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www.cncnz.net(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电脑站www.txt99.com 手机站m.txt99.com)转载 《博弈》 作者:苏鎏   ☆、第1章 离婚 黄昏时分,一枚炮弹落在离贝瓦医院两百米远的空地上,一时间硝烟四起响声震天。 医院老旧的住院大楼随之晃动了两下,走廊里的灯因电流不稳隐隐闪烁,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走过的人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忙着手里的工作。 病房顶上的墙灰悉悉嗦嗦往下掉,江承宗随手掸了下手里的信纸,又推了推无框眼镜,继续看那封信。 偌大的病房里住了七八号病人,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嘴里说着带当地口音的葡萄牙语,整个病房显得有些喧闹。 贝瓦市从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葡萄牙语就成了当地的官方语言。江承宗的葡语是自学的,平时和人对话能听懂八/九成,但此刻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里的那封信上。 娟秀的字迹无情的内容,仿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朗顶着一身尘土甩着脑袋快步走进病房。他走到江承宗的病床边,顺手拉上了旁边的帘子,一脸兴奋道:“飞机已经联系好了,咱们明天一早就回国。医院也安排好了,你一回去就先看你这腿,工作暂时放一边。我跟你说你这回别不当回事儿,给我好好治,回头要落下病根两条腿不一般长,你这腿可就瘸了。哎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徐朗推了推江承宗,对方就抬头扫他一眼,顺手把信纸往枕头边一放。 徐朗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看的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忙工作呢,新闻稿就先别看了,这里打得再热闹跟咱们也没关系了。我这辈子都不陪你来这种地方了。你说咱们不就一记者,赚俩小钱养家糊口,为那三瓜两枣拼命不值得。我也就算了,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不是新闻稿,温婉来的信。” “信?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俩还通信?这地方是破了点网络也不大稳定,可也比写信来得方便吧。啧啧啧,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写信这种事儿我初中毕业就不做了,你们俩到现在还玩这浪漫。哎我说……”徐朗边说边往江承宗的床边靠,“信上都说什么了,给我看看成不?” 江承宗一抬头就对上了徐朗色眯眯的眼神,他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她要跟我离婚。” “离婚?哈哈哈,你说什么,温婉来信说要跟你离婚?江承宗你没事儿吧,你伤的是腿不是脑,你这也不烧啊,怎么好好的说起胡话来了。哈哈哈……” “确实是离婚。”江承宗不等对方说完又插了一句,病床前瞬间安静了片刻。 徐朗觉得这消息可比刚才那一炮厉害多了,威力堪比原子弹。在他一事无成的前二十几年里,他觉得哪怕什么事情都会猜错,但有一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弄错的。那就是,温婉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江承宗的。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不是,这怎么回事儿啊江承宗。你们俩吵架了?够浪漫啊,隔着这么十万八千里还能吵架,一吵架就提离婚。我还以为温婉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呢,合着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一翻脸就拿离婚说事儿。学霸就是学霸,连提离婚都跟别人不同,还特意写信还告诉你,啧啧啧啧,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徐朗,看在咱俩多年朋友的份上,我希望你稍微尊重我一下。我现在在闹离婚,麻烦你收起脸上的笑容。” 徐朗噎了一下,果然笑不出来了。江承宗平静的脸上显然暗藏深意,那微一抬眼的目光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江承宗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徐朗甚至时常觉得他长得过于漂亮了,就是扒遍女人堆也不见得能再找出一个比他更扎眼的了。每次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的时候,徐朗心里就不住大骂:“妖精妖精!谁来把这个妖精赶紧给收了。” 要不是他清楚自己不好男色这一口,这么多年被看下来,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兄弟下手。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江承宗这撮嫩草曾经引起过多少兔子们地疯狂争抢,后来终于被温婉那个女人给拿下了。徐朗偶尔会想,女学霸就是不一样,不光书念得好,连抢男人都比别人本事高。温婉能抢到江承宗那绝对是费了一番功夫下了血本的,所以他从不认为她会舍得把这吃进嘴巴里的草再给吐出来。 可如今她真的吐了! 徐朗想了想,拍拍江承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你受伤的事情温婉知道吧。” “她知道。” “你不会没跟她说清楚吧。你伤的是左腿,不是中间那条腿,不防碍你们以后那个那个传宗接代。对了,你们不是有孩子了嘛,温婉怀孕了啊。行了行了,她这肯定是孕期综合症,女人怀孕的时候都这样,整天阴晴不定的。我妈就说过,她那时候怀了我整天神经兮兮的,老怀疑我爸要杀她,晚上睡觉枕头上都搁剪刀。你家温婉这情况还算轻的。等明天你回了国好好哄哄她就没事儿……” “孩子她已经打掉了。” 徐朗觉得自己又听到了炮弹爆炸的声音,而且就在他的脚边儿。他无奈地看看江承宗,忍不住嚎了起来:“大哥,你还有什么爆炸性新闻,索性一次性都跟我说了算了,你这一会一个刺激的,臣妾受不了啊。” “没了,温婉打掉了孩子提出离婚,信里就说了这些。我想明天的飞机到了国内后我可能先不去医院,得麻烦你开车送我去民政局。” “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温婉她是不是疯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是怎么追的你,她都忘了啊。她那样的能找着你上辈子祖坟上肯定冒青烟了,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具体原因她没细说,看信里的意思她有新选择了。” “你是说温婉有别的男人了?我早劝你结婚了就别总往外跑了,安心在国内待着多好,你说你这一走才三星期老婆就变心了,这女人不搂在身边是不行的,她们的心思太活了。不过你确定温婉有下家了?她上哪找个比你更好的,我就不信她的新男人能比你长得还好……” “人家或许比我有钱吧。” “有钱?你也不穷啊,你爸不是……”徐朗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有跟温婉提你们家的事儿吗?” “没有。” “我说你傻啊。你装什么一穷二白贫穷贵公子啊,女人都是现实的生物,你明明就是优质高富帅黄金单身汉,你干嘛不说。想考验一下温婉对你是不是真心?简直愚昧!” 一直神情淡定的江承宗终于脸色一变,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阴鸷狠辣,连徐朗看着都有点害怕。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就听江承宗双唇微动,吐出一句话:“好,我成全她!” 远在S市的温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冷不防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一下,疼得简直呼吸不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张塑封的照片,是高中毕业前夕学校拍的毕业照。照片里她紧挨着江承宗站着,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喜悦。在照片没拍到的地方,她甚至悄悄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那一次江承宗没有甩开她的手,任凭她“唯所欲为”。 青春哪怕有一丝苦涩,回忆起来终究是甜的。 可回忆始终只能是回忆,她和照片里紧挨着的这个男人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从此刻起他们将踏上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 曾经她以为她和江承宗会是字母Y,不管距离多远,一旦遇上就再也不会分离。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X,即便曾亲密无间,最终却会越行越远,直至各奔天涯永不相见。 早知要分离,不如不相遇。 温婉突然觉得,自己心口的疼痛感更强了。 而大约八个月后,温婉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切肤之痛。在产房里挣扎了大约一天一夜后,她终于在凌晨时分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在孩子离开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听到医生在那里大声说:“凌晨两点零八分,温婉生下一个女儿。” 话音刚落医生又把手里的孩子托到她面前,露出下半身给她看,并问她:“这是什么?儿子还是女儿?” “是女儿。”温婉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仿佛像在听别人说话。 她想,是个女儿也好。女儿跟妈妈更贴心,在往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她就要和这个小东西相依为命相互支撑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医生们忙碌着为孩子称重带手环穿衣服,顺便想像一下孩子会长什么样。 大概两个小时后她被推出产房送入病房。母亲第一时间冲过来拉着她的手,轻抚她的脸叹道:“温婉,你这可想好了,以后这孩子姓什么怎么上户口?” “孩子姓温。” 温母忍不住又叹一声:“那叫什么你想好了吗?” “叫小柔。温柔温柔,希望她长大了会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 温柔。温母将这个名字轻轻地在嘴里来回说了两遍,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2章 重逢 四年后,S市。 晚饭时分,小柔坐在沙发上拿着摇控器一个个转台。温婉看得头都晕了,过来夺过女儿手里的遥控器,吩咐道:“去,餐桌边坐好,吃晚饭了。” 然后她进厨房端菜,又拿着碗给女儿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饭。最后一趟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钟,已经快七点了,外面天色依旧敞亮。 她把饭碗放在女儿面前,又递了筷子给她,突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个汤没拿出来,于是转身又要走。身后的小柔在那里小声嘀咕:“妈妈,我不要看新闻。” “看新闻好,增长知识。” “我才四岁,不需要增长知识。” 温婉进厨房前喊了一句:“活到老学到老。” 结果她端着汤出来的时候女儿已经在那里埋头扒饭了。电视里正在播一条新闻,她扭头扫了两眼,刚把汤锅放在桌上,手还留在锅柄上电视里的新闻片就放完了,跳出来一个男主播面对屏幕神情端庄得说着什么。 那一刻温婉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 这本来只是寻常的一眼,那天也是寻常的一天,和她以往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照顾女儿,妈妈因为去老姐妹家吃饭不回来,家里只有女儿温柔吵吵闹闹的声音。 可就是这一眼,让温婉觉得自己目前平静安宁的小生活,在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她甚至都不知道电视里到底在播些什么,身体依旧维持着端汤锅的姿势。她的身体背对电视,头却扭了一百八十度直面电视。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瞬间被放大无数倍,仿佛近在咫尺。 她甚至听见耳边有江承宗的声音:“温婉,好久不见。” 真的很久没见了。仔细想想她和江承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当时她肚子里怀着温柔却不敢让对方知道,假装打完胎的轻松样,在民政局和江承宗办理了离婚手续。 那天江承宗是坐着轮椅来的。他在外派到贝瓦的任务中伤了腿,是徐朗推着他来的。两人见面的时间非常短,前期手续早就办好了,他们刚结婚也没什么财产纠葛,唯一的巨额不动产在她的肚子里而对方不知道,所以他们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办完了整个流程。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温婉不敢回头,匆匆走远到下一个路口才搭了的士离开。在出租车上她仔细算了算,她和江承宗结婚总共三个月,加起来不满百天。 可那时候她已经爱了他整整八年,一个抗战的时间。过程非常漫长,结局却异常短暂。他们就此分离,江承宗不知去了哪里,温婉则一直留在S市,进了西华医院当她的产科医生。她生下了温柔,抚养她长大,陪她吃饭睡觉打游戏,却从不谈她爸爸的事情。 小柔偶尔也会问,温婉总和她说两个字:“死了。”再多问她就不说了,只沉默地看着女儿。小柔说她这样的眼神挺恐怖的,因为不想见到妈妈恐怖的一面,时间长了她也不问了。 谁也不会想到,时隔五年,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见到江承宗。他就端坐在电视屏幕的那一端,用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播报着国家大事。他看起来和从前变化不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就是多了副眼镜,平添了几分儒雅气息,很好的将他的美丽掩藏起了一部分。 温婉从前就喜欢他这张脸,她从不避讳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的脸完全吸引了。她甚至没顾得上了解江承宗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就这么一头栽进去深深地爱上了她。 那年她十四岁,刚上高一。因为月份小又跳了一级所以比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小一两岁。脸上架一副超大的眼镜,学习所向无敌长相却十分不起眼,和江承宗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古话说男才女貌,但朋友们形容他们两个人时总说是女才男貌。不是江承宗不聪明学习不好,实在是他的外貌条件太过出色,已远远盖过他的智慧成了别人对他最为深刻的印象。 而温婉除了学习,似乎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优点。她是现在人们口中常说的女学霸,但也是一只丑小鸭。并且她从来没有变成过天鹅,一直到现在依旧是只丑小鸭。 可江承宗从来都是天鹅。时隔多年再见,他依旧和十三年前初见时一样,迷人到令人窒息。但温婉知道,自己现在的胸闷气短绝不是因为对方过于出色的容貌。在那样头脑混乱的情况下,她只是不停地反复追问自己:“怎么办,温婉,你要怎么办?江承宗来S市了,他成了新闻台晚间新闻的当家男主播,也许明天你们就要撞见了。到底应该怎么办,温婉!” 旁边的小柔扒拉了两口饭后见妈妈还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就伸手推了推她:“妈妈,你怎么了?新闻好看吗,哇,这个哥哥长得真漂亮。” 那一刻,温婉觉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想也没想就拿起遥控器,直接换了个台。那边小柔立马叫起来:“妈妈,我要看新闻,我要看漂亮的大哥哥。” “不要看新闻,看卡通片,你最喜欢的卡通片。” “不要不要,我要看新闻,你刚刚说的,看新闻能增长知识。” “你还太小,不需要增长知识。” 小柔有点不高兴,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温婉当初给她取这个名字是有用意的,结果孩子生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完全打空了。因为她这个女儿既不温和也不柔顺,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完全的女汉子一枚。 平时她这个样子温婉会和她讲道理,但今天她却没这个心情,直接把电视一关,冲女儿一瞪眼:“吃饭!” 小柔很少见妈妈这样,到底有些害怕,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不过她吃得不多,没吃几口菜,就把碗里的白米饭全吃了。温婉就陪在她身边,却比她吃得更少,菜几乎一口没动,饭也只扒拉了半碗。 从头到尾她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念书的时候她是学校里永远的第一名,没有人都超过她,包括江承宗。那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包揽前两名,但江承宗的总分永远比她低几分。 别人都说她是念书的天才,但只有她知道,江承宗才是真正的天才。他在那样恶劣的生活环境里还能保持第二名的水准,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都做不到。温婉扪心自问,要是她和江承宗换一个生活环境,别说第二名,估计倒数第二名都很困难。 她知道自己不是江承宗的对手,两人同处一个城市,那些秘密终有一天会暴露在空气里。而她除了束手就擒,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浑浑噩噩地地吃了半碗饭,就端着碗去厨房开水笼头。结果水刚开电话就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打错的,挂了又准备洗碗。 身后却传来女儿的尖叫声:“妈妈,手机不能洗,会坏!” 温婉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吓得她一激灵。小柔走过来捡起手机递给她,半开玩笑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想我爸爸了?” 这话平时她开玩笑的时候也常说,温婉向来不在意。但今天她反应比较大,拿过手机塞进口袋,硬生生回了一句:“你爸他死了。” 说完她关掉水笼头出去,剩下女儿在后面无奈耸肩:“死了也可以想嘛。” 温婉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解释自己的反常,所以她索性就不说了。好在小孩子记性比较差,一转身就给忘了。晚上洗完澡两人一起睡觉时,温婉看着女儿熟睡的容颜,心里却一直在想江承宗的事情。 江承宗当记者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但她从没想过他会从幕后走到台前。印象里他这几年一直在海外当记者,温婉偶尔上网搜索他的信息时总能找到一些关于他在海外特别是战争地区做的采访视频。 他在网上已经很有名了,因为长得帅又干这么高危的工作,很久以前就有一帮粉丝追随他花痴他了。在温婉的印象里,江承宗曾经说过,他不会去当主播。相比起做一个让人欣赏的花瓶,他更希望在幕后做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可现在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温婉一夜无眠。 那一夜她并不知道,自己和江承宗的命运正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他们的关系既不是X也不是Y,而是H。因为有了温柔,两条平行线将永远地被连在一起,无法分离。 这一点温婉暂时不知道,江承宗也不知道。第二天他睡到十点才起来,因为和人约了见面,他洗漱干净换了衣服后就出了门。 他开着自己的雷克萨斯拐上了平湖路,当车停在某个红绿灯前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响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车子跟着颤抖了几下,那感觉就跟五年前在贝瓦的医院一样。那一天他接到了温婉的来信,对方提出离婚。   ☆、第3章 好久不见 民政局门口,江承宗坐在轮椅里看着温婉远去的背影,安静得一句话都不说。 温婉看起来很急,脚步匆忙而凌乱,好几辆的士从她身边开过她都没留意到,一直走出几十米到了下一个路口她才停下来招手,然后匆匆上了辆的士扬长而去。 江承宗仔细算了算,从两人进入民政局到温婉搭车离开,前后竟不到半个小时。他们认识八年相爱五年结婚三个月,一起经历了无数的事情,到最后却只换来一本红色的离婚证书。江承宗觉得一切都有些荒唐。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慢慢地握紧,手背上青筋直爆脸上表情却依旧平静无波。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喇叭声,江承宗身子微微一颤,猛地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面前的红灯已经转绿,身后的车子排成一队,都不耐烦地冲他摁着喇叭。于是他重新启动车子,开过这个红绿灯后在路边停下,然后放下车窗观察外面的情况。 刚刚那一声巨响可不是回忆里的情景,那是真实存在的。听上去像是爆炸声。作为一个当了近八年记者的人来说,江承宗在这方面非常敏感。他知道离他不远的地方肯定发生了事故,并且听动静还不小。 他拿起手机想给台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事态严重不见得有人会对他说实话,对台里的那些人来说,保护他的安危远比抢一条新闻来得重要得多。这一点从入台的那天起江承宗就明白了。 于是他索性自己开车去找。凭着刚才那一声的判断他锁定了大概的方位,应该是在自己的左前方。在他的印象里那一片应该是老式的居民小区,人流量大车也多。他快速地在旁边的小路里掉了个头,直奔那里而去。 车子开了大概五分钟后,他就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从那个方向陆续有大量的车开出来,其间还夹杂了不少神色惊慌的路人。江承宗把车停在路边随手拦了两个老太太追问情况,其中一个惊魂未定道:“爆炸了爆炸了,砰得一声响把我家玻璃都震碎了。” “是煤气爆炸吧。” “不像不像,半幢楼都塌了,煤气爆炸哪有这么厉害。”旁边的老太太赶紧补充。 江承宗谢过她们,又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继续开车。车子又往前挪了大概七八分钟后,他在一个小区前被一股人流拦了下来。眼看着车子无法再向前进,他便把车停在路边,直接往小区里面走。 目标很快锁定,在离小区门口大概三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幢被炸得只剩大半的居民楼火光冲天,不断吐着腥红的火舌。衣衫凌乱神情慌张的居民四散奔逃,偶尔还有身上着火的人从楼里冲出来,吓得旁人尖叫连连。 江承宗微微皱眉。自从回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正如第二个老太太说的那样,这一点儿也不像是煤气爆炸,煤气爆炸形成不了这么大的威力。 身后笛声大作,江承宗回头一看,红色的消防车首当其冲开了过来。他侧身往旁边一躲,顺手还抓住了一个孩子,把他往自己身后带。消防车过去之后孩子的母亲冲了过来,和他道了谢后把孩子带走了。 江承宗则继续往里走。身后还不停有车开进来,先是消防车,紧随其后的是白色的救护车。居民楼里很快就有伤员被抬了出来,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被抬上救护车,一阵笛声响过车子开出小区,很快向着附近的综合性大医院西华医院开去。 作为一个记者,江承宗很想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却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别人。他找了棵大树站定,正巧这时有人扶了个受伤的老人过来,江承宗索性脱了外套撸起袖子,接过别人手里的矿泉水,沾湿了毛巾给老人擦脸降温。 一旁老人的家人看他动作娴熟手法老练,还冲他打听:“大哥,你是医生吧?” 江承宗冲人家笑笑没说话。他虽然不是医生,但以前在采访前线他总碰到伤员,久而久之也跟着医生护士学了几手,能唬得了一般的门外汉。 他帮老人把脸擦干净,确认脸部没有伤口后,刚准备再沾点水替老人擦手上的伤口,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大声吵闹起来。他本不想管,一抬头却见那里围着一堆人,其中一个很是眼熟,像是台里的同事。于是他把水递还给老人的子女,又叮嘱了几句就往人堆里走。 待得走近后他认出了那个人,便开口叫他:“小厉,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叫小厉的本来让一堆人围着有些慌,一见江承宗就跟见着救星似的,赶紧冲过来赔笑道:“江主播,我这做采访呢,可他们这帮人围着不让我拍,我这工作没法儿……” “采访,你这算什么采访!”一个中年妇女叫了起来,一脸不悦,“人家大肚子正在生孩子呢,你拿着个摄像机拍什么东西?回头你老婆生孩子别的男人这么拍她你乐意吗?你拍就拍了,你还专往那个地方拍,没道德不要脸!” 小厉急了,叫道:“新闻自由你懂不懂!我这是正常采访,我可没拍不该拍的地方。” “什么采访不采访的,人家现在生孩子呢,你采访什么啊。” 中年妇女这么一说,旁边一众人立马附和,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还有人想上来抢小厉的摄像机。 江承宗眼明手快拦下那人,一把抓住小厉的衣领拖到旁边,压低声音道:“这什么情况,你还在这捣乱。赶紧走人,回头别惹人揍你。” “可江主播,这是大新闻啊,我这第一手资料得赶紧带回台里去。” “你怎么在这里,台里派你来采访火灾?” “不是,台里刚得到消息人还没到呢。我是正好在这里做别的新闻,赶巧了。你看老宋他们也来了,采访车还在这里呢,现成的东西咱不能不用啊,咱们得赶在别人家的片子出来前先播啊。” 江承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那边停了辆台里的车。他想了想冲小厉道:“你赶紧做个新闻片走人,别去打扰别人。” “可我想……” “事有轻重缓急,你采访归采访,好歹留点职业道德。你要再胡闹回头让人把你摄像机给砸了,我跟你说你落不了好。听我的,赶紧走人。” 小厉不敢再顶嘴,听话地扛着摄像机走了。江承宗折返回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地上正坐着个产妇。她靠在一个大妈身上疼得直叫唤,小腿上满是鲜血。 他蹲下身来刚准备开口,就见一个男人气喘吁吁跑来:“我问了,救护车全拉着人走了,他们说咱们这不算重伤,得先紧着那些伤得重的。让咱们等下一辆车。” “下一辆车什么时候来?” “说很快,但具体多久说不清。” 产妇原本就疼得死去活来,听到这话更是一阵绝望,忍不住就掉下泪来。江承宗见状立马伸手抓住她的手,用平缓的声音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产妇一愣,咬牙道:“昨天、昨天半夜。” 江承宗也一愣,但并未追究,只是又问:“疼得有规律吗,大概几分钟疼一次?” “我、我不知道,我好疼,医生,医生你救救我。” 她这么一叫别人也跟着叫医生,一时间所有人都把江承宗当成了医生。偶尔有人认出他是电视台主播也不敢说,都跟着在那儿安慰产妇:“医生在这儿呢,你别急别怕,没事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江承宗已经在抬表算时间了,产妇疼的时候不顾一切死死掐着他的手,把他手背上的皮都抠下来了几块。他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手表不放,计算着两次阵痛间隔的时间。 那些围在产妇周围的人都是同一幢楼里住的邻居,开始还很关注,渐渐的也都开始散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江承宗在计算了两次阵痛间隔后略松一口气,安抚产妇道:“还不到生的时候,你不要紧张,车子马上就到。” 他虽这么说,但救护车到底什么时候到他心里也没底。刚才报信那个男的又跑回来说,路口都让人车堵死了,老小区道路窄,消防车一来别的车就都进不来了,只怕到时候救护车也得在门口停下。 江承宗就考虑要不要把产妇抱到他自己的车上送她去医院。但他也有顾虑,万一产妇提前生,孩子生在救护车上比生在他车上安全。 他心里略微一犹豫,刚准备再叫人去门口看看车来了没有,一抹白色在他眼前一闪,一个方正的医药箱“啪”一声搁在了他脚边。只见一个年轻女人蹲了下来,向产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温医生,从现在起由我来照顾你。” 这声音听得很熟悉,那感觉就像是从记忆深处渗透出来的一样。江承宗微微一撇头,正巧那女医生也转头,两人在间隔只有一米的距离里来了个四目相接,彼此都将对方看进了眼里。 江承宗想,温婉,咱们好久没见了。 温婉想的却是,江承宗,为什么这么快就遇上了你?   ☆、第4章 共同接生 温婉从医几年,还是头一回面对产妇时这么不在状态。 江承宗的脸实在太有冲击力,以至于对视了一眼后她整个人完全懵了,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布景,唯有江承宗是仅有的主角,鲜明到让人不敢直视。 温婉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像是有人拿着把捶子正在砸她的胸腔一般。要不是蹲着的话她真怕自己会直接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在地上撑了撑,好让自己不至于就地摔倒。 产妇说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听到,只觉得对方的嘴一直在动,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另一边产妇见温婉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害怕。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女医生,可她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自己的情况不大好,医生在斟酌该怎么和她解释? 产妇不由急了,转头又去看江承宗:“那个,医、医生。你、你……我、我……” “我姓江。”江承宗看她想叫自己又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样子,主动报上姓氏。 产妇松了口气,拉着江承宗的手不停掉眼泪:“江医生,我怎么办怎么办?温医生她……” 江承宗就蹲在温婉身边,趁产妇不注意把手绕到温婉身后,在她腰间狠狠捏了一把。温婉吃痛叫了一声,身体晃了两下总算回过神来。 她瞪着江承宗表情不悦,对方却指指还坐在地上的产妇:“病人什么情况,要不要抬上救护车?” 腰间的疼痛还没完全散去,温婉强迫自己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扭头问产妇:“阵痛间隔多少?” “五分钟。”江承宗在一旁搭话。见温婉在看自己,他抬了抬手上的表,“刚刚测的,两次。” 温婉点点头,招呼身后跟上来的急救人员,叮嘱他们把产妇抬上床。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上前来扶产妇,手刚搭到她身上产妇就急得大叫起来:“不不,江医生江医生,你帮帮我帮帮我。”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温婉想要解释两句却被江承宗抬手制止。他有点理解这位产妇现在的心情,在爆炸案发生之后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医生”,对她来说他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特别是目前这种情况下,她即将生产而她先生却不在现场,一个可靠的“男医生”对她的意义或许远不止医护人员这么简单。 于是江承宗也帮着搭了把手,和医护人员一起把产妇抬上了担架。在这期间产妇一直紧握着他的双手,一分一秒也没有松开。 江承宗拍拍产妇的手随即转过头来,冲还愣在原地的温婉招手:“过来。”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仿佛他才是整个救援的核心。温婉抿了抿唇,拿起放在地上的医药箱快步跟上,一行人朝停在十几米开外的救护车走去。在踏上车厢的一刹那,她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或许比这个产妇更需要去看医生。 车门在她的身后关上,砰的一声让人心惊。她几乎不敢去看江承宗,只能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产妇身上。 她先向对方询问了名字,得知对方叫范珍珍后就开始给对方测血压。范珍珍的脸色一直很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婉的每一个动作,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她的手还是紧紧攥着江承宗的手,每次阵痛来袭的时候她就会拼命用力,像是要将所有的痛楚都通过两只手转移到对方身上一样。 江承宗自始至终脸色如常,就像那只手不是自己的似的。 温婉量完血压后冲范珍珍道:“我得给你做个内检,你放轻松别紧张。” 范珍珍却像受了刺激似的身子一缩:“能不能……不做,听说很痛。” “不会,我手法很好。” 温婉拍拍范珍珍的手背,又冲对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然后掀开对方的裙子扒开内裤,将戴了手套的手伸进了对方的□□。 大概半分钟后她把手抽出来,略微一弯腰凑到范珍珍面前:“开了六指,应该来得及。这里离医院很近,你坚持一会儿,我们到医院再生。” 话音刚落范珍珍又是一阵抽痛,她大叫一声随即咬紧牙关,疼得满头冷汗直冒。温婉看多了不觉得怎么样,扭头问江承宗:“孩子父亲呢?” “不知道。” “你们不认识?” “刚刚认识。” 温婉叹口气,又问范珍珍:“你老公呢?” “在外面,他说很快就会赶回来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阵痛?”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那你早上怎么不上医院?” 范珍珍阵痛刚过,忍不住大口喘息:“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很快就回来的。他要我等他,说带我去医院。可我从七点等到快中午,他、他还没回来。医生,我老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温婉心想我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可面对范珍珍她换了种说法:“不会的,或许他刚才就在小区门口,就是太乱了没挤进来。有他电话吗?” “手机拉家里了,刚才……啊疼。刚才跑得太急,没、没拿。” “行行,没关系,晚点再打电话给他,咱们先生孩子。” 接生是温婉的本职工作。她大学毕业后进入西华医院,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但像今天这种情况却是头一回遇见。 救护车到了医院后她和人一起送范珍珍进产房,到门口的时候本来是要请江承宗回避的。可范珍珍像是牛脾气发作了一般,死拉着对方的手不放,口口声声叫他“江医生”,说什么也要对方一起进去。 温婉不是没碰见过接生的时候产妇家属在旁边的情况,但像今天这样产妇非要一个刚认识的男人陪着的情况真的是头一遭。 一般产妇都很避讳男医生,在有女医生的情况下鲜少会让男医生接生。 范珍珍却是个特例,也不知是真被吓着了拿江承宗当心理安慰,还是见人家长得漂亮抓住了就不撒手。总之她很坚持,一定要江承宗和她一起进去。 温婉没办法,出于对病人情况的考虑,她只能先答应下来,然后带江承宗去准备室换衣服。 洗手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对方:“你们真的刚刚认识?” 江承宗居高临下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心肝脾脏胃都一并挖出来似的。温婉撇撇嘴没说话。她太熟悉这个表情了,通常来说他做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生气了,她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 于是她闭嘴不言,转身进产房给范珍珍接生。范珍珍年纪不大,今年才刚满二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温婉替她仔细检查过,发现她除了吸入点烟尘之外就是受了点惊吓,还有腿上被什么东西拉了条口子,其他并无大碍。 生产过程也很顺利,产妇年纪轻体能好,胎位正宫口开得也很顺利,送进产房后不过半小时宫口就开全了。温婉带着个实习医生给她接生,前后花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一切。孩子生出来后她也像自己当年生温柔似的,把孩子光着抱到范珍珍面前,跟她确认是女儿后又抱了回去,称重带手环穿衣服,还在孩子的腿上打了一针。 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五年前她生温柔时的情景。她觉得自己跟范珍珍很像,生的都是女儿,生的时候丈夫都不在身边陪着。但范珍珍比她幸运,因为她有江承宗陪着。 温婉觉得这事儿有点讽刺。她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爸爸和别的女人在国外结婚,现在轮到别的女人生孩子了,她孩子的爸爸居然全程在一旁陪着。 想到这里温婉心里涩涩的。但这苦涩转瞬即逝。她并不怪江承宗,毕竟他不知道温柔的存在,而这结果是她造成的。 一想到女儿温婉的心里又七上八下,这个秘密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炸弹就在她心里头爆炸了。而一旦炸开了,她很担心自己会支离破碎。 忙完这一切后温婉也觉得有些疲倦。她把范珍珍交给实习医生后转身走出产房,临出门前她回头招呼江承宗:“一起走吧,她没事了。” 江承宗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眼神深邃而复杂,温婉一点也看不透。 这个男人从前就是这样,永远深藏不露让人看不清楚。温婉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哪怕再最亲密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没有完全了解过他。 他的心里藏有秘密,这是她当年的想法。而现在她的心里也藏了个秘密。他们两个算不算是扯平了? 在脱口罩和手套的时候,温婉一眼看到江承宗左手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因为不用接生,江承宗没戴手套,而范珍珍从头到尾都在掐他,简直把他那只手都快掐烂了。 温婉不由有点心疼。于是她主动提议:“你跟我过来,我给你上点药吧。” 江承宗看看自己没一块好肉的手背,到这会儿才觉出疼来。他下意识地想点头,但看到面前温婉平静的脸庞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把手一收,放到了自己背后,淡淡道:“不用,谢谢。”   ☆、第5章 情不自禁 温婉不由一噎,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想了想有点赌气道:“不要拉倒。”说完她转身走人,把江承宗一个扔在那里。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江承宗放在背后的手默默地握了握拳。五年不见,温婉似乎变了很多。从她给人接生的状态来看,她已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年轻医生。在范珍珍生产的近一个小时里,江承宗一直在留意温婉。她的每个动作都很熟练也相当专业,哪怕自己这个前夫近在眼前依旧不为所动,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职业女性没有分别。 可她似乎又没有变。刚刚那句“不要拉倒”依旧带有满满的温婉特色。从前她就是这样的,不温柔也不撒娇,哪怕在追求他的时候也是*的。她表达喜恶的方式很直接,不装腔作势也不会掩饰,直接到令人有些接受不了。 曾经江承宗坚定地认为,自己肯定不会被这么一个长相平凡性子倔强的女人所吸引。但现实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不自禁什么叫做日久生情。 当他和温婉结婚的时候,他确信自己是深爱这个女人的。哪怕离婚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也没有变。 那现在五年过去了,他的感情还在吗?江承宗一时有些迷惘,一直到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他站在急诊大楼前向后回眸,像是要从密密麻麻的窗户里寻找到温婉的身影一般。他这看似无目标的一瞟却让站在窗帘后的温婉吓出一身冷汗来。她以为江承宗发现了自己,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赶紧将身子藏进厚厚的窗帘里。 然后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一直到江承宗走出她的视线范围,一颗心才重新放了下来。身后一女同事笑着问她:“温婉怎么啦,对着太阳练功哪。” “她这是想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吧。”另一个同事笑着附和。 办公室里一时气氛很好,温婉回头冲大家笑笑,拿着杯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想自己这会儿的笑肯定挺假的,搞不好就让人看出破绽来了。 但她这会儿真笑不出来。她还在想江承宗的事情。刚刚她赌气走掉其实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害怕。和江承宗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对面站着,简直令她感到窒息。她需要逃开他来找回自己的呼吸,以及快被吓得丢到外太空的心脏。 怎么偏偏这么巧? 温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离西华医院最近的小区发生了爆炸,她当时刚上班正在护士台看病人资料,就接到电话说有个产妇需要人去接手。放眼四周所有人都在忙,她二话不说就接下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现场撞见江承宗。如果一早知道他在那里,她还会去吗? 温婉一时语塞。她这个人责任心挺重的,原本板上钉钉的答案可一想到病人她又犹豫了。所以说这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吗?命运让她在今天碰见江承宗,那她就怎么也避不过。 温婉苦笑了两下,喝了一口杯里浓浓的热茶,转身把注意力放到了工作上。 而另一边江承宗收回目光快步走出医院,搭的士回事发小区找回了他那辆车,去电视台上班。因为竹园小区发生爆炸案,整个电视台的人都相当忙碌,犹如一锅正在沸腾的八宝粥。 江承宗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把门关起,然后才抽出时间来查看自己手上的伤势。伤口处的血已经停了,血痂混合着皮肉布满整个掌面,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来。看到这满手的狼藉,他才深深体会到女人生一个孩子会有多痛。 这不免又让他想到当年温婉怀的那个孩子。如果她没有打掉孩子,那她生产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痛?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才会希望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可她若要生孩子就必然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就像一个矛盾体,女人要是追究起来简直无解。 江承宗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面色微微一沉。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让人给打开了,徐朗不客气地走进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看到了他的手,于是他问:“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在爆炸现场,你也给炸到了?” “没有。” 见徐朗还有追问的意思,江承宗又补了一句:“有没有药箱,给我拿一个进来。” “你这手得去看医生吧,搞不好要发炎。” “先包一下,等晚上忙完再说。” 徐朗一看时间都四点了,只能无奈耸肩出门去拿药箱。吃他们这行饭的人就这样,天塌下来都没有播新闻来得重要。个人的事情只能往后推。 所以有时候他挺不理解江承宗的,像他这样的为了工作忙死忙活那是没有办法,生计所需嘛。可江承宗何必要受这个罪?整个集团都是他的,每天躺那儿数钱都忙不过来,何必跑来自讨苦吃。 可这满肚子的疑问他却不敢问出口。把药箱交给江承宗后他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办公室里江承宗关起门来找出卷白绷带,连药都没上就直接把整个手掌裹了起来。 于是那天晚上晚间新闻的时候,全国一半以上的人民群众都看到新闻台当家男主播的手受了伤,白色的绷带极其扎眼,刺痛了一帮少女主妇乃至大妈的心。 因为是周末,晚间十点档的深度访谈节目不做,江承宗播完七点档后就下班了。他从主播台上下来回办公室去拿外套,一进门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不得不承认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有种灼人的味道,明明只伤了点皮肉,这滋味却并不好受。江承宗想起在医院里时温婉对他说的话:“我给你上点药吧。” 或许当时他不该拒绝的。 思考了十秒钟后,江承宗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出了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觉得有点头晕,一摸额头比平时略烫一点。 尽管如此他还是舍近求远,没去离电视台比较近的医院,而是选择一脚油门踩到底,往西华医院开去。 他和自己说他只是想随便找个门诊医生看看手上的伤口。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其实只是想赌一下,看温婉还在不在医院。 温婉今天晚上值夜班,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看一床病人的病历。没有急诊病人送来的时候,她的时间还是比较宽松的。 办公室里除了她还有她的好姐妹许苗,两个人难得碰在一起上晚班,许苗的嘴就一直没停过:“你说今天这一下子送进来这么多病人,前面忙得过来吗?” 温婉看着病历头也没抬:“搞不好回头前面就打电话过来叫你过去帮忙了。” “千万不要,我可是新人。” “一个进院三年的住院医师,你可真够新的。” 结果她这话音刚落,手机居然响了。她一看是骨科的同事顾元打来的就给接了,电话一通对方开门见山:“温婉你这会儿有空吗,前面忙得不行,你过来搭把手行吗?” 办公室里很安静,顾元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进了许苗耳朵里。许苗伸出手指点了点温婉,冲她一脸坏笑做了个嘴型:“乌鸦嘴,活该!” 温婉苦笑:“有空,前面怎么了,怎么把你也叫上了?” “今天真是邪门,白天送来一批烧伤的还没处理完,这会儿又来了一批打架斗殴的。几十号人破头瘸腿的,人手实在不够,要不我也不会找你。” 温婉应了之后挂了电话,起身整外套的时候就听许苗在那儿酸溜溜道:“果然跟你交情不一般。偏偏找你帮忙。” “要不你去?” “别别,我可不去,人家顾元点名要你,我去了岂不货不对板。” “酸。” “就酸就酸。院长的外甥相中你,我能不酸吗?” “人家那是体贴你。” “体贴我什么?” “体贴你资历浅啊,新……人。” 温婉拖长了尾音走出办公室,把许苗愤怒的咒骂声锁在了门后。然后她搭电梯下楼,去到前面的急诊大楼。刚一进去就闻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再仔细一看大厅里七倒八歪坐了不少人,清一色的年轻男人,目测都只有十几二十来岁,个个身上都挂了彩。 有的伤得轻不过是皮外伤,有些伤得重的躺在病床上或是歪在轮椅里,疼得嗷嗷直叫。 温婉心想真是活该,好端端的日子放着不过跑去跟人打架,既伤了自己又浪费医疗资源。真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怎么想的。 是因为日子太难过从小缺乏父母的管束吗?可这世上这样的人千千万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和他们一样走上这样的道路的。 看到他们温婉克制不住地想到了江承宗,不同的人即便有同样的起点,他们也终将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 温婉轻叹一声,刚要往前迈步,却听身后响起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过去。因为惯性的缘故,温婉整个人撞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一张病床快速从自己面前推过。她再转头去看拉自己的那个人,刚想同人说声“谢谢”,江承宗的脸已经直直地撞进她的眼睛里。   ☆、第6章 尖锐 温婉突然觉得很丧气,好像一旦有事情变得不顺利后,其他倒霉事情也会接踵而至。 她冲江承宗挤出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然后就发现对方原本捏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气氛有点僵,温婉觉得似乎是自己造成的,于是没话找话道:“你来看病啊。” 江承宗把包了绷带的手往她面前晃了晃,温婉恍然大悟:“早跟你说了要及时处理。” 江承宗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童年时的阴影造就了他过于孤傲的性格,徐朗总说他这人情商为零,所以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朋友。 今天的事儿要是换了别人哪怕是徐朗,江承宗都不会见那人第二面。可偏偏是温婉,这个女人从来让他无法用对待平常人的方法来对待她。江承宗管这叫孽缘,徐朗说这叫克星。 江承宗面对克星的指责,少见得没有掉头走人。他本来想说让温婉直接给他处理一下,但一眼瞟见正朝他们走来的那个男人,他又改变了主意。 那男人一身白大褂,显然也是个医生。他直接朝这边走了过来,两只眼睛一直在自己和温婉身上来回打量。江承宗觉得这人心里有想法,至少他和温婉站在一起的画面让这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格外关注。 于是他站在那里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温婉也看到了那个医生,主动冲对方打招呼:“顾元,情况怎么样?” “忙得团团转,你怎么样,刚刚那病床没撞着你吧。” “没有,还好有人拉了我……”温婉边说边去看江承宗,她的手指正指着人家,但江承宗脸上阴霾的表情让她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她好像说错话得罪了对方,可到底哪里错了她却一时没发现。 江承宗心里想的是,她用“人”这个字来形容自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似的。 顾元却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还没走过来时他就一眼看出了江承宗和温婉之间关系不简单。他们肯定认识,但关系有点紧张。否则江承宗救了温婉温婉该向他道谢,至少也该露个笑脸。可她并没有。 男人和女人有时候关系紧张并不一定都是坏事,这跟同性间的交恶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很微妙的。顾元在男女关系上极其有经验,凭他丰富的实战经历几乎可以一眼得出结论,温婉这个新晋超人气男主播之间肯定有过一段过往。并且这段过往并不愉快还令两人印象深刻。 顾元心头突然涌起一丝淡淡的不悦,但脸上依旧不显:“是你朋友吧。” “啊,算是吧。”温婉有点尴尬,“那个他手受伤了,让我给看看。” “我来吧。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你先去帮我看看那个骨折的病人,就坐那儿穿蓝衣服的。” 顺着顾元的手看过去,七八米开外的椅子上确实坐了个穿蓝衣服的病人。温婉隐隐觉得顾元是故意支开自己的,但她并不想在这里久留,于是立马答应转身走人。留下顾元和江承宗两个男人默默对视着彼此。 看了一会儿还是顾元率先打破僵局:“江先生是吧,请跟我这边来。” “不用去办公室,在这里处理就行。”江承宗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忙。” 他说着又瞟了一眼温婉,眼里的意思不言即明。连产科的医生都抓出来了,可想而知今天的急诊是有多忙。 “行,那咱们这边走。”顾元把江承宗带到了靠墙的一排椅子边,让护士替他去拿医药箱。在给江承宗剪手上纱布的时候,他听到对方淡淡道:“比起处理皮外伤,她更不擅长处理骨折病人。” 顾元心头一颤,觉得这男人说话真是尖锐到了极点。如果说刚刚那一句“你们忙”还可以勉强忽略的话,那这会儿这一句他怎么都听明白了。他刚刚确实做得太明显了,温婉一个产科医生处理江承宗这样的皮肉伤还说得过去,让她去跟骨折病人打交道确实难为她了。 可当时情况紧急顾元也没多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温婉打发了。他只是不想看到温婉和江承宗过于亲近,就像雄性动物本能地保护属于自己的雌性动物一样。尽管温婉根本不属于他。 想到这里他扭头去看不远处的温婉,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们两个。刚才两人之间说话的那一幕全让温婉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这两人身上看到了一点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告诉自己这实在太可笑了。顾元是有主的男人,虽然他的主换得非常勤快,但基本不会断档儿。许苗曾经无聊地统计过,结果发现顾元交往过的女朋友比她们产科在编的女护士还要多,并且还大发感慨道:“出色的雄性动物总要拥有不止一只雌性动物,这属于动物界的自然法则。” 至于江承宗……温婉忍不住笑了,轻轻摇了摇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要说有那也是从前,现在他应该挺恨自己吧。 温婉一时有些走神,却把坐她对面那个病人吓了一跳。对方小心翼翼问:“医生,我这手是不是保不住了?” 温婉一愣:“不会啊,谁跟你说的?” “我刚刚看你摇头,你笑得好勉强,我、我有点害怕。” “别怕,”温婉失笑,拍拍那人的肩膀,“你的手没什么大碍,就是……” 温婉话说到一半,感觉有人也在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发现是个满头鲜血的年轻人,正一脸不耐烦地望着她。 “医生,你好了没有,我头很痛啊,你先帮我看。这种怂仔你理他干嘛,随他去啦,先帮我看。” 温婉本来看他一脸血也想帮帮他,可一听这人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不悦。她强压怒气冲那人道:“你稍微等一下,我这里马上就好。” “等等等,等什么等啊!”年轻人怒了,一抹脸上的血就叫嚷起来,“我老婆今天刚生完孩子,你赶紧给我弄!” 温婉眉头皱得更紧了。放在平时遇到这样的人,她最多不理就是了,要不就安抚他两句。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胸口像闷了股气似的,怎么也压不下去。想到白天救护车上无助的范珍珍,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生孩子的画面,她一时情绪上头,脱口而出道:“你老婆今天生孩子,你该多陪陪她的,不该去跟人打架。”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回头是你照顾你老婆,还是你老婆照顾你?这是后面的那番话,温婉强压下去没说出来。她怕说出来局面会无法控制。 可即便这样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还是像个爆竹似的炸开了。他看上去像是一群人的老大,温婉的话害他在小弟们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也不管自己一脑袋的血,甚至忘了这里是医院,二话不说一撸袖子就朝温婉伸出手来。 他想伸手去抓温婉的衣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动手搧她两个嘴巴。可最终他的手却没能碰到温婉的衣服边儿。就在他暴怒跳起想要动粗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医用剪刀,直接打在他的手背上。 剪刀锋利的刀头扎进他的皮肉里,划出一道口子还挑起一块碎肉后才又飞了出去,“叮”一声掉落在地上。 一时间空气有短暂的凝结,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大概十几秒后,黑衣年轻人捂着手背嗷嗷叫了起来,边叫边跳脚。旁边的“小弟”们一拥而上,全忙着关心“老大”。 大家都挺奇怪,这一剪刀威力竟这么大,听上去“老大”叫得比刚才那一板砖还要凶。 只有年轻人自己知道这一下有多疼,刀尖扎进肉里直刺他的手骨,他甚至怀疑他的骨头都让那剪刀戳出个洞来了。这令他大为光火,既觉得疼痛难忍又觉得丢脸没面子,一整个晚上积聚的怨气终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他推开围在身边的一众走狗,在大厅里大吼起来:“他妈的谁冲老子下的黑手,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温婉见状向后退了几步,招呼其他病人赶紧离开,又转头去看顾元。见对方已经让人去请保安,她才安心一些。 年轻人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大吼大叫,几个年轻男医生想上去制止他,却都让他给打开了。看他一副气势汹汹要找人麻烦的样子,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年轻人见没人敢上来就疯得更凶了,就像要靠这种撒泼的行为找回丢失的颜面似的。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婉,一个箭步想冲上去动粗,结果还没走出一步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脚居然离开了地面。 他心里一惊正眼一看,发现自己让个男人揪住了衣领。对方如花般艳丽的脸上表情肃杀,吐出来的字更是冷如冰霜。 江承宗压低声音威胁道:“再不闭嘴,我保证下一剪刀绝对不会只扎你手上。”   ☆、第7章 开/房 医生办公室里,温婉熟练地夹起一团消毒棉花,替江承宗处理手上的伤口。 血痂被洗去之后,露出狰狞的手背。皮肉外翻,有一处甚至连白骨都能隐隐见到。温婉一边替他上药,一边问:“疼吗?” “不疼……” “嗯?” “那是傻子。” 温婉失笑:“你比以前有幽默感。” “因为我以前是个傻子。” 这话意有所指,温婉不敢再往下说了。她怕再说下去就该吵起来了,一吵起来就没好话,搞不好会把小柔这个秘密一并给说出来。 于是她选择沉默,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江承宗的那只坏手上,并且像对待艺术品一样来回擦拭上药去除死皮和坏肉,前后足足折腾了二十分钟。 最后江承宗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以了吗?” 见温婉抬头看他,江承宗又补了一句:“疼。” 他不是铁人,消毒水擦在皮肤上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只不过他忍耐力较好,一直挺着没说。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可以任由温婉拿他的手当猪爪子,来回折腾个没完。 温婉有点失神,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棉花,拿过绷带替他缠手。一边缠一边轻叹:“你今晚太冲动了。” “怎么,没让人揍到你不乐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婉一脸无奈,“你不该跟那种人一般见识。这一点也不像你。” “太吵了。” 温婉拿起剪刀剪纱布:“怎么说?” “医院禁止高声喧哗。其实你应该叫保安把他扔出去。” “他后来确实被扔出去了。不过我查了一下,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承宗挑眉。温婉冲他苦笑:“范珍珍的丈夫。记得他说的话吗?他说他老婆今天生孩子,原来他没胡说,他老婆真的今天生孩子。” “老婆生孩子,他一整天没出现,到了晚上因为斗殴才进医院。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温婉也觉得这男人挺渣的。白天给范珍珍接生的时候,她还能自我安慰地想,或许她老公在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许他也往家赶了只是没碰上他们。或许他也找来了医院陪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了。 因为记挂着这个,温婉一整天去看了范珍珍好几次。但每次她床边都是空空的,没有一个家人陪伴。看病历记录范珍珍十九岁,也许怀孕的时候才十八岁。刚成年的年轻女子,已经为人母了。温婉几乎可以预见到她混乱的将来。 她能带好孩子吗,还是一个人。温婉对此表示怀疑。 现在又看到了范珍珍的丈夫,她心里的怀疑就更深了。两个都是孩子,都还不懂生活的艰辛为何物。一个天真不懂事,轻易承受了生活的磨难。一个好事太冲动,即便这次没什么,将来也必定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温婉忍不住去想他们的孩子,以后将面临什么样的人生?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会长成什么样。这么一对比,她的温柔或许还算是幸运的。她虽然自小没有父亲,总算还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想到“父亲”这个词,温婉又忍不住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江承宗。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部线条衬托得更为柔和了。温婉心想,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想入非非啊。他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老天爷才开恩赏了他这么一副出众的皮囊? 幸好离婚了。温婉略感庆幸,如果还在一起的话,或许她也将承受不小的压力。 江承宗也在打量温婉,见她唇角微扬似有笑意,就问:“笑什么?” “没、没什么。” “嗯。”江承宗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去摸额头。然后他微微皱眉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刚刚来的路上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发烧,经过刚才那番折腾,他想他大概烧得更厉害了。 温婉注意到了他的这一举动:“怎么,不舒服吗?” “有点烧。” “发烧了?”温婉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手指刚一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就像触电了一般,赶紧又缩了回来。 江承宗忍不住调侃她:“怎么,这么一下就测出来了?” “没,还没有。我去拿体温计。”温婉起身的时候有点慌,膝盖不小心还撞到了写字台的抽屉,疼得她直抽抽。她略显慌乱地取来耳温计,戴上一次性耳套给江承宗量体温。对方非常合作,头微微向另一边偏去,配合得相当默契。 温婉突然就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 好像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吧,有一次国庆两人约了一起去爬山。结果山里下起了雨温婉却忘了带伞,江承宗把自己的伞分一半给她,自己几乎淋得浑身湿透。 那天从山上下来回家的路上江承宗就感冒了。到了温婉家后温婉非拉他进屋,拿出体温计替他量体温。当时她笑着说自己以后会是大夫,这种事得常干。就委屈江承宗给自己当个*实验吧。 当时的气氛轻松又惬意,两个人也是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江承宗甚至还记得,量完体温后温婉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是给他的回报。 那么今天呢,今天量完体温后她又会做什么? 江承宗转头去看温婉,发现对方也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四目相交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身体里迅速冒头,但很快又被压制下去。 温婉拿着体温计走开,侧过身去看上面的读数,咽了记口水才开口:“四十度八,有点高。” “怎么办,打针还是吃药?” “都要吧。” “那就开/房吧。” “啊?”温婉转过头来,表情有些震惊。 江承宗的笑带了点嘲讽:“开间病房。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回头烧退了我就走。” 温婉真心觉得尴尬,两人在办公室里也就待了半个多小时,为什么屋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江承宗看似云淡风轻,说话也波澜不惊。可她总觉得对方完全掌控着他们的谈话节奏。他的很多话富有深意,听了让人忍不住想要追根究底。又像是在试探着什么,温婉很担心再这么谈下去,自己心里的那点秘密会让他一点不留地通通给挖出来。 江承宗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温婉这么想着,赶紧答应道:“好,我帮你开/房。” 话音刚落,她听到办公室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嗤笑声,这笑声真是令人窘迫不安,温婉几乎想扔下江承宗夺门而逃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抓起电话问住院部要一间单人病房,借着和别人说话的功夫让这种尴尬感慢慢自行消散。 结果她刚挂了电话,许苗查完房推门进来了。刚进门就听她在那里大声说:“亲爱的,今天晚上……” 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很显然许苗看到了办公室里端坐的江承宗,并且瞬间就惊呆了。 温婉也有点意外,本能地就想往外赶人。于是她冲江承宗道:“房开好了……” “谢了。”不等温婉说完,江承宗起身出门,连看都没看许苗一眼,甚至都没跟温婉道别。那样子既高傲又冷淡,带了点欠揍的意味。 可许苗一下子就被他给震住了。江承宗走了都有两分钟了她才回过神来,凑到温婉身边拼命献媚:“亲爱的,这谁啊,你男……朋友?” “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不普通的普通朋友啊。真不够义气,这么好的货色自己藏起来不让人见。” 温婉心想你今天不就见着了么。 许苗还在那里花痴:“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对了,他怎么这么眼熟,谁啊我想想。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新闻台,主播。” “对啊,每天七点档,还有十点档。他是播新闻的。他怎么上这儿来了?” “播新闻的也要看医生。” “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更帅。温婉你可以啊,藏了这么个极品男人,难怪看不上顾元了。” “别瞎说,顾元有女朋友的。我们只是朋友。” “是啊是啊,他有女朋友。他那女朋友的列表要是打印出来,都能绕咱们办公室好几圈了。哼,女朋友。”许苗边说边往温婉身边凑,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甜得发腻,“亲爱的……” 温婉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行了,你不是喜欢顾元嘛,怎么又想换新目标?” “顾元……”许苗歪着脑袋似有不舍,“顾元是挺不错的,可是这是江承宗哎,新闻台当家男花旦,你知道每天守在电视机前为了看他一眼的女人有多少。那些从不看新闻的女人为了他成了新闻台的忠实观众。这样的货色近在眼前,我实在有点招架不住。而且我听说哦,他身家来历很显赫,不是一个小小的主播这么简单。哎,你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温婉当然知道,可她不能说也不想说。江承宗那了不起的身家背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恶梦。她多么希望他永远都只是那个她最初认识的江承宗,只是那个漂亮的江承宗,没有他那复杂的家庭关系,没有曾经发生的那些不堪的往事,没有死亡没有威胁,一穷二白却干干净净。 可是不行,他是江承宗啊。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他的背景就已注定。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人们都忽略了它。一直到五年前,所有的一切都被从泥土的最深处挖掘出来,暴露在了耀眼的阳光下。   ☆、第8章 情窦初开 温婉一直忙到清晨,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家。 到家的时候妈妈正给小柔做早饭,温婉匆匆和她打了个招呼就飘进了自己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 她实在太困了,坐地铁回来的路上她居然靠在隔壁的人身上睡着了。亏得那是个赶着去上班的小姑娘,要是个大老爷们,谁吃谁豆腐还真说不准。 昨晚大概是她进医院后碰上的最忙的一个晚上,几乎没怎么歇过,前半夜忙着帮顾元的忙,还要应付江承宗。之后好容易有了点空闲,结果产科里又忙得马不停蹄,后半夜突然来了两个急诊。一个顺产一个要剖,她和许苗一人分了一个就扎进了产房里,以至于江承宗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温婉拉过被子裹在身上,刚准备不顾一切地睡去,脑子里却又出现了江承宗的影子。 就像屁股上让人扎了一针似的,温婉一下子就醒了大半。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忆着昨晚江承宗做的那些事情。那把剪刀是他扔的,精准而果断。如果当时不是他扔那一剪刀,温婉敢保证自己早让那年轻男人一把揪住胸口了。 可后来江承宗把人衣领给揪了,还把人提起来重重摔了出去,把个急诊大厅闹得人仰马翻。温婉当时就想,这男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从前的时候好像没觉得他这么有力量,他向来是走清高冷傲路线的,鲜少与人动手。