锁的瞬间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窜了进去,速度快得许斐都没反应过来。   许斐双目沉沉地看着他,陶墨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了没有三秒钟就败下阵来,他摸出兜里的钱规规矩矩放在车上,“上次谢了,跟你开个玩笑嘛,哥你别这么严肃行不行,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姐简直太配了,错过了多可惜啊是不。”   见他不说话,陶墨垂下头,失落地不行。   许斐看着他就想起了家里的小卷毛,每次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就耷拉着脑袋,好像全世界他最委屈。   许斐有点心软了,语气缓了三分:“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们贱呗。”陶墨想也不想就说。   “好好说话。”   “他们还是我这么大的时候就爱找我麻烦,现在见我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心里不太平衡吧,啧。”还不让说粗话,那多难受啊。   “从小欺负你?”许斐捏了捏鼻梁,他酒量真不怎么样,这会儿后劲儿上来脑袋有些发晕,“你家人不管?”   “我那会儿不是没遇上我姐么,”陶墨低头抠手指,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一个陌生人说起了陈年旧事,“我孤儿来着,要不是遇上我姐,我一辈子都是孤儿,谁管我啊。” 第53章 真正的陶白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许斐的预料当中, 他垂下捏鼻梁的手, 看向男孩儿。男孩儿面容白净, 长得十分出色,性格……虽然喜欢说脏话,看起来却并不坏。   还守了两个小时的就为了还钱。   “既然遇上了你姐, 你现在也有家人了。”许斐很少安慰人,这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既然有了姐姐有了父母, 现在他们还找你麻烦你就应……”   陶墨啊了一声, 忙打断他:“不是哥,什么父母, 哪来什么父母,我姐也是个孤儿来着,我俩都没父母。”   说着他看了眼酒吧方向,啧了声:“我哪儿敢告诉她啊, 我真怕她带人去把人家里给砸了,再说我可是男人,我扛得住。”   不过就是一群小瘪三,小意思。   许斐有些无言。   “好了好了, ”陶墨拉开车门, 指指上面的钱,“上次的事就谢谢哥了, 既然你没有福气那我也不强求了,毕竟想追我姐的人都排到了八千公里外, 不差人!”可说归说,他悄么声儿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扔到驾驶座,并一脸沉痛地说,“虽然咱不差人追,不过弟弟我实在太看好你了,真的不忍心因为你的没眼光就这么错过我家大仙女,这是我姐的微信,微信头像就是我姐,绝对纯天然没p过,连滤镜都没开。”   陶墨扒拉着车门逼叨叨半天,眼尖地发现后座的男人眉心突突直跳,抓紧时间补充:“我姐长得天下第一好看还有超级牛逼的厨艺还有牛上天的手艺,你知道是什么手艺吗我跟你说你加她微信就知道了她会在朋友圈分享她的作品……砰。”   许斐探身过来把车门关上。   陶墨跳到一旁,朝着紧闭的车窗挥了挥手,“哥,记得加微信啊,不加后悔死你。”   十几分钟后代驾姗姗来迟。   黑色的卡宴驶出停车场,许斐摇下车窗,侧首望向急退的夜景。他修长的指尖捏着那张白色的纸条,目光定定地望着半空的圆月,忽地,他的手缓慢抬起,指尖一松,夜风随即一卷,白色的纸条在半空飘扬了十几秒,随后落在大马路上,被驶过的大卡车卷入车轮之下。   车窗缓缓上升,映出男人那张忽明忽暗的憩颜。   代驾师傅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那个清隽贵气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深深的孤寂。   许斐回到酒店,去浴室淋浴间冲了个澡,刚躺下,一旁的手机就响了,有人给他弹视频。   他直接点了接通。视屏画面晃动了两下,一个卷卷的小黄毛脑袋抵在镜头里,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哥哥,你睡觉了吗?”   “Bruce,你得把脸对准镜头,你只给你哥哥看你的小卷毛吗,还有你的脑袋像一坨不明物你知道吗。”查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如今的中文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能口齿清晰说出三皇五帝了。   布鲁斯遗传了查理的发色和蓝眼睛,五官不像郁娟,反而有些像许斐,小孩儿今年才五岁,超级喜欢自己的哥哥,哥哥是他心目中的超级英雄,连查理都要往后排。   镜头晃动了一下,一张漂亮的混血小脸出现在屏幕里,小家伙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睡觉的问题非常执着:“哥哥,你睡觉了吗?”   “还没有。”许斐看着镜头里的小鬼,面色柔和,“Bruce,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Bruce手里正拿着他这段时间最喜欢的美国队长盾牌,“我早上吃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我很快就要长得跟哥哥一样高了。”   许斐轻笑:“嗯,那真是太棒了,Bruce很快就要和哥哥一样高了。”   Bruce还小,极其缺乏专注力,只说了几句话就跑去玩儿了,查理接过手机,挤眉弄眼道:“婓,你的初恋找到了吗?”   许斐挑眉:“查理,谁告诉你我回国找初恋了?我只是回来准备外婆的生日礼物和参加朋友的婚礼。”   查理“切”了一声,言语与他商业帝国大总裁的身份相去甚远:“我们可是没有秘密的父子,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加油,我和你妈妈都在为你祈祷,我相信你的那个她就在一个离你很近的地方等着你。”   许斐轻笑:“谢谢。”   “啊,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挂了视屏,许斐也没了睡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关丘辉煌的夜景。   岁月漫长,他从未放弃等待,也没有停止寻找。   十年,十个春夏秋冬,她如今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是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已经结婚,生子,他无从得知。无望的喜欢是一件很消磨人生的事,看起来很蠢,他也从未想到自己竟是这么蠢的一个人。   但人活着,不就是活一个心甘情愿吗。   我心甘情愿喜欢你,心甘情愿等一个如今不知在何方,身边是否已经有了别人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笼罩在烟雾缭绕间,如梦似幻。   许斐很少抽烟,读书时也只在郁娟和许新立闹离婚时抽过一段时间,往后许多年,也只有在想得心脏隐隐作痛时才会抽一根。   在国外时空闲时间有限,留给他想念的时间也被无限压缩,尚且能挨。可一旦回国,时间变得充裕,想念得以释放,思念的情绪便排山倒海袭来,几乎把他淹没。   陶墨在酒吧外面蹲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他姐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脸色还不大好,他一下窜了上去,“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走,我们去医院。”   陶白摇摇头,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怎么又来等了,不嫌累啊?”   陶墨伸手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满脸不高兴:“我乐意来,你管我。”   “狗脾气。”陶白笑了声,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陶墨别扭地甩了两下,也就高高兴兴地任她牵着,“真的不去医院啊?”   陶白摇头:“没哪儿不舒服。”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现在还不到一点。   “有点困了。”陶白笑容很淡,她垂下头,看着地面上的两人的影子,突然说,“小墨……我今天遇上了一个人。”   陶墨漫不经心随口一问:“谁啊?”   陶白的声音很轻,陶墨却觉得他姐的声音有种他形容不上来的忧伤,“以前……喜欢过的人。”   陶墨一下抓紧了她的手:“姐……”   “嗯,”陶白抬头看着半空中的明月,笑得很温柔,“小墨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   陶墨嗤了声:“那群小不点,又矮又丑,我才看不上。”   说实话他天天看着他姐这张脸,真的,见谁都觉得丑,包括他自己。   ……也就卡宴哥哥长得还不错。   “小屁孩,眼光还挺高。”   “那可不是,一般人真看不上。”   过了一会儿,陶墨突然说:“姐,你别喜欢他了吧。”   家里的玻璃柜子里,每年平安夜都会放进去一个穿着运动服手戴护腕抱着篮球没有长相的木雕,随着他姐手艺越来越牛逼,他光是看着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都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喜欢。   什么以前喜欢过的人,她明明现在还在喜欢。   陶墨不想他姐再喜欢那个人了,他看了就难受。   所以他才那么缠着卡宴哥哥,他姐这么好的姑娘,就只有那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小墨,喜欢是个很讨人厌的东西,它根本就不会听你的话,你想喜欢就喜欢,想忘记就忘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陶白笑容缱绻,如果一个人能控制自己,那世上还哪来那么多伤心和遗憾呢。   人这一生呀,什么都能控制,唯独自己的心控制不了。   陶墨所说的玻璃柜子就在客厅,从左到右,整整齐齐放着十个木雕,顺数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还有些粗糙,但到了后面,每一个都是精美绝伦的精品。   有男生抱着篮球的,有弯腰运球的,有跳起来投三分的,或单手抓着篮框吊在半空露出腰腹的……每一个举止都不同,但每一个都有一个相同之处,没有脸部。   那张脸只刻在陶白心底最深处。   陶墨日常对着玻璃柜子竖中指,任何让他姐不开心的事,都让他讨厌。   他不喜欢他姐喜欢的人,这个人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他姐,陶墨这辈子的逆鳞就是陶白,他超级讨厌那个让他姐难受和忘不掉的人。   哼,没有脸,肯定长得很丑。   当天晚上,陶白又做噩梦了。   她已经很少会梦到以前的事,但当齐素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再次出现在她梦里,她仍旧被吓得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她在床上愣了片刻,赤着脚下床,动作轻缓地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看着窗外尚且黑沉的夜色。   寂静的夜,陶墨的打呼声清晰从门缝中传出,她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声充满少年朝气的呼噜声渐渐平息下来。   过去了。   都过去了。   陶墨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是陶白,有弟弟,有师傅,有沃梦,还有一条忠诚的大黑。   那些灰色的过往,已经被掩埋在岁月的洪流中,不复存在。   陶白抱膝,目光落在玻璃柜子里的十个木雕上,眼中泛着温柔的光。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比六月的风还暖。   “你变得成熟了,许斐。”   许斐。这个名字,她曾在一万米的赛道上用尽毕生勇气叫了出来,她跑完了一万米,那个少年奖励了她一个冰淇淋,那是她此生吃过的最好吃,最甜的冰淇淋。   她换过无数部手机,却永远记得一串数字,她如今的社交号上有几百个好友,却永远不敢再上那个只有一个好友,或许已经被收回的社交号。   她的手机铃声十年如一日是《Scarborough Fair》,最喜欢的女歌手是中岛美雪,她已经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是真正的陶白了。   可真正的陶白,永远喜欢那个爱打篮球的少年。 第54章 见面   天边泛起鱼白肚, 黎明破晓前, 陶白回了房间。   陶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 路过玻璃柜时照例竖起每日一中指。   “姐,你起了没?”他打着哈欠去隔壁敲门,“早上想吃什么, 油条包子粥还是牛肉面,我去买。”   陶白的声音隔着门传出:“豆浆油条。”   “烧麦要不?”   “要。”   “行。”陶墨问完就去洗漱了, 过了没两分钟, 陶白就听见关门声。   她化了淡妆, 掩盖住一夜未睡的倦容,想着下午要和那位客人见面, 便换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   陶白长得好,又是天生的衣架子,一件平平无奇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别有一番风味,陶墨提着早餐回来, 见到她就嘀咕:“穿这么漂亮准备去哪儿啊?”   “你管我。”陶白学他昨晚的口气说。   陶墨气得不行:“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吃别人手短的自觉,信不信不给你吃了。”   “买烧麦了吗?”   陶墨点头,把手上的烧麦递给她:“买了。”   陶白笑眯眯地接过,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我家小墨真是可爱啊。”   陶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她忽悠了, 气得跳脚:“陶白!”   “干嘛啦, ”陶白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催他, “赶紧的,上学要迟到了。”   陶墨臭着脸过去吃早餐, 陶白往他微信上发了五个两百的红包,安慰他:“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小男生哪来这么大火气,小心气多了长皱纹变成小老头。”   “你见过这么帅的小老头么。”   “嗯,那还真没见过。”   陶墨嘿嘿笑了声,收了红包气就消了。他姐给他钱他向来是不拒绝的,正吃着,他忽然想起昨天扔给卡宴哥哥的微信号,试探着问:“姐,昨晚有人来加你吗?”   陶白抬起头:“你又把我微信给谁了?”   陶墨扭头不看她。   陶白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陶小墨,我微信上面现在几百个好友是怎么来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数,删又不好意思删,全是你同学。”   上次陶墨他们学校开运动会,陶白去给他加油,去一趟回来微信上直接多了几百小男生小女生,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来打招呼,更新一条动态,没两分钟点赞评论数就要拉好长一截。   陶白头疼啊,你说不回也不好,回又回复不过来人太多了,现在的年轻人简直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陶墨也烦啊,他就是被几个女生给缠烦了才把他姐的微信给她们,鬼知道后来怎么滚雪球滚出几百个人来加她。   只要备注为“三中”“运动会”“陶墨姐姐”,陶白哪儿还能拒绝,在她心中来加好友的都是她弟的同学和好朋友,根本拒绝不了。   “反正这次要是有人来加你,你一定要通过。”陶墨不知道被他相中的卡宴哥哥已经把他的小纸条丢了,还满心期待地对他姐说,“我前两天遇上一个极品男人,超级极品,那长相,那气质,简直是万里挑一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姐,争口气啊,总之要是有人来加你你不准拒绝,拒绝我跟你急。”   什么辣鸡初恋,赶紧早点从他姐心里滚蛋吧!   陶白都服了他,摆摆手,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副随他折腾的模样。   “姐你听见没有。”陶墨非常不满意她的态度。   “听见了听见了,”陶白咬了口烧麦,“极品男人。”   陶墨满意地去了学校。   陶白和他在路口分开,转头去超市买了不少水果和牛奶回来放在冰箱里,陶墨喜欢吃水果和牛奶,也是因为小时候营养跟不上,导致他现在的身高十分感人,万幸这几年她的雕刻手艺在师傅的指导下日益精进,又有陈老唯一的徒弟这个头衔在,她的作品报价不低,这套房子就是在几年前买的,去年她又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是给陶墨准备的,两百多平的复式上下楼,准备等他成年后就过户到他名下。   陶白很疼陶墨,在最大的能力范围内只想给他最好的。   当年没有家,就给他家。现在有家了,就在衣食住行上多上点心。   她用砂锅给陶墨炖了一锅骨头汤温着,又炒了一盘虾和青菜,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了声,让他中午回来吃。   马上就是十六岁的大男孩儿了,身高才一米六二左右,简直比她当年还惨,多喝点骨头汤,争取十六岁后努力往上窜窜。   和客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陶白一点半出门,刚到约定的咖啡店,对方就打电话过来了。   她看着备注为“声音好听的客户”几个字,点了接通。   “陶小姐,请问你到了吗?”男人好听的声音带着歉意。   “嗯,刚到。”咖啡店门口的服务生微笑着帮她把门推开,陶白对他笑一笑,无声道了句谢。   “抱歉,我对附近的路线不是很熟,导航也出现了点问题,可能得晚几分钟。”男人声音顿了顿,似乎真的遇上了困难,“如果不介意,可以麻烦你给我发一个定位吗。”   陶白爽快道:“当然不介意,你的微信是你的手机号吗?”   “是。”   “那你专注开车,我马上加你。”   陶白跟着服务生到了座位,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上微信,在搜索栏输入对方的手机号,点了“搜索”。   当对方的名字跳出来的瞬间,她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没拿稳摔在桌上。   “许”。   是、是巧合吧。   她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头像是一个头发卷卷的混血小男孩儿,双眼碧蓝,长得非常可爱,一看就不是在网上随便找的图片,应该是……家人之类的。   这个年纪,是他的孩子吗?   一定是巧合。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发送了好友申请,对方可能一直拿着手机,秒通过。   陶白没有多说废话,直接给对方发送了定位。   发送完,在即将退出微信时她又顿住了,就像是为了确认这就是一个巧合,她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对方并没有设置三天或半年可见,虽是如此,动态却也寥寥无几,内容大多都是他头像那个混血男孩儿的照片和视频。   她点开那个最新的视频,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漂亮得像个洋娃娃的混血小男孩儿正在和一条大金毛玩耍,发现有人在偷拍,他奶声奶气地说:“Don’t take pictures of me!”   “Bruce,你生气了吗?”男人的声音磁性悦耳。   “I'm not angry。”   “说中文。”   “我妹有森气。”   视频断在这里,陶白忍不住笑出了声,点开又看了一遍。   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有最新消息,陶白以为又是陶墨的同学发的,一看却是“许”。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点开,是一条语音。   “谢谢。”   男人似乎有些感冒,声音有些哑,还带有一点点鼻音。   出于关心,她也回了一条语音给对方:“咖啡店前面的路口有一家很大的商场,先生可以把车停在那边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出来往右走有一家药店,再拐回来直走就到咖啡店了。”   许斐有些吃惊与对方的心细,他很少感冒,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早上起来头有点疼,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来关丘几天,他也算见识到这里停车位的紧张,他把车停到她所说的商场地下停车场,去前面的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然后照着她所说的方向,往前走了没有两分钟就看见“菲尔咖啡店”的招牌。   服务生迎上来:“先生有预约吗?”   “有。”许斐跟着他进了店里,站在大厅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靠窗而坐的年轻女人身上。   对方的长相实在过于惹眼,与他所想的手艺大师有些出入,但偌大的咖啡厅就只她孤身一人,出于谨慎,也未免被人当做上前搭讪的人,许斐给对方发送了一条消息。   他见那位沐浴在阳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女人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服务生在旁边看着他,许斐示意前方,“谢谢,我看见她了。”   陶白掩唇打了个哈欠,难掩困倦。   昨晚没睡好,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正下午的阳光也照得人昏昏欲睡。   余光扫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过来,心想应该是他了,连忙低下头捂住打哈欠的嘴。   “陶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略带沙哑的嗓音比小视频里的声音还要性感两分,陶白这些年什么都不爱,唯独喜欢好听的声音,最喜欢的也莫过于清凉的少年音。   简直太失礼了,她有些懊恼地忍下倦意,起身伸出手:“你好,我是陶……”   她伸出去的手在看见对方的长相时彻底僵在半空。   许斐见她愣住,伸手和她轻握了一下便松开,笑道:“你好,还未自我介绍,我是许斐。”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桌上的花瓶上,照在女人瞬间有些发酸的丹凤眼上。   对方久久没有反应,许斐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陶白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她一把抓住沙发上的包,声音发哑:“抱歉,我去下洗手间,你先……这里的咖啡不错。”说完脚步便略显匆忙地离开了。   许斐有些愣怔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他自然没有错过她一瞬间泄露的情绪,他只是想不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吧?   洗手间里。   陶白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食指摸了摸泛红的眼角,热泪不经夺眶而出。   真的这么巧。   真的就这么巧。   他真的就是许斐。   郁老太,郁娟,当年瑞阳的大企业家。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曾想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当年最后一次见到许斐是在墓园,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身姿挺拔,面容灰暗。   之后十年,她无根飘零,颠沛流离,身边再无一人认识当年的陶白,她也再没有少年的消息。   她原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却不想昨晚在酒吧听见他的朋友叫出他的名字,更想不到师傅所说的老友的外孙,就是她曾喜欢的少年。   洗手间里不时有人走过,她们路过这个美丽的女人身边时,总会情不自禁看向她。   为什么哭呢,还哭得这么伤心。   原来这么漂亮也会失恋呀。 第55章 我们见过   陶白收拾好情绪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还好她有随身携带粉饼和口红的习惯, 只是有些泛红的眼睛却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许斐很体贴, 并未对此表示出丝毫异样。   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看向她的桌面,笑道:“换一杯吧?”   陶白对他笑笑, 许斐叫来服务生,陶白却没点咖啡, 点了一份提拉米苏。   等服务生离开后, 许斐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因为之前的插曲, 他暗自回忆了一番,当下不管怎么看, 他始终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她,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抱歉,这么问有些唐突,陶小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陶白已经恢复如常,一脸从容自信地打趣道:“真的觉得我眼熟?”   十年磨砺,陶白还是那个会因为对方是许斐而控制不住情绪的陶白,却不再是那个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 连叫他的名字都要耗尽毕生勇气的胆小鬼了。   她美丽自信, 优雅迷人,甚至对于许斐的不着痕迹的打量, 她不闪不避,嘴角一直擒着淡笑, 把一个女人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斐的目光落在她垂在桌面的手指上,他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指上的细小疤痕。   “我们见过。”许斐向来很少使用疑问句,在这一刻,他已经确定他们见过,只是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记忆力在这一刻出现了断层,但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确定他们一定见过。   陶白咬了一口提拉米苏,微微垂下睫:“我们确实见过,不止见过……”   她眨眨眼,抬头看着他,笑得绚丽夺目:“你还给我买过两个冰淇淋呢。许、校、草。”   许斐一愣,他拧着眉似乎在回忆,陶白也没有打扰他。她其实有些紧张,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那时活得毫无存在感,若非秋生……   秋生,思及这个名字,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许斐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身材娇小的女生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坚定并执着地在赛道上奔跑着,即便已经累得小脸通红,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他的声音穿破时光,直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   “加油,小短腿,如果坚持下来,我给你买冰淇淋奖励你。”   许斐面色恍然,惊愕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自信美丽的女人会是当年那个胆小害羞的……小短腿。   陶白双手交叉,下巴垫在手背上,见此歪头笑:“为了感谢你当年的两个冰淇淋,今天我请客。”   许斐抵唇:“你……变化太大了。”   “变漂亮了?”   许斐失笑:“何止。”   当年他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秋生的同桌,说话永远轻声细语,见他就躲,但一万米那次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那时就觉得这个女生并非她所表现的那般胆小怯懦,其实是个内心十分强大,勇敢的人。   曾经毫不起眼的小短腿竟然就是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许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人就是很奇怪,明明曾经并不怎么熟悉,因为在陌生的城市相遇,竟有些莫名的亲切起来。   许斐笑问:“你怎么成陈老的徒弟了?大学是在关丘读的?”   陶白摇头:“因为一些原因来了关丘,然后认识了师傅。我……没读大学。”她笑了笑。   许斐歉然一笑。他一向注意言行,竟然随便起了个话题就触到不该说的点。   “别啊,这表情,”陶白咬了一口提拉米苏,任由甜意在口腔蔓延,她享受地眯起了眼,打趣他,“你不会看不起没文化的人吧。”   许斐再次失笑:“说什么话,陈老给我看过你的作品,非常优秀。”用文化程度来衡量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陶白其实连高中都没毕业,她的高三缺席,而许斐在高二暑假那年去了国外,一待就是十年。   学业显然不能成为话题,而他们之间唯一共同认识的人便只有秋生,但许斐出国多年,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   陶白见他沉默下来,垂下眼,挖了一勺甜品:“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吗?”   许斐的声音带着些许病态的哑:“嗯。”   “结婚了?”   “嗯?”许斐看向她,“我很像已婚人士?”   陶白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笑着摇头:“不像。”   “那为什么这么问?”   “微信头像啊,你不像会拿别人家的小孩儿来做头像的人,嗯……还是个可爱的混血儿。”陶白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试探着或许是鲜血淋漓的事实。   许斐端起咖啡正准备喝,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叫住他:“等等,先别喝。”   许斐挑眉,轻轻放下杯子。   陶白轻舒一口气,招手叫来服务生:“麻烦给这位先生一杯温开水。”   说完又看向他:“忘了你感冒,还是喝开水吧。”   等服务生去而复返,陶白看着他笑:“感冒药买了吗?”   “你请客就请我喝白开水?”许斐笑声低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盒感冒药,拧了一颗出来丢嘴里,混合水咽了下去。   陶白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移开了目光,“你不是能待十天么,改天等你好了再请回来就是。”   两人的对话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熟稔。   吃完药,许斐眉心微蹙,陶白一直关注着他,见此,难以置信地拉高音量:“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怕吃药?”   “不怕,”许斐修长的五指握着透明玻璃杯,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又抿了几口,“就是讨厌药味。”   陶白一脸惊奇,好似第一天认识他一般,在她心中许斐无所不能,就没有他害怕的人和事。   “那是我弟弟。”许斐突然说。   “嗯?”陶白有些没反应过来。   男人看着窗外,漂亮的桃花眼微弯,“微信头像,那个调皮的卷毛小鬼。”   陶白有些恍然,以前在学校很多人都说许斐冷漠,她却一直觉得少年温柔,时光如梭,他变得成熟了,眼中的温度也越发烫人。   那是他弟弟啊。   陶白有些可悲的发现,即便过了十年,她的心情依旧会被面对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所影响。   转念她又想,这也未尝不好,许斐带给她的从来不是绝望,而是指引着她,给予她无限勇气去冲破黑暗的光。   许斐就是那道光啊。   陶白低头浅笑,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而不烈,悠扬的轻音乐蕴绕在咖啡店里,靠窗而坐的男人矜贵清俊,女人艳而不妖,对立而坐的两人几乎夺去了一室的光彩。   此次见面的主要目的还是细谈寿礼的事,许斐的想法很简单,想要一个以寿星抱桃为主题的作品,寓意吉祥,唯一的要求是把寿星雕刻成外婆的模样。   这个想法其实还是郁老太本人所想。老太太觉得寿星是她,那干嘛要雕成别人的样子啦,人家就是老寿星,就要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寿礼。   “这个不难。”贺寿主题的作品陶白以前也做过,这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而许斐的要求就是用最好的原材料,时间和金钱都不是问题。他外婆的八十大寿在年底,时间很充裕。   陶白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图样:“我回去绘几张稿,到时候发给你你选一个。”   陶白虽然没念大学,但该学的东西她一样没落下,她的绘画也是跟陈笃清学的,从她手里出来的作品在业内几乎人人称赞,换做别人她只会给对方一个草稿,而且还是不改的,要做就做不做拉到,她有这个底气和实力拒绝任何人,但对方是许斐,陶白只想让他满意。   许斐点开她的微信,把郁老太的照片选了几张发给她,发完后,他道:“你把你账号发给我。”   陶白毫不在意地摇头,点开郁老太的照片,放大了细看:“不慌,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许斐没忍住轻笑了声。   陶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半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下,五官深邃,气质卓然,有些微哑的笑声简直性感得要死。   ……真要命。   郁老太面相慈和,五官大气,虽已年老,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陶白精挑细选,最后选了一张笑得最自然的递给许斐看:“就以这张为参照,你看如何?”   许斐探身凑近,清冽的冷香顿时扑面而来,这股熟悉的独属于许斐的味道,中间横跨着十年的时间,陶白喉咙一涩,竟忍不住想哭。   “嗯,这张好。”许斐声音哑,他端过桌上的白开水润了润喉咙。   陶白带了素描本和铅笔,许斐去外面接电话的间隙她在本子上用寥寥几笔绘了两张稿,许斐打完电话回来,她把本子盖上,起身:“过两天我把稿子发给你,到时候你选好告诉我一声就行……期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这边可以改,很简单的。”   说完,她看着他,轻轻摆手:“那,再见了。”   许斐失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把话说完了,“中途改稿你真的不会在暗地里骂我?”   “放心我真的不会在暗地里骂你,”陶白那双漂亮的眼微弯,“我当面骂你。”   许斐被她逗笑:“我这边确实有点事要先走了,账我已经结了,你开车来的还是?”   陶白摇头:“我家就在附近,你有事就先忙,不用管我。”   许斐也未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   陶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她僵硬的脊背忽地一松,瘫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笑渐渐隐去,有些恍然地看着窗外。   男人身高腿长,不过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高一那年,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少年骑着单车冲破黑暗,向着乌云中露出一丝曙光的前方而去的背影。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二年。 第56章 我叫陶白   陶白一晚上都在绘稿, 原本说好的过两天给他发过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许斐就收到了。   彼时他刚起床, 刚刚挂了Bruce的视屏,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早餐,手机响起时, 他以为是早间新闻推送。   对方比他想象的更有诚意,以他挑剔的眼光来打量那几张稿子, 居然都挑不出一点问题。   他看了眼时间, 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   “早。”陶白站着窗前, 手里端着一杯凉白开,说话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她的声音倦意深浓, 许斐顿了顿:“一夜没睡?”   “嗯。”   “我这边真的不急。”   “我急。”陶白轻笑,她反身靠在墙上,迎着晨光,还感觉像是在做梦。   怎么就忽然有了联系了呢, 一大早接到许斐的电话这种事,比梦还不真实。   她把目光投向玻璃柜里那一排小人儿上,轻笑:“就当我……急性子吧。”   对面没有声音,她轻声问:“看中了哪一张?”   “第三张。”许斐站在落地窗前, 尽览关丘的风景全貌,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昨天有句话你还没有说完。”   “嗯?”陶白尾音上挑, 略带疑惑。   许斐的笑清晰地透过手机传到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陶小姐, 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陶白一怔。   昨天的自我介绍断在对方是许斐的震惊中,他不提,她确实忘了。   陶白笑得有些悲伤,她喜欢了这个人十二年,对方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估计是世上最可悲的一场暗恋了。   “我叫陶白。”她抓着窗沿,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这次,要记住了。”   挂了电话,陶白上微信再次点开了许斐的朋友圈,以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心情看着他这些年的生活痕迹。   当年都是偷偷看他的空间,那时她还不知道去别人空间会留下足迹,还是前两年偶然从陶墨口中得知,当时虽然惊讶,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想来对方也从未在意过有个人喜欢在深夜偷偷去他空间窥探他的生活。   而如今已经完全不在乎偷看会不会留下足迹,朋友圈却已经没有了这个功能。   物是人非。   陶墨对他姐经常熬夜的行为非常不爽,刷牙刷了一半泡沫星子还挂在嘴边就出来围着她转:“未老先衰这个成语你听过没有?你就算没听过也不打紧,照你这天天熬夜的劲头,用不了两年,你的脸你的身体就会亲自教会你什么叫未老先衰,到时候你就是一个丑女人了,丑兮兮的陶白。”   陶白靠在墙上,双手环胸,“臭小子你很嫌弃我?”   陶墨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半响,反问:“你心情很好?”   “我哪天心情不好。”陶白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好像长高了一点。”   陶墨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年,她的心情瞒得过谁都瞒不过他。   陶墨怔怔地看着她,以前他姐的心就像被一张黑布蒙住,她就算在笑,笑意也不达心底,可她现在确实在笑,真真切切的笑,笑得浑身放松,满脸开怀。   “姐……”   陶白摸着他的毛茸茸的脑袋,目光温柔:“小墨,我很开心。”   这句话就像催泪瓦斯,陶墨眼圈瞬间红了。   陶墨第一次见到陶白,那时候她还不是他姐,他也只是一个小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她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丑兮兮脏兮兮脸上毫无光彩,对生没有任何渴望。   那时候陶墨超级讨厌她,他的世界缺少鲜活,所以他喜欢鲜活的东西,鲜活的人,那群以欺负他为乐的人都比陶白还要讨他喜欢。   直到那个冬天他差点死去,那个他最讨厌的人背着他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求了一家又一家的诊所,最后累得昏倒在去医院的马路上。   陶墨永远记得她那双死灰的眼,在那个寒冬迸发出他最喜欢的鲜活,是她救了他。   当沃梦问他想叫什么名字,他没读过书,说想叫陶黑,他姐笑着说陶黑难听,给他取名叫陶墨。   此后他们相依为命,她努力工作想要养活他,她昏暗无光的眼也随着差点把他带走的那一场高烧彻底消失,可即便是她卖出去第一件作品那天,她也没有这么高兴过。   外人只能看见她的脸在笑,陶墨却能看见她的心在笑。   周竟的婚礼在四月六号这天,许斐是第一次见到周竟老婆,有些出乎意料。   戚宣就坐在他旁边,他早几年回国,和周竟来往比较密切,笑道:“没想到吧,曾经只爱美女的花花公子,竟然被弟妹拿下了。”   周竟老婆的长相并不亮眼,甚至可以说得上普通,但对方气质温婉,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许斐笑道:“很般配。”   周围有不少人偷偷看他。   戚宣叹气。   “怎么?”许斐看了他一眼。   “突然就想起那天在酒吧遇见的大美人儿。”那天直到离开都没再见到她,自然也没要到手机号,“可能就是没缘分啊。”   礼堂里想起激烈的掌声,两人也跟着鼓掌。   他们认识周竟这么多年都没见他哭过,在说“我愿意”的时候,竟然哭得像个傻逼。   许斐和戚宣都有些不可思议,直叹结婚真神奇。   在人群将散时,戚宣突然问:“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她怎么办?”   或许是灯光太明亮,戚宣竟然被许斐嘴角的笑晃到出神,只听他说:“那就继续找。”   这世上能将就的事情可以有很多,早上想吃中式早餐,却只有西式,可以将就;想去室外跑步,却因为下雨只能在室内,可以将就;喜欢的红酒没有了,只能喝香槟,可以将就。这些都能讲究,但喜欢,怎能将就。   找不到,就继续找。等不到,就继续等。   人活着,首先就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   他的心十年如一日告诉他,它还在喜欢,它没有忘记,那他就不能辜负。   戚宣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觉得要是老许找不到他的姑娘,那老天可真就他妈瞎了眼了。   许斐在关丘待了十天,然后回了一趟美国。Bruce已经很不高兴了,许斐给他买了很多玩具才哄住他,但他也只在美国待了一周便回了瑞阳。   许新立这两年可能是觉得玩够了,他迫切的想要和唯一的儿子重建父子亲情。许斐在大学时利用自己的零花钱在股市大赚了一笔,还未毕业就开了自己的公司,他眼光毒辣,投资从未失过手,又有郁娟和查理扫清障碍,一路可谓顺风顺水,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许新立如今想让他回来继承许氏,许斐显然没这个想法。   偌大的客厅里坐着两个男人。   许新立看起来过得不错,红光满面,完全不像五十几岁的人。   许斐坐在他对面,面容冷淡。   他们在电话里谈得并不愉快,但面对唯一的儿子,许新立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耐心:“哪有人会嫌钱多,我就你一个儿子,等我死了,许家就是你的。”   “你现在再生一个也不晚。”许斐淡声道。   “我知道你怪我,”许新立看着他,“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男人在有的时候很难拒绝诱惑,尤其是一个不缺钱不缺权的男人。你就算现在不理解,以后也会懂。”   许斐跟他简直没话说,起身就要走。   许新立也站了起来:“后天有场宴会,邀请的都是瑞阳新一代的青年才俊,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为你拓展人脉。”   许斐头也不回离开了。   他刚回到酒店,手机就响了。   是夏生打来的。   一接通,夏生温和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老许你什么意思啊,回来都不通知我和老狗一声。”   “抬头看看天。”许斐说,“很晚了,准备明天给你们打电话。”   夏生周围很闹,隐约还能听见苟旭的声音,“快叫老许出来,哥几个喝几杯……”   “喝屁啊,”夏生笑,“倒时差呢人。”   这些年夏生和苟旭放假也会飞去美国找许斐玩儿,许斐和他们的关系没断过,关系还跟以前一样。   苟旭前两年结了婚,是他们三个中结婚最早的,只是婚后生活不尽人意,整日鸡飞狗跳,没个清净。   夏生突然问:“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去关丘了?”   “嗯,朋友结婚。”许斐把西装脱了丢到一旁,解开衬衣扣子,朝着落地窗前的沙发走去。   瑞阳的夜景他也快十年没有见过。   变化可谓翻天覆地,满眼陌生。   “啧,原来严野没看错人,”夏生笑道,“对了你还不知道,严野他老婆就是关丘的,前几天在微信上跟我说在关丘看见你了,我还不相信。”   “严野?”许斐挑眉,毕竟年少时经常一起打球,他对那只暴躁大鹅的印象实在深刻,“那他怎么没叫我。他结婚了?”   “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了。他忙着赶时间进山吧,哎,那个奇葩的对象也是个奇葩,哪天见面再细说。对了,后天的宴会你会去吧?”   宴会是瑞阳几大企业合办的,也是另一种社交形式,笼络人脉,顺便谈两笔生意,再拉点投资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许斐原本没打算去,但夏生说他和苟旭也会去,三人已经有两年没聚了,干脆就约在了那天。 第57章 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许新立虽然私生活混乱, 但他玩归玩, 正事从来不耽误, 也没搞出什么私生子,事业做得很大,这场宴会其实是他牵头为许斐办的接风宴, 一方面是向外界宣布他许新立的儿子回国了,都赶紧来认认脸, 另外一个方面确实也是想介绍几个人给许斐认识, 为他拓展人脉。   反正在他心里, 许斐姓许,是他许新立的儿子, 他总归是要为他打算的。   这场宴会来的不止是瑞阳新一代的新锐们,还有不少部门的人,总之就是一场不对外开放的私人晚会,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斐的总公司在美国, 他这次回瑞阳只打算待几天,昨晚的对话让他明白,他跟许新立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说通的一天,他干脆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许斐和几个相熟的叔叔辈打了招呼, 不顾许新立的怒目, 退出交际场,径直走到宴会角落的休息区。   夏生和苟旭随着侍者的引领进入宴会大厅, 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角落的男人。夏生身后冒出一颗小脑袋,长大了嘴巴:“天呀, 那是斐哥吗?”   “你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夏生说。   秋生穿着漂亮的白色晚礼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闻言翻了个不雅的白眼:“杜夏生你真的很烦啊。”   “烦不过你。”   “你这么烦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你就找到男朋友了?”   秋生眼珠子一转,不说话了。   “不是吧杜秋生,你有男朋友了?”她眼珠子一转夏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惊得跟什么似的,“我怎么不知道?!”   “干嘛告诉你!”   许斐恰时抬头,也看见了他们。   夏生笑着走了过去。   秋生提着裙摆,跳到他面前,笑得一脸灿烂:“斐哥好久不见,你还记不记得我。”   夏生和苟旭偶尔还会去美国和许斐相聚,秋生和许斐却是十年没见,不怪乎她那么惊讶。许斐当年在学校有多受欢迎,喜欢他的女生都快从一中排到十四中了,斐哥当年就长得超帅,现在……秋生捧着脸,觉得只有她家的长胡子怪物剃掉胡子才能和她斐哥一较高下了。   “秋生,好久不见。”许斐轻笑,和夏生苟旭碰了碰拳。   秋生这些年变化不大,除了五官张开了,性格还是有些大大咧咧,比以前更爱笑了。   苟旭脸上带着伤,从一旁的侍者手中端了一杯香槟,和许斐碰了碰:“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后天的机票。”   “这么赶?”苟旭看了眼宴会场中被众人簇拥的许新立,摇头乐,“你爸知道得气疯吧。”   许斐笑笑,许新立的心情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然他现在的家庭成员里并不包括许新立。   几人又聊了聊近况,气氛相当不错。   “我六月份可能要去美国。”夏生突然说。   许斐挑眉:“追到了?”   夏生还没说话,秋生就在一旁翻白眼:“追上什么呀,他就是臭不要脸硬往上凑,人家都不爱搭理他的。”   夏生伸手在她脸上使劲儿掐了一把:“杜秋生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我可是你哥,你就不能说我点好?”   “我是想让你看清事实,你以为你追去美国人家就会感动得稀里哗啦啊,杜夏生,别老看着月亮,睁眼看看周围,不要到时候错过了身边最明亮的星星才后悔莫及。”   眼见着兄妹俩要吵起来,苟旭直接丢了一个重磅炸弹把话题扯开:“我想离婚。”   秋生:“……”   夏生:“……”   过了好一会儿,秋生呐呐:“不是吧狗哥,为了转移话题,你牺牲这么大真的好吗。”   苟旭挠了挠脑袋,指着眼角的抓伤:“你看看,这日子还能过么,三天两头打架,过着真的累啊。”   苟旭和他老婆是相亲认识的,刚结婚时也甜蜜了一段时间,只是隐秘的性格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谁都没想过他老婆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这事儿连远在美国的许斐都知道,更不谈夏生和秋生他们。   沉默片刻后,夏生在他肩上拍了拍:“老狗,哥们也不劝你,但离婚是大事,要考虑清楚。”   许斐和他碰了碰杯,只淡淡说了句:“三思。”   秋生也拍拍他的肩:“狗哥,咱们真不劝你,但我哥和斐哥都说得对,要三思,要考虑清楚,但只要你决定了,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任何一个郑重决定。”   他们了解苟旭,他虽然整天嘻嘻哈哈看着不太正经,其实非常认真负责,要不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苟旭朝他们举了举酒杯。   正说着,宴会厅门口进来两个男人,高的那个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几人身上,挑了挑眉,走了过去。   “哟,这是谁啊,杜秋生,来来来给我介绍一下。”林嘉木懒洋洋地靠在许斐身后的沙发椅背上,对他身后的余航说,“来,小航航,看看这位先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余航一脸无奈地走到秋生身边,和夏生他们打了声招呼,最后看向许斐,伸出手:“许先生你好,久仰大名,我是余航。”   许斐伸手和他握了握。   林嘉木啧了声,看着余航:“你一天到晚文绉绉的干啥玩意儿,还久仰大名,恶心不恶心。”   秋生见着他就忍不住翻白眼:“林嘉木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都是当老板的人了,能不能有点风度。”   “杜秋生你闭嘴,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你……”   秋生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丢去:“你才给我闭嘴!”   林嘉木和许斐当年两看两相厌,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林嘉木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苟旭身边。   林嘉木由家里资助玩票似的开了一家小公司,余航有能力没资金,被他弄来当了经理,老大不理事儿,余航坐了一会儿就去宴会场交际去了。   林嘉木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伸脚蹬了蹬苟旭,“喂,老狗你脸怎么了,又被你媳妇打了啊。”   “滚。”苟旭摸了摸眼角。   “啧,被老婆打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看看在场的,有几人想被老婆打还没有机会呢。”说着他看向夏生,“还有这位准备追到美国去的男人,你那点音乐细胞还想追伯克利的高材生,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胆气啊。”   “林嘉木,你嘴能不贱吗。”若不是场合不对,夏生真想一拳捶在他脸上,“就你这嘴,这辈子就单着吧。”还有这厮是从哪儿知道的他要去美国?   “我单着跟我能说会道的嘴屁关系没有,”林嘉木晃着腿,双臂撑在沙发椅背上,流氓本色尽显,“是因为你哥哥我,愿意单着。”   秋生放下手中的甜品,看着他,突然说:“林嘉木你不会还在找淘淘吧?”   林嘉木晃悠的腿一顿,随即甩得更得劲儿了,“关你屁事。”   旁边的许斐面色一动,转头看向他。   林嘉木在找秋生的同桌陶白?   他随即抓住那句话的重点,看向秋生:“找?”   秋生垂下眼,嘴里的甜瞬间都变成了苦。淘淘是她心上的疙瘩,其实不止林嘉木在找她,她也在找。   “哦对,老许在高二暑假去了美国,后面的事不知道。”苟旭挠了挠头,“那年暑假前夕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那个老喜欢跟在你身后的一班校花被他爸的仇家杀害了,那事儿当时都上了报纸和新闻,闹得挺厉害。还有一件……”   他说到这儿看了秋生一眼,“也跟那个校花有点关系,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秋生和林嘉木齐齐沉默。   秋生林嘉木还有余航,是在高三开学后陶白没来学校,他们去她家打听情况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从小区保安嘴里说出来的话触目惊心,三人当时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秋生回家后更是哭了好几天,病了很久。在高三那一整年,秋生和林嘉木都在托家里的关系找人,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已经消失的陶白。   只知道在开学前几天,她买了一张去潼陵的车票,在高三的寒暑假秋生和林嘉木还有余航三人去潼陵找了整整一个假期都没有找到人。   陶白当年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瑞阳,秋生光是想想,心都跟被刀割似的疼。   自己的父亲失手杀死了母亲,而在此前多年,她一直活在一个扭曲的家庭里,保安叔叔嘴里的陶白,让秋生心疼得直哭。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她的淘淘了。   见大家都不说话,气氛莫名凝滞,苟旭只能打哈哈再次把话题扯开,夏生也干笑两声,问许斐:“你呢,找到人了吗?”   他和苟旭都知道许斐一直在找人,找了很多年。   许斐在苟旭结婚那年回一中请老师打了一份他们那几届的名单,夏生从未见过许斐那个样子,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对着那一沓名单,浑身蔓延着一股他说不上来的忧伤。   原来有些人的喜欢真的可以那么执着,而那个人还是许斐。   “咦,”秋生扭头看夏生,“斐哥在找谁呀?”   “初恋。”夏生随口一说。   许斐也未否认。   秋生顿时张大了嘴:“妈呀,初恋?是在学校的时候谈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苟旭翻了个白眼。   “那为什么也说找?”秋生眨眼睛,看着许斐,“斐哥被甩了?”   夏生黑着脸捏了她一下,“杜秋生!”   秋生委委屈屈揉着被捏痛的胳膊:“那我还不是惊讶嘛,斐哥是谁呀,当年在学校那么受欢迎,靠卖他的社交号都能发家致富了,他怎么可能被甩……”   林嘉木玩着打火机啧了声,随口一问:“那你卖过没啊。”   夏生和苟旭也看向她。   角落的光线有些昏暗,许斐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中。   秋生连忙摆手:“斐哥的社交号我至今都没有好吧,不过……”   她见夏生和苟旭和林嘉木都在看她,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没事了吧?   她屈指挠了挠脸:“我当初是有一次偷偷从夏生手机里把斐哥的QQ号抄了下来和淘淘玩儿了一个小游戏,但是淘淘你们都知道的啦,那么胆小,她不可能去加、加斐哥的……”她看着许斐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的眼,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吓得直往后缩。   “你说,你把我的QQ给了谁?”   秋生被吓懵了,说话都在哆嗦:“淘、淘淘,我同桌。”   “你同桌,叫什么名字?”许斐的双目瞬间赤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陶白,她叫陶白。” 第58章 下聘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许斐猛地站起身, 脚步趔趄地往门口疾走几步, 越走越快, 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秋生一脸惊惧地扭头看夏生,慌乱地抓住他的胳膊:“哥,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斐哥刚刚的眼神好吓人。”   深知内情的夏生咬牙切齿:“杜秋生,你这次真的……我都不知道是该打你还是骂你。”   秋生更怕了, 然后她一抬头, 就看见林嘉木那张要吃人的的脸。   她更崩溃了, 怎么办啊,她怎么感觉她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   许斐从电梯出来直奔停车场, 酒店门口的门童看见他阴沉可怖的脸,都被吓得不敢向前。   停车场此时十分安静,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声声震动人心。   