两人恋爱的时候他也从不学电视里玩浪漫把她给抱起来,所以温婉一直以为江承宗是比较文弱的那类人。 但昨晚发生的一切令她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认识。她果然还不够了解他。 后来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似的在温婉的脑子里来回播着。年轻人被摔出去后他的那些“小弟”们很是不悦,一个个围上来想找江承宗麻烦却又不敢。后来还是顾元出面把他们驱散,又有保安过来维持秩序,才没让场面失控。 因为怕惹人关注,温婉悄悄带江承宗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替他处理伤口。于是就有了那番尴尬的对话,还有了最后的“开/房”事件。许苗听到了一耳朵,几次拿这个事儿打趣她。 再后来她终于做完所有的工作,想着去病房看一看江承宗时,到那儿却发现他已经退房走了。她想找护士台的人问一下江承宗是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情况如何。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她觉得尴尬,害怕别人探询的目光。因为她知道,像江承宗这样耀眼的男人,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人格外关注。 温婉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优柔寡断了。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身上的棱角慢慢给抹平,取而代之的是圆滑和心机。她的心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纯粹,那里面装了太多的东西,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成了一层层坚硬的伪装,套在她身上日久天长的,竟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还能回到十三年前该有多好。那时候她刚上高一,是个长相平凡毫不起眼的女学霸。她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本校的高中部,磨拳擦掌想着奋斗三年,然后再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光荣毕业。 也就是在那一年,温婉认识了江承宗。他们两个是高中同班同学,可第一次见面却并不是在班级里。报道那天听说江承宗来晚了,他来的时候温婉早就走了。第二天开学的早上,温婉才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撞见对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承宗显得有些狼狈。他那时候个子高高的人却非常清瘦,显得有点弱不经风。小巷子里七八个男生围着他又打又骂,他始终一言不发。 温婉眼看着他让人推倒在地,拳头重踢一下下砸在他身上。而他始终护着头,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 温婉当时想,这男孩真能忍也真倒霉啊。因为心里起了一丝同情,从不管闲事的好学生温婉生平头一次好奇心起,冲着巷子里的人大吼一声:“老师来了!” 就这一声,把那些小混混们全都给震住了。那些人也是本校生,个个都认得温婉,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好学生老师的宠儿。她这么一喊大家信以为真,顿时呈鸟兽散,只把江承宗一个人扔在了巷子里。 见他们都走了温婉就上前去,刚打算伸手拉对方一把,江承宗却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淡定得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温婉被他给唬住了,偷偷打量几眼发现他似乎真没怎么伤着,心里正觉得奇怪呢,江承宗居然连声“谢”都没有,抬脚就要走。 温婉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他:“你等等。” 江承宗回过头来瞟她一眼,就像今后的十几年里扫过她脸上的目光一样。那眼神清澈明亮,把才十四岁的温婉完全看呆了。少年时唯一偷看过的几本青春小说里各种美好的男主角瞬间跳了出来,可即便如此温婉依旧觉得不够形容这少年的美好。 向来都是资优生的温婉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精准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美少年。而江承宗望着她一言不发,吝啬得连一个字都舍不得“施舍”给她。 温婉有那么点生气也有点懊恼,顾不得害羞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住我就为了问这个?” 温婉终于忍不住微微脸红起来:“不、不是。我是想说我好歹救了你,你该对我道声谢吧。” 江承宗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在回头的一刹那淡淡吐出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迈开大步走出小巷,再也没看温婉一眼。温婉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酷的男孩,怔怔站在小巷里出神,以至于生平第一次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当她快跑着冲进教室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江承宗。就在那一刻,书呆子温婉听见自己心头悉悉嗦嗦响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似的。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声音叫做情窦初开。她冰封了十四年的少女之心,因为一个江承宗,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破土而出了。 然后她就想当然地认为,江承宗会像青春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因为自己这个女主角出手相救而不可救药地爱上她。哪怕她长得远没有他好看,站在他身边就像古代戏文里陪在少爷身边的书僮似的。 再平凡的丑小鸭也有少女心的那一刻,温婉也不例外。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真的太天真了。江承宗完全没有以身相许的觉悟,甚至一点点爱上她的迹象都没有。 温婉灰心又丧气,可是毫无办法。生平头一次她碰上了怎么努力也解不开的难题,并且这难题比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试题难上百倍千倍。甚至时时扰乱她的心神,让她在做题复习的时候都觉得心烦意乱。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就像黑夜里正在潜行的路人,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她盼着能有一点光出现在前方,可无论怎么走都像是死胡同。 温婉感觉胸口发闷心跳加速,整个人像抽筋似的无法控制。她觉得自己醒着,可手脚动弹不了连呼吸都快没有了。她拼命活动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终于从脚趾头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最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大口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她依旧觉得疲乏困倦,可她不敢睡。她怕这种梦魇的感觉再次缠绕上来,尽管眼睛都睁不开却依旧挣扎着下床,打开手机刷起了应用。 微信上许苗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居然是昨天晚上急诊大厅发生的那一幕。照片清楚地拍到江承宗揪着那个年轻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的画面,甚至还有人特意在那年轻人的脚下划了个圈,像是在提醒大家注意这人双脚离地的情况。 许苗同时还给她发了个微博链接,温婉点开一看发现是个热门话题,几百万的阅读量显示出网友们对这件事情的兴趣有多浓厚。 话题的主角当然是江承宗,除了刚才许苗发给她的照片外,还有一系列同一时间的照片。话题主持人自称昨晚也在西华医院看病,凑巧拍到了当红主播江承宗当众打人的一幕。 微博下面转发过十万评论也有好几万,温婉点开一看见最前面的热门评论全是一面倒支持江承宗的。有人跳出来说PO主居心叵测,只发不利于江承宗的内容,却没有说清前因后果。也有人说自己昨晚也在现场,明明是那个年轻人发疯想要打医生,江主播不过出手制止罢了。 还有江承宗的铁杆粉丝发了类似于“楼主SB”之类的言论,点赞无数,整个评论区热闹非凡。温婉翻了好几页才发现一两条夹在其中指责江承宗的,但完全被淹没在人舌中激不起一丝风浪。 温婉有些无语也觉得有些抱歉。昨晚的事情因她而起,倒霉的却是江承宗,这就是所谓的人红是非多吗?随便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被人放到网上随即被放大无数倍。温婉有点担心,这个事情会对江承宗的职业生涯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江承宗也看到了这条微博,并且相当不以为然。 徐朗赖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走,一脸讨嫌的模样:“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可能会出手跟人打架啊,这太不符合你的人设了。因为什么,女人?” 说完这个徐朗自己先笑了,结果还没笑几声就听坐在对面的江承宗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因为温婉。”   ☆、第9章 他的女儿 温婉这个名字从江承宗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徐朗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和江承宗一样,五年前民政局一别后再没见过温婉,这几年也没听江承宗提起过。如果不是今天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几乎都快把这个老朋友给遗忘了。 然后他就一脸疑惑:“温婉?这事跟温婉有什么关系。昨天晚上她也在医院?” “她是西华医院的医生,产科的。” “对哦,她是学医的,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可你怎么偏偏就去那家医院呢,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徐朗一拍额头,“冤家路窄!” 江承宗看他一眼却没说话。徐朗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怎么会这么巧,不过说起来大家都在S市,能撞上也正常。哎你昨晚干嘛去医院?” “去看手。” “对了,你这手伤着了。昨天太匆忙忘了问你,到底怎么伤的?” 江承宗面无表情回了他一句:“你不用知道。” “我是不用知道。可现在全国的网民都在讨论你的事情。从那几张该死的照片到你的手,都快让人八卦烂了。有人说你的手是打架弄伤的,也有人说你是先包的纱布后打的人,手上的伤和打人没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猪脑子。” 徐朗一愣:“什么意思?” “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你是没工作做了闲得发慌,才跑来我这里骚扰我?” “谁有那太平洋时间。我是担心你,人言可畏,你是名人,形象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为了温婉那样的人去跟人打架值得吗?这女人当年做得那么狠,难道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没留恋。” “那你为什么打人?” “纯粹看不惯那个猪头的样子。”说完这话江承宗直接赶人,“没事就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徐朗恨得直咬牙,临出门前还不甘心地吼了一句:“红颜祸水,你别在温婉这块石头上栽两次跟头。” 江承宗懒得理他,埋头忙自己的事情。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之后他才想起刚才徐朗说的那句话。红颜祸水,他不由笑了,红颜祸水,温婉有颜吗? 温婉从来就不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学生时代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当时他甚至没看清温婉长什么样,只觉得这女生脸上的眼镜真大啊,简直都快盖过她半张脸了。 后来他们成了同学,温婉学习非常好,每次都压他几分考第一。即便这样江承宗还是记不住她的脸。他太忙了,忙着去工地搬砖头,忙着去给人粉刷墙壁,忙着买药给母亲治病,当忙完这一切后他才有一点点时间拿出作业来胡乱涂几笔。 这样忙乱的生活哪里还容得下一个温婉,江承宗记不住她也不想记住她,在他的印象里温婉就是那一副遮了半边脸的超大眼镜,仅此而已。 而她现在已经不戴眼镜了。上了大学后她就改戴隐形眼镜。那天晚上播完新闻被徐朗拖去酒吧喝酒的时候,两个人不免又回忆起了从前的温婉。 徐朗这么评价温婉:“漫画里的女生是眼睛大得占了半张脸。她倒好,是眼镜大得占了半张脸。说实话别说是你,高一头一个学期我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个子小小的人又瘦,要不是学习好,简直找不出一点存在感。我只有在上课老师提问她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哦对了,还有每次考完试发成绩单的时候,永远排在第一名,想不记住都难。” 江承宗得承认,徐朗说话不大好听,但都是大实话。 “我真不明白,你后来怎么会跟她好上呢?咱们班里不是没有美女啊。全校公认的校花姜艺珊就在咱们班,你没道理看不上她却跟温婉好上啊。你到底看上温婉哪一点了?念书好?可她念书再好,最后也就上了个二本,这么多年的第一算是白瞎了。” 他看上温婉哪一点?这个江承宗一时也说不清楚。感觉他并不是一天之内突然爱上温婉的。这个女人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他的心里刻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印迹,到最后即便他不刻意去想也根本忘不掉了。 徐朗根本不知道,他和温婉之间发生过什么。温婉那样的人,视学习如生命一样的人,因为什么最终只去了一所二本的医科大学。那些远离校园的时间她都在做些什么,她曾为了自己付出过什么。那种种的一切无法言说,感动是慢慢积累的。当然除了感动外,或许温婉的性格也是吸引他的一个重要因素。 否则感动积累到最后依旧只是感动,不会量变成为爱情。 也正是因为这份感动,当年江承宗才会同意离婚,哪怕温婉狠心打掉了他们的孩子,他也从没有对她恨之入骨。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想起顾元来。温婉当年的信里提到她有了别的男人,就是这个顾元吗?两人都是医生,说起来挺般配的,那他们结婚了吗? 江承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八卦,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这无聊的问题甩到了脑后。结果身边的徐朗也提到了结婚了问题,不过主角不是温婉而他。 徐朗拍拍他的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听我一句劝,早点结婚算了。别再跟温婉那样的女人牵扯不清了。你碰上她只有倒霉的份儿。再说她长得又不漂亮,何必浪费时间。你看看我,结婚之后日子多顺心,老婆孩子都有了,这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所以你闲得深更半夜拉我出来喝酒?” “谁说我闲的,我那是关心你。你这样的身家背景,不结婚岂不可惜了。要我说,你索性也别管长相了,挑个同样背景硬的强强联合算了。反正女人的长相对你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套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说,你找老婆不在乎对方漂不漂亮,反正都没你漂亮。” 江承宗微微皱眉:“不劳你操心。” “我也不想操心。可你也知道隋忻要回来了,我这是在提醒你,别管那不着调的温婉了,怎么看隋忻从个人条件到身家背景都甩人家几条街啊。你要懂得挑选,别像年轻时候那样犯傻。” “啪”。江承宗将酒杯往桌上一掼,显然有些不悦,“没事别扯隋忻。她是我嫂子。” 说完他起身走人,扔下徐朗一个人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呵,嫂子,她嫁过你哥吗?真傻还是装傻。” 江承宗不想去想隋忻的事儿,也暂时不愿意想起温婉。他搭车回家后胡乱冲了个澡,倒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中午去到台里,阴魂不散的徐朗又粘了上来,说台里领导决定要他出席一座爱心小学的落成典礼,顺便做个现场采访。 江承宗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徐朗身上来回地割着,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举双手投降:“大哥,不关我的事。我名义上是你的上司,可你的事情我真能做得了主吗?那是上面决定的,想给你挽回点形象,挣点印象分嘛。慈善慈善,听起来名声不错。不用你真干什么,去露个脸就行,回头新闻片里给几个镜头播出去就算完了。采访别人会做,你就挂个名。” “不去。” 江承宗想也没想推开徐朗往前走。徐朗急了,从后面追过来道:“兄弟,你就不要为难我了。看在咱俩多年朋友的份上,帮帮忙行不?你是大少爷贵公子,敲了这个饭碗回家还有金山银山等着你继承。可我不行啊,我有老婆孩子要养,我要没了这饭碗,我们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江承宗突然挺后悔交徐朗这个朋友,早知道他话这么多,当年就不该跟他走得这么近。 爱心小学是本地一些企业家联名出资建的,旨在接收一些不被正常学校录取的孩子。这些孩子多有先天性残疾,或是智商方面略有不足,需要一个专门为他们打造的学习环境来获取更多的知识。 江承宗去得很低调,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新闻采访他还是做了,摄影师想给他打个正面镜头让他给否了,只弄了一个侧面的影像,大部分画面都给了学校及其领导。 为了庆祝学校的落成,还特别搞了一个文艺汇演。本市很多其他学校都送来了节目,甚至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上台表演了个合唱。看着台上那些四五岁的孩子奶声奶气唱着走调的歌曲,江承宗忍不住想,要是当年温婉没把孩子打掉,他的孩子或许也该这么大了吧。 汇演还没结束江承宗就悄悄走了,出于职业习惯临走前他又绕到学校的各个角落,用手里的相机将整个校区记录下来。 结果在走到操场边的一棵大树边时,他就听到身边一个小胖子在冲树上喊:“温柔,你快下来,掉下来会死的!” 江承宗一时好奇,顺着小胖子的目光往树上看,一眼就瞧见十几米高的树枝中间,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钻在那里,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 江承宗认了出来,她是刚才幼儿园合唱队的一员,站在正中的位置唱得最起劲的那一个。   ☆、第10章 爸爸 温婉脱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准备下班去接小柔回家。 结果刚拿起手机许苗就从外面进来,推开办公室的门冲她喊:“亲爱的,帮个忙好吗?” “怎么了?” “急诊,人手不够,帮忙接生一个。”见温婉疑惑她又解释,“全都在忙,手术室里都快满员了。梁主任开会去了,李琳请假。” “林医生呢?她今天上晚班,也该来了吧。” “别提了。路上遇车祸,这会儿自己先进手术室躺着去了。” “车祸,严重吗?” “还行,说是伤了手臂。我这还有个手术要上,亲爱的,求求你了,真没人了。” 温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先打个电话。” “什么情况?” “得找人去接小柔啊。我妈去杭州了,今天晚上才回来。我给顾元打个电话让他去接吧,他大概有空。” “他啊。”许苗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什么时候都有空。那你快着点啊,我把人给你送手术室了,别磨蹭。” 温婉应了一声就给顾元打电话,把情况解释了一遍后又添了一句:“……她们幼儿园今天有演出,去个新建的爱心小学表演。大概五点左右能回幼儿园,麻烦你了。” “没事儿。”顾元挂了温婉的电话后拿了车钥匙下楼去开车,搭电梯的时候他给今晚要约会的“女朋友”发了条短信:对不起宝贝,今晚有个手术,不能陪你吃饭,明晚我找你。 发完短信后他哼着小曲儿开车去接温柔,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温婉说的那个爱心小学,于是索性调转车头往那里开去。按温婉的说法,小柔这会儿应该还在爱心小学。 温柔确实还在学校里,不过不是在教室里乖乖坐着,而是爬上了操场边的一棵大树,并且有胆子上去没胆子下来了。 她站在树杈间,两手各扶着一根粗粗的树杆,吓得小腿直哆嗦。底下胖小子还在那里冲她喊:“温柔你快下来吧,太危险了。” 虽然害怕,温柔还是假装镇定道:“我知道,你别吵。” 胖小子怕得捂住了脸:“我害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你会死。” “我才不会死,你个死胖子!” 江承宗就站在树底下的梯子旁,饶有兴致得看两个小朋友斗嘴。童言无忌,他听着听着嘴角不由微微上扬。结果就听树上的小姑娘冲他喊道:“哥哥,哥哥!” 江承宗抬头看她,又指指自己,意思是说你在叫我?胖小子见状赶紧纠正:“不对不对,温柔他是叔叔,不是哥哥。” “他就是哥哥!” 温柔气势很足,胖小子一下子就给镇住了,只敢小声嘀咕:“哼,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叫人家哥哥。” 温柔不理他,继续冲江承宗卖萌:“哥哥,你能不能上来抱我?” “为什么,你害怕吗?” “不是,我才不怕呢。可我站得太久,腿酸啦。” “活动一下正好,你走一遍梯子腿就不酸了。”江承宗忍不住逗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或许她也姓“温”吧。江承宗这么想着。 树上的温柔既害怕又尴尬。她在幼儿园向来是女霸王,像胖小子这样的小跟班一次唬十几个不在话下。结果今天居然要当着“手下”的面承认自己害怕爬梯子,实在太丢脸啦。 于是她只能继续卖萌:“哥哥,你抱抱我嘛。” 江承宗立马收回刚才的印象,虽然都姓“温”,但温婉可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你怎么上去的?” “自己爬上来的。” “干嘛上去?” “想掏鸟窝啊。可这树上没有鸟窝,我妈妈她骗人,她说树上有鸟窝的。” 那是从前。江承宗想起小时候住的地方,那些树上确实有鸟窝。可现在的城市连鸟都不怎么见着了,哪里还会有鸟窝。 他看温柔一副强撑的样子很是辛苦,终于心软了一回不再逗她,将手里的相机搁在地上,脱了外套开始爬梯子。温柔一见他上来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半块,开始甜言蜜语恭维起江承宗来:“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比我妈妈还要漂亮。” 江承宗爬到梯子最上面一级,伸手搂住温柔的腰,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然后他问:“你妈妈很漂亮?” “对啊,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不过今天见了你,我觉得你比她还要漂亮。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男人。” 仔细看温柔的五官确实很漂亮。江承宗想或许她没吹牛,她妈妈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否则怎么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呢? 他冲温柔微微一笑,一手抱着她一手扶着梯子慢慢往下走。刚走下没两级幼儿园的老师就一脸慌张地冲了过来,一见这情景吓得直叫:“温柔,你怎么上去了,太危险了。” 胖小子赶紧解释:“她要去掏鸟窝,结果让这位叔叔把她抱下来了。” “是哥哥!”温柔窝在江承宗怀里大喊,又冲老师招手道,“高老师高老师,快帮我跟漂亮哥哥拍张照片。” 她一说话就激动,身体晃动的幅度有点大,江承宗立马轻喝道:“别动,会掉下去。” 高老师也吓得脸色发青:“这时候拍什么照片,你快下来!” “拍嘛拍嘛,高老师你快拍嘛,求求你。” 温柔一说话就动,一动梯子也跟着晃。江承宗担心孩子会出意外,只能冲高老师使个眼色。高老师没办法,无奈掏出手机给这一大一小拍了张照片。照片拍好后她又喊:“行了,赶紧下来吧,别再闹了。不然老师要生气了。” 这下温柔终于听话乖乖搂住江承宗的脖子,两人顺利下了梯子。刚走下来就有两个施工人员匆匆跑来,连连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做了工程把梯子搁树边,没想到孩子爬上去了。真是对不起。” 江承宗冲他们点点头,把温柔放在地上。高老师也跑了过来,吓得直拍胸口:“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文艺表演结束后你就不见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跑出来玩了。” “高老师高老师,快给我看看照片。”温柔说着就去拿高老师的手机,熟练地解屏幕点相册,翻出了那张她和江承宗的合影。 看着这漂亮的合影她满意地笑了,把手机还给高老师的时候还不忘补一句:“记得晚上发给我妈妈哦高老师,一定要发哦。” 高老师无奈撇撇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温柔的家长解释照片里的内容。 顾元停好车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面前的这样一幅情景。温柔、高老师、胖小子,最后是江承宗。 看到江承宗的那一刹那他显然愣了一下,倒是对方一脸从容,礼节性地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这个招呼打得冷淡而疏离,顾元一下子就品出味来了。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江承宗和温柔站在一起的画面有点刺眼。就像那天看到温婉靠在江承宗怀里一样。身体里的雄性本能一下子又蹿了出来。于是他提高音量叫温柔的名字:“小柔!” 温柔正冲高老师卖萌,听见顾元的声音高兴得一拍手,大叫着“爸爸”就冲了过去。顾元伸手把温柔抱了起来,故意把脸凑过去道:“来,亲一下。” 温柔不知他的用意,像平时一样用力凑近亲了一口。顾元抱着她走到高老师面前解释道:“她妈有事来不了,我来接孩子。” 高老师是认得顾元的,从前他也接过温柔几次,于是放心把孩子交给他:“行,那你就带她回家吧。我们今天的活动也结束了。小柔,书包记得要拿哦。” “嗯。”温柔笑得一脸灿烂,还不忘跟江承宗挥手,“漂亮哥哥,再见。我会想你的。” 江承宗微一抬手算是道别,然后淡淡一笑拿起地上的相机转身走人,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的时候他听到温柔在那里笑道:“爸爸,漂亮哥哥好酷哦,我好喜欢他。我长大了嫁给他好不好?” 顾元心想:好个屁! “爸爸你怎么进来的?老师说学校里不能随便进的。” “我说来找你,门卫叔叔就放我进来了。” “真的吗?爸爸你好聪明哦。” 顾元心想,可能吗?不过是正巧碰上个熟人罢了。 那天晚上小柔在家的时候和妈妈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把江承宗描绘成了天上有人间无的绝对美男子:“……哎呀,我好喜欢他,妈妈妈妈,你说我嫁给他好不好?” “好什么。小孩子别整天想这些。” “为什么呢?妈妈你不喜欢结婚,可我喜欢呀。我一定要结婚,而且我就要嫁给那个漂亮哥哥。妈妈,高老师的照片发给你了吗?” “什么照片?” 小柔抱着靠枕坐在沙发里笑道:“我跟漂亮哥哥合影啊。长大了我就拿着这照片去找他,要他对我负责。” 温婉突然觉得,确实不应该再让孩子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太早熟了。 正这么想着手机上微信响了。她点开一看是高老师发的,里面确实是一张照片。她笑着点开照片,刚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连浑身的血液都顷刻间冻结了。   ☆、第11章 放纵 夜幕降临霓虹闪烁的时候,酒吧一条街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顾元把车停在了一家常去的酒吧门口,招呼车上的女伴下车。那女伴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低胸超短裙,露在外面的比遮住的多得多。 她一边拿包一边冲顾元笑:“不是说有手术吗,怎么又找我出来喝酒了?” “手术取消了。” 顾元说完这话跳下车来,径直往酒吧里走去。留下女伴一个人在车上略显尴尬。但这女的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下车追进了酒吧。 进门的时候顾元把车钥匙交给酒吧的工作人员,自然有人领了小费替他去停车。他一把拉过女伴到怀里狠狠亲了口,然后搂着对方的细腰踏进了五光十色的舞池中。 几轮热舞下来,他和女伴两人都一身是汗,兴奋的神经已然被点燃。两个人又笑得搂到了一起,踱到吧台边一人要了杯酒。 旁边有一对男女正凑在一起碰杯,见到顾元的女伴那女的就过来搭讪:“Lisa你来啦。不是说不来嘛,害我以为今晚肯定没意思。嗨顾医生!” 顾元拿起酒杯朝那女的一举杯,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他转过身喝自己的酒,就听女伴在跟那女的解释:“他本来有场手术的,取消了,所以……” 顾元极力想要忘记那场“手术”,偏偏这女人不识相地总是提起,害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的这场“手术”是为温婉准备的。本来他送完小柔回家就准备赖在温婉家吃晚饭了。以前这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今天温婉连门都没让他进,只在门口向他道了谢,又拉着女儿进了屋,自然地冲他挥挥手,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顾元真心觉得没面子。他在医院里和温婉关系好那是出了名的。两个人怎么认识的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好像是有一次同事间的聚会凑巧坐一起聊了几句天,于是就这么认识了。 温婉长得当然不算漂亮,在医院这样严重男女比例失调的职业环境里,温婉的长相最多只能算中等。和她同一个科室的许苗就比她漂亮很多。但顾元偏偏就是喜欢温婉这样的。 年纪不大经历却不少,带了点神秘色彩。比如小柔的亲生父亲是谁,这就很值得让人玩味儿。医院里人人都知道温婉有个女儿,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儿是她跟哪个男人生的。 这样的女人对顾元来说有挑战性,比身边这种送上门来的有意思多了。偏偏温婉似乎还深谙此道,“装腔作势”的本事炉火纯青。无论他明的暗的怎么送“秋波”她从不接,还喜欢四两拨千金地还回来。 顾元有时候觉得挺有挑战,可钉子碰多了又觉得挺沮丧的。男人的自尊让他拉不下脸来直接冲对方表白,于是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他交的女朋友越来越多,可交得越多越觉得没劲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温婉好。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说的就是他和温婉这样的吧。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莫名又想起江承宗来了。这男人和温婉什么关系,真的太让他好奇了。他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有必要让人调查一下温婉的过去? 顾元不知道,他在想江承宗的时候,江承宗也要想他。 安静的私人办公室里,江承宗坐在椅子里假寐,眼前满是下午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温柔管顾元叫爸爸的那一段,来来回回播了很多遍。 他第一眼看到温柔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很特别,也很投眼缘。在得知她姓“温”之后这种熟悉感就变得愈加强烈了。但他没有想到,温柔竟是顾元的孩子。那顾元和温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年温婉的信里模糊地提到过一个男人。这是他们两人分开的最根本原因。头一回在医院见顾元时,江承宗认为那个男的或许就是顾元。他们看上去不像结婚了的样子,但关系肯定不一般。 结果今天第二次撞见顾元时他又多了一个女儿。那这女儿是他和谁生的,是和温婉吗? 江承宗几乎瞬间就否定了这个答案。温柔长得不像顾元但很漂亮,看起来更像是顾元和别的女人生的。那温婉算什么,情人还是女朋友?顾元和温柔的妈分开了吗,还是说温婉心甘情愿当他背后的女人。 江承宗突然觉得五年前徐朗和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说女人都是现实的,再怎么爱你也敌不过金钱的刺激。你穷的时候她爱你,你富的时候她只会更爱你。 他年轻的时候不相信金钱会让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情变质。但通过温婉的事情他相信了。如果他当年像徐朗说的那样,和温婉说清自己的身世。告诉她其实他不是个一穷二白的私生子,他其实坐拥千亿家产,是这个世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金龟婿,那她就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江承宗忍不住笑了,这笑非常假,不带有一丝暖意。温婉这个女人曾经教会了他很多。她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将压力交给别人承担一些,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她还教会他怎么吻一个心爱的女人,怎么略显笨拙地解下心爱之人的衣服,将心底对她最深的渴望全都展露无遗。 可她并不止教会他这些。她还教会他女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在金钱面前,曾经天真善良的少女会变成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她还让他明白清高是没有用的,如果一个男人没有钱,即便他的个人能力再突出也留不住女人的心。 江承宗这几年成长很快,他觉得这全归功于温婉。没有她当年的背叛,他现在或许还扛着摄像机一个人行走于最危险的边缘。 想到这里他抿唇一笑,双眼瞬间张开,透出一股冰冷的视线。他刚想起身就听节目助理在那里敲他的办公室玻璃,向他打手势说节目要开始了。 他冲对手一摆手,转身接了刚刚响起的电话。电话是家里的大管家打来的,江承宗安静地听着,最后才问一句:“哪家医院?” “西华医院。” “知道了。”挂了电话后江承宗抬脚出门,不施脂粉地上了主播台,开始做深夜十点档的访谈节目。 整个电视台大概只有他一个主播是不带妆上节目的。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比别人耀眼许多倍。所以访谈节目他大多数时候都请男嘉宾来,以期望所有人都能将注意力放在节目本身上。 做完节目后他驱车回家,车子停在某个红绿灯前时,他一撇头无意间看到旁边车道的那辆车上,顾元正跟车里的一个女人在说笑。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顾元伸手去搂女人的脖子,趁着红灯时分和对方来了个热吻。 而那个女人并不是温婉。哪怕没看清那女人的脸,江承宗也能肯定,那人绝不是温婉。 顾元吻完女伴后坐回驾驶位,转头的瞬间也看到了江承宗。两个男人隔着车窗玻璃无声地望着对方,顾元微微皱眉稍显尴尬。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女伴,结果就在此时红灯转绿灯,江承宗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瞬间启动飞驰而去,只把慢一拍的顾元扔在了原地。 顾元心想,他会跟温婉说吗?说就说,他根本不在乎。反正无论他交往多少女人,温婉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江承宗心里想的却是,温婉知道顾元是这样的男人吗?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她根本就知道。前者是蠢后者是傻,而他深更半夜关心一个曾经背叛自己的女人,则是彻头彻尾地犯贱。 犯贱的江主播睡了一夜后,第二天十点左右去了西华医院。 那个时候温婉也在医院里,经历了一整晚的辗转难眠后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医院里忙着自己的工作。这些工作她干了五年,早就干得很熟练了。所以的程序都像是写进了身体里,甚至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四肢已经自行运作起来。 只是她再怎么井井有条处变不惊,眼尖的许苗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常。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凑过来小声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眼神不大好,眼泡肿得很,昨晚没睡好吗?” “嗯,睡少了。”温婉随便应付了她几句,抬手接了个电话后又说,“我下楼去一趟,你先替我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许苗回答,直接搭电梯下楼。她要去前面的急诊大楼一趟,顺便也可以摆脱许苗的追问。 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时候,温婉拿出手机想看时间,结果手机盖还没翻开,一眼就看到对面走来的江承宗。 她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国骂,叹息声止不住地涌上心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的生活里无时无刻都充斥着江承宗这个男人? 温婉很想转身走人,可对方显然看到她了。于是她只能挤出一丝笑意走过来,敷衍地打个招呼:“来了,看手吗?” “不是,来看我爸。” 温婉两眼一黑几乎要昏倒。她原本已经黑暗到不能自已的生活一下子像被人又泼了一层墨汁,已经完全找不到出路了。   ☆、第12章 紧张 江承宗一眼就注意到温婉脸色不好,于是问她:“怎么了,吓着了?” “没有。你爸在这里住院?那你快上去吧。” 说完温婉匆匆准备离开,刚踏出一步就被江承宗一把抓住手臂,直接给拖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儿?” “你的反应很奇怪。” “哪、哪里奇怪。”温婉把头撇开,不敢和江承宗严厉的目光对视。 “听到我有爸爸这个事情,你居然不吃惊。” “没什么好吃惊的,人都有爸爸。你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是吗?”江承宗把头凑了过来,几乎要贴到温婉的脸上了,“你见过我爸吗?我们认识十三年,你有听我提起过我爸吗?” “今天……是第一次。”温婉说得相当费劲儿,她觉得江承宗的力气真的好大,简直要把她的手臂都给捏断了。她的双手不停地握拳放开再握拳,想要借此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这么做似乎不管用,她还是越来越紧张,额头上几乎都要冒汗了。 “你怎么知道我爸在这里住院?” “在这里的都是病人啊。” “为什么他不可能是医生呢?” 温婉语塞,找不到反驳的话。江承宗说得有道理,医院里当然不止是病人,还有医生护工行政人员。以江承宗的年纪他爸爸做个主任什么的不在话下。可温婉知道不可能,所以她下意识地就认为江承宗的爸是来医院看病的。 这只是一句无心之失,却一下子暴露了很多问题。温婉急了,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得让江承宗把老底都给兜了,于是她假装生气挣扎道:“请你放开,我正在工作。” 江承宗似笑非笑,如刀般的眼神在温婉脸上割了一遍后挤出一丝笑意。然后他直起腰背放开温婉的手臂,刚做了“请”的手势,就听头顶传来一阵杂乱的叫声。 温婉几乎和他同时抬头,转身去看楼上发生的一切。住院楼出了大乱子,五楼的窗户口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手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旁边病房的窗户开了几扇,一个个脑袋探出来看热闹。 楼下的人也都做抬头状,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五楼是产科病房,住的都是即将生产或是已经生产的病人。温婉仔细一看,发现那女的竟然是范珍珍,不由吓得腿软。江承宗再次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刚要开口却被温婉一手推开。然后在短暂的失神中眼看着对方一路小跑,几乎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江承宗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跑进住院大楼。温婉先他一步搭上了电梯,当电梯门在他面前合上的时候,江承宗迅速调头,跑出几步直接推开了旁边安全出口的大门。 他一口气跑上五楼,走出五楼的出口时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快步走到电梯前。电梯正巧在此时上到这一楼,“叮”地一声门开的时候,江承宗一伸手就把匆匆跑出来的温婉抓了个满怀。 温婉撞见他怀里的时候不由叫道:“干什么?” “别着急,冷静点。” “冷静不下来。那是范珍珍,我的病人。” “就算要救人也不该你出马,你是她什么人,随便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她就会听你的?” 温婉一愣,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江承宗,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呆也有点可爱。江承宗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昨晚生出来的那点怨气一下子被压下去很多。 他耐着性子解释:“看起来像是家庭纠纷,旁人不要轻易插手,容易坏事。你慌慌张张跑进去只会刺激到她,尽量冷静平和一点。” “她要跳下去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心病得由心药医,你不了解她的痛苦和纠结,三言两语是劝不回她的。” 温婉被他这么一劝也冷静了不少。于是整了整衣服往病房走去。范珍珍的病房前已经挤满了医生和护士,但大家都不敢进去,生怕刺激到她。和她同住一个病房的产妇和家属都抱着孩子出来了,一见温婉就不住抱怨:“温医生你赶紧去看看,劝她下来吧。能不能给我们换个病房啊,她情绪这么不稳定,我们怕半夜她会害我们的孩子。” 温婉抿唇思考了片刻,叫过护士长季娜来给病人安排别的房间,自己则推门走了进去。江承宗跟在她后面也一并走进去,见温婉走得太快他伸手扯住了她的白大褂,示意她站在原地就行。 温婉虽然疑惑还是照做了,就站在离窗口四五米的地方看着周围的一切。范珍珍抱着孩子坐在窗台边,哭得都快没人形了,手里还拿着把削水果的小刀。旁边站着她的老公冯小虎,一脸倒霉催的样子。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冲范珍珍嚷道:“你快下来吧,这么寻死觅活做什么。” 说完这话他把头稍稍转向一边,江承宗一眼就看到了他眼里的厌恶之情。 范珍珍却还在那里哭天抹泪:“我为你拼死拼活生孩子,你做这种事情对得起我吗?”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说了就一次,就那么一次,你怀着孩子还不许我自己找乐子啊。” “你不要脸。你找完乐子回头又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你脏还要我跟你一起脏!” 尽管温婉的反应比江承宗慢了一拍,但她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个范珍珍还真是所托非人,找了冯小虎那样的人渣当老公。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等待生产,丈夫却在外面寻花问柳。更恶心的是,这男人搞完别的女人又回家搞自己的老婆,完全不顾她怀有身孕的事实。 温婉心想这真不是一般得脏,换了是她刚生完孩子听到这样的消息,估计也会疯掉。可她不能眼睁睁看范珍珍跳楼,只能想办法安抚她的情绪:“珍珍你听我说,你先把孩子交给我好吗?” “温医生……”范珍珍一开口眼泪又唰唰往下掉。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温婉身后的江承宗,眼里瞬间流露出一丝不同的情绪。 “江医生……” 江承宗没有否认,立马进入角色。他上前一步走过温婉身边,站到了她的前面。然后他冲范珍珍道:“把孩子给我,我扶你下来。” 范珍珍拼命摇头,还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不不,我不下来。我活不下去了,这种日子我受够了。老公每天不是打架就是喝酒,一分钱也不往家拿。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根本养不活孩子和自己,医院欠的医药费我都不知道怎么交。他还背着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你让我还怎么活。我不如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白了算了。” “你老公刚刚已经把欠的住院费结清了。你们的账户里现在是有盈余的,够你在这里再住几天。” 范珍珍一脸不置信:“不可能,他怎么会……” 冯小虎还算机灵,立马接嘴道:“真的,我真的把钱交了。要不医院还会让你住着,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江承宗瞪他一眼,冯小虎吓得缩缩脖子。前两天挨的揍他还记得,这会儿还隐隐作痛。 范珍珍的表情明显有了松动的迹象,江承宗趁热打铁,又举起包了纱布的手给对方看:“因为你,我的手成了现在这样。受伤的那天晚上我高烧四十一度,在医院里躺了一晚上。你现在要是死了,我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美男子受伤总能激起女人特有的母性,范珍珍也不例外。她掩面痛哭,不住地向江承宗说抱歉,赴死的决心渐渐从心头消散。最后她哭够了抬起头来,冲温婉道:“对不起温医生,我错了,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真的太坏了。” 温婉觉得时机到了,赶紧上前想从范珍珍怀里抱过孩子好让她顺利跳下窗台。或许是她想要碰孩子的动作无意间刺激到了对方,当宝宝被抱到她怀里时,刚才还温顺听话的范珍珍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几乎比之前还要疯狂。 她二话不说从窗台上跳下来,挥舞着小刀冲向温婉,嘴里叫嚷着“把孩子还给我”,锋利的刀锋直刺温婉的身体。 一旁的江承宗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本能地就抬手搂过温婉,用整个后背挡住了对方和她怀里的孩子。 范珍珍的刀挥得太快,想收也收不回来。刀尖一下子扎进了江承宗脖颈的皮肉里,在他光滑白皙的皮肤上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温婉只觉脸上一阵微微发热,回头的时候惊恐地发现江承宗的脖子里血红一片。大量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一下子就把他的衬衣领子给浸透了。 看到那刺眼的颜色,温婉只觉得心头像是让人用刀剜了一下。她立马把孩子塞给冲过来的冯小虎,紧张地抱着江承宗,伸手去摸他脖子后面的伤口,嘴里不住叫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要不要紧,疼不疼?”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自己已经让江承宗抱了个满怀,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江承宗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担心,我没事儿。”   ☆、第13章 父与子 因为要处理脖子里的伤口,江承宗耽搁了点时间。 包扎妥当后他又回了趟家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才重新开车回西华医院。这次他没走正门,直接从后门绕进去,车子开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林,最后停在了一片疗养式的小别墅前。 他空着两只手下车去敲门,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江承宗仔细打量了那个着便装的年轻护士一眼,在对方低眉顺眼的姿态里快速走过她身边,推开了里面房间的大门。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躺在床上,戴着副眼镜正看报纸。见江承宗进来,他的脸上明显露出满意的表情,微微一笑后收起报纸。 江承宗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报纸,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然后开口:“没事少看点报纸,对眼睛不好。” “唉,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了,惊险刺激的东西玩不动了,除了看报纸看电视还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 江承宗转头去看门口,正巧看到那个护士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心想不还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可以玩吗?但这话他说不出口。他和徐朗不一样,严格自律道德底线较高,尤其在男女问题上,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随口就能说点什么。 说到底,就像徐朗说的,是个老古板。 老头注意到了江承宗的举动,笑着解释道:“小马只负责照顾我的身体,没别的任务。你不用太担心。” “没什么,我不介意。” 这个老头是他的父亲,名叫连文雄。算起来他今年还不到七十岁,可看上去却像八/九的样子,苍老、憔悴。再顶级的补品食材再精心的医疗护理也换不回一个年轻健康的身体。他就像一栋曾经富丽堂皇如今却锈迹般般的大楼,随时都会因为某一楼层的结构出现问题而使得整栋大楼轰然倒塌。 这只是时间问题了,连文雄心里清楚,同样的江承宗心里也明白。可他们谁也没说破,只当这个事实并不存在。 连文雄见儿子一直站着,便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你坐,别总站着。你现在也是病人。” 江承宗伸手摸摸脖子里的纱布,心知早上发生的事情父亲已经知道了。像他这样的人身边的眼线何止一两个。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会有好事之人事无巨细地向老头汇报。 他是吃媒体饭的人,每天都生活在别人的注视下。但和他父亲的眼线比起来,镁光灯实在不算什么。 他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有个病人情绪不稳,小伤不要紧。” “我看也不严重。”连文雄说完这句后一时没了下文,屋子里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中。父子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眼睛里都有着复杂的情绪,但谁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还是连文雄率先收回目光,略显无奈地叹口气:“电视台的工作还打算继续做下去吗,每天搞到深更半夜不觉得辛苦?” “没什么,习惯了。” “你要习惯的不是这样的生活。承宗你听我的,过两天公司董事局开会,你替我去露个脸。虽然我现在还是董事长,但实际的工作做得不多了。公司不能拱手让给别人,你得顶上去才行。” 江承宗抿唇不语,脸上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连文雄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你喜欢播新闻就继续播着吧,但公司的事情你也得上上心。你是个聪明人,公司的业务虽然庞大,但若你肯花功夫,半年之内肯定能全盘接手。我准备过段时间把董事长的位子传给你,恒运以后就交给你了,我除了养老不想再管具体的事务。” 他说完这番话后期待儿子能说点什么,但最后却还是失望了。江承宗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你多休息,保重身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要走,连文雄急了,低吼着叫住他:“承宗你站住,你什么都不说就准备走吗?” 江承宗背对着父亲站定,斟酌片刻后才道:“我姓江,继承恒运不合适。” 一个姓江的入主恒运接手连家的产业,别人听了肯定会有意见。 “你是我儿子!你是连家的种。” “连家的种不止我一个。翘楚还年轻,等过几年历练够了,接手恒运应该没问题。” “她是女儿,她不能接手恒运。你才是我们连家的继承人,不管你姓江还是姓别的,你都是我连文雄的儿子。你想否认这一点吗?” “我不想否认。从我叫你爸的那天起,我就承认了我和你的血缘关系。但我永远只是江承宗,我是你儿子,但不会是恒运的继承人。” 这番话无情而冰冷,带了一点决裂的味道。江承宗说完后没看父亲的表情,径直走出了房间。走过客厅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父亲剧烈的咳嗽声,一般人听了这样的声音可能会动容,但他江承宗不会。 从他出生到二十一岁母亲去世为止,他经历过的一切不是躺在里面那个垂垂老矣的男人能够明白的。几声咳嗽根本打动不了他早已饱受创伤僵硬无比的心。他见过比这糟糕一百倍的人,每天活在如同地狱般的生活里。 有一段时间他身上长年带伤,有被母亲打的,也有被外人打的。对于这一切他都选择了“忍耐”。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尝自己的这种痛苦,因为想要活下去他必须去挣钱,否则他和母亲就会饿死。 他生活的前二十年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而当他终于从噩梦里醒来过上比大多数人都光鲜亮丽的生活时,他却并不打算更进一步。 到此为止就够了。什么企业什么集团,对他来说都只是负担,那从不是他向往的生活,也不会是他终生的奋斗目标。 他的这个想法连文雄从前就知道,但他从不甘心就此接受这一现实。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创下恒运,如今怎么能随便传给女儿,继而又落到女婿手里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连文雄想到这里冲端茶进来的马护士微微一笑,吩咐她道:“小马,给医院打电话,请温医生过来一下。” “温医生?”马护士有点疑惑。 “是,产科的温婉温医生。” 温婉送走江承宗后精神有些疲倦。身体仿佛还被对方拥抱着那样,不由自主竟产生了一种渴望。明明和江承宗分开那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把这男人忘了。却不料今天如此紧贴的拥抱后,她发现自己那颗心依旧会为他悸动。 怪只怪他长得实在太迷人了,只要一想到那张脸,温婉觉得自己就会回到学生时代,变得敏感而冲动。 许苗拿着病历本走到她面前,轻轻敲了敲她脑袋:“范珍珍住进单人间了,没人敢跟她合住。她这住院费欠了一大截不交算怎么回事儿,回头出院的时候别又跟咱们大闹一场。” 温婉苦笑两下没说话,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她接起来一听是梁主任的,对方没跟她多说,只简短说了一句让她去后面的疗养别墅101室见一个人。 温婉一听心下了然,知道该来的总要来。挂了电话后她整了整衣服,不管后面许苗在那儿叫她,直接开门出去了。 后面这片疗养院式的别墅她还没来过,没想到头一次来却是来见江承宗的父亲。一个姓乔的男护士把她领进门后自己却走了,房间里只留她和江承宗的父亲连文雄。 再次见到连文雄温婉微微吃了一惊,感觉他和五年前比起来苍老了许多,简直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连文雄再见温婉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这女人和五年前差别不大,依旧平凡到找不出一点令他儿子着迷的地方。 他开门见山冲温婉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是意外。” “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 “对不起,我没法儿向您保证什么。” “没关系。”连文雄手里拿着刚才看的那份报纸,说话的时候并不看温婉,“我知道你生了个女儿。” 温婉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要撒谎:“那是我和别的男……” “那是我儿子的种,我知道。让你生下孩子是我的失策,看来有人工作没做到位,失职了。” 温婉咬唇不语,心知瞒不过这老头。 连文雄不等她解释继续道:“生了就生了,也没关系,但有一点你记住,别让我儿子知道。” “我不会告诉他。” “你不告诉他不代表他没机会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离开这座城市带孩子走吗?” “不用,那样太刻意,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你就留在这里,留在这家医院。温小姐你也知道,我对你不大放心啊。与其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倒不如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这样或许更容易掌控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终于抬头看温婉一眼。那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狠辣:“其实,你有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温婉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守好这个秘密,你跟你女儿都能活得平安长久。如果有一天我儿子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那我就不能保证孩子是否能安然地长大成人了。”   ☆、第14章 威胁 温婉的心跳几乎瞬间停住。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女儿一分一毫的。” “我也不想害她。怎么说她也是我们连家的血脉,虎毒不食子嘛。可惜是个女儿,她要是个男孩的话,我就让承宗把她带回家了。” 看着连文雄满是皱褶的脸,温婉觉得心头一阵隐隐地泛恶心。这屋子令她感到窒息,简直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于是她开口道:“我知道,不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江承宗知道小柔的存在。你大可放心。” “呵呵。别生气,我话虽然说得难听,其实是为了你我都好。退一万步讲,就算承宗知道了温柔的存在也没什么,我也不见得就要把孩子怎么样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小温你,你知道吗?” 温婉心想他连孩子的名字都知道,可见是都做过调查了。她和连文雄这只老狐狸斗,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拒绝就行。不管我儿子是不是还喜欢你,他会不会再追求你,只要他接近你你就拒绝他。别给他一点机会就行。你也知道他是有主的人,当年的那些照片不是我伪造出来的。那个姑娘叫隋忻,是我老朋友的女儿。隋家和连家注定是要联姻的,他们这几年感情很稳定,我不希望旁生支节。你记住了吗,小温?” “记住了。只要我不和你儿子有任何瓜葛,你就别来找我和我女儿麻烦,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我走了。”温婉冲对方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房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盯着连文雄,“我刚刚说的话也请您记住,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我女儿一分一毫。如果哪一天你忍不住想向她下手,那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包括当年的那些事情……” “你不在乎你爸的名声?他这几年人在哪里,躲得没影了吧?你想让他被警察抓了去坐牢?” “我爸犯了错,坐算坐牢也是应该。如果能让警察替我把他找回来的话,我十分乐意。我再说一遍,我的女儿没人能动她一根头发,您不要逼我。毕竟,我比您更了解江承宗。” 说完这话她匆匆离开,一直到走出别墅几十米后才惊觉后怕,两条腿虚得直哆嗦,手心里满是冷汗,连后背都是湿的。 她刚才的威胁现在想想其实挺无力的。以她对江承宗的了解,如果他知道小柔是他女儿的话,他一定会护她周全。可那又有什么用?他们是不可能再走到一起的,那也就意味着孩子依然不会有完整的家。到时候两人为个孩子争抢起来,受伤的只会是小柔。 如果把当年的事情都捅出来,江承宗一定会恨她的。他会因为恨她为了报复她而把小柔抢走吗?温婉不敢保证,她再了解江承宗也算不到这么精确。所以她不敢跟连文雄硬碰硬。 听他的话,不让江承宗接触小柔,安静平淡地过她们母女的小日子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其他都是浮云。江承宗的怀抱再温暖她也不该恋恋不舍。更何况连文雄也说了,江承宗是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人。 原来当年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叫隋忻。温婉一直以为他们已经结婚了,但听连文雄的意思似乎还没有。那当年那些婚纱照是怎么回事儿? 她又仔细回想了最近几次见江承宗的情景,确实没见他手上有戴婚戒。五年前就拍了婚纱照的两人,要到五年后才结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耽搁了吗? 温婉边走边想,在走进住院大楼时不小心和别人撞了一下。对方一把扶住她,关心道:“温婉,你怎么了,神不守摄的,还在为早上的事情害怕?” 温婉一看是顾元,勉强笑道:“没有,想工作上的事情。一会儿我有台手术要做。” “什么手术,很复杂?” “没有,普通的剖宫产。” “一个普通的剖宫产值得你这么出神地思考?温婉你……” “好了,我还有事,我先上去了。” 害怕顾元拉着她再多问什么,她赶紧和对方道别,匆匆搭电梯回了五楼办公室,并且下定决心把江承宗和那个叫隋忻的女人一并扔出大脑,再也不要想起。 江承宗在开车去往机场的路上,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心里无意识地涌起一股情绪,总觉得像是被人惦记着似的。 他抬手看了看表,发现时间有点紧张,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堪堪迟了五分钟才到机场。 接机大厅里人头攒动,江承宗环顾四周一圈没找到要接的人,正准备摸出手机打个电话,手机倒先响了。他接起来一听,一个很有质感的女声在电话那头道:“往后看,我就在你身后。” 江承宗回头,就见隋忻站在一个广告灯箱边上,手里拿着杯咖啡冲着他笑。她身边是两个大箱子,上面还放了个手提包。 他走过去打招呼:“路有点堵。” “没关系,我也刚出来。你这是怎么了,脖子受伤了?” 江承宗的头发不算很长,衬衣领子不能完全遮住纱布,一眼就能看到。他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伤,没关系。” “那晚上还能播新闻吗?全国的女观众看到该伤心了,回头电视台的电话可要被打爆了。” 隋忻长得非常端庄大气,属于那种气质高雅的绝色美女。但她的声音倒不像寻常美女那样甜腻腻的,反倒带了几分中性的味道。江承宗一听就知道这嗓子适合播新闻,难怪台长会把她从美国挖回来。 只不过他有点怀疑,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太过刻意?隋忻和他搭档,是嫌新闻台花边新闻还不够多吗? 他不屑地笑了笑,顺手拿过对方手里的咖啡:“播新闻不能喝这种东西,刺激声带。” 隋忻却一把抢了回来:“喝完这杯就戒。你不也去酒吧喝酒?大主播。” 江承宗想想也是,失笑地撇撇嘴,伸手去拿隋忻身边的一个箱子。隋忻一愣,问:“另一个呢?” 江承宗头也不回:“当然是你自己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机场,去停车场取车。谁都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有人正举起照相机对着他们一阵快门乱按。 江承宗直接把隋忻接到了台里,交给台长之后就甩手走人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隋忻似笑非笑,喃喃自语了一句:“和他哥真的不太一样啊。” 台长特意给她接风洗尘,还请了一帮台里的重量级人物。对于隋忻来说这种应酬她自小就见得多了,应付起来得心应手。而对于台里那一帮老家伙来说,隋忻绝不仅仅是一个女主播这么简单。 隋家和连家的关系,连家在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位置,都是他们需要考量的事。人人都知道江承宗以后是要接管传媒集团的,他现在名义上算是他们的手下,实际上却是他们的老板。而隋忻会不会入主连家成为女主人,也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江承宗亲自接她过来就很说明了什么。所以一时间众人对隋忻的态度更为小心翼翼,就像侍候未来的老板娘。 江承宗却没有出席欢迎会,留在台里做完两档节目后就回家睡觉。脖子里的伤播新闻的时候遮不住,转眼间就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关于他下午在医院救人的事情也一并被爆了出来。一时间他的形象又光辉闪亮起来,前几天因为打人产生的那点负面影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拿着平板随意浏览了一部分网上的留言,看着那些追随他的粉丝为他着迷的样子,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二次元的人和事总给他一种不可靠的感觉,就像虚无飘渺的影像,转眼间就破碎不见。 关上电脑后他冲了个澡睡觉,结果伤口不小心进了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觉得疼痛难忍,似乎还有点痒痒的。他想大概是发炎了,于是就拿起手机给温婉打电话。 温婉今天上晚班,这会儿正在家里洗衣服,看到江承宗打来的电话她本能地想摁掉,可对方似乎挺执着,她不接他就一直打,一连打了好几分钟。最后温婉没办法,只能擦干净手去拿电话。 江承宗的声音略带慵懒:“在医院?” “没,在家。” “那你来我这儿一趟吧。” “怎么了?”温婉想起连文雄的褶子脸,立马拒绝道,“我不去。” “那我过去找你。” “不要。江承宗,你找我干嘛?” “昨天为了救你受的伤,好像有点发炎了。你有没有什么药拿来给我涂点。” “发炎了该去医院。” “你就是医生。” “可我只管接生孩子。” “温婉!”江承宗提高音量叫了她的名字,“医科大学五年学多少东西我知道。这属于最基本的护理,不管你是不是只管接生孩子,你都应该会。” 温婉瞬间头大,刚想强行挂掉电话,江承宗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算了,你不过来那我过去好了。你在家是吧,我去你家找你。”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想知道还不容易吗?” 是啊,这对江承宗来说简直太容易了。温婉想了想妥协道:“知道了,你别过来,我过去就是了。”   ☆、第15章 圈套 温婉先搭公交再搭地铁,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江承宗在S市的单身公寓。 这房子地处市中心,离电视台很近,地段很好但小区并不是太新,大概有五六年的历史。温婉得知江承宗住在这里倒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他好歹也该住在富人区的三层别墅里,却不料他竟生活得很低调。 温婉搭电梯上到十一楼,摁了门铃后等人来开门。趁门还没开时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和她说一下自己出门的事情,结果手机屏幕刚解锁还没来得及拨号,大门“呼”地一下就让人拉开了。 江承宗赤/裸着上半身站在离她只有一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道:“来了。” 温婉一口口水差点喷出来,吓得刚要往后退,对方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把她整个人拽进屋里,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这关门声实在有点响,温婉一下子觉得危险袭上心头,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似的。 江承宗却不在意地从她身边走过,拐进厨房端了杯水出来,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喝水。” 温婉不敢看他,只委婉地提醒他:“你不冷吗?” “不冷,刚洗了个澡。” “怎么能洗澡呢?你伤口已经发炎了,再进水可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再进水又能怎么样?” 温婉哭笑不得,拎起手里的药箱走到沙发边,冲对方道:“过来吧,我给你看看伤口。” “去我房间。” “干嘛去房间,这里不好吗?” “客厅光线不够。”江承宗说完也不等温婉回答,直接推开房门进去了。 温婉没办法,只能拎起药箱跟进去。江承宗的房间看上去有些凌乱,被子没叠床也没铺,床头柜上手机随意扔在那里,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水。那边沙发上还扔了一件白衬衣。整个房间看起来完全符合一个单身男人该有的模样,可却很不像江承宗会住的地方。 印象里江承宗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不管他身在何处,从里到外都整洁干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家里通常是他打扫的,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叠被子再铺床,脏衣服永远不过夜,换下来就直接洗了。 而且就算两人再怎么亲密,他也从不曾在家里直接裸着上身走来走去。他是严谨斯文有涵养的绅士,可如今看来却带了一丝随兴和不羁。 温婉一时有些迷惑,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江承宗。 她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眼看着江承宗走到落地玻璃前,“哗”地一声将窗帘拉向两边,大片的阳光瞬间洒落进来,照得屋子里一片亮堂。 