许斐拉开车门, 坐进驾驶座,双手紧握方向盘,苍白地直发抖。   陶白。   陶白。   bt,陶白。   他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染上一片深红。   许斐挺拔的身躯有些不堪重负地折了下来, 他趴在方向盘上,呼吸粗重。   那年运动会, 她说她下午有比赛,两点。两点啊, 他身边明明站着一个一往无前的勇敢身影,他的目光却为何投向了别处。   她没有骗他,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骗过他。   时光回溯,泛黄的记忆从深渊抽离。   在小卖铺,她递过来的矿泉水;在秋生的生日会上,拿不到饮料的窘迫;在篮球场,她手中的面巾纸;还有那天早上,她趴在桌上哼的歌。   许斐双手发抖,她一直在身边,他却从未回过头。   那天在咖啡厅,她的失态,她泛红的眼,她故作轻松的问他结婚了吗……桩桩件件,仿若一把泛着光的利刃,寸寸剐剥着许斐不堪重负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死去。   不大的车内空间充斥着难言的悔恨与难过,趴在方向盘上的男人宛若一尊雕像,那双泛白地手死死抓住方向盘,好似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午夜十二点,陶白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细汗。   她又梦见齐素了。   似乎从他出现后,以往被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过往开始一一浮现,好的坏的,愿意记住的,和刻意遗忘的。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天空中的明月,不由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人的头像,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许斐在前几天更新了一条动态,视屏内容依旧是那个叫Bruce的蓝眼睛漂亮小男孩儿,蹩脚的中文引人发笑。   男人的笑声磁性悦耳,男孩儿非常生气对方在嘲笑他的中文,大吼一声:“斐,No laughing!”   “Bruce,你叫我什么?”   “哼。”男孩儿只有在生气时中文格外标准,黄黄的卷发蓬松软绵,扭头轻哼时还会左摇右晃,“坏哥哥!”   夜晚寂静,陶白靠在窗前,一遍又一遍听着他们的对话,整个人可见的柔和下来。   晚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拂起她长卷的发,露出她唇角的清浅笑容。   早上七点,陶墨打着哈欠坐在玄关的地上换鞋,穿好鞋后回头看了眼坐在餐桌上吃早上的人:“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你又知道了?”陶白手里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搅拌着粥。   “就你陶小白还想骗过我陶小墨,还嫩了点。”陶墨踢了踢脚,满脸不爽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你没看新闻吗,那么多猝死的,都是因为熬夜熬多了。”   “你叫谁陶小白呢。”陶白晲了他一眼,“陶小墨我发现你最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那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我何止现在胆子大,我生下来胆子就大。”   陶白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赶苍蝇似的挥手:“行行行,陶大胆赶紧走,你已经迟到了。”   陶墨冷哼一声,冷酷转身。   一路小跑着下楼,路过小花园时,陶墨看见了那只被割了蛋的花花,花花蹲在墙上的一簇花束间,像只小美猫。   陶墨逗了它一会儿,花花对他爱理不理。   陶墨嘿了声:“你这只割蛋无情的猫,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到处为小母猫发愁呢,喵喵喵难受不死你。”   花花高冷地扭开猫脑袋。   “得,当谁乐意搭理你。”陶墨双手揣兜,扭头就走。   他们小区颇有些年代了,设施也比较老旧,每天进出的不是三轮车就是自行车,所以当陶墨看见他们小区外面停着一辆超眼熟拉风的卡宴时,整个人跳了起来,眼睛发亮,拔腿就冲了上去,边跑还边吼:“哥!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来我家下聘了啊!”   男人站在驾驶座车旁,面容疲倦,一双眼深沉的吓人。   陶墨见到他脸色苍白疲倦,冲刺的脚步一顿,迟疑地歪头叫了声:“哥?”   许斐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或许是常年生活在一起,少年的五官竟和她有那么三分相似,他眸光柔和下来:“陶墨。”   陶墨挠脸:“哎。哥你怎么在这儿?”下聘什么的当然是开玩笑,就是见到他有点吃惊。   许斐举目望向他家所在的方向,声音缥缈地似乎风一吹就会散:“陶墨,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啊?”   许斐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塞到他怀里:“我来下聘了。”   陶墨彻底懵逼了,他瞪大了眼,看着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的男人,结结巴巴道:“哥、哥啊,你、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是不是加我姐微信了,你真的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吗,就算我姐长得世界第一好看,你也不能这么肤浅啊,你俩最起码得接触一下,我虽然很想你当我姐夫,毕竟你长得实在是太自私了但是……”陶墨越说越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真的被他塞卡塞懵了。   任谁一大早出门就遇上个人塞给你一张卡说要来你家下聘娶你姐,谁不懵!   许斐目光缱绻地看了眼他家的方向,然后垂下眼,转而看向陶墨,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对还在发呆的少年说:“走,姐夫送你去学校。”   “啊?啊!!喂!什么姐夫啊我答应了吗!”陶墨瞪大眼睛看完他又看着手中的卡,“我操,大哥你到底发什么疯啊,这卡,这卡?”   “密码xxxxxx。”许斐按了一下喇叭,“上车。”   “操啊谁问你密码了。”陶墨一蹦三尺高,蹦完还是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许斐启动车往他学校的方向开,陶墨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又没穿校服你怎么知道我是三中的。”   许斐没有隐瞒:“查了。”   陶墨就要发火,却见那个臭不要脸自称是他姐夫的男人脸上流露出了他时常在他姐脸上看见的同款忧伤后顿时愣住了。   “你,认真的?”陶墨捏着那张薄薄的卡。   不等许斐说话,他又说:“我承认我是相中了你的脸,毕竟我姐这么优秀,一般人怎么配得上她。但是……你这样就真的吓到我了,而且你上次还说你有喜欢的人,虽然我把我姐微信给你了吧,主要还是我闹着玩……你要真的是一个看中了一张好看的脸就放弃了喜欢的人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接近我姐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许斐看着从斑马线走过的学生,突然就想起了高一那年的下雨天,女生打着他的黑伞,脚踩水洼的画面。   他即便不知道她就是她,却惊奇的发现,这些关于她的细节,他竟从未忘记,清晰宛若昨日。   秋生和林嘉木未尽的话他在来时的路上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些只言片语就像一把刀,每一个字都割在他已经鲜血淋漓的心上。   开车来的路上,许斐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遍。   他想谢谢陶墨这些年陪在她身边,可他完全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他错过的何止是那十年,她的悲欢,她的离合,她每一个无法入眠的日日夜夜,甚至是她的绝望。   许斐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无力,他何止错过,他甚至是有过错。   “小墨,能和我讲讲关于你姐的事吗?”他的声音很疲倦。   陶墨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让他有些看不懂,他都那样说了,他还问他姐的事儿,陶墨开始迷茫:“你和我姐……认识吗?”   许斐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和陶白最密切的交往时间是在高二的上半学期,可实际算下来,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说话的次数却寥寥无几,他们熟,却也陌生。   这个头点得十分沉重,甚至带着自我欺骗。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陶白是熟悉的,即便过了十年,他们……依旧是熟悉的。   许斐扯了扯唇角,苦涩一笑。   陶墨捏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他总觉得今天这走向有点不对劲儿,卡宴哥哥的表情不对劲儿,说的话也不对劲儿,他偷偷看了他两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猜想,他带着哈哈哈去你妈一定是我想多了的试探语气问:“哥,你和我姐是同学吗?”   “我们是高中同学。”   陶墨的语气已经有点虚弱了:“你,你爱打篮球吗?”   “嗯?”许斐看着他,虽然疑惑这个问题,却还是点头,“喜欢。”   陶墨表情碎裂,随即抱着脑袋哀嚎:“我操啊,我操,我操。”他真的就是瞎瘠薄想想再瞎瘠薄问问的啊,世上不会真的有这么操蛋的缘分吧,别啊,他今天早上还对着玻璃窗竖中指了,别他妈告诉他卡宴哥哥就是他姐恋恋不忘的王八蛋。   “你加我姐微信没?”陶墨瞪眼,“你是不是加我姐微信了?!”   不然他姐为什么突然那么高兴,他怎么就没想到,不会是他亲手把他姐送到王八蛋面前的吧!陶墨顿时感觉手里的卡要把他手心烫穿,手忙脚乱地扔还给他:“还给你!”   陶墨懊恼地拍打车门:“我要下车!”   “小墨。”   “你别叫我!我可讨厌你了!”陶墨只要一想到就是这个人让她姐念念不忘独自伤心了这么多年,就恨不得捶死他。他怎么会觉得这王八蛋长得帅,陶墨你可瞎了你。   许斐把车拐了一道弯,停在一处无人街角。   车内有一瞬安静。   半晌后,陶墨像个小恶魔,露出两个尖尖的角,“你不是想知道我姐的事吗,那我告诉你,我姐这些年过得可好了,她有超级多的追求者,你以为我姐还喜欢你吗,哈哈,做梦吧!”   见他沉着脸,陶墨越高兴:“你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我告诉你,我……”   “喜欢你姐。”许斐紧握方向盘,他看着陶墨的眼睛,声音又沉又稳,“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陶白。” 第59章 没有追到你   他一身狼狈。脸上的表情, 剥开的心, 还有沉重的心情。   他该以怎样的姿态和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从瑞阳到关丘这段距离开快车只需要十几个小时,可从高二到现在,隔的却是十年。   十年, 几千个日日夜夜,光是想想都让他心脏发疼。   原本张牙舞爪的陶墨霎时安静下来, 他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你真的喜欢我姐吗?那这么多年, 你去哪里了啊。”   许斐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把陶墨送去学校, 下车前,陶墨说:“对不起, 我刚骗了你,我姐好像,一直在喜欢你。”   车门关上。   许斐的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三中校门,他表情有些恍惚, 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一中的校门与面前的景色交叠,泛黄的旧相片也变得色彩鲜明。   陶白提着水果去了师傅哪儿。   老头正在院子里松土,大黑懒洋洋地趴在树下, 见她来了, 抬头奶声奶气嗷了一声。   “师傅。”陶白推门进来,叫了他一声。   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落在她手上,语气含着一丝小期待:“买什么了?”   “放弃吧, ”陶白提着手里的葡萄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没给你买蛋糕。”   老头冷哼一声,举高锄头挖了一捧土。   “有三高的人啊,就别整天妄想着吃甜食了。”   “老头我哪有三高!”   陶白不理他,把袋子戳了个洞,提着葡萄去旁边的水龙头下冲了冲。从后山引进来的山泉水清澈透亮,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一道银光,见了就让人心情好。   洗干净后陶白也不叫他,自己拖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吃,见他举着锄头只往一个地使劲儿松,跟泄愤似的,咽下果皮,说:“旁边也松松,那边儿漏了。”   “你给我住嘴,还指挥起老头我来了。”老头哼,“不孝徒弟,吃葡萄也不叫我,大黑,给我把她撵出去。”   大黑抬头“嗷”了一声,随即又趴了回去。   陶白把葡萄往他面前送了送,笑道:“大黑可是我抱来的,跟我最亲了。”   “汪。”大黑摇了摇尾巴。   老头被他俩气个半死,一把丢掉锄头,抢过她手上的葡萄走到老树下:“去把我的躺椅给我搬过来。”   陶白轻笑一声,去堂屋把他的老人椅给他拖出来。陈笃清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吹着风,一口一颗葡萄,美哉。   陶白和大黑玩儿了一会儿,陈笃清眯着小眼睛,看了眼自己的不孝徒弟:“那个小子联系你没?”   这事儿陶白一直没跟他提,老头虽然自己不想接活,但毕竟是老友的外孙,他对这事还是很上心的。   “已经在做了。”陶白家里有一间工作室,她自己的活都是在家完成,师傅一般也不过问她。   “嗯,好好做吧,那老太婆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木雕,她朋友多,这次让她满意了,以后也不会缺活。”   陶白点点头。   于情于理,都该上心。   见他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陶白正打算趁机提一嘴沃梦,结果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大黑也站了起来,朝门口叫了两声。   “师傅你今天约人了?”陶白看了眼老头。   老头挠了挠头:“没约啊,老头我好像没约谁,记不得了,你去开门。”   陶白晒着太阳有些犯懒,就指挥大黑:“大黑,去开门。”   老头气得拍大腿:“自己去开!你老叫大黑干什么!”   “行行行,我去我去,老年人不要这么大火气,伤肝呐。”陶白嘀咕着起身,大黑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我年轻着呢!”   “是是是,你最年轻了。”陶白顺嘴就接。   屋外的人似乎极有耐心,良久无人开门,也未急不可耐敲第二声。   “来了。”陶白拉长音调,拍了拍手上的土,拉着门栓,把门推开,“谁呀……”   许斐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上门礼。   他的目光落在她刹那间呆愣的脸上,嘴角微弯,笑容比半空的阳光还要暖:“好久不见,陶白。”   她曾说,我叫陶白,记住了。   他现在记住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这辈子都不敢再忘。   陶白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来人是许斐这件事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她略显手忙脚乱地推开门,侧身让出正门,又见他手上提着的礼物似乎很沉手,伸手想帮他,“好久不见,来找师傅吗?”   许斐轻轻避开她的手,声音低缓:“太重了。”   陶白手上还带着刚刚和大黑玩儿泥巴的痕迹,她脸有些红,把手背到身后:“快进来吧,师傅在里面。”   许斐轻笑一声,跟着她进去,余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褪去了会给人带来距离感的西装,他一身休闲,只是不愿她在面对他时会紧张不安。   老头原本还以为是哪个上门蹭饭的老友,没想到居然是之前的话题对象,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拍拍手上的葡萄汁水,站了起来。   “陈爷爷下午好,打扰了。”许斐笑得谦逊有礼。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啊,我这儿刚还说起你呢。”老头大笑着拍了拍他胳膊,“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跟你陈爷爷这么见外。”   “没带什么,一点小心意,还望陈爷爷不要嫌弃。”许斐跟着他进了堂屋,把东西放在桌上。   “淘淘,去把我的茶叶拿出来。”老头挺欣赏许斐,小伙子长得精神呐,言行举止颇为不凡,为人也谦逊有礼,就是……就是怎么老偷偷看他徒弟呢。   许斐的余光一直跟着陶白转,她今天穿着一条中式及膝旗袍,不施粉黛,气质恬静柔和,就像四月的风,又柔又暖。   整个人漂亮得不可思议。   老头手巧,眼睛更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你外婆身体还好吧?”臭小子你还看,当老头不存在是不是!   “劳您挂心,外婆身体还算康健,就是有些高血压。”许斐坐姿端正,笑得如沐春风。   “你跟你外婆一个样,”老头先前还觉得这小子顺眼,现在看着突然就怎么都不顺眼了,“说话文绉绉的。”   郁小花当年说一句话他得琢磨半天是什么意思,有时候被她拐着八道弯骂了几百遍都不知道。   没过一会儿,陶白端着泡好的茶叶出来了,堂屋里顿时茶香四溢。老头馋的直咽唾沫,催促她:“快快,先给我来一杯。”   “烫着呢。”陶白笑得无奈,往他面前放了一杯,然后扭头对一旁的许斐调皮地眨了眨眼:“你慢点喝,别学师傅烫着舌头。”   许斐被她逗得一笑,垂下眼,掩饰了眸中灼热的温度。   许斐没有说来意,也没人问他来意。   大黑趴在屋檐下打哈欠,狗脸昏昏欲睡。   陈笃清和许斐喝了会儿茶,邀请他去自己的收藏室观看。   陶白没有跟着他们,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陪大黑玩儿着。许斐透过收藏室的窗棂,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侧颜。   “许家小子。”老头突然叫了他一声。   许斐收回目光,看向他。   老头哼笑一声,走到他身边,看向院子里的徒弟,眯着他的小眼睛,语气有些不好:“就算你是郁小花的外孙,我也不准你打我徒弟的主意。”   “陈爷爷。”   “叫爷爷也没用,”老头扭头看他,“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呐,看到哪个姑娘长得好看就往上凑,你这小子心里的坏心眼赶紧收收,别以为能骗过老头,我徒弟可和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你们这些公子哥的手段别放在她身上,不然我跟你急。”   许斐知道他误会了,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解释呢,说她是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初恋?但那些年少时暗暗滋生的喜欢,连表露的机会都没有便丧失在了他的自以为是下,一步错,步步错。   他的喜欢苍白得毫无重量。   “大黑你又在瞎吃什么!”院子里响起陶白的轻斥声,大黑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哼了几下,陶白揉着它的大脑袋,“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怎么就这么不乖,嘴馋了?嗯?”   “嗷呜。”   “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又凶又温柔。   许斐看着外面那个蹲在地上轻声哄着大黑狗的姑娘,眸光不自觉地柔了下来。   老头看了他几次,气得冷哼一声,就知道他的话这臭小子一点都没听进去。   陈笃清的藏品很多,许斐刚有试探他有没有割痛舍爱的意思,就被老头气冲冲骂了回去:“不卖不卖!想得美,这些都是老头的宝贝,以后可是要跟着我入土的!”   “师傅你又在瞎说什么!”陶白从外面进来,脸一拉,面色极臭,“嘴里没个门把。”   老头呐呐地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乱说了。他这徒弟听不得吉利话,最怕生啊死啊的话题。   他这辈子没怕过任何人,临到老居然被徒弟管着,他又是高兴又是不高兴。   “你待会儿回市区吗?”许斐走到陶白身边,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似乎眼中只能装下她一人。   陶白莫名有些不敢跟他对视,这个视线太灼热了,简直能烫穿心脏。   “嗯。要回。”   当年就觉得她声音好听,如今褪去了少女的软糯,变得温柔,也更加动人。   “那坐我的车?”许斐眼底蕴着一团陶白看不懂的光。   陶白这次没有回避,虽然心烫得快要灼化,她却直直地与他对视。   目光交汇,他们的心同时一震,心底忽升起一股淡淡的难过。这一刻多么来之不易。   “你不是回美国了吗?”   “又回来了。”   “这次待多久啊?”   许斐看着她,轻笑:“要看情况了。”   没有追到你,怎么愿意再走。 第60章 许斐哭了   陈笃清在旁边看了他俩几眼, 干脆眼不见为净背着手出去了。   原本还以为是许家小子打他徒弟的主意, 可以他对他徒弟的了解, 那眼神他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徒弟也在打人家主意。   陈笃清拉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他们出来,扯着嗓子吼大黑:“大黑啊, 你饿不饿啊,你姐今天不给你做晚饭呐。”   大黑嗷呜了一声。   “大黑啊, 你姐现在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汪。”   “大黑啊, 你姐……”   陶白黑着脸从里面出来:“师傅!”   “我饿了!”老头指着院子了的大黑, “大黑也饿了,你们要走也得先把老头的肚子给填饱才能走。”   老头任性起来简直没人扛得住, 才四点就要吃晚饭,还让陶白给他做夜宵。   陶白瞪眼,他理直气壮地吼:“师傅我半夜肚子饿了怎么办,我这里又不能点外卖。”   “您还知道点外卖呐?”陶白都气乐了, 这老顽童!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老头非常不高兴,“我知道的多着呢,我还会微信发红包呢。”   “那我怎么没收到过师傅的红包。”陶白挽袖子。   “不孝徒弟, 师傅我等着你给我发红包呢!”说着他瞅了眼立在旁边的许家小子。   许斐对他笑了笑。   他就更气了。   陈笃清不是喜欢打探别人家庭和私生活的人, 等陶白去了厨房,他却问许斐:“郁小花现在是在美国还是哪儿来着?”   “外婆她老人家在意大利。”许斐态度很恭敬。   “那小娟呢?现在在哪儿?”他只知道郁娟和许新立离婚了, 别的就不清楚了。   “母亲现在和我继父还有弟弟住在纽约。”   老头眼睛一眯,意有所指:“你们这一家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走得远, 落叶得归根呐。”   许斐骨子里的优雅即便坐在老旧的堂屋依旧难掩一身风华,陈笃清打量着他,他不闪不避,态度十分恭谦。   “小子,你上次来拜访,说是才从美国回来?”老头眯着眼。   许斐点头。   “你跟我徒弟以前是不是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你上次来找我是别有用心?”   许斐摇头:“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您的徒弟。”   陈笃清歪斜的坐姿慢慢坐直,那双历尽千帆的眼带着了然:“你今天是为她而来?”   “陈爷爷,”许斐转头看向陶白离开的方向,淡淡一笑,“我是想来感谢您,若非您,我可能就真的错过她了。”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陈老头听他三言两语把其中曲折一一道出,那张脸黑得哟。   感情他还成他们的牵线人了!气死他老人家了!   “你敢把我徒弟拐去美国,我就去意大利找郁小花算账!”老头吼。   陶白端着粥出来,见他师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看怎么都像在生气,她又看了眼一旁一脸无辜的许斐,无奈道:“又怎么了?”   老头挥手:“你俩赶紧走,不想看见你们了。”   “夜宵在锅里温着,饿了开火热一下就可以了。”陶白端了一盆大骨肉放大黑嘴边儿,摸摸它的头说:“大黑在家看好爷爷,他熬夜就扯他裤腿。”   “汪!”   “陶小白!谁是大黑爷爷!”   陶白扯掉围裙,换上高跟鞋,一身中式旗袍衬得她的身材高挑又妖娆。老头见许家小子一直盯着自己徒弟看,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拍桌。   “大黑天天在家陪你,叫你声爷爷怎么了。”陶白摸着正在撒欢啃骨头的大黑,“大黑你说是不是。”   “汪!”   “你看,大黑也说是。”陶白无辜地看着她师傅。   老头气得不行,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许斐站在一旁,看着她鲜活的容颜,一颗心软得不可思议。   陶白回头恰好就对上他的目光,她怔了证,低下头挽发。   许斐低笑一声:“带外套了吗?”   陶白摇头:“没有。”   “晚上冷。”他看着她。   陶白顿了顿,脚步一转,回屋拿了一件外套出来。   老头喝着粥乐呵呵直笑,这臭小子,哈哈,坏主意落空了吧。   许斐一脸无奈。   本想把风衣脱了给她。   许斐的车就停在前面的马路。   田野小路阡陌纵横,碎石湿泥,还好最近天气不错,倒也不难走。陶白穿着高跟鞋走得如入平地,许斐却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就怕她摔了。   昔日看郁娟女士穿着比这还高的高跟鞋都没有这么提心吊胆过。   大青山脚下只住了几户人家,距离隔得有些远,却也能看见袅袅炊烟。   许斐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他垂首看着地上交织在一起的两道影子,眼尾上挑,可见的好心情。   陶白偏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俊美得好似天神下凡。   她忽然想起了那年八百米体测,他消失了两个月后突然出现在操场尽头,当时也如现在这般,迎着暖阳踏光而来。   夕阳很美,却及不上身旁之人分毫。   “那年,我真的以为你退学了。”陶白忽地一笑。   莫名的一句话,许斐却听懂了。   那年郁娟和许新立的婚姻走到尽头,他陪着在这场婚姻里饱受委屈和痛苦的母亲去了国外,陪她熟悉新生活,开启全新人生,当时除了夏生和苟旭,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家,是否还回来。   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她……   许斐发现自己实在错过太多太多,多到他这一生可能都无法弥补。   “后来你突然出现在操场,我们真的吓了一跳。”陶白弯了眼角,无论多少次回忆起那个画面,她都会怦然心动。   “你当时在跑步,”许斐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从岁月里翻找出他的姑娘,“路过我身边时,我就在想这是哪个小短腿呀,怎么跑个八百米都这么困难,太弱了啊。”   陶白瞪了他一眼,气到笑:“我腿哪里短了?”   许斐看了眼地上被夕阳无限拉长的腿,语带笑意:“嗯,大长腿。”   陶白也低头看着两人交汇在一起的影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后来你走到我身边,站在一万米的跑道上时,我真的被惊到了。”许斐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因为从未把那个连跑八百米都无比困难的小短腿与网上的姑娘联系到一起,所以纵使她最后差点累倒在赛道上,拼尽全力跑完了一万米,他也仅仅只是奖励了她一个冰淇淋。   一个,冰淇淋而已。   许斐勾唇,讽刺一笑。   嘲尽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陶白也回忆起了那段过往,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不考虑后果的冲动让她简直想落泪:“是不是觉得我超级有勇气。”   许斐看着她的侧脸,轻轻“嗯”了声。   一阵清风吹过,拂起了陶白的长卷发,她望着落日,挽发轻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只是当年的赛场上有我喜欢的男生,所以我才去报名的。”   许斐一颗心又酸又涩,他的眼眶有些发热,害怕被她发现,匆忙偏开了头。   那个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居然还故作轻松地耸肩解释:“不过我喜欢的男生是个胆小鬼,他中途弃权了。”   许斐压下上涌的酸涩:“那他真的是个胆小鬼。”   陶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其实也没有很胆小鬼,他很厉害的。”   许斐看着她的侧脸,试探般问道:“除了跑一万米,还因为喜欢做过什么?”   陶白一怔,随即垂下头:“跳舞。”   许斐愣住。   或许是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此情此景,和问的人,让陶白没有过多思考。   十年,连相片都会褪色,何谈记忆。   她说:“见他不开心,穿着一件很笨重的衣服,给他跳扭扭舞。”   许斐彻底僵住。   陶白还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着,她看着天空,用轻松的语气细数着青春年少的暗恋:“在公交站台陪他站到天黑,他当时看起来太可怜了,就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狗,我不忍心丢下他,就陪他啦。”   “嗯……还有为了和他聊天,去打暑假工买手机。”陶白伸了个懒腰,寥寥几句便说完了自己的喜欢,每个人的青春都大同小异,这些话并不会透露什么,她说的很轻松。   然而身后久久无人说话,长久的沉默让陶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回过头,却发现许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许斐喉咙涩得难受,那年的公园小道,那个穿着蓝精灵玩偶装的人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为什么会傻乎乎的给他跳舞想要哄他开心,还有那年在公交站台,那个一闪而过跳上公交车的身影,竟然全部都是她。   他的世界一直存在一个人,可他竟忽略至此。   他蓦然回忆起高一那年暑假,那个同样穿着玩偶装在四十度的高温下来来回回穿行在那两条街道上给路人发送气球的身影。   打暑假工,就是为了一部手机,一部能和他聊天的手机。   所以她加他好友是在八月,正是打工后的一个月。   两人中间相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陶白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整个人愣在当场。   许斐哭了。   他侧面是暖黄的夕阳,背面还能看见小院的大门,小路两旁的野花被清风吹得微微折腰,风拂起他的衣摆,他站在她对面,竟带着哭腔问:“陶白,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第61章 我好害怕   陶白的脑子轰然一炸, 险些站不稳。   许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 那双漂亮的眼染上世间最澄澈的泪:“还有呢,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了买手机去打暑假工,因为喜欢的男生去跑一万米, 在公交站台偷偷陪了几个小时,在公园的小径穿着玩偶装跳舞, 还有呢……陶白, 还有呢,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太难过了,陶白透过朦胧的眼, 看着他,声音沙哑:“还有,偷偷喜欢你,又偷偷不喜欢你了。”   许斐双唇发抖, 摇头:“不能不喜欢了。”   “那你和我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我不能喜欢了。”陶白白净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泪,“但是不喜欢好难啊,我只能继续喜欢了。”   许斐的指尖发抖, 却轻柔地拭掉她眼角的泪, 笑得又温柔又难受:“没有在一起,从来没有过别人, 一直都是你。”   陶白伸出手,却在半空停住。许斐一把抓着她往后缩的手, 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以前就不敢看我,现在还不敢吗?怎么就这么胆小。”   陶白的掌心被打湿,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眼尾上,一颗心又酸又涩。这是许斐,是她一直喜欢的许斐,可她喜欢的许斐在她面前哭得那么难过,她难受得浑身都痛:“我就胆小,不行吗。”   “行,谁敢说不行。”许斐把她汹涌的泪抹了一遍又一遍,她就像一个水做的小人儿,委屈得只能以哭的方式释放心中压抑了十二年的喜欢。   掌心中的娇美容颜让许斐一颗心又疼又软,他温柔地哄着她,笨拙又耐心。   陶白眼睛都哭红了,挂在西边的夕阳也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天空呈现出黑夜来临前的靛青。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摸着指尖的湿润,控制不住又流泪了。   “你不许哭!”她凶巴巴地吼,吼完还打了个哭嗝。   许斐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眼,笑得温柔:“你偷偷做了这么多,还不准我哭,哪有你这么坏的人。”   陶白鼻尖红彤彤的:“我就坏,总之你不许哭。”   她见不得她的少年流泪,就像当年在公交站台,她见不得他伤心一样。   无论过去多少年,陶白的心尖上始终住着一个许斐,她又怎么舍得他难受。   许斐如今只想把她往心窝里放,他看着他的姑娘,眼里盛满了爱意。   原来这就是喜欢,和当年认错人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心脏跳得厉害。   这张被泪打湿的漂亮小脸,与那年在赛道上冲过终点后对他笑得灿烂的青涩脸庞彻底融合在一起,许斐的眼中盛满星光,他的爱情,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绽放。   陶白坐在副驾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车里开着暖气,许斐从后备箱里拿了一张毛毯搭在她腿上,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以后副驾驶的位置不让任何人坐了,小墨和Bruce也不行。”   陶白一颗心软乎乎的,捂着鼻子,说话声音有些闷:“小墨和Bruce为什……等等,小墨?你认识小墨?”   许斐叹了口气,想起那张被他扔到马路上的微信号后悔得说不出话来:“小墨一直嚷嚷着让我来你家下聘,我要是早知道他说的是你,见面第一天就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陶白耳根都红了:“他一个小孩儿……你别理他。”那个臭小子!   许斐拉开副驾驶前面的箱子,陶白见里面塞满了零食,许斐看着她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来之前在超市随便拿的。”   陶白偷偷看他,许斐单手握着方向盘,伸手抓住她的手指捏了捏,随即放开。   “以后都买你喜欢的。”他说。   陶白因为小时候的关系,其实很少吃零食,以前是吃不到,长大后就不想吃了,她从挤得满满的箱子里抽出一包薯片,撕开包装,捏出一片,想了想,还是递给了许斐。   许斐张嘴,她小心地递到他唇边,许斐轻笑一声,低头咬住:“谢谢淘淘。”   陶白连忙偏开头,拢了拢发。淘淘什么的……以前觉得好难听,超讨厌,可为什么从他嘴里叫出来感觉就格外不一样。   黑色的卡宴在夜色中穿行,到了市区,陶白见他径直往她家所在的方向开,心念一转便明白他肯定事先调查过,她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倒是完全没有生气。   许斐一直在偷偷看她,见她没有生气,也暗自松了口气。   “先不回家,”陶白轻轻扯他的衣角,指着另一个方向,“去五零三。”   许斐前段时间才去过五零三,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陶白偏头看着窗外,突然轻声说:“我前段时间在五零三看见你了。”   许斐下意识解释:“是和两个大学同学一起去的。男的。”   陶白忍住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可爱。   见她不说话,许斐抓了抓她垂在一旁的手:“真的。”   “可我几乎天天都去。”陶白却看着他说。   许斐抿着唇,把车开到一处能停车的地方,熄了火,扭头看着她。   车窗外不时有路人路过,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陶白抱着薯片,睫毛轻颤。   许斐突然伸出手,在她唇边轻轻拭了一下。   陶白垂目望去,见他白皙的指尖沾着一点薯片碎。   “看见我了,为什么不叫我。”许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情感。   陶白偏开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不敢叫呀,你又不认识我。”   许斐的心脏忽地一疼。   “许斐,你知道吗,就像现在这样,叫着你的名字,都好像在做梦。”陶白嘴里说着难过的话,面上却笑靥如花,“以前在学校,就只敢偷偷看你,你从走廊路过,步伐永远不急不缓,也从不回头看,那时我既害怕你回头,又期望你回头。这些年,我在路上看见骑单车的男生,总会想起那年你骑在单车上抬头望着天空的样子,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你离我太过遥远。”当你出现在咖啡店,站在我面前介绍你的名字时,我又高兴又难过。   我高兴于我从未忘记你,也难过于你从不认识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丑陋的疤痕仍旧存在,时光流逝,即便永远不会消失,却已在寸寸变小。   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她身边,而他的再次出现和泄露的情绪也明明白白在告诉她,他也对她抱有同等的喜欢。   这对她而言太不可思议,当愿望实现,除了开心,也有一分难以名状的怅然。   为那十年,为那些机缘巧合。   许斐抓过她的手,轻轻地推开她下意识卷起的手指,抚摸着那道硌人的疤:“怎么伤的?”   陶白轻笑一声,这个就不能告诉他了,免得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又要哭鼻子。   “以前不小心伤到的。”   许斐摸着那道疤痕,都能感觉到密密实实的痛。   “你看,我们玩儿刀的,受个伤很正常嘛。”她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像在做梦吗。”许斐的侧脸被路边的灯光照得越发深邃,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那道疤痕,“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害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陶白的眼瞬间湿润,她一直以为喜欢许斐是她一个人的事,许斐现在却在告诉她,喜欢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也在找她啊。   “是你太会藏了,还是我太笨了。”许斐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难过。   陶白最是不能忍受她的少年难过:“当然是你太笨了。”   许斐牵扯唇角,手指从她眼帘划过:“嗯,是我太笨了,把别人当成了你。”   “嗯?”陶白抬眸。   “但是你太坏了,”许斐放开她的手,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为什么要叫bt不叫tb,那样我就一定不会找错了人。”   “bt怎么了……”陶白说到这儿突然一顿,她秀眉微蹙,低头思索。   许斐静静摩挲着她的手。   片刻后,陶白猛地抬起头来,她忽然想到一个荒唐的猜想。   为什么许斐突然去一班找卞桃,他们两个之前明明毫无交集。   卞桃,bt。bt……她的网名。   陶白觉得这个猜想实在太荒唐了:“你、你把卞桃当成我了?!”   许斐失落地点头。   陶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精彩,似哭似笑。她十七岁之前一直活在卞桃的影子下,却不想她喜欢的少年竟然把卞桃当成了她。   当年的她胆小怯懦,只想着把名字颠倒过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是她了,根本没想过……她看着面前这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气得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你可真是个大笨蛋啊。”陶白气笑了,这是什么可笑的误会啊。   她又觉得想哭,他当年真的在认真找她,只是他找错了人。   “我笨。”许斐乖乖承认了,“在公交站台那天,就是因为知道了她不是你,你也生我气不上线了,我找不到你了。”   所以他当时那么难过,她却误会他的难过是因为别的女生。   陶白轻抚着他的脸,许斐偏头在她掌心蹭了蹭,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和喜欢,他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袒露在她面前,毫无保留:“我好害怕。”   害怕找不到她,他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一个人,而她还被他弄丢了。   陶白一颗心又酸又涩,这个男人啊,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被无人数仰望的男人,却在她面前像个小孩子一般,说着害怕。   她曾以为自己一个人完成了喜欢,一个人完成了忘记,竟不曾想这个男人也对她抱有同等的感情,只恨命运捉弄人。   他们交错十年,却也最终回到原点。 第62章 会把全部都给你   陶白带许斐去了五零三。   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迷离暧昧的光打在舞池中央肆意疯狂的人们身上, 来往的工作人员都一脸好奇地看着陶白身后的许斐。   “白姐晚上好。”   “白姐, 有位姓周的先生打电话来找老板。”   “白姐,前两天进的一批货有点问题。”   “f526包厢的客人有事儿想找您。”   “打到酒吧来找人的一律不用管。”   陶白抬了抬手,一系列的问题戛然而止, 陶白看了他们一眼,带着许斐去了休息室。   穿着小马甲的服务生笑着耸了耸肩, 他看了眼陶白身旁的男人, 帅气的脸上闪过一抹趣味。   他还是第一次见白姐身边出现男人呢, 长得可真是……带劲儿。   门关上,陶白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条短裙, 余光扫了到身侧的男人,手上动作一顿,把裙子挂了回去,换了一条最长的。   最长的也不过膝。   休息室的灯光很亮, 陶白拿着红色长裙背到身后,白嫩的手指指着旁边的沙发,声音比之前在外面跟人说话时暖了几个度:“等我一下好吗?”   许斐没有四处打量,依言坐到沙发上, 笑着点头:“好。”   陶白去更衣间换了裙子。   她看着镜子里人, 身材高挑,前凸后翘, 以往已经很习惯的装扮,今日竟格外别扭。   她扯了扯还不到膝盖的裙子, 怎么这么短。   可已经是衣架上最长的一条了。   她心理建设了许久才推开更衣间的门。   许斐正低着头看手机,听见声音,他抬头看了过去。   陶白站在门口,不自在地把垂下来的发挽到耳后,眼神飘了一会儿,才走到他面前的化妆台坐下。   许斐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陶白拿着眉笔,扭头故作凶狠地说:“不准看我。”   许斐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做不到。”   化妆台上摆满了化妆品,眼影,眉笔、各种刷子、粉底液、和擦脸的,许斐看得头晕,说:“怎么这么多。”   “哪里多了,”女人永远都嫌自己的化妆品少,陶白三两下就把眉描好,半眯着眼睛画红色眼线,“明明很少。”   许斐微微收紧拳,一脸紧张地看着那根红色的眼线笔,就怕她手抖戳到了眼睛,他屏着呼吸连话都不敢说,直到她把两只眼睛都化完,才偷偷松了口气。   陶白看着好笑。   她眼型实在漂亮,简简单单的一笔便勾得眼尾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许斐眼睛发亮,喜欢得好不掩饰。   陶白逗他:“好不好看?”   许斐点头:“好看。”   “多好看?”   “最好看。”   陶白心情愉悦很快化完妆,精致的五官被眼尾的红衬得愈发妖娆,一袭贴身红色及膝裙包裹住完美的身材,风情万种得让人挪不开眼,与先前穿着旗袍温婉的气质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许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陶白把卷发棒丢到一旁,刚准备起身,休息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扭着她的小蛮腰,还没看见人就开始喊:“听说那谁谁谁领了个大帅哥来酒吧啊,来让我掌掌眼。”   沃梦站在门口,看见站在陶白身后的许斐,背一软,靠在门上,从包里摸出烟,挑眉:“哟,这哪儿是大帅哥啊,明明就是一个极品男人,陶白你可以啊你,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出手就这么狠。”   “沃梦!”陶白起身。   沃梦垂着眼点烟,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   许斐来前已经查过资料,自然知道她是谁,对帮扶过陶白的人,他十分尊重。   “你好,我是许斐。”   沃梦挑眉:“然后呢?就完啦?没个后缀什么的,比如陶白的男——”   陶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今天不是有事不来么!”   “哎呀呀,干什么嘛,这么凶,”沃梦呼出一口白烟,笑得没心没肺,“这不是被人放鸽子了么,老阿姨没地方去,只能来酒吧找小年轻玩儿了。”   她的目光在许斐和陶白身上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在许斐身上,迈步朝他走去,伸出手:“你好,我是这儿的老板,沃梦。”说完她朝许斐眨了眨眼,“真的没有后缀么?”   许斐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姑娘:“还在努力往名字后面加上后缀。”   沃梦待了一会儿便出去了,陶白扫了眼墙上的时间,看向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男人:“……你还不回酒店啊?”明明说好只是送她过来。   “你几点回家?”许斐目不转睛盯着她。   “十二点左右?”陶白试探着说,正常情况是一两点才回去。   不过今天沃梦在,她应该可以早点走。   “那我等你。”许斐说。   陶白瞪眼。   “让我等你好不好?”许斐偏开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现在,每一分钟都想看见你。”   陶白愣愣地看着他。   许斐轻咳了声,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说出来却十分顺口,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真的半分也不愿保留。   就是想看见她。   每分每秒都想看见,想把以前丢失的过去全部补回来,所以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   陶白走到他身边,试探般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掌心,“你怎么比小墨还缠人。”   许斐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你嫌不嫌我?”   陶白抬头看他,故意说:“嫌。”   许斐看着她笑,温柔的能把人溺毙:“可不可以不要嫌?”   “可以。”陶白也笑。   陶白把许斐带去吧台对面的卡座。   许斐没有穿西装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日要平易近人得多,酒吧里的女孩子见到这么一个极品男人都有些蠢蠢欲动,可看着靠在吧台上那个正在和酒吧工作人员说话的女人,一个个又都缩回了伸出去的脚。   五零三的常客谁不认识陶白?那个女人凶得要死,谁敢跟她抢男人啊。   哎,罢辽罢辽。   许斐直直地看着那个穿梭在声色场所中游刃有余地解决各种矛盾的女人,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这样的陶白是许斐从未见过的,他不由回想起当年那个永远躲在秋生身后的小小身影,和如今这个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女人,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沃梦背对着他倚靠在沙发上,对着半空呼出一口白烟。   许斐侧首。   沃梦偏头看向他,勾唇笑;“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正好是过年,寒冬腊月,天空下着小雪,她怀里抱着一个快要死掉的小鬼,一大一小倒在马路上,路过的人都恨不得绕开他们走,大过年的,晦气啊。”   沃梦坏心眼得很,凑近他,低声说:“然后她抓住我的大衣,求我救救那个小鬼,我说可以啊,救,但是你得来给我做事,她连问都没问一句做什么就答应了。”   “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身边除了那个黑小鬼外再出现过别的男人,看你俩黏黏糊糊的劲儿,应该以前就认识吧?那她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酒吧里的音响很大,沃梦就趴在沙发背上和许斐说话。   陶白恰时回头,沃梦正巧看向她,两人隔空对视,她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   灯光昏暗,陶白看不清许斐的表情,心里不由有点急,迈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沃梦见她过来,咬着烟立马溜了。   陶白走到他身旁坐下,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忙完了吗?”许斐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腿上。   “她跟你说了什么?”陶白有些小心地问,她真的对沃梦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人完全不报任何希望。   许斐的目光一寸一寸描绘着她的容颜,半响后,轻声说:“淘淘,如果我再聪明一点,你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那个女人告诉他,他的姑娘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虽不过三言两语,他却听得满心疼痛。   陶墨的存在于陶白而言或许是在时刻提醒她齐素和陶武已经成为过去,她没有在乎她的父母,却有一个只在乎她的弟弟。   但陶墨的存在,却也是在告诉许斐,他错过的那些年里,他的姑娘都经历了多少苦难。   当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寒冬深夜,两个孤儿倒在街上,无人问津,人人恨不得绕道而行。   许斐抓住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摸着那道疤痕,心脏似乎被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从瑞阳来的路上让人查了当年的事,但时间紧迫,查到的信息有限,他知道的也有限,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来的仓促,了解的也不够全面,他满心以为他找到了他的姑娘,她也变得如此美好,想来这些年过得很好。   他以为她过得很好。   陶白摇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攥在掌心:“每个人的一生总会经历很多事,好的,不好的,都会遇见,但如果我遭遇的所有不好能换来一个好的你,我愿意的。”   她的家庭,她和齐素与陶武的关系彻底结束在高二那年的暑假,她带着一身心伤宛若游魂离开瑞阳,那时她何曾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年少时最喜欢的人。如她所言,每个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事情,陶武和齐素带给她的苦,若换来了沃梦,师傅,陶墨,甚至是面前的他,对她来说,这些都是甜。   她不怕疼痛,更不怕苦难,就怕她的少年难过。   离开瑞阳后所经历的一切,她又怎么愿意让他知道,不过徒增感伤罢了。   遇到沃梦是她人生的转折,沃梦带她去到师傅身边,师傅再把许斐送到她面前。   这些又怎么是苦呢,不是的啊。   她看着她喜欢的人,笑得一脸温柔:“你是笨,可我也不聪明,我要是再聪明一些,再勇敢一点,在那年的一万米赛道上,就直接告诉你我是谁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会不会再给我一个冰淇淋,一个奖励我抵达终点,一个奖励我走到你身边?”   许斐抚着她的脸,眼睛发酸:“会把全部都给你。” 第63章 关丘的夜景   陶墨蹲在酒吧前面的路边打电话, 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滚你妈个蛋, 别做梦了, 就你那月球表面脸也敢肖想我姐,滚一边儿玩儿泥巴去!”   他捡起手边的碎石就朝着对面下水道丢去:“是啊,现在在五零三, 能干吗,当然是接我姐……老子在外面等怎么了, 未成年你进一下酒吧试试?沃梦那个老女人的酒吧可是正经酒吧, 要我姐撑场子的地方当然也是正经地方。你滚, 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信不信明天去学校揍死你丫的。”   几辆豪车呼啸而过, 陶墨朝着车尾灯竖了个中指,不经意扫了酒吧一眼,蹲着的双腿忽然一麻,身体前倾, 差点在地上扑个狗啃屎。   卧草卧草卧草他看见了谁!!   陶墨双手撑地稳住身形,直接跳了起来,指着陶白身边的人怒吼:“你怎么在这儿!”   许斐双手插兜,白色的风衣被夜风吹得衣角翻飞, 他挑眉:“我为什么不能在。”   陶墨左右看了看, 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马路,挡在他和陶白中间, 指着他气得跳脚:“啊啊啊,你离我姐远点!”   许斐往后退了一步, 隔着小矮子陶墨墨看着他的姐姐陶白白,笑道:“早上还送你去学校了,怎么现在就开始翻脸不认人。”   陶墨比许斐矮了一个头不止,在他面前气势完全垮掉,他气得要死,踮起脚冲他横眉竖眼。   这个臭男人怎么肥四,他怎么在这儿!   陶白在一旁看着都替他难受,扯着他衣领把人拽回身边:“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怎么又来了。”   陶墨把他俩隔开,梗着脖子一脸防贼似的防着许斐:“我没收到!”   “骗谁呢。”   陶墨每天晚上都会来接陶白,偏偏他又还是个未成年,也进不去酒吧,只能像条守门狗在外面蹲着守他姐。   “就没收到!”这个该死的臭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没看到。   到了停车场,陶墨相当没有自知之明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就要窜进去,被许斐揪着领子扔到了后座,对上小狼崽怒气腾腾的眼,在陶白看不见的视线死角,许斐偷偷往他掌心塞了一张卡,抓了抓他的脑袋,低声道:“不准再丢了。”   陶墨气啊,该死的,你还真下聘啊,我不想把姐嫁给你了啊!   许斐把他们送回小区,下车前,他把箱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全部塞到陶墨怀里让他抱着,然后直勾勾地看着陶白。   陶白拉车门的动作一顿,回头。   “开车小心一点。”在他的注视下,她轻声说了句。   许斐点头:“嗯。”   “找不到路就给我打电话。”   “嗯。”   “随时都可以。”   “嗯。”   “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陶白转身就要下车,许斐叫住她:“淘淘。”   陶白再次回头。   许斐倾身上前,双开双臂:“可以,抱一抱吗?”   他有些紧张,但伸出的双臂却坚定无比。陶白眨了眨眼,返身,小心又带着些许试探地朝他伸出了手。   当他们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度和频率一致的心跳声,脸上同时染上了笑。   真好。   许斐终于把他心念多年的姑娘抱在了怀里,而陶白也终于迎来了她的爱情。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他们的分别,他们的想念,他们的重逢,他们好似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了喜欢,但在2008年的暑假,陶白为了她的暗恋勇敢踏出第一步时,她和许斐便在各自的世界里,用十年的时间画了一个半圆,今日,怀里的另一半,终成圆满。   我们曾经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以为永无止境的孤独尽头却站着一个你。   感谢从未停下脚步的每一天,终让我走到你身边。   许斐在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Bruce的视频,小鬼比大海还漂亮的蓝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哭得伤心极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机器人被查理玩坏了。”   “Bruce,你说你的机器人被谁玩坏了?”