温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进屋来了,相比而言刚才的客厅确实有点暗。想到这里温婉忍不住问:“你怎么住在这里?” “怎么,这房子不好?” 不能算不好。如果按温婉的财力来算,这房子其实相当好。这个地段的房价这样的一套两居室,没有三百万是下不来的。但按江承宗的身家来算,这房子对他来说就有点差了,尤其是房型有缺陷,客厅门多窗户少,采光有点不足。怎么看也不该是恒运的继承人该住的戽子。 江承宗拉开窗帘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温婉看:“你似乎比我想像得了解我。” “什、什么意思?” “以我在电视台的收入,我住在这里并没什么不妥。这房子还得靠贷款才能买下来。但听你的口气住这房子似乎委屈我了。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很有钱,还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什么事情,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江承宗伸手捏住温婉的下巴,把她故意别过去的脑袋给正了回来,“总觉得不太对。那天我提到我爸的时候,你的表现令我意外。你一早就知道我有爸爸,甚至知道他是谁吧?” 这个问题温婉昨天就想好了答案,所以直接就回答道:“关于你的传闻网上有很多。大家都说你是恒运集团的继承人,是真的吗?” “八卦。” “假的?”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那就要恭喜你了。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麻烦你把手从我的下巴上移开。我的脸并不好看。” “确实不好看。和从前一样……”江承宗微眯着双眼,眼里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神情,“乏善可陈。” “我知道,在你面前美女都要默然失色,更何况是我……” “可我就是喜欢。”说完这话江承宗突然低下头来,在温婉微微发颤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非常轻柔,不夹杂一丝霸道的意味,就像微风拂过唇边,柔软的触感异常美好。 温婉的身体十分享受这个吻,可精神却在瞬间崩溃。她猛地推开江承宗,怒道:“你干什么?” 说完这话她转身要走,却不料江承宗快她一步上前,一甩手直接把门给关上了。因为离得太近,温婉差点被撞着鼻子,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大门已轰然合上。 她心里暗叫不妙,后悔听了江承宗的威胁一个人跑来这里。她昨天才刚答应连文雄要拒绝江承宗的,今天却直接进了他的房间,还被他给吻了。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顺利走出这扇房门,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江承宗却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下去。他把手从温婉脸上移开,走到落地玻璃前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上去,招呼温婉道:“过来吧,纱布应该要换了。” 温婉走过去的时候又扫到了那件白衬衫,于是她问:“你要不要先穿件衣服?” “不用,衣领会蹭到伤口,这样最好。” 好什么好。温婉真心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好,简直就是对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有必要这样吗,长得已经够帅了,还要脱得光光的露出一身的肌肉来诱惑她,这根本就是引人犯罪嘛。 温婉盯着江承宗光滑的背脊,默默咽了下口水。然后她走到对方身后,从药箱里拿出手套戴上,又拿出消毒的镊子夹起江承宗脖子里早已被水打湿的纱布,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肉来。 伤口正在发炎,周围的皮肤肿得厉害,隐隐有血水渗出。温婉又目测了一下伤口,至少五公分长。于是她忍不住抱怨道:“昨天就跟你说了最好缝几针,你偏不听。打了针就走了,现在情况变严重了,我看还是得缝合才行。” “好,那就缝吧。” “现在,在这里?” “你不是医生吗?我看你给人接生的时候缝合起来挺熟练的。” 温婉无语,心里大叫那是侧切的伤口,是女人下面那地儿的。你现在伤的是脖子,有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吗? 她想了想无奈道:“这里不行,消毒水平不过关,再感染就更麻烦了。你还是跟我回医院吧。” 江承宗背对着温婉坐着,头稍稍向下低,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丝压抑的感觉:“温婉,如果感染了,会死吗?” “这个……不好说。如果及时治疗的话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所以我说你该跟我回医院……” “那就缝吧。” 温婉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了。她终于听出了江承宗话里的情绪,心隐隐有些抽痛。沉默片刻后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温婉我问你,你跟顾元结婚了吗?” “顾元?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认识他?” “西华医院的院长是他的舅舅。顾元以后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院长。你们结婚了吗?” “当然没有。” “那你知道他有个女儿吗?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 温婉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句:“女儿?” 江承宗就把那天在爱心小学碰上顾元的事情说了:“……我本来在想,孩子是不是你跟顾元生的,因为孩子也姓温。后来想想不大对,如果是你跟顾元生的孩子,就不可能长这么漂亮了。” 温婉立马想起高老师给她发的那张照片了。那天的事情她后来问了女儿,跟江承宗说的情况几乎一致。可她没办法和江承宗说明实情,她要怎么说,难道告诉她这孩子不是她跟顾元生的,而是和他江承宗生的吗? 温婉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江承宗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直接转身抓住了温婉的手腕。镊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几乎砸到江承宗的脚背。但他完全没理会这个,甚至不给温婉挣扎的时间,拉着她走到床边,一个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推进了床里。 然后他扑了上去,身体完全盖在了温婉身上,咬牙切齿道:“你当年打掉我们的孩子,就为了和顾元在一起吗?” 突然的变故把温婉吓坏了,她拼命去推对方的身体,可江承宗纹丝不动。她吓得尖叫起来:“你放开我,江承宗,你是不是疯了!” “我当然疯了。五年前接到你写的信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你打掉我们的孩子为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我却好心地让你安安稳稳活了这几年,我要是不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江承宗举起手来,照着温婉的脸就打了下去。   ☆、第16章 住院 巴掌在空中变成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温婉身边的被子上。 尽管垫着厚厚的被褥,可温婉还是听到了闷闷的一记响声,以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江承宗这一下很用力,如果是打在她身上的话,估计早就把她打晕了。 而这一下似乎也用了他很大的力量,温婉清楚地看到对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他撑在自己身体两边的轻微颤抖的双手。 情况陷入了僵局,温婉吓得不敢开口。这样的江承宗她从未见过,即便是从前穷困潦倒落魄到极点的时候,他每次给人的感觉都是从容有度风度翩翩的。可今天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用力张开他的獠牙想要把猎物一口咬死,可最终却又收软收起了利齿,只深深叹了口气。 温婉终于知道,当年骗他把孩子打掉这件事情给了他多大的伤害。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头浮起一股冲动,想直接把小柔的身世告诉他。可她不敢,连文雄老奸巨滑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她一想到对方的威胁就本能地闭紧了嘴巴。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能做。 江承宗的这一拳头发泄得很彻底,心头积聚的怒火暂时消了大半。他看温婉像是被吓着了样子,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紧张,我不喜欢打女人,这你知道。” 温婉咽了下口水,喉咙紧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承宗伸手拍拍她紧绷的脸颊,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不料手一发软身子一歪,竟是一下没能起来,重新又摔回到了温婉身上。 “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头晕。” 温婉伸手去摸他额头,发现烫手的厉害。她刚想劝对方去医院吧,江承宗却两眼一闭,直接搂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江承宗,江承宗!”温婉推了推他,竟是没能推开。这人看着瘦瘦窄窄的浑身没有几两肉的样子,想不到一身骨头都这么重。害她几乎使尽吃奶的力气,才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然后她一身凌乱地跳下床来,看着趴在床上的江承宗不知怎么办才好。沉思片刻后她拿过被子盖在江承宗身上,随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江承宗看起来是晕过去了,伤口发炎引发高烧,加上情绪激动的缘故。她很想就这么把江承宗一个人扔这里,可又担心他高烧不退危及生命。最后还是咬咬牙,勉强替他穿上衣服,又拿了他的车钥匙,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他扶进地下车库送上车,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这一回温婉留了个心眼儿,没去自家医院,而是将江承宗就近送到了另一家综合医院。她把情况跟医生一说,亲眼看着对方缝合了江承宗的伤口,又替他交了住院费,还买了点水果和矿泉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然后才合上门匆匆离开,回医院上班去了。 江承宗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家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布局后就明白了。再看看床头摆放的水和水果,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温婉就像现在这样,像个保姆似的跟在他屁股后头任劳任怨地照顾他。这就是所谓的温式追求法。女学霸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小鸟依人,会的只是一根筋地默默付出。 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妈妈的病情严重,他把打工赚来的钱都拿去买药,每天在学校里连午饭都没钱买,只能啃黄瓜或是苹果。那个时候温婉就总是给他买午饭。不管他拒绝多少次她还是会买来。 刚开始的时候江承宗有些厌烦这样的举动。他高傲的自尊心因为温婉的行为受到了伤害。年轻气盛的他总是不留情面冷冰冰地把温婉送过来的饭盒推开。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的话,被这么无情地拒绝了几次后肯定就不会再凑上来了。可温婉不一样,她念书有股子牛劲想不到追人也是这样,比不气馁也不退缩。每天他不肯吃的饭盒最后都是她自己吃掉的,吃得那段时间个子小小瘦巴巴的人都有二下巴了。 后来有一天温婉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气得把饭盒往他面前一砸,恶狠狠道:“江承宗,你每天这么自虐你爸妈知道吗?他们高兴吗?看到骨瘦如柴的你他们会怎么想?” 就是这句话让江承宗有了轻微的触动,他终于抬起地高傲的脑袋看了温婉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胖胖的女生是谁,是从前那个追我的小女生吗?” 但那天的饭他吃了。他虽然不知道父亲是谁身在何方,但他还有母亲。他的母亲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不清醒,但她也有头脑清楚的时候。江承宗很怕某一天母亲稍微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一身的骨头会忍不住伤心。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十分可笑,除了让爱他的人伤心外,没有一点用处。 后来温婉就一直给他送午饭,直到他经济略微好转终于买得起午饭为止。可即便吃了人家这么多饭,他还是没有爱上温婉,小小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婉,实在不符合他心目中女朋友该有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也跟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美女。直到多年以后徐朗的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你找老婆不在乎对方漂不漂亮,反正都没你漂亮。” 所以不漂亮的温婉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无论经过多少年的洗涤,依旧清晰如从前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江承宗就这么静静地想着温婉。而此刻的温婉则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笔,两眼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两只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今天晚上医院很闲,没有病人的夜晚感觉特别漫长,她一直熬啊熬着,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七点,熬来了上白班的医生,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和她换班的李医生感激地给她买来了早饭,谢谢她昨晚替自己值夜班。温婉拎着那袋小包子冲对方笑笑,舒展了四肢走出办公室。 当她走过前面护士台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手里拎着热水瓶,像是哪床的家属早起准备去打水。对方一见她就两眼放光,赶紧伸手拦住她:“温婉,你是温婉吧?” 温婉眨巴眼睛看了看对方,觉得有点面熟:“赵义成?是不是?” “总算还记得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生孩子?” 温婉白他一眼,对方立马明白:“不对不对,你是这里的医生吧。我记得你高考考了哪家医学院来着。” 温婉点点头:“你呢,你老婆生孩子?” “是啊,昨天刚生,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嘿嘿嘿。” “哦,那恭喜你啊。”温婉困得打个了呵欠,刚想走人又被赵义成叫住了。 “明天你有空吗温婉?” 许苗刚好来护士台看时间表,随口接了一句:“明天你休息啊温婉。” 温婉怨恨地瞪她一眼,许苗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走了。 赵义成一脸兴奋:“太好了,那你可记得明晚来参加同学会啊。咱们高三七班同学会,高中毕业后是第二回吧。上一回聚完你就跟江承宗好上了。对了,你们还好着吧,叫他一起啊。” 温婉脸色不大好看:“我们分了。” “哦,那也正常。啊不,我是说那有点可惜了。本来也想联系江承宗的,可如今他天天电视上能见着生活里却见不着,谁也没他的联系方式。算了,他不来就不来吧,大明星来了也格格不入。明天就咱们普通老百姓聚一聚,你可记得一定要来哦。” 温婉本来不想去的,就怕撞见江承宗尴尬。一听赵义成这么说心倒放下不少。可她还是不想去。同学会什么的就是混得好的人的炫耀和混得不好的人的旁观。像她这样混得不上不下的,去了也只有尴尬的份儿。 于是她说:“你老婆生孩子啊。” “对啊,她生孩子又不是我生孩子。我就去吃个饭,走开一会儿不要紧。我妈会来的。同学会几年一次,聚一次少一次,你可不能不去哦。你要不去我可来医院找你。” 温婉心想来就来呗,反正我休息,来医院你也找不着我。可看对方一脸热情地期盼,她又不好意思泼人家冷水。他都知道自己休息了,要不去摆明了就是逃避。再说他老婆生孩子肯定得住几天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于是温婉权衡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了。她回家好好补了个觉,起床后开始打开衣柜挑衣服。女为悦己者容,虽然都当妈的人了,但一想到要见当年的那些老朋友,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打扮打扮。 她拿着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眼前一下子出现了十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小姑娘。然后她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姜艺珊来。当年她们学校的校花,公认的大美女。 不知道她明天去不去?当年她和自己一样也喜欢过江承宗。如今十来年不见,不知她成了什么样子。   ☆、第17章 占便宜 同学会订在第二天晚上六点,凯旋酒店302包厢。 温婉最终挑了件宝蓝色的连衣裙前去赴约。中规中矩地打扮,不算出挑但颜色柔和,倒把她衬得比平时多了点女人味儿。 她搭了辆的士去到凯旋酒店,刚到那儿就听到震天响的鞭炮声。她知道肯定有人在这里办酒席,于是下了车后悄悄从边门进去,绕过大厅搭电梯上到三楼。 电梯门一开温婉踩着高跟鞋走出来,步伐略有不稳。她实在不大适应这样的打扮,平时工作穿平底鞋穿惯了。就在她别扭地边走边找包厢门牌号时,两个从前的女同学肩并肩从后面的洗手间里出来,其中一个看背影就认出了温婉,抬手拍拍她肩膀:“哎呀温婉,好几年没见了,今天好漂亮啊。” 温婉回头一看,一眼就认出了两人。一个叫秦真一个叫吴晓璐。秦真从前也算班里的美女,没有姜艺珊在的场合男生总会多看她两眼。她跟温婉还算聊得来,这会儿就自然地上来挽她的胳膊。 “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毕业后怎么也不跟我们联系啊。听说你跟江承宗好上了,今天你们怎么不一起来啊。” “我们分手了。”温婉实话实说。 吴晓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们不一起来。江承宗比你早到十分钟,已经在那儿喝茶了。” 温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眼看都要走到包厢门口了,她突然挣脱秦真的手臂,随便撒了个谎:“我去一下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温婉匆匆离开的背影,吴晓璐笑着撇撇嘴,一进包厢就在那儿嚷开了:“哎哎同志们听我说,温婉来了啊,一会儿大家记得多灌她两杯。她可比以前漂亮多了。” 男生们顿时起哄笑了起来:“一定一定,看学霸喝酒,肯定有意思。” “唉她人呢,怎么不见她进来?” “上厕所去了。我刚说江承宗来了她就要上厕所,搞不好是去厕所里补妆去了。” 江承宗和温婉的那点子事情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一听吴晓璐这么说众人立马笑了起来。 江承宗也坐在那里笑,但很快他就站起身来,身边的人立马拉住他:“干嘛,去哪儿?你也上厕所?” “不,出去抽支烟。” 说完他大步离开,关门的时候包厢里还有人议论:“江承宗也抽烟?这年头还有不沾烟的男人嘛。” 江承宗走出包厢就直接往电梯口走,还没走到就见电梯门正巧合了起来,他只看到温婉的一个侧影。于是他转身又拐向楼梯口,不急不慢地下到了一楼大厅。 温婉一身宝蓝色的裙子挺扎眼,就走在他前面十几米的地方。 就知道她要跑。江承宗也不叫住她,一直等她走出大厅才加快脚步,在路过一个花坛的时候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搂住了温婉的脖子。 温婉正低头专心走路,冷不防让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吓了一跳,刚要叫一只手就伸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她就被迫跟着那人走了一段,最后两人站在了花坛后面的石子路上。 她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却见江承宗一脸淡笑地望着自己。那一刻温婉血气上涌,想也没想就骂道:“你有病啊,差点吓死我。” “会说粗话了,有进步。该让楼上的同学们好好听听。” 温婉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推江承宗抬脚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又让人提溜了回来:“好好的干嘛要走,来都来了。” 温婉大脑迅速运转,瞬间想出一个完美的借口来:“医院来电话有急诊,让我回去加班。” 江承宗笑了,那笑容明显透着不屑,很显然这借口他一点儿都不信。 温婉有种谎言被戳穿的尴尬感,总觉得江承宗笑得十分欠揍。她也不知哪来的怨气,拿起手里的包往他身上狠狠砸了一下,恶狠狠扔下一句:“走了,别跟着我。”说完就头也不回走掉了。 江承宗也不抓她回来,只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温婉明知道他跟着却无能为力,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就在她像没头苍蝇似的在酒店门口乱晃时,迎面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开了过来,就停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 车里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居然都是她认识的。男的是顾元,一身黑色西装显得精神又帅气。女的是姜艺珊,一袭浅蓝色长礼服,妆容精致发型考究,漂亮得没有一丝缺陷。 温婉有瞬间的失神,而那两人也同时看到了她。顾元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姜艺珊则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一直落在温婉身上没移开。 温婉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再看看姜艺珊就明白了。果然人是要对比的,同样穿蓝色,跟姜艺珊一比她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姜艺珊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冲她高傲地笑笑,但这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温婉见状回头一看,发现江承宗正站在她身后,于是她一下子明白了姜艺珊的心情。 这女人当年就对江承宗念念不忘,如今哪怕有了顾元,估计还是旧情难忘吧。如果她知道了江承宗的身家的话,搞不好当场就要抛弃顾元了。 温婉突然挺同情顾元的。 但这同情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江承宗自然地走上来搂住她的肩膀,连招呼都没跟那两人打就把她带离了现场。温婉也没反抗,脑子里满是姜艺珊的身影,浑浑噩噩地被江承宗带到了停车场,然后被塞进了他的雷克萨斯里。 车子启动后江承宗问:“去哪儿,送你回家?” “嗯。”温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改口,“不不,送我回医院。” “真的有急诊?” “真的,不信你看通话记录。” 她很真诚地打开拉链,想从包里拿手机出来。以她对江承宗的了解,一旦她这么说了对方肯定就不要看了。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这个模式,江承宗喜欢坦白的人,只要你跟他表现出真诚的一面,他就绝对会信你。 但温婉再次发现她真的不了解江承宗。因为当她装模作样拿手机的时候,就听对方回道:“好,拿来我看看。” “靠,你还真看啊。”温婉忍不住又爆了回粗口。 江承宗终于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来揉了揉温婉的头发:“行了,今天就放你一马。” 温婉想说谢谢,又觉得太憋曲,抿着唇不说话。车子在公路上安静地开了五分钟后,江承宗又主动开口道:“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 “什么?”温婉明白过来,“没、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那好,以后我可以经常……”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咱俩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以后不许再占我便宜。” “我有占你便宜?明明是我没穿衣服,都让你看光摸光了吧。” 温婉一下子就想起昨天两人胸贴胸的情景了。她必须承认一点,当江承宗晕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真的忍不住有占他便宜。那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摸着实在太有感觉了。比他从前略显单薄的身体更性感更迷人,简直让人不由自主就有了最原始的渴望。 于是坐在车里的温婉不小心脸红了。江承宗瞬间捕捉到了她这一变化,再次笑道:“怎么样,手感好吗?” “很不错。”说完这三个字后温婉意识到说漏嘴了,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捂唇。 “呵呵,就知道你会偷摸。和从前是不是不大一样?” 温婉窘得要命:“能不提这个吗?” “行,不提这个。那说什么,说说我们昨天的那个吻?” “也不许提!” 江承宗回头一看,温婉正气鼓鼓地望着自己。那样子很像大学的时候,他逗她时会有的模样。别人都说温婉是个冷情的女学霸,除了学习没什么别的感情。但只有他知道温婉最真实的一面,有血有肉,可爱又单纯。从前他就很喜欢这么逗她。 温婉被江承宗看得有些尴尬,默默把头撇向一边,同时提醒他:“你能不能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可以。” 车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在车子快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江承宗突然又开口道:“温婉,你跟顾元在一起是为了钱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温婉立马否认:“我们没在一起。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他是有女儿的人,给人当后妈你行吗?” 虽然不知道江承宗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但温婉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索性跟着胡编下去:“是啊,我这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懒得养,怎么可能养别人的孩子。你相信我,我跟顾元真的没什么。” 说完这话她跳下车来,跟对方道了声谢后就踩着细高跟走进了医院大楼。江承宗则调转身头把车开了出去,在门口转了个弯后挑了棵大树停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在车里安静地等着,果然十分钟后就见温婉重新走了出来,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坐上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第18章 感染 温婉第二天起得稍微晚了点,去到医院的时候比规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她刚进办公室许苗就凑了过来,冲她努努嘴:“老梁找你,挺急的。” 温婉想不会吧,迟到十分钟就要拉过去批一顿?这不像梁主任的风格啊。但她也没多问,擦干净脖子老老实实过去,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结果刚一进去梁主任就一脸严肃地望着她,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坐。温婉立马拿出一副好学生的姿态来,走上前去自我反省:“对不起梁主任,我今天来迟了。” “哦,这个事先不管,你一会儿先跟我去验个血。” “验血,怎么了?” 梁主任今年五十来岁,一辈子没结婚是个老姑娘,平日里跟温婉他们关系不错,是个少见的亲切和蔼的上司。温婉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见到如此凝重的表情。 只见梁主任推了推眼镜,沉思片刻后道:“冯小虎的血检报告出来了,他的HIV检测呈阳性,并且已经发病。用老百姓的说法是,他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温婉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别人,“那范珍珍和孩子……” “已经做过检查了,目前的结果都是呈阴性的,但不能百分百确定她们都没有被感染。你也知道……” “我知道,窗口期还没过。” 温婉还是没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想,她更关心范珍珍的情况:“这冯小虎是怎么染病的?他外面真有别的女人?” “这个据他自己说,是在范珍珍怀孕期间和别的女人发生了那种关系。那女的是他在酒吧里认识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温婉一下子想到范珍珍想要跳楼那天骂的那些话。冯小虎和别的女人搞上了,转身又和范珍珍发生了关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确定范珍珍最近和他发生关系了吗?” “嗯,已经问过她了,说是生孩子的前一天两人同床了。从那天到今天正好第九天,还在窗口期内。温婉,你也要小心才好。” 温婉脑子里还在想范珍珍和孩子的事情,听到梁主任的提醒后她愣了几米,然后才反应过来:“我给她接生过孩子,接触了她的羊水和血液。你是怕我……”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当然从目前的检测结果来看,范珍珍可能并没有感染艾滋病病毒。但安全起见你还是得抽血验一验,排除一切可能性。” “我现在抽血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吧。” 梁主任抿唇不语,片刻后点了点头:“是不能保证,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温婉你别太着急,先把阻断药吃了,然后做个血检,情况应该不严重。你接生的时候有戴手套和口罩吧,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伤口吗?” 温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没受伤。可是……” 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江承宗有,他那天也进了分娩室,范珍珍抓伤了他的手背,天哪,他会不会被传染?” 一想到这个温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做医生这么多年,接触过很多有各类传染病的产妇。但艾滋病这个东西她理论知识虽然丰富,实际上却从没遇到过。毕竟艾滋病人怀孕生子的比例不大。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一个很平常的举动,竟会把毫不相干的江承宗推入危险的境地。一时间她感动万分懊恼,比刚才得知自己有可能感染更为不安。 梁主任一听她这么说也皱起了眉头:“那天的事情后来我也听说了。江承宗是电视台的主播,他怎么会进范珍珍的产房?这个事情我倒是忘了问你。” 温婉只能把那天的情况简短说了遍:“……情况特殊。爆炸之后范珍珍受了极大的惊吓,她可能把江承宗当成她老公了。对不起梁主任,我不该让他进去的。” “你确实不应该,现在情况变得更复杂了。除了那天参与接生的医护人员,连江承宗也要接受检查。他那样的名人这种事情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咱们医院受到的责难会更多。” “我知道,真的很对不起。” “先别说道歉的话了,你也是为产妇好。那天的情况也是特殊,要没那场爆炸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说不定给范珍珍接生的人也不会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温婉沉默不语,她心里倒没有太过怨天尤人。既然选择了当医生,这种潜在的危险就不可避免。就算那天不是她给范珍珍接生,也会有别的医护人员中招。关键还是冯小虎那个渣男惹的祸,老婆怀孕期间和别的女人乱搞,染了病不自知还回家祸害怀孕的妻子,搞得医护人员也不能幸免。 温婉突然觉得那天江承宗下手真的太轻了,冯小虎那样的人渣就该一拳打死才对。 梁主任已经在急急地给院领导打电话,把温婉提供的新情况汇报上去了。得有人通知电视台至少通知江承宗才行,否则他被蒙在鼓里,万一…… 梁主任简直不敢往下想,江承宗什么身份来历她大概是知道的,要真是她们医院害他染上那种病,回头西华的招牌可能都得让人砸了。 一时间梁主任也是头大如斗。她强打起精神带着温婉去做血液检查,在等报告的时候她拉着温婉进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跟她商量目前的情况。 “你暂时先休几天假,等窗口期过了再说。” “要我回避?” “为了病人安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相信咱们科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不会躲着你,但病人和她们的家属不好说。为了不必要的争执,你先休息一阵子。反正今天已经第九天了,窗口期最多也就三星期,再过十几天你就解放了。你就当放个小长假,带女儿出去玩玩。你这几年一直忙着工作,也没怎么陪过孩子吧。” 温婉确实没太多时间陪孩子。当医生就是这样,从前资历浅的时候更是整天窝在医院里不着家,这两年情况才有所好转。 于是她无奈接受了这个提议:“好吧,那我先回家休息。” 说到这里梁主任又想起个事儿来:“你差不多也够资格去考主治医师了,听院里的意思咱们科室有意培养一批新人,你的名字排在了头一个。” “我?”温婉愣了下,她在科里表现不算特别突出,怎么就轮上她了呢? “别吃惊了,既然轮上了以后就好好表现。有没有再婚的打算,我看骨科的顾元就不错,没考虑过?” “您别开玩笑了,人家有女朋友的,我跟他只是朋友。”温婉明白梁主任的意思,她肯定以为是顾元在后面推了一把,才让她有了这份运气。但温婉凭直觉猜测觉得不是顾元。他虽然跟自己关系好,但进院这么多年他从没以权谋私为她做过些什么。他总说她有能力能自己奋斗,不需要靠他的关系。 他连自己都不靠关系还在骨科熬资历呢,怎么可能帮她走后门?那到底是谁呢? 不知怎么的,温婉眼前居然出现了连文雄的脸,隐隐的她觉得这次的糖衣炮弹是这个老家伙递过来的,为了补偿她还是为了封她的嘴?温婉不得而知。 她现在也顾不得思考这个,检查报告出来之后她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值得高兴的是她目前的检测结果是阴性的。梁主任也挺高兴,拍拍她的肩膀道:“别乱想没事的。那天一起在分娩室的其他两个人也都做了检查,全都是阴性。” 温婉就说:“那天是简医生帮的我,她也知道了?” “知道了。她正好跟我请假呢,说她妈病了要回去照顾几天,我一准她的假她就高兴地走了。还有后来负责打扫分娩室的钱阿姨,说儿子要结婚得回老家一趟。你说这事儿也真是有够巧的,我看她们都挺高兴的,比你心胸开阔,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就你,心事重重。” 温婉的心事不是因为自己。以她掌握的医学知识来看,就算范珍珍真的不幸中招,她感染的机率也很小。毕竟接生的时候她还是做足了防护措施的。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江承宗,那一手背的伤口全是范珍珍抓出来的,他当时还没戴手套,皮肤就这么暴露在了外面,万一羊水或是血液喷溅出来进入伤口,结果…… 温婉也不敢往下想了,回家的时候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她觉得整个城市的空气都是压抑而沉闷的,身处其中简直让她难以呼吸。 她想到了梁主任的建议,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放个假,出去散散心。但她没把小柔带上,为了以防万一,她想她和孩子还是少接触为妙。等十几天后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好好和女儿亲热亲热。 她没跟家里解释太多,只说跟同事约好了要去海南玩几天。订了机票之后她把小柔拜托给了母亲照顾,自己则拎着个行李箱一个人踏上了去三亚的飞机。 当她在经济舱里找到自己的位子时,并不知道前面一帘之隔的头等舱里,江承宗也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戴上眼镜悠闲地翻着报纸。 那个时候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一趟看似随兴的旅行,将会在他们的人生里造成怎样巨大的波澜。   ☆、第19章 背影 温婉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女儿小柔的电话。 小柔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地控诉她:“妈妈你好坏,你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出去玩!我不要你了。” “给你买好吃的,要不要?” “要,要好多好多。” “那还要不要我?” 小柔想了想,勉强道:“好吧,看在你带好吃的回来的份上,那我就要你好了。” 温婉满意地挂了电话,心想有个吃货女儿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别人可能要花几倍的功夫哄回一个小孩子的心,而她只需要用点吃的就能成到相同的目的了。 于是她去酒店放下行李,拿了钱包转身出门买东西去。她订的酒店附近很热闹,大大小小的商场超市应有尽有。她寻思着该买点海南的特产回去,于是拐进了一间两层的大超市里,慢慢挑选起来。 海南椰子最多,相应的椰类的产品也相当丰富。温婉提着购物篮晃了不到半个小时,篮子已装得快满出来了。仔细一看全是跟椰子相关的产品。什么椰子粉、椰子糕、椰香薄饼椰子片,还有各种口味的椰奶饮品,似乎透过包装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椰香味。 温婉略显低落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从梁主任和她说了艾滋病的事情之后,她一直提不起劲儿来。她想起以前许苗常说的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想想还真是这样。从前以为离她很远的传染病,现在不过近在咫尺。打从进医学院的那天起她就有了这个觉悟,但思想准备是一回事儿,真碰上了却是另一回事儿。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冷静淡定,到底还是隐隐感到不安。 所以她都没带小柔出来,以防万一她希望和孩子少点接触。 想起这个她又控制不住想到江承宗。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应该已经接到冯小虎感染艾滋病的消息了。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依旧淡定面不改色,还是撕去伪装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印象里江承宗似乎从没慌乱过,他鲜少情绪失控,无论发生什么都是那样一副表情。温婉唯一一次见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应该就是得知他母亲死讯的那一次了。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嚎啕大哭,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他平静地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妈妈的脸颊。 那一刻温婉哭得唏哩哗啦,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躺那儿的人是她妈妈。 还有大概就是上一次了,在江承宗家里他把她扑倒在床上,一副要吃掉她的模样。那一次真是出乎温婉的意料,早知道这男人身体里还有狼的野性,她就该信守和连文雄的承诺,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一口拒绝才是。 温婉一想江承宗就有些没完没了,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就在离她不远处的货架边,只是略一失神间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隐没在了高高的架子里。 几乎来不及思考,温婉立马抬腿追了过去。可走到那边架子一看哪里有江承宗的影子,只有一个男顾客正在挑选商品,见她过来好奇地投来探询的目光。 温婉有点不好意思,退后几步闪到下一排架子边。因为手里的购物篮挺沉,她靠在那里把篮子换了个手。就在这一换手之间,货架尽头竟又闪过一个人影,没来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事情有点怪啊。温婉再次提篮追了过去,可还是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思已全然不在购物上了,就像被人下了咒似的,心心念念就想求证一个事实。 刚刚她看到的那个人,会是江承宗吗? 她一边在各个货架间穿梭一边暗骂自己荒唐。这里可是三亚,离S市有着两千来公里的路程,她怎么可能在一个超市里碰见江承宗呢? 可越是这么想她越想证明什么,追寻的心情变得越来越迫切。她甚至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学生时代她也曾这么追寻过江承宗的身影。食堂里、图书馆、操场上,每一次他的背影从眼前闪过,温婉就会像铁一样,被磁石深深地吸引过去。 她想她从前一定中了一种叫江承宗的病毒,所以才会这么地离不开他。 但那天最终的结果却令她有些失望。她在超市里一直晃了近两个小时,拎着十几斤的购物篮手都快断了,可还是没能找到江承宗,甚至连一个怀疑的背影都没有。最后付账的时候她恍惚地想,难道真的是幻觉?因为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她体内的病毒又开始漫延开来,渐渐侵入她的血液和骨髓了? 温婉提着两大袋东西满头大汗地回到酒店,倒在床上揉着胀痛的脑袋。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不请自来,盘旋在她脑海里久久不散。温婉觉得烦躁极了,恼火地坐起身打开电话,漫无目的地换台。 外面日头渐渐西斜,原本满室的阳光慢慢褪去,夜色如同一张薄网,缓缓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温婉决定关掉电视出去觅食。因为是自助游,她只找旅行社订了机票和酒店,其他的都要自行解决。她先晃到一楼的酒店餐厅里,想随便点点什么东西吃。没想到三亚真是物价金贵,酒店里一碟虾仁炒蛋要卖一百多。吓得她把菜单一扔,连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 女儿还小,她的日子还不能过得大手大脚。这趟出来已经够奢侈了,机票酒店就花了好几千,她决定在其他方面节省一点,索性趿了双夹脚拖鞋去到酒店外头的街上闲逛起来。觅食的同时也可以欣赏一下三亚的夜景。温婉边走边看,一时倒把江承宗给忘在了脑后。 酒店外头的街道灯火闪烁人来人往,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像她这样的外地游客。温婉沿着大路往前走,一时想不好要吃点什么。 大概这么走了半个小时,她一个拐弯进到了一条热闹嘈杂的步行街,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街两边摆着各式的小吃摊,从海鲜到烧烤再到冰淇淋甜点应有尽有。一路往前走不时就有开着类似电瓶三轮车的年轻女人来跟她搭讪,说要带她去附近的海鲜街吃饭,说算下来比这里划算什么的。 温婉笑着一一拒绝,最后停在了一个卖印度飞饼的摊子前。小伙子技术娴熟,一张原本挺厚的面饼在他的手里来回转着,不时抛高甩低做出各种花俏的动作来,那饼到最后竟变得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的状态却没有破,依旧在老板的指尖灵活地旋转着。 温婉看得津津有味,当场就让老板也给她甩一个,老板一看她就知道是外地来的,热情地介绍起各种口味来。温婉正跟对方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撞了她一下。她扭头一看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大热的天手里拿了把伞,一见她回头赶紧连连道歉。 温婉也没追究,扭头继续跟老板说话,却见对方脸色一变,没有出声却张嘴对她做了个口型。温婉隐隐感觉他是在说“钱包”两个字,不由心里一惊,赶紧把斜挎包拿过来一看,里面哪里还有钱包的踪影。 刚刚那个是小偷! 温婉扭头就往前追,可茫茫人海光线不明的情况下,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人偷了她的钱包。 就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起了一阵骚动。她拔脚跑了上去,还没走近就见街头有两个男人正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是一个单方面挨另一个的揍。温婉仔细一看那个挨揍的不正是刚才撞她的那个小伙子吗?只见他面露凶光动作张扬,出手虽快却占不到一点便宜,反让对面那个高个子男人一把揪住胸口衣领,胸膛上让人重重一记膝撞,疼得他呲牙咧嘴。 温婉匆匆一瞥,见那男人穿一身白衬衣黑西裤,和这整个火热的三亚吊带热裤的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街上光线不亮,两人又在混战,温婉这一瞥也没认出那人是谁。 而那小偷见耍狠的不行立马就来阴的,张嘴就往对方胳膊上咬,却让人一掌推在面门上,整个人直接坐了个屁蹲。 围观群众全都发出哄堂大笑,闹得那小偷十分尴尬。他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爬起来的时候手往口袋里一伸,直接亮出把小刀来。 一见他亮武器,众人不由自主就往后退。只有刚才揍他那男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毫不理会他飞快挥舞的刀锋,找了个空当精准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一个用力拧了半个圈,直接把锋利的刀口对准他的脖子。 小偷吓了一跳,拿刀的手都直发抖。那男人也不跟他多话,麻利卸了他的“武器”,抬起一脚踹他肚子上,一记把他踹出去两三米远。小偷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在众人的喝彩笑骂声中灰溜溜地跑了。 温婉目不转睛地看完这一切,因为太过精彩她甚至也跟着喝了两声彩,完全忘了自己钱包被偷的事情。直到眼前似乎有东西闪过,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发现是自己的钱包时,她才终于认出刚才勇揍小偷的男人到底是谁。 江承宗走上前来,满脸不屑道:“你这样的警惕心,也好意思一个人出来旅游?”   ☆、第20章 禁/欲系 为了谢谢江承宗替她抢回钱包,温婉提议请他吃晚饭。 江承宗也不客气,路边摊完全看不上眼,带着她拐过两个街口,进了一家装修还算精致的海鲜餐馆。 结果那顿饭他们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结账的时候温婉一看单子居然要七百多,心疼得直想掉眼泪。早知道还不如在酒店里吃碗虾仁炒蛋呢,至少不用这么贵。 江承宗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怎么,嫌贵?” “当然了,我一个月才赚多少,怎么跟你比。” “我也是领死工资的。” “我呸,谁信。”恒运集团的少东家,未来的集团董事长,坐拥金山银矿的男人,怎么能理解她们这种小老百姓对钱的在意。 江承宗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家境贫寒的少年了。洗去沿华和污泥之后,他蜕变成了真正的天鹅,露出了本来的面貌。说到底他只是一时不慎流落在民间的王子罢了,骨子里终究流着富贵的血液。 而温婉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偶尔吃一顿七百多的饭还是可以的,所以她虽然很心疼,但还是遵守诺言拿钱包付账。她掏钱的时候江承宗就在边上自然地看着,完全没有要替她付账的意思。气得温婉在心里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结果她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后才发现,居然还差两百。 因为怕带大量现金不安全,她出门的时候钱包里钱带得不多。刚刚在超市里买东西花了两三百的样子,这会儿钱包里统共就五百来块。如果不碰上江承宗的话,五百块吃一顿晚饭绝对够了。 当然她忘了一件事,如果没碰上江承宗,她现在连钱包都不见得找得回来。 因为现金不够,她决定刷卡。服务员满脸笑容地提醒她:“我们这里刷卡要付手续费。” 于是温婉就更懊恼了。 就在她心疼地把卡抽出钱包时,江承宗伸手把她的卡推了回去,拿出一张卡放在服务员的餐盘里,开口道:“刷这张。” 服务员走后温婉一脸纠结地看着对方,江承宗却似笑非笑:“就当还你那天的住院费。” 温婉这才想起来,她之前送江承宗去医院还花了一笔。只不过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钱就成了其次的了,对方的语气虽然很平稳,但温婉怎么听怎么有种指责的意味。 “我那天还有事,所以就……” “没关系,人都要靠自己。” 这下指责的意味就更浓了。 “好吧,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该把身份尊贵的江主播一个人扔在医院里。我应该彻夜不眠守在你的床边,顺便拉着你的手流几滴唯美的眼泪,嘴里再说几句诸如你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之类的傻话。你当是演韩剧呢。” 她最后一句声音有点响,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江承宗于是笑道:“你还可以说得更大声一点,回头有人认出我,把我们一起吃饭的照片往网上一放,我想……” 不用江承宗想,温婉就已经想到后果了。强大的网友她并不怕,可她却怕连文雄会看到。这其实真的不怪她,她也没想到飞了两千多公里两人还会碰上,简直就是孽缘一般的存在。 温婉忍不住问:“你怎么来的这里,跟踪我?” “你真美。” “什么?” “想得美。”江承宗喝了口茶,轻描淡写道,“散心罢了。” 温婉正要说什么,服务员走过来还江承宗银行卡,还冲着他一个劲儿地傻笑,显然是花痴病犯了。温婉见状拉住江承宗的手腕,说了声“走吧”,就拉着他离开了餐馆。 两人走进热闹的人群里,凑近了小声说话。温婉轻声问:“冯小虎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 “对不起,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 “可你要是没进分娩室……” “早在你来之前,我的手就已经让范珍珍抓伤了。该染上就会染上,真那样也跟你没关系。” 温婉抬头去看他的侧脸。月光和路灯混合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脸部的线条柔和细腻,像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她心念一动,声音放柔了几分:“你不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你也信命运?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不信命的那种人。” “我以前确实不大相信,但后来遇见了你,我觉得或许我该信信命了。” “为什么这么说?” “要不是命运在作祟,这么多漂亮性感的美女想着法儿地勾引我,我怎么偏偏就跟你好上了呢?你知道大学的时候我的朋友怎么说我吗,说我眼睛让牛粪糊上了。” “江承宗!”温婉气得抬脚踢他,却被他一闪身轻易躲过了,“别太过分啊,信不信我真拿牛粪糊你一脸。” “信,当然信。你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温婉撇撇嘴,自动忽略他的人身攻击,斜眼打量他:“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看看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就他穿得这么保守了。 江承宗却扔过来两个字:“不热。” 真是个禁/欲系。温婉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就把那要命的三个字说了出来。江承宗耳朵很尖,再嘈杂的环境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反问:“你说什么?” 温婉自知失言,吓得一激灵。正好两人也走到了她住的酒店门口,于是她找了个借口,直接跟对方告别:“好了我要上去了,明天还有活动得早起,拜拜。” 说完也不等江承宗回答,一溜烟儿地就冲进了酒店大厅,直接去搭电梯。 江承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一笑,等她进了电梯后改搭另一部电梯上楼。 温婉一口气上到八楼跑回自己的房间,并不知道江承宗和她住同一家酒店。她回房后匆匆洗个澡就上床睡觉,连闹钟都忘了上,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都快九点了,于是她洗漱过后换上衣服,拿了房卡和包后就出门了。 她今天计划去蜈支洲岛玩,得先搭的士到码头,再买票排队上船。走出候船大厅的时候强烈的阳光直接照了过来,温婉看看身边美女们个个头顶遮阳帽的身姿,心里暗叫失策。 S市已经是深秋时分了,这里却依旧热得不像话,太阳毒辣地照在身上,烧得人皮肤隐隐作痛。 温婉只能快走几步上船去,找了个靠走道的位置坐下。游客陆续都上船来了,很快她身边的位置就坐满了人。温婉拿出手机看看电量是不是足够,又寻思着要不要往家里打个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觉得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十分明显,她下意识地就回头去看。但什么也没看到,一大堆人涌了进来,呼朋唤友到处找位子,温婉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只能暗笑自己敏感,默默把头转了回来。结果刚转回头,她就发现她前面一排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个人,看不出男女,只看见一顶大大的遮阳帽。 温婉想大概是个美女吧,知道戴帽子防晒,哪像是她似的别说帽子了,连防晒霜都忘了涂。 就在她自我嘲讽的时候,前面那顶帽子居然动了,一只手把它拿了起来,直接往后一递,不偏不倚就戴在了她的脑袋上。 这是什么情况?温婉摸着头上的帽子,疑惑地看着前方。前面那人却没回头,只伸起手来冲她挥了挥。一看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温婉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还是撞见了,江承宗真的不是故意跟着她吗?怎么两人连旅游景点的先后顺序都是一样的,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就在这时轮船动了起来,船上的人也变得兴奋不己,很多坐在窗边的乘客都站起来去拍窗外的美景。温婉却一直盯着前面江承宗的后脑勺发呆,一直到船到达蜈支洲的码头,她才随人群一起出去,重新踏进了炎炎烈日中。 到了这会儿她终于体会到这顶帽子的好处了。她很想回头找找江承宗和他道声谢,但心里总像憋着口气似的,就是不想理他。于是她整了整帽子,头也不回地走过码头前的候船区,直接往海滩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前面一个拍婚纱摄影的白色小棚里走出一个年轻姑娘,热情地往温婉手里塞宣传单:“美女,要不要和男朋友来拍套婚纱照?情侣写真也可以啊。现在我们在搞活动很划算的,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温婉有点莫名其妙,见这姑娘一直往她身后看,不由也回头去看。这一看倒把她看愣了,江承宗正站在她身后不到三米的距离处,和她一样穿着白T恤牛仔短裤,甚至连脚上的夹脚凉拖都是一个色系的。 难怪要被人误认为情侣了。温婉心想这家伙终于也知道热了啊。 她看一眼那个推销的姑娘,摇头道:“不好意思,他不是我男朋友。” “朋友也可以拍嘛,写真什么的……” “我根本不认识他。”温婉打断了那人的话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倒是身后的江承宗走了过来,主动冲那姑娘笑道:“麻烦给我一张名片。” 小姑娘被大帅哥阳光下的这么一笑简直连魂都给笑没了,立马拿了一叠宣传单和名片过来,还学韩剧里跟江承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冲她这一手势江承宗又送了她一个迷人的笑容,这才拿着宣传单和名片走了。前面温婉早就没影儿了,江承宗也不去找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 在逛到售票大厅的一侧时,他看见那里有个临时搭建的棚里,正在提供和小老虎合影的服务。出于对老虎的兴趣,江承宗走了过去,结果一个小留神和个小朋友撞在了一起。 他低头一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见一身白纱裙的温柔站在那里,正睁着两只大眼睛望着他。   ☆、第21章 惊吓 那模样和初次见面时一样。 但江承宗知道,这只是这个小姑娘的表象罢了。果然十秒钟后,小柔认出了他,立马当众抱住他的大腿:“漂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承宗心想怎么可能。但他一抬头看到不远处表情复杂的顾元时,顺嘴就说了一句:“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小柔高兴极了,愈加抱着他不肯放了。同时还转头冲顾元喊:“爸爸,漂亮哥哥来了。” 这声“爸爸”听在江承宗耳朵里极其刺耳,那强烈的感觉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明白别人家的女儿喊别人爸爸,他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是因为他从小没有爸爸吗? 这似乎说不通,因为他从小听不少人喊他们的爸爸时并没有不适感。似乎只有对面前这个有点古灵精怪的小女生特别敏感。 顾元忍着一肚子的不适走上前来,勉强跟江承宗打了声招呼。然后他希望把小柔从对方身边带走:“轮到我们了,一起去跟小老虎拍照吧。” “漂亮哥哥跟我们一起拍。” “那怎么行。” “好啊。” 顾元和江承宗同时出声,回答的内容截然相反。 小柔一时有些疑惑:“爸爸,为什么不行?” 顾元一时语塞,看看身后正在拍照的一家三口,随口答道:“因为叔叔和我们不是一家人。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是和家人一起拍的。” “一家人?”小柔拖着下巴想了想,突然两眼放光,“那我嫁给漂亮哥哥就行了。我们学校的杨老师和一个男的结婚了,高老师就说他们是一家人了。” 顾元再次语塞,最终只能同意江承宗的加入。于是他们几个人拍照的时候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两个男人带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顾元怀里抱着那只出生才四十天的小老虎,而小柔则赖在江承宗怀里不出来。别人看了不由窃窃私语,纷纷感叹现在中国对男同志的接受程度竟已开放至此了? 拍完照后小柔嚷着说热,非拉江承宗给她买冰淇淋。正好拍照斜对面有一家卖饮料的小店,江承宗便顺手抱着小柔走过去。留下顾元一个人稍显郁闷地站在那里,半天后才重新跟了上去。 江承宗给小柔买了一份三色球冰淇淋,给自己和顾元则是一人一瓶冰矿泉水。顾元接过水后在小柔身边坐下,江承宗则拉开小柔对面的位子坐了进去,整个人看起来稍显随意。 温婉无意中晃到附近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路边大遮阳伞下,一张桌子边坐了这三个人。 后来她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她一生中最为惊吓的时刻。要不是她前一阵子常经受这样的刺激,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她估计早就昏过去了。 于是趁那几人还没看到她,温婉迅速转身,跑到了旁边的售票大厅里,躲在角落给顾元发短信:“你怎么来了?还带了小柔。别说话,别让江承宗知道我在附近。” 顾元接到短信后偷偷看江承宗一眼,发现对方正在喝水,于是便回了一条:“想给你个惊喜。你也在蜈支洲?” “嗯,刚来。想办法甩掉江承宗,带小柔来找我。” 顾元看到这一条觉得颇为棘手,刚在那儿琢磨要怎么骗小柔离开才行,江承宗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一看屏幕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才接起来。顾元趁机凑过去跟小柔说:“妈妈也在这儿,要不要去找她?” 对小柔来说妈妈还是比漂亮哥哥更重要的,于是她推开吃到一半的冰淇淋,就跟忘了江承宗似的,连嘴也没擦就跳下椅子,跟着顾元一道走了。 那边江承宗正在和隋忻打电话。对方的语气温柔却略带责备:“怎么我刚回来你倒走了,好好的怎么想起来放假了?” “累了,想休息几天。” “那这几在我怎么办,跟谁搭档播新闻?” “台里会安排人的,你不用担心,肯定不会找个菜鸟跟你搭。” “可我挺想跟你合作的。哎,你过几天回来?” “大概一个星期。” “你在哪儿呢?” 江承宗没说话。隋忻有点无奈:“怎么不说话,连我也瞒着?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我会回来的,过几天就回。” 挂了电话后江承宗转身,却发现遮阳伞下已是“人去楼空”,只剩那碗吃掉一半的冰淇淋。他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走回去拿起自己的那瓶水,继续往前面的海滩边走。 另一边温婉正面色不悦地瞪着顾元看。顾元让她瞪得有点心虚,只能拉小柔来当救兵:“赶紧给你妈笑一个,看她凶的。” “妈妈为什么凶,不高兴吗?” “你妈看到你很生气。” “为什么呢?” “小柔你别听你顾叔叔胡说,妈妈没有对你生气。” 小柔高兴地扎进温婉怀里,嘟囔嘴道:“妈妈,我累了。”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她问顾元。 “今早六点的飞机,小柔早上三点就让我挖起来了。在飞机上睡了会儿,九点多到的海南,又搭船过来,其实我们也才刚到。” “真不嫌折腾。” “没办法,小柔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玩不带她,把她郁闷坏了。我想孩子啊从小不能留阴影,万一让她误会妈妈是跟别的叔叔来约会可怎么办。所以只能带她过来瞧瞧了。” 小柔一脸疑惑:“别的叔叔?哪里有别的叔叔。妈妈,什么是约会?” 温婉无语,想了想冲顾元道:“要不找个地方让孩子睡一觉吧,这么玩法她身体吃不消的。” 顾元也正有此意,两人索性在岛上了找了家酒店,开了个套房住一天。温婉一看这酒店的规格和套房的规模就暗暗咂舌。看来顾元真的挺有钱的,要知道这酒店里这么一间套房,一天起码好几千吧。 难怪姜艺珊会和他走得这么近。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你和姜艺珊准备结婚吗?” 顾元正抱着小柔开房门,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谁,你说谁?哦那女的啊,你可别误会,我跟她不熟。” “看起来不像不熟的样子。” “真不熟。那天是我爸妈跟几个朋友吃饭,非让我参加,还让我去接她。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吃个饭,没想到那女的打扮得那么隆重,搞得跟订婚似的。说实话我也吓着了。” “你顾大少爷还会让女人吓着?你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了吧。姜艺珊哪里不好,还能吓着你。” 顾元把已经睡着了的小柔放进隔壁的房间,然后和温婉进了另一间房说话:“她哪儿都挺好,就是想嫁给我的心思太明显了。我承受不了。一个陌生女人一上来就摆出一副恨不得跟我去领证的架势,我怎么受得了。对了,你认识她?” “高中同学。” “哦,看来你们以前关系不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天我问她同样的问题时,她却说她不认识你。” 温婉倒进沙发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在高中的时候跟她不是一个挂的。我是埋头死读书那种,她是校花级别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看没这么简单吧。”顾元倒了两杯水,递给温婉一杯,“要真只是像你说的那样,她没理由否认认识你啊。你们之间肯定还有点别的事情吧。” “是有点。我和她……以前都喜欢过一个男生。” “唷,听起来情况好像有点复杂。按常理来说呢,你跟姜艺珊争男人,输的肯定是你。倒不是说你比她差,而是在肤浅的高中生眼里,姜艺珊的长相更讨喜一点。但实际的情况可能正好相反。” “是,那男的后来和我谈恋爱了。” “果然。”顾元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凑到温婉身边,“能跟我说说这段感情吗?” “没什么好说的,早就结束了。”温婉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妈妈,“我妈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小柔直接交给你带来海南呢。这么远的路她怎么放心得下。” “我看她挺放心的啊。” 温婉越想越生气,直接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温母接到电话倒表现得十分理直气壮:“小顾又不是别人,怕什么。他就跟我半个儿子似的,我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们一个医院的,又是朋友,小柔跟他也亲近。其实温婉啊,妈也有别的私心,听说三亚那地方漂亮得很,你们三个人好好玩一玩,回来的时候最好把事情都定下了,妈也就放心了。” “什么定下了?”温婉一头雾水。 “你跟小顾的婚事啊。你们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可问过他了,他说是你一直犟着不松嘴的。妈真是不明白了,小顾这样的好男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年头上哪给小柔找个像他这么好的后爸去。你可别任性,到时候后悔。” 温婉突然特别后悔打这个电话。挂了之后她斜眼看顾元。顾元在旁边都听到了,摸摸鼻子假装没事人。为防温婉质问,他先发制人道:“那就不谈姜艺珊,谈谈江承宗吧,你跟他什么关系?”   ☆、第22章 内/幕 温婉觉得顾元的气势有些逼人,于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但顾元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别跑,先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我倒觉得挺有点说头的。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你们见面的时候气氛这么诡异。你们是不是谈过恋爱?” 说到这里顾元顿了一下,托腮凝视了片刻:“我在想,你跟姜艺珊同时喜欢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就是江承宗?” 温婉给了他一记白眼,但顾元已经全明白了:“我说对了。江承宗是你前男友吧,难怪你们见面表情这么怪异。看来当年分手分得不大痛快。说来你们是高中同学,高中时候的恋情无疾而终得很多,没必要过了这么多年见面还像仇人吧。温医生,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温婉突然觉得,顾元不该去当骨科精英,他该去当八卦记者才对。瞧他这挖掘小道消息的精神,简直感天动地。关键是他还挺会分析,凭着一点蛛丝蚂迹就能理出很多内/幕来。 顾元只看温婉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索性继续往下猜:“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挺好奇,但出于对你的尊重我从没问过。小柔的爸爸是谁这个事情,你在医院从没对人说起过。今天既然猜都猜了,我就索性更大胆一点。这个姓江的,该不会就是小柔的亲生父亲吧?” 这下子温婉再也撑不住了,她瞬间脸色巨变,就像被雷劈了一般。顾元本来还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点扯淡了,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一副表情,倒把他也给吓住了。 “我靠,不会是真的吧?” 温婉眉头紧皱,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最终点了点头。 “我说温婉你不会吧,你居然跟江承宗生了个女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认识的时候不知道,不过后来知道了。” “所以你们才分手的?迫于家庭压力,他抛弃了你和孩子?他知道小柔是他女儿吗,我撞见过他好几次,就刚才,他还给小柔买冰淇淋吃呢。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事儿。所以你想当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个人默默生下孩子抚养长大?” “我没这么伟大。”温婉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确实瞒着他生下了小柔,不过我们分开是我提出的,跟他没关系。你说迫于家庭压力也行,但这里面事情比较复杂,我也不会跟你说,你也不要猜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顾元拍了拍脑门:“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是想不到,江承宗会是小柔的亲生父亲。” 