许斐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面对前来哭诉的男孩儿非常有耐心。   “查理鸭。”Bruce哭着说。   “你再说一次?”   “Dad。”又打着哭嗝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叭叭。”   说完他晃动镜头,把镜头凑到地上被摔烂的机器人面前,哭得好像自己的世界都变得黑暗绝望了:“哥哥你看,叭叭太坏了,我不喜欢他了。”   许斐扫了镜头一眼,看见碎得稀巴烂的机器人,没忍住笑出了声。Bruce听见他笑,哭得更伤心了。   他轻咳一声,道:“抱歉,哥哥没有笑话的意思,只是哥哥现在的心情实在太好了,Bruce你能理解的对吗,就好比你今天吃了一个圣代,这种美好会让你保持一天的愉悦,即便中途遇见了一点不开心的事,都是可以忽略的。”   Bruce哭着问:“那你的心情为什么好,你今天吃圣代了吗?”   “不,哥哥没有吃圣代。”许斐双眼泛着柔光,“但是比吃了圣代还要开心一万倍。”   “Why?”   藏在一旁偷看小儿子给大儿子告状的查理凑了过来:“斐,你找到她了吗?”   Bruce推开他,抱着手机跑到另一头,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子。   查理摊手:“Bruce别这么小气好吗,我只想跟你哥哥说句话。”   “No way!”Bruce小脸通红,他指指地上被摔碎的机器人,一脸激动。   查理比了个ok的手势,不敢再上前撩拨小老虎的虎须,只站在原地,高声问:“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找到你的姑娘了?”   “查理,你的红包准备好了吗。”许斐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视频传到大洋彼岸的那头,“你这么热爱中国文化,应该知道我们的习俗吧。”   查理哈哈大笑:“当然!第一次见儿媳妇要给见面礼!斐,你放心,我红包早就准备好了,保准你的姑娘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许斐轻笑:“查理,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姑娘,你会惊叹与她无与伦比的手艺。”   “我很期待。”已经没有人要理会Bruce了,查理笑着说,“真替你高兴,斐,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你知道吗,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你的关心不够,你能找到喜欢的女孩儿,她和我会举双手赞成。”   和查理组建了新家庭的郁娟与当年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变,实话说,许斐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改变。两人在Bruce的哭泣声中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视频。   到了酒店,许斐第一时间给陶白发了短信,结果还没放下手机,就提示有最新消息。   他直接拨了电话。   这次却等了十几秒她才接通,许斐嘴角蕴着笑,温柔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染红了陶白的双耳:“一直拿着手机?”   “哪有。”陶白站在窗前,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目光一转,投向酒店所在的方向,突然一笑,改口,“好了,就是一直拿着。”   许斐低笑一声,站在落地窗前,垂首看着关丘灯火辉煌的夜景,“关丘的夜景很美。”   陶白低低“嗯”了声。   许斐握紧手机,这个在几千人面前无需打稿便款款而谈的男人,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竟紧张得怕说错话:“淘淘,美国的夜景也很美。”   陶白一愣,电话对面的男人也哑了声。   好半响,她反应过来,捂着嘴靠在墙上,双目闪着灼灼星光,笑声差点忍不住从指缝中溢出:“许斐。”   “嗯。”男人闷闷的声音。   “美国的夜景真的很美吗?”   “自由女神像也很美。”   “嗯。”陶白轻笑。   过了很久,许斐低哑的声音透过手机,穿透陶白的耳膜:“想带你去看,淘淘愿意吗?”   对面良久没有声音传来。   许斐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张了张唇,想问她是不是不愿意,又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因为得之不易,惜若珍宝,所以他忘了他们之间还横跨着漫长的十年,他只想着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想把她纳入自己的世界,在陶白的身上刻下“许斐”的名字,让她这辈子再无处可躲。   可,会不会太快了,他的姑娘是不是在为难。   许斐的双唇张合数次,正要说话,对面却轻柔地问:“只看自由女神像吗?”   “嗯?”   陶白看着玻璃柜子里排列的十个小人儿,眼角弯弯:“还想看别的,可以吗?”   许斐情绪翻涌,声音都哑了:“淘淘想看什么?”   “想看你的大学。”   “好。”   “想看你工作的地方。”   “好。”   “想看视频里的小男孩儿。”   许斐看着无边夜色,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Bruce一定会很喜欢你。”   陶白轻笑:“我很无趣的,他或许不喜欢呢。”   “Bruce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可惜非常遗憾,我是哥哥。”许斐单手撑着窗,望着她所在的方向,“所以我答应了他,会给他带一个姐姐回家,他一直很期待。”   他的世界早已为她的到来做好准备,他在乎的家人,朋友,都在等待她,欢迎她。   “他真的很可爱。”陶白想起视频里那个小男孩儿,蓬松的黄卷发,湛蓝的眼,和明显偏向东方的混血小脸。   “也很淘气,刚刚在路上还给我发视频哭诉。”   “为什么啊?”   许斐忍俊不禁:“他的玩具被他爸爸不小心摔坏了,闹呢。”   “那你有没有哄哄他?”陶白走到玻璃柜子里,推开玻璃门,伸手戳了戳抱着篮球的小人儿。   “不哄。”许斐低声说:“日后除了淘淘,我谁都不哄。” 第64章 社会主义   许斐开了一晚上的视屏会议, 早上手机响时他才刚关电脑。   电话是夏生打来的, 那天他在宴会上的反应把他们都吓到了, 后来人走了也没再回瑞阳,他们一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老许,那个, 我先代秋生跟你道个歉,他也知道她的性格, 一直就大咧咧没个正形, 你别跟她计较。”夏生这话说的挺小心翼翼, 许斐当年就连被林嘉木故意弄得摔断了胳膊都没怎么生气,他这人性子冷淡, 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事太少,若非在意,他那晚的反应又怎么会那么大。   而且这事儿还涉及秋生当年的同桌,那个如今已经不知身在何方的人。   如果老许一直在找的人就是陶白, 那他真觉得秋生活该被揍一顿。   这事儿说到底都是杜秋生那个小混球一手造成的。   许斐一直没开口。   夏生心里咯噔了下,心想完了,老许那边情况不太妙啊。   “老许……”   许斐去客厅接了一杯水,开口却是问了一件让夏生莫名的话:“夏生, 那天我走后林嘉木是什么反应?”   夏生:“差点把桌子掀了。”   林嘉木那东西这么多年唯一随着年龄在长的就是脾气, 也不管在场多人大人物,说翻脸就翻脸, 当时要不是被小操心余航拽着,真就差点掀了桌。   许斐目光淡漠地看着窗外, 他跟林嘉木还真是天生的仇敌,难怪读书时两看两相厌,原来最终的结在这儿等着。   他的淘淘,以前那么胆小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能招人。   “你问这个干嘛?”夏生疑惑不已。   “一件很重要的事,确认一下。”   夏生“啊”了一声,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嘉木那东西这么多年好像一直在找秋生的同桌,而老许这十年来一直在找的人好像也是……秋生的同桌。   “我操!”夏生一脸要死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巧,许斐和林嘉木喜欢的居然是同一个女生!   “老许,你现在在哪儿?”   “关丘。”   “你怎么跑关丘去了?”   许斐没回答,反而道:“把秋生的电话给我。”   陶白刚从车上下来,立马被一群穿着校服的小男生小女生围过来簇拥着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其中领头的男生一脸愤怒地说:“姐,你待会儿千万不要轻信老师的话,陶墨真没惹事儿,是那群狗……一群不良少年,哦不,一群不良老爷们在校门口蹲着堵他,他没办法才还手的,他真没主动惹事。”   “是啊姐,你别骂陶墨。”   “我们主任扭曲事实技能满级,你千万别被他忽悠了。”   “我们都可以作证,陶墨没惹事儿。”   “是啊是啊,我们都可以作证,我们是好孩子来着。”   一群人七嘴八舌个不停,陶白见他们一直跟着自己,无奈地笑:“你们不上课啊?”   那群人里男男女女都有,一个长发女孩儿挤开众人凑到陶白身边,红着脸小声说:“姐,你今天好酷哦。”   陶白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简简单单的牛仔裤和小马靴,挑眉,看着小姑娘:“酷?”哪里酷?   小姑娘被她看得一张脸瞬间爆红,弯着腰挤出了人群。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太漂亮了,挑眉的样子好攻呀!!   陶白一脸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   边儿上不少女生都在偷偷笑,“姐,筱筱超喜欢你的,她是你的粉头。”   陶白表示完全听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语言。   又走了一段,陶白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们,她感觉自己就像带着小弟小妹们出去收保护费的社佬,“你们真的不上课吗?”   “姐姐,我们下节体育课。”   “你们这么跟着我,给我营造的气势会不会太强了,”陶白看着他们乐,“我是被请家长,要是被教导主任误会我上门挑衅那多不好。”   这回头率真的简直了,几栋教学楼的阳台上都趴满了学生。   那群人想想也是,于是一群人立马四散而开。   陶白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回肚子里,她就听见了陶墨嚣张桀骜的嚷嚷声:“我就打架了怎么的!那群孙子要揍我我难道站着等挨打啊!啊!凭什么啊!我的肉不是肉啊,被揍不会疼啊!”   陶白被他一连串啊啊啊啊得太阳穴直抽抽。   陶墨的校服拉链都被扯坏了,校服上还有几个大大的脚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嚣张的态度让人对他的遭遇根本同情不起来,臭小子简直太特么欠骂了!   “学校门口的保安呢!保安是雕像还是摆设啊!人家要揍你你不知道往学校跑告诉老师吗,你挺能啊你,人家这么多人你就往上冲,真在学校门口打出个好歹来你让我们怎么跟你家长交代!”   陶墨这东西平日里在学校还挺受老师们疼爱的,当然这跟成绩屁关系没有,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登峰造极,经常哄得人颠颠乐,教导主任以前也挺喜欢这臭小子,可惜这次陶墨捅了马蜂窝,居然敢在学校门口打群架!   陶墨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管教。   这次来找他麻烦的还是上次那群人,再往前追溯,就是他小时候在街上流浪,当时还是初高中生就整天以欺负他为乐的那群人。   打架他是不怂的,就是没想到那群傻逼居然来他学校蹲点,操!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陶墨那狗鼻子灵的,都没回头看,懒洋洋的身体立马站直了,脸上的表情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主任好,我是陶墨的姐姐。”   等姐弟俩从办公室出来已是太阳西下,陶墨耷拉着脑袋跟在陶白身后,陶白也不理他,自顾自走在前面。   学校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人在操场上打闹,青春活力的笑声传了很远。   出了校门,陶墨见她还不理他,就有点慌了。   “姐。”   陶白面色冷淡,理都没理身后的叫声,步子迈得极大。   陶墨见她不理他,赶紧小跑到她前面,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如果有尾巴估计就摇起来了:“姐,姐你别生我气了,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打架了,你理理我。”   陶白在办公室跟着陶墨一起被教导主任教育了一下午,当然,她生气的并不是弟弟打架被叫家长。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哦?你哪儿错了?”   陶墨一脸沉痛:“我不该打架!我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陶白绕开他就往前走。   陶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次冲到她前面,低着脑袋不言不语。   陶白面无表情看着他。   过了很久,陶白冷声问他:“陶墨,你还记得你叫我什么吗?”   陶墨身体一晃。   她的冷脸让陶墨觉得害怕,他下意识就去抓她的手,陶白这次没有甩开他。   陶墨毕竟还不满十六,再早熟也还是个孩子,在他心里,没有谁能比陶白更重要了,他谁都不怕,就怕他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陶白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陶墨紧紧抓着她的手,又害怕又委屈:“去年暑假。”   “陶墨你长大了啊,学会藏事了啊。”从去年暑假开始就被人找麻烦,他居然一次都没有跟她说过!   陶墨紧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死死抓住她,怕被她甩开。   “几个人,长相,身高,叫什么名字,经常待的地方有哪些。”陶白皱着眉拍了拍他校服上的脚印,“你们主任有句话说得对,门口的保安是摆设吗?对方那么多人你不知道往学校跑,冲上去跟他们硬碰硬做什么。”   陶墨这时候乖得不得了,他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长得很丑,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七八个人,有个叫刀哥,还有个叫小春,经常待在新华街的游戏厅和网咖……”   陶白走到一旁打电话,陶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姐的背影。   陶白打完电话回头,看见他呆呆的样子,走过去在拍了拍他的脑袋,心软了:“这脾气随了谁,什么事都自己憋着,吓着了?”   “姐,我错了。”陶墨垂着脑袋。   “小墨,打架并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被人找了麻烦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解决,为什么要留给别人一次又一次欺负和伤害你的机会。”陶白就像小时候一样牵起他的手,晃了晃,“我是姐姐呀,我会心疼。”   陶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如果是和同龄人起了矛盾,姐姐不会因为你打架生气,可他们是从小就欺负你的人,”陶白擦掉他眼角的泪,“他们欺负我弟弟,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你瞒着我,就是剥夺了我生气的权利。”   “姐……对不起。”   陶白给他理了理脏乱的校服:“姐姐不生气了,不要害怕。”   许斐电话打来时,陶白正在教几个小朋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手机铃声响彻在昏暗的地下室,结着蜘蛛网的白炽灯在半空晃了晃,十分瘆人。   陶白朝身后的几个黑衣大汉打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出去了。   许斐在酒店处理了一天的工作,这会儿才歇下来。   电话一接通,他冷淡的眉眼瞬间冰雪消融,言语间不自觉带着亲昵:“淘淘,我好饿。”   陶白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就柔了下来,她站在走廊,背靠着墙,食指一下一下戳点眉心。   这个语气,真是让人……   她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已经九点半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吃饭?”   “忘了。”许斐说。   她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听见他说:“想见你。现在,可以吗?” 第65章 我喜欢你   走廊昏暗, 月光洒在尽头, 莹莹明亮。   陶白微微低着头, 卷发垂了下来,手机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两人同时压低的呼吸声。   许斐嘴角一直带着笑, 眸光比半空的明月还要柔和。   他说:“想你了。”   陶白低着头,睫毛轻颤:“才一天不到。”   许斐望着远方, 对现在的他来说, 一分钟没有见到她, 都会开始想念。   那十年的分别,让他格外珍惜余生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淘淘, 一天已经很长了,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许斐声音温柔, “已经想你很久了。”   陶白抬手捂住眼,露出来的耳根被他的情话染得绯红:“你……”   “嗯?”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她回想起高中时那个冷淡的少年,再看看现在这个男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许斐低笑一声, 性感得不得了:“你以前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现在还不让我说,你不能这么坏。”   怎么还成她坏了, 这个男人简直……   “你强词夺理。”   许斐垂首看着手中的车钥匙,嘴角微勾:“你说什么都对。”   他怎么……这样。   陶白拍了拍发烫的脸, 把垂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你现在在酒店吗?”   “嗯。”   “我打车过来?”   “淘淘答应见我了吗?”许斐漆黑的眸子泛着微光。   “我什么时候说不见你了!”   许斐眼中笑意深浓,他的姑娘啊,真是哪儿都让人喜爱。   挂了电话,陶白缓了一会儿才回地下室。   昏暗的地下室里,七八个男人排排坐,一个个缩着脖子,抖着手写检讨。   陶白走到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说:“虽然你们背着我欺负我弟弟,但我也不是以暴制暴的人,毕竟现在是和谐社会,咱们这群生长在红旗下的五星好公民遇上事都是要讲道理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揍你们。”   她身后站着的几个黑衣大汉都在笑。   那群人气得手抖,你他妈还不如揍我们一顿呢,写检讨,还要写满一万个字,标点还不算在內,最重要的是还要通顺,不准写拼音,不准涂抹,字还要写得好看!妈的!老子高中都没毕业,好多字都他妈不会写好吗还要老子写得好看这不是还不如直接挨顿揍来的爽快么。   陶白就是不让他们爽快,他们爽快了那她岂不是就不爽了。   “有时间在心里骂我,还不如抓紧时间写检讨。”陶白看着他们,态度悠闲,“不按我的要求写完,你们就一直给我待在这儿,没有水,没有食物,一天写不完就写两天,两天没写完就写三天。我可提醒你们一句,到时候肚子饿脑子空可就更写不出来了,写不出来了……你们就给我臭在这儿。”   那个叫刀子的一把丢掉笔,怒目而视:“你不就是想给你弟找回场子吗,有本事你就打我们一顿!”   陶白单手玩着打火机,纤长的手指从自己领口抚过,笑得慵懒:“是姐姐胸前的红领巾不够鲜艳吗,竟然让你误会我要打人,我可是动口不动手的文明人,不要误会好吗。”   憋笑声从她身后传到刀子他们几人耳中,刀子一张脸又青又红,看着她身后的几个男人。   去你|妈的文明人啊!文明人会带小弟啊!你明明就是在无声威胁我们!!   陶白守着他们改造了会儿,低头看了眼手表,起身对身后的男人说:“老七看着他们,我先走了。”   “行。”老七点了点头。   夜晚风凉,陶白在路口等了几分钟,就看见那辆黑色的卡宴出现在路的尽头,她踢石头的脚一顿,乖乖站好。   前面正好有停车位,许斐停好车从车上下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齐齐偏头,都有些不好意思。   久别后的重逢,小心翼翼中藏着小欢喜,每分每秒都想看见对方,见到了却又害羞怯步。   无论是许斐,还是陶白,都在悄然朝着对方前进,这前进的每一步,路上都铺满了软甜的棉花糖,踩在心尖的步子,都会因为对方而发颤。   许斐今日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要成熟稳重许多。   他身材欣长,一米八八的身高让今天没有穿高跟鞋的陶白暗自哼了声,悄无声息向后一步,踩在了阶梯上。   许斐忍不住笑,陶白瞪他。   “好好好,不笑。”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糖,递给她,“Bruce最喜欢吃的糖。”   “那我又不是Bruce。”陶白说归说,却一点都不迟疑地伸手从他掌心把那盒包装精美的糖拿了过来,她轻轻摇晃盒子,糖果击打声清脆悦耳,分外好听。   许斐看着她,眼中笑意不减:“比Bruce还小孩子,他都不玩糖盒子。”   陶白收纳掌心,把糖盒揣兜里,悄悄晲了他一眼。   许斐没有错过,却装作没看见,低咳一声,问:“淘淘想吃什么?”   “烧烤。”陶白下意识回答,说完又立马改口,“别的也行,我都不挑。”   许斐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找到一家评分很高的烧烤店,就在附近,他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这个可以吗?”   陶白探头瞄了一眼,发现是她和陶墨常去的那家,点头:“这家好,卫生,我和小墨经常去。”   许斐收起手机:“那……叫小墨吗?”   陶白看着前面的路灯,义正言辞道:“这么晚了,小墨要睡觉。”   许斐走在她身侧,眼中的光烈得灼人。   半响后,他笑着说:“嗯,这么晚了,我也觉得小墨该睡觉了。”   陶白低着头,眼看着就要踩空,许斐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陶白的一只脚还在半空,后背就猛地撞到了他怀里。   清风卷起路道两旁的落叶,车鸣声在拐角响起,刺目的车灯打在他们身上,转瞬移开。   抓住她胳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往下滑落,牵住她的手。   温暖的大手中裹着一双又小又软的小手,陶白没有挣脱,反而屈指挠了挠他的掌心,许斐捏紧她调皮的手指。   他看着姑娘娇美的侧颜,觉得世上最美的风景也不过如此了。   烧烤店就在附近,步行十分钟左右。   点餐时陶白格外注意许斐的表情,许斐都被她逗笑了,轻声问:“怎么了?”   陶白抓住他的衣袖摇了摇:“旁边有家餐厅其实还不错。”   “好,”许斐点头,“那我们下次去试试。”   “真的没问题吗?”   许斐把她垂下来的发别到耳后,“淘淘,我在你心中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喝露水长大的。”陶白诚实地说。   烧烤店的座位挨得很紧,隔壁桌的一对小情侣听见他们的对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到最后连许斐都忍不住笑了。   陶白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笔在点餐牌上勾勾选选,勾完见许斐还在笑,故意唬下脸:“不准笑。”   许斐忍着笑:“嗯,不笑了。”   过了一会儿,陶白伸手挡他的脸,“你说了不笑的。”   许斐靠在椅背上,浑身放松,笑得停不下来。   旁边桌的人也在偷笑,陶白双手撑着额头,漂亮的眼睛盯着桌面,耳朵滚烫。   许斐身体前倾,凑近她,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怎么这么可爱,嗯?”   许斐确实很少吃烧烤,他在吃食上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何况带他来的还是陶白。   坐在热火朝天的大堂吃着肉串聊着日常趣事的感觉非常不错,两人都有意向对方敞开心扉,故而一个试探,另一个不着痕迹便把对方想知道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   陶白知道了许斐当年离开瑞阳去往国外是因为他母亲那段时间生了很严重的病,许斐也知道了陶白是怎么认识的陈老并成为了他的徒弟。   离开前,服务员提着打包盒放在他们桌上,陶白疑惑抬头,许斐牵起她的手,对服务员道了谢,对她说:“给小墨带回去。”   “他睡觉了呀。”陶白任他牵着。   “真的睡觉了?”许斐低头看她。   陶白不说话了,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这个男人真是坏。   车停在老旧小区外,马路两旁的灯闪着微弱的光,车内静谧,蕴绕着难言说的柔情蜜意。   许斐伸手抓住陶白垂在一旁的手,他垂着脑袋,用食指拨弄她的五指,好半响后,才低声说:“不想你进去。”   “烧烤要凉了。”   许斐抓着她的手没放。   陶白看着他冷淡的眉眼,突然抬起手,碰了碰他的眉,他的眼,“以前,连偷偷看你一眼都要耗尽勇气,现在你就在我面前,许斐,这句话迟了许多年,可我现在已经有勇气告诉你了……”   许斐呼吸一窒,几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陶白抚着他的脸,笑得温柔,“从高一到现在,十二年,一直一直,都在喜欢。”   许斐缓缓闭上了眼。   “上次说你笨,其实是我不够勇敢。”陶白柔声说,“我现在想勇敢一点,许斐,你会不会怪我说晚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对她抱有同样的感情,因为太遥不可及了,连妄想都不敢,以至于错过许多年。   如今她知道了,她便有无尽的勇气口言喜欢。   许斐抓住脸上的手,看着她,情绪翻涌:“你说你坏不坏,连说喜欢都要先我一步。淘淘,你坏不坏?”   他怎会怪她说晚了,他只怪她先他一步说出了喜欢。   她什么都先他一步,而他什么都慢了一步。   半开的窗涌入晚风,吹起她长卷的发,拂弯她的身体,渐渐向他靠拢。   她凑近他,在双唇相触前低声呢喃:“就算你还要说我坏,也没有关系,现在,连我都觉得自己好坏。”   话音融化在唇间。 第66章 戒指   陶墨半夜起来上厕所, 看见他姐缩成一团坐在沙发上, 吓得他以为她又做恶梦了。   “姐!”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鼻尖一耸一耸,“我怎么闻着一股烧烤味儿?”   陶白指着茶几的盒子:“给你带的。”   陶墨走过去蹲在茶几旁边解开包装袋子,嘟囔:“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都凉了。”   “凉了也好吃。”陶白下巴撑在膝盖上,看着面前的弟弟, 突然问, “小墨, 咱家的户口本你放哪儿了?”   托沃梦人脉广大的福,两个流浪儿拥有了独立户口本, 陶墨不止情感上是陶白的弟弟,在法律上也是她的弟弟。陶白一向不爱收拾这些,户口本和各种本子都是陶墨在收捡。   陶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我屋抽屉里啊, 你要啊?”   陶白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语气幽幽:“小墨啊……”   “啊?”陶墨嘴里叼着肉串。   “姐姐可能要结婚了。”   陶墨嘴里的肉掉在了地上。   沙发旁的落地灯暖暖地照在陶白身上,她伸出左手。   陶白的手指十分漂亮,纤长白皙, 指甲圆润粉嫩, 当然,现在不是欣赏她手有多好看, 而是……陶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姐无名指上的那颗超大粉钻,闪得他眼睛都要瞎了。   “那个臭男人!!!”陶墨大吼。   陶白呆愣愣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做梦都没想到,她就是亲了他一下,怎么手上就多了一个戒指了呢。   果然,坏还是坏不过他去……   陶墨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冲回房间把扔在抽屉里的卡拿出来,冲到玄关趿拉着鞋开门就要走。   呆了半天的陶白可算回过神,连忙叫住他:“你干嘛去。”   “还给他!”陶墨怒气冲冲。   陶白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一脸疑惑:“什么东西?”   陶墨嘴角还沾着辣椒油,小帅脸已经完全扭曲了:“聘礼啊!”   他天天嚷嚷着想把他姐嫁出去,可真有人要来娶了,陶墨恨不得拿根棍子把人打出去。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居然趁他不在偷偷往他姐手上套戒指!操啊!   被他骂臭男人的男人正在打电话。   郁娟听他说完,语气难掩惊讶,“阿斐,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才说找到人吗,怎么就要结婚了。   