他说完这话后斜眼去看温婉,表情复杂得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想跟温婉走到一起,或许还有很多难关要过。他这边姜艺珊算是一个,那温婉那边江承宗是不是也算一个? 温婉也扭头看他,一副“求求你放过我,别再问了”的表情。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不寻常的声音,温婉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好像有人出去了。” “嗯,刚刚那个好像是……关门声!” 顾元先温婉一步跳了起来,拉开房门直接往隔壁小柔的房间冲去。床上一片凌乱,放在床边的小拖鞋不见了,而温柔也没有了踪影。 温婉跟着跑了过来,一见这情景立马都明白了:“小柔是不是听到我们讲话了?” “有可能。” “她一下人跑出去了!”温婉吓得心脏漏跳了两拍,话还没说完就冲了出去。顾元也跟着一起跑出来。外面走廊里空荡荡的,小柔竟已跑得没了踪影。 这下子温婉真害怕了,手忙脚乱就去搭电梯。可电梯总也不来,她又急得去走楼梯。顾元先她一步跑到一楼大厅,抓住前台工作人员就追问。 漂亮的女接待员一指大门:“哦,是有这么个小女孩,跑到门外去了。我好像还听她嘴里在叫爸爸什么的。我以为她爸爸就在前面,就没有拦。” 顾元没跟人多说什么,对追赶过来的温婉道:“她应该跑不远,肯定还在岛上。咱们分头去找,你往左我往右,手机带了吗?” 温婉摸摸口袋:“带了。” “那就电话联系,谁先找到就给对方打电话。行了别怕,赶紧去找,我会联系岛上工作人员帮忙一起找的。” 温婉没多说什么,转头踏出酒店大厅,钻进了外面的炎炎烈日下。 正午时分的阳光简直能把人烤化掉,游客们多躲在阴凉处避暑,她一路心焦得往前小跑,仔细留意着每个像小柔的孩子。可每次走到近前总是失望,沮丧的心情越来越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小柔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了。虽然这么些年来她没怎么向自己追问过,但每个孩子都是渴望父爱的。尤其是她在幼儿园里碰见的小朋友几乎都有爸爸,唯独她没有的时候,这种渴望就会愈加强烈。 更何况听小柔的意思,她还挺喜欢江承宗这个漂亮哥哥的。现在哥哥成了爸爸,可想而知她是怎样的心情。她就这么扔下自己跑出去了,更说明她想见父亲的心情有多么迫切。迫切到连养了她四年的妈妈都暂时不要了。 想到这里温婉又有些难过。如果小柔真的知道了,会吵着闹着去找江承宗,从此留在他身边不回来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江承宗了,现在连和他生的女儿都要失去了吗? 温婉失魂落魄地走在岛上的林荫道上,天空竟慢慢阴沉了下来,刚才还毒辣的阳光一下子不见了。 身后一辆电瓶游览车开了过来,喇叭摁得很响。温婉踉跄着向旁边避了避,车子擦身而过,几乎撞到她的手臂。她站在那里举目四望,一个像小柔的孩子都没找到,那一刻她突然很想捂住脸大哭一场。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温婉接起来一听是顾元的声音:“小柔找到了,在码头她一个人在那儿。” “谢天谢地。你带她回来吧。” “出了点意外,我们现在在回三亚的船上。我找来的时候小柔已经上船了,大概是混在大人堆里上去的。我想带她下来她不愿意,非说前面船上的人中有她的爸爸。我想可能她看到那个人上船才跟上去的。总之现在我们都在船上了,你留在岛上等我们吧。” “不,我马上搭船过来。” 温婉挂了电话就往码头方向走。整个岛很大,而她所处的位置离岛非常远。她很想搭辆游览车去码头,但一路走来一辆也没碰上。于是她只能靠两条腿,拖着疲惫地身躯往前走,顺路还回酒店拿了拉下的东西。 而这一走,居然就走了近两个小时。加上之前找小柔的一个小时,她已经在户外走了三个小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会儿没什么太阳,甚至有大风吹来,抬头看看天空一片阴霾,显然是要下雨了。 当温婉赶到码头的时候,她觉得那两只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幸好小柔已经找到了,她也不像刚才那么担心。可一到码头她又得知了另一个坏消息。 被日照晒得皮肤黝黑的工作人员礼貌地拦住了她:“对不起小姐,今天岛上所有的船都不发了。” “为什么?” “紧急气象通知,马上有台风要来,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暂停开船。” “那什么时候能开船?” “等台风一过就开。您不用太担心,气象台说了,台风并不是很大,您待在室内就可以了,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可是我不住在这儿啊。我要回三亚去,我订了酒店在那里。我女儿和朋友也在那里。” “那您可能得先在这里开个房间了。我们岛上有很多酒店,您可以先住一晚,明天再去找你朋友。您赶紧回去吧,马上要下雨了。” 温婉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伤的情绪。就在这时顾元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的是同样的内容:“温婉,船不开了,你先别急。我带小柔回酒店去,你在岛上住一晚。刚才的房间应该还没退,你就先住那里吧。明天我带孩子来接你。” 温婉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伸手胡乱抹了抹脸,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冲对方道:“帮我照顾好小柔。” “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说到这里顾元压低了声音,“另外我们没找到什么人,我想小柔可能看错了,他应该还在岛上。” 温婉挂了电话,疲惫不堪地往回走。走出候船区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暗得像夜晚了。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细密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打在她的头上和身上,很快她的脚边就全湿了。 温婉捏着手机一个人走在雨里,走出一段后才突然意识道,或许她和江承宗都将被这场风暴困在岛上。 但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是她预料不到的。 天空阴沉一片,大雨疯狂而至。   ☆、第23章 邪恶 窗外大雨滂沱,密集的水流冲刷着玻璃,将外面的世界都遮挡得有些看不清了。 江承宗拿了杯冰水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头来势汹汹的雨势。好像也才几个小时罢了,之前还艳阳高照的蜈支洲岛,一下子被成片的雨水包围。说变就变的天气仿佛女人捉摸不透的脾气。 想到女人,他不可避免地就会想到温婉。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吧,要不就会像他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耽搁,困在这个新开发的小岛上。 江承宗举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扪心自问,他到底希不希望温婉留在岛上? 今天早上看她略带怒气走掉的样子,江承宗不免觉得好笑。可她终究没拒绝那顶帽子,就这么戴在脑袋上扭着小腰走了。那模样还真有十几年前那个小女生的味道。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身材还是这么乏善可陈,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发育?这样的女人穿婚纱能好看吗?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被随意扔在茶几上的那几张宣传单,想像着温婉穿礼服的样子。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虽然他们两个曾经结过婚,但说起来除了花几十块钱领了个证外,竟是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们决定结婚本就是一件仓促的事情。在他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温婉毅然拉着他的手去到民政局,坚持把证领了。领完证后她才通知了家里父母,然后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便饭,这婚就算结了。 江承宗既没有送花也没送戒指,没有婚纱照也没有婚礼,套用时下挺流行的一个说法那就是,他和温婉裸婚了。 尽管温家父母对他挺热情,也从不拿他当外人,但江承宗还是从温母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对女儿的心疼。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不会希望女儿裸婚的,中国传统的婚俗习惯就是要热闹喜庆公告天下的。来祝贺的人越多新人才越有福气。像他们这样静悄悄地领个证什么都没有的婚姻,在老一辈人看来十分不吉利。 所以江承宗也想过要办一个婚礼。当时他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在电视台工作也攒了一些钱,能办一个比较基本的婚礼。请个十来桌客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少是少了点,但因为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所以单请女方家的人十桌应该也勉强够了。 除去酒席的钱外,他还预留了一部分拍婚纱照和买结婚戒指。买不了带大钻的,买个小钻的可能还行。实在不够他就问徐朗借一点,过几个月还他就是了。 江承宗其实都打算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被外派到贝瓦去工作了。新婚夫妻最忌分离,这他以前在古文里也看到过。但他以为书和现实是不一样的,新时代通讯发达,再怎么着分开几个月也不算什么。再说外派有补贴,钱赚得比较多开销却不大,他觉得自己应该接这个工作。 可他还是过于乐观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温婉前一次来信的时候才提到自己怀了孩子,后一封信里居然就说把孩子给打了。再后来他们迅速离婚,结束了那段维持了还不到一百天的婚姻。 真是可笑,那段他不在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温婉有如此大的转变?江承宗几次想要找她问清楚,最后竟裹足不前。他担心自己问到的只会是这样的答案:“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你了。因为你没有钱,而另一个男人能给我一切女人该有的。就这么简单。” 江承宗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是别人对他容貌的夸奖,其次是对他智慧的夸奖。但当和温婉离婚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有这些都是假的,千好万好敌不过黄金万两。男人有别的都没用,没有钱就是原罪。 现在他有钱了,可他也不再想向温婉追问分开的原因了。他已经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温婉还会和他说实话吗? 他不需要听粉饰过的谎言,那比真相更令他无法接受。 一阵狂风吹来,吹得酒店的玻璃都有些微微晃动。江承宗一口喝干杯里的冰水,刚想转身去洗杯子,却一瞥眼扫到了楼下的一个身影。 他房间的这面墙和酒店大门的方位是一致的,如果天气好的话,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碧海蓝天,也算是个海景房了。 但这会儿整座岛上没有一个人还在外面,全都躲进屋里来了。那这个慢慢挪动着身体艰难地往这里走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因为离得远加上雨势很大,江承宗并没有看清那人。因为觉得无关紧要,他并不想过多理会。可不知为什么,他握着杯子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忘了刚才要洗杯子这个事情。 那人在雨里走得很慢,一点儿也不像在避雨的样子。一般人像这样的大雨早就没命跑了,而他却依旧慢吞吞地走着。走出十来米后他又停了下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似乎是想继续前行,但最终却只是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腿之间。 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承宗突然觉得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微皱起眉头。从刚才的一抹脸到现在的蹲在地上,尽管看不清这人是男是女,他却觉得那身影隐隐透出几分熟悉感来。 大脑还处在犹豫的阶段,身体却已经有了行动。江承宗一个转身放下杯子,快步走到电梯口。在坐电梯的那短短半分钟里,他忍不住问自己:那个人真的会是温婉吗? 他来不及思考问题的答案,大步走到酒店门口,站在廊下望着大雨里的那个身影。雨水将那人团团包裹了起来,成了这灰暗世界里一个小小的点。江承宗望着那个点发了十秒钟的呆,然后一脚踏了出去,直接踩进了水潭里。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温婉。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温婉正累得头晕眼花,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被人突然这么一拉她整个人踉跄一下,直接撞进对方胸口。 这一下她头晕得更厉害了。雨水冲刷进眼睛里,让她几乎睁不开。她只勉强开口问出了一句:“你是谁?” “是我。” 江承宗没说名字,但温婉已经听明白了。江承宗果然还在岛上,他没有走,并且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这时的温婉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闭任由身体完全靠在江承宗身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好累,好想睡一觉。就算睡梦中江承宗会把她开膛破肚割了肾拿去卖,她也不在乎了。休息,成了她昏睡前最后的一个想法。 江承宗抱着怀里冰冷湿滑的人,情绪有些复杂。但他来不及思考太多,抬手就把温婉抱了起来。然后在酒店大堂接待员好奇的目光里,直接搭电梯回了房间。 进屋后他把温婉往床上一放,转身进浴室抽了两条大浴巾,从头到脚将温婉裹了起来。昏睡中的温婉十分配合,不吵也不闹,只是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似的,自己使不上了一点劲儿。 江承宗先粗粗替她擦拭了一遍,然后又开衣柜找衣服。酒店里当然没有衣服提供,他来的时候也没带衣服,偌大的衣柜里只有两件白色的浴袍挂在那里。江承宗想也没想就扯下一件来,扯掉包在温婉身上的浴巾,刚想给她解衣服,却一眼看到了对方满是污泥的双脚。 江承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抱起温婉进入浴室,放了一缸水替她好好洗了个澡。然后才替她穿上浴袍,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伸手去摸温婉的额头,有点低烧但问题不大。他又起身去烧开水,打电话问前台有没有袋装的姜茶提供。顺便还要了一点清粥小菜。 等服务生将东西送来后,他先泡了杯姜茶自己喝下,把剩下的茶包和粥菜摆到小餐桌上,然后坐到沙发上休息。 温婉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左右脸颊上各有一块红晕没有褪去,显得脸色红扑扑的,看上去更显年轻了。 向来不玩手机的江承宗难得的来了兴致,掏出手机想给她拍张照片。结果照片还没拍手机里微信的提示音倒响了。打开一看是徐朗发来的照片,内容却不是他自己而是隋忻的,还附了一句话:“隋大美人今天首播亮相,记得晚上看电视。” 江承宗的注意力却完全跑偏了。他看着那张照片眼里却没有隋忻的影子,反倒出现了温柔的样子。那次在爱心小学,她一脸萌样的地冲那个女老师说:“记得晚上发给我妈妈哦。” 同时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床头柜的手机上。那是温婉的手机,刚刚替她脱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翻出来的。 就像有一种邪恶的力量正在控制着他,江承宗不自觉地就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床头柜前,伸手拿起了那只手机。 那张照片,那个姓高的老师后来有没有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多说什么啦,大家赶紧往后看吧,嘻嘻。   ☆、第24章 秘密 江承宗把温婉的手机拿在手里,仅仅思考了二十秒就行动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始怀疑,就会像春天种进泥土的种子一般,迅速破土生根发芽。以往他对关于温婉的一切事情都采取不想不问不追究的姿态,但今天听着外面巨大的雨声,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摁亮了手机屏幕并解锁,第一个查的就是手机相册。出乎他的意料,温婉的手机相册异常干净,一张照片都没有。不知是她平时没有拿手机照相的习惯,还是说她正好清空了相册。 于是他又打开短信一条条翻找起来。温婉这个人平时的生活从她用的手机里就可以看出,跟她的长相一样平淡无趣。手机里绝大部分短信都是和医院的同事发的,聊的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偶尔也会和其他人发几条,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承宗也没细看,粗粗浏览了一遍并未发现那个高老师的短信。于是他退出短信又去开微信。这东西他手机里也有,平时几乎不用,但他也知道时下的人特别是女性很喜欢玩微信,有事没事就会刷一刷。 但温婉的微信和他差不多,朋友不多聊得也不多。但这却更方便他快速锁定目标。他甚至都没下拉屏幕,就在最下面的一条提示里,找到了高老师给温婉发的信息。 高老师和很多年轻女性一样,拿自己的照片做了头像。江承宗打开她们的聊天记录,看到的是密密麻麻大段大段的对话。 哪怕不看对话内容,江承宗也预感到自己的想法几乎被证实了。他抬手往上翻聊天记录,在历史里往前翻了两页,终于看到了那张照片。 在点开照片前江承宗不自觉地停了下手,去看床上睡得极沉的温婉。对方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即将公之于众,只下意识地扯了扯被角,想盖严实一点。 但酒店的被子向来很难拉,因为边角都塞进了床垫下。温婉拉了几下没拉上来,不由皱起了眉头。江承宗见状自然地伸手,替她拉上来一段,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站在床头,像一尊参天大树一般替温婉挡去了所有的灯光。 接着他没有犹豫,直接点开了那张照片。整个屏幕上立马出现两张脸,一张是温柔笑得无比灿烂的童颜,另一张是他略显严肃的面孔。他抱着温柔站在梯子上,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高老师的镜头。 江承宗心头一松,并没有想像中那般情绪起伏。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一般,他又很自然地去看照片下面两人的对话。 高老师发这张照片的同时还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温婉则回了好几个“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词,高老师也在那里做自我检讨,两个成年人都在尴尬地为一个小女童承担责任。 江承宗继续往下翻,意外地发现高老师几乎每天都要和温婉发微信。内容当然都是围绕温柔的,讲的都是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其中大部分都是“告状”,向温婉“汇报”这一天温柔又在幼儿园里惹了哪些祸。偶尔也会有几句表扬,比如前两天的一条是这么写的。 “小柔妈妈,今天小柔在学校里自己把饭全吃掉了,只掉了一小部分在桌子上,有进步哦。” 温婉则回了一个笑脸,顺便谦虚了几句。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么点小小的进步居然让她这个当妈的相当兴奋。 江承宗一时有些迷惑,他仔细回忆着自己四五岁时的样子,似乎吃饭的时候早就不会把米饭洒出来了,并且永远吃得很快很干净,不会剩一粒饭。那时候的他甚至已经会洗衣服,没事的时候喜欢端个板凳拿个小木盆,拿几块小小的肥皂头捏在一起,洗自己的手帕和袜子。 这么看起来,温婉把孩子养得还不错,至少让她过得相当“随意”。 江承宗一路把温婉和高老师的对话全都看了一遍,意识到小柔这个孩子比一般的小姑娘要来得顽皮。其实光看她那天爬梯子的举动就可以知道,她就是个标准的小小女汉子。 学霸似的温婉,脾气并不算很男孩子气,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女儿来了呢?江承宗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望着温婉的睡颜自言自语:“这孩子,到底是你跟谁生的?” 会是顾元吗?江承宗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顾元喜欢温婉这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显然他革/命尚未成功,温婉和他还没走到那一步。否则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会一个人出来散心,还要顾元带着孩子千里寻她。 但他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也不是普通朋友。温柔既然是温婉的孩子,轻易就跟着顾元从S市到了三亚,而且一直管他叫爸爸,足以见得这三人间的亲密关系。 之前江承宗一直以为温柔是顾元的孩子,并且猜测温婉是主动的一方,不计较顾元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哪怕当后妈也要和顾元在一起。 可今天的照片彻底推翻了他的想法。孩子是温婉的,并且爸爸几乎不可能是顾元。 那会是谁,是他的吗? 这个念头从大脑里蹿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想法十分大胆,但在江承宗看来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温婉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她怀上孩子的时候他的表现非常正常,完全不像不要孩子的样子。温婉如果真的想生下孩子,根本没必要瞒着他。虽说他那时候还没暴露身份,依旧是一个打工仔,可两个人养孩子总好过一个。 她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却不告诉他,一个人养大孩子,并且在几年后重逢时依旧不告诉他,这完全不合逻辑。而且从高老师发的这张照片可以看出,温婉早就知道他和小柔见过面了。 如果他们真是父女,江承宗想不出温婉为什么不说?不为别的,就算看在抚养费的面子上,她也该说的。 所以唯一的结论只能是,这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 江承宗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或许太过自欺欺人了。因为当年对温婉的怨恨,他没有细查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也许当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有难以言说的隐情? 也许他不该再这么继续下去,五年前发生的一切他应该要知道才是。 想到这里,江承宗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外面的走廊去打电话。他打给了自己的一个医生朋友,向他打听做亲子鉴定的事情。虽然觉得温柔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必要的调查还是该有。 对方在电话里调侃他:“怎么,你江大少爷也在外面惹下风流债了?现在什么情况,孩子妈妈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要钱还是要名分?” 要不是有求于人江承宗真想挂电话。他想了想回了对方四个字:“无可奉告。” “靠,这么拽!” 打完电话他走回房间,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房间里隐隐有鼾声响起,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确定是温婉发出来的,又重新闭上眼睛。 大概也是累了的缘故,他就这么靠在沙发上,慢慢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直到身上觉得有些冷,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抬手一看表已经快九点了,温婉还在睡,餐桌上的粥早就凉了。江承宗站起身去衣柜里拿了另一件浴袍,进浴室冲了个澡后出来,给自己热了碗粥。 当粥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粥香飘了半个房间的时候,温婉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颓废地坐起来,点着脑袋问:“什么东西?” “粥,要喝吗?” “白……粥?” “不,牛肉粥。” 温婉一下子睁开了浮肿的眼睛,不客气地伸手:“给我来一碗。” “下床过来吃。” 温婉不情愿地掀开被子,晃晃悠悠往餐桌边走。走到桌边的时候她整个人往椅子里一埋,伸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粥碗。 然后她懒洋洋地开口:“谢谢你啊顾元,真是好兄弟。” 话音刚落,刚刚已经快到手边的碗一下子就消失了。江承宗拿着碗在她对面坐下,冷言冷语道:“想吃自己热。” 温婉这才看清那人不是顾元而是江承宗。她眨巴两下眼睛,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支配着嘴巴吐出了这么一句:“江承宗,我要吃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打了个呵欠后才又挤出后面的两个字:“……的粥。” 江承宗很想送她三个字:“想得美。”但最后还是心软妥协了。 看温婉睡得唏哩糊涂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他伸手把粥碗推了过去,并且尽量不去想刚才她说的那句话,以及话里提到的那个人名。 温婉轻轻抓了抓头发,盯着面前的粥碗怔怔出神却没有吃。浆糊一样的大脑就像宿醉一下,怎么运转都快不起来。 然后她就听见江承宗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还想让我喂你? 作者有话要说:印象里一次更三章的话,前两章特别是中间这一章,总是没什么人留言的。唉。   ☆、第25章 矫情 房间里,温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面前的粥。 味道挺不错,牛肉很香,咸淡适中,正适合她这样刚睡醒的人吃。只是吃着吃着温婉总觉得气氛不大对,时不时就抬眼偷看坐在对面的江承宗。 他把粥给了她之后也没再热一碗,拿着个手机慢慢地翻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不露,完全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温婉觉得气氛有些怪,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你不吃吗?” “嗯,我不饿。” 温婉喝了口粥又往他那里探头:“你在看什么?” “新闻。” 回答言简意赅,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温婉觉得有些自讨没趣,缩缩脖子不说话了。江承宗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尴尬,想了想补了一句:“几天没上班,看看时政新闻。” 温婉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口:“这次是我连累的你,你工作不要紧吧,会不会受影响?” “大不了就不干了。” “不干了?这么严重啊。” “如果真染上了,我也没这本事天天上台了。” “不会的,你肯定不会染上的。” 江承宗一挑眉:“这么有信心?” “嗯,直觉告诉我,你肯定没事儿。我的直觉一向挺灵的。” “未必吧。” 这下轮到温婉挑眉了:“怎么说?” “你的直觉要真灵的话,当年就不会和我结婚了。反正结了马上得离,何必浪费那点钱。” 温婉真想把自己埋进那碗牛肉粥里,活活溺死才好。她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吃自己的那碗粥,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江承宗就坐那里默默地看着她,眼看她几乎快吃光了,还在那里费劲儿地捞那几粒米,不由有点想笑。他又抬手拿了一碗递过去:“别捞了,想吃就再吃一碗。” 温婉还真没吃饱,一看是海鲜粥就来了劲儿,不客气地自己开微波炉热了,三两下就给干没了。 这期间江承宗总算没再说那些令她心惊胆颤的话,两个人相安无事过了半个小时。 两碗粥下肚温婉总算恢复了大半的精神,摸着滚圆的肚子她心满意足笑了笑,然后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敞开的浴袍领口内里无限的风光。 她一下子愣住了,拉开领子确认了一下,发现里面什么也没穿时,立马抬头去看江承宗。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一脸坦然地望着她,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怎么回事,你给我换的衣服?” “嗯。” “你!”温婉气极败坏却说不出话来。要骂他流氓吗?好像不大合适,她跟他连床单都滚过孩子都生了,还在乎这么一点吗? 可要说完全不在乎她又做不到。 “我把你从酒店门口抱回来,你一身是水脏得不行。所以我替你洗了个澡换了浴袍,有问题吗?” “你还帮我洗澡了?” “是,你没发现自己身上不臭了吗?” “我本来就不臭?” “才怪。”他刚刚抱温婉进来的时候,明显闻到了一股子汗味儿。当时他就在想,这女人玩起来未免也太拼了,她到底在外面走了几个小时。一直到风暴来临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躲雨? 温婉气得一拍桌子:“臭也是臭我,谁要你多事了。” 江承宗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起身去倒水,临走时还丢给温婉两个字:“矫情。” 矫情吗?温婉想,好像是挺矫情的。前夫帮忙洗个澡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仔细想想温婉又惊出一身冷汗。她十分庆幸当初自己生小柔时是顺产,如果是剖腹产的话肚子上肯定会留疤。以江承宗的聪明智慧,恐怕早就看出端倪来了。 算是幸运吗? 温婉有点心虚,眼睛瞟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看着江承宗一身浴袍站在那里倒水的身影,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没乱翻我东西吧?” “你有东西吗?” “谁说没有,我不有个包。” “全是水,自己收拾一下。” 温婉顺着江承宗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沙发上放着自己的小斜挎包,跑过去一看东西全湿透了,连皮夹子里的人民币都湿了一大半。 她不由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天气。最近真是太倒霉了,好像自打遇上江承宗开始,她的霉运就没走过。工作工作不顺利,还要被人威胁,现在出来旅游散心又碰上了台风天,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碰到一起了,仔细想想不免有些心力交瘁。 她一边拿纸巾擦拭包里的东西,一边偷偷去看江承宗。没想到一抬眼对方居然也在看她,还端着杯水靠在摆放茶杯的柜子边,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你这个人倒挺奇怪,关注的点和别人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换了别人,知道男人给自己洗了澡后,最先要问的难道不是有没有乱摸之类的?而你却关心我有没有乱翻你东西?怎么,你的包里放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很怕我看到?” 江承宗才说前半段温婉就心虚得把头低下去了,结果等对方话一说完,她刚抬头就发现江承宗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他高大修长的身材犹如一棵青松,极富有压迫感。而当他弯下腰凑近到她面前时,温婉就在心里大喊救命了。 要不要这么魅惑啊,老天爷,快来收了这个妖精! 看着温婉满面通红结结巴巴的样子,江承宗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快/感。眼见温婉窘迫得要死,他见好就收,把杯子递给她后就走开了。 “今晚在这里将就一夜,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用了,我有房间。” “哦,开在哪家酒店?” 温婉看看酒店的布置,又看看茶几上摆放的牌子:“就是这家,在三楼。” “谁开的房间,你吗?” 温婉差点想说顾元开的。想到刚才提到顾元时江承宗恶劣的态度,于是她立马改口,点头承认:“是啊,我开的,台风嘛,总得有地方住。” “呵,事情好像越来越奇怪了。台风天你既然都开了房间了,为什么又跑出去,还淋得浑身湿透才回来。温婉,你到底在干什么?” 温婉简直快要被逼疯了。江承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关键是这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上来,除了和对方干瞪眼没别的办法。 她想了想拎起包,又冲到床头柜前拿了手机,一溜烟儿地往门口跑,边跑边说:“我先回房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她跑得非常匆忙,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只拖鞋。就在她费劲地穿拖鞋时,就听身后江承宗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今天碰见顾元了。” 温婉动作一滞。 “还有他女儿,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温婉已经甩门出去了。巨大的关门声暴露着她此刻慌乱的内心。江承宗双手抱胸站在那里,微微扯了扯嘴角。 温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觉得从九楼到三楼的电梯慢得发指,门卡也很不听话,她站在房门口中翻了半天也没翻到,最后一时火起索性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才在一堆烂纸片里找到了那张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门卡还能用,温婉开了门之后把地方的东西胡乱捡了捡,跌跌撞撞就冲进了房间。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套间的小沙发里,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外面依旧是风大雨急狂风乱吼的状态,一点停息的迹象都没有。她打电话去前台问什么时候能开船,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也不知道。 是啊,这样的鬼天气谁知道啊,总不能让船员冒着生命危险运她回三亚吧。 温婉挂了电话颓然地跌坐回沙发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蜈支洲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或者可以这么说,凡是有江承宗的地方都是她的噩梦。 她甚至在想,回S市后有没有必要举家搬迁,去到一个离他十分遥远的城市。比如去东北,黑龙江沈阳什么的,冰天雪地的江承宗肯定不会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行不通。海南离S市也不近,烈日炎炎的他不也来了嘛。好像冥冥中早就注定,她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温婉觉得鼻子酸酸的却哭不出来,最后只能虚弱地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 江承宗那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他真的误会小柔是顾元的女儿,还是在暗暗提醒自己什么?他到底有没有看自己的手机? 她赶紧翻出手机,第一时间先进相册。然后她就庆幸自己的明智,来三亚前手机内存不够了,她一次性把存在里面的照片全导进了电脑里。现在她的手机相册是空的,里面一张照片也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后温婉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要知道手机里原先存满了小柔的照片,里面不乏两人的合照。如果真给江承宗看到了,那肯定就瞒不住了。 幸好,幸好。 温婉捏着手机双手微微颤抖,心里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就在这时座机突然响了,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接起来一听却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女士您好,冒昧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医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一下子看了三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啊?人过留声雁过拔毛,好歹给我留句话啊,小天使们! PS:明天还是白天更,记得早点来哦。   ☆、第26章 配合 温婉一身浴袍走进701房间的时候,里面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她看看自己扯了扯嘴角,清清嗓子以打破这满室的尴尬,然后做自我介绍:“我是产科医生,我叫温婉。请问产妇现在在哪里?” 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冲温婉点点头:“你好,我是酒店客房经理蒋美丽,你就是电话里说的那个产科医生?” “是,我是S市西华医院的产科医生。很抱歉我是出来旅游的,医生证没带在身上。但我确实是专业的。另外我的情况刚刚电话里也说了,你也知道我目前在窗口期,产妇和家属真的不介意吗?” 对方一听“西华医院”这四个字,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西华医院是S市的重点综合性医院,在全国也很有名。 “不介意不介意,我跟他们都说过了。现在这情况也是赶鸭子上架。” 温婉看蒋美丽的表情就知道,亮出了西华这块牌子后,不管她是在窗口期还是穿一身浴袍来接生,对方都能欣然接受了。 其实这真的不怪她,她现在只有浴袍能穿。唯一的一套衣服给雨淋湿了,而且刚才走得太急落了江承宗房间里。酒店又不提供衣服,她只能这么穿了。 不过她也真有点尴尬,所以走路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浴袍下摆没弄好,把不该露的地方给露出来。要知道她真的除了这件浴袍,什么都没穿啊。 蒋美丽冲她笑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婉跟着她往里面房间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出一声熟悉的叫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安抚的声音。温婉仔细听了听,听不懂那人在说什么,隐隐觉得似乎不是中文。 这时蒋美丽抬手敲敲门,随后推门走进去。温婉这才看清,原来房间里竟是一对外国夫妇。金发碧眼白皮肤高颧骨,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的样子。 原来是外国人,难怪了。印象里外国人的观念和中国人不大一样,或许他们对艾滋病并不谈虎色变? 温婉这么想着,立马在脑子里回忆以前学过的英文,上前打了声招呼。蒋美丽把她介绍给这两人时说的是英语,温婉基本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但两个老外显然听得有点儿费劲。 那个产妇阵痛刚过,揪着丈夫的手直喘气儿。那男的皱了皱眉,指指温婉,用一口同样不大标准的英语问:“她就是医生?” “是,我是医生。”温婉用英语回答,“专业的。” 外国夫妇立马露出安心的表情,彼此深情地望着对方。那男的一时情动,直接给了妻子一个热烈的吻,拍拍她的脸颊后叽哩咕噜说了一通,温婉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想这两人的母语肯定不是英语。现在这情况还真有点复杂,简直是开头辟地头一回遇见。 一个房间里两国人,说的都是英语,可英语都不是他们的母语。那个男的似乎还会说几句中文,尝试着用中文跟温婉交流:“我太太……要生孩子了。” 温婉点点头:“我知道,我来帮你们。” 她扭头看蒋美丽:“有医用手套?”她要做内检。 “有有有,我们有很多医疗器械。”蒋美丽就去门口叫人拿东西进来 ,两个也穿白大褂的男女走了进来,其中那个男的就向温婉解释:“我们是岛上预备的医生,基本的医疗器械都有。可我们不会接生,一会儿由您来接生,我们给您当助手,可以吗?” 温婉冲他们笑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她戴上手套,跟产妇说了几句,又跟她丈夫交代了一下,就开始做内检。那产妇其实没太听懂温婉说的是什么,所以刚开始并不紧张。一直到温婉的手指伸进她下面某个地方时,她才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温婉心想,原来外国女人也不大能忍疼,好像叫得比中国人还要响嘛。 片刻过后她把手伸出来,跟对方说道:“还好,宫口刚开了一指,情况还可以。” 这话她是拿中文说的,她以为那男的应该能听懂,结果对方瞪着眼睛看着她,显然一头雾水。然后温婉才想起来,一般老外怎么能听懂中文的“宫口”两个字呢? 于是她开始回忆这个词的英文怎么说。虽然上学的时候都念过,可毕业这么多年了,她并没有真正实践过。平时工作接触的几乎都是中文,这词儿就在嘴巴边上,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温婉一时有些懊恼,看来万事俱备只欠翻译啊。 她转头去看蒋美丽,对方心领神会:“已经找到酒店的一名住客,他懂葡萄牙语。” “葡萄牙,他们两个是葡萄牙人?” 话音刚落,翻译先生就被人领了进来,一进房先操一口葡萄牙语跟这两个洋鬼子寒喧了几句。语速很快声音平稳,带着一股令人安定的气势。 温婉一抬头就看见江承宗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表情似有不悦。她想是哪里出问题了吗?下意识地就往自己身上看。 结果这一看倒把她吓一跳。她刚才给人做内检的时候是跪在床上的,因为浴袍很松,这个姿势一做,她的很多地方立马春光乍现。 比如她一弯腰领口就往下落,胸前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而她这么跪着,浴袍下摆就往两边撑,大腿也跟着露出来。 温婉赶紧跳下床来,整了整领口又将带子系紧一些,并且再不敢跪着给人接生了。她还忍不住想,刚才有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比如大腿再往上一点的部位? 想到这里,她的脸“轰”地一声就红透了。 这时江承宗开口了,他冲蒋美丽道:“麻烦给温医生找一身衣服,酒店有出售女式内衣裤吗?” 温婉气得想抽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出来,这不等于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她没穿内衣吗? 蒋美丽听了之后微微一怔,立马接嘴道:“可以可以,我马上让人准备。我们有出售运动型的女式内衣,可以吗?” “可以。”江承宗替温婉回答。 蒋美丽立马就让人去办,自己则留在房间里陪着一起接生。有了江承宗后大家的交流明显顺畅了许多,温婉也知道了很多一开始不知道的情况。 比如这对葡萄牙夫妇是来中国旅游的,来的时候孩子三十周,目前孩子已经三十八周。温婉听了之后忍不住“教育”他们:“孩子月份这么大了,你们不该到处跑的。原本打算回葡萄牙生吗?” “不不,我们已经在三亚订了医院,想在中国生的。我刚在海南一家公司找到工作,我和我太太准备在中国住上一段时间的。我太太说想到蜈支洲来玩,我们就过来了。孩子才三十八周,我们也没想到她会……都怪这该死的天气。” 温婉心想这天气确实挺该死的,不过外国人的思维也着实让人吃不消。要搁在中国,谁会怀着个孩子坐那么远的飞机出去玩。就算出去玩,都三十八周了,肯定也乖乖留家里待产了。 幸亏过了三十七周,现在孩子就算出生也不算早产。要不然凭岛上的条件根本护理不了早产儿,孩子的生存机率就会小很多。 她很想跟这两个老外说你们真是胡闹啊,想想还是算了。这时候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了新衣服,温婉就进洗手间换了出来。白衬衣深色裙子,看起来十分干练。在走过江承宗身边时,她听到对方轻声说了句:“还不错。” 温婉冲他笑笑没说话,接起来就投入到紧张的接生过程中去了。这外国女人宫口开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从一指到三指只用了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701房间断断续续充斥着她巨大的叫喊声,简直快把屋顶给掀翻了。 怎么这么能喊呢?温婉十分无语。她做接生那么多年,一直觉得电视里演的内容很假,真正生孩子的时候谁会这么没命儿似的喊,早就累瘫了。 今天这葡萄牙女人倒是刷新了她的世界观。而她丈夫则一直紧张地陪在一边,一会儿替她擦汗一会儿喂她吃东西,一会儿又跟她一块儿使劲,好像这样就能让妻子减少一点痛苦似的。 出去喝水暂做休息的时候,温婉想到这情景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这葡萄牙女人还是幸福的。” “怎么说?” 她看一眼江承宗:“很多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丈夫都不在身边,跟她们相比,她当然算幸运的。” “你是在指谁?” 听到这话温婉的心一沉。她本来想的是自己,生的时候因为没有单人产房,连妈妈都没能进来。更别提不知身在何处的江承宗了。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在陪隋忻周游世界吗? 但这话她不敢跟江承宗说,只能打着马虎眼虚伪地笑道:“范珍珍啊。我说范珍珍。她多可怜啊,生的时候丈夫不在,生完又得知丈夫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快活。现在又疑似染病,我真觉得她太可怜了。” “至少还有我。” “什么?” 江承宗晃了晃那只拆了纱布的左手:“至少她还有我。” 温婉淡淡一笑:“说得没错啊,她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有你。”而我,连你也没有。 两个人靠在窗边各拿一杯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外面依旧大雨滂沱,一点减缓的迹象都没有。雨点疯狂地打在窗玻璃上,把人的心都有些打乱了。 温婉拿起杯子抿了口水,刚想说“进去吧”,却见江承宗把水杯换到左手,然后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了句:“至少……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生如夏花、卤土鸡蛋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三位妹子送的地雷,开V收到雷,是最好的礼物啊。 话说今天这章的最后一句,大家可以当作是我们江主播隐晦的表白。嫌不过瘾?那没办法啊,谁让我们江主播就这么一个闷骚的男人呢? 江承宗:你说什么,闷骚? 大苏:不不,我是说内敛,内敛!   ☆、第27章 占便宜 那一天,温婉和江承宗整整折腾了七八个小时,才算把事情搞定。 当孩子生出来洗干净包裹好后,窗外的暴雨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阵雨慢慢转为中雨,一个小时后又变成了小雨。温婉判断了一下产妇的情况,同意休息两个小时后再用岛上备用的救护车送她去码头,由两名医生陪同搭大船送他们回三亚,接下来直接送进附近的医院。 孩子出生时五斤二两,是个男孩儿,生命体重平稳。产妇情况也很不错,虽然叫唤了一整夜,但当孩子出生后她竟不觉得疲惫,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地亲啊摸啊,还挣扎着要给他喂奶。 产妇不累温婉却累得不行,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腿一软,直接滑坐在了地上。外面的江承宗听到动静不由分说开门进来,见她这样立马出手,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了起来。 然后他居然不放她下来,只跟蒋美丽打了声招呼,直接就把温婉带出了701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温婉再次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很想挣扎着下来,可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努力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只能轻声抗议:“我自己能走。” “算了,一会儿再摔个跟头,就该轮到你住院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刚才那跟头动静大的,门外的人都听见了。” 温婉不说话了,默默把头低了下去。她也真的是累着了,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眼皮子就困得直打架,江承宗还没把她抱回九楼的房间,她居然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睡着了温婉很听话很乖,像一只犯懒的花猫。江承宗抱着她站在房门口的时候,盯着她的睡颜微微怔了怔。 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她带回来了。其实他知道温婉住在三楼,但具体哪一间不知道。于是他跟自己说,还得打听她的房间号,不如就借半张床给她吧。 这么想的江承宗心里没有一丝羞愧,抱温婉进房后把她放在床上,脱下她的短裙。然后他自己也直接爬上床,扯过被子就睡了。 温婉累,他也累,两个同样疲倦的人就这么挤在一张大床上,相拥而眠起来。睡到一半的时候江承宗听得有手机响,他睁开眼睛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从温婉的裙子里掏出手机,看也没看直接就给关机了。 接着他又把自己的手机也关机,两个人清清净净地睡了一觉,直接从早上六点睡到下午六点。 傍晚时分,江承宗先温婉一步醒来,精神饱满地进浴室洗澡。洗完澡他依旧穿着那身浴袍,打电话给前台订晚饭,顺便跟前台报了他的衣服尺码,让人送一身过来。 高级酒店的员工都喜欢干这种跑腿的事儿,因为额外的收益很可观。江承宗的衬衣西裤连同晚餐很快就送了过来。他付了账后抖开衣服裤子看了看,觉得料子不错大小也很合适。 正当他准备进洗手间换衣服时,温婉哼哼唧唧几声也醒了过来。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盯着江承宗看:“你干什么?” “穿衣服。” “哦。”温婉无意识地回了一句,等江承宗走后脑子才慢慢醒转过来。 她突然在想,自己怎么会跟江承宗待在一间房里,她明明有自己的房间啊。江承宗为什么要穿衣服,难道他之前没有穿吗? 温婉甩甩头努力回忆刚才的情景。可刚睡醒她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头发又全披落在眼前,她也没看清刚才江承宗是不是光着。 想到这里她立马跳下床,直接去开洗手间的门。门开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晚了。江承宗刚换好裤子拿起衬衫,上半身□□正对着她这一面。 “啊,对不起对不起。”温婉吓得赶紧关门,默默退了出来。 不多时江承宗穿好衣服出来,一本正经道:“怎么,白天便宜没占够,这会儿还想占?” 温婉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江承宗指了指凌乱的双人床。温婉扭头去看,上面很明显有睡过的痕迹,并且看起来不像是她一个人造成的。 于是她问:“那什么,之前我们不会一起睡的吧?” “房里就一张床。” “那,那你可以睡沙发啊。” “我的房间,凭什么我睡沙发。” “那你可以让我睡沙发嘛。” “我怕你睡到一半掉下来又爬上我的床,所以索性……” 温婉看着他正人君子般的脸,真想甩拳头揍他。明明就是占她便宜,偏偏还说得正气凛然,一副自我牺牲做好事的模样。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江承宗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 温婉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想去倒水喝。刚走没几步她觉得□凉嗖嗖的,低头一看吓得又想尖叫起来。 她才发现自己下半身就穿了条内/裤,昨天那条黑色短裙什么时候让人扒了? 她一边慌张地去找裙子,一边质问江承宗:“你干嘛把我裙子脱了。” “你自己脱的。” “胡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一进房就睡着了,边睡边脱裙子,说穿着不舒服。” 温婉一脸疑惑:“真的吗?” 江承宗一脸正气:“是真的。” 眼看着温婉的神情变得沮丧,他忍不住又加一句:“你不光脱了自己的,还脱了我的。” 这下温婉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江承宗,你放X!” “文雅点,隔壁会听到的。” “听到我也要骂。你别唬我,我怎么可能帮你脱衣服,想得美。” “你以前没脱过我衣服吗?好像还不止一次吧。” 温婉被质问得一愣。印象里她确实帮江承宗脱过衣服,不仅仅是婚后两人亲密的时候,就是学生时代两人还没好上前,她就帮人脱过一回。 那一次江承宗发着高烧人事不省,浑身被雨淋得湿透。温婉把他扶进屋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情感战胜了羞涩,替他把上身脱了。 当然她那一次也只脱了上衣。因为衣服脱下来后她替对方擦身体的时候,江承宗隐约醒了过来,吓得温婉不敢再动。那条黑色的校裤就没敢脱,只拿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她还小,擦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一丝邪念。一直到那天晚上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她才忍不住回忆之前自己擦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青春年少十几岁的年华,对异性的身体既好奇又陌生,尤其是男人的那个地方,温婉平时连想都不敢想。但那天晚上她一直想着江承宗,想着他包在黑色校裤下面的身体,想着手上残留的触感,想着想着身体竟有了反应。 好学生温婉被这种反应给吓坏了,直觉自己一定是病了。她惊恐地冲进浴室,慌乱地换下内/裤,又冲了个澡,才重新躺回床上。 她强迫自己马上睡着,可意识却格外清醒,怎么都无法入睡。而且那种反应并没有立马消失,反倒像魔咒一样缠上了她,害得她只能一次次地跑洗手间,一次次地换裤子。 因为怕妈妈发现裤子上的东西,她连夜就把几条内/裤全给洗了。第二天妈妈醒来后看到阳台上一下子挂了四条内裤十分吃惊,还问女儿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可温婉哪敢说啊,连看都不敢看妈妈,吱吱唔唔就走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直接触碰异性的身体,那种强烈的反应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个礼拜。每当走神想到江承宗的时候,反应就会如期而至。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害怕又慌张,可又不敢对人说。最后只能偷偷去网吧,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上网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明白这是女人特有的生理现象。 也就是从那一次起,温婉开始了解男女之事,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究竟要干什么。也更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地靠近江承宗。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有魔力,会让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瑟缩。 如今时隔十多年,他们竟又谈起了这个话题,温婉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紧张、羞涩、彷徨、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江承宗的质问,唯有选择沉默。 江承宗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我没想到什么。” “想到从前的事情了?是上学时候的吗?你那时候就对我不规矩,整天想着占我便宜。” “江承宗,不要把我说成女流氓。” “你就是个女流氓。高中的时候你就脱我衣服了,还说自己不流氓?” “那是你生病了。” “那今天白天呢,你为什么扒我衣服?我今天可没病。” 温婉无语泪奔:“我不记得了。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要不我刚才怎么会穿衣服呢?” “你没骗我?” 江承宗一脸真诚地回答:“当然没有。” 撒谎什么的,是成年人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江承宗觉得对温婉撒谎丝毫不用不好意思。 温婉绝望了,想想江承宗刚才展露的健美性感的身体,犹豫着小声问:“那什么,除了脱衣服,我们没有做别的吧?” 江承宗似笑非笑,张嘴吐出两个字:“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墨鱼仔妹子送的地雷,送上最真诚的香吻一个。 从今天起本文又恢复到每天七点更新的节奏啦,跟以前一样,大家按时来看就可了。   ☆、第28章 二婚女 温婉离开蜈支洲时,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落荒而逃。 原本回三亚的渡轮到六点就结束了,但那天情况特殊,岛上滞留游客太多,轮渡加开到晚上八点。于是温婉匆匆回房,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搭船离开了。 因为走得太慌,连前一天被雨淋湿的衣服都没问江承宗拿,只穿了酒店给的衣服。 到达三亚后她第一时间跟顾元联系。对方一接到电话劈头就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要再不开机,我就打算带小柔上岛去找你了。” 温婉一下子就猜到是谁给她关的机。但她没细说,只含糊应付道:“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在岛上给一个老外接生,累得够呛。” 两人寒喧了几句后顾元就搭车来接她,温婉也没了游玩的兴致,三人立马决定搭深夜的那班飞机回S市。 小柔在飞机上睡得很沉,温婉却是了无睡意。她白天睡够了,夜里反倒精神了。顾元和她中间隔了个小柔,见孩子睡着了就凑过来轻声问:“昨天什么情况?” “嗯?”温婉不明白。 “我是说,接生的事儿。” “哦,挺好的,母子平安,已经送三亚市的医院了。” “哪国人?” “葡萄牙人。” 顾元微微一笑:“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说葡萄牙语了。” 温婉觉得这年头的男人说话怎么都这样,语带双关话里有话的。她在江承宗那里受的气正没地儿撒呢,这会儿索性冲顾元翻一白眼:“人家会说中文的。他们夫妻要在海南工作一段时间,会说简单的中文。再说人家本来就准备把孩子生在三亚的医院,不会说中文能成么。” 顾元被她一阵抢白也不生气,低头看一眼小柔,微微轻叹一声:“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孩子父亲的事情。” 一说到这个温婉就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天小柔睡到一半居然醒了,来找她的时候听到了她和顾元的谈话。现在孩子还没醒,醒来之后肯定要追问不休。她又是见过江承宗的,整天漂亮哥哥长漂亮哥哥短的,到时候非要认亲可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孩子和江承宗见面。这是温婉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她伸手摸了摸女儿微热的小脸蛋儿,确定她睡熟后,才和顾元说:“等她醒来问起这个事情,我会告诉她,是她听错了。如果她问你,你也这么回答,知道吗?” “骗她?” “只能骗她。你这两天和她在一起,不会已经说了吗?” “当然没有。”顾元笑了,“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是她听错了。其实她不知道江承宗是谁,她只知道那人是漂亮哥哥。她之所以认定江承宗是她的爸爸,完全是因为那天我说了一句买冰淇淋的事儿。你也知道小孩子逻辑性不强,我随便唬两句她就相信了。所以今天见你的时候她也没追问不休。我想她大概还在半信半疑中,回头再问你的话记得统一口径。” “谢谢你顾元。” “不客气,应该的。” 其实,我也并不全为了你。这话顾元只在心里说,没有说出口。他必须承认这么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温柔不能跟江承宗相认,孩子只有继续认他做爸爸,他和温婉才有结婚的希望。一旦江承宗插足进来,这事情就更复杂了。 他微微侧头看着温婉平静的侧脸,努力克制着吻她的冲动。最后倦意慢慢袭来,他闭上眼睛假寐的一会儿,飞机就到达了S市。 三人搭同一辆的士回家,顾元先送温婉母女到家,然后才让司机开回自己家。 温婉到家后累得够呛,行李往客厅一放就抱女儿进房去了。温母睡得很沉竟没听到动静,第二天一早在家里撞见女儿的时候,把老人家吓一大跳。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回来了,小柔呢?” “还在睡。”温婉拿了杯牛奶从厨房出来,略带抱怨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儿了。怎么能随便把孩子交给顾元呢。万一他是坏人……” “他怎么可能是坏人。” “那他至少也不是这个家的人。妈你这么做真的太大胆了,简直不拿孩子的性命当回事儿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眼看孩子越来越大,你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真准备单身一辈子啊。” 温婉翻翻白眼:“就算找也不能找顾元啊。你知道他有多少女朋友?比我衣柜里的衣服还要多,这样的男人怎么值得托付终身?” “不可能吧。”温母显然不信,“我看小顾挺好的,脾气好长得也不错,家境更是没得挑。这样的男人肯定有女人粘上去,你不要冤枉了人家。” 温婉发现原来跟一心想把女儿嫁出去的老人家是说不通的。当某个男人在她们眼里成了最佳女婿的代表时,那人的所有缺点她们都能视而不见,甚至美化成优点。 于是温婉放弃争辩,把妈妈拉到一边换了个话题:“如果小柔问起她的亲生父母,你就像从前说的那样,说那个男人死了,知道吗?” “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温婉就把在岛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顺便开口封老妈的嘴:“如果你想我跟顾元有未来的话,就不能让孩子知道她亲生父亲还活着的事儿。否则……” 温母立马了然:“晓得晓得,我不会说的。咱们家跟江家已经没关系了,虽说孩子爸爸现在发展得很好,但咱们也不攀这个高枝儿。妈就想你跟小顾好就行了,别的妈不贪心。” 还说不贪心,温婉看着老妈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撇嘴。要知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顾家那也是高攀了的。顾家是医学世家,家里世代行医,在S市和周边城市都很有人脉关系。顾元这样的条件找个白富美绰绰有余,就算他愿意,他父母又怎么会答应他娶一个一穷二白的二婚女呢? 温婉觉得这事儿实在不靠谱,都说婚姻的关键并不在于男女感情的深厚于否,而在于婆媳关系。像她这样的肯定不招婆婆喜欢,勉强嫁了也得被扫地出门。 所以对顾元的事情她听听就忘,回房间搂着女儿又睡了个晕天黑地。 小柔在家休整了一天后第二天就被温婉塞回了幼儿园。她自己的假期还差了个把星期,于是继续躲屋里看电视。那天下午大概两三点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从来没见过,没有名字就一串光溜溜的数字。 第一次打来的时候温婉错过了,结果过了三分钟又打了过来。温婉就接起来听。对方是个女人,听声音一时听不出来是谁,她就直接问:“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啊温婉。” 听对方叫出了自己名字,温婉一愣:“你是……”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老同学。” 这声“老同学”叫得非常有感觉,带有女人特有的嗲劲儿,听得温婉直起鸡皮疙瘩。不过拜这三个字所赐,她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你是……姜艺珊?” “是我,总算还没把我忘了。” 温婉想其实是忘了,但“老同学”这三个字她叫起来和从前一个调调,听得让人反胃。她所认识的人里面也就只有姜艺珊会这么说话了。这才是关键。 姜艺珊约温婉出去喝茶:“……好久没见了。上次同学会我有事儿没去成,今天咱俩单独见个面怎么样?” 温婉知道她肯定有话跟自己说。姜艺珊这个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两人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刚开始的一个学期关系还不错,算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当时温婉以为美女并不如大家所说的全是高高在上的,也有亲切可人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姜艺珊和她在一起当然不会害她,但利用她的意思也十分明显。温婉从小就是学霸,而美女脑子里除了屎还是屎,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所以温婉对她来说就是免费的补习老师加作业提供者。 知道这一点后温婉有点难过,但也没跟她翻脸。只是两人后来就不像一开始走得那么近了。姜艺珊明知道温婉不大喜欢她,可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到了初三的时候甚至还厚着脸皮来找她,缠着她帮她补习。 温婉拗不过她就答应了。在她的魔鬼补习下,平时在班里学习成绩总是吊车尾的姜艺珊居然直升了本校高中部,令人大跌眼镜。外界甚至有传言说她利用美色勾引学校领导,这才留在了本校。 这些当然都是无稽之谈,温婉听见还会帮着辩白几句。见别人不信她也只能笑笑走人。 两人真正交恶却是在高中。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江承宗。 学校里面的两大人物,一个是校花姜艺珊,一个是女学霸温婉,同时爱上了校草级人物江承宗。于是关系瞬间降到零点以下。 温婉忍不住在想,姜艺珊时隔多年找上门来,难道又是为了江承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卤土鸡蛋和武步酱两位妹子送的地雷,你们都是我的小天使。 关于男配想要抢女主的事情,基本上呢我觉得大家都没有在担心对吧。以我们江主播的实力,KO掉十个男配这样的也不在话下啊。而且你们要记得,大苏我是亲妈啊。亲妈会干什么?亲妈最擅长的就是帮着自己的孩子抢老婆,顺便把别人家的孩子全部处理掉。 大苏:来人,把顾元扫扫拿出去埋了。 顾元:喂,有必要这样吗?当初你也没把江承宗在另一篇文里埋了啊。 大苏:没办法,他颜好。 顾元:……   ☆、第29章 高调 两人约在离温婉家不远的一处咖啡厅见面。 姜艺珊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化着精致的妆,大白天的显然稍微重了一些。穿的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包括手提包。整个人一走进咖啡馆,就令人眼前一亮。温婉明显看到咖啡厅的人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姜艺珊走过来在温婉对面坐下,一开口声音还是带了几分嗲味儿。 “没关系,离我家比较近嘛。”温婉叫来服务生。姜艺珊直接要了杯清水。 等服务生走后,她开门见山对温婉道:“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谈顾元的事情。” 这个答案出乎温婉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顾元和姜艺珊的事情她已经都听说了,两家有结亲的意愿,看起来姜艺珊也挺乐意。这么说起来,现在这桩婚事就差顾元点头了。 可是,她干嘛找她呢? “干嘛跟我谈顾元的事情。你们结婚,你得跟顾元谈啊。” 姜艺珊微微一笑:“你连我们要结婚的事情都知道,看来找你谈还真是找对了。” 服务生送上清水,姜艺珊优雅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再开口的时依旧是快人快语:“我有跟顾元结婚的打算,但目前看起来他似乎有点犹豫,所以我想找你问问。” 温婉心想岂止是有点犹豫,顾元根本就不乐意吧。 不过她没直说,只笑笑:“找我问什么?想打听顾元有多少女朋友?” “这个不用找你问,我心里有数。他的那些女朋友都是过眼云烟,没一个是会结婚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他现在就算爱玩,总有一天也会安定下来的嘛。到时候你们再结婚就是了。” “可我等不起了。”姜艺珊伸出三根手指头,“咱俩是同学,你还比我小两岁,我今年多大你心里清楚。二十八快二十九了,转眼就三十了。温婉,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再等下去。” “那你就赶紧搞定他嘛。” “我也很想搞定他。说实话他那些红颜知己我不担心,换得太勤快了简直管不过来。我只担心你,只要你不掺和,我就有信心拿下顾元。” 温婉其实挺想给姜艺珊鼓掌的。这个女人和从前相比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功利。不过这样的性格也很不错,目标明确反而不会浪费时间。 可是顾元他…… “顾元他喜欢你吗?” “目前应该没有。不过我并不在乎他喜不喜欢我。我这个年纪了,对爱情早就看穿了,对女人来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重要。顾元他家境很不错,嫁给他是个双赢的选择。温婉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顾元吗?” 温婉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可我觉得他并不这么想。” “那是他的想法,我也控制不了。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不接受顾元的追求,让他对你死心,那他肯定会到我这边来。到时候我们结婚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我们两家父母都看好这桩婚事。对我来说能找到顾元这样的也不容易。我知足了。” 温婉沉默着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点醒姜艺珊。这个女人自我感觉实在太好,她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存在顾元就会和她结婚?凭什么呢? 姜艺珊的家境温婉多少知道一点,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家算是挺有钱的,也算是个白富美了。但据她了解跟顾家还是差了一点。当然结婚嘛,女方比男方家境差一点甚至差很多都没关系,只要有感情一切都好说。 但听顾元的意思,他对姜艺珊根本不来电,而他也不是那种会为了家族随便跟人联姻的人。再说他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三十岁,急什么呢? 女人二十八如姜艺珊这样的已经急得上蹿下跳了,但男人二十八正是鲜花一样的年纪,有得是资本挑挑捡捡。 “为什么不说话,温婉,你不会舍不得顾元吗?”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就像我说的,我们只是朋友,他的感情世界我不掺和。你们俩能不能成得看缘分,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并觉得顾元现在就有定下来的打算。你真准备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说到底,你还是不舍得。温婉你怎么总跟我抢男人,从前在学校的时候跟我抢江承宗,现在又跟我抢顾元。我这么大年纪没嫁出去,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温婉失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江承宗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前几年我不肯认命,听说你们分手后一直想找到他。但后来我想通了,他已经变得高不可攀,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触到的。所以我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顾元,我不爱他所以也不在乎他爱不爱我。他是我最后的机会,错过他我应该再找不到这样条件的男人了。” “你可以找江承宗啊。他现在就在本市,你应该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他。” “我也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了。他这样的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追不到他。人家有更好的选择了,所以你也得靠边站了。” 温婉提江承宗本来是有点嘲讽的意味的,这会儿听姜艺珊似乎意有所指,倒也有些好奇:“哦,看来你知道点什么?” “岂止是我知道,根本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好吧。温婉你不上网的吗?今天网络上都传疯了。” 姜艺珊说着掏出手机,刷开微博的热门话题,点了一条递了过去:“喏你看,就是这条。隋忻,新闻台新晋的女主播,昨晚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搭档播七点档新闻。结果今天网上就有照片传出来了,几个星期前隋忻刚从美国回来,就是江承宗去机场接的她。被人拍了放到网上了,跟昨晚的新闻照片一对比,真是刺激人啊。” 温婉点开照片一张张看着,上面只有江承宗和隋忻两个人。他们并肩走着,一个拖一个行李箱,照片从机场接机大厅拍起,一直拍到两人上了江承宗的那辆黑色雷克萨斯才结束。 温婉把手机递还给姜艺珊,还没开口就听对方道:“隋忻这个女人不简单,在美国的时候就在当地电视台当主播,还当选过华人杰出代表。家境十分优越,跟江承宗传说中的那个爸有得一拼。这两人结婚属于强强结合,普通人根本插不进去。” 温婉怎么听怎么觉得姜艺珊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和江承宗分手的消息对方肯定知道了,这会儿又搬出隋忻来做文章,还说什么普通人之类的话。这个普通人难道指的不是她吗? 想到这里温婉淡淡一笑,手里的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划了几个圈,故作认同道:“是啊,这样的人我们普通人确实高攀不上了,也就只能挑挑像顾元那样的了。” 这话一出果然就见姜艺珊脸色一变:“温婉,看来你对顾元还挺感兴趣的嘛。” “他这个人当朋友不错,其他嘛,我真不感兴趣。”说到这里温婉抬抬手,“哎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要忙,得先走了,你慢慢喝啊。” 说完温婉起身离开,撇下姜艺珊一个人郁闷地喝着面前冰凉的白水。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温婉一直窝家里没出去。好不容易熬到窗口期结束,她一大早就回医院验了次血,又跑梁主任那里去销假。对方见她回来也挺高兴,一拍脑门道:“我还真少不了你。最近人手缺得要命,你赶紧销假回来上班吧。血检做了吗,报告拿到了没?” “得下午才能拿到。” “那就明天来上班。” “梁主任……”温婉笑眯眯凑上去,“你就不怕我被感染了?” “感染什么?就你这样的,病毒还看不上你呢。” 温婉嘻嘻哈哈和人聊了会天,准备离开的时候梁主任这里接到了范珍珍和孩子的验血报告。她们两个比温婉验得早,报告显示全部呈阴性。这也算是间接解除了温婉的警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温婉先去拿了自己的报告,一看是阴性心里就忍不住想笑。郁闷了这么多天总算来了个好消息,没被感染就意味着生活能够恢复正常,她又是西华医院产科的一名专业医生,可以从容面对各种病人处理各类难题。 可生活真的能够彻底恢复正常吗? 恢复上班第一天,温婉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下班时候她和同事一道从住院大楼出来,刚踏上通往大门的石子路,就看见江承宗迎面走了过来。 对方看起来气色相当不错,在晚霞的照耀下整个人简直亮得晃眼,所过之处人人都不自觉停住脚步,她甚至听见身边有人发出了惊呼。 真是的,长得漂亮就整天出来招摇过市吗?这人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高调的江承宗直接走到她面前,站定了不说话。身边同事一见这情况赶紧找借口开溜,没义气地甩下温婉走了。临走前还冲她眨眨眼睛,顺便偷看江承宗几眼。 温婉一见他就没好气:“来干嘛?” “给你送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我一桶豆浆妹子扔的地雷,看到这名字真是神清气爽啊。 关于颜值这个问题,顾元呢肯定是帅的,放在现实生活里能找这么一个也不容易。可一对上我们江主播,呵呵就不够瞧啦。 大苏:江主播对此有什么感想? 江主播:女人都很善变。 大苏:怎么说? 江主播:前两天她们还骂我贱,昨天又开始捧我了。 大苏:这个嘛……   ☆、第30章 贼船 温婉直觉有些不对。 因为江承宗笑得很温和。通常来说,这样的笑意代表友好,可这笑容摆在江承宗脸上,总让温婉觉得心里毛毛的。 于是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送礼,送什么礼?” “你落在我那里的衣服,每一件。” 经他这么一提醒温婉想起来了,她在蜈支洲岛的时候有一身衣服落江承宗房里了,而且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可是…… “你从海南带回来了?” “是。” “干嘛不扔掉。” “为什么要扔掉?” 因为脏啊。温婉在心里大叫,可又觉得这个理由太薄弱了。谁会衣服脏了顺手就扔?大富豪也未必这么过日子吧。可问题是那是她的脏衣服,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江承宗居然还打算送还给她? 那不得发臭了! 似乎从温婉的表情读出了她内心的独白,江承宗又添了一句:“洗过了,干净的。” “洗……呃,谁洗的?” “我。” 温婉彻底无语,江承宗居然把她的脏衣服给洗了,这事情未免有些玄幻了。 但江承宗却一脸理所当然:“那天你走后我把衣服洗了,一晚上就干了。” “好吧,那谢谢你。其实你不用洗的,这个事情太奇怪了。” “很奇怪吗?我以前也帮你洗过衣服。” 温婉立马就想到了从前。那时候两人还在念大学,不是一所大学但在一个城市。通常来说这样的恋情女生都会在周末去男生学校,约会的同时给人洗洗衣服裤子什么的。 但在温婉和江承宗这里事情好像倒过来了。江承宗出了名的爱干净,所以衣服从来不过夜,当天洗完澡就顺手洗了。至于温婉在洗衣服这件事情上是个典型的拖延症患者。她喜欢攒一攒一起洗,有时候学习一忙起来就把洗衣服的事情扔到了一边。 女生宿舍像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走出来光鲜亮丽,宿舍里其实都有一大盆脏衣服。温婉也不以为然,直到某天江承宗来学校找她,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宿管阿姨正好不在,他就破天荒头一回进了女生宿舍。 当时宿舍里其他人都回家过周末了,就剩他们两个。温婉本来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制造点浪漫的事情。没想到两人靠在浴室的门上热吻的时候,江承宗一眼瞥见了温婉放在洗手池底下的那盆衣服。 于是那天的激情就结束在了那盆衣服里。 温婉到现在还清楚记得江承宗的表情,没有嫌弃也没有不悦,甚至都没问她什么,直接拿起盆就去水笼头下接水,搞得温婉一头雾水。 当时她问:“你干什么?” 对方一脸坦然:“洗衣服,这是你的吧?”里面有几件衣服江承宗见温婉穿过。 那确实是她的,温婉想,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们不是在热吻吗?为什么她这个人还抵不过她的一盆衣服? 而且那还是她的脏衣服。事后江承宗这么解释:就因为是脏衣服才要洗。 是啊,干净衣服还用得着洗吗? 可还是不对啊不对。女学霸温婉气得在屋里直打转儿,江承宗却好心关心她:“怎么了,牙痛?” 你妈才牙痛!温婉很想骂这一句,想到江承宗和他妈浓厚的感情,还是默默咽了下去。总之那个周末就被几件脏衣服给充斥着,她再也没能找回跟江承宗亲热的激情。 现在重新提起,温婉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那天的衣服里好像没有内衣,全是T恤衬衫什么的。而这一次,贴身的不贴身的他都给洗了,还真是“贴心”到家了。 眼看天色将暗,温婉也不跟他耍嘴皮子,直接伸手道:“好吧,衣服拿来。” “在车上,跟我过去拿。” “你干嘛不拿过来?” 江承宗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温婉心里又一阵发毛。 “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怕你的同事们走过会好奇凑上来看。贴身的东西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让人看到。”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应和江承宗的理论,他的话音刚落许苗就从后面走过来,一拍温婉的肩膀:“亲爱的,怎么还不走。” 因为贴得太近,温婉觉得她简直把自己领口里的风光都给看光了。 许苗见她不说话看了看她,又抬头看看对面的江承宗,恍然大悟:“有约会啊,不好意思,我先走啦,回头见。” 说完她匆匆离开,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冲温婉眨眨眼睛。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温婉抓抓头发,终于妥协:“你车停哪里,带我过去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到了江承宗的车前温婉刚想伸手,对方却直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去吧。” “干什么?” “去吃饭。” “不是拿衣服吗?” “顺便吃个饭。怎么,家里有人等你吃饭?” 这话戳中了温婉的软肋,她条件反射就否认:“没有,没人等我吃饭。” 说完她乖乖上车,默默地关上了车门。在系安全带的时候她突然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笨啊,就不能说她妈在等她吃饭吗?非要联想到小柔身上去。 可贼船已经上了,这时候改口未免太刻意。 江承宗绕到后排拿了个袋子出来,上车的时候顺手递给温婉:“仔细看看,有没有拉下什么?” 温婉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叠放了几件衣服,从T恤到热裤再到私密的衣物,一件都没少。 她甚至还凑过去悄悄嗅了嗅,衣服上有淡淡的阳光清香,显然晒了很久。 江承宗一边开车一边问:“闻什么,怕我没洗干净?” “不是。”温婉把袋子放在一侧,又问,“去哪里吃饭?” “你挑吧。” “我都可以。” 江承宗没再接话,安静地开他的车。温婉也没多问,抬手靠在窗户上支着脑袋想事情。她眼前又出现了从前江承宗给她洗衣服的情景,修长漂亮的手指拿着肥皂抹遍衬衣的领口袖口,轻轻搓两下放进水里,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也搓不出泡沫为止。然后他走去阳台,路过她床边的时候拿了衣架把衣服套上去,最后又给她一件件挂起来。 午后的阳光静谧美好,透过薄薄的白色衬衣透了过来,整个宿舍都显得暖意融融。再看身边的人,也跟那柔和的阳光一样,美得很不真实。 这情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但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想不到几年之后,江承宗会再一次给她洗衣服。这一次他会是什么样子呢,尤其是洗她的内衣裤时,也像从前那么淡定从容吗? 想想就觉得牙痛啊。 温婉就这么一路捂着脸,直到江承宗把车子停在了某家商场的停车场。 他一看温婉这样就问:“怎么,牙痛?早知道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怎么了?” “楼上新开了一张水煮鱼店,我同事说很好吃,知道你嗜辣特意带你来尝尝。不过牙痛的话,还是少吃辣为妙。” “没关系没关系,已经不痛了。”一听到吃水煮鱼温婉就来戏儿。她虽然是南方人可无辣不欢,平日里最喜欢吃这种堆满辣椒的东西,光想想就让人食欲大开。 江承宗还在这里定了位子,所以两人一到就越过长长的队伍进到餐厅里落座。点菜的时候温婉想起江承宗说的“同事”二字,脱口而出道:“哪个同事推荐你来的,隋忻吗?” “她不吃辣。”江承宗自然地回了一句,“我的这个同事是个男的,有兴趣介绍给你认识?他也很爱吃辣。” “怎么,想做媒人啊。” “应该不行。”江承宗顿了顿,一本正经道,“你比人家大太多了。而且,他喜欢漂亮的女人。” 一句话两头骂,要不是看在水煮鱼的面子上,温婉真想揍他。她是年纪大长得也不漂亮,可有必要这么直接吗?女人都有自尊心啊。 她默默消化了这句话,又忍不住把话题往隋忻身上扯:“隋忻不爱吃辣,你也不吃辣,你们两个倒挺般配。” “是,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温婉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令她难过的话即将呼之欲出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微颤,笑容似乎也尴尬起来:“是嘛,那……恭喜你哦。” “没什么好恭喜的,我又不跟她结婚。” 温婉再次一愣:“可是你们……网上的照片没看吗?” “看到了。她从美国回来,我去接机而已。如果接一次机就要结婚,那我这辈子得结多少次,而且还得同时跟男人女人都结婚。” 说完这话江承宗放下菜单,颇有兴致地盯着温婉看,那表情透着深深的不怀好意:“怎么,我跟别人闹一次绯闻,你就这么不高兴?” “谁说我不高兴了,随便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是。” “哦,那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认真的问问你。” “行,你问吧。” 江承宗拿过温婉手里的菜单,轻轻合上放在桌上,漂亮的薄唇一开一合,问出来的话却把温婉吓个半死:“关于温柔这孩子,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江主播的贼船不是那么好上的,既然上了,想下来可就难了。昨天有妹子提到打抚养权官司的事情,我才想起来我文案上写了这个的。可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以江主播的能力都不用打官司,这事情就可以和平解决地了吧。谁让我们女主就是喜欢男主呢,爱得深的那一个注定吃亏啊。   ☆、第31章 命运 温婉愣了三秒,突然起身拎包就走。 虽然江承宗没有把话点明,但她就是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真相。至少也是部分真相。在这种情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居然只是逃跑。 可江承宗手脚比她快,她才刚迈出半步,他已经伸手过来,隔着整张桌子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温婉一个不留神肚子撞到了桌沿,疼得呲牙咧嘴。江承宗趁机用另一只手把她摁在桌面上,凑近了小声道:“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温婉挣扎:“你才应该注意影响吧。” “你不跑,我就放了你。” 温婉咬唇犹豫了片刻,在对方直视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重新落坐,服务生见状赶紧上前来给他们点菜。江承宗也不看菜单,直接吩咐道:“挑最辣的上。” 温婉觉得这男人绝对疯了。 她默默无语听着服务员推荐的几道辣菜,脸上毫无表情。现在不管上什么,她都没有胃口吃了。 点完菜后江承宗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刚刚下手重了点。” 温婉气得说不出话,只把头撇向一边,看都不看他。 “好了,言归正转,你生气归生气,我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你要我回答什么?” “先跟你道个歉。在海南的时候我偷看了你的手机,知道了你跟温柔的母女关系。” 温婉瞬间转回头来,瞪着对方的表情十分复杂。这混蛋到底还是看了。那天醒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担心这个,见他没提还心存侥幸,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 可是,他怎么发现的呢?相册里明明没有照片啊。 “我看了你的微信。里面有高老师发给你的一张照片。我和温柔的合影。”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吧。我认识顾元自然也认识小柔……” “可我那天亲耳听到小柔跟高老师说,让她把照片发给她妈妈。” 在说到“她妈妈”三个字时,江承宗故意加重了语气。果然就见温婉脸色微微一变。 “更何况,微信里还有你跟高老师的许多对话,全是围绕小柔这孩子展开的。你还没成顾元老婆呢,这么快就担任起后妈的角色来,这不符合你的性格。你也说了,自己的孩子都懒得养,怎么可能养别人的孩子。” 温婉被噎得哑口无言。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次和江承宗的重逢是一个多么大的灾难。无论怎么避开,似乎总能碰上。而且都是偶遇并不刻意。像是去海南这个事儿,谁也不会料到能发生这么多事儿。就像老天爷决定要让她的秘密公诸于世了,无论她怎么逃冥冥中就会有不相干的路人甲来给他们制造机会。 她瞒了那么久的事实,一下子就被摊开在了台面上。 这大概就是命吧。 就在温婉决定认命的时候,江承宗的一句话又令她燃起了几分希望。因为她听到江承宗这么问:“孩子的父亲是谁?不会是顾元吧。” “当然不是他。”温婉脑子飞快转着,强迫自己冷静的同时瞬间就编出了一个谎言,“是一个人渣的,这人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温婉,编故事也红编得圆满一些。随便找个人来我就会相信?你当年那么聪明一个人,会让一个人渣搞大肚子?” “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人渣。当时他装得人模狗样,我还以为是高富帅。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后来才知道这男人滥赌又无能,我跟他过不下去只能分手,孩子他也不要,就我一直带着了。” 她的话音刚落,服务生就端着满满一大盘水煮鱼片上来了。看着满盆鲜红的辣椒,温婉只觉嘴里苦涩难耐,一点动筷子的欲/望都没有。倒是对面的江承宗意外地举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就吃了起来。 他吃得相当淡定从容,一点也不像个不能吃辣的人。温婉简直看呆了,默默注视着他连吃了三筷子,最后才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原来吃辣就是这种感觉,你从前喜欢我不大理解,今天可能有点明白了。” “江承宗……” “别急,”江承宗打断了她的话,“我话还没问完。先不管这个男人姓甚名谁,你倒说说看他看中他哪一点。长得帅身材好还是……” “他有钱。”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不知道吧,我跟你结婚后我妈检查出得了重病,需要住院开刀,医疗费是个很大的问题。当时我爸把房子抵押出去,又跟亲戚朋友借遍了才凑齐了手术费。所以那个男人的出现对我来说相当及时。而且他长得不赖嘴皮子也很利索,比你会说甜言蜜语。女人其实都那样,都喜欢听好听的。江承宗你没什么不好,就是太聪明,聪明又不懂得掩饰。在你面前我没什么优越感,连唯一比你好的成绩都拿不出手。可跟他在一起不一样,我觉得自己被宠爱被需要,甚至有被崇拜的感觉,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打掉我们的孩子,给这样的人渣生了孩子?” 温婉心虚得再次撇开头,沉默良久才道:“对不起。孩子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也遭受了惩罚。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东西,我因为他放弃了你,当了这么多年单亲妈妈,这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希望你想到这个的时候,能平复一点心里对我的恨意。” 温婉本来只是胡编乱造想搪塞过去,结果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特别是说到“惩罚”这个事情的时候,她竟十分入戏,表情逼真语气真诚,连江承宗也没看出破绽。 最后她还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辈子欠你的肯定还不了了,下辈子再还吧。” “下辈子,这辈子的事情何必下辈子再还?” “那你要我怎么办。孩子早就打掉了,我也不可能再给你一个。” “那也未必。” 温婉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他这什么意思,要让她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别开玩笑了,现在这情况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回头让连文雄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收拾她呢。要再多出来个孩子…… 温婉都想尖叫了。她忍不住哀求对方:“对不起承宗,真的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补偿不了你。你如今生活事业样样如意,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看在我们年轻时候的情份上面,放我一马吧。我这几年过得也不怎么样,你多少消消气。” 江承宗俊美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一个笑容。明明充满了笑意,可却冷得让人直想打颤。他往椅子里一靠,声音有点懒洋洋:“刚才你说老天爷已经给了你惩罚,我觉得倒也未必。就算惩罚也是暂时性的,没了那个人渣你活得更好,而且老天爷又给你安排了个顾元。温婉,你其实运气不错。” 这话说到最后更像是江承宗的一句感慨,但听在温婉的耳朵里却像是对方发出的一种警告。她琢磨着江承宗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当年的背叛,他不愿意她再嫁个好男人,想让她一辈子当单亲妈妈,再也尝不到婚姻的幸福? 这会儿的温婉脑子实在有点乱,也没时间好好思考,一想到江承宗可能是这个意思,她立马就说道:“我不会跟顾元结婚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适合我,我们不会在一起,你放心。” 这话说到最后竟有点承诺的意味,江承宗倒也一愣。但他旋即明白了温婉的意思。 “你不用向我许诺什么,我也不会强迫你接受什么条件。我们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确实有点恨你,但还没小心眼到不许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要真喜欢顾元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 “我真的不喜欢他。再说他们家想让他娶姜艺珊,你还记得姜艺珊吗?” “不大记得了,大概是以前的同学吧。” 江承宗的回答十分敷衍,看得出对姜艺珊没什么好感。温婉不由替对方不值,姜艺珊也算爱了江承宗十几年,为了他生生拖成了老姑娘。可到头来人家竟然连记都不想记住她。 可温婉又很羡慕姜艺珊,如果江承宗也能用这种态度对她该多好。无牵无挂一了白了,一生一世用心全力地恨着她,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条件反射想吐,那该有多好。 可江承宗却偏偏将她记得很牢,并且毫不介意见她一面又一面。温婉真心觉得头大,恨不得化成一粒尘埃,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天的晚餐温婉一口也没吃,江承宗也只吃了三口。然后他送她回家,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江承宗状似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小柔该睡了吧。改天叫她出来一起吃饭,好歹我们也见过几面了。” 就这一句话,差点把温婉吓破胆。她慌忙跳下车来,匆匆道了声别就往楼上跑。因为太过匆忙,那袋洗干净的衣服也忘了拿,最终只安安静静地放在副驾驶的脚边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昨天大家兴致高昂的留言,我今天都不大敢更文了,真怕被臭鸡蛋烂番茄扔死啊。大家消消气听我说,亲子鉴定江主播是一定会做的。但我不希望他偷偷摸摸接近孩子,取什么样本然后拿去做。那样给我的感觉总有点卑鄙,不够光明磊落。我希望我的男主从头到尾不管别的,至少人品要过得去。所以亲子鉴定这个事情需要一点时间,大家再等等我好吗?(好啦,要打也不能打脸好不好?)   ☆、第32章 蹊跷 温婉开门进屋的时候,温母正巧从小柔的房间里出来。 温婉见状一愣:“妈,你还没睡?” 因为前几年生病的缘故,温母这几年一直很注意养生,早睡早起。平时这个点儿,她一般已经在床上了。 “嗯,在整理东西,还没睡。”温母边说边冲她招手,“温婉你过来,妈跟你说个事儿。过两天我要去天津一趟,你大姨她过六十岁大寿,我得去参加。” 温婉想起来了,她在天津还有个大姨妈。早年在S市混得不如意,一时兴起跟朋友北上发展。没想到打开了新局面,现在在天津做着不错的生意,还嫁了个北方老公,一家人过得都挺好。 温母还在那里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想把小柔一起带过去。一是你大姨从没见过这孩子,想让她见见。二来也是怕你工作忙顾不上,想让你轻松轻松,你怎么看?” 温婉还在想大姨的事情,对母亲的话只模糊地听到一耳朵,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温母就推了她一把:“哎,问你话呢,怎么样?” “什么事儿?” “我想把小柔带去天津几天。顺便也让她去玩玩。” 温婉眼前一亮,立马点头:“行行,带去吧。”她正愁小柔的事情呢,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让孩子离开S市几天,简直就是求之不得。不管江承宗最终会不会知道,反正拖一天是一天吧。 于是她又加上一句:“妈,你去天津多住几天吧。你跟大姨也很多年没见了。人家过六十大寿肯定很忙,你是自家人,帮着多照顾照顾。小柔也多留那边几天,她最喜欢出去玩了。” “你这孩子,恨不得妈和女儿一直在外面不回来,好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 “妈,我有什么可逍遥的。每天上班下班忙得连轴转,逍遥个……” 说到这里她一捂嘴,把不雅的话吃了回去。温母就笑着点她脑袋:“顽皮。这么大个人了,别整天只顾工作,也想想自己的依靠吧。” 又来了。温婉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内容,她正心烦着呢,哪有精力应付老妈的催婚*,于是干脆转移注意力:“妈,你东西整理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发,去天津坐高铁吧?” “票明天就去买,估计后天就能走。东西你不提我还忘了,天津比咱们这里冷,我可得给小柔多带几件厚衣服去。” 温母说着匆匆起身收拾东西去了,剩温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愣愣出神。 接下来的一天家里一阵忙乱,小柔一得知这个消息就高兴得直蹦,还非拉着温婉一起去。温婉笑着道:“妈妈可不能去,得上班啊。不上班哪有钱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请假嘛。” “刚请过假,怎么能再请,医院也不是妈妈开的呀。” 小柔不说话了,略微有些丧气,撇撇小嘴道:“唉,妈妈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抓紧呢,你要嫁个高富帅多好啊,都不用上班呢。” 温婉失笑,这孩子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 温母也陪在一旁笑。她白天已经买好票了,把要带的东西都又整理了一遍,就抱着小柔去洗澡。临进浴室前还不忘叮嘱温婉:“我在冰箱里买了不少菜,你记得做来吃啊,别我们不在家就整天对付着吃方面便,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温婉敷衍了两句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老妈和小柔一走,她转身去楼下小超市,买了十几包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回来,塞进家里的橱柜。 许苗听说她妈妈带孩子去旅游了,笑得一脸灿烂:“这下可好了,你总算能解放几天了。得了,你也别回家吃方便面了,下了班咱俩出去下馆子去。” 温婉想想有道理,也就没有反对。 许苗一边忙手头的活儿一边跟温婉扯闲话:“哎你知道吗,范珍珍出院的事儿。” “范珍珍?算算日子她是该出院了啊,要再住着才奇怪了。” “可她那时候不是欠着咱们医院一大笔住院费嘛。生孩子的钱还有他老公在咱们这里的治疗费,通通都没交。” 温婉想起来了。要说这个冯小虎也真是够混帐的,老婆生孩子家里居然一毛钱都没准备,每天就跟一帮兄弟混吃等死。他这是做好了把孩子赖给医院的准备了吧,就这么一直不给钱拖着,医院怕他们跑了再找不到人,只能一直让他们住着,反倒给他省去租房子的钱了。 要知道他和范珍珍的家,在那场大爆炸里毁得一塌糊涂,现在肯定不能住。 于是温婉问:“那他们钱结清了吗?” “结清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范珍珍和她老公一看就是没钱的。当时我们还想这烂摊子指不定怎么收拾呢。谁知道有一天收款处打来电话,说范珍珍的钱有人去结清了,一次性连冯小虎的账一共付了两万块,这一算反倒多出来一万多。收款处的人大概也听说范珍珍的老公不像话,毕竟上次跳楼的事情闹得挺大。所以她特意悄悄跟咱们护士长说,让范珍珍去结账。估计那一万多块最后都退给她了。这样也好,至少短期内她们母女算有着落了。一万多块省着点能撑半年吧,希望范珍珍自己还能有点存款,要不这日子真是太艰难了。” 说到这里许苗忍不住轻叹一声,温婉也跟着她叹气。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声我一声的,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低落。 温婉当医生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惨的,但像范珍珍这样遭遇的确实也不多见。特别是她家遇上了爆炸案,一时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好歹不会像现在这么凄惨。 许苗也想到这一茬了:“也不知道那爆炸案处理得怎么样了,应该会有人管他们这帮人吧,总得先拨点钱给人个住的地方,再慢慢找责任人要赔偿。” “这事儿到底怎么起的,有说法了吗?” “网上有消息,你都没上网看吗?”许苗一脸鄙夷,“这事儿还真挺蹊跷的,原本我们都以为是煤气爆炸引发的大火,结果事后一调查说不是这么回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一楼的哪一户,家里居然堆放了大堆的炸药,一个不留神就爆了。难怪这楼炸成这样,半边都塌了。要是普通的煤气爆炸,肯定不可能炸成这样。最多就炸掉一两户。” “炸药,居民楼里怎么会有炸药,查清楚是谁放的了?难道有人故意在里面放炸药,想把这楼里的人炸死?” “不会吧。”许苗噼哩啪啦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听说那个小区以前是一家国营厂建的员工福利房,里面住的都是国营厂的老员工。这国营厂早就公转私,房子也都卖给原先住在里面的住户了。有些人家都倒手好几次了。现在住里面的要么就是像范珍珍他们这样的外来人员,要么就是老头老太,本市的年轻人都不住那里了。谁跟那样的人有这么大仇啊,拿炸药炸人大楼,事情闹太大了吧。” 温婉也觉得不可能,正巧梁主任进来找许苗说话,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事后也没再继续。一直忙到两人下班,收拾收拾东西就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菜馆吃饭。 许苗还没进门就跟温婉介绍:“新开的馆子,特别好吃,生意好得不得了,咱们来得不算晚,可你看这排队的人。” 温婉一看这架势,还真是热闹非凡。她们两个去前台领了个号,发现排前面的居然有二十几桌。温婉一下子泄了气,不由想到那天江承宗请她下馆子的情形。 同样是新菜馆,同样人满为患。上次却是一到就有座了,只不过那顿饭真是吃得让人难受,一想起来温婉就忍不住连连摇头。 许苗见她摇头还以为她不愿意等,赶紧拉她在队伍后面排着:“别泄气,二十几桌很快的。我上个礼拜跟朋友来吃,前面有三十多桌呢,最后不也吃上了。” “当时你们等了多久?” “也还行,一个半小时吧。” 温婉无语。看样子她们两个起码得在这寒风中等一个小时。她想了想说:“那我先去上个厕所。” “行,我也跟你一道儿去,里面还暖和点。反正有票,不怕被插队。” 许苗说着挽着温婉的手,高高兴兴往里走。刚走进去没两步温婉手机响了,于是许苗放开她一个人先走,温婉则在后面接电话。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说她们已经平安到了,让她别挂心。温婉在电话里和女儿说了几句,笑着把电话挂了。 前面许苗冲她招手,让她赶紧过去。温婉边走边低头放手机,冷不防就跟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了一下。 一撞之下她不由后退两步,又跟后面送水的服务员撞上了。一时间衣服背后湿了一片,温婉下意识就伸手去摸。结果手还没碰到后背,就听一个女人在那里冲她嚷:“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温婉抬头,见一个漂亮的时髦女人正跟自己瞪眼睛,她身边还站着个人,温婉竟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是隋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唯仙系吾妹子扔的地雷,么么哒。 男主不出来,就放女配出来蹓蹓,之前还有妹子嫌女配戏份不够呢。大苏我做主,给她加场戏。   ☆、第33章 断子绝孙 温婉认识隋忻有几年了,但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的真人。 然后她就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照片上漂亮,比电视里更是漂亮。餐厅里耀眼的灯光在她的映照下,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已经是初冬时分,隋忻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裙,外面套一件火红的大衣,整个人显得神彩飞扬,美得十分亮眼。 温婉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结果这一看才发现,对方居然也在看她。她的眼神里带了一闪而过的鄙夷,温婉不由一愣。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因为眨眼间隋忻就恢复正常,又变得礼貌而疏离起来。 她的那位同伴显然修养略差一些,指着温婉就骂:“你这人真是奇怪,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来跟我们撞。小忻,你没事吧?” 从她的话里温婉听出来,原来她撞的人就是隋忻。她刚想开口和人道歉,隋忻的同伴看了一眼她的后背,捂嘴叫了起来:“哎呀,沾水了。怎么搞的!” 她的声音夸张而尖利,听得人不由皱眉。温婉探头看去,发现隋忻后面竟也站着个服务生,手里端着个托盘,估计和她身后那个一样,也在为顾客端水。 女同伴立马不依不饶起来:“喂,小忻的衣服让你给弄湿了,你可得赔哦。” 温婉摸摸自己湿湿的后背,有点哭笑不得。 见她不开口,女同伴又嚷:“你听见没有。要不是你撞了小忻,她的衣服也不会湿。好几万呢,你别想赖啊。” 温婉一愣,心想那大衣确实漂亮,可未免也太贵了吧。她转头去看隋忻,对方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默认了同伴的说法,这衣服大概真值五位数。 温婉一时有些尴尬,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个事儿,不远处许苗挤了过来,推了女同伴一把挡在温婉面前,似笑非笑道:“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你朋友和我朋友撞了下,怎么到你嘴里成了我朋友单方面‘行凶’了。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就许你走别人走不得?” 女同伴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气更大:“明明是你朋友撞的我朋友。” “两个人都在走路,不小心撞了下,怎么成了一方的责任。仗着穿几万块的衣服就想欺负人?” “你!” “这个事本来就是个意外。你朋友和我朋友不小心撞了,两个人的衣服都弄湿了,我看这样吧,索性谁也不赔谁,各回各家各管各衣呗。” 许苗说话的语气有点搞笑,旁边桌几个女生听了不由“噗嗤”笑了出来。还有人不怕事大地附和:“对,就这么办。” 女同伴恼了:“你朋友这件才多少钱,我们小忻的这件衣服……” “我知道,几万块嘛,你刚刚已经大声宣布过了。谁的衣服谁负责呗,她穿这么贵的衣服出门,就得担更大的责任。要不谁都穿个几万块的衣服满大街撞人,到时候再借机讹一笔,岂不发大财了。” “哈哈哈。”客人中爆出一连串的笑声,还有人在那儿故作小心地往后躲,“就是就是,看来我们可得躲远点。回头几万块的衣服擦着我们掉了几根毛,我们还得赔人家呢。” 舆论气氛几乎一边倒,女同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气得简直都快冒烟了。温婉看了有点不忍心,觉得许苗实在太彪悍了,回头该把人气哭了。再看一旁的隋忻,脸色倒还算正常,但表情明显覆了一层冰霜,内心的不悦隐隐可见。 这时人堆里又有人小声“咦”了声:“这女的好面熟,是不是电视里见过?” 温婉不想和人在这里争执不下,就主动冲隋忻道:“这样吧,你拿衣服去干洗,干洗费我出。” 隋忻认真地打量温婉几眼,淡淡道:“不用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女同伴见状也赶紧跟了过来。那边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正巧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把两人往楼上请。 许苗就凑过来挽着温婉的胳膊道:“哟,原来是贵宾啊,难怪这么嚣张。想想也是,穿几万块衣服的人难道和我们一起挤大厅吗?多掉价啊。” 温婉捏捏她的脸:“行了,人都走了,就别刺人家了,瞧你这张嘴哦。” “人家不是替你抱不平嘛。” “我看是几万块刺激到你了吧。” 许苗故意甩了甩头:“你说这人跟人真是不一样,有些人成天什么都不干,穿金戴银好不快活。像我们呢,累死累活干一个月,还不够买人身上一件衣服的。人比人气死人。” “等着吧,搞不好哪天你就撞了大运,一下子成了有钱人。” “有这可能吗?你逗我吧。” 温婉心想,当然有这种可能。她就认识这么一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江承宗。 吃饭的事儿只是一个插曲,虽然隋忻光彩照人,但温婉睡了一觉也就把她忘了。结果第二天她上班中午休息的时候,突然又被连文雄“召见”了过去。 温婉走到别墅区的时候,一眼看到连文雄正坐在轮椅里由上次那个护士推着散步。一见她过来对方冲她招招手,又摆摆手让护士走远点。待到温婉走近,他便冲她道:“你推我在花园里走走吧。” 温婉没法儿拒绝,只能照办。两个人慢慢地沿着花圃走着,温婉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大概走了五分钟后,连文雄才开口道:“承宗他,已经知道温柔是你的女儿了。” 这话是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听在温婉耳朵里却跟扔了个炸弹似的。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在跟踪他?” “没有,这种事情我可不做。我儿子多聪明的人,我要干这种蠢事,他非跟我翻脸不可。这是他自己和我说的,我们是父子,当然无话不谈。” 连文雄睁着眼睛说瞎话,脸色丝毫未变。这事情确实是江承宗同他说的,起因是他问起他去海南的原因。而他也知道,儿子告诉他这个事情不是因为和他感情好,而是想要试探他。他或许已经有点隐隐察觉,当年的事情有他的影子在里面。 但他既然洞穿了他的意图,自然不会露出分毫。至于无话不谈,连文雄在心里冷笑,这怎么可能。一个长到二十几岁才认回来的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无话不谈。 温婉却对他的话信以为真,想了想斟酌着开口:“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连文雄却只是笑笑:“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承宗知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都无关紧要。对我来说孩子可以进连家的门,关键是你不能进。像承宗这样的身份,多个孩子未必是件坏事。就像古代的皇室,子嗣越多福气越多,你说是不是温医生?” 温婉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老头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皇帝?那江承宗是太子?这样看起来自己在他心里充其量就是个宫女。偶然被太子宠幸侥幸生下孩子。小柔算是公主,在这深宫之中尚且有一席立足之地。至于她嘛,因为身份卑贱所以永远都得不到承认也没有名分。 连文雄又在那里说:“承宗应该找过你了,你是怎么搪塞的?” 温婉心想你们不是无话不谈吗,这个他怎么没告诉你? “我跟他说我当年被个人渣骗了,后来他抛弃我们母女俩一走了之,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没问,我也没来得及编。” 连文雄回头看她,一双眼睛透着谜样的光:“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呢?死了多好,一了百了,最安全也最放心,永远不会被找到,也就很难被戳穿。你说是不是温医生?” 温婉却直接回道:“那样未免太刻意。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儿?江承宗这么聪明的人会相信吗?而且当时我比较紧张,也没顾得上细骗。要知道撒谎也是门技术活,有人天生擅长此道,有人却要靠后天修炼。我大概就是后者吧。” 这话说得有点毒,像是在暗暗讽刺连文雄是这方面的老手。温婉说出口后不免有些后悔,想想这么久都忍下来了,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口舌之争,而给自己找麻烦呢? 但连文雄似乎并不生气,反倒哈哈笑了起来:“温医生,你这个人其实挺有趣。我听说你从前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比承宗还好,我想是有道理的。跟你合作我觉得很舒服。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凡事只要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一个原则就好。承宗找你你跟他见面也没关系,他要向你示好你也不用紧张。只要不接受他果断拒绝,我们一切好谈。” 温婉心想他才不会向我示好呢。但她还是边嗯边点头。 两个人又在花园里逛了一小会儿,就在温婉决定告辞的时候,突然听见连文雄对她说:“温医生,其实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儿。” 温婉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 温婉在战战兢兢中过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妈妈从天津打来电话,说要带着小柔多住一段时间。她是这么解释的:“你大姨家的一个亲戚说,在天津见到过你爸爸。” 温婉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吗,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现在还不知道。那人也就在大街上碰到过他一回,说觉得面熟就叫了他一声,结果他停了一下,转头看一眼对方又跑了。” “确定是爸爸,不会看错吗?” “我也这么想。毕竟你爸跟那你大姨家亲戚也不熟,真正见面也就一两回,平时也就看过照片。但那人说得挺肯定,因为他叫你爸名字的时候你爸停住了。要换个别人的话,未必会停下来吧。” 这倒也说得通。一般走在街上如果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确实容易停步。而如果听到喊的是别人的名字,第一下总是不会理的。除非那人非常执着,喊了又喊,那出于好奇一般人才会停下来看看情况。 温婉不免有些激动。父亲失踪已经快三年了,她和母亲一直在设法寻找,可从来没有头绪。因为她们财力有限,去不了更远的地方,只能在s市附近找。现在听来父亲原来去了天津,难怪这些年围绕s市的寻找一无所获。 如果有可能,温婉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天津帮着一起找。可她丢不下工作,她现在是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除了母亲的退休工资外,全家人都指着她过活,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普通人的悲哀吧。温婉想到这里心头一酸,只能尽力叮嘱母亲:“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小柔要不要我接回来,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不用不用,你大姨可喜欢她,现在一刻都离不开她。你大姨结婚晚,孩子这几年忙工作顾不上成家,她早就想带孙子孙女就是没机会。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帮我看着小柔,倒比在家里更轻松。你也别担心我们,顾好自己就行。你爸的事情你大姨和姨父都托人去找了,一有消息我就会打电话回来。” 温婉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没有反对。小柔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幼儿园少去几天没关系,反正也快过年了,就当是提前给她放假吧。 挂了电话温婉不免想,或许暂时将小柔留在天津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一时半会儿碰不到江承宗。 结果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多虑了。别说小柔了,就是她自从那天在餐厅分手之后,就一直没再见过江承宗。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见不到他的脸。因为每天晚上七点钟,只要打开新闻台,就一定能看到江承宗。艾滋病疑云风波过去之后,他恢复了每晚的工作,似乎也是这样,温婉也就不怎么能见到他了。 偶尔想他的时候,她就打开电视看新闻。可一转到新闻台,不仅能看到江承宗,还能看到隋忻。尽管两人在电视里看起来没什么交集,新闻也是各播各的,最多开始结束的时候会一起亮个相,可温婉一看到隋忻心里就闷闷的,索性连江承宗也不看了,转台去看无聊的电视剧。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过了圣诞之后每天起床对温婉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她念书的时候就是个好睡懒觉的,仗着学习成绩好动不动就迟到,老师也不说她什么。最多偶尔提醒她一句:“明天记得早点来啊。” 现在上班了当然不能这么松懈,迟到五分钟搞不好回头就要被人念几句,所以温婉头痛归头痛,每天还是按时起床。 这一天是元旦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温婉起了个大早往医院赶,下了公交后她远远看着医院大门口,隐隐就觉得情况不对。 医院门口今天特别热闹,一眼望去堆满了人。温婉起初还以为搞什么活动,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不对,立马转身绕过大门,悄悄走后门去了。 这种阵仗她大概能猜到一二,这年头各大医院门口过一阵子就会闹上一闹,西华医院口碑不错,这种事情并不多见。温婉进医院这么多年,一共也才碰上四五回。 她悄没声息地从后面的小门进医院,溜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去就被许苗抓了个正着,二话不说就把她往茶水间拉。 “怎么了,这么紧张?” 许苗一把把她推进茶水间,然后把门关上:“看到楼下的人了吧。” “嗯,看到了。出什么事了,又是哪个科室死了人?” “没死人。” “哦。”温婉放下半颗心。没死人总是好的,但凡医疗纠纷,没死人总是好商量的。 可许苗看起来神情却有些严肃:“虽然没死人,但我看情况这些人不好惹。知道之前十五床的何香菊吧,都是她家来的人。” “何香菊?” 温婉愣了下。她没想到这一回居然是她们产科出事。印象里产科还真没碰到这样的事情。更令她意外的是,这个何香菊就是她的病人。前一阵子在西华医院生的孩子,她记得当时生了个女儿,生产的时候还出了点意外,产妇出现大出血症状,最后没办法摘除了子宫。 温婉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里:“是不是摘了子宫对方有意见?不会啊,当时摘子宫的时候,家属签了同意书的。” 何香菊不是头一个在她手里摘除子宫的病人。这种情况其实每年都有几例,情况多种多样。不到万不得己他们不会这么做。但一旦危及到病人生命安全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许苗不由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个何香菊打了不是一回胎了,子宫壁薄得跟什么似的,能生孩子都算奇迹了。而且她还有妊娠高血压糖尿病,接手这么个病例也算咱们不容易。摘子宫那是没办法,要有办法谁愿意给她摘。” “现在家属什么说法?” “说咱们医院让他们家断子绝孙了,说要找咱们讨说法。真是不讲理。那个何香菊入院的时候我跟她谈过,她说从前那几胎都是家里让打的,因为b超查出来是女儿,他们家想要个儿子,非让她给打的。结果这胎居然又是个女儿,简直是天意。” 温婉也有些头疼:“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摘了子宫以后就不能生育。她们家估计就为这个闹吧。” “这能怨我们吗?要是从前不打这么多胎,搞不好这次根本不用摘子宫。哦对了,我还听说了,说他们之前在咱们医院做过b超,说是个男孩。后来生了个女孩,这也要咱们负责呢。” “b超室把男女告诉他们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他们可不承认。这是违反规定的事情,他们肯定是私下里通关系才说的,现在闹出事情来了,b超那边一口否认。何香菊的家属又非说咱们偷龙转凤,把他们的儿子换给了隔壁的十六床。我怎么觉得我遇上的都是一群奇葩呢?” 确实够奇葩的,这种事在如今的大医院怎么可能发生?温婉简直哭笑不得。但听许苗的说法,原来何家人听说当时的十六床b超是个女儿,生出来却是个儿子。而且两人同一天生产。大概他们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非说医院把两个孩子给弄混了。 温婉不免有些生气:“实在不行就做亲子鉴定。哪能由着他们胡说。孩子出生都是第一时间拿给母亲确认的,这也能做假?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封建时代吗?还能在产房里换孩子。” 许苗也很生气,跟着抱怨了几句,又叮嘱温婉最近要小心,别让这些人给找麻烦。 结果两人刚出茶水间,就发现情况失去了控制。何香菊的丈夫李大发领着一帮人冲到了五楼的办公室,一见温婉就带人过来开骂,甚至还想动手打她。 温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旁边又涌过来几个记者,自称是某某报纸和电视台的,非要让她说几句。温婉吓得连连后退,想躲回办公室却被李家人一把揪住,推搡间她一个不小心还让人推倒在了地上,手背被人狠狠碾了几脚。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温婉被人扶起来的时候疼得想掉泪,可李家人和那些记者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拉着她问个究竟。医院很快派出了保安到达五楼,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群驱散。温婉惊魂未定,被梁主任拉去了她的办公室,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从不知道,原来医疗纠纷一旦落在自己头上,会是这么可怕的局面。 而她更没料到,今天这混乱的一幕全让新闻台的记者拍了下来,当天中午就在午间新闻播出了。电视里她一脸狼狈,连不慎摔倒的画面都播得一丝不漏。 电视那头江承宗坐在办公室里,从头到尾观看了这则新闻。当画面终于切换时,他起身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电话就给人打电话:“给我找刚才那则新闻的记者过来。”   ☆、第34章 见血 这是江承宗进新闻台以来,头一次利用自己的少东家身份,对底下人的行事进行过问。 拍摄西华医院医疗纠纷的记者很快就找来了,是个熟人。就是几个月前强行想要采访范珍珍生产的那个小厉。 小厉承蒙“少东家”召唤,既荣幸又忐忑,敲门进去后一脸紧张地问:“江主播,你找我?” “嗯,我刚刚看了条新闻。西华医院产科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是,有问题吗?” “没有,新闻做得还可以,画面稍显混乱。” “没办法,现场情况太乱。那些家属都不是善茬儿,简直要把人产科都给掀了。有些画面我没敢播出来,影响不好。” 江承宗一挑眉毛:“什么画面?” 他突然想,如果有人趁机对温婉动手动脚或是拳脚相加,他是不是应该暗地里悄悄的把人做掉?江承宗的太阳穴轻轻抽了抽。偶尔动一动邪魅狂狷总裁的念头,他总有些不习惯。 小厉还在那里描述当时的情形:“简直就是野蛮人,又砸东西又打人的。那几个保安脸上都被招呼了好几拳。骂人就更不用说了,难听得要命。领导说不能播,给掐了。” “医生挨打了吗?” “那倒好像没有。他们要找那个接生的女医生,人家早躲起来了。其实江主播……”说到这里小厉眨眨眼睛,凑近了轻声道,“我觉得医院方面挺无辜的。那些人就是没事找事儿,以为是个儿子结果生了女儿,借故挑事儿呢。” “据说产妇摘了子宫?” “是,是摘了。我在一旁的时候听他们家一个婶儿说了,说那家人家啊见天地盼个儿子。之前那产妇怀了几次,b超出来都是女儿,都给打了。有个护士听见了就在旁边插了句嘴,说刮宫太多子宫壁薄容易产后大出血,摘子宫也是为了保命。结果那几个人一听就嚷嚷开了,非说医院为了多收钱硬摘了产妇的子宫。你说这不是挑事儿是什么。我看啊,就是想要钱。” “从哪儿得的消息?” 小厉正在那儿回忆当时的情形,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倒是一愣:“什么?哦,你说新闻来源啊,不知道啊,群众打的电话,说西华医院在闹事儿。搞不好是闹事的人自己打的,想给医院增加舆论压力嘛。” “舆论压力?除了咱们电视台,还有什么人去了?” “不少人。本市几家有名的报纸都去了,还有几个大网站的记者。电视台也去了好几家,咱们不是独一份。” 江承宗沉默不语,认真消化着小厉的这番话。听起来确实去了不少人。他手里拿着支笔在指尖来回转动,最后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舆论……压力。” 媒体的蜂拥而至确实给了医院领导不小的压力。而温婉作为何香菊的主治医生,子宫摘除术的直接负责人,受到的压力自然更大。那天一整天她都没办法集中精神工作。 虽然闹事的家属已经被拦在了住院楼外面,但他们不停地高声呼喊,吸引路人的注意,又直接了当喊出她的名字,对她进行指责,还对着媒体大肆诋毁她污辱她。这种心理上的煎熬任凭谁都很难当作没发生。 许苗一直站在她这一边,对何香菊的家属十分不以为然。产科的所有同事表面上也都很支持她,一边倒指责对方的不是。但温婉心里清楚,多少还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或者对她当天所做的决定有所腹腓。毕竟是她给医院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平时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这下可算找着机会了。 温婉知道,那些人大多数是顾元的爱慕者,或者看不惯她和顾元走得太近,有在院里找靠山的嫌疑。现在她倒霉了摊上事儿了,幸灾乐祸的人就忍不住要冒头了。 好在梁主任还是很支持她的:“你别担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手术前家属是签了同意书的,再说手机的原因和后果咱们也解释得很清楚。何香菊的病例我仔细看过,子宫摘除术没有问题,当时的情况要是不摘子宫,她命都保不住。咱们没做错事就不用心慌,院领导会处理的,你安心工作就好。” 温婉嘴上虽然答应了,心里不免还是七上八下。总觉得其他病人和家属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下午她去看一个负责的病人时,对方居然悄悄问她:“温医生,我生的时候会不会要摘子宫啊?我羊水偏少啊。” 温婉简直哭笑不得。结果这产妇的家属更绝,直接嚷嚷着要换主治医生。他这么一说旁边两床也是温婉负责的产妇和家属也闹开了,纷纷表示要换医生。温婉不能出面说什么,最后还是梁主任过来解释情况,并且话里话外暗示,产科的人手就这么些,临时没办法换医生。他们要是不满意,可以换医院。 这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听出医院赶人的意思,一个两个全都闭嘴不说了。西华医院是s市最有名的大医院,产科也是全市头几份的。能进来这里生孩子的不少都是托了关系的,出去容易想再进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许苗听说了这个事情气得要命,在办公室里拍桌子:“爱生不生,好心当成驴肝肺。” 温婉反过来劝她:“算了,小声一点,回头让人听见了,又得借机生事。” “怕什么,就咱们俩,又没别人。” 温婉凑近了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许苗这才不说话了。 温婉藏着心事忙了一整天,到下班的时候整个人意兴阑珊,许苗拉她去吃饭她也不去,说要回家早点休息。 许苗知道她心情不好,吃也吃不香,只能和她一起搭车回家。提前下车的时候她拍拍温婉的肩膀:“行了,多大点事儿,回家睡一觉就都没了,哦?” 温婉冲她笑笑没说话,目送她下了公交车。车门关上车子重新启动时,温婉脸上的笑意瞬间褪了下去。许苗说得轻松,可她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关键看院领导怎么处理。虽然梁主任说她手术做得没错,可何家人李家人这么闹,对医院的名声不好听。搞不好她就成了壁虎的那条尾巴,关键时刻某些人为了保全自己就要把她给丢弃了。 西华医院的职位来之不易,几乎可以说是她放弃所有才得来的补偿。要是现在饭碗丢了,她该何去何从? 温婉一时想得兴起,忍不住就规划起将来来。如果真的丢了工作,她是该在这个城市重新站起来,还是索性扔开这里的一切,去别的城市寻求发展机会?如果带小柔离开这里,是不是就可以避开江承宗,或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温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刚刚还觉得阴云密布,这会儿反倒有些庆幸起来。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暗示和帮助,在她急需一个借口逃离这座城市时,何香菊和她的神经病家人适时地跳了出来? 走回家的路上温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真的离开s市,她应该去哪里?不如就去天津吧,大姨一家在那里,多少有个照应。妈妈可以和老姐姐经常来往,也没那么寂寞。她还可以借机寻找父亲。 可小柔怎么办呢?没有天津户口能在当地好的小学入学吗?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她的人生轨迹从此就要大幅度改变吗? 温婉一时想得兴起,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悄悄跟着她的身影。在她走到自家楼下准备掏钥匙上楼时,那个身影猛地跳了出来,冲她大吼一声:“姓温的,你给我站住!” 温婉回头一看,觉得来人有点眼熟。五大三粗的壮汉,表情凶狠面目狰狞,哪怕不知道他所为何事,温婉都觉得十分不安。 她下意识地扭头就往楼梯口跑。可那男人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跑,没那么容易。医院里逮不住你,我就在你家门口收拾你。也让你那些邻居看看,你这样的人也配当医生!” 一听这话温婉就认出他来了。这个人就是何香菊的丈夫李大发。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这里,难道从医院门口他就开始跟踪她?可这也说不通啊,如果他在医院门口撞见她,为什么不纠集那帮亲戚朋友一起上前围攻她,反倒跑她家门口堵她来了。 这人难道调查出了她的住址? 温婉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寒意,吓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忍不住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赚钱,赔我老婆的子宫。一口价,二十万。” 二十万。温婉心想你不如去抢算了。 “李先生,当初手术你签了同意书的。” “什么狗屁同意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老婆没了子宫不能生孩子,我们李家要绝后了。你今天必须拿出二十万来。要没有二十万,我就宰了你!” 说完李大发居然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把水果刀来,明亮的刀锋在温婉的面前来回晃荡,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李先生,你不能这样,我是为了救你老婆的性命……” “你放屁,你就是为了多收钱。当我不知道你们医院是干什么的,见天儿想着法子多收病人钱,我老婆本来好好的,不过生个孩子子宫就没了。你居然说不关你的事儿!你想死啊!” 李大发越说越生气,情绪失控之下居然直接朝温婉挥起了刀子。温婉吓得一声尖叫,在下意识闭眼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像是被另一股力量给捏住了。而先前李大发的手似乎松开了。紧接着她身体一个踉跄,撞在了一个硬物上面。 再然后她睁开眼睛,就见李大发大叫一声飞了出去,手里的刀也一并摔在了旁边的地上,刀锋上隐隐闪着血迹。 ------------------------------------------------------------------------------- 事情发生得太快,温婉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大发满脸震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去捡那把刀,却突然身子一颤,整个人顿在那里一动不敢,似乎被吓着了。 他这样子倒把温婉也给吓着了,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来人,一眼瞥见江承宗阴沉无比的脸孔,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承宗,顶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孔,却露出如阎王般凶狠深沉的表情,仿佛一头正瞪视着猎物的豹子,只要对方一动,他就会出手将他撕个粉碎。 温婉被这样的江承宗吓到了。印象里他从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哪怕两人当年去离婚,江承宗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从容冷静向来是他的标签,像他这种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从极端困苦的环境里熬出来的人,似乎对什么都看透了。温婉甚至都没见他开口骂过人。 可现在他表情阴鸷,像一尊金刚般立在那里,哪怕不说半个字,却已足够骇人。他抓着自己的手十分用力,甚至都把她抓疼了。可温婉不敢开口提醒他,生怕一说话就触怒对方。 李大发显然也被江承宗吓到了。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气场太过强大,一下子就把他的嚣张气馅打压了下去。他本来想拿刀唬唬温婉,逼得她私下和解拿出钱来,没想到现在来了块硬骨头,大有一种要将他生生捏碎的气势。 李大发一下子就萎了。 他索性连刀都不要了,转身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那惊恐的表情令温婉印象深刻,就像后面有一头猛兽正在追赶他似的。 一直到他跑得都没影儿了,温婉才小声冲江承宗道:“那个,能不能先放开我,好疼。” “不好意思。” 江承宗一下子收起了脸上的阴霾,重新变回了那个像是看破一切的男人。温婉见状不由松了口,紧闷在胸头的那口气就这么长长地舒了出来。 到了这会儿她才感觉到后怕。刚刚那种混乱的情况,如果江承宗不及时出现的话,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挂彩了?如果脸上让那浑蛋划一刀可怎么办,本来就平凡的长相简直就不能看了。她甚至在想,那样就真的可以断了再婚的念头了,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娶一个没钱没长相,带了个拖油瓶女儿脸上还有条长疤的女人。 想到那把刀,温婉又去看地上的点点血迹。刚才的争斗发生得太快她没看清,但很明显有人受伤了。 她摸摸自己身上,没一个地方疼。再回忆李大发,似乎也没问题,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点也不像伤着的样子。 那只能是…… 温婉吓了一跳,立马去看江承宗。她首先看的是脸,虽说男人不靠脸吃饭,但江承宗却是实实在在靠脸吃饭的人。他白净清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迹,温婉的一颗心瞬间放下一半。 然后她的目光自然地往下移,一眼就看到对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伤口,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怎么回事儿?” “没事。”江承宗往后一退,避开了温婉伸过来的手,“小伤。” 温婉却很坚持:“什么小伤,你是医生吗?小伤大伤这得医生说了算。” “好,那就由你这位产科专家来看看,这伤口按你常切的伤口来比怎么样?”江承宗索性把手递了过来,顺便撩起衬衣袖子。 温婉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想歪了。她平时虽然也动手术刀,但总不如外科来得多。像她们科室做手术的话,拉刀最多的就是剖宫产了,要不就是侧切的伤口。 想到这里她又去看江承宗的右手,总觉得拿这伤口跟侧切的伤口相比,显得特别滑稽和可笑。这么一想她竟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笑什么,想到什么这么可笑?” “没,没什么。” 温婉收回那点遐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江承宗的伤口上。伤口长约十公分,沿着手肘斜向下划了一刀。口子比较长但不算很深,只割破了表皮。温婉仔细看了看,打开包想找点东西帮着止血。 这时候江承宗开口了:“温医生,准备在大马路上实施救治?” 温婉看他一眼,旋即明白过来。他们这会儿正站在她家楼下,下班时分人来人往,每个走过的人都不住地往这里探头,显然十分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在这里给他处理伤口,好像不大合适。温婉想了想,勉强开口道:“那……上我家去吧。” “可以。” 江承宗说完抬脚就走,似乎早在等温婉的这句话。两人并肩走在楼梯上,江承宗略一抬头,就把楼梯的光景看了个遍。 “跟我分开后你一直住这里?” “是。” “原先的房子呢,卖了吗?” “卖了。” 温婉一开始还只是随口答答,后来发现江承宗似乎意有所指,不由留了个心眼儿。这房子确实是她后来搬的,原先的那套是卖了。但不是像她当初跟江承宗说的那样,为了给她妈治病才卖的。 卖那房子主要是为了避开他,尽管那时候江承宗一点回s市的迹象都没有,温婉也从连文雄那里了解到他准备定居美国。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卖了房子搬来了这里。 但面对江承宗她肯定不能说实话,只能胡编了一个:“卖了原先的房子总算治好了我妈的病,我就在这里租了套房子。” 江承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上到三楼,站在了一扇旧旧的防盗门前。温婉掏出钥匙开门,把江承宗请了进去。 一进到屋里她就放下提包去拿药箱,顺便又拆了条新毛巾过来。她进厨房看了看,发现有烧开放凉的水,就打了一盆端到客厅,搓了毛巾给江承宗擦手臂上的血迹。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温婉显得十分专业,刚才的那一点点尴尬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擦完血迹后又开药箱拿药,用消毒水替江承宗的整条伤口清洁。