许斐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冷淡的眉眼被电脑折射的莹莹白光映得格外冷漠,打电话间隙还不忘处理工作,闻言只道:“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   那颗粉钻是许斐在四年前的一场拍卖会上花了几千万美金拍下来的,后来他请了世界著名珠宝设计师Sinclair设计了这枚戒指,全世界独一无二。   他在身上放了三年,在无数个深夜,他甚至以为这枚戒指等不来它的主人,而今天,它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   这场求婚没有鲜花,没有精心布置的场景,没有烛光晚餐,也没有亲朋好友,只有狭小的车内空间,背景是小区门口昏暗的引路灯,和吃了夜宵的两个人在一个情不自禁的吻后,一个拿出了深藏多年的戒指,一个说了我愿意。   当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许斐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圆满。   郁娟从未想过她这个冷情的大儿子竟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痴情人,当年从查理口中得知他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时她就非常吃惊,后来见他拍下了一枚天价粉钻,费时一年多做了一枚戒指,那时她就知道,她儿子这辈子,就认定了那一个人。   眼见他孤身多年,当母亲的心里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也明白,人活着,就活一个执着。   万幸,他也终究等来了他的爱情,郁娟为此非常高兴。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是在中国还是美国?还是两边一起办?”查理从楼上下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满脸惊讶地走到妻子身边,小声问,“结婚?斐?”   郁娟与他亲了一下,点了点头。   查理边打领带边对电话那头的大儿子笑:“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那句成语怎么说的,电闪雷鸣?抱歉,总之就是夸你很迅速的意思。”   许斐笑:“查理,你的中文还需要加强。”   查理哈哈大笑:“我每天都在认真学习。斐,恭喜你。”   “谢谢。”   “你什么时候带你的女神来美国,还是我们回去?噢天,Bruce现在还在睡觉,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他要有个姐姐了,他一定会原谅我把他的机器人摔坏。”查理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郁娟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许斐说,“你们怎么打算的?我们这边好提前安排,对了,还是需要我们先回来和她的父母见上一面?”   许斐一顿:“她的家人只有一个弟弟。”   郁娟有些惊讶:“那她的父母?”   “妈,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所失去和得到的自然也不一样,她非常优秀,你们会喜欢她。”许斐靠在沙发椅背上,取下眼镜放到一旁。   郁娟的经历与见识足以她在瞬间明白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原生家庭似乎并不美满,她从她儿子口中听不到他对对方父母的尊重,这只能说明那两个人对他喜欢的姑娘非常苛刻,她儿子生气了。   “她有一个不错的师傅和阿姨,”许斐轻笑,“希望你能回国和他们见上一面。”   郁娟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斐就去接陶白,陶墨看见他就来气,想把兜里的卡丢给他,许斐看出他的意图,说:“要丢丢给你姐。”   陶墨气得把卡塞给陶白,自己跑了。   早上的小区人来人往,都是多年邻居,大家都认识陶白,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和她走在一起,路过的都问:“陶白,这是你男朋友啊?”   往日就有人要给陶白保媒,不过都被她好言好语拒绝了,只说有喜欢的人。   可这有喜欢的人和有男朋友是两码子事啊,他们也没看见陶白身边出现过男人,一直都没歇要给她做媒的心,许斐第一次开车来小区他们就注意到了,就是没好意思问,今天难得见到两人在一起,都有些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   陶白偷偷看了许斐一眼,晨光下的男人挑了挑眉,莫名的,她就觉得她要是不点头,这人今天肯定缠她。   他太坏了,陶白可惹不起,于是对问话的阿姨点头:“是。”   结果人阿姨还没说什么,许斐就摇头:“不是男朋友。”   他牵起她的手,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意思不言而喻。   陶白晲了他一眼,只能改口:“他是我未婚夫。”   许斐满意地笑了,阿姨们都惊呆了。   在路上,陶白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发呆。   她这是直接省略了谈恋爱直接奔向结婚啊?怎么……怎么这样呢。   但是,莫名又觉得好刺激。   许斐单手握住方向盘,伸手抓了抓她垂在一旁的手捏了捏,突然问:“淘淘,想秋生吗?”   陶白一愣,随即垂下头。   许斐放慢了车速,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低声说:“秋生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他想把她遗憾缺失的友情也好,亲情也罢,都给他的淘淘一一补圆。   当然,林嘉木那东西可以忽略。   “我食言了。”   她当年答应了秋生,要和她一起考同一所大学,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她食言了。   这些年她本有机会回去,可她不愿再踏入那个城市,她对待秋生又何止一句食言那么简单,是她辜负了她们的友情。   车内安静,许斐也没有说话,等到了地方,两人下车后,他牵着陶白的手走在山间小路上。   早晨空气清新,大黑正在院子外面和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大黄狗玩耍,车刚停它就撒欢跑了过来。   陶白摸了摸它的脑袋。   等大黑和大黄狗跑远,陶白终于没忍住拉了拉他:“秋生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许斐轻笑,把她的发别到耳后,轻声说:“还是老样子,咋咋呼呼,好像谈了一个男朋友,过得很好。”   陶白抿着唇笑了:“真好。”   “所以你哪里就食言了,”许斐看着她,“淘淘,一辈子很长,以前没有做到的事,现在也不晚,就算你现在是八十岁的小老太太了,也不晚。”   有些人感情外放,有些人感情内敛,秋生属于前者,陶白属于后者。   秋生痛了会叫出来,陶白痛了只会忍着,她们本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某些不可扭转的现实原因分开多年,这不是陶白的错。   那晚许斐给秋生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自己找到了陶白,秋生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许斐说再等等,她当天就坐飞机来了关丘。   “你看,秋生哭得那么伤心,淘淘不心疼吗?”许斐笑着把那天他和秋生的对话一一说与她听。   他曾好几次从她眼中看到欲言又止,他知道她想问秋生,却又害怕,这种情感类似于近乡情怯,她害怕秋生怪她不告而别,甚至于她害怕秋生已经忘了她。   许斐想要告诉她,秋生非但没有忘了她,甚至还一直在找她,她们的友情从未因为时间和离别改变分毫。   陶白眼眶酸涩,许斐把她抱在怀里,手掌温柔地顺着她的长发。   “你看,我们谁都没有忘了你。”   陶白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   她回想起当年分科,不过是一栋楼的距离,秋生就被林菲和赵梦丹她们排除在外,而这么多年,秋生却从未忘记过她。   “阿斐,我好想秋生。” 第67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瑞阳到关丘的直线距离有一千五百多公里, 坐飞机将近三个小时, 大约是好事多磨, 加上航班延误的两个多小时,秋生他们到达瑞阳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来关丘的不止秋生一个人,还有夏生苟旭和一个留着齐肩长发满脸胡子的高大男人。   机场人来人往, 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别与重聚,秋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陶白, 陶白也看见了她。   她们隔着重重人群对望, 秋生把背包丢到她身边的高大男人怀里, 拔腿就朝陶白冲了过去,陶白也向前跑了几步, 然后整个人就被急冲过来的秋生抱在怀里,冲撞下,陶白往后退了两步。   秋生死死抱住陶白,眼睛里盛满了泪花, 呜呜压抑的哭声听得陶白红了眼眶。   “秋生,对不起。”   秋生握着小拳头捶打她的背:“你就是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你干什么不联系我啊, 你怎么这么坏,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   陶白已经是从第二个自己在意的人口中听到这个坏字,可她的心中却满是柔软与酸涩, 她埋在秋生肩上,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这么讨厌, 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个人扛着,还不告而别说走就走。”秋生打她,心疼混杂着多年的担忧,在见到她后终于决堤,“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一直在找你,我好想你啊淘淘,我好想你。”她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   许斐和夏生他们就站在旁边。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路人都看向这对抱在一起闷声大哭的好姐妹,心想,这又是一场久别重逢啊。   重逢的眼泪真是比钻石还美丽可贵千万倍。   等秋生打够了,哭够了,两个姑娘眼睛红红,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齐笑出了声。   “淘淘,你变化好大呀。”秋生摸摸她的脸,还掐了掐,“是真的淘淘。”   陶白也扯了扯她的脸:“是真的秋生。”   秋生吸溜了一下鼻子,身后那个满脸胡子的高大男人递过来两张面巾纸,陶白道了声谢,接过面巾纸替秋生擦鼻子。   许斐手里提着陶白的包,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接过她手上的纸给她擦眼泪。   这么多人看着,陶白有些不好意思。   秋生已经知道了她当年的一个小玩笑把她的淘淘和斐哥凑成了一对儿,她睫毛上还沾着眼珠,打着哭嗝说:“让你们还怪我,看你们现在还怪不怪我。”   全部人都笑了。   夏生和苟旭在旁边偷偷看陶白,可许斐那个醋缸护得太紧,直接侧身给挡住。   他们啧了声。   秋生挽着陶白的胳膊,给她介绍那个满脸胡子的高大男人:“他是蔺情,我的室友。”   然后又对那个男人说:“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跟你说过的,陶白,淘淘。”   两人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反而是许斐过来和蔺情握了握手。   陶白看向一旁夏生和苟旭,对他们笑了笑:“好久不见。”   夏生也笑:“好久不见。”   苟旭眼角带着新伤,咧出一口大白牙:“同桌,好久不见啊,以后我们要叫嫂子了?”   陶白被他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一旁的许斐朝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知道就好。”   “嫂子。”苟旭立马就笑嘻嘻叫了声。   陶白偷偷掐了许斐一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都恢复了情绪,大家便开始往机场出口走。   秋生挽着陶白走在前面,把那几个男人丢在身后,悄悄问:“淘淘,你和斐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陶白也悄悄问她:“你和那个‘室友’是怎么回事儿啊?”   秋生哼哼:“就是室友呗,非要跟来,跟屁虫。”   “他看起来好酷。”陶白说。   “你是说他的大胡子酷吗,”秋生捏了捏她的脸,“淘淘变得这么漂亮,就是眼光还是不怎么好,大胡子哪里好看了,我觉得他是毛发控哎,又是大胡子又是长头发,看起来像个文艺的流浪艺人,但他实际是做什么职业的你绝对想象不到!”   两人多年不见,一见面却只像分开了一天,完全没有陌生感。   “蔺先生是做什么的呀?”陶白被她说得好奇得不行。   “中医啊!”秋生靠在她身上,一脸绝望,“我天啊,你能忍受一个人天天在你面前念各种疑难杂症吗,问他你最爱谁,他说最爱李时珍,天天就跟你讲各种草药的功效,我已经要疯了。”   陶白没忍住回头看了蔺情一眼,蔺情跟许斐差不多高,五官被掩盖在他的大胡子下,齐肩的长发束在脑后,整个人的气质跟中医完全不搭边。   她有些呆滞地回头,秋生似乎能感觉到她的震惊,抱着她蹭啊蹭,“淘淘,我日子好苦啊,天天被逼着背中药名称,我现在都会背一千三百种了。”   陶白拍了拍她的手背:“真是辛苦了……”   蔺情见识颇为不凡,和许斐很投缘。   到了酒店天已经快黑了,许斐在酒店订了一个包厢,秋生全程挽着陶白说悄悄话,她对陶白和许斐的事超级好奇,缠着她问东问西,从机场到吃完饭,许斐都没能跟陶白说上一句话。   吃完了饭两人还不愿意分开,陶白跟陶墨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就被秋生拉着回了房间。   许斐那脸黑的。   苟旭是来散心的,吃完饭就拉着夏生去领略关丘的夜生活了。   许斐回房间开了一个高层视屏会议,视频对面的项目经理是个法国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许斐用流利的英文回了对方几个问题,视线却一直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上,眼见着快要接近十二点,手机却一直没有反应,最后忍不住了。   “天呀,斐哥这么浪漫啊。”秋生捧着陶白的小爪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手上的戒指,“你俩的爱情要不要这么刺激,年少互相暗恋,十年离别,重逢后直接省略恋爱奔向结婚,淘淘,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其实更让她刮目相看的是当年陶白去加许斐的QQ,之所以有这么一场误会,不就是源于淘淘做了让人万万想不到的事嘛,喜欢,勇敢、执着、坚定,陶白在对待爱情上,真的是她的骄傲。   说着她又气呼呼的想起那个大胡子,拍床自我催眠:“不能比不能比,越比越想扔。”   “秋生,你和蔺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呀?”两人趴在床上,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   秋生眸光一闪,直挺挺地躺着,看着头顶的吊灯。   “高一那年暑假,我和几个女生打架,被大胡子撞见了。”秋生翻了个身,撑着下巴,“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狼狈,我都以为他是个流浪汉呢,后来才知道他那时刚从关丘回瑞阳,关丘不是有座大青山么,他专程进山去采药,结果迷路了,还遇上了一条大蟒蛇,被一个小姑娘救了。哦对了,救他的小姑娘就是严野他老婆,你说巧不巧。”秋生说着翻了个白眼,感情她遇到大胡子的时候人家刚从蛇口逃生。   她被几个女生找麻烦这件事她一直没跟陶白说过,她当年一直不知道是谁找人揍她,还是前年遇上林娇娇和当年揍过她的那群女生在一起喝酒,才从她口中知道当初找人揍她的是卞桃。   不过现在人都没了,说这些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   正说着,门铃响了。   两人从床上翻下来,黏黏糊糊手挽手去开门。   许斐站在门外,看着一脸乐不思蜀的陶白,轻笑道:“淘淘,已经很晚了。”   陶白身上还挂着秋生,两姐妹亲热得跟个连体婴似的,许斐扫了秋生一眼,秋生顿时感觉后背心一凉,麻溜从陶白身上下来,委委屈屈站到一旁。   许斐看着陶白,柔声道:“明天再聊,好不好?”   他这表情和语气,谁敢说不好啊,秋生没等陶白说话就非常见机地把她推到她斐哥怀里,然后都没给陶白反应的机会就把门摔上了。   陶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无知无觉被许斐拉着就往斜对面还开着的门走去。   玄关处亮着微暗的灯,门刚关上,许斐就把她抵在门上,高大的身体罩着她,声音低沉喑哑,在黑夜里格外性感:“淘淘见到秋生就不理我了。”   陶白的后背靠着门,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暖黄的灯打在男人精致的五官上,明明一脸成熟,却像个小孩子一般说出委屈的话来。   她眨了眨眼,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又软又娇:“理你呀。”   许斐低头在她脑袋上亲了一下,把腰上的手轻轻拉下来,然后在陶白的惊呼声中,拦腰抱起她,迈步朝着落地窗前的沙发走去。   陶白被他抱得猝不及防,连忙勾住他的脖子。   许斐几步便走了过去,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沙发上。   陶白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右侧是关丘的无边夜色,圆月挂在半空,繁星点点,底下是辉煌的城市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许斐半蹲着,双手撑在单人沙发两边,抬头看着她,陶白垂着眼与他相视。   许斐握住她垂在一旁的左手,低头在戒指上啄了一下,声音比月色还温柔:“淘淘,你会原谅我的贪心吗,戒指只戴了一次,我却想听两次我愿意。”   陶白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许斐便单膝跪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捧鲜艳的玫瑰花,举到她面前,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它在我身上放了太久,久到我都要嫌弃它了,所以那晚迫不及待就想把它戴在你手上,但终归还是不够圆满。我知道你心中藏有遗憾,今天秋生也来了关丘,淘淘,今天你开心了吗?”   陶白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泪水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坠在玫瑰花瓣上。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坏,他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她才说想秋生,他就把秋生带到她身边。   他认为上次的求婚因为最好的朋友没有陪在她身边,不够圆满,所以他今天把秋生带来,然后单膝跪在了她面前,问她开心不开心。   陶白有满腔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怎么对她这么好。   许斐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陶白接过玫瑰花,抓住他的手:“开心,我好开心。”   许斐双眼微弯,连夜空中最明亮的月色也不及他眼中的光芒。   “陶白,你愿意嫁给我吗?”   陶白捧住了他的脸,噙着泪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愿意。” 第68章 领证   六月的一天, 许斐和陶白携手进了民政局。   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张《婚姻申请表》, 陶白写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 头一次看着姓名栏双眼发蒙。   许斐握着笔,笔尖在纸上不做停顿,笔走龙蛇写上自己的名字。   边儿上的工作人员不时抬头偷偷看他们, 难得看见颜值这么高的情侣,又见女生紧张得半天没有下笔, 捂嘴偷笑。   陶白感觉到身旁那道火热的视线, 她定了定神, 在姓名栏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依次填上性别, 国籍、出生日期、民族……一张很简单的表,她愣是写了十几分钟。   写完,许斐把自己手中的申请表合着陶白的一起交给了工作人员。   接下来是拍照。   两人换了提前准备好的白衬衣,陶白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许斐的衣袖, “镜子给我看一看。”   许斐刚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别紧张,就被她一巴掌拍了下去:“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许斐揉着手背,唇线崩得很紧。   过了一会儿,陶白悄悄抓过他的手揉了揉。   许斐反手抓住她的手指, 轻轻捏了捏:“很漂亮, 全世界你最好看。”   陶白甩了甩手,没把他甩开。   她抬头瞪他, 许斐笑得温柔。   摄影师是个性格开朗的大叔,见到他俩的小动作笑得不行:“放心, 叔拍照技术还行,再说你俩长得这么好看,我随手拍拍也有了。”   陶白嘟囔:“叔叔,请您一定要认真拍。”   许斐也点头:“务必请您千万不要随手拍。”   大叔乐啊,直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陶白给许斐理了理衬衣领子,理完凑上前,悄悄问:“我要不要再抹点口红?”   她今天就化了一个淡妆,以前不太在乎容貌,现在却觉得自己还不够好看。   许斐提着她的包呢,从里面拿出她的口红,拧开:“张嘴巴。”   陶白依言微微张开唇,许斐给她抹了一点在唇上,轻声说:“抿抿。”   陶白乖乖抿抿唇。   许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好了。”   大叔举起相机,笑着对陶白说:“小姑娘有眼光啊,你老公以后一定是个疼老婆的。”   他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什么黏黏糊糊的情侣没见过,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为了缓解女朋友的紧张给她抹口红的。   其实抹不抹都一样啦,姑娘长得比花还娇艳,美着呢。   大叔信守承诺,把他俩拍得差点就成了民政局的范本。   当红章盖在两个红色的本本上,工作人员一脸喜庆地对他们说恭喜,陶白整个人都呆呆的,她旁边的男人却笑得仿佛拥有了世界。   许斐对工作人员道完谢,扬了扬手中的结婚证:“许太太,回神了。”   直到出了民政局,被头顶炫目的烈阳一照,陶白才彻底缓过劲儿来。   她结婚了。   和许斐结婚了。   她居然和许斐结婚了。   她晃了晃被牵住的手,许斐偏头看她。   “我们结婚了。”陶白看着他。   “嗯,我们结婚了。”许斐举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啄,看着她的眼,重复道,“我们结婚了。”   不知是他的笑过分耀眼,还是天边的光圈晃得陶白眼睛有点疼,她低下头,轻声说:“结婚证给我看看呀。”她还没认真看呢就被他收走了。   六月的天有些炎热,许斐牵着她回到车上,两人凑在一起,一人捧着一个结婚证。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非常自然,一个英俊非凡,一个美艳动人,眼底都泛着惊人的柔光。   陶白被许斐盯了一天,在晚上九点,两条动态一前一后出现在朋友圈,配图结婚证。不到两分钟,他们的电话接二连三疯狂响起,两个红本本在各自的社交圈引起了一场大风暴。   三中的“姐姐团”在这天集体失恋,男男女女一群人抱头痛哭,陶墨和陈笃清知道后拍腿连声大骂许斐臭不要脸。   许斐的朋友圈也是热闹,总秘书艾伦看见了BOSS的动态,然后不到半个小时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板结婚了,公司里的各国高层送来五花八门的祝福,让人应接不暇。国内这边经由夏生和苟旭的传播,当年他们那几届的一中学生包括十四中的都知道许斐结婚了,结婚对象也是一中的,只是在提及陶白的名字时大家都是一脸迷茫,但后来有人把陶白就是一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在运动会上跑了一万米的女生的事儿扒拉出来后,大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他们是在运动会上认识的啊。   秋生直接就“呸”了声,明明是小红娘秋生的功劳好吗。   这绝美爱情啊,都是秋生一手促成的啊。   在他们领证那天,秋生收到了许斐发来的大红包,喜得她转头就告诉了陶白,还说:“淘淘,你一定要掌握财政大权啊,你男人简直太豪气了,这红包发得我都可以买好多香奈儿包包和香水了。”   当时许斐就在旁边,恰好看见这句话,他从身后抱着陶白,下巴垫在她肩上:“掌握我就好了,连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陶白时不时就会被他的情话戳心尖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那张卡里怎么这么多钱?”上次她和陶墨去逛超市,好奇之下就去查了一下卡里的余额,结果余额一出,她和陶墨当场就傻了。   个,十,百,千,万……九位数。   当时陶墨十根手指就右手尾指还翘着,吓得姐弟俩直接就把卡丢在了地上。   在十年前陶白就知道许斐家有钱,郁娟在07年就是瑞阳的纳税大户,然后十二年过去了……好了,她还是没有嫁入豪门的觉悟。   她当年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少年,而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在她心中,许斐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手带黑色护腕,脖子上缠着耳线,喜欢打篮球的少年。   陶白把卡还给他,许斐转头就直接丢给了陶墨,好像丢的不是钱,是垃圾。   陶墨一夜之间就直接从赤贫户成为了该死的有钱银。   而许斐也一句话就彻底打断了陶白想要再把卡还给他想法。   他说:“淘淘,小墨在我不在的时候陪了你十年,你们有你们的感情,但我有我的感激,钱不重要,而且我们也要为小墨打算,他是一个有分寸不会一个乱来的孩子,把钱给他,看他能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陶白一下子就不说话了,知道许斐是把陶墨当成了家人在对待,有他看着,管着,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期间许斐中国美国两边来回跑,公司有专人管理,他只需要掌握大方向,但堆积的文件仍需要他签字,总秘书艾伦这段时间也是两国来回飞,虽然领着丰厚的奖金,身体也真有些扛不住了。   许斐在关丘这段时间,后来基本是三个秘书轮流飞,大家对BOSS的新婚妻子非常好奇,但来去匆匆也就只见过一面,可也足够这群人回去花式夸赞老板娘的美貌,于是陶白还未去美国,那边的圈子已经流传了她不少佳话。   郁娟在六月中旬回了国,原本查理和Bruce都吵着要来,但美国那边不能离人,查理被说服,Bruce哭了半天也没有换来妈咪的心软,姐姐看不到,转头就去给他哥弹视频哭诉。   许斐和陶白一起去机场接的郁娟,岁月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优雅又美丽,气质卓荦不凡。这是郁娟第一次见到已经成为儿媳妇的陶白,在机场就搂着她抱了抱,很温柔地说:“欢迎你加入我们家。”   陶白其实有些紧张,但在郁娟带着温度的怀里,她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叫出了那个以前只会让她浑身疼痛,如今却因为许斐,被加注了无数温情的称呼:“妈。”   郁娟摸了摸她的发:“哎。”   郁娟小时候见过陈老,老头老大不高兴徒弟就这么被人拐走了,连沃梦都没想到这俩进展这么神速,等反应过来,人家直接拿着红本本上门求祝福。   没办法,也只能含泪祝福了。   陈老今天穿着一身唐装,沃梦依旧风情万种,郁娟一身女强人的气质即便刻意收敛也难以掩盖,陈老和沃梦之间横着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而今天是这么多年来两人唯一一次和平共处,这顿饭吃的气氛还算不错。   郁娟来去匆匆,她走前私下问了许斐关于婚礼的日子,许斐说在今年圣诞节前夕,也就是平安夜当天。   时间飞逝,一转眼便到了七月,陶墨放了暑假,护照和签证也下来了,三人去了美国。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有陶墨全程兴奋,到了肯尼迪国际机场已经是凌晨一点,来接他们的司机把行李提上车,许斐刚拉开车门,一个带着美国队长头套的小身影就扑到了陶白身上,兴奋地用并不太标准的中文叫道:“桀桀!”   这一扑把陶白瞌睡虫都扑没了,手忙脚乱抱住他:“Bruce。”   “Yeah, I'm Bruce!”Bruce近期经常跟她视频,小孩儿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姐姐,许斐从未教他叫大嫂,都是让他喊姐姐。   陶墨困得要死,Bruce却兴奋得要死,从车上拿出自己的盾牌,递给陶墨:“送给你。”   “三Q啊。”陶墨的英文和Bruce的中文一样稀烂。   