这消毒水擦在伤口上十分疼,温婉从前给人弄的时候,总听人哇哇乱叫。 可江承宗却非常安静,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眉头都没皱了下,就像一尊安静的雕塑,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尽管如此,温婉还是觉得脖子里热热的,不知从何处涌出的这股热潮不仅覆盖了她的脖颈,又迅速蔓延开来,连同她的耳朵、脸颊甚至额头,都变得暖而燥热。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李大发吓着了,这会儿情绪才会如此起伏。 带着满脸的红晕,她放下手里的消毒棉花,拆了卷绷带给江承宗包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既暧昧又尴尬,搞得温婉十分不自在。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感觉,她只能没话找话说:“唉,我怎么觉得最近总在替你处理伤口。” 从两人重逢后的那天算起,她前前后后替江承宗包扎了三次。第一次是被范珍珍抓伤的手背,第二次是被对方划伤的脖颈,第三次就是今天,他为了救她,被李大发伤了一刀。 仔细想想,似乎他每一次受伤,都和她有关系。想到这里,温婉觉得身上更热了。 “不好意思,都是我害的。” “确实是你害的。” 温婉闻言抬头,表情有些愕然。她客气一句对方却十分不客气。早知道……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意外,不用你负责。” 就算要我也不会负责!温婉在心里吼了一句。 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抱歉,拿起对方的左手认真看了看:“好像没有留疤,我记得你从前就是这样,受点伤疤总是好得特别快,过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老天爷对你实在太厚爱。” “如果他真的厚爱我,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受那么多伤。” 听到这话温婉心头一紧。是啊,江承宗说得有道理。他的人生实在不是被厚爱的人生。从小到大他受伤无数,两人认识之前的情况温婉知道得不多,但从高中起她就经常看到江承宗受伤。 像手指割开道口子或是蹭掉块肉都是小事儿,有一次他在工地做工,被上面掉下的砖块砸到脑袋,虽然带着安全帽可还是破了一道口子,血流得跟什么似的。 还有一次他在餐厅打工,送餐的路上让辆车给撞了,小腿骨折肿得像个馒头,可他依旧坚持每天上课打工,就像没事人一样。 他实在吃过很多苦,多得温婉都有些不敢往下想。 她将纱布一层层缠在江承宗的手臂上,最后固定剪断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江承宗却依旧坐在那里,因为侧面对着她,正好就露出了脖颈里的那块皮肤。温婉又想起范珍珍寻死时割的那一刀,下意识地就伸手去他脖子里摸。 当手指触到那微凉的皮肤时,温婉长久以来克制的那颗心突然微颤了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一股暖流从心房游走过,她整个人不由自主轻轻颤抖起来。   ☆、第35章 撩拨 江承宗的心也不由自主微颤了两下。 他自认不是一个爱动情的人,可一旦动了真情,想要收回来却也不那么容易。五年不见温婉,他觉得自己已足够心如止水。可最近这几个月见了一次又一次,原本已经平息的一池清水似乎又被搅和地浑浊起来。 温婉的手指却还不自觉地在他的脖颈里来回轻抚着。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这块皮肉曾受过刀伤。但如果用手摸的话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江承宗的皮肤恢复能力再快,缝了十来针的伤口依旧需要时间愈合。 温婉不由轻叹一声。 这若有似无的声音立马钻进了江承宗的耳朵里,他原本就微微紧绷的身体一下子绷得更紧了。温婉的指腹不像平常女生那么光滑,带了一层薄薄的老茧,反倒令这轻微的触觉更为明显。 向来觉得自己自制力不错的江承宗,几年来头一回有防线即将崩溃的感觉。他也是个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平常见到没感觉的女人不觉得怎么样,今天被前妻这么一撩拨,简直是在挑战男人的极限。 上一次在蜈支洲的酒店里,他似乎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今天…… 沉默片刻后,江承宗终于出手,轻轻抓住了温婉的手:“行了,别摸了。你这是在引诱我吗?” 如果温婉说“是”,江承宗也不介意。但他觉得答案肯定不是这个。更何况这还是在温婉的家里,两个人关系模糊不明,并不适合真的做点出格的事情。 两手相握的瞬间,温婉立马反应过来。她刚才有片刻的走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清楚。但当手被江承宗握住的时候,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挣扎着动了两下,把手抽了回来。 “我,我就想看看你伤口好了没。” “哦,那现在看来怎么样?” “差不多了,过段时间疤就会消失。你手臂上的伤应该也不要紧,我想不会留疤的。” “我倒挺希望留一条的。” “什么?”温婉一惊。这年头还有人喜欢留疤的,性格吗? 江承宗把包好的右手臂往温婉面前一放:“这样的话,就可以时时提醒你欠我的人情。” 温婉撇撇嘴不说话了。这确实是她欠的人情,而且她欠了也不止一回了。算了算了,债多不愁,反正也无法还,索性就不还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又变得寂静一片。这种情况总是叫人特别尴尬,尤其是温婉,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放眼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医药箱上。借口收拾东西她总算可以暂时避开江承宗。她把药箱放回原位,又倒了那盆脏水,把毛巾丢进洗手间里。当干完这一切走出来的时候,她发现江承宗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里,甚至已经找了份报纸翻了起来。 他不打算离开吗?温婉这么想着,不由就问:“时间不早了,你不上班吗?” 抬头看看钟都快六点半了,江承宗每天播七点新闻,这会儿赶过去已经要迟到了。 “今天我休息。” “休息?电视台新闻也能不播吗?” “会有人播的。”江承宗把头从报纸里探出一点,眼神似有不悦,“你就盼着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班,没一天休息吗?” 温婉倒没这个意思。只不过她知道新闻台有个规矩,晚上七点的新闻向来是不换人的,基本上两个主播播到底,除非直接撤人或是实在有事请假。像江承宗这样才刚当上男主播没多久,照理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像是读出了温婉脸上的表情,江承宗又加在了一句:“现在规矩改了。” “改了,谁改的?” “我改的。” 温婉眨眨眼:“这也行。” 江承宗把报纸一收:“为什么不行。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我……父亲是新闻台所属集团的董事长,所以……” 在说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江承宗有明显的停顿和变调,显得有些用力和刻意,就跟说不习惯似的。 温婉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少东家”发脾气了,嫌天天上班麻烦,于是新闻台多年来立下的规矩说改就改了。 果然当有钱人就是好,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遵守职场规矩,随心所欲得很。 温婉不免有些羡慕,却也觉得合理:“也该放放假,天天播新闻也够烦的。” 江承宗觉得温婉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他确实有点烦,但并不是烦播新闻。他从前从年头干到年尾,工作比现在辛苦得多,他也从不嫌烦。播新闻算是很清闲的工作,他记忆力超强,新闻稿提前看一遍就能全记住,做起节目来游刃有余,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 如果说记者生涯是大餐的话,那么对他来说播新闻不过就是甜点罢了。 可他本来吃得好好的,台里却突然派了隋忻过来。就好像往他原本在吃的拿破伦蛋糕上浇了满满一大勺的巧克力酱,甜得让人发腻。 而男人一般都是不太爱吃甜食的。 江承宗对隋忻没有意见,他只是不欣赏台领导的做事风格罢了。这年头连新闻台主播都要炒绯闻,以此来拉高收视率,可见电视台的风气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而他也确实讨厌把自己和隋忻拉郎配,不管是谁的意思他都不喜欢。像上次网络上爆出的两人从机场回来的照片,就令他看了心头不悦。隋忻说到底曾经是他哥哥的女人,对他来说就像嫂子一样的存在。尽管当年为了救她他出手相助过,但那只是小范围的事情,像现在这样搞得人尽皆知,连电视台茶水间的大妈都误以为他们是一对这种事情,简直令人无法容忍。 所以江承宗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晚间七点档新闻不再由他一个男主播独霸,他挑了一个表现还不错的新人来和他换班。两人轮流上,目前当然还是他上得次数多些。但难保以后他不会彻底退出主播台。 就像徐朗说的,像他这样的人还需要上班需要挣钱吗?这话虽然粗糙但还算有理,江承宗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手握权力的好处。 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想要金钱和权势,因为那不仅仅是一种享受,更可以让你获得比一般人更多的自由。 江承宗不喜欢滥用职权,但这一次他决定来个例外。 所以今天他才有闲功夫赖在温婉家不走,并且理直气壮地问她要饭吃。 “什么,吃晚饭?” “有问题吗?前一阵我刚请你吃过饭。” 他是请过,可那顿饭温婉一口也没吃。关键是她一点儿也不想留江承宗在家吃饭。 可江承宗是个常有理:“哪怕看在这一刀的份上,不该给我碗饭吃吗?” 温婉真想厥倒,头一回见个大帅哥这么“可怜兮兮”地讨饭吃,倒把她弄得很有罪恶感。想了想她只能说:“好吧,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你将就一下。” “可以。” 温婉从前是知道江承宗的口味的,不喜辣好清淡,粗茶淡饭是他的饮食习惯。一方面是因为家境不佳,另一方面也跟性格有关。 但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的口味吗?温婉有些吃不准了。 她进厨房打开冰箱,翻出里面的食材看了看,勉强够做个三菜一汤。菜是炒菠菜、花菜炒肉片和清蒸鱼,汤是番茄蛋花汤,最最简单的家常菜。 她把头探出厨房问江承宗:“……这几道行吗?” 江承宗还是回她两个字:“可以。” 那样子又酷又帅,简直迷死人了。温婉突然一点儿也不后悔留他吃晚饭了。连文雄的警告一时也被忘到了脑后。面对这么充满魅惑的大帅哥,她仅有的那点理智又开始跑偏了。 江承宗也不进厨房打扰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悠哉游哉地看报纸。大概一个小时后,温婉开始从厨房里往外端菜,顺便还打开了电视:“看看今天谁播新闻。哟,小鲜肉啊,难怪台里把你换下来了。” 新晋的晚间档男主播长得虽然不如江承宗帅,但年纪比较轻,又偏嫩相,看着倒挺水灵,和以往那些中年大叔的风格大相径庭,跟江承宗的妖孽风也完全不同,就像一股清风似的,扑面而来。 江承宗听了这一句也不恼,只淡淡回了句:“原来你好这一口。难怪人家说女人年纪大了更喜欢嫩的。” 温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男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毒,不说则己一说必定语出惊人,从前两人每每斗嘴温婉必是手下败将。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一句话就让人轻轻松松堵了回来。 于是她只能闭嘴,安心做她的厨娘,回厨房继续奋斗。当三菜一汤都被摆上桌时,她自然地开口招呼江承宗过来吃。两人落坐后江承宗不忙拿筷,环顾一下屋子后却问了这么一句:“温柔人呢?”   ☆、第36章 调/情 温婉不知道江承宗是后知后觉还是故意的,总之一直到这会儿,他似乎才注意到小柔不在家这个事实。 而似乎她也是刚刚想起。刚才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当时还没有小柔,两个人彼此熟悉彼此了解,会争锋相对也会友好相处。 温婉很久没有体验这种生活了,今天突然又体验了一把居然还挺适应。于是乎连她也把女儿已经出生这一事实给忘了。 在江承宗直视的目光下,她只能解释:“小柔跟我妈出去旅游了。” “挺忙的,前一阵刚跟顾元去了三亚。本想和她吃顿饭。” “吃饭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妈在天津有亲戚,正好赶上做寿就带她一起去了。” “行,那就以后再说。”江承宗说完这话拿起筷子,开始尝温婉做的菜。 饭菜的味道比起五年前来大有长进。要知道从前温婉是个只会泡方便面或是煮青菜的人,今天这几道菜虽然比起大厨来差了一截,但已经咸淡适中可以入口了。做为一名职业女性,能做这样一桌菜还算可以,中等水平吧。 温婉很认真地盯着江承宗看,想听听他的评价。她在做菜方面天赋一般,努力了几年也就是勉强能把菜做可口罢了,偶尔难度高一点的还会做坏掉,不是太咸就是太甜。江承宗从前是不挑,现在或许未必了。 他都能决定每周上几天班了,对菜品的要求应该会有所提高吧。 但出乎温婉的意料,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地吃着饭。每个菜他都有吃,吃得还不算少,只是才吃了十多口他却突然放下碗筷,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没煮熟吗?” “不是,有点疼。” 疼?温婉看他一眼明白过来。江承宗今天伤得不巧,正好伤在右小臂上,吃饭幅度一大牵扯到了伤口,难怪会疼了。 “那怎么办,还吃吗?” “嗯,我还没吃饱。” “可你的手不是疼嘛。” “你的手不疼。” 温婉看看自己的手,满脸震惊:“你不会要我喂你吧?” 江承宗面不改色点点头:“可以。” 可以你个头啊。温婉下意识抬脚,在桌子底下踢了江承宗一记。这一下踢出去她立马觉得不妥,因为对方的目光明显发生了变化。 这是他们从前常干的事情。大学的时候彼此去对方的学校玩,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江承宗时不时就能把温婉给气着。于是温婉每次就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以解气。 今天这一下踢得虽然不重,可跟当年的情景太过相似。那时候他们两个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时光,好得能穿下一条裤子。而且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刚上大学就挑了个“良辰吉日”把那事儿给办了。 所以那时候的两个人,几乎亲密无间到了极点。桌子底下踢人这个事情与其说是发脾气,倒不如说是调/情。 每次温婉踢过后总忍不住自己先笑,而江承宗也从不生气,不管她踢得重不重,永远都是一张淡然的笑脸,眼神里还会流露出几许宠爱的表情。 那样的江承宗真的很少见。温婉有时候为了他的这个表情,还会故意找茬踢他。仔细想想,那真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啊。 没想到如今两人都快奔三,婚姻也早就玩完了的情况下,她会再有机会踢他一脚。这一脚意义非凡,简直把江承宗刚刚强压下去的那点想法又重新烧了起来。 他微眯眼睛盯着温婉,心想这女人还真应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现在他挺想让她“死”的,可难道就在这里吗? 温婉也知道大事不妙,虽然江承宗半个字也没说,但他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他肯定也想起从前的事来了,并且记起了那些浓情蜜意的时光。 温婉突然恨自己拿的碗太小,要是拿个脸盆来吃饭多好,这会儿就可以把自己的脸埋里面了。 她吓得心脏直哆嗦,僵了半天突然起身,结结巴巴说了句:“我……我去拿碗盛汤。” 说完她转身要走,可就像上次在水煮鱼店一样,江承宗依旧出手极快,一下精准地捏住她的手腕不放,直接把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温婉更害怕了,直接叫道:“你,你想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温婉,你今天状态不太对,一直在故意撩拨我。怎么,想在你的家里让我对你做点什么。” “谁、谁撩拨你了!”因为在自己家里,温婉也不怕人听见,声音就提高了不少。 可她声音越大越显得心虚,江承宗的脸上就慢慢绽放出了笑意。看着这笑容温婉心里瞬间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沦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可她不能这样,他们两个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就不应该再藕断丝连。想到这里她拼命挣扎,想要把手从江承宗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这次不像刚才那次那么简单,江承宗的手极有力量,捏得她骨头生疼。而任凭她怎么使劲儿,都不能挣脱分毫,最后只觉得手腕都快被折断了,疼得她几乎要流泪。 江承宗却没有丝毫怜悯,依旧紧捏她的手腕,站起身来把她拖到沙发边,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扔了进去。 温婉被摔得头晕眼花,刚想挣扎着爬起来,江承宗的身体已然扑了过来,像上次在他家一样,将她从头到脚几乎全都覆盖起来。 为什么每次在家里都会这样?不管是她家还是他家! 江承宗妖孽般的脸近在咫尺,简直有一种扰乱心神的魔力。温婉立即紧闭双眼,不停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可江承宗一点放过她的打算都没有,只是维持着这个距离,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扑到她脸上,让温婉想遗忘他的存在都不行。 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谁说这世上只有男人有禁/欲的苦恼,温婉很想告诉他们,其实女人也有! 在她觉得自己即将被江承宗的气息折磨至死时,对方终于开口道:“温婉,这是你自找的。” “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 “是不小心还是自然反应,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我、我不清楚。”温婉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除了求饶没别的办法,“真的是不小心。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当我什么都没做行不行?” “那怎么行,你这一下劲儿可不小。” “那你踢还我吧,只要不把我腿踢断,你怎么踢都行。” 这话说完屋子里一片安静,江承宗半天没说话。温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睁开眼睛去看对方,却发现对方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真是好看到了极点。 她赶紧又把眼睛闭上,默默念起了金刚经。然后就听江承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又不是变态,没有踢女人发泄的习惯。”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全喷在温婉的耳朵上,痒痒麻麻的,真是舒服极了。温婉不住在心里大骂浑蛋,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可江承宗还在那儿说着:“通常对男人来说,有更好的发泄手段。” 这下温婉终于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吓得手脚并用去推对方。同时在心里不住哀叹,为什么江承宗变成这个样子。他以前从来不讲这种暧昧的话的,如果他真的想跟她做什么,他就会直说。 比如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就是强吻,不由分说拉过她来就吻,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而两人第一次上/床也很干脆,江承宗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意愿,而温婉也厚着脸皮同意了,事情进行得顺利而坦白,不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里藏十八个意思,听得她心惊肉跳。 可这样的男人似乎比从前还要帅还要性感啊。尤其是他讲那句话时的语气,温婉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酥了。尽管不住地做出抵抗,但她真心觉得自己就快要顶不住了。 就在她觉得阵地即将失手的时候,救命的手机终于适时地响了起来。温婉不由大松一口气,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而她脸上的表情完全被江承宗捕捉进了眼里,他不由微微皱眉,头一次产生了想砸手机的冲动。 温婉明显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而他却觉得那声音听着十分刺耳。于是他继续禁锢着温婉,不让她起身,直把她逼得再次求饶:“让我接个电话好吗?拜托。” 这声“拜托”有从前的味道,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江承宗终于一时心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而他刚一起身,温婉就立马跳下来,跑过去翻包拿手机。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每天例行的问候罢了。温婉听她的声音似乎并没看到今天中午的新闻,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因为有江承宗在场,她不方便讲太多,只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挂断电话后她一转身,发现江承宗就站在她面前,距离十分近,几乎都快贴上来了。 “干嘛?”温婉的声音透出股绝望。 江承宗却冲她似笑非笑:“过来,喂我吃饭。”   ☆、第37章 凶残 那天晚上和江承宗分开后,温婉忍不住想,他刚刚把自己禁锢在沙发上的时候,怎么不说手疼呢? 所以说喂饭什么的,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回想当时的情景,温婉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她喂的时候十分尴尬,几乎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手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可江承宗吃得却很坦然,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脸不红气不喘,看得温婉直想揍他。 可她哪敢啊,她深知两人在力量上的悬殊对比,根本不敢去撩虎须,只能顺从地当个喂饭丫头,尽力尽力“侍候”大少爷。 一顿饭喂完可把温婉累得够呛,最后自己只匆匆扒了几口就把碗一放,开始下逐客令:“好了,你饭也吃完了,该回去了吧。” 江承宗也不继续“赖”着,起身就往门口走。一边穿鞋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温婉:“一个人住不要紧吗?” “怎么了?” “不怕那个男人再回来找你麻烦?” 他这么一说温婉倒是想起来了,她还真有点害怕。这个李大发太神了,居然能知道她住在哪里。刚才虽然被江承宗打跑了,可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他那帮亲戚朋友温婉是见识过的,要是一窝蜂全过来的话,她根本无力抵挡。 于是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江承宗把套了一只鞋的脚又重新伸了出来,走回到温婉身边,拍拍她肩膀:“走吧。” “去哪儿?” 不会要邀请她去他家住吧? 江承宗却扫了她一眼:“去你朋友家。有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我送你过去。” 温婉一下子想到了许苗,赶紧给人打电话。拨电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刚才江承宗在说“女性朋友”四个字时为什么要顿一顿? 电话很快打通了,她把情况跟许苗一说,对方连连答应,要她立马搭车过去。挂了电话后温婉跟着江承宗下楼,边走边小心地查看四周的情况,深怕哪个角落里突然蹿出个人来。 在驱车前往许苗家的路上,温婉问了个问题:“你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 “看了电视,估计你会有麻烦。” “你知道李大发会到我家来找我?” 其实江承宗并不知道,他只是有种感觉罢了。不知道为什么,下午跟小厉谈完之后,他心里总有点淡淡的不安。医疗纠纷他从前不是没遇到过,可这一次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奇怪的感觉如鲠在喉,他一时却讲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温婉可能有危险,于是把晚上的工作往新人那里一推,自己开车来找温婉。 结果车刚开到楼下就看到李大发冲着温婉拔刀子,他顾不得多想就冲了上来,救了温婉的同时到底没能护住自己。 最近他的血光之灾明显呈上升趋势,比他以前在外面跑新闻还要频繁。他在想或许该去庙里烧柱香,求菩萨保佑。 可菩萨能保得了他平安吗?即使保得了,可能够解开他心头的疑惑吗?这个问题一时无解。 江承宗转头去看温婉,盯着她略显扁平的五官看了几眼。她说温柔去天津了,是巧合还是故意?在他得知温柔是她的女儿之后,孩子就离开了s市。 是不准备让他和温柔再见面吗? 温婉感觉到了他灼人的目光,不自然地把头转了过去,假装看车窗外的景色。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路无言直到车停在许苗家楼下。 温婉下车准备离开,江承宗却也跟了上来。她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说:“不用送了,她家就在二楼,我自己上去就行。” 江承宗却不由分说走了过来:“万一有人躲在二楼的楼梯口?”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温婉前面,头也不回扔给她一句:“赶紧跟上。” 看着他伟岸挺拔的背影,温婉觉得心里暖暖的。终于不再拒绝,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所以许苗开门的时候,见到的是两个人。一见江承宗她不由一愣,刚想问点什么,温婉已经把她推了进去,转身冲江承宗道:“好了我到了,你赶紧回去吧。记得伤口不要沾水。” 说完她不等对方回答,直接用力把门一关,将许苗和江承宗彻底隔离开来。 怎么能让许苗跟江承宗搭上话呢?天知道许苗有多八卦,回头还不是把她的老底都给问出来了。江承宗这个人有时候看上去很难相处,想要撬开他的嘴简直难于上青天。可有时候他又挺奇怪的,别人问点什么他都会说,特别是她不想说的东西,他却总会毫不顾忌得说出来。 比如两人头一回滚完床单后,有一次她碰上几个女同学一起吃饭,饭间对方就半开玩笑问他们两个那个了没有。当时温婉很不好意思,正想敷衍过去,一旁的江承宗却毫无愧地点头承认了,窘得温婉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 自打那一次后她就知道,帅哥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尤其这个帅哥还是个天才。 许苗却对她的这种“专断”十分不满意,大叫道:“哎,这是我家!” “对啊,所以我替你把门关了,不好吗?” “温婉,别转移话题啊。赶紧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啊。”温婉往沙发里一躺,懒懒地冲对方伸手,“水……” “太贱了!”许苗恨恨骂了一句,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把水塞给温婉后,她继续追根究底:“哎我说,你跟这个帅哥主播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总撞见你们在一起?今晚你们又在一起吧,难怪我刚刚看新闻没看到他,他以后是不是都不播了呀?” “应该不是,好像是加了一个人,他说他要休息。” “他怎么能这样呢,一点不敬业。知道我们每天守在电视机前就为了见他几面,他怎么能撂挑子呢。我刚刚上网搜了搜,网上一片哭声,一堆女人在那里哀怨,都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有人说万念俱灰天都要塌了。” “有这么恐怖吗?”温婉喝了半杯水,表情直抽抽,“一个播新闻的而已,谁播不是播啊。” “那能一样吗?赏心悦目你懂不懂。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人独霸美男主播,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交代问题的态度直接决定你今晚是睡床还是睡沙发,或者是睡大门口!” 温婉心想太凶残了吧,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就是一个朋友,你不用这么关心吧。再说了,他播不播新闻跟你没关系啊,你不是喜欢顾元嘛。” 许苗撇撇嘴:“我就不能再喜欢江承宗吗?顾元太不靠谱,我都送了那么多斤秋波了,他半点反应也没有,我都有些意兴阑珊了。再说了,就是因为现实怀中坎坷,我才要在电视里寻找安慰啊。又不真跟你抢男人,连我都防啊?” “你拿去吧,我根本就不要。你随便抢。不过不是跟我抢,得跟他身边那个娇艳如滴的女主播抢。” 许苗赶紧凑过来抓她胳膊:“怎么说怎么说,江承宗真跟那个隋忻有一腿啊?太可惜了,要真这样也太俗气了。” “哪里俗气?” “帅哥配美女。男人看女人就只盯着漂亮脸蛋看吗?我还以为江承宗那样的人肯定不一样呢,他这样的应该别俱一格才对。怎么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还是只找漂亮女人。他都这么漂亮了,老婆平凡一点怎么了,优秀的基因应该造福人类才对。” 温婉心里不免想笑。她想从前江承宗还真是像许苗说的那样,找了她这么一个长相平平的女人当老婆。当时很多人都说他们是美女和野兽的组合。当然江承宗的是美女,她才是野兽。 “可隋忻也没什么不好啊。”她想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你觉得她很好吗?虽然网上很多人都说她不错,漂亮但没架子,可我觉得那都是装出来的。那天在餐厅你也看到了吧,她那朋友什么德性,没教养又野蛮,整个一神经病。隋忻要真品性高洁,怎么会跟这种人做朋友。物以类聚!而且当时她看你的眼神也没多和气,虽然不言不语好像挺善良,其实骨子里凶着呢。最后离开的时候我看她还瞟了你一眼,就跟有多大仇似的。至于嘛,就算几万块的衣服,一杯水上去还就不能穿了?我才不信呢。” 许苗说隋忻看她的眼神凶狠,这个温婉倒真没怎么留意。于是她笑着打哈哈:“我可没看出来。不过你有句话说得不大对,什么叫物以类聚?交朋友也不见得就一定要性格相似吧,我们两个就挺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这么正常,你这么抽风。” 许苗抬手就打温婉,打得对方直求饶:“少说废话,赶紧说正题儿,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婉笑得直抽抽,抹着眼泪道:“李大发找到我家来了,在我家楼下拿刀威胁我给钱私了。” “不可能吧。”许苗吓得大叫一声,脸色突然就变了,“亲爱的,这事儿不大对啊。” 温婉一听心里立马咯噔一下。   ☆、第38章 掌控 温婉想知道许苗觉得哪里不对。 许苗却问她:“何香菊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上个月二十五号,就圣诞节吧。因为是节日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上个月。”许苗不由冷笑,“今天都十号了,也就是过去半个多月了。半个月,孩子奶都吃了不少了,何香菊的家人这会儿才想起来为她的子宫讨说法,不觉得奇怪吗?” 今天这事发生得突然,温婉的心一直乱糟糟的。这会儿许苗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皱起眉头:“确实有点怪。要真不高兴的话,手术当天就该吵了。” “就算回家找帮手需要时间,也不用花半个月吧。前面这十几天他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闹了。” 温婉对此无解,想了想勉强解释道:“也许回家后他们越想越不满意,产妇可能也跟着闹情绪,所以才……” “温婉,”许苗叫了她一声,然后举起了三根手指头,“我入院三年,给人摘过三次子宫。三次的情况都是一样的,手术前的签字家属肯定是犹豫半天,签了之后手术做完的当天或是后两天,他们一般会有后悔的情绪出现,也跟我讨过说法。尤其是产妇醒来后知道自己子宫没了,哭啊闹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你应该也碰到过吧。” 温婉点头。 “可像何香菊这一家的表现太奇怪了。手术结束后他家也没说什么,至少没大闹,要不咱俩肯定有印象。何香菊出院那天我还记得,咱们在楼下碰到她了。当时她抱着孩子还冲你笑了笑,跟你说要走了。当时我看她挺平静的,我还问你来着,她割了子宫没找你闹,你说没有。怎么这回家一个多礼拜,他们全家人都跟如梦初醒一般,突然想着要讨说法了?” 许苗的分析一针见血,两个人又一起回忆了这起手术的全过程,从决定手术到何香菊出院,中间没出过一点大事儿,甚至连小事都几乎没有。摘子宫这个事情虽然颇为遗憾,但大部分人最后都接受了现实,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新生儿身上。 何香菊的一家是唯一的特例,本因是最手忙脚乱的时刻,他们却有心思来医院大张旗鼓地闹,实在太反常了。 “还有今天……”许苗接着分析,“李大发肯定不是从医院一路跟踪你到家的,我当时跟你一起回的家,他要跟着我们肯定能发现。再说他要能在门口堵着你,干嘛不直接跟你闹。他那可是人多势众啊。” 这个想法温婉也有过。所以她更倾向李大发是查到了她住在哪里,特意等在那里的。 “那就更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你家住哪里的?而且即便他知道了,为什么不找人一起去闹你,偏偏一个人去了?温婉,这事情太诡异了。” 许苗说到最后一拍大腿,两眼一瞪:“你丫的该不会是得罪人了,有人故意给你使绊子吧。” “我能得罪什么人?” “这个真不好说,你不知道吧,医院里恨你的人挺多的。你跟顾元关系那么好,他又是只大金龟,偏偏你还是个带娃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对你羡慕嫉妒恨呢。” “你也是其中一个吧。”温婉半开玩笑道。 “我不一样,我跟她们不是一类人。再说我知道我跟顾元没戏,搞不好你俩也没戏。听说了吗?顾元有未婚妻了,好像是个姓姜的女人,家里给安排的人,估计肯定挺漂亮。顾元那种人,不漂亮他能肯嘛。当然了,”说到这里许苗扫温婉一眼,“你除外。” 温婉尴尬地笑笑,不由想起姜艺珊来:“确实挺漂亮的。” “什么意思,你见过啊?” “嗯,那是我同学。” “同学!”许苗跳了起来,“我的妈呀,这世界也太小了吧。你跟顾元关系这么不清不楚,结果他跟你同学要结婚。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大学吗?” “不,中学。名牌大学医学部毕业的。” “还是高材生啊。那她在哪家医院?” “这个我倒不清楚。得看她家里怎么安排吧,我记得她父母都是医科大学的教授。” 许苗默默闭上了嘴巴,少见得安静了片刻。如果说之前她对顾元的未婚妻还有点看不上的话,听了温婉的话算是彻底歇菜了。美女、高学历、家境好,样样都比她强,还有父母方面的因素,许苗怎么做梦也不会这么不切实际,认为自己能和这样的天之骄女相比。 但温婉却拍拍她肩膀鼓励道:“别泄气,据我所知他俩还没订婚,你还有机会。” 许苗一把抓着温婉的手臂:“亲爱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顾元喜欢那女的吗?那女的喜欢他吗?” 温婉仔细想了想,虽然这是别人的*,但她和许苗关系更亲近。反正就她们两个人,说也就说了。 “他们应该都不喜欢对方。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两人对对方都不来电,不过姜艺珊有跟顾元结婚的打算。至于顾元嘛,我看他还没玩够呢。” “姜艺珊,原来她叫姜艺珊。”连名字都比她的好听,许苗真恨父母当初不负责任。许这个姓氏明明挺梦幻的,取个□□的名字不是难事儿,可他们偏偏胡乱挑了个“苗”字,害她顶着这个颇具乡土味的名字混了二十几年。 一想到顾元许苗不免有些情绪低落,连江承宗的事情也忘了再追问。江承宗毕竟离得太远太不现实,她的心还是对顾元念念不忘的。 温婉看她不大高兴的样子,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也就没吵她。自己进了房间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睡衣,正准备进浴室洗澡,手机却又响了。 这次是顾元打来的。温婉一愣,赶紧把房门关严实,然后才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顾元的声音充满关切:“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许苗家,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听说李大发去你家找你了。我这会在你家门口呢,摁门铃没人应,怕你出事就打个电话问问。你没事就好。” “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顾元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变得柔软了许多,“可我的心做不到。” 这话的深意太明显了,温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尤其许苗还在外面客厅,她却在里面听顾元讲情话,要让许苗知道了,非把她赶出去睡走廊不可。 “顾元啊,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了。” 顾元轻叹一声,勉强挤出点笑意:“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不请假吧,别来医院了,我去找你们主任说。现在这情况只怕你也没心思好好工作,好好在家休息吧。” “不用了,不去上班回头该被人说闲话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怕我对你额外照顾,又惹人说闲话。温婉你大可放心,反正医院里关于你的闲话已经铺天盖地了,也不差这一条。没错,我顾元就是要罩着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这么做了。今天这个事情我会搞定,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违规操作,他们想告就让他们告吧。医生也不都是软柿子,他们既然不想好好过年,我奉陪到底。” “别这样顾元。” “这也不光是为了你一个人,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这股风气要不压下去,以后谁还敢接病人谁还敢做手术。咱们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考虑拼死拼活,回头人家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再这么下去,医生的心都要寒透了。这次这个事情我绝对不会妥协,我舅那里我会去说,白纸黑字他们签的手术同意书,真当是一张废纸吗?” 顾元说了一通后不等温婉开口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站在温婉家门口抽了支烟,最后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狠狠碾了几脚才大步流星走下楼梯。 知道温婉在许苗家让顾元放心了不少。他最担心的是温婉会受伤,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江承宗。他真怕刚刚打电话过去是个男人接的,或者温婉接电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背景声里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江承宗是和温婉生过一个孩子的男人,他在温婉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从前顾元觉得自己挺有机会的,毕竟温婉身边没出现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 但现在这个男人出现了,并且因为小柔的关系两人注定要藕断丝连。顾元平生头一回对女生产生了不确定感,再不像从前那样对每个女人都尽在掌握。 他觉得自己掌控不了温婉,更控制不了江承宗。一旦他们两人之间产生点火星苗子,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的话,想再灭火可就难了。 顾元还注意到,今天的晚间新闻男主播换人了。江承宗不在新闻台好好待着,这更令他感到不安。他越来越有一种领地被人侵犯的感觉。而温婉这只他已经划定了猎物,眼看就要被更强大的雄性叼走了。 顾元一边开车一边想,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39章 逃命 温婉在许苗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洗漱干净后出来找吃的,看见许苗留在餐桌上的便条:“冰箱里有菜,自己炒两个。晚上回来一起吃饭,爱你。” 温婉骂了句“肉麻”,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意。许苗昨晚说的是对的,她跟那些人都不同。即便她喜欢顾元,也不会因此而冷落她疏远她。真正的好朋友好姐妹就是像许苗这样的,她虽然朋友不多,可这辈子有许苗这一个也就够了。 肚子有点饿,可温婉不想做饭。她在屋子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出门去找吃的。李大发再有本事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为了安全起见温婉没搭公交车,直在小区门口打的,去了市中心的热闹商场。对她来说现在一个人待着反而有些害怕,和许多人在一起才令她有安全感。 临近新年商场里人潮涌动,各个商店里都挤满了购物的人群。温婉就想给女儿买几身新衣服。妈妈之前就打过电话来,说过两天就带小柔回来。这一趟天津之行虽然没能的到爸爸,好歹知道了一点他的下落。 “……你大姨他们还会继续帮着找的。我就先带孩子回来,毕竟快过年了。” 一段时间没见女儿,温婉心里着实想她,给她买东西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浓了。她直接搭电梯上到六楼,那里全是儿童商品区,从衣服鞋帽到各类玩具小饰品应有尽有,温婉一钻进里头心里就只剩下女儿,一时倒把李大发和何香菊给忘了。 各个专柜都推出了冬春季新款,五颜六色样式各异,尤其是女孩子的衣服大多很漂亮,温婉挑着挑着就挑花了眼。 她拿着一件新款大衣在那儿琢磨,女儿最近的身高似乎长了一些,再穿这个号码是不是不大够了。如果买大一号的话,明年冬天应该能再穿一季。 正这么想着,温婉不经意地越过那件衣服看了一眼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门边的落地玻璃前走过,似乎想往里拐,但很快又抬脚走过了。 温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眨了眨,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出于好奇她放下手里的衣服追出门去,在一堆来来往往的人里却没能找到那个背影。 于是她慢慢转过身来,重新走进店里,一边走一边想,是她眼花吗?刚才那个身影看起来那么像江承宗,可真的是他吗? 印象里江承宗跟六楼的氛围是很不搭的。他虽然长得漂亮但为人比较冷,跟孩子也不大亲近。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见他跟小孩子打交道。很多小朋友见他长得漂亮都喜欢跟他套近乎,可一对上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都吓得跑了回去。 温婉那时候总笑话他,说他这副德性,将来若有孩子肯定不招对方喜欢。 当时江承宗怎么回答来着?他似乎伸出手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别人的孩子跟我没关系。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可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 温婉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江承宗是不大想要孩子的。这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从小到大他都过着极为艰难的生活,尽管从没说过抱怨的话,但偶尔两人谈起关于孩子的话题,江承宗总是传递着一个信息。 如果照顾不好孩子,不如不要孩子。 他十分爱他的母亲,可他同样认为自己是不该被生出来的。如果他妈妈不生他,她不会活得这么辛苦。同样他也不会为生活所折磨。 他一直是抱着这个信念顽强地生存着的,所以那一次他说会做到最好时,温婉觉得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后来刚怀孕的时候她也在想,这下子总算有机会验证一下他的话是真是假的。只是没想到…… 幸福来得很慢,走得却异常地快。 而今天在童装店门前看到疑似江承宗的身影时,温婉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昨天让这个男人压在沙发里时间太久,以至于大脑出现了幻觉。 想到这里她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个恼人的身影彻底甩了出去。 重新回到刚才的货架前,温婉还想去找那件大衣,翻了几下却没找着。一转身就见更衣室里走出来个小姑娘,穿着那件粉嫩的呢大衣,整个人显得特别漂亮。 温婉立马眼前一亮,拉着走过的店员道:“麻烦给我拿一件这个,就要这个尺码。” 说完这话她已经在幻想小柔穿上这衣服该是什么样了。她的小柔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完全继承了她爸爸的优良基因,这令温婉十分庆幸。 虽说女孩子要有智慧才行,可做一个既美丽又聪明的女人,不是更好吗? 那个试穿衣服的小姑娘似乎也注意到温婉在打量自己,冲她腼腆地笑了笑。这时候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小姑娘立马抬头冲她笑:“妈妈,好看吗?就买这件好吗?” 年轻女人翻了翻衣服后面的吊牌,微微皱眉道:“换一件好吗,妈妈觉得这件不大好看。” 这时候店员给温婉送来了衣服,温婉接过来顺便看了看价格,一千五百八,价格真的很辣手,一件女童大衣而已,居然要这么贵,难怪当妈的会犹豫了。 要不是好久没见女儿了,温婉觉得自己可能也会犹豫。但这会儿她母爱泛滥,一时头脑发热,直接抽出信用卡就跟着店员去结账。 付完账拿着衣服走人的时候,她路过那个小姑娘身边,只见她微微笑着表情十分喜悦,两只手摸着新衣服,摸了一下又下。而她的妈妈却没有看见,只留小姑娘一人在原地。 就在温婉走过小姑娘身边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温婉就看见原本悠闲走路的人一个两个都跑了起来,尖叫声瞬间响起,一声盖过一声。 温婉吓了一跳,拎着购物袋冲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阵人流拥着被迫往前走,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走出了一大段。 失控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温婉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跟着大多数人往前跑。奔跑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炸弹,那人绑着炸弹!” 在这样的叫喊声中,温婉几乎是被人推着挤在电梯口的。可电梯前挤满了人,每次电梯一开人群就往前拥挤,往往没挤进几个人就有人高喊:“满了满了!” 温婉知道搭电梯逃命不现实,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指示牌,胡乱拉过身边的人说:“走那边,安全通道。” 这话给了众人提醒,那些挤不上电梯的人又调转方向,齐齐往安全出口跑去。温婉也跟着一起跑,边跑边回头看。可她什么也没看到,没有人举着刀杀过来,也没有人绑着炸药朝人群冲来,人们似乎是被自己的恐惧给吓着了,毫无头绪地一通乱跑。 温婉心里谈不上害怕,但也不想在此地久留。到了安全通道后又是一阵疯狂的拥堵,男人女人乱成一团。有些身手好的男人直接搭着扶手就往下面的楼梯口跳,而女人们大多穿着高跟鞋,频频有人摔倒在台阶上,又是一阵哎哎叫唤。 温婉的鞋跟不算高,可跑楼梯也不方便。尤其是她身后的几个人拼命推搡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往楼梯上撞。温婉不免有些生气,这还没见到杀人狂呢,这些人倒是准备制造事故了。 她只能用力往旁边挤,扶着墙根一步步往下挪。在走完两个楼梯时,她不经意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矮矮的,穿着粉嫩的呢大衣,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温婉一眼认了出来,就是刚才试衣服的那个小姑娘。可她身边没有妈妈,小小的人儿紧贴着墙根一动也不敢动,样子可怜得要命。 温婉赶紧过去抱住她,小声问:“妈妈呢?” “不见了,我找不到妈妈了。阿姨,我害怕。” “别怕别怕,阿姨在呢。”温婉说着就抱起孩子,刚准备继续下楼,后面一波人群尖叫挤了过来,把她和孩子生生地撞了出去。 温婉脚下一个趔趄,本能地抱紧孩子,双膝就直直地跪了下去。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将她包围,她刚想喊一声,不管不顾的人群却又冲了过来,好几个走过她身边的人都撞了她一下,她几次想站起来却又被人撞倒,重新跪了下去。 那一刻温婉真是狼狈到了极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孩子不撒手。这么小的孩子一旦被卷进人流里摔倒的话,真的会被人活活踩死的。 就在温婉进退两难疼痛无助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身边似乎空出了一块地方,那些横冲直撞的人全都被推到了一边。 紧接着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把小姑娘从她怀里抱走,然后搂着她一路向下走。 温婉只觉得那只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强劲有力,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而江承宗冷峻的侧脸此刻看来也分外坚毅,更让她心头微微一紧。 这男人,真是man到了极点。   ☆、第40章 提心吊胆 在经历了七八分钟的拥挤和煎熬后,温婉终于跟着江承宗随人流到达一楼大厅。 她刚想跟着众人往大门口跑,却被江承宗一把拉了回来。 在撞进他怀里的一刻,温婉忍不住问:“怎么了?” 江承宗却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两人带着一个孩子反其道而行,甩开大队人马绕过几个化妆品柜台,最后江承宗带她在一扇门前停下,一抬脚就把厚重的大门直接踢开。 温婉往里一看,发现是个逃生通道,刚踏进去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想来这地方鲜少有人来。她忍不住咳嗽两声,边走边问:“这里通向哪里?” “商场后面的小巷。” 温婉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情况紧急来不急多问,只能匆匆走下楼梯,一直到离开商场,进入一条光线晕暗的巷子才最终停下脚步。 暂时脱险之后,温婉靠在巷子的墙上不住地喘气。刚刚发生的事情总共不过十几分钟,可却像过了几小时那么漫长。温婉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被人群的那种慌乱给吓着了。那种不知道具体情况没着没落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房,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江承宗则把小女孩往地上一放,仔细打量了一眼才道:“这不是温柔,你抱错孩子了?” “没有没有。”温婉边说边摆手,“这孩子是我在商店里认识的,她大概和她妈妈走散了。我怕她被踩踏,才带着她一起跑的。” “那温柔人呢?” 这一声问得有点急,温婉还没听出味儿来,江承宗自己倒是愣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记挂着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姑娘。明明并不喜欢小孩子,可他却总忍不住想要关注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温婉的女儿吗?隐隐的江承宗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温柔这孩子并不算懂事听话,撇开高老师与温婉的那些微信对话,就他几次和她打交道来看,这丫头鬼灵精怪得很,而且十分有自己的主意。 按理说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子。那些不吵不闹懂事听话的他尚且懒得搭理,更何况是顽皮吵闹的。 可他就是在意温柔,每次看到她心情总是不错,没有烦躁也没有厌恶,甚至还有微微的喜欢。像是今天他本来是为自己来逛商场的,想买几件秋冬的衣服,可不知怎么的他居然逛到了六楼童装区。 当他在某家童装店门口看见里面的温婉时,心里不由微微一怔。当时他下意识地就走开了,直到商场里发生疑似伤人事件,他才想起温婉来,并且在安全通道里及时救下了她……和一个女孩子。 现在这孩子要怎么办? 江承宗看着那孩子,那小姑娘也直直地望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小姑娘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声音响彻整条巷子。 江承宗一下子就觉得头大无比。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爱哭的孩子。这一点温柔还不错,捣蛋归捣蛋,她倒不怎么爱哭。 温婉一听孩子哭了赶紧安抚她:“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你刚刚怎么跟妈妈分开的?” “我,我不知道。我缠着妈妈买衣服,妈妈就去付账。后来身边的人都跑了起来,有人拉着我的手一起跑。我以为是妈妈。可后来那个阿姨看了看我,又扔掉我往回跑了。我、我就找不到妈妈了。” 温婉一下子听明白了。肯定是店里某个家长把小姑娘误认成自己的女儿给拉着跑了,跑出去一段发现孩子弄错了,就把她扔了回去找自己的女儿。 虽然理解那位母亲的心情,可温婉还是觉得她太不负责任。认错孩子本就是她的错,发现错了之后居然就把不相干的孩子给扔了,就不怕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危险吗? 温婉抽出纸巾给小姑娘擦眼泪,边擦边问:“你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吗?身上有没有带着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小姑娘边哭边摇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温婉抬头去看江承宗:“现在怎么办?” “送警察局吧,孩子妈妈肯定会去找的。” 温婉刚想说好,小姑娘却大叫了起来:“不去不去,我不要见警察叔叔,阿姨你别把我送给警察叔叔,我害怕。” 她边说边抱紧温婉的大腿,整个人几乎都挂她身上了。温婉一时半会儿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还是江承宗出了主意:“那就先去医院。如果孩子妈妈受伤了,肯定会被送医院。如果没受伤,可能也会去医院看看,毕竟孩子比较容易受伤。” 小姑娘一听“医院”两个字又想大哭,江承宗却一脸严肃地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抢在孩子哭之前开口:“阿姨流血了,得去医院处理一下。阿姨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陪她去医院好吗?” 他的声音极有威严,音量虽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定。小姑娘心里有点怕,哭声就给咽了回去。另外她发现江承宗长得十分好看,又有点眼熟,思索了片刻后就点头同意了。 温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两个膝盖都给摔破了,血流出来沾在了丝袜上,她轻轻拉了拉袜子,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来还真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于是江承宗重新抱起孩子,两人走出小巷,在马路对面拦了个辆的士,去了附近最近的大医院。 医院里陆续有受伤的患者送进来,江承宗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温婉“汇报”情况:“目前看来伤了十几个,有几个重伤送进了手术室。听说行凶者只有一人,身上绑了炸药,有点同归于尽的感觉。” “听起来怎么像报复社会啊。” “有可能。选择在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商场作案,他和受伤者应该不认识。无目标冲动性杀人,这人要么是个变态,要么极端仇视社会。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快死了。因为他活不成了,所以也不想让别人活。” 温婉听得一阵心凉。难道只是因为这个就能剥夺别人的生命?真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啊。 因为医院伤患太多,温婉等了半天也没轮上。江承宗又四处去转了转,没发现孩子形容的母亲的样子,也没碰上在找孩子的妈妈,于是决定带温婉离开这里。 小姑娘一直紧紧跟着他们,搂着江承宗的脖子不放。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壮着胆子问:“叔叔,你是不是住在电视里的那个叔叔?” 江承宗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温婉倒是笑了:“是,他总是在电视里出现。你见过他是不是?” “嗯,妈妈喜欢看他的电视,每天都看。昨天晚上叔叔没出现,妈妈好伤心的,还跟爸爸吵了一架。” 江承宗忍不住满脸黑线。旁边的温婉也在那儿偷笑,还用手肘捅捅他,那意思十分明显,就是怪他长得太过倾国倾城,整天在电视里招摇过市,破坏了多少家庭的安定和谐。 出租车最终还是停在了附近的派出所门口。小姑娘一见那大门就吓得不行,揪着温婉的手臂不放:“阿姨,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卖掉?” “不会不会,你不要这么紧张。阿姨和叔叔是想帮你找妈妈。你想不想见妈妈?” “想……” “那就要找警察叔叔帮忙。” 小姑娘极其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想妈妈的念头终于战胜了对警察的害怕,她壮着胆子跟温婉进了派出所的大门,进门之后却又赶紧缩在两人身后,抖抖嗦嗦小心翼翼。 江承宗就向派出所的民警说明来意:“江南大厦发生伤人案,我们在安全通道捡到了这个孩子,她应该是跟她妈妈走散了,麻烦你们帮着找一找。” 民警一听江南大厦立马明白:“你们刚从那儿过来,现场情况怎么样?” “有点混乱,具体情况还不大清楚。这孩子……”说到这里江承宗回头,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轻轻。” “青青?青草的青?” “不是的,是轻轻说话的轻。” 江承宗心想说话是挺轻的,可哭起来一点儿也不轻。于是他又和民警说了一下孩子的情况,并且形容了一下孩子母亲的长相穿着打扮。就在他们决定不了是否要陪孩子等她母亲来找时,孩子的妈妈终于匆匆走进派出所,急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一进来就把张椅子给撞翻了。 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轻轻一见之下立马从椅子里跳了下来,嘴里大叫着“妈妈”,冲来人跑了过去。 温婉也认出她来,知道她就是轻轻的妈妈,不由松了口气。轻轻妈妈见到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抱着女儿又亲又抱,还不住地向温婉和江承宗道歉。 大概是眼泪模糊了眼睛,又或者是女儿失而复得心情激动,她也没认出江承宗来。民警在经过简单的调查之后确定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于是就让她把轻轻带走了。 小姑娘离开的时候不住地冲温婉挥手,最后还跟他们两个来了个飞吻。温婉一下子就笑了,笑过之后她转头去看身边的江承宗,只见对方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温婉就问:“在想什么?” “在想温柔。” ------------------------------------------------------------------------------- 温婉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舌头。 好端端的多什么嘴,现在让人接了这么一句,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了。 江承宗却一脸自然,和接待他们的民警道别后就冲她招招手:“走了。” 温婉赶紧跟上,因为膝盖受伤她走不快,一瘸一拐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笑。江承宗走出几步回头看她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于是他轻叹一声又走回去,伸手拿过温婉手里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则扶着她慢慢下台阶。 袋子上印着店名,江承宗记忆力惊人,只看了一眼就想起来了。这就是刚才看到温婉的那家店,那是一家童装店,牌子挺有名,并且主要卖女孩子衣服。 于是他晃了晃袋子:“给温柔买衣服?” “嗯,一件大衣。” “看颜色跟刚才轻轻穿的那件一样。” “嗯,就是看她穿着好看我才决定买的。现在的小孩子衣服啊……”温婉不由苦笑,“比成人的还要贵。”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正好开来辆的士,于是江承宗就伸手拦了。坐进去后他开口说了句话:“难怪你很大方,衣服扔我那儿也不想要回来。” 温婉眨眨眼睛,恍然大悟。他这是在说上次在三亚时拉下的那几件衣服呢。本来她都拿回来了,可偏偏碰上江承宗提小柔的身世,害她心情极其郁闷,最后还是把衣服拉他车上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冲对方尴尬一笑。这样子她觉得有点傻,却不知道看在对方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在江承宗的印象里,温婉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傻傻的。她念书虽然很强,但性格单纯坦率,很多时候都不喜欢掩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不顾忌自身形象,想干嘛就干嘛。有一次他们去看搞笑电影,里面有个女生很喜欢做各种鬼脸。于是看完电影之后去吃饭,她直接就在餐厅里学了起来,看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掩嘴笑她。 可江承宗就喜欢她这样,不复杂不难懂,什么想法都可以一眼看到底。江承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斗争和艰辛,所以希望另一半就像温婉这样不用太费脑子。她爱你就是爱你,不爱就是不爱。 但五年前离婚的时候,江承宗的想法改变了。他发现温婉一夜之间变得异常复杂,以至于连他都看不懂了。这次重逢他依旧有这种感觉,从温婉隐瞒小柔的身世,几次谈起的时候都默认孩子是顾元的就可以看出,她已不再是那个清澈见底的温婉了。 一直到刚才,她露出那个顽皮的表情,他才感觉从前的那个温婉似乎又回来了。温柔骨子里应该还是像她多一点吧,只不过她更外向更活泼,算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了。 温婉做了那个表情后也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江承宗一直在看她,不由一下子就脸红起来。碍于出租车司机,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我家。” “为什么去你家?” “难道你想回自己家?” 温婉一时语塞。李大发的事情还没有搞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找上门来。许苗不在家,她也不能直接把江承宗带她家去。可她也不能上他家啊,让连文雄知道非活剐了她不可。 最近这段时间她跟江承宗实在走得太近了,每每午夜想到这个她都辗转难眠,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可江承宗总是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并且很多时间都是巧合。比如像今天这种情况,她能说什么呢?两人在一起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一见他就跑吧。聪明如江承宗这样的人,一旦她有过激的举动,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一边是老奸巨滑的连文雄,一边是洞若观火的江承宗,温婉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真心觉得自己快被这两父子给逼死了。 她一脸苦逼地看着江承宗,憋半天憋出一句话:“我不想去你家。” 不光是怕连文雄,她更怕像上次那样直接被他扑倒在床上,到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江承宗也没坚持,略一沉思后冲前排司机道:“师傅,麻烦你开去最近的酒店。” “干什么?”温婉一把抓住他胳膊,眼睛瞬间睁大。 “开/房啊。” 温婉清楚地听到司机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虽轻在她听来却极其刺耳,温婉简直要抓狂了,压低声音吼道:“干嘛要去酒店。” “不然你还有别的地方去?要不回你们医院也行,我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吗?李大发和他的家人应该还在找你吧。” 温婉觉得自己最近的八字真是背到了极点。一桩接一桩的烦心事接踵而至,她简直都快应付不了。如果没有李大发,她现在大可以回家。如果不遇上今天这个事情,她这会儿还在商场里吃午饭呢。 可现在呢,她却只能和江承宗同坐一辆出租车,并且最终半推半就地跟他去了附近的五星级大酒店。 江承宗问前台要了间套房,又让他们帮着去买纱布消毒水之类的医疗用品。忙完之后他拿着房卡冲远远躲在角落里的温婉挥挥,示意她跟上。 可怜温婉又累又饿,拖着两条伤腿瘸着跟了上去。一直到走过前台接待处,拐到了电梯口,江承宗才突然出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温婉顿时身子一僵,紧张地看看周围。江承宗却安慰她:“没关系,这里没人,看不到。” “幸好没人。要不让人看到了,回头你又要上头条了。” “我并不在乎,就怕有人脸皮薄。” 温婉嘴硬顶了回去:“谁说我脸皮薄,我这人脸皮最厚。我又不是名人,我怕什么……” “行。”江承宗撂下这么一句,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直接推着她往前台走去,“那就索性就大家看个够。” “喂喂喂,不用这样吧,我说说的而已。我错了江承宗,是我不对,我腿快疼死了,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 江承宗不动声色地笑笑,一个转身又把温婉带回到电梯前。正巧这时候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衣衫光鲜的美艳女子。她们一见到江承宗似乎愣了下,转而又来看温婉。 温婉生怕惹上麻烦,赶紧把头一撇钻进江承宗怀里,又抬手挡住了脸,快走几步进了电梯。她怕万一对方拿出手机拍照,回头又放到网上去,那她可真要被广大网友人肉搜索了。 江承宗却像没看到那几个女的似的,搂着温婉进了电梯,摁下楼层后又摁关门键,把那一道道略带吃惊的目光隔离在了电梯门外。 电梯里很空,就他和温婉两个人。过了几秒后他忍不住淡笑道:“没人了,不用捂了。” 温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脑袋一直贴在对方的胸口,温热的气息隔着衬衫传了出来,烫得她脸发烧。电梯里十分安静,她似乎都能听到江承宗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温婉吓得一哆嗦,赶紧从他怀里出来,假装对着电梯大门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她在江承宗面前永远没有形象可言,温婉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江承宗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却不点破,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了到了六楼。江承宗打开606的房门,把温婉带了进去。 温婉累得不行,一进屋就把鞋一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过了片刻江承宗倒水过来,她接过一口气喝了一满杯,这才缓过点神来。 见她这么渴,江承宗看看手里刚喝了一口的杯子,又递了过来:“还要吗?” “不用了。” 江承宗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说了句:“我没病。” 温婉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抓狂:“我知道,我不是职业病发作,只是真的够了。光喝水哪顶饱啊。” 说完这话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连串叫声,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原来是饿了。” 江承宗了然地点点头,又给前台打电话订餐。温婉竖起耳朵听他都点了些什么,无意间就听见他在电话里问人家餐厅的菜一份有多少量。 温婉正好奇他干嘛问这个,就听江承宗又补了一句:“我朋友食量比较大。” 温婉真想拿沙发上的靠枕打他脑袋。 江承宗订完餐后慢慢走了回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温婉看。不知怎么的,温婉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严肃认真得过头了。然后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了。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在房间有浴室有吧台有客厅,装修精良环境优美,关键是隔音效果极好。如果…… 温婉捂着脸不敢往下想了。 可江承宗还是走到了她跟前,并且慢慢蹲了下来,对着她那两个红肿满是血痂的膝盖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脱掉吧。” “什么?” 江承宗指了指她的大腿:“我说,脱掉吧。”   ☆、第41章 女流氓 尽管都和这男人生过一个孩子了,可要温婉当着他的面脱长丝袜,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东西可一直穿到她的大腿根呢。 于是她小声道:“你转过身去可以吗?” 江承宗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悦,就像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温婉冲他讨好地笑笑,希望能让对方心软。没想到江承宗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只当没看见,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进温婉的裙子,抓住黑色丝袜的边缘,然后一用力。 “啊!”温婉疼得大叫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低头一看左边的袜子已经让他整个儿扯了下来,松松地搭在脚踝边,而她原本已经结痂的膝盖又开始往外渗血,衬着白白的皮肤格外显眼。 温婉好想杀了他。 “江承宗,你丫故意的!” “长痛不如短痛。”江承宗指指另外一条腿,“自己来还是要我帮忙?” “我来我来!”温婉吓得赶紧动手,把另一边的袜子也褪了下来。在褪到膝盖处的时候她格外小心翼翼,动作轻柔而缓慢。江承宗却在一边说风凉话:“与其这样,倒不如狠狠心。” “你懂个……哎呀。”温婉的不雅字还没说出口,膝盖处又是一疼,再定神一看江承宗又故伎重施,帮她把袜子给脱了。 这下可好,她的两个膝盖伤情加重血流不止,丑得都没法儿看了。 温婉疼得死去活来,咬牙骂道:“姓江的,你这是故意整我是吧。” “反正都是坏肉,一会儿也得剪掉。倒不如……” “那也不用出手这么狠吧。” “疼吗?” “疼……”温婉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样儿。 这时候门铃响了,江承宗就起身去开门,走出几步后他回过头来,冲温婉说了句:“疼,就对了。” 温婉在心里大骂去死去死,脸部表情狰狞到了一定的程定。以至于来送药箱的酒店工作人员看她这个样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江承宗提着药箱回来,开始处理温婉的伤口。他的手指在温婉的皮肤上来回摸了几下,滑滑的有点冰,那感觉居然挺舒服。 温婉一下子就想起刚才他给自己脱袜子的情景了。当时他微凉的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在靠近大腿根部的地方抓住袜子边缘。那一瞬间仔细回想起来真是充满了暧昧的情愫。 指腹尖的皮肤触到她大腿上的皮肉,要不是因为膝盖太疼,温婉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何种反应。男人摸女人那个地方,本来就带有调/情的意味。他们从前也不是没做过,时隔多年再次发生,温婉瞬间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连疼都不知道了。 江承宗就在她半米远的地方,神情专注地为她清理伤口。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美好,一如十三年前初见时的那样。温婉心里从未消逝的那份感情蠢蠢欲动,几乎就要破茧而出。 她真的还是很爱这个男人啊,无论分开多久,她的爱也没有减退一丝一毫。 看到他俊美的容颜,温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加速。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女流氓,恨不得现在就扑倒江承宗,直接把他给吃了。 可女流氓也只是想想而已,那股旖旎的情愫还在心里缓缓的流淌着,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忍不住“嗷”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小腿不住颤抖。因为太过疼痛,指甲不自觉地就掐进了皮肉里,可就算这样也丝毫减轻不了消毒水涂在伤口带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江承宗却没停手,依旧夹着棉花仔细擦拭着带血的膝盖。大概五分钟后他搞定了一边,抬头去看温婉时就见对方疼得满身冷汗,嘴唇都有些发白。 那一刻江承宗不由有些心软,也有点心疼。他想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可话到嘴边语气又变了:“忍一忍,总不会比你生孩子更疼。” 温婉疼得嘴唇直哆嗦:“不见得。”生孩子的疼她早忘了,可现在这疼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说,女人大冬天最好穿裤子出门。如果你今天穿的是牛仔裤……”说到这里江承宗顿了顿,摇头微笑道,“算了,当我没说。” “怎么了?” 江承宗认真看她两眼:“你这么穿挺好看的。” 温婉心头一暖,不由有些轻飘飘。因为江承宗是个很少夸奖别人的人,两个人热恋的时候他也不大说那些情情爱爱的话。至于说她漂亮什么的就更不会的。因为和他相比,温婉的长相真的没什么可说的,简直连一丁点优势都挑不出来。 可他今天居然夸她了,尽管知道有点假,可女人不都这样嘛,尤其听到喜欢的人夸自己漂亮,没有一个女人会不高兴。温婉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 “不客气,这样你会比较不疼。” 温婉立马翻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白高兴了。 江承宗拿出卷绷带给温婉缠膝盖,缠完一个之后又看看另一个,斟酌片刻后道:“你今天真的挺漂亮的。” “真的吗?” “嗯,记着这句话,再忍五分钟。” 温婉简直欲哭无泪,即便江承宗的夸奖让她喜不自胜,可该受的疼一点儿也没少。等到两个膝盖都处理完时,温婉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江承宗利索地收拾了东西,又体贴地替她把两只袜子都给脱了,顺手就扔进了垃圾桶。干完这一切后他似乎觉得有些热,就把大衣给脱了,直接扔在沙发上。 在看到对方脱衣服的一刹那,温婉终于想起他手上的伤来。她关心地问:“你手臂还疼吗?” “还行。”江承宗抬起右手臂看了看。衬衫包裹下的纱布若隐若现,看起来并不明显。 “今天真得谢谢你,要不然我这会儿在哪都不好说。” 江承宗面色一沉,回忆起在医院里看到的受害者和听到的那些信息,再结合温婉今天的处境。如果他不是正好去了商场,搞不好今天温婉真得伤筋动骨。 这个女人还是太弱了。他看着她瘦小的身体这么想着,如果没有男人在身边保护的话,她很容易陷入危险。 李大发也好,今天的行凶者也罢,甚至是之前的范珍珍。她哪一个都不是对手,而她居然是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把孩子养大的。 那个抛弃了她们母女的男人,会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那一刻江承宗突然很想把那个男人给揪出来。 温婉并没注意到江承宗看着她的复杂眼神,她还在关心自己的两个膝盖。同时回味着刚才对方给自己脱袜子的情景。他就这么把她的脚微微抬高,轻轻把丝袜从她脚上褪下。 他们的肌肤不可避免地有了接触,尤其是他握着她脚踝的时候,那感觉实在太明显,以至于现在温婉想忘都忘不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片刻,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送餐的过来了,于是两人索性坐下来吃午饭。刚吃了没两口江承宗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之后嗯了几声就给挂了。温婉有点好奇:“谁打来的?” “台里。” “是不是要你回去上班?” “嗯,今天市中心发生这样的事情,台里人手有些不够。” “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没关系,先把饭吃完。” 温婉点点头,赶紧低头扒饭。看着她匆匆吃饭的样子,江承宗不由微微一笑:“是我上班不是你上班,你不用这么着急。” “哦,我给忘了。主要是习惯了,我们医院吃饭经常跟打仗似的,很多时候饭吃到一半就给拉进手术室了。” “医院这么忙?” “看情况吧,闲的时候也有但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忙得够呛。你没听人家说吗,不孝有三,学医考研当护士。三个里医院占了俩。” 这个说法挺新鲜,像江承宗这种不怎么混网络的人当然没听过。但他也知道医院的工作不轻松,徐朗的老婆也在医院工作,他常听他说起他老婆的一些事情,加班加点熬夜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儿。很多人甚至觉得压力太大,干了几年就把工作辞了干别的去了。 像温婉这样的细胳膊细腿,江承宗从来都觉得她不适合当医生。 可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她就铁了心要考医大,总是梦想着做一名白衣天使。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温婉现在应该不会是产科医生,她应该更优秀更出色,或许会是脑外科,也可能是心胸科,总之会是一个高精尖领域的人才吧。 可都是因为他…… 江承宗想到这里心念一动,开口劝道:“既然这么辛苦,不如换个行业吧。” “换行业?我能做什么。我现在除了接生也不会干别的了。换到其他科室也一样,搞不好比产科还要累。” “那就辞了医院的工作,干点轻松的。” “那可不行,像我这样的辞了职什么也干不了,最多托关系去公司干个文员。可那才能挣几个钱。我跟你不一样,我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医院的工资虽然不算太高,好歹也够我们一家子的开销。要离了这份工作,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江承宗把筷子一放,两手交叉着搁在桌上,沉默片刻后沉声道:“那就……找个男人吧。” ------------------------------------------------------------------------------- 江承宗说这话的时候,温婉正埋头吃饭。 她一时没往那方面的想,反倒给想歪了。她放下饭碗冲对方笑:“你又想调侃我和顾元是不是?说了多少遍了,我跟他不可能,我们只是朋友。再说顾元快订婚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他跟咱们从前的同学姜艺珊在交往。” 江承宗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也没点破,只顺着她的话头点点头:“行,那就继续找吧,总有一个适合你的男人会出现的。” 温婉应了一声继续吃饭,到快吃完的时候才品出点味儿来了。她就抬眼偷偷去打量江承宗,只见对方根本没吃多少,最后不过喝了半杯水就起身准备走人了。 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然后冲温婉道:“我先回台里,你慢慢吃。” “不用了,我也回去吧,你要不方便送我我就自己搭车走。” “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江承宗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身形潇洒地走到门口,“现在外面情况比较乱,你待在这里更安全。李大发不是还没解决?” “可是……”温婉看看这房间,这么贵的房间她总不能一直住着吧。 “我预付了两天的房钱,你可以先住着。李大发那边的事情我今晚跟进一下,有新的消息随时通知你。到时候再决定你该去哪里。” “你上哪儿找消息去?” 江承宗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带上门离开了。临走前他还扔给温婉一句清晰的话:“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说完他关门离开,只留“砰”地一声还在耳边清晰地响着。 温婉重新坐回到餐桌边,有点不知所措。商场爆炸的事情跟她关系不大,但李大发的事情着实棘手。也不知道医院跟他谈得怎么样了,这事儿一天不解决难道她就一天不能回家?小柔马上要回来了,如果李大发还整天来家纠缠的话,她真的要考虑先带孩子和妈妈换个地方住了。 那天在家门口他就敢对自己拔刀,要知道自己有个四五岁的女儿,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温婉头痛欲裂,索性进房间倒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而另一边江承宗离开酒店后,驱车直接去了电视台。 市中心江南大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电视台里早已是一通忙乱。派出去的各路记者人数多达七八十个,从各个方面采访报道。留在台里的也是忙个不停,将记者们从外面采访来的信息整理剪辑,做成专题报道在整点新闻里滚动播出。 江承宗到台里的时候,徐朗已经忙得快炸开了。一见他来立马松一口气,抓着他就不放:“兄弟赶紧来顶一下,两点的新闻没人播,你上。” “人呢?” “派出去采访了。本来有个小张可以顶,结果这时候给我拉肚子,是要把我逼疯还是怎么的。只能你上了,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江承宗从来不介意这种虚名。整个新闻台说白了都是他的,上几点档的新闻很重要吗? 更何况,他从来视名利如粪土。 于是他整了整领带换了件外套,又让人帮自己打理了一下头发,素面朝天就上台了。两点档新闻的女主播一见是江承宗跟她搭档,喜得眉开眼笑,说话都快打结巴了。一看对方白得发亮的脸庞,她赶紧拿出粉扑又往脸上补了层粉。 江承宗却跟没看到她似的,两只眼睛只盯着前面的提词器,顺利把新闻播完之后,他松了松领带往办公室走,走到半路又碰上徐朗。 对方一见他就一个劲儿地拱手赔笑,谢过他的出手相助。江承宗就顺嘴问了句:“江南大厦的案子怎么样了,嫌疑人抓住了吗?” 刚才播新闻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但似乎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徐朗翻了翻手机里的消息,点头道:“抓住了,警方速度挺快,小颜他们在现场采访,说是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姓冯,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对了叫冯小虎。年纪挺轻的二十来岁,据说是不想活了,想找几个垫背的。你说这什么人啊,自己不想活了楼上一跳就完了,大过年的出门砍人,听说好几个重伤呢……再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这么想死啊。”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江承宗的办公室前,他一下子顿住脚步,扭头看徐朗:“你再说一遍。” “什么,我说,重伤了好几个,真是要命,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不是这个,嫌疑人叫什么名字,冯小虎?” “是啊。”徐朗翻翻手机,里面全是派出去的记者发回来的即时消息,“怎么了,你认识这人啊?” 江承宗开门进去,回了他一句“不认识”就把门给关上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徐朗站在门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江承宗打开办公室的灯,坐在椅子里想事情。最近这事儿似乎都挺巧啊,他和姓冯的这对夫妻似乎特别有缘,已经撞见好几回了。从竹园小区发生爆炸案起,到后来冯小虎大闹急诊室,又有随后的范珍珍跳楼事件,以及上一回疑似艾滋病事件。一件件一桩桩串起来,他在短短几个月里,和这两个人已经打了不少回照面。 听徐朗的意思似乎大家还不知道嫌疑人为什么要出手杀人。但江承宗似乎已经嗅到了一点苗头。冯小虎的艾滋病已经确认,很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他想要在临死前拉更多人下水?以他冲动好事的性格,江承宗觉得这还真有可能。只是他这一出手,又有多少家庭得面临破碎的风险。 太自私的人,注定是个祸害。 冯小虎是这样,李大发呢?江承宗一下子又想起这个人来,他坐在办公室里沉思片刻,终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中年男子听到他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地就柔和了几分,连连点头道:“我在我在,我这会儿就在办公室,要我下去找你?” “不用,我上来就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就离开办公室,搭电梯上到十五层。十五层是电视台高层办公室,相比于底下的忙碌热闹,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走出电梯的江承宗不由愣了下,刚想上前打招呼,对方却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过他身边,停在了台长办公室门口。 江承宗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他就开门走了进去。临关门前他又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眼神似有所指。对方马上心领神会,将今天在十五楼看到江承宗的事情瞬间抛出了大脑。 有些事情看到不如没看到,记得不如不记得。 温婉有时候也这么觉得,可她一觉醒来却沮丧得发现,原本记得的事情还是一样都没忘。李大发也好,江南大厦的行凶案也罢,全都像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清晰地令人无语。 她起床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四点了。手机上显示了几个未接来电,因为电话声音让她关了,所以她都没听到。 打开列表一看,两个是许苗打来的,还有五个是顾元打来的。温婉不由一怔,想不通顾元为什么要打这么多电话。因为好奇所以她先拨通了顾元的电话,对方一开口就直接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温婉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我在外面。” “给我个地址,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了,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讲。是关于何香菊的事情。” 一听这个温婉立马来了兴致:“怎么,医院有结论了吗?” “嗯,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本来白天想接你回医院开个会说明一下的,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你人。你这会儿在哪里,我去接你,一起回医院一趟,趁下班前把事情说一下,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 “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从昨天早上事发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这么一起来势汹汹的医疗纠结就这么平息了?温婉觉得不大对头,但顾元在电话里又不愿多说,于是她只能报了酒店的名字和地址,然后等对方开车来接。 顾元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后就赶到了。温婉没让他上楼,自己直接在一楼大厅里等着。待他到了之后就拉着他迅速离开,多一秒都不愿意在现场待。 顾元看看酒店的规格,心里多少有点疑惑,但温婉一副不想人问的样子,于是他也没问,只带着她上车,快速往医院赶去。 在车上温婉忍不住问:“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本来就是他们没理,手术同意书一早就签了,手术也不存在什么问题,他们还能闹什么?真以为找来电视台和报纸就可以了,要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我们还当不当医生了,这医院还能开下去吗?” 话虽如此,但温婉知道顾元轻松的语气背后肯定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对方有备而来却又迅速偃旗息鼓,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又问:“是你帮的忙吧?” 顾元冲她笑笑:“怎么,要是我帮了忙,你是准备还这个人情还是就此揭过不提?” “如果真欠了你人情,我自然会还。” “行,那不如现在就还吧。” 顾元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双眼睛深沉地盯着温婉:“我想要什么,温婉你应该知道的。”   ☆、第42章 拒绝 就像该来的总会来一样,顾元对她的表白,终于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温婉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听出了顾元话里的弦外之音。然后她就想,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曾经在许苗的无数次明示暗示下,温婉也曾想过如果哪一天顾元真的跟她表白,她该用怎样既坚决又不伤人自尊心的方式委婉地回绝。可事到临头,她居然只说得出三个字。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这个。” “可我只能给你这个。” “你……”顾元一时语塞,想了想重重地拍了拍方向盘。喇叭瞬间响起,把走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温婉也跟着吓了吓。 顾元发泄过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干脆就拒绝,你就从来没想过跟我合不合适这个问题?” “其实我想过的。” 顾元眼睛一亮,扭头看温婉。对方冲她无奈耸肩:“可我想不出来我们有哪里合适,大概除了年龄和性别,我们一点合适的地方都没有。” “能说说吗?比如职业什么的,这还不合适?” “夫妻两个都做医生,你觉得是好事儿吗?不说别人单看咱们医院吧,夫妻都干这一行婚姻能长久的就没几个。整天加班加点,动不动就值夜班,有时间照顾家里吗?在医院这个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畜使的环境里,男女之间哪怕婚前再有激情,婚后也会慢慢磨光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选我?” “倒也不是。”温婉掰着手指头认真数站,“你未婚而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你没孩子我却有个女儿。你挺有钱而我一穷二白,你长得不错我却十分平凡。关键是你们家背景深厚而我只是个小老百姓。顾元你看,我们有太多不合适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不得不承认温婉说的都是实话,可这些在顾元看来都不重要。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关键还是看感情,其他都是白搭。再说小柔的生父……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我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那你当初怎么跟了江承宗,难道你和他就门当户对了?” “我本来以为是的,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所以我及时抽身和他分开了。顾元,我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人,我知道什么路可行什么路不可行。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两次,你也不想我再摔一次跟头吧。” “何以见得你跟我在一起就一定会摔跟头?” “因为我已经摔过一次了。顾元,平心而论你自己说说,如果你跟家里人说要娶我,你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顾元愣了一下,认真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说山崩地裂起码也得是鸡犬不宁。 “我都不用想,光看姜艺珊我就能明白。她是你父母相中的未来儿媳妇,这说明你爸妈挑选的标准是她那样的。家境好学历好长相好,在他们心中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宝贝儿子。你要哪天把我往他们面前一放,你妈估计得直接晕过去。这就好比他们原本是打算买块和田玉给你的,结果你却捡了块鹅卵石回家,他们能不生气吗?” “可我这人不爱和田玉就爱鹅卵石。更何况……”说到这里顾元凑近了一些,望着温婉似笑非笑,“在我眼里,姜艺珊不见得是和田玉,而你也不是一块鹅卵石。” 顾元的突然靠近让温婉有些紧张,但似乎和江承宗的亲密是不一样的。和江承宗在一起的时候,紧张归紧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甜蜜甚至是期待。就跟吸毒似的,明明知道不好却怎么也戒不掉。 可跟顾元亲近除了令她紧张外就没有别的了。她更多的是担心别人的看法,比如许苗知道了会怎么想,顾元的父母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她一直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却没想过自己的感受。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感受。从头到尾她就把顾元看成是别人的物品,她不想争也觉得没必要争,保持之前那种朋友关系就是最好最舒服的。多亲近一分都会令她觉得不适。 想到这里她本能地闪了开去,尴尬地摸摸脑袋:“还是赶紧回医院吧,领导们该下班了。” 顾元感觉到了她的排斥,心里微微一酸,但很快又调整过来。他重新启动车子朝医院开去,一路上依旧在继续刚才这个话题:“虽然你说了这么多我不适合你的原因,不过仔细想想,总算还有一桩是合适的。” “哪一桩?” “小柔。这么多年她虽然知道我不是她爸爸,但她一直很希望我成为她爸爸。孩子的意见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才是。” 这话说得挺轻松,像是在开玩笑。温婉不由扯扯嘴角:“以后别让她叫你爸爸了。” “怎么,怕江承宗听见不高兴?” “没这个意思。他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那他知道孩子是你的?” “本来不知道,在三亚的时候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温婉不免懊恼,拉着顾元把那天在蜈支洲发生的事情一骨脑儿都给说了。顾元听了不由失笑:“所以我说,你早该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省得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你要早点从了我,现在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可那样会有更多的麻烦啊。怎么跟许苗交代,怎么过你父母那一关,怎么面对姜艺珊凌厉的攻势。关键是,温婉并不想为了孩子跟人凑和啊。 这话她没说出口,怕伤了顾元的自尊心。说真的他除了换女朋友频繁一点外,其他真没什么缺点。而他的那些女朋友也不像是动了真心的,更多的只是打发时间。温婉是结过一次婚的人,多少也看穿了一些。如果她真的爱顾元,她并不介意和他试着交往。他的真心她能感觉到,也意识到一旦真的动了情,他会和那些数不清的女人划清界限。 可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得不理智。哪怕你身边有个十全十美的恋爱对象,可若是你不爱他,那一切都是白搭。 而她爱的那个人,却终究不会属于她。 想到这里温婉一下子变得很沉默,怔怔地望着前面的马路和车流,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她忍不住想,江承宗这会儿会在哪里,在干什么?算算时间他该准备上台播新闻了吧。如果他们不曾重逢,只是每天在电视里看他一会儿,人生是不是就没那么多期待也没那么多烦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两边的店铺里依次点亮了灯,灯光在温婉面前一一闪过,连带着她的思绪也一并搅乱了。 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着的江承宗,今晚并不准备上台播新闻。 下午两点那场播完之后,他去了台长办公室一趟,回来后就找徐朗说话。对方一听他的意思立马炸毛:“什么,你今晚又不播?大哥,你最近到底在闹什么啊,昨天你就没播,今天再不播的话,收视率该跌到谷底了。” 江承宗拍拍他肩膀:“新人需要时间让大家适应,多暴光才能让人熟悉。” “可那些大妈们想看的是你啊。” “一档新闻节目如果只能用主播来留住收视率,那我想这节目也该停播了才是。新闻才是关键,什么人播有什么关系?” 徐朗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无言以对。 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间,江承宗已经拿起外套披上,潇洒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瘦削颀长的背影。徐朗气得把手里的稿子往桌上一砸,深深在心里骂了句娘。 这年头手下都是大爷,他这队伍人心涣散,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江承宗并不理会徐朗的脾气,离开电视台后先回家一趟,换了一身装束后才重新下楼,开车一路往西,前往这个城市仅有的几片未拆迁的老城区之一。 城西有一条吴宝河,沿着河两岸建的房子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作品”。那些房子普遍老旧狭窄。那时候没什么城区规划的概念,房子也是东建一处西建一座,显得很是凌乱。弄堂小巷穿插其间,没怎么走过这里的人一进到这一片区域就会迷路。 江承宗把车停在河附近的一片停车带里,然后下来慢慢往里走。原本就不宽的路两边除了各种招牌老旧光线昏暗的店铺外,还有很多菜贩子摆着摊子卖蔬菜和鱼虾。地上一滩滩全是水渍,身边不时有人骑着电瓶车经过,速度快得惊人。 江承宗已经换掉了上班时的那一身西装,改穿一套浅色的运动衬衫。可他人往那里一站,还是显得跟周围的人十分格格不入。很多人抬起头来打量他,目光里满是疑惑和探询,既好奇又警惕。 他是来找人的,并不希望成为众人的焦点。于是他顺路拐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店,挑了一顶鸭舌帽带上。然后他走进熙攘的人群里,借着暮色的掩映拐了几条弄堂,最终停在了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巷前面。 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刚过六点,一时冷风吹来透出几股凉意,他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他的目标往这里靠近。   ☆、第43章 狗咬狗 黄昏时分,李大发灌饱了黄汤东摇西晃地往家走。 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小巷,巷子两面都是高墙,只开了几个大门。大部分人都不住这里,房子就这么空着,所以一到晚上就显然特别荒凉。 冬日里日头短,六点多钟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小巷里原本有两盏路灯,前年坏了一盏,去年另一盏也让个熊孩子打碎了,于是这一路走来伸手难见五指,只远远的看到小巷尽头闪着一片灯光。 这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光线来源。 李大发常年走这条路早就习惯了,就算没有光也一样都走回家。但今天他酒喝得多了点,脚步十分不稳,加之心情郁闷不爽,一个人走在巷子里没来由地就发起了脾气。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从西华医院骂到温婉,再到家里的老婆孩子老娘兄弟,没一个能逃过他的嘴。临了他还忍不住朝墙根啐了一口,胡乱抹了把嘴,这才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隐约觉得不大对,睁着一双倒三角眼费劲儿地往前看。前面巷子尽头的路灯光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看样子身材挺高但不是很壮,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棵树一般。 李大发下意识地就想这人是谁呢?印象里他认识的人中没这样的。跟他混得好的都是酒鬼,没这种精气神,走路歪歪扭扭站着也没个站相,更何况那人就这么站在灯下也不动,就像是特意在等着他似的。 想到这个李大发惊出一身冷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有点想跑,可又觉得没必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就这么撒丫子跑回头让人知道了多没面子。关键是他也有点好奇,加上酒精的作用大脑并没完全清醒,仗着三分胆子就慢慢地凑了过去。 等走到离那人大概只有十来米的时候,李大发才隐约看清那是个男人,一身运动装,头上还戴个鸭舌帽。他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十分洒脱随意,又有那么股子压迫感,让人平白看了就有点惧意。 李大发猛地停住脚不走了。可他也不敢跑,脑子晕的同时他的两条腿也正发软着,就是想跑也跑不动。他心里忍不住骂,今儿这是怎么了,倒霉事情全找上他了,一个两个都跟他有仇是不是? 他抬起头去看那个人,却只看到他隐藏在鸭舌帽下的阴影。他想问人句话,可话到嘴边哆哆嗦嗦得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对方叫他的名字:“李大发。” “有!”答了这一句后李大发愣了下,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于是又强撑着道,“你什么人,找、找老子干嘛?” “你不用管我是谁,不过我确实有点事情要找你,昨天大闹医院有意思吗?” 一听这个李大发头都大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去医院敲笔竹杠的,结果一分钱没捞着倒让别人发了财。他还得花钱买酒买肉招呼那些和他一起去医院闹的兄弟朋友,最后粗粗一算,他居然还赔进去几百块钱。 真是倒霉催的。 于是李大发也火了:“说、说什么说,说个屁啊。你们他妈的没完没了是吧。老子都快让人打死了,你们、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这回答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立马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但他没露底儿,只继续道:“你做了该打的事情,自然就有人打你。怎么,不服气吗?” “服、服气。”李大发缩缩脖子,“算你们狠,居然找了邻街的邓寡妇。这臭娘们,为了几千块钱把老子的老底全兜了。现在好了,我老婆娘家的兄弟们非但不帮着我去医院讨钱,还抓着我臭揍了一顿。想想真是冤哪,儿子儿子没着落,老婆老婆不能生,寡妇临了还插老子一刀,钱全让她得了,我一分钱没捞着,你们未免也太狠了吧。” 江承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他出手还是晚了。本来他打算来找李大发谈谈,看看他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想办法把那个人揪出来,或许事情就解决了。 现在看来有人比他出手还早,走了个迂回路线,把李大发和别人通/奸的事情挖了出来,从内部将他的成员打散,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后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江承宗突然发现,温婉这个人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不出事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一出点什么事情,出手帮忙的人不少。那个替她暗中解决的人脑子挺好使,两相一对比,他倒觉得自己手臂上那一刀伤得有点不值了。 李大发见他只是笑不说话,心里直犯嘀咕。想了想壮壮胆凑近几步道:“我都不去闹了,你们、你们也该放了我吧。我就跟邓寡妇有过那么一段,你们别再找我麻烦了。再这么闹下去,我老婆家的人都要把我打死了。” “好,这事儿先不追究,咱们来谈点别的。” “还有什么好谈的?” 江承宗拉了拉帽子,把脸遮得更低了。他相信李大发没有认出他来,而且以他现在的醉意,就算揍他一顿他第二天也想不起来是谁打的他。 他边想边活动筋骨,两只手的关节轻轻地“喀”“喀”响着,听得李大发头皮发麻,就差给他跪下了。 “我说大哥,你要问什么就问吧。好歹给我留条命,我上有老爹老娘下有老婆孩子啊。” 他边说边看四周的环境,狭小的巷子里连只老鼠都没有,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对方要真动手他少不得得吃点苦头,倒不如先服个软的好。 江承宗却嘲讽地一笑:“你倒还记得自己有老婆孩子。”跟寡妇滚床单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 李大发让他说得脸上一红,吭吭哧哧半天说不上来。江承宗也懒得再讽刺他,双手重新插回裤兜里就直奔主题:“是谁让你去医院里闹的?” “什么?”李大发一愣,醉酒的脑袋反应比较慢。 “我是问你,谁让你去西华医院找那个女医生的麻烦?” “没、没有什么人啊。我就是觉得我老婆让人摘了子、子宫太冤了,想去讨个说法。” 江承宗冷哼一声,音量不高却把李大发吓得一哆嗦。 “听说你老婆摘子宫的同意书是你签的?既然是你签了,觉得冤你就该找自己才是。让你老婆煽你两嘴巴出出气,或者你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偏偏去找医院的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哥。我哪懂什么摘子宫不摘子宫啊。当时医生说得那么恐怖,说不摘子宫就活不了了,我为了保我老婆的命才签的。哪知道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明明不摘子宫也能活啊。” “这是谁跟你说的?” 李大发一愣,吓得赶紧改口:“我听别人说的,这个产后大出血我也听说过的,我们邻居家亲戚就有的,人家也没摘。怎么到我老婆这里就要摘了。明明就是医院太黑想多赚钱,硬给她摘了的。” 听李大发这一番话就可以知道,这完全就是个文盲似的人物。你跟他讲道理没有用,反正他就是认死理,只要有人产生大出血不摘子宫,就证明他老婆是完全不用摘的。 江承宗也不跟他废话太多,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关键点上:“既然觉得冤,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怎么不闹?你老婆生孩子都过半个多月了,重新想起来去闹,你不觉得这时间点有点不太恰当吗?” “我、我那是当初傻,让医院给忽悠了。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又听人说了点什么,所以才想替我老婆讨回公道的。” “李大发!”江承宗突然提高音量,冲对方吼了一声。 李大发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喋喋不休的嘴立马闭上。 “收起你那些好听话吧,咱们说点实际的。你这种人,老婆给你生孩子你却去跟寡妇偷/情,这样的人会只为了公道二字去跟医院闹?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你去闹只是因为你想要钱。你老实告诉我,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李大发舔舔嘴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吐出一句:“那、那你给多少钱?” “钱?”江承宗说话间已经上前几步,速度快如鬼魅,眨眼已到了李大发面前。他一把抓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挥了挥拳头,“要钱没有,一顿打倒是可以给你,要吗?” “不不,不要不要,英雄你饶命。”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李大发被人揪着胸口,不自觉地就抬起了头。这一抬头他隐约看见了来人脸部的轮廓。在背光的环境里,他只觉得这个人戾气十足,像是一头黑暗里走出来的猛兽。他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仿佛他一开口说谎话,就会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李大发害怕了,身体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是有人给我打电话。一个男的教我这么做的。”   ☆、第44章 纠缠 温婉和顾元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她把情况和院领导都讲清楚了,手术同意书也让他们一一看过。当天参与手术的其他人员也都做了书面陈述,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温婉做这一起子宫摘除手术是完全合理的,是基于对产妇的生命安全所考虑的。 加上李大发一家人突然偃旗息鼓不闹了,院领导顿时大松一口气。这件事情就像一个不愉快的插曲,基本上就算落幕了。 上了车之后顾元提议去吃晚饭,温婉却摸着肿痛的膝盖拒绝了:“不要了,还是送我回家吧。我伤了腿想早点休息,过两天还上班呢。” 顾元看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就没勉强,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车后排的那个大大的购物袋:“什么东西?你今天去购物了?” “一件大衣,给小柔买的。我今天去江南大厦了。” “江南大厦?听说那里发生了伤人事件,是真的吗?” “是真的,还给我撞上了。”温婉说着点点以膝,“我这伤也是在那里落下的,跑得太匆忙,不小心摔了一跤。” “到底什么情况?” 温婉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当然她隐瞒了遇见江承宗的事情,只说自己捡到个小姑娘,还把人送派出所了。顾元听得啧啧称奇,一脸微笑地打量她:“想不到你还挺有奇遇的,最近怎么总摊上这种事儿。” “我也不想啊。”温婉两手一摊正准备抱怨两句,手机却响了。一看是许苗打来的,她立马示意顾元噤声,同时压低声音冲对方道,“亲爱的,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跑哪里去了,我买了一堆菜回家你却没了人影,刚才打你电话又不接,你到底干嘛呢?” 温婉刚才在跟领导谈话,当然把手机关禁音了。这会儿许苗一提醒她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前看过许苗留下的纸条,她确实说晚上要和她一起吃饭来着。 “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吃饭也能忘,你猪啊。你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听起来挺安静的。” “我,我在自己家里。”温婉随口撒了个谎,“事情都解决了,李大发他们不闹了,院领导那里我也去讲明情况了。所以我就回家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啊,改天请你吃饭。” “你真的在家?” 听许苗的声音似乎不大信,温婉只得又道:“是真的。我跟你说我今天可倒霉,白天出门去给小柔买衣服,结果江南大厦发生伤人事件。这事情你听说了吧?我当时跟着人群跑,结果摔了一跤,两个膝盖都破了。我这会儿在家养伤呢。” 一说这个事情,许苗立马就信了,还兴致勃勃向温婉打听起事情经过来。温婉生怕一会儿冒出点声音来戳穿自己的谎言,也不敢跟许苗多说,找了个借口说腿疼,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后她抬起头来,一眼就撞见顾元正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有点尴尬,把手机往包里一放,解释道:“我怕她不高兴。” “你就不怕我不高兴?温婉,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连跟我在一起都不能和人说吗?” “这得分什么人嘛,一般人当然能说,可许苗不一样,她不是喜欢你嘛。何必让她难受呢。好歹是我最好的朋友,昨晚还收留了我呢,就算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也没必要给她添堵不是。” “一般人?”顾元想了想瞪温婉一眼,“那如果是江承宗打来的,你敢说吗?” “有什么不敢。” 温婉刚刚嘴硬地回了一句,手机居然真的响了。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这是天要亡她的节奏啊。 拿手机的时候她默默扫了顾元一眼,对方虽然两眼直视前方似乎正认真开车,但嘴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显然他也觉得这是她的现世报,爱撒谎的人终究没有好下场。 温婉有点气恼,拿出手机犹豫着接了,一听对方的声音不由松一口气。原来是老妈打来电话,问问她在哪里什么的,还关心她身体是不是健康。 “我今天看新闻,江南大厦出事了,你最近没事别往外跑,知道吗?” 温婉嗯嗯啊啊应付了几声,总算把电话挂了,这几天遇上的倒霉事儿一件也没说。挂了电话后她觉得有些疲倦,又怕顾元追问不休,索性两眼一闭假装睡觉,图个耳根子清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累了,明明只想假寐一会儿,最后却真的睡着了。车子什么时候开到家她都不知道,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来的时候还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看见一旁的顾元安静地坐着,正在那里玩手机。温婉一愣,打了半个的呵欠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她问:“到了吗?” “嗯,早到了。”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顾元抬手看看表:“挺久的。还说梦话了。” “真的?我都说什么了?” 顾元斜她一眼:“说你爱我。” “我呸。”温婉知道他在开玩笑,毫不犹豫骂了他一句,然后开门下车,又绕到后排拿上给小柔买的衣服,这才冲顾元挥手道别。 顾元本来想跟她上楼去讨饭吃的,终究还是自尊心作祟,今天刚刚被拒绝的郁闷还在心头萦绕不去。他最终也没下车,只隔着窗玻璃跟温婉点点头,然后便开车走了。 温婉站在夜风里目送他的车离开后,这才转身上楼。刚刚明明还有些困意,结果被冷风一吹她整个人又清醒了过来。只是两只膝盖还有点疼,上楼的时候尤其难受,害她不得不扶着布满灰尘的楼梯扶手,慢吞吞地往上挪。 楼梯里装的都是感应灯,她一路走灯就一路亮,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隐约看到黑暗里似乎有个人影站在那里,吓得她浑身一哆嗦,本能地就想下楼逃跑。 结果这时候她家门口的感应灯亮了,江承宗修长挺拔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温婉不由一愣,脚里一个踩空人就差点跌下楼去。 这个时间点他怎么在这里? 江承宗居高临下地望着温婉,一点扶她的意思也没有。两个人就隔着四五米的距离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温婉主动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江承宗晃晃右手臂:“来换药。” “换药?那得去医院,干嘛上我这儿来。” “因为你才受的伤,当然得由你来换。” 温婉心想这男人几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爱强词夺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当然以前他们关系也不一样,那时候她一个劲儿地倒贴,哪怕恋爱后也是她整天粘着人家,似乎也没有现在这种他主动找上来的情况存在。 江承宗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原来从前的他是这么幸运,找了一个爱你入骨的女人,连谈恋爱都变得简单轻松许多。那时候的温婉是很好掌握的,他不需要担心她会跑掉,也不用担心她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用考虑有一天她是否会离开自己。 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似乎永远永远也不会改变。直到那一天温婉决定离开,做得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好像从前的那些恩恩爱爱只是过眼云烟,又像是在梦里曾经出现过的幻影。 而如今他终于也明白如何去“追求”一个女人。需要找借口见她一面,需要在她家门口等上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需要面不改色编织谎言,才能有机会和她多一些接触。 这样的感觉其实挺好。江承宗这么想着,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反倒比从前有更多的满足感。或许常理说得是对的,太容易得到的没有挑战性,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就是在这种你追我赶的情况下才越来越深。 十三年前是温婉追他,现在是不是倒过来换他追她了? 江承宗发现,自己竟完全不介意。 温婉却很不乐意,开门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嘀嘀咕咕。江承宗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接来了一句:“今天要没有我,你这会儿应该还躺在医院里。” 温婉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行了,进来吧。上辈子真不知道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怎么总碰上你。”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念高中的时候我总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转学,省得某人总是纠缠不休,给我造成极大的困扰。” “江承宗!”温婉到底还是要点面子的,让人这么一通抢白就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干什么,有意见?”江承宗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温婉立马投降。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没事长这么好看干什么。每次一看到这张脸,她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心里只存在一个念头,那就是好想好想扑倒他啊。 温婉赶紧摇摇头,把这个邪恶的念头甩出了大脑。然后她冲江承宗道:“脱衣服吧。” 江承宗却没听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理直气壮道:“你帮我脱。”   ☆、第45章 龟毛 温婉突然觉得,没皮没脸这个词很适合形容江承宗。 可对方一张俊颜立在面前,她所有的脏话一下子全骂不出来,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以及不由自主伸向他的一双手。 衣服很快就脱下来了,脱的过程并不长,可温婉的心却跳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江承宗穿得有些单薄,脱掉厚实的毛呢大衣后里面只有一件衬衫。温婉的手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他的衬衫,似乎能透过仅有的一层面料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江承宗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就已经满身发烧燥热难耐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妖精! 妖精江承宗脱了外衣后往沙发里一坐,姿势漂亮又优雅,然后他开始卷袖子,并冲站着发愣的温婉道:“把衣服放了,拿药箱过来吧。” “哦。”温婉应了一声把衣服挂好,转身去拿药箱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明明是在她家啊,怎么对方看起来更像个主人呢。 温婉暗骂自己没用,让对方完全掌控了局面。可每次一对上江承宗那张无敌的俊脸时,她所有的不甘都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甘情愿的侍候与服侍。 换药的过程还算顺利,江承宗没像昨天一样趁机占她便宜。只是看着他手臂上那条狰狞的伤疤,温婉不免有些抱歉,说话的声音也就软了几分:“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嗯。” “那你就一直站在我家门口等着?” “不是。”江承宗一边撸袖子一边回答,“站在你家楼梯口的公共窗户前看了会风景。” 温婉不由想那窗户开的位置。这是老式的小区,每两层楼中间的楼梯拐角处都开了扇窗户,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江承宗等了一个小时,那也就意味着…… “你、你都看到了?” “是,看到了。” “看了多久?” “从他开车送你回来一直到你下车。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当时温婉的笑脸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江承宗当时就想,顾元这个男人还挺有本事,能把温婉哄得这么开心。 温婉却觉得相当尴尬,好像通/奸让丈夫抓了似的。她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勉强回了句:“嗯,我当时在车上睡着了。刚睡醒心情……挺好。” “原来你在他车上睡觉,难怪那车一直停在那里,大概有二十分钟。” 那也就是说,她在顾元的车上睡了二十分钟。 温婉觉得更尴尬了。一个刚刚跟自己表白过的男人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然后任由她睡了二十分钟。更无语的是,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就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切,居然就看了二十分钟。 这两个男人是打算逼死她吗? “江承宗……”温婉想了想决定开口,她想问清楚江承宗此行的真正目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出现的实在太频繁了,虽然很多时候是偶遇,但像今天这种情况明显是故意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她刚叫出对方的名字,江承宗就起身站了起来,一路往厨房走去,嘴里还道:“都快八点了,你还打算吃晚饭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温婉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连串的叫声。她只能也起身跟进厨房,看着江承宗打开空荡荡的冰箱。 “你什么都没准备?” “我今天这种情况怎么准备?我白天差点让人杀了啊。”说到这里温婉一愣,突然想起点什么,“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她昨天明明去了许苗家,白天还住进了他开的酒店啊。 “我回过酒店,发现你人不在,估计你大概回家了。” “是吗?”按常理推断,难道她不应该是回许苗家吗?毕竟江承宗并不知道李大发一家不闹事儿的事啊。 江承宗却没回答,“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显得有些不悦:“什么都没有,打算今晚饿肚子?” 对方高高在上的气势把温婉压迫得有些抬不起头来。明明她没做错什么,可让江承宗这么一说,她本能地就觉得自己错了。 于是她讨好道:“要不我现在做?” “拿什么做?” “那我去买点回来做?” “那得几点才能吃上?” “那我们叫外卖吧?” “不卫生,你有伤口容易发炎。” 就算江承宗长得潘安再世,温婉也按捺不住要发火了:“那你到底想干嘛!” “关心你。” 温婉心头一紧,立马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的意义。其实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口,可江承宗独独提到了她的伤口,似乎自己的无关紧要。 这男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已经快让她抓狂,可一句温柔的关心就立马能让她无比感动。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栽在他手上了,那种温柔的陷阱,根本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啊。 所以温婉最终还是举手投降:“好吧,那你说吃什么吧。” “你也没吃?跟顾元一起这么久……” “没有,我们又没干什么。不过是一起回医院把何香菊的事情跟领导们做个说明,哪有空吃饭。” “是吗?不错。” 温婉瞪着江承宗:“哪里不错?” “何香菊的事情解决了?” “差不多了,反正家属突然不闹了,据说是和解了。我的麻烦应该解除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江承宗伸手揉揉温婉的头发,瞬间把她变成了一个“疯婆子”。他的眼角眉梢噙满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了柔和的光。 然后他温柔开口道:“好,既然如此,那今晚咱们吃顿好的。” “你要请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婉不由耷拉下脸来,搞半天还是她掏钱啊。 那边江承宗已经在穿外套了,他走到门边招呼她:“走吧,记得带上钱包。” “去哪里?” “买东西,你们家有电磁炉吗?” “有啊,你要干什么?”温婉眼前一亮,“准备吃火锅啊?” 江承宗冲她点点头,顺手把门打开。温婉有点犹豫:“可我膝盖疼,这上上下下楼梯的太难受了。要不你去买吧,买了回来我们一起吃?” “我不认识路,得靠你带路。”说着江承宗打量了她两眼,“如果你觉得膝盖疼,我可以抱你上下楼。” “不不,不用了。”温婉差点被他吓死,赶紧瘸着腿跟了上去。 在去超市的路上温婉忍不住问:“现在才八点,你来我家都一个多小时了,那你今晚又没播新闻啊?” “嗯。” “你这是不打算干了吧?” “干不干都行,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一阵冷风吹来,温婉缩了缩脖子,把手拢在嘴边不停地呵气。一边呵还一边偷眼打量身边的江承宗。小区里灯光不足,江承宗在她边上就显得格外高大,就像座山似的,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有这么个高大的男人在身边,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走夜路的问题。而今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也格外温暖,虽然还是会拿话刺她,可言语间透露着几丝关心的语气。温婉可以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而这变化也令她格外暖心。 这才是她的江承宗啊,会毒舌会挖苦可却也会牢牢保护她的江承宗。虽然只有今天一个晚上,却已足够令她感到欢喜。哪怕明天他们从此再也不见,她依旧觉得艰难的生活里有了一丝美好的味道。 小区附近有开到很晚的大超市,因为决定吃火锅,所以温婉直接带江承宗去了那里。进门的时候温婉拿了个购物篮,却被江承宗抢过来又放了回去。然后在她一脸的不解中,对方推了辆购物车过来,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温婉在后面喃喃自语:“吃个火锅而已,需要买很多东西吗?” 说完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总觉得十分难过。 江承宗却不理会温婉的心疼,到了冰柜那边就开始频频扫货。他也不怎么看产品介绍,基本上每样各拿了一份。原本空荡荡的购物车渐渐满了起来,除了火锅料外,他还挑了几瓶饮料,都是温婉从前爱喝的口味。 温婉紧跟在他屁股后头,小声地提醒他:“够了,少买点吧,就两人个吃不掉很多的。” “不好意思,我食量比较大。”江承宗回头接了一句,温婉瞬间无语。 他什么时候成了个大食量的人?他从前明明吃得很少的。因为从小家境困难的缘故,他一向吃很少,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了。这几年他应该过得比从前好很多,但食量这个东西不是一两天能练出来的。而且看他的身材…… 温婉的两只眼睛不自觉地就定在了江承宗的背影上。宽肩窄臀,醒长长的大衣,要多潇洒有多潇洒,简直都可以去当模特儿了。而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温婉不由想到他剥光衣服时的样子。那一身薄而有力的肌肉,那令她看了脸红心跳的某处,还有他那绝世容颜,这些东西全混在一起,温婉简直无力招架。 她想着想着,不由红了脸,连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都没注意到,直接就撞到了江承宗的后背上。 江承宗转过身来看她:“还想吃点什么?” 温婉却抬起头,眼神瞬间有些迷离,脱口而出道:“吃你。”   ☆、第46章 感动 超市里灯光亮得灼人,温婉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烤化了。 她几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趁对方还没开口赶紧又补了一句:“吃你个大头鬼啊吃,再吃得胖死了。” 江承宗紧盯着她的脸,从头到尾观察着她的表情,最后只微微一笑,一言不发转回头去,重新开始挑东西。 温婉跟在他后面心通通直跳,一个劲儿地拍胸口。刚刚真的太悬了,幸亏她够机智,找了句不太文雅的话蒙混了过去。否则这场面要怎么收拾?当着前夫的面说想要吃他,他是不是会直接顺杆往上爬,回家就躺平了让她吃? 想到这个画面温婉的脸又红了一层,明明大冷的天她却觉得有点烦躁,恨不得把脑袋伸进旁边的冰柜好好降降温。 因为只顾着整理自己的情绪,她没留意到前面的江承宗已在不知不觉间把整个购物车都装满了。两人推着车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温婉一看满车的东西都快疯了。 这是备年货的节奏吗?他们今天只是想吃个火锅啊。 但江承宗已经在往外拿东西了,收银员一见他的模样笑得比花还甜,积极地把东西全往自己面前招呼。温婉看着屏幕上不停往上跳的数字,捏捏身上的钱包,笑得比较难看。 看来今天是得破财了,这一车东西单价都不贵,但加起来的价钱实在吓死人。除了各类火锅料外,还有零食蔬菜水果鸡蛋等一系列东西,温婉真心觉得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可以不用购物了。 最后的总金额一共是九百多块,温婉往外掏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她本来还幻想着付账的时候江承宗会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豪气地把她的手一推,然后掏出自己的钱包来付账。 可她又一次猜错了。江承宗完全不是那种人,就好像他从前没有因为她救了他就爱上她一样,今天付账的时候他站得相当笔直,两只手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半分替她结账的意思都没有。 温婉只能忍着心痛,几乎掏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最后还得拎着大包小包慢吞吞地往家挪。她心里忍不住想,这就是沉迷美色的下场啊。 江承宗大步走在前面,走出一段后回头看远远落在后面的她,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原地。等温婉好不容易挪到他跟前时,他才问了句:“怎么,东西太重?” 温婉想说是,看看江承宗手里比自己多三倍的东西,又改口道:“不是,膝盖疼。” “我看……”江承宗笑得有点坏,“某人是心疼吧。”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温婉真想抬脚踹他。最后好不容易回到她那小二室的时候,温婉已经累得东倒西歪,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她整个人往沙发里一躺,东西就扔在脚边。江承宗也没说什么,自然地拿过那些塑料袋进了厨房,分门别类放好,最后把两袋零食拿出来,放在沙发边的小几上。 然后他问温婉电磁炉在哪里。温婉想了想说:“冰箱上面的柜子里,现在就开吃?” “难道你还想先睡一觉?” 说完江承宗又进了厨房,找出电磁炉就忙开了。在此期间温婉就一直坐在沙发里没动,看着江承宗走进走出忙碌的身影。他不知从哪里找了条围裙出来,就这么随意地一围,看起来既居家又温暖,简直是个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样子。 餐桌上很快就热闹起来,电磁炉,碗筷水杯饮料,还有洗好的各种蔬菜以及拆封的各式肉制品,不过十几分钟小小的餐桌就全满了。江承宗还很厉害,找了条一次性桌布出来垫上,整个过程他做得既利索又有条理,就像在这个家生活了很久似的。 温婉看着这样的他,一时竟也有些疑惑。她想如果当初没分开的话,现在这样的画面是不是天天都可以经历?或许还要加上小柔,在边上不停地捣蛋,跟在爸爸屁股后头进出厨房,或者来自己怀里撒娇打滚。 多么温馨的家庭生活,简直就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天真。江承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他是恒运集团的接班人,他身边侍候的人可以塞满这整个家,他不需要每天下班为妻子孩子做饭做菜,或许他也不会天天回家吃饭,偶尔露个面或是带家人去外面高级餐厅吃饭,已经是难得的好爸爸的表现。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温婉不能奢求他变回从前的江承宗,也就没办法奢望一辈子过这种平淡温暖的生活。 江承宗忙完一切后抬头一看,温婉正怔怔地望着他。她的目光明显空洞无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他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漫不经心道:“想什么,还在想要不要吃了我?” 温婉立马笑得有些难看。该死的,他刚刚还是听出来了,只不过在超市里没有当众糗她罢了。果然他还是那个聪明绝顶的江承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只能装着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假装对那一锅火锅很感兴趣。她走到桌边掀开正沸腾的火红锅底,用力嗅了嗅:“好香啊,你吃辣不要紧吗?感觉你比从前能吃辣了。” “无所谓。” “什么意思?” “辣不辣,最后吃到肚子里也就那个样。” 温婉觉得这话太高深莫测,于是主动忽略不提。两人坐下后开始往锅里下各种料,温婉爱吃肉,什么牛肉羊肉猪肉片一股脑儿下了很多,豆腐鱼丸之类的也扔了不少下去。再看江承宗却比她斯文得多,不过拿几片蔬菜涮了涮,沾了调料慢慢吃。 时间都快九点了,温婉累了一天也真是饿狠了,香喷喷的火锅极大地刺激了她的食欲,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筷接一筷吃了好几碗,大有要把一桌子食材全吃完的节奏。 江承宗在旁边随口说了句:“看来今天买得多是个正确的选择。” 温婉斜他一眼,却见他面前的碗里只有两片白菜叶,顿时觉得很不像话。于是她夹了一筷子鱼片过去放他碗里,招呼道:“你也多吃点啊。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放久了该坏了。” “那就让小柔陪你一起吃。” “她不是在天津还没回来嘛。” “准备留在那边过年?” “不是,这两天车票紧张,不过已经定好了,没几天就回来。说起来我真的好久没见她了,在家的时候嫌她吵,见不到了又想得慌。你是没孩子,等你以后有孩子你就明白了。” 江承宗心想他曾经也是会有孩子的。但这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很想恨温婉,可看她毫无顾忌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又实在恨不起来。说到底这女人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十三年的光阴几乎占据了他一半的人生,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得了呢? 他夹起那块鱼片吃了,一放进嘴里就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太装逼了。辣和不辣区别还是很大的,虽然最后都会进肚子,可那种辣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那鱼片吸饱了汤汁,比起蔬菜叶又要辣了几分。江承宗一口下去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然后拿起杯子喝了大半杯。 温婉见状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擦吧,你都辣出汗来了。看来你还是不行,这方面的能力远远比不上我啊。” 江承宗接过纸巾淡定开口:“没关系,只要有些方面的能力比你强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温婉眨眨眼睛显然没听明白。江承宗却不往下说了,表情显得神秘莫测,看上去十分欠揍。 温婉吃了一肚子的辣后心情好了很多,摸摸还在作痛的膝盖,喃喃道:“唉,其实不该吃辣的。” “刚刚在超市是谁,坚持要买这个超级辣的锅底?” “火锅不辣那还能叫火锅嘛,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吃头,还不如喝番茄蛋花汤。” 江承宗笑笑没说话,温婉就自顾自地又吃了一碗。到最后她实在太撑,整个人坐在那儿几乎都站不起来了。她有点尴尬地看着江承宗:“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住。” “没关系,你这个人从前就没有自控能力。” “有吗?” “有,特别是追我的时候。” 温婉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她其实方面还好,就是一碰到江承宗脑子就短路,有那么点不管不顾的意思。有时候明知道对方烦她,可她就是想凑上去,哪怕事后遭了冷遇一个人躲起来伤心,可江承宗在面前时,她永远控制不住自己。 得有多爱一个人,才能这么竭尽全力地勇往直前啊。她突然有点怀念从前的自己。 然后她又想到了刚才的那句“吃你”。 辛辣的调味料似乎在身体里起了某种催化的作用,温婉热得满头大汗,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最后只脱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而江承宗也就穿了一件,两个人似乎都有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情绪。