美国的夜景非常漂亮,陶墨和Bruce坐在前排玩儿,许斐揽住陶白坐在后面。   车内空间宽敞,陶白靠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打着小哈欠。   许斐轻轻拍她的背:“一会儿就到了。”   陶白“嗯”了声,看着窗外急退的夜景:“这就是你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很漂亮。”   许斐的侧脸在她头上轻轻摩挲:“找到你那天,我看着关丘的夜景,也觉得那是世上漂亮的城市。”   因为这个城市有你,才会觉得独一无二。   陶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脸埋在他脖间拱了供。   这个男人的深情,在言语之间,在行动之上,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没有她的那十年,他有多想她。   陶白不知道一个人能有多情深,她的暗恋,能看见每天从走廊走过的他,而他的喜欢,却是对着一片虚无。   秋生老说她的喜欢难能可贵,可陶白却觉得,许斐的喜欢才弥足珍贵。   “阿斐。”   “嗯?”   “我爱你。”   过了半响,男人才哑着声说:“我更爱你。” 第69章 老公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 Bruce在车上还跟陶墨鸡同鸭讲玩得嗨, 车刚开进庄园就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了。   许斐抱着他下了车, 带着陶白和陶墨进了屋。   郁娟和查理都在客厅等着他们,陶白是第一次见到查理,这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长得十分英俊, 大掌啪啪啪拍着陶墨的后背,对姐弟俩表示了热烈欢迎。   郁娟和陶白抱了抱, 她拉着陶白的手, 给她介绍查理:“这是查理, 我的老公,你可以和阿斐一样叫他的名字。”说完她却凑到陶白耳边低声说, “但是妈妈建议你叫他爸爸,你叫他查理他会非常失望的。”   她音量并不小,在座的除了睡着的Bruce都听见了。查理在笑,一脸期待地看着陶白。   陶白看了眼许斐, 许斐抱着Bruce也笑,在一旁静静等待她的选择。   全部人都看着她,陶白红着脸叫了一声:“爸爸。”   查理非常高兴,倾身抱了抱她, 大掌顺着她的发, 声音非常温柔:“欢迎你,淘淘。”   陶白在他后背轻拍两下, 轻声道:“谢谢。”   陶墨在旁边非常高兴,郁娟也抱了抱他, 把他脑袋揉乱:“以后我就当多一个儿子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见外。”   陶墨抱着她点头。   他姐夫的家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暖,陶墨在这一刻才算彻底接受了许斐,和许斐给予的一切。   郁娟抱着Bruce回了房间,查理也带着陶墨去了他的房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许斐和陶白两个人。   他们两个虽然领了证,许斐在关丘时却一直住在酒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要面临同房的问题。   许斐手里提着陶白的行李箱,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困了吗?”   陶白点点头,伸手让他牵着,两人上了楼。   许斐的房间很大,偏冷色调,半开的窗涌入阵阵冷风,他把行李箱放在床边,去把窗户关了。   陶白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抬头看向走过来的男人,目光带着些许踌躇。   许斐轻笑一声,把她的行李箱拉链拉好,带着她去了衣帽间。   衣帽间大得超乎陶白的想象,一排排名贵西装,皮鞋、手表、领带,和各种款式的休闲服家居服挂了半个房间。而空着的另外一半挂满了女人的衣裙,名牌包、高跟鞋、女款手表、墨镜、和各种各样的衣服配饰。   这些东西是许斐这几次回美国填满的,衣裙全是还未上市的新款,而其他东西是当季最热销和全球限量版。   陶白站在他身边,眼睛都有些花了。   这简直是女人的天堂。   陶白以为这就完了,结果许斐拉着她又回到房间,径直走向梳妆台。   精致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个品牌尚未拆封的化妆品和一排排各种色号的口红,香水。   陶白晕乎乎地靠在他身上:“阿斐,我眼睛有点累。”   许斐拉开了梳妆台旁边的三个抽屉,里面全是珠宝首饰。   陶白捂住了眼睛。   许斐抱着她轻笑:“许太太,这些都是你老公亲自挑选的,给个面子看一眼好不好?”   陶白抬手打了他一下,跟挠痒痒似的。   这个男人简直太要命了。   “喜欢不喜欢?”许斐双手抱住她的腰,一个使劲儿,把她抱到梳妆台上。   陶白诚实地点头,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些东西,简直致命。   “有多喜欢?”许斐额头抵着她。   “超级喜欢。”陶白看着他的眼睛。   “那要不要奖励一下老公?”许斐声音低哑。   陶白凑上前,打算在他脸上亲一下,却被他躲开。   陶白瞪眼,许斐用鼻尖蹭了蹭她:“淘淘,我们都领证这么久了,你都是怎么叫我的,嗯?”   陶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耳根有些发烫,那两个字仿佛能融化心脏,却还是在他期待的注视中,轻声叫了声:“老公。”   许斐收紧双臂,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陶白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两人宛若交颈的天鹅,亲密不可分。   陶白躺在浴缸里,白皙的脸被热气蒸得泛红,又赖了一会儿,许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淘淘,不泡了。”   陶白应了一声,从浴缸里跨出,抓过一旁的浴袍穿上。   许斐把手上的热牛奶递给她,陶白就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   这个场景不由让许斐想起那年秋生生日,小短手够不着饮料瓶一脸窘迫的样子,他忍不住轻笑了声,去浴室拿了一张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陶白的头发天生自然卷,她却还爱用卷发棒,许斐勾起一缕在指尖绕了一圈,然后松开,再勾上,再松开,反反复复好几次。   陶白从镜子里看他:“你去洗澡呀。”   许斐凑近她,呼吸喷在她漂亮的脖颈:“催我洗澡啊?”   陶白嗔了他一眼,“现在很晚了,你快去。”   许斐笑着帮她把头发顺好,拿出吹风机放在旁边,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解衬衣扣子。   陶白握着杯子的手一抖,转瞬便恢复平静。   他们是夫妻。   嗯,他们是夫妻了。   浴室响起水声,她吹干头发,就撑着下巴看着浴室方向。   水声停,不过一会儿,许斐就出来了。   陶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毫不避讳。   许斐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迈步朝她走来。   他劲廋的腰上围着浴巾,人鱼线若隐若现,六块腹肌线条流畅,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陶白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态度很明显。   许斐挑挑眉,坐了过去。   陶白接过他手中的毛巾,轻柔地帮他擦拭湿发,待发尖不滴水了,便拿过一旁的吹风机,调好温度,五指在他发间穿梭。   许斐注视着镜子里的陶白,宽大的浴袍也无法掩盖她傲人的身姿,胸前衣襟微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许斐的目光同样毫不避讳,陶白强自镇定,帮他把头发吹干,把线头拔掉,整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也不动。   她站着,他坐着,两人在镜子里对视。   过了一会儿,许斐转身,仰头看着她,声音发哑:“淘淘。”   “嗯。”陶白低头看他。   他起身,结实有力的双臂揽住她的腰,把她打横抱抱了起来,陶白揽住他的脖间,整个人都是顺从。   许斐喉咙发紧,把她抱到床上,塞进被窝,扯过被子紧紧裹住她,然后转身就走。   ……   ……诶???   陶白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头也不回去了衣帽间。   然后过了没两分钟,就穿着一身睡衣出来。许斐关了灯,沉默不语掀开被子上床,二话不说把人抱在怀里死死固定。   然后就没有动作了。   陶白在黑暗中盯着他的下巴,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   许斐把她不听话乱点火的手抓住。   “老公。”   “嗯。”   陶白瞪了一会儿,从鼻子里发生一声娇哼,然后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过儿很久,就在许斐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怀里传来一声不满的哼哼:“不叫你了!”   “……”许斐忍得浑身难受,他都恨不得把人融进身体里,怀里的小东西还生气了,“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话音刚落,他脖子上一痛,疼得“嘶”了声。   陶白一顿,松了牙齿,又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在他被咬的地方蹭了蹭,娇娇地说:“都是你不好,我才咬你的。”   许斐无奈地抱紧她:“淘淘,我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飞机上你一直没有休息,而且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老公可提前告诉你,憋了二十几年的男人是很恐怖的,你确定你现在要惹我吗?”   怀里的小东西立马老实得不得了。   许斐气得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一下,姑娘嘤咛一声。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陶白率先醒来,睁开眼便看见许斐削廋的下巴。   她起身的动作一顿,才发现双手双脚都被他紧紧缠住,而她的脑袋正枕着他的肩,侧脸下的温度暖得烫人。   陶白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安静的睡容。   廋了。   他的公司在美国,却因为她留在关丘,这几个月一直两边跑,二十四小时连转轴,整个人都廋了一圈。   陶白轻轻抽出自己的右手,动作轻柔地摸着他的侧脸,满眼心疼。   原本双目紧阖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如潭般幽深的眸子落在尚且来不及收拾情绪的姑娘身上,他微微一笑,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倦意,偏又性感撩人:“早安。”   陶白枕回他的肩膀,整个人依恋地靠着:“早。”   “想要一个早安吻,可以吗?”许斐的五指插入她的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   陶白仰起头,主动凑上前,两人交换了一个满腹柔情蜜意的早安吻。   许斐满眼疼爱,喜欢不够,陶白哼唧了两声,他才慢慢松开他。   男人在清晨有些莫名冲动,陶白其实早就发现了,毕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不可避免还是有些害羞,亲吻结束后她就悄悄往被窝里躲,把被子拉到眼帘下,遮住泛红的脸颊,只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漂亮丹凤眼。   许斐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嘴角带笑,当着她的面下床,脱了睡衣随手扔在一旁,迈步进了卫生间。   等里面传出水声,从磨砂的玻璃里看见升腾的雾气,陶白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铺满毛绒地毯的地上,去把窗帘拉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在花园里玩耍的大金毛。   身上的睡袍带子被那个坏男人扯得松松垮垮,傲人的身材在晨光的沐浴下宛若神女降临,性感至极。   正在花园里玩耍的大金毛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它歪了歪脑袋,随即疯狂地摇着尾巴,汪汪大叫起来。   陶白温柔轻笑。   有许斐在的日子,真是美好得不可思议。 第70章 你好凶呀   在美国的日子十分悠闲, 许斐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去公司, 陶白要么在家陪Bruce, 要么就被他缠着去公司陪他,通常一待就是一天。   一开始看他工作的样子特别新鲜,次数多了陶白就开始嫌无聊怎么也不肯陪他去, 许斐就在办公室里让人弄了一个简易的工作台,一应木雕工具都给她准备齐全, 陶白就又陪他去了。   于是许斐的总秘书艾伦就天天看着BOSS充满现代感的办公室被各种小物件填满, 以往在工作上雷厉风行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男人对着他的小娇妻简直温柔得可怕。   艾伦每天都吓个半死。   BOSS好可怕, 但似乎老板娘更可怕。   连这么可怕的男人都能轻松驾驭的女人简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   许斐的公司坐落于纽约最繁华的一片区域,公司涉猎极广, 酒店、奢侈品、娱乐、房地产、软件设计、生物制药,还有一些陶白听都没听说过的行业,光总公司就有几千号人,员工囊括了十几个国家, 陶白一开始对她老公的公司还不是很不明白,后来看着各个肤色的国际友人,看着各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中混杂着其他国家的语言,就更不明白了。   脑子整天都晕晕的, 光记他的七个秘书就记了好几天。   八月月末, 陶墨快开学了,许斐抽不开身, 他天天晚上就抱着陶白磨,什么话都不说, 偏偏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不想她离开。   看着他每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陶白更是心疼他前段时间来回两头飞,每天摸着他的下巴,就说:“再瘦下去就不是最帅的新郎了。”   “那你每天给我送午餐。”许斐抱着她,鼻尖在她脖间蹭,“不然下次看见就更瘦了。”   “你坏不坏呀。”陶白掐了他一下,威胁她呢,偏偏她还不得不受威胁。   爱到了深处,哪里忍心让他来回奔波,每天光心疼都能和他比谁瘦得更快了。   于是陶墨在Bruce的哭嚎声中独自踏上了归国的旅程,他和Bruce在这个暑假建立了深厚的感情,Bruce哭得昏天暗地鼻涕泡打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抱着陶白:“姐姐,小哥哥为什么要走?”   陶白摸着他蓬松的卷发:“小哥哥要回去上学呀,就像Bruce开年就要去上学一样。”   Bruce非但没得到安慰,反而哭得更绝望了。   天鸭,他才不要上学。   查理穿着一身优雅的西装,坐在旁边的沙发看报纸,翘着的二郎腿晃着愉悦的弧度,似乎小儿子哭得越厉害,他心情越好。他问陶白:“淘淘,墨一个人在关丘我们不放心,你有没有考虑让他来美国?”   其实这件事陶白和许斐已经跟陶墨本人商量过了,许斐常年待在美国,包括查理和郁娟的大本营都在这边,陶墨也非常喜欢他们,他的回答是想在国内念完高中,大学来美国。   “到时要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学校。”陶白往他面前放了一杯红茶。   查理点头:“完全没问题,墨的想法很好,改天我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理想的大学,若没有,我可以帮他推荐几个不错的学校,我保证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他的大学生活一定会非常精彩。”   郁娟提着包过来直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敲完又倾身和他吻了吻,对他们说:“我去公司了,晚上见。”   “妈,路上小心。”陶白抱着Bruce送她到门口。   郁娟在她的Bruce脸上各亲了一下。   陶白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在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在外人面前强势的女强人郁娟女士,对家人非常温和亲切。   等查理也去公司了,Bruce死死抱住陶白的脖子不放,怒视他哥哥:“不行,姐姐今天在家陪我。”   “Bruce,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学会自己玩儿了。”许斐在争夺老婆的归属权上态度尤其强硬,Bruce觉得他哥哥现在对他一点都不好了,哇哇大叫还是没能逃脱被丢到沙发的命运,许斐牵着陶白的手,对旁边上了年纪慈眉善目的老佣人说,“安娜,Bruce这个麻烦的小鬼今天也要麻烦你了。”   安娜笑着点头:“您千万别这么说,Bruce很可爱,我很喜欢陪他玩耍。”   司机把他们送到公司。   一身英挺西装的男人牵着一个穿着旗袍的美艳女人踏进总裁专用电梯,立刻就引起一片骚动,即便这个画面这段时间经常上演,但还是会让无数人觉得怦然心动。   到了办公室,许斐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艾伦开始每天的例行报告,报告完毕后,他看着自家老板,问道:“明晚有一场非常重要的商业晚会,您是否要携带夫人出席?”   外国人做生意并没有国内那么严重的酒桌文化,到了许斐如今的位置,除了必要的慈善晚会,他一般不会出席任何带有生意性质的场合。   若非十分重要,跟了他好几年熟悉他行事风格的艾伦不会提出。   “会有媒体?”许斐鹰隼般的眼投向他。   艾伦心里一紧,点了点头。   “推掉。”他在文件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我暂时并不想把我的夫人暴露到镜头下。”   艾伦顿时头皮发麻。   作为老板的第一秘书,用他并不及格的中文知识来形容,他就像古时候皇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对自己服务的BOSS的性格起码得有七八分的了解才能完全胜任这个职位,这个晚会他在看见的第一眼其实就想推掉,可实在耐不住主办方的纠缠……毕竟就连他们在知道老板结婚后,都对老板娘充满了好奇,更不谈时刻关注BOSS私生活的外界媒体和同行。   当然,没有人敢在不经过许斐的同意下擅自暴露出他新婚妻子的信息,先不说惹不惹得起这个男人,便说查理,那就是一个无人能撼动的庞然大物,何况还有这些年游走在上层社会结交了不少政客的郁娟,她的手腕便让不少人心肝胆颤。   艾伦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严重的错误。他的工作就是过滤一切不重要的消息,把最重要的摆到BOSS面前让他决策,在明知道老板不可能同意的情况下他还把问题摆到他面前让他亲口拒绝,而这个问题还涉及到他最疼爱的女人。   艾伦头都要大了,想要顶替他位置的人太多,多少人都在等着他犯错。   许斐面无表情一目十行看完报表,在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艾伦硬着头皮道歉:“Sorry,BOSS。”   许斐声音冷冽:“艾伦,记住,这是你第一次道歉,也是唯一一次。”   艾伦连忙点头,许斐让他出去了。   陶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作,她右手握着雕刀,左手拿着一块儿木头,背后是落地玻璃窗,底下是纽约的繁华街景,但再美的景色,于她而言都没有那个男人来的有吸引力。   她见过少年时期清冷的许斐,见过尚且陌生时充满距离感的许斐,见过在她面前温柔得毫无底线的许斐,独独没有见过声色俱厉的许斐。   许斐心有所感,眼中的厉色和裹夹着一身寒霜的气场瞬间消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陶白眨了眨眼,轻声叫了声:“老公。”   许斐看着她笑:“嗯?”   “你好凶呀。”   许斐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她身边。陶白抬起脸,他低头在她唇上亲啄一下,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对你凶过?”   陶白摇头。   “那我还凶不凶?”   陶白继续摇头。   许斐满意地去了会议室,陶白撑着下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溢满了笑。   许斐即便熬夜加班也会把工作集合在工作日完成,周末,他会带陶白去逛美国的著名景点,依照当初的承诺,带她去了他当年念书的大学,牵着她走遍了他曾经生活过的每一个具有意义的地方,还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导师威尔认识。   威尔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听说他已经结婚,对他们送上诚挚祝福的同时对陶白打趣:“美丽的小姐,你的老公非常非常优秀,你不知道他当年在学校有多受欢迎,但他对你的爱让人惊叹,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身边除了他母亲,竟然连一个异性都没有出现过,你能想象吗?他可是许斐啊。”   是啊,许斐啊,那么优秀的许斐,竟然等了一个姑娘十年,知道内情的人无一不为之感叹。   陶白的手被许斐牵着,无论任何时候,许斐都会紧紧抓住她的手。   那十年的分离始终在他心上烙下了痕迹。   离开之前,许斐邀请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威尔欣然接受。   然后他们又去看了自由女神像,在能俯瞰美国夜景的旋转餐厅享用烛光晚餐,逛百老汇,去歌剧院听歌剧,每个节假日许斐必定陪在陶白身边,而每个工作日,陶白基本都在他的公司度过。   当然,偶尔会赖不住Bruce的纠缠,陶白会带这个可爱的混血小子去加州的迪士尼游乐园,这段时间是许斐最不能忍受的,Bruce现在和他哥哥因为抢姐姐这件事上经常发生摩擦。   期间他们还带Bruce去了一趟意大利,陶白亲自把她雕刻的生日礼物给老人家送去。   郁老太是位非常和蔼的老人家,知道陶白就是陈老头的徒弟,拉着她就有说不完的话。   陶白也才知道她和师傅竟然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青梅竹马,甚至不难从她言语中听出一股道不明的遗憾。   陶白默然,心想外婆和师傅不会……那什么过吧。   晚上许斐就给她解惑了。   “陈爷爷是外婆的初恋。”   陶白目瞪口呆,回想起师傅说起外婆时左一句老太婆,又一声满脸褶子的老女人,顿时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黄昏恋安排上   明天正文完结。 第71章 十二年春夏秋冬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   陈老和沃梦提前半个月来了美国, 秋生更是一早就拉着她家中医先生来找待嫁的新娘。   许斐的大学好友周竟和戚宣也陆续赶来, 戚宣在看见陶白时宛若被雷击中, 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后来他还去了几次五零三,只是都没再遇见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却不想再见面她已经成了好兄弟的老婆。   世事难料啊。   婚礼的地点定在查理名下的一座私人岛屿, 与纽约寒冷的天气不同,即便马上就是圣诞节, 那里依旧风和日丽, 四季如夏。   碧蓝澄澈的海水荡起朵朵浪花, 半空不时有直升机盘旋而过,游艇在一望无尽的海洋中穿行。   秋生夏生苟旭和陶墨一早就乘快艇出海玩儿去了, 等Bruce醒来面对的只有泛着微光的海面。   炫目的阳光照射在沙滩上,音乐声热闹得引来海鸥展翅,穿着泳装晒日光浴的,一群人结伴打沙滩排球的, 围着游泳圈在海水里玩耍的,热闹非凡。   沃梦端着一杯香槟,穿着性感的比基尼漫步在沙滩,热辣的身材吸引来一片狼光注视。艾伦和几个玩儿得不错的同事正在打排球, 见他们一直偷看那个女人, 笑道:“喂,奉劝你们, 那个女人可不是能随便调戏的,小心被BOSS的心肝知道后你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艾伦, 她是谁?”   “那位的长辈。”艾伦意味深长地说。   蠢蠢欲动的几个男人立马就放弃了上前搭讪的想法。   开玩笑,现在大家都明白,惹了老板尚且还有一条活路,惹了他的小娇妻,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沃梦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即便他们不去搭讪,她身边照样围满了年轻小帅哥。   海岛布置得非常漂亮,鲜花气球,彩带飞扬,从结婚日期定下来那天开始,郁娟和沃梦就在私下商量着手准备了,两个女人一见如故,相处得非常融洽。   陈老头一身唐装,背着手走在沙滩上,他身后还跟着第一次见到海的大黑,大黑和大金毛在沙滩上撒欢似的跑来跑去。   他走了一段,看见一群穿着比基尼的年轻外国女人在前面嬉笑玩耍,老脸顿时一红,脚步一转连忙换了个方向,可一扭头却看见他儿媳妇沃梦身边围满了外国小帅哥,顿时又火冒三丈。   他抬步正要过去,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气质优雅老太太出现在他身后:“这是哪个臭老头啊,老不休,人家年轻人玩她们的,你往前凑什么呢。”   郁老太太今年已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了,却精神得很,陈老头比她要小几岁,但看着比她还要老几岁。   “丑老太婆,你怎么在这儿!”   郁老太脖子上挂着相机,她拍了一张美丽的海景,回头冷哼:“我外孙结婚,我为什么不在,倒是你怎么在这儿?”   “我徒弟结婚我为什么不能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说是徒弟,其实大家都默认了把他当成陶白的爷爷辈,敬茶都是坐上座。   两人齐齐冷哼。   陶白依靠在护栏,轻薄的纱裙被海风扬起,纱裙勾勒的姣好身材让身后许斐的双眼瞬间变得幽深,他从身后揽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   两人就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碧蓝的海水和沙滩上玩闹的亲朋好友们。   “查理和妈妈在大厅接待客人。”许斐低声道。   陶白脖子向往扬,蹭了蹭他的侧脸:“那你不去么。”   查理和郁娟亲自接待的客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以往只在电视上出现的人真真切切出现在你面前满脸笑容道贺着恭喜,这种感觉实在太玄幻了。   许斐偏头在她发上亲了一下,低声呢喃:“他们哪有你重要……”   陶白拍了他一下,引来一连串的低笑。   “老婆。”   “嗯?”   “和我一起去?”   陶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无奈地在他脸上抚了抚,“我去换身衣服,这样太失礼了。”   许斐松开她,跟着她进了屋。陶白拿着礼服朝他使眼色,许斐装作看不见,还无辜地看着她:“需要我帮忙吗?”   “你出去呀。”陶白抬眼示意门口。   许斐非但不出去,还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她把纱裙的拉链拉开,露出雪白漂亮的蝴蝶骨。陶白知道他是不会出去了,干脆就当着他的面脱掉裙子,换上礼服。   许斐目光幽深,无需她开口,便帮她把拉链拉好。   陶白背对着他久久不动,许斐双手按着她的肩,把人转过来,不出意外看见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他伸手在她白皙泛红的脸颊轻轻刮了一下,低笑:“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陶白揽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一辈子都会害羞。”   “嗯?”许斐摸了摸她的小脸。   陶白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绯红的唇微张,吐出羞人的话:“因为爱你,所以会一直害羞。”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会让她心动。   因为喜欢,所以心动。因为心动,所以害羞。   许斐埋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   这个招人的坏姑娘,简直坏透了。   许斐带着陶白出现在待客大厅,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男人英俊非凡,女人明艳动人,两人相貌气质绝佳,宛若一对璧人。   陶白挽着许斐的胳膊,笑容优雅,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连许斐都忍不住偷偷看她,陶白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   与客人的贴面礼在许斐的虎视眈眈下改为了握手,让不少熟悉许斐性格的人都忍俊不禁。   许斐怕陶白才接触这样的场合不习惯,只和大家打了声打呼便拥着她离开了,全程护得特别紧。   有位富态的夫人笑着打趣郁娟:“亲爱的,他们感情这么好,我想你们家很快就会有新成员了。”   郁娟满脸笑意:“借你吉言,我很期待。”   平安夜在无数人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偌大的房间里,陶白穿着白色婚纱,她身边围着两个化妆师和两个造型师,秋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身上穿着伴娘的礼服。   沃梦靠在边儿上,眉宇间也带着喜意,面色比往日要柔和许多,“遇见你的时候还是个狼狈的小姑娘,一转眼都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陶白抓住了她的手。她的人生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得以改变,她对她有道不尽的感激。   沃梦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多的话就不说了,我今天可是要坐父母席的。”   一句父母席,让陶白红了眼。   她所缺失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弥补了回来,甚至得到了更多。   “傻姑娘,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不许哭。”沃梦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温暖得就像母亲的双手。   陶白摇头:“我不哭。”   沃梦温柔一笑。   陶墨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陶白摸了摸他的脑袋。   “姐。”   “嗯?”   陶墨靠在她的膝盖上,轻声轻柔:“你会幸福的。”   陶白拍了拍他的脑袋,笑得温柔:“嗯。”   化妆师给秋生化完妆,她牵着裙摆走到陶白身边,拉住了她另一只手。   “淘淘,我好为你开心。”秋生不想哭,可是看着她的淘淘穿着漂亮的婚纱,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这一天太不容易了,万幸他们都等来了彼此。   陶白擦掉她的眼泪:“秋生不哭。”   秋生破涕为笑:“我是高兴,哭哭也没什么的。”   陶白笑着抱了抱她。   那一头,夏生递给许斐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抓拍。照片上的少女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绑着飘扬的红丝带,宽大的眼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女生并不知道自己入了镜,她的目光不知正在看向何处,专注又认真。   许斐摩挲着相片,眼中泛着惊人的亮光。   “这是当年我妈不小心拍到的,我想相比其他贺礼,你更喜欢这个。”这张照片是在去年过年夏生妈妈突然回忆起从前,翻找出相册时他发现的,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知道了陶白就是许斐一直在找的姑娘,他才回去把照片取了出来,就等着今天给他。   许斐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女,指尖摩挲着她的脸庞,满面柔情:“谢谢。”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婚礼物。   彩带在半空炸开,望不尽的气球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穿着西装和礼服的宾客坐在露天草坪,十层蛋糕做的精致美丽,马卡龙被点缀在花海间。   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大海泛着粼粼波光,头顶盘旋的私人飞机挂着巨大的粉红气球,游艇在海上滑出一个巨大的心形旋涡。   婚礼进行曲是享誉国际的巨星亲自弹奏,苟旭身旁坐着林嘉木和余航,周竟夫妇和戚宣紧挨着他们。   他们由许斐亲自安排,都坐在女方亲友席。   许斐站在神父面前,身姿挺拔,英俊非凡,整个人似乎发着光。他的目光注视着十几米远外那个挽着陈老的手,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姑娘。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去。   陈老把陶白的手交到他手上,看着他,竟有些情难自禁的哽咽了:“我把她交给你了。”   许斐握紧陶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郑重地对他弯腰致谢:“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陈老在他肩上拍了拍,就走开了。   Bruce牵着姐姐的婚纱,一步步把他们送到了神父面前。   郁娟和查理双手紧握,郁老太满脸慈和,沃梦脸上带着笑坐在另一头。   当陶白在几百名宾客与神父的见证下,第三次对这个男人说出“我愿意”时,她恍然从他的眼中看到水光闪过。   “无论她将来是贫穷还是富有,是疾病还是健康,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尊重她,爱护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神父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陶白看见许斐双唇张合,说出了世间最美的语言。   “我愿意。”   -   夜晚,海浪击打礁石,激起浪花朵朵。   偌大的房间里一室昏暗。   陶白躺在床上,身体柔美,小巧的脚趾因陌生的情潮微微卷缩,许斐覆在她身上,在最激烈的那一刻,与她十指相扣。   “淘淘。”男人的声音沙哑性感。   “嗯。”姑娘猫似的应了一声。   “愿望实现了。”   “嗯?”   “平安夜的愿望。”   陶白潮红的脸有片刻呆滞,随后记忆冲破时光涌入她的脑海。   那年的平安夜,她许下一个关于少年的愿望,本以为此生无法实现,可今日,这个男人告诉她,愿望实现了。   他在十二年后的平安夜给了她一个婚礼,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眼前,然后对她说,实现了。   十二年春夏秋冬,春发夏荣,秋枯冬寒,她终是回到了他身边,他亦许她一个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暗恋的终点是得偿所愿,陶白已经得偿所愿。   明天开始更番外,弱化的几条副线会以番外的形式大致讲述,也算稍微圆满一下故事。   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自知不足良多,会继续努力。鞠躬。 第72章 第一个谎言   齐素第一次见到陶武是在自己上班的地方。   她上班的地方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来这里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是外人对她和她工作内容的普遍评价。   红灯绿酒, 钱色交易, 在夜店十分常见。   齐素这些年凭借手段也混上了一个经理的位置,她拒绝过无数大老板,却栽在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身上。   她在这儿工作了好几年, 说实话,长得比他帅比他有钱的男人她见得多了, 至于为什么在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她到死都没明白。   但如果知道结局, 能避免一切悲剧,她问自己还会上前吗?   没有答案。   因为这一秒, 喜欢来的那么汹涌,仿若滔天巨浪,把她彻底淹没。   -   周末的夜店非常忙碌,等齐素稍稍得以喘息已经是凌晨一点, 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她视野里。   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夜店暧昧的灯光也无法柔和他冷硬的五官,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桌上摆满了酒瓶, 看起来孤独又寂寞。   齐素抽烟的动作一顿, 心脏似被击了一下,颤得她有些莫名, 她掐灭烟,走了过去。   “一个人?”   男人听见声音偏过头, 冷硬到甚至有些凶狠的五官一愣。   齐素长得很美,是一种妖艳的美,她毫不意外男人的出神,甚至抚了抚脸,红唇微张,笑得惑人:“你看起来很寂寞。”   陶武低下头,沉默不语。   “失恋了?”齐素拿过桌上的酒,自顾自碰了碰他手中的酒瓶,仰头喝了两口。   陶武仰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齐素气着了:“我没有叫小姐,你回去吧。”   齐素看了他两秒,把酒瓶搁桌上,翘着二郎腿抱胸,又气又笑:“我很像小姐?”   他们这儿是有陪酒小姐,但她像小姐???有她这么好看的小姐?她长得这么好看当小姐岂不是很吃亏?   陶武心情不好,也不是特别想说话,但误会别人是小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闷声闷气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齐素忍不住想挑事儿,尤其是见他耸拉个脑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越发想逗弄他。   陶武抬起头:“那你想怎么样?”   齐素凑近他:“既然你都说我是小姐……那我做点小姐会做的事儿也不为过吧?”   说着,她直接起身,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沙发上,腿一跨,坐在了他腿上。   陶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从没遇上过这种事儿,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你,你下来。”他的手悬在半空。   齐素在声色场合待久了,要说人多纯洁那是不可能的,她什么事儿没见过。   她觉得自己今晚挺神经病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非但无视了他的话,甚至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陶武完全懵掉了。   他一个人好好喝着酒,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言行举止说不上的轻浮,简直,简直让人!   齐素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可双唇相触的感觉太陌生也太有趣了,她愣了愣,眨了眨漂亮的眼,昳丽的五官闪过一抹单纯的迷茫,又凑上去磨了磨。   陶武是第一次跟别人这么亲近,即便是曾雨芙,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仅限于牵手,这个女人简直太不像话了!   陶武忍了忍,被她越来越大胆的动作吓到,手臂一掀把她推到一旁。   “你还说你不是小姐!”   齐素猝不及防被他推开,胳膊肘在身下压了一下,有些疼。   她秀眉轻蹙:“我到底哪里像小姐?”   “只有小姐才会这样。”陶武擦了擦嘴角。   这纯情的模样反而把她逗笑了:“哎,你就这么嫌弃我啊,多少人想被我亲还没有机会呢,你擦什么擦,没沾上口红。”   陶武不说话,一个劲儿擦嘴。   他五官冷硬,说不上多帅,甚至还有点凶,长得非常具有男子气概,齐素看了他一会儿,心湖一荡。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脚尖勾他。   陶武起身就想离开,齐素轻笑一身,腿一勾,陶武一个不防身体向前扑去,她迅速揽住他的腰把人往后一拉,一百多斤的身体顿时压在身上,她痛得“呃”了声。   陶武单手撑着沙发连忙从她身上移开,又急又怒:“你、你怎么这样。”   齐素像条咸鱼摊在沙发上,呼吸沉重,揉着被他压痛的两个棉花球:“好痛呀。”   陶武一张脸红得能滴血,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轻浮的女人!哪有当着陌生男人的面揉……揉那里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齐素锲而不舍用脚勾他。   “陶武。”陶武避开她。   “我叫齐素。”   “哦。”陶武对她的名字不是很感兴趣。   齐素凑近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叫陶武。”陶武推开她。   “不是这个。”   陶武皱了皱眉。   齐素就像个粘人的小妖精再次贴了上去,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笑得惑人:“你失恋了吗?”   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失落,难过、颓废、丧气混杂一团,看得齐素心头一颤,“真的失恋啦?”   她锲而不舍的追问让陶武有些不舒服,哪个男人愿意把伤口袒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不关你的事。”   “看来是真失恋了。”齐素轻笑了声。   陶武两条粗眉飞扬就要生气。   齐素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跟我谈恋爱吧。”   陶武再次懵了。   “反正你都失恋了,”齐素其实心里蛮紧张,面上却装成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还来夜店买醉,你看我长得也不差,你也不吃亏。”   “我不跟小姐谈恋爱。”陶武现在已经认定了她是夜店小姐,只觉得现在的小姐手段真是高超啊,竟然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齐素看了他两眼,放弃了。行吧,你觉得我是小姐我就是好了。   “不谈恋爱。”齐素觉得自己也像个神经病,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开始犯神经了,“睡个觉,跟我睡个觉。”   她所表现的样子完全不像个正经女人,陶武也没把她当成正经女人,而且齐素太会勾人了,她的长相,她的行为,她的眼神……和那句睡个觉,对一个被未婚妻甩了深夜来买醉的男人来说冲击不亚于八级台风。   陶武喝酒不上脸,喝了一桌酒也没上脸,可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句话让他瞬间面红耳赤,头顶冒烟。   齐素好喜欢他这个反应,就像一个毫无经历的大男孩儿,她凑近他,眨了眨眼:“这么激动的啊,那你是答应不答应?”   她没有谈过恋爱,更不懂委婉,她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很有感觉,既然他不跟他谈恋爱,都是成年人了,那就睡一觉好了。   她没跟别人睡过,睡一觉起来他就知道她是不是小姐了。哪儿有小姐睡一觉还会流血的,哼。   等着看他惊讶的样子。   反正都失恋了,别人不稀罕,那她接手好了。   齐素不是轻浮放荡的女人,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第一下次见面的男人这么主动,但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不明白就不明白,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明白了呢。   陶武看着她一言不发,齐素也不用他说,直接凑上前勾住他的脖子,红唇不由分说压了上去。   陶武愣了两秒,那个疯女人的舌头就窜了进来,他整个人一震,陌生的触感,陌生的女人,陌生的心潮涌动。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男人的本能让他开始反客为主,齐素却推开了他,笑得又美又艳,“你还没有答应我,我不能让你亲我了。”   这人怎么这样,陶武怔怔地看着她,“是你先亲我。”   “哦,”齐素的口腔里满是酒味和烟味,她舔了舔唇,“那我现在不亲了,还不让你亲,怎么,你有意见?”   一个被未婚妻一脚踹了来夜店深夜买醉的男人,面对这样的美色或许一开始还能视而不见,但在美色三番五次的言语和行动的双重勾引下,理智统统都见鬼去吧。   夜店的旁边就是旅馆,而且这个旅馆还极其不正经,因为附近不是夜店就是酒吧,开房的基本都是别有用意的人,装潢非常色|情。   齐素整个人陷在粉色的床上,看着自己花了三百块开的房间,再看着身上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香汗直流。   “哪有让小姐出钱开放的?”她一边暗自开心这个男人居然还真是只小雏鸡,一边又被不得其法的小雏鸡弄得浑身难耐。   陶武满头大汗,不得其门。   “我身上就带了喝酒的钱,明天再还给你……”   齐素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面容娇美,宛若盛开的夜玫瑰:“我要你还我别的……”   “你想要什么?”这个时候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蠢笨的男人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两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吟。   陶武毫不懂怜惜,自顾自大力征伐从未踏入过的陌生领地,齐素眼尾发红,最后都哭了。   “我想要的你都给?”她低泣,抓着男人的背,挠出道道抓痕。   “给。”   “当真?”   “嗯。”   齐素信了。   然后她就错了一辈子。   第二天她醒来看见床头放着十张崭新的一百,没有折痕,一看就是刚从银行取出的钱。   除了开房的三百,另外还有七百。   而床上什么痕迹都有,唯独没有血。 第73章 第二个谎言   齐素意识到自己怀孕是在两个月后, 在那之前她还每天喝酒抽烟, 期间感觉没胃口也没当回事儿, 她忙得甚至忘了月事已经很久没来。   最近有关部门要下来检查,他们夜店规模挺大的,上面也有人, 要检查的事提前打了招呼,只要在检查前这段时间安分点不要闹事儿基本就可以了。   等检查的人走了, 心神彻底放松下来, 她给手底下累了一个多月兄弟们订了两桌丰盛的晚餐, 结果她刚上桌就吐了。   吐得昏天暗地。   她哪有这个经验,包厢里一群大老粗更没经验, 都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   直到齐素一连吐了一周还不见好,才终于想起自己迟迟不来的月事儿。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齐素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因为那晚两个没有经验的傻子根本没有带套的意识。   她可能有了。   她可能怀上了。   齐素直接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 等待,她全程恍惚。几个小时后,她几乎是飘着从医院出来。   她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落,那晚她为什么没流血,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坐实了她“小姐”的身份。   那七百块钱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低头看着尚且平坦的肚子, 打掉的想法刚窜上脑海,她心就一疼。   她父母很早就死了, 她一个人长大,没有家,更也没有亲人,可现在她肚子里装着一个亲人,和她最亲,血脉相连,尚不知是男是女,是丑是美的小东西。   她要打掉吗?   “我该夸你爸厉害还是你厉害,一次就来了,都不通知一声的,吓死,哦不,吓坏妈妈了。”   齐素新奇地盯了一会儿,肚子也没什么反应,她有点失望,摸着肚子说:“以后一定是个不爱说话的小闷孩子。”   想要在瑞阳找到陶武对她而言并不难,几个电话打出去手头就有了他的信息。   陶武是个司机,开大货车的,居无定所全国跑。   齐素找到他所在的运输公司,不过很不凑巧,经理说他去了潼陵。   “你是陶武的朋友?”这家运输公司并不大,十几个人组成,经理其实就是老板之一,他和陶武挺熟的,从来没在他身边见到过这个女人。   最关键是这个女人长得太美了,美得完全不像陶武能接触到的人。   齐素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我找他有事儿,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经理看了她两眼,倒是直接就把陶武的电话号码抄给她了。   “谢谢。”齐素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打掉孩子的想法,至于自己偷偷生下来……她做什么要偷偷生,她要生就要光明正大的生。那人也有知情权,她决定通知他一声,他不是把她当小姐么,小姐怀了你的小孩儿,膈应死你。   齐素对那七百块钱的“工资”仍旧耿耿于怀。   她拨通了陶武的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声对面就接通了。   带着浓烈睡意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齐素一顿,没想到他在睡觉:“你还在睡觉啊?”   对方明显听出了她的声音,电话那头顿时响起一阵手忙脚乱的噪音:“你……”   齐素这会儿倒是轻松了,靠在公园的公共长椅上,翘着二郎腿,脚尖愉快地摇了摇,勾唇笑:“哟,还记得我呢,老板记性不错啊。”   老板那边像是踢到了垃圾桶,连呼吸都屏住了,好半天没有声音。   齐素也没有开口,时间仿佛凝滞。   “你……怎么有我手机号?”好半天后,陶武才哑着声开口。   他摁着脑袋,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发生的事,满心懊悔。   陶武是个非常传统又中规中矩的男人,他唯一谈过的女朋友还是家里给介绍的,他非常喜欢对方的温柔体贴,而对方也答应等他再存点钱就买房子结婚。   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曾雨芙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妻子,他也抱着这个坚定的想法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没日没夜跑车。只是等他又一次离家,再一次回来,等待他的不再是温柔的关怀,而是她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   对方是个律师,比司机有出息多了。   他很生气,找过曾雨芙几次,不过每次都是怒火冲天的去,垂头丧气的回。   曾雨芙太懂得如何对付男人,不然也勾搭不上卞阳平,她非但让陶武对她气不起来,甚至还把他哄得团团转,即便她已经结婚,陶武仍旧忘不掉她。   陶武确实没有忘记曾雨芙,那晚去喝酒也是因为心中实在苦闷,那一晚的疯狂在他看来,是他“背叛”了曾雨芙。   他清醒后很后悔。   这些齐素都不知道,她肚子里揣着一颗小苗苗,小苗苗的父亲正是电话那头那个唯一让她心动过的男人,她甚至因为正在和对方打电话而满心欢喜:“电话,找你经理要的啊。”   “你去我公司了?!”   齐素晃着脚尖:“你这什么语气,担心我缠你啊?”   陶武没说话。   齐素冷哼一声,半开玩笑:“放心吧,我们‘小姐’工资高着呢,你看我们睡一晚你就给我七百,而且我长得这么好看,那别人岂不是要给我更多。”   可惜陶武完全没有幽默细胞,他当真了。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应该去找他们。”   齐素晃动的脚尖一顿,随即轻轻放了下来,她看了眼手机,语气略带不敢置信:“陶武你是蠢货吗,你听不懂我在开玩笑吗?还有,我不是小姐,我不是小姐你听懂了没有!”   “你是不是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陶武想挂电话,他觉得那晚就是一场买卖,他给钱了,就两清了。   拇指按在红色的挂断键上,在即将挂断的前一秒,超大的女声从那头传来——   “陶武你个王八蛋,老娘怀孕了!你的孩子!”   陶武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听到没有!”齐素摸着肚子,突然乐得不行,“我怀孕了。”   说完齐素笑眯眯地把电话挂了。   去你的,真把老娘当小姐呢,还跟你什么关系,现在看看跟你有没有关系。   齐素没想过让陶武负责,她一直就是一个人,活得潇洒肆意,不然也做不出看上一个男人就直接勾去开房的事儿来。她告诉陶武一是因为他是她孩子父亲,他得知道,二嘛,纯粹就是想要报复一下他。   谁让这个臭男人把他当成小姐。   陶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她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没流血,她也不在乎,误会就误会,反正她也不要这个男人负责。   齐素高高兴兴给手机关了机,并且一关就是一周。   再次见到陶武,还是在夜店。   齐素的孕期反应很强烈,小闷孩子闷归闷,却相当能折腾。   她一脸菜色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脸色极臭。   陶武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的肚子,视线又移到她脸上,略显踌躇:“你,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   他回来有两天了,理智觉得这个女人在骗他,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是真的。   他纠结了两天,还是没忍住来了。   齐素今晚吐了三次,刚请了两天假,现在看见始作俑者就来气,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陶武闷不吭声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齐素停下来,回头。   陶武也停了下来,离她四五步远的距离。   “你别跟我着。”齐素说。   陶武一言不发看着她。   齐素又走了几步,回头看他,见他真就乖乖站在原地不动,气乐了:“你这人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陶武立马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你脸色真差。”   齐素翻了个白眼:“你怀个孕试试,看你能好到哪去。”   “真的……怀孕了?”   “还能有呕……”话还没说完,齐素就捂着嘴弯腰连声干呕,陶武一脸着急,伸手在她背上拍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齐素把他胳膊拍开,怒瞪:“你使这么大劲儿是想把我家小闷崽拍出来吗!”   陶武站在原地尴尬的不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轻轻抚她的背。   齐素拍开他,他又锲而不舍伸出手。   夜晚风凉,齐素最近完全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此时胃空,风一吹就觉得冷。   陶武见她脸色极差,心里很着急,“是一直这样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齐素抹了抹嘴,直起腰,晲眼看他:“怎么,你要陪我去医院啊?”   陶武点头:“嗯。”   “我不是‘小姐’么,你不怀疑我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孩子啊?”齐素单手叉腰,美艳的五官被路灯照出几分脆弱,她的脸色非常苍白,整个人恹恹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怀孕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辛苦。   陶武摇摇头,他说不上来,但就觉得她怀的一定是他的孩子。   “你真是个傻子。”齐素嘀咕,“一定很容易被女人骗。”   齐素租的房子就在附近,陶武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到小区门口,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在齐素头也不回进小区的前一秒,陶武开了口——   “你,要不要嫁给我?”   齐素脚步一顿,背对着他。   要不要嫁给我,不是,你嫁给我吧。   看似选择权在她手上,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娶她。   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才这么说吧。   齐素张了张唇,正准备拒绝,就听见他说:“以后我陪你去医院做产检,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你不要去上班了,我养你。”   齐素心神一震,她单薄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整个人都晃了晃。   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我养你”。   这句话对一个从小就得自力更生不然就会饿死的孤儿来说简直就是世间最美,最容易让人沉沦的情话。   齐素先前还只是有点喜欢他,喜欢的程度是怀着他的孩子可以不跟他结婚那种。可现在,她好像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喜欢他了。   太让人心动了。   她回过头,直直地看着他。   “嫁给你,你会对我好吗?”   陶武点头:“会。”   “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嗯。”   齐素眨了眨眼:“好啊,那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