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安静的空间里温婉只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就像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赶紧出手一般。 她真的很想吃了江承宗。 ------------------------------------------------------------------------------- 火锅依旧沸腾着,辣椒特有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温婉微眯着眼睛打量江承宗,只觉得他温润的脸比平时更令人心动。昨天被他扑倒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又跳了出来,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 因为想到昨晚的情景,她不可避免又想到了那个电话。于是她又想到了母亲和小柔,原本已经有些失控的情绪瞬间被拉了回来。她整个人微微一颤,一张最不想看到的脸立马浮现在了眼前。 脑海里还有那阴冷威胁的话语:“如果有一天我儿子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那我就不能保证孩子是否能安然地长大成人了。” 温婉几乎立马跳了起来,直接冲进了一旁的洗手间,砰得一声重重关上门,然后打开水笼头拼命往脸上划水。冰冷的清水一下子让她冷静下来,刚才被撩拨起来的那股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颤抖。 门外江承宗从餐桌边起身,走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怎么了,还好吗?” 温婉立马撒谎道:“好像辣的吃多了,胃疼。” “你从前没这个毛病。” “这几年才有的,辣的吃多了就胃疼。” “那你出来,我给你找点药。” “不用了不用了。”温婉扯着嗓子喊,“我休息休息就好,你别管我了。” “你打算在浴缸里休息?” 温婉一愣,还没回答就听江承宗又道:“赶紧出来。真要休息就回房去睡,马桶浴缸治不好你的胃痛。” 温婉说不过他,只能假装胃痛抚着腹部,慢吞吞把门开了。江承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她的额发似乎有些湿润,是因为胃疼出的汗吗? “你先回房去,我给你找药。” 说完江承宗就往客厅走。因为连着两天给他处理伤口,他已经很清楚温婉家的药箱搁在哪个角落。他熟门熟路走到电视机柜前,蹲下来拉开柜门拿出药箱,就在里面翻找起来。 温婉也没回房,就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江承宗转头过来:“没有胃药,你有胃痛的毛病,家里不常备药吗?” 温婉哪里能说实话,只能吱吱唔唔道:“好像、好像吃完了。算了,你别管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江承宗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放好药箱后起身走回餐桌边,开始收拾满桌的凌乱。温婉一下子又感动起来,被他这种居家好男人的做派搞得心神不宁。于是她索性装病装到底,说了句“我回房了”,就钻进了房间里,砰地把门一关。 当门关上的时候,她才觉得长长舒了口气。哪怕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门板心情也放松许多,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情绪被对方看穿,也不用费力掩饰对他的好感与喜欢。 她就这么一直靠在门板上不动,两只耳朵竖起听外面的动静。江承宗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好几次,然后突然就没声音了,似乎是进厨房去了。再过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温婉仔细听听好像有开门的声音,片刻后又是轻轻的关门声。 江承宗终于走了。温婉悬着的心也落到了谷底。大概是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她一时竟没想到调整一下,还是这么靠在门后面闭眼沉思,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个遍。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她却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磨难。先是何香菊的丈夫李大发发难,闹了医院不说还上她家来闹。接下来是江承宗受伤进了自家的大门,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差一点就在沙发上做了那种事。 然后是今天,江南大厦伤人案,一直到这会儿还余韵未停。温婉之前拿出手机刷过微博,知道还有几名重伤者没有脱离危险,整个商场陷入暂停运营的尴尬境地,可见这事闹得有多大。 而她在慌乱逃命中伤了膝盖,再一次让江承宗给捡了回去。可这并不是终点,因为顾元又跳了出来。尽管何香菊的事情解决了,可顾元赤/裸裸的表白却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她刚费尽心机拒绝了对方,这一边江承宗又冒了出来。刚才如果不是她一时克制想到小柔的话,搞不好两人这时候真的已经滚到床上去了。江承宗是什么想法她不清楚,或许只是一时荷尔蒙作祟。但她自己的想法她是清楚的,那种情不自禁那种深深的渴望,现在想来还依旧清晰可见。 她挺害怕这样的自己,幸好江承宗走了,要不然…… 温婉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又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吓得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时间谁会来,谁又会有她家的钥匙? 因为害怕她不敢出去,只能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凑过去向外张望。然后她就看见江承宗又回来了。他手里拎了个小塑料袋,另一只手则拿着串钥匙。温婉想起来家里玄关处一直挂了把备用钥匙,他刚才大概就是拿了这个出门的。 可他明明走了,为什么又回来呢?那袋子装了什么? 温婉很想看清楚,可又怕让人发现。特别是江承宗放完钥匙后下意识地还朝她的房间扫了两眼,吓得温婉手一抖,立马把门合上,靠在那里大喘气。 几秒过后她反应过来,迅速脱了鞋子外套爬到床上,盖上被子假装睡觉。但江承宗并没来敲门,只是在客厅里活动了片刻。大概几分钟后温婉再次听到一声关门声,这一下明显比刚才要来得响,就像是故意关给她听似的。 温婉心想刚才他不会发现自己在偷看吧?忍不住微微脸红一下,温婉躺在床上数数儿,一直数了三百才翻身下床,拉开一条缝观察客厅里的情况。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只亮了一盏不大亮的灯。温婉想了想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打开了客厅顶上的吊灯。然后她就看见茶几上摆着刚才的那个袋子,她顺手就拎了起来,发现里面居然是两盒胃药。 在看到胃药的一刹那,温婉心里忍不住哀嚎。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体贴。长得帅也就罢了,现在又这么有钱,可他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细心,哪怕嘴上不说甜言蜜语,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少做。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而他却做到了最好。温婉拿着那袋药没来由地鼻子发酸,眼眶也微微发红。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当年说放弃就放弃了,现在想想是不是太草率了? 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有太多事情了,如果全都摊开来讲,江承宗还会对她如此关怀吗?或许连见都不会再见她吧。 温婉抬手揉了揉眼睛,拿着那袋药准备回房,却又瞥见茶几上还有一叠东西。这叠东西刚刚大概压在袋子下,所以她没看见。这会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叠人民币,全是红色的百元面额,整齐地撂在地里。温婉拿起来数了数,正好一千块,比她今晚买东西花的还要多一些。 江承宗这是在还她钱吗?是本来就打算要给,还是看她病了可怜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把那叠钱拿在手里捏了捏后,温婉觉得自己更感动了。 那天晚上她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顶着两个红肿的膝盖回医院上班去了。何香菊的事情了结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再谈起这个事情,仿佛它从未发生一样。 温婉每天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时间过得很快,没几天妈妈就带着小柔回来了。母女三人一别一个多月,心情都十分激动。尤其是小柔简直想温婉想得不行,从一见面起就一直粘着她,从吃饭到洗澡再到睡觉,一分钟也没分开过。 一开始温婉也觉得再见女儿是件激动的事情,但没过多久她又有点怀念起一个人的生活了。小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分开的时候想得慌,一见面又嫌她太闹腾。简直就像一个矛盾共同体,怎么都处理不好。 话虽如此温婉还是很开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都做得特别甜。而这几天不管是顾元还是江承宗都没有来烦她,生活好像一下子又恢复到了从前。 可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小柔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温婉去医院上班,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许苗给抓住了,然后两人去到了一边的休息室说话。 温婉现在简直有点怕许苗这个样子,总觉得又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忍不住问:“怎么了,又有病人家属来闹了?” “呵,哪那么简单。”许苗笑得有点勉强,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就递了过来。 温婉拿过来一看是条热门微博,话题主持人只发了短短一行字:江主播抛弃隋忻又觅新欢。 那下面则跟了好几张照片,温婉才点开来看了一张,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照片里是一男一女,男主人公自然是江承宗,而那个女的“新欢”,很显然就是她啊。   ☆、第47章 一家人 许苗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亲爱的,你没什么想解释一下吗?” 温婉无奈看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她平生第一回成为网络热点,居然不是因为何香菊的医疗纠纷,而只因她和当红男主播一起进入五星级酒店?现在的网友都这么八卦吗? “到底什么情况啊,大小姐?” “没什么,只是意外罢了。” 温婉叹了口气,把那天在江南大厦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在讲到江承宗带她去酒店开/房时,她显然十分无奈:“不是所有人进酒店都是干那种事情的,大家的想像力就不能更发散一些吗?” “哦不,你最好还是祈祷他们保持在这个水平。如果真的发散了,搞不好连你的前世今生都给挖出来了。说不定还会有人给你们编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比如贫家女恋上富家男,最后被狠心的长辈棒打鸳鸯,无奈只能将明恋转化为地下情什么的。相信我,网友的智商是编得出这种故事的。” 当许苗抬手拍她肩膀时,温婉真心觉得她棒极了,简直就跟亲眼目睹了当年她跟江承宗的那点子破事儿似的。除了细节处有所不同,整个故事的大概走向就像她说的那样。 温婉无力抚额,转身要走,却被许苗一把拉住:“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 “还要我说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 “就这些,没别的了?” “你还想要什么别的?” 许苗舔舔嘴唇,笑得不怀好意:“比如说,进了房间后你们都干了什么,有没有脱衣服,有没有洗鸳鸯浴。有没有*大干一场,有没有……”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温婉恨不得伸手捂住许苗的嘴巴,“再猜下去就该生孩子了。” “搞不好现在已经怀上啰。”许苗贼兮兮地拿她的爪子摸温婉小肚子,“哟,挺大的嘛。要不要给你抽个血验一下?” “去你的!”温婉气得翻了两个白眼,带着一肚子怒意回了办公室。 坐下后她越想越不甘心,又上网翻出那些照片看了看。还别说那拍照的人挺有水平,把江承宗拍得很清楚,却把她拍得有些模糊,不是熟人还认不出来。正好满足了网友们极大的八卦心理。男主角已然确定,女主角却需要大海捞针般寻找,炒作了话题的同时又不会弄假成真,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的手笔。 温婉忍不住苦笑两声,许苗又追进来缠着她聒噪,气得她一关电脑屏幕夹起病人资料直接查房去了,只剩许苗坐那时直嘟嘴巴:“什么嘛,连我都瞒。三番两次跟帅哥主播擦出火花,居然还敢不承认。” 温婉查房的时候忍不住想,江承宗要是看到这些照片会作何感想?以他的性格应该会一笑了之吧,或许经历得多了早就不在乎了,甚至连看都不会看。 如果幻想他会对这些照片产生情绪起伏,那她也实在太天真了。 可温婉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江承宗一样,面对这样的照片时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同一时间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米兰跳下车子后直奔八楼,敲开了隋忻家的大门。她们两个算是闺蜜,基本上无话不谈。所以今天早上米兰打开手机看到了那条热门微博后,第一时间就杀了过来。 隋忻开门的时候脸上正敷着面膜,一时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米兰进门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网上的消息了吗?” “嗯。”隋忻整了整不太平整的面膜,冲米兰一摆手,“随便坐。” 这是一套精装修的三居室,位于整个城市最好的地段,所以房价也是最辣手的。隋忻回来后没回家住,为了一点自由空间,就住进了家里给她买的这套房子里。 米兰知道家里没别人,于是往沙发里一坐就炸毛了:“这什么情况?江承宗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小忻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敷面膜,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打上门去吗?” “至少也该有点行动吧。” “敷面膜也是行动。女人不漂亮男人怎么会喜欢呢?” “可我看照片上那女的也不见得很漂亮啊。” 面膜下隋忻的脸色一沉,眼睛不自觉地就露出了凶光。但她装大家闺秀装了二十几年,早就装习惯了,所以那眼神只是微微一闪,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喝茶吗?” “不喝,我都快气死了,还喝什么喝。你赶紧把面膜揭了吧,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隋忻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洗手间。半个小时后她顶着一张光滑细腻的脸走了出来,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米兰看了直咂舌。她也是从小家境优越被宠着长大的,但自从遇到隋忻之后她就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和隋忻在一起她不自觉地就会觉得矮人一头,处处都不敢争先。好像什么出风头的事情都理所当然是对方的。她就是个陪衬,并且心甘情愿地陪衬着。 家境倒还是其次,关键是隋忻长得实在太漂亮,光彩夺目到令人无法忽视。 看到这样的美女,她忍不住感叹:“江承宗是不是眼睛这不好使,怎么会撇下你去找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姿色平平,你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不过那照片拍出来可不大好看,就是太模糊了,真人什么样光看几张照片真看不出来。不过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你漂亮,跟你站在一起肯定被比得连渣都不剩。” 隋忻心里不住得冷笑,米兰说得一点也没错,照片上的女人要论容貌,连她一根脚趾头都不如。可这有什么关系,她再怎么美艳动人身材火辣,也敌不过人家自小打下的交情。 青梅竹马什么的总是占先的。偏偏江承宗还跟这世上大部分俗气的男人不同,美貌金钱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女人再漂亮又怎么样,他回家照照镜子,那些绝世的容颜一下子就被他比成渣了。万贯家财更是无用,他连自己家那么大的产业都懒得接手,更不会在意女方有多少陪嫁。 他就是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他的处世哲学和那些庸俗的男人完全不同。这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却也是隋忻最为头痛的地方。 如果他也是个俗人,今天不用她出手争,他就会毫不犹豫选择和她在一起。毕竟实力悬殊,是个人都知道娶了她有什么好处,哪怕不看钱只是看脸呢。 想到这里她竟生出了几分无奈,向来自信满满的脸上头一回露出一丝阴霾来。只是这阴霾转瞬即逝,米兰还没看到她就已经恢复正常。 她走到吧台边倒了杯威士忌慢慢喝着,既不说话也不看米兰,把对方搞得有些心焦,再一次拿出手机刷起来:“真想找这拍照的记者好好打听打听,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江承宗带她去酒店。小忻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当回事儿。这世上就有那么些女人,不见得长得很好看,可勾人的功夫一等一高,男人见了她们就走不动道。也真是邪门了,要不是这女的床上功夫特别了得?” 隋忻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悦。 米兰赶紧笑着赔礼:“算我说错,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么粗俗的话。可你也不能一直清高下去了,你们俩的婚事到底什么时候办,还办不办了?我等着喝喜酒都快等白头了。从前江承宗满世界跑,总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当时我只担心他能不能保住性命。他要出点什么事儿你可怎么办,伟业已经没了,他要再……” 说到这里米兰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嘴巴,不安地望着对方。她以为隋忻一定会翻脸,没想到对方只抿了口酒,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伟业都走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放下了。” “那你……”米兰小心翼翼问,“你现在爱江承宗吗?还是只是为了嫁进连家?” “都有。米兰你也是这么长大的,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婚姻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只因为喜欢江承宗就嫁给他。同样也不会只为了他的家世和他结婚。他符合我挑选丈夫的所有标准,还是我从前爱人的弟弟,对我来说他是最好的人选。当然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比他哥哥更有魅力,是的米兰,我爱江承宗。所以我不会让别人把他夺走。” “那这女人你打算怎么办?”米兰盯着照片上温婉看了又看,终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小忻你见过吗?” “见过。不光我见过,你也见过。” “啊,在哪里?” 隋忻微微一笑,学着从前米兰的口气说了一句:“好几万呢,你别想赖啊。” 米兰微微一怔,睁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居然……是她!” ------------------------------------------------------------------------------- 傍晚时分,送走米兰之后,隋忻开车去了西华医院。 江承宗的父亲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住那儿疗养,为了避嫌她从没去过。但今天她却觉得有必要去一趟。 车子开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巧温婉下班从里面出来。旁边许苗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臂,两个女人从隋忻的车边走过时,她忍不住扫了她们一眼。透过深色的窗琉璃她看清了温婉脸上的笑意,那笑容令她觉得十分讽刺。 就像米兰说的那样,她居然会输给这样的女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连文雄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正在别墅后面的小花园里坐着喝茶。马护士过来说隋忻来了的时候,他只淡淡一笑,漫不经心说了句:“终于还是来了。” 他拿着杯子依旧慢慢品着茶,几口之后一阵淡淡的甜香钻进鼻子里。这香味十分熟悉,印象里隋忻特别喜欢这款香水,十次见面至少有五次会喷这个。 连文雄就知道她来了。 他转过头去冲马护士道:“小马你去忙吧。” 马护士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间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把整个空间都留给了他们两个。 隋忻在连文雄的轮椅后站定,半天没有说话,只抬头看满天的夕阳,如同金红色的油画一般,温暖又充满了视觉冲击。 大概五分钟后,她才悠悠开口道:“我记得伟业出事故的那天,我和他坐车出去玩时,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黄昏时分。” 连文雄放下手里的茶杯,背对着隋忻开口:“小隋,推我去外面走走吧。” “嗯。” 两个人从小花园的后门出去,直接进入了医院别墅区的大花园。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似乎一提到连伟业,这两人都有无限的往事需要回味。 连文雄自然是记起了大儿子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那是他曾经唯一的儿子,也是最看重的孩子。哪怕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承宗身上,但从父子亲情来说,他对江承宗的感情远比不上对大儿子的。 因为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为了培养他成为恒远合格的接班人,连文雄不像其他做生意的朋友一样,把孩子往老婆佣人那里一扔了事。 他每周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孩子,再忙都风雨无阻。他手把手教会了他人生中的许多事情,特别是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连伟业不光人长得像他,连性格也一模一样。在他看来大儿子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继承者,只要他悉心栽培,加以时日他定会青出于蓝。 可世事永远难以预料,差不多六年前,他的儿子死了。死于一场交通意外。事故发生在美国,当时他正在那里和未婚妻隋忻度假。某一个黄昏时分两人开车出去兜风,最后却没能回来。 那场事故造成了一死一伤的惨剧。连伟业当场死亡,隋忻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被波及,开车的人是连伟业,事故调查显示他要负全责,而他又已经死亡,隋家和连家关系紧密,自然不会提什么赔偿。在连文雄主动给了隋家一个大工程后,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隋忻运气很好,虽然伤得很重,但恢复之后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尤其是她那张脸,一点伤痕都没留下。只是每天洗澡的时候看着身上一道长而淡的伤疤时,才会提醒她那一场可怕的事故究竟留下了什么。 连伟业洒脱地走了,却留下了这世上最爱他的那个人继续受着煎熬。每当提起大儿子的时候,连文雄一颗冰冷坚硬了多年的心总会忍不住柔软起来。哪怕猜到了隋忻所行的目的,但一想到她是儿子最心爱的女人,连文雄就没了为难她的想法。 他示意隋忻把轮椅推到一棵大树边,指着一旁的长椅道:“小隋你坐吧。今天不用去电视台?” 隋忻抬手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七点档的新闻当然赶不上了,但她并不担心。 “晚间新闻现在改了,男女都有两名主播,今天不是我上,没关系。” “呵,承宗这孩子……” “是台里决定的,要不每天都上班一点私人空间也没有,也怪惨的。” “你不用替他掩饰。他开了这个头,台里才敢这么安排。要不谁敢接他那个主播位子,是嫌命太长吗?” 连文雄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说话做事都带了一股戾气。发家之后早就金盆洗手改走正途,但有时候说话的腔调还是改不了,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一股子狠劲儿。 隋忻早就习惯了,听了这话只是笑笑:“那是大家都尊重他,毕竟他是台里的台柱,收视率什么的都是他在抗。只是这么一来,最近的收视率似乎有点不稳,台长心里急嘴上却不敢说,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他拿我那么高的薪水,自然操心的事情也要比别人多。我这人从不花钱养闲人,他要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趁早自己卷铺盖走人就是。” 隋忻吃了记软钉子,讪讪地笑了笑。她其实并不留恋主播这个位子,如果搭档不是江承宗的话,她根本不稀罕。她这辈子不缺穿不少吃,活得比谁都富足,没必要每天累个半死说得口干舌燥只为挣那块儿八毛的。 她留在新闻台上,无非是想和江承宗有多一点的接触。可现在这么一搞,两男对两女,她碰上他的机会就大打折扣。江承宗又是个很随性的人,有时候也不提前打招呼,说不上就不上了。和他搭班的男主播是个资历尚浅的家伙,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哪有不紧紧搂着的,所以几乎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江承宗一个电话过去,他就屁颠颠地接班去了。而隋忻那边却不能做得那么明显。要是江承宗一不上她也走人的话,台里很快就会有风言风语出来。 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和另一位女主播轮流上台。基本上两人三七开,十天里她上七天对方上三天。可即便这样她发现碰着江承宗的次数也在隐约减少。 一开始她还没觉察出来,这两天才慢慢品出味儿来。怎么看她都觉得,江承宗有点避着她的意思。是嫌上次网上爆出他去接机的照片太高调吗?可即便如此,他有必要如法炮制和前妻弄出这么一出吗? 这是在打他自己的脸,还是在打她隋忻的脸? 今天早上米兰来之前隋忻已经在网上粗粗浏览过了,骂温婉的人虽不在少数,可幸灾乐祸看她好戏的人也不见得少。女人都有嫉妒心,当初她和江承宗的照片出来时,网上一片泛酸的评论她至今还记得。 如今风水轮流转,就有人跑来看她的好戏了。甚至很多人言语间流露出了这样的想法,与其和她隋忻竞争,倒不如换个对手。至少照片里的温婉看起来素面朝天容貌平平,令广大女网友更有代入感。 隋忻心里生气,表面上却依旧得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面对连文雄的时候还得装得贤良淑德:“是我不好,不该拿这种事情来烦连伯伯你的。我难得过来看您一趟,倒害您操心台里的事情了。” “没关系,这种小事我也懒得管。倒是你来找我说话我挺高兴的,承宗最近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他怎么会出乱子,那么有分寸的一个人。他进新闻圈这么多年,几乎没传出过什么绯闻。跟同事们相处得也很好,您不用操心他,他比谁都值得信任。” “是吗?听上去你也很信任他。” “我跟他是搭档,自然得信任他。主播台上瞬息万变,有很多突发状况,两个人如果不能彼此信任,就很容易出差错。” 连文雄似笑非笑看了隋忻一眼,慢条斯理道:“你既然这么信任他,今天又何必来我这里呢?” 隋忻没料到会掉进自己挖的坑里,脸上不由一红,不好意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连文雄这样的人真不是她能斗得过的,三言两语主把她给绕进去了。 好在连文雄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笑着摆摆手道:“你会来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天的照片我也看了,拍得不算清楚,但那个女人我也认得。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嗯,是叫温婉是吧。” “她是承宗的前妻。”连文雄抬起眼皮打量了隋忻一眼,“他们认识有超过十三年了,打小的情分在那里,想彻底打断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是承宗的亲爹,尚且不能拍胸脯保证能做到,更何况是你。小隋你还是安心播新闻得好,有些事情别做得太过,太过反倒没意思了。” 隋忻心跳迅速加快,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细细品着连文雄刚才的一番话。他这是看出什么来了?还是只是针对她今天来找他这个事情?隋忻一时吃不透却也不敢开口问,只能抿着嘴唇不说话。 “前两天这里挺闹腾,听说前面住院楼里有户产妇的家属跑过来闹事。这两天倒是消停了,总算能让我老头子睡个安稳觉。” 前面住院部离这里何止十万八千里,那边再怎么闹也不会吵到这里的人休息。隋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能瞒过连文雄这只老狐狸啊。 “行了,我老头子要求也不高,能睡好就行。小隋你难得来一趟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样吧,留下陪我吃顿晚饭。我叫了承宗过来,他大概一会儿就到。你们也有一阵子没在一起吃饭了吧。今天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简单的晚饭。” 隋忻听到“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48章 吻 江承宗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拿了钥匙往里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温婉。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已经下班了,一想到最近很多天没有见到她,江承宗就有一种去找她的冲动。 但他也只是冲动一下而已。 进入后面的别墅区后,江承宗远远就看到了父亲连文雄和隋忻。两个人正坐在一棵大树边闲聊,似乎心情都不错。隋忻不时掩嘴笑笑,而父亲皱巴巴的脸上也偶尔会浮现出一丝笑意。 对这两个人江承宗的感情有点复杂。明明是很亲近的人,却总是很难敞开心扉,还不如在温婉面前更加坦然和放松。每次面对他们,江承宗总要打起一番精神,那种接触更像是应付,而不像是交流感情。 连文雄年纪虽大感觉却不错,江承宗还没走近他就转过头来,看着远远走近的人问隋忻:“是承宗来了吗?” 隋忻这才扭头去看,就见昏暗的光线下,江承宗由远及近走了过来。当他从黑暗里出来的一刹那,漂亮的五官看得人心头一悸。 她和米兰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爱上了这个男人。并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爱得认真爱得深刻。 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站起来冲对方笑笑,并且打了声招呼:“你来啦。” “嗯。”江承宗回了一声,又去看父亲,“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小隋来了之后逗我笑了不少,心情好了很多。今晚让她点菜,她爱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 “不用了连伯伯,哪有长辈迁就小辈的。” “没关系,反正对我来说吃什么都一样。中餐也是糊糊西餐也是糊糊,味道都一样。” 这话听着有点伤感,但在场的三个人似乎都伤感不起来。连文雄是看透了,隋忻则是想着自己的事情,至于江承宗,他很想要感慨一番,心头却始终产生不了那种感觉。 都说父子亲情是天生的,在他看来却并非如此,没有培养过的感情始终无法深刻。 他接替隋忻推父亲回别墅,顺便让人去准备晚餐。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很安静,秉持了食不言的古训。吃过饭后连文雄说自己累了,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赶他们走。 这情况有点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本来以为父亲特意叫他过来是为了他和温婉的那些照片,现在对方绝口不提,倒显得意味不明了。 但他在这里撞见了隋忻,或许这才是父亲真正的目的?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江承宗问隋忻:“我爸叫你过来的吧?” “没有,我自己来的。你爸住院这么长时间,我一次也没来看过他,说不过去呢。我妈昨天给我打电话,知道这个事情后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没规矩。今天正好不上班,你呢?你爸叫你来的?” “是,他叫我我才会来。”江承宗说到这里顿了顿,“跟你相比,我更没有规矩。” 这话听得隋忻心头一紧,没来由地就涌起一股心疼来。江承宗和连家的关系她比谁都清楚,但江承宗在被连文雄认回之前一直是和母亲过的。过去的他什么样子,隋忻一点也不知道。 但她却可以想像得出来,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日子可想而知。江承宗从前应该吃过不少苦,即便他天生长了张贵公子的脸,过往的那些却不能轻易抹消。 那样的生活是她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无法想像的。也就是这几年当了记者见过一些人情冷暖,她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 她对这个男人最初的感情或许就是心疼,慢慢的那种心疼才演变成了爱情。 想到这里她放缓了声调,语气里带了几分温柔:“这不怪你,你经历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或许都做不到你现在这样。我能理解,你也不用太自责,虽然你跟你父亲错过了二十年,但感情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你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难道不是吗?这世上两个毫不相干的男女,经过时间的洗礼尚且可以产生爱情这种奇妙的东西,更何况是亲生父子?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就跟酿酒一样,时间到了自然就能从量变到质变了。” 月色下,隋忻看起来十分温和,不具有一点攻击性,和那种常见的高高在上的美女有所不同。一直以来江承宗都觉得她不是那种草包美人,眼光和行事风格都比较有章法。她符合世人对于美女所有的要求,但有时候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江承宗总觉得有些恍惚。 这样一个知性美女,当年却是那样一副模样,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出现,隋忻现在会在哪里,又会是怎样?会直接在疯人院里度过她的一生吗? 江承宗看着她柔和的侧脸,淡淡开口道:“你跟我哥认识多少年,培养了多少年的感情才最终决定在一起的?” 隋忻没料到他会想到连伟业身上去,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我们从小就认识。小的时候当然没什么男女之情的概念,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大哥哥。后来大概是念中学吧,他那时候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为了摆脱那些人的纠缠,他就拿我出来当挡箭牌,说我是他女朋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慢慢的挡着挡着就成真的。我甚至都记不起来他是怎么追求我的,好像也没怎么样,我们就在一起了。这或许也是一种感情的培养方法吧,细水长流就是不够浪漫。” 隋忻的描述简短却生动,一下子就令江承宗的面前有了一幅画面。年轻时候的大哥和隋忻,两人在校园里一次次地接触,慢慢地产生感情。在很多人的眼里他们都是天生一对,家世背景个人素质,他们都十分相配。 想到这里,他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又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他和温婉。和哥哥以及隋忻相比,他和温婉明显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温婉是那种平凡却又幸福的女孩子,有完整的家庭,父母的关爱,在学校里受同学喜爱,除了学习青春期的她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 而他却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在这个城市最贫穷最肮脏的地方,除了学习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打工挣钱。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只有叛逆期的烦恼,而他却要像个成年人一般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这样差异巨大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就像隋忻说的,是靠时间慢慢培养起来的感情吗? 他和温婉的这壶酒酿了好几年,最后却酿成了一杯苦酒。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江承宗心念一动,突然很想搞清楚。 在走进停车场的时候,他突然冲隋忻道:“谢谢你,我想你今天的话很有意义,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不客气,能帮到你和连伯伯,我也觉得很高兴。” 江承宗心想你帮到的又何止是这些呢?但他没有解释,只留给对方一个微笑,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车。 隋忻看着江承宗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浮起了一丝不安。她刚才有说错什么话吗?还是说她无意中装逼说的那些话,非但没有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近,反而将他推得更远了? 当黑色的雷克萨斯从她身边开过时,隋忻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江承宗一路拐出西华医院,上了那条熟悉的大路,然后直接往温婉家开去。其实他一共也就去过她家两回,可这地方却像是印在了脑海里一般,时时挥之不去。 这几天因为手头工作忙没有去,偶尔开车回家路过往那个方向开的路口时,他时常会有一秒钟的恍神。那天晚上如果他没有离开,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究竟是往前再走一步,还是就像现在这样停在原地? 一向很能掌控全局的江承宗一时间竟也有些迷惑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保留的一条短信,重新读了一遍后又扔回到副驾驶的位子上。然后他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加速朝温婉家的小区开去。 当他把车拐进小区大门时,温婉刚吃完晚饭提着一袋垃圾下楼去扔。她穿了一身居家的珊瑚绒睡衣,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因为心情不错边走还边哼着小曲儿。 到了楼下后她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呛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打完后她抬手刚想要摸摸鼻子,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就像一只猎豹般猛地出现在她面前,将楼道口的灯光遮去了大半,吓得温婉瞬间心跳漏跳了两拍。 而下一秒,她就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手里的垃圾袋随着声音被扔了出去,飞到了黑影中的某个角落里。 江承宗出手很快,对方刚叫了两秒他就出手,及时捂住了温婉的嘴巴。然后他把对方搂进怀里,拉开了一边的楼梯角落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是我。” ------------------------------------------------------------------------------- 温婉瞬间在心里问候了江承宗的祖宗十八代。 她有些恼火,手脚并用想要推开他。无奈对方力气太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闹腾了一会儿后,江承宗再次开口:“好了别动,我就抱一会儿。印象里我们恋爱的时候,我都没怎么抱过你吧。”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温婉。仔细回想两人的恋爱过程,确实不怎么浪漫。大学时代的江承宗还没有完全摆脱贫困的窘境,半工半读状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那时候他接了很多家教的话,不少学生和家长冲着他的长相都恨不得多塞几百块给他,可他一方面要负担家里的开销和母亲的医药费,另一方面还要准备学费和生活费,钱似乎永远都不够用。 温婉也曾劝他申请助学贷款,但江承宗总是淡淡一笑:“留给别人吧,等哪天实在没钱吃饭了,我再去。” 话是这么说,但温婉心里清楚,他终究还是保留了一分自尊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初恋自然没什么浪漫可言,甚至可以说是聚少离多。当然了,后来温婉才想明白,其实就算江承宗有钱他也不会玩浪漫。他生来就是这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玩什么惊喜浪漫。哪怕他心里深深地爱着你,面上也总维持着一张严肃冷静的脸孔。 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温婉还指望什么轰轰烈烈火缠绵悱恻的恋情呢? 他们不经常拥抱,也不总是接吻,上/床更是屈指可数。很多时候江承宗都只能在两场家教中间抽半个小时和她见面。因为时间紧张,温婉也顾不上计较什么,只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多看他几眼。 大学城的江边是那时候的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之一。挑张椅子坐下,温婉就挽着江承宗的手臂,一挽就是半个小时。时间一到他就要起身走人。而在那半个小时里,江承宗也从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滔滔不绝展望未来。 他似乎从不考虑未来,只关注眼前。未来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着眼于现在才能创造更好的将来。 可谁也没料到,他们的将来会是现在这样。 温婉被他越抱越紧,渐渐的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努力抬手拍了拍江承宗的背,艰难开口道:“能、能不能先放开。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江承宗终于放开她,站在路灯下面仔细打量她的脸:“这是恋爱的时候你跟我提的愿望。” “是吗?” “是,有一次你跟我抱怨,说我为什么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朋友。就像韩剧里演的情节,男人用力抱住女人,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听到这里,温婉微微一脸红。这都什么破烂情节啊,从前她是年轻不懂事,现在再听这种话,总觉得恶心多于感动,简直肉麻到了极点。 可江承宗还在那儿一本正经道:“今天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你喜欢这样吗?” 温婉满头黑线。 夜风在耳边呼呼吹着,离开江承宗的怀抱之后她觉得越来越冷,忍不住就跺起脚来。她刚抬手想放到嘴边呵两下,双手却被江承宗直接一把握住。 “你那时候还说,为什么我不学韩剧里的男主角,在天冷的时候把女主角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好让她觉得暖和一点。你现在还喜欢这一招吗?” “不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了。” 温婉吓得赶紧抽回双手。今天这是怎么了,江承宗大半夜的跑她家门前来发疯吗?还是他准备把韩剧里面的脑抽情节都一一演一遍,好让她彻底过过瘾? 可问题是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生了,作为一个四岁孩子的母亲,她早就对这些免疫了,甚至有时候在电视里看到都会感到一阵恶寒。果然什么年纪就该看什么样的电视剧,韩剧什么的,早就不在她的欣赏范围之内了。 她一脸尴尬地看着江承宗,疑惑地问道:“你这会儿来找我,有事儿吗?” “没什么,几天不见有点想你。它也有点想你。”说着他指指右手臂。 “伤口还没好吗?” “差不多了,在结痂有点痒,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个,我也没办法。你就忍几天吧,千万别去剥,容易留下伤疤。虽然你的体质不容易留疤,可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我会觉得不安和心疼。这话温婉当然没说出口,她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毕竟全国这么多女的喜欢你,你最近总受伤,她们该心疼了。” “她们和我没关系,我只在乎某人的想法。” “某人?呵呵。”温婉笑着装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她黔驴技穷的时候,江承宗一转话题看了看她身后,“那是什么?” 温婉回头一看,就见满地的垃圾堆在大门边,旁边还有一只破了黑色塑料袋,在风上瑟瑟发抖。那应该就是她刚刚扔出去的那袋东西。 她刚想说明,鼻子一痒瞬间打了个大喷嚏。事发突然她都没顾得上遮一遮,生生让江承宗看了个正着。 瞬间她就很想去死,今天真是丢脸丢大了。 “穿得这么单薄,你下楼来干什么?” “我啊,我来丢垃圾啊。结果你看……”想到这里温婉立马抱怨起来,“都是你害的,好端端的你跑来干什么,还吓我一跳,害我把垃圾扔出去。袋子破了垃圾全掉出来了,现在你说怎么办?” “这个时候,韩剧里的女主角不该冲上去直接把垃圾捡回袋子里吗?” “我不是韩剧女主角。” “好吧,那韩剧男主角会怎么做?一把拉住女主,然后自己上前去捡垃圾?” 温婉都快气冒烟了:“能不再提韩剧了吗?” “如果是现实版的话,我会建议你上楼去拿簸箕和扫帚,再拿个垃圾袋下来,然后重新把垃圾装起来。” 果然很现实。这才是江承宗一贯的做派啊,温婉突然觉得他搭错了一晚的脑神筋又搭回来了。她不由松了口气,刚想上楼去拿簸箕,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你要帮我一起干吗?” “当然不会。” “那你到底想干嘛!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至于把垃圾扔出去吗?” “我开车到你家门口,停车下来找你,看到你下楼于是上前来打招呼。其实我没觉得有做错什么。关键是……”说到这里江承宗伸出手指点了点温婉的额头,“你反应太大了。” 温婉决定立马打住。她再次认清一个现实,想要跟江承宗争辩是不理智的行为,因为结局永远都是单方面认输。 于是她举手投降:“算了,我自己收拾吧。你这么晚来我,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江承宗说着伸出手来,又一次把温婉抱进怀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怎么用力,温柔的举动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给融化。温婉心里的那点气一下子就全散了。 真是斗不过这个男人啊。 这么大冷的天,被他抱在怀里真的很舒服,温婉简直都不想离开了。而在她意识模糊感觉微熏的时候,江承宗却俯下身来,直接在他刚刚点过的地方印下一个吻。 温婉只觉得额头一热,身体不受控制迅速变得僵硬起来。不过就是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令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脑门,整张脸涨得通红。而她同时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快速的心跳声,小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最近她的心脏因为这个男人,总是饱受折磨。 江承宗在印下这个吻后清楚地感觉到了温婉身体发生的变化。他不动声色笑了笑,终于好心地放开了对方。温婉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只怔怔地望着他不动。 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不大的巴掌脸上,虽然不是绝色美女,但看久了却令人感觉颇为舒服。江承宗从前总觉得自己是因为温婉的性格才爱上她的,但今晚他觉得这个想法可能要变了。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对美色动心,温婉这样的长相就很对他的胃口。也许他是先爱上她的脸再爱上她的性格也说不定。 见温婉没有回神的意思,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脸颊,语带威胁道:“再不回过神来,我就要吻你的嘴了。” 温婉吓得一激灵,推开江承宗连连后退,瞬间退回到了楼道里。然后她挤出一丝怒意道:“既然没什么事情,你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再跟你上一回头条。” “是吗?我倒觉得偶尔上上也没什么。” “你到底走不走!” 看着温婉变身成了一只炸毛的母鸡,江承宗强忍着内心的笑意,冲她摆了摆手后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边走。只是走出几步后他又突然停下脚步,潇洒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十分迷人的微笑望着温婉,然后清晰开口:“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么?” 他微一挑眉,神彩飞扬的样子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我想告诉你,即使我从前不像韩剧男主角那样对你,但我依旧像他们爱女主角那样爱着你。”   ☆、第49章 想你 一眨眼就到了春节,温婉和所有人一样,都很关心过节期间自己的上班情况。 她来医院好几年了,每年过年都会有轮修但也一定会有值班。像刚进医院的头一年,她就被安排在大年三十晚上值夜班。家家户户忙着吃团圆饭的时候,她却在医院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喝茶。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尤其像她们产科,孩子要年三十出来,你也不能跟他说让他等等,等你吃完两个饺子再帮他出生。 温婉早就习惯了。那天过年期间的排班表一出来,她就跑去护士台那边要来看。许苗刚做完一台手术下来,也跟着凑过来一起看。 结果温婉还没看出点门道来,许苗倒直接叫了起来:“哎呀亲爱的,你走大运了。过年七天你居然一天班都没上!” 听了这话温婉一愣,赶紧找到自己的名字。结果真如许苗所说的那样,初一到初七的法定假期她居然一天值班都没轮上。不但如此,连大年三十也没她的名字。也就是说,她从头到尾能完整地休息八天。 这在西华医院的整个妇科,都算独一份儿的了吧。 不只许苗,身边的医生护士听到后全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有些前阵子看温婉笑话的同事这会儿脸色可不大好看,有种被人隔空煽了一巴掌的感觉。 护士长季娜在一旁插嘴:“我这都当护士十几年了,过年不值班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梁主任还得上一天班呢。小温啊,你这回真是撞大运了。” 其他人也就都跟着附和。温婉除了笑还是只能笑,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来。可她心里清楚,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运气,别人都轮不上,偏偏砸她脑袋上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敷衍了许苗和同事们几句后,温婉抽个空去了趟梁主任的办公室。她一进门就直奔主题:“主任,这次的排班表出问题了吧?” 梁主任抬起脸来冲她微微一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过来坐吧。排班表没有问题,你从大年三十休到年初七,初八过来上班,这是已经定下的事情。” “为什么?” “多休息几天不好吗?” “当然好,可是这太特殊了,我心里不安。其他人也会有意见的。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在护士台,都不好意思看别人的表情,人家肯定以为我有什么后台。” “你是有后台,你的后台就是我啊。” “梁主任,这什么意思啊?” 梁主任合上手里的病历,笑得更欢了:“头一回见你这样的,别人还巴不得多休息两天呢。你也不用紧张,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主,我跟胡院长商量过,这是他同意的事情。” 胡院长?温婉更觉得奇怪了。胡院长是分管她们产科的副院长,她一个小医生过年休息的问题,还得由他亲自过问? “梁主任,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连胡院长都惊动了?” “给你特批休息八天,没有院长同意怎么行。你也别紧张,这是我定的事情,没别的意思,你今年干得不错,因为病人的缘故差点染上艾滋病,前一阵子又被病人闹腾。你受的这些委屈我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所以这次算是补偿你。” “可是……” “别可是来可是去的,好好过个年,过完年精神抖擞给我回来上班。你不还有孩子嘛,过年好好陪陪孩子。” 梁主任一辈子没结婚,也就没有孩子。温婉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这么通情达理,一时间简直感动得快要哭了。 “主任……” “干什么这副嘴脸看着我,大过年的晦气啊。” “我之前真吓一跳,还以为你要开了我。” “开了你我还给你放这么多天假?想得美,我这里人手缺得很,放走了你这一员猛将,我上哪儿再找个合适的去。” 温婉离开梁主任的办公室时心里一直在品她的最后一句话。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连放八天假说不过去,而且梁主任的话前后矛盾。一会儿缺人手,一会儿又说特意给她多放几天假,怎么听怎么别扭。 温婉直觉这里面一定有人做了手脚。会是顾元吗? 想到这个名字,温婉不由停下了脚步。自从上次顾元和她表白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从前明明是好姐妹一样的感情,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生疏。温婉不敢去找他,他也没来找过她,关系一度就变得僵持不下。 这种情况下顾元会动用手上的人际关系,特意给她放八天长假吗?温婉一时没有结论。但想想从前她和顾元关系好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做过,甚至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仗着院长侄子的身份过年随便放假。 顾元会这么做的可能性很低。可如果不是顾元,又会是谁呢? 温婉带着满肚子的心事上了一天班。下班的时候她在家附近的超市里买东西,正巧碰上接孩子放学的妈妈带着小柔在买冰淇淋。温婉就上前摸摸女儿的头:“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淇淋?” 小柔看她一眼,笑得比花还灿烂:“我现在好热哦,我能一口气吃三个!” 旁边温母也插嘴道:“小柔今天特别高兴,也不知道在幼儿园碰到了什么好事情,问她她也不说,非吵着要吃冰淇淋,说觉得热。” “热?”温婉抬手摸摸女儿的额头,是挺暖的,但还不到发烧的程度。再看孩子的状态,她有点不放心,就蹲下来问女儿,“你这是怎么了,觉得很热吗?” “是啊,心情好所以觉得特别热。” “为什么突然心情这么好,今天幼儿园老师表扬你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 小柔转了转眼珠子,想出了一个答案:“因为明天开始就不用去幼儿园了。” 温婉想起来了,从明天起幼儿园就放假了,就因为这样孩子乐得要吃冰淇淋降火?温婉只觉得今天一整天似乎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但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一点要出事的迹象都没有。温婉依旧每天上班下班,熬过了好几天累死人的白班之后,终于在年二十九那天搞定手头所有的工作,在许苗羡慕的目光里开始了她的八天长假之旅。 结果大年三十那天早上,事情一下子就出来了。还是许苗给她来的电话,提醒她上网去看。温婉现在都有些怕上网了,生怕一点开网页就看到和自己相关的内容。 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天爷存心不让她过个安生年。前一阵子她和江承宗同进五星级酒店的风波刚刚才平息下去,突然间她和顾元从那家酒店出来的照片又被人放到了网上。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和江南大厦伤人案同一天发生,可不知道为什么,拍下照片的人故意一段段放出来。先放了她和江承宗的,又放她和顾元的,并且没有明说两件事情在同一天发生。 一时间网络上好不热闹,很多人这天都放假在家,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上网灌水,瞬间就把这条围博灌成了最热门的一条,甚至超越了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 温婉看到那些照片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鼓足勇气点开评论一看,发现说什么的都有。骂她的当然不在少数,更多的却是在那里分析这两件事情的关联性。 很快就有人发现两次照片上的酒店都是同一家,并且温婉穿的也是同一件衣服。这下子猜测铺天盖地,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温婉脚踩两条船,先跟江承宗勾搭,转身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有人在评论里阴阳怪气地说,说温婉不知羞耻肮脏恶心,同一天搞两个男人,真是白白糟蹋了两个大帅哥。 顾元也就罢了,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但江承宗却有一堆的拥挤者,前一阵子看到两人照片时受的那点气,这下子全都发泄出来。温婉立马成了众矢之的,被人连珠炮似地唾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她头上加,简直不堪入目。 温婉长这么大还没让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说不生气是假的。明明挺好的一个大年三十,就让这么件事情给搞郁闷了。后来许苗还打电话过来安慰她,让她借机发泄了一通。许苗就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赔礼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一时忍不住就让你看看。不过亲爱的,你得跟我解释清楚,你跟顾元到底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都跟你说过了,是为了工作,工作!” 温婉的这个年过得就有些不是滋味儿,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人也有点蔫,温母还以为她在惦记不知所踪的父亲,也就没当回事儿。 小柔却是一反常态,没有缠着温婉要看电视,吃过晚饭后就让外婆带她去洗澡,洗过澡后竟自己主动要求上床去睡觉。 温婉因为满肚子的心事也没注意到这茬儿,女儿和妈妈进房之后她就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只开一盏小小的灯,整个人躲在晦暗的光线里怔怔出神。 她手里拿着手机,几次忍不住想要点开微博看看,可又忍住了。因为她知道上面没有好话,看了只会给自己添堵。可不看她又有些按捺不住。 在这种看与不看的纠结中,手机突然响了。温婉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江承宗打来的。 ------------------------------------------------------------------------------- 大年三十的晚上接到江承宗打来的电话,温婉心里觉得怪怪的。 她接起电话后故作轻松道:“怎么,要跟我拜年吗?” 电话里却传来一阵沉默,只能隐约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让温婉明白并不是手机出了问题。 她也跟着沉默地五秒,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人在哪里,怎么这么安静?” “我在你家楼下。” 江承宗的声音听起来和电视里略有不同,更低沉也更富有磁性,似乎还带着一丝压抑,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 温婉一时听得有些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你在我家楼下?” “是,你要下来吗?” “这个……你找我有事吗?” “嗯,有点事儿,你下来吗?” 江承宗连问了两次“下来吗”,听起来像是在恳求她,但语气却像是在命令她。温婉觉得自己如果不下去的话,搞不好他一转身就上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琢磨着母亲大概正在哄孩子睡觉,于是便披了件大衣,轻手轻脚关门下楼去见江承宗。 这会儿大概是晚上九点的样子,整个小区寂静无声,所有人不是在家吃年夜饭就是在饭店里团聚,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少见的安静之中。 江承宗一人个站在离路灯不远的一棵大树下,身后长长的背影和树影交叠在了一起,显得特别落寞孤单,就像十三年前那个冷情孤傲的少年一样。 温婉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单薄的少年被一堆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稀哩哗啦一顿痛揍。后来在一起后温婉曾问过他,当时为什么不还手,江承宗却只淡淡回了一句:“如果我出手,或许会有人受伤。如果我去坐牢,我妈就没人管了。” 话很简单也很朴实,但听得温婉心头无比酸楚。十三年的光阴弹指间就过去了,可每每想到那一番话,她心头还是微微发颤。 她就这么站在楼道口望着江承宗,一时间没有上前。 江承宗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眼睛盯着脚下的一片空地想事情。温婉到的时候他一下了就感觉到了,于是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温婉一下子就接收到了他的讯息,乖乖地走上前去。大年三十的风吹得比往日更劲,她刚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走到离江承宗不到两米的距离处,站定了抬起头:“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江承宗却不说话,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温婉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听对方沉声道:“天太冷,靠近点更暖和。” 好烂的理由,可她却无法拒绝。 这下子两人的距离近得都不到十公分了。温婉的脸颊贴在江承宗的羊毛背心上,软软的很舒服。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们似乎也是在她家楼下,有过一番比较亲密的接触。 最近的江承宗到底是怎么了? 温婉刚要琢磨这个问题,却听江承宗又开口道:“年夜饭吃了吗?” “嗯,吃了。” “小柔呢?” “睡了。你呢,你过来干什么,不用陪家人吃饭?” “我爸身体不好,一直住在你们医院,这你也知道。我陪他吃过晚饭就走了,他这会儿应该也睡了。” “哦。” 温婉接了一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了。她整个人被江承宗牢牢抱在怀里,贴在他的胸口时甚至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两人这么亲密的接触,简直让温婉不知所措。 她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那你怎么不回家,上我这里来了?” “因为想你了。” 又是这个理由,和前几天的一样。如果那一次温婉还能假装听不懂的话,那么今天她真的做不到完全忽视。 “你这几天有想我吗?”江承宗轻声问。 温婉想了想,违心道:“没有。”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温婉抬头看他,江承宗给了她一个微笑:“就像你从前常说的那样,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低下头,温婉尴尬地笑笑,然后她想到了江承宗今晚过来的一个可能:“你……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些照片啊,今天网上传得这么疯,你没理由……” “如果我说我平时不怎么上网,你相信吗?” 温婉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江承宗却已经摸出了手机:“看来今天网上发生了大事,让我看看。” “别、别看。”温婉伸手按住了江承宗的手,两人的双手相触的一瞬间,彼此都感觉到了一阵悸动。 温婉赶紧把手抽回,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借此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江承宗拿着手机出了会儿神,顺手又放回了口袋里:“好,我不看。” 这贴心的举动让温婉愈加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推开江承宗,转身就要逃回楼上去。 可刚走出一步人就被重新拉了回去,江承宗从后面紧紧地将她抱住,双唇贴近到她耳边,喃喃道:“先别走。” 只这么三个字,温婉就像着了魔似的,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任由对方将她这么抱着,双唇还在她的耳边来回地摩挲。 如果说这还不叫调/情的话,温婉简直想不出还有什么举动才能配得上那两个字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一步步地沉沦,几乎已经到了深陷泥潭的地步。除了安静地站在那里听对方说之外,她别无选择。 但江承宗并不准备在今晚就更进一步,只是继续维持着这种姿势,跟温婉咬耳朵:“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干……什么?” “去云城,旅游。” “去旅游?”温婉终于有点回过神来,“就我们两个?” “还有温柔。” “小柔?”这下子温婉彻底清醒了,她用力挣脱江承宗的怀抱,一脸震惊地望着对方。因为有刚才的前车之鉴,她不敢胡乱开口,只挑非重点的东西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我和小柔出去旅游?” “你过年有很长一段假期,是不是?” 温婉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这个事情和你有关是不是?” “我和你们副院长有过一面之交。” 原来如此。温婉终于明白她怎么会运气翻天,在春节期间搞到八天假期。原来不是顾元在私底下做手脚,而是江承宗。他口中所谓的一面之交,实际上代表了两人交情非常深厚吧。想想也是,连家和西华医院肯定有私交,否则连文雄不会选择在那里静养。 “可我从没答应过,你直接就这么来通知我,你觉得合适吗?” “几天前,我已经问过小柔的意思。她同意了。这其实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如果你不去,那我就一个人带她去。” “你跟她商量,你们见过面?”温婉一下子想起几天前的情景来。就是她知道自己春节放假八天的那一天,她下班后去超市,遇见了母亲和小柔。当时妈妈怎么说来着,说小柔心情太好以至于要吃冰淇淋来降温。 难道就是那一天江承宗和孩子见面了,并且商定了他们所谓的春节出游计划。而这孩子居然从没跟自己露一点口风。甚至在出发的前一晚都没吐露半个字。 温婉抬头去看自己家的窗户。她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女儿今晚这么早就睡了。因为她知道明天要早起,会有人带她出去玩。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在现在站在她面前,和她“商量”这个事情的江承宗。 “不行,我不同意。” 面对温婉的强势,江承宗没有回以更强硬的姿态,反倒问了句:“你刚刚说,小柔已经睡了?” “嗯。” “看来她对明天的这场出游很期待。我去幼儿园找她的时候她同我说,说这么多年来春节你从没带她出去玩过。不光是春节,平时你们也很少出门。你很忙,总是要值班,尽管你们几乎每天都见面,可她总觉得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温婉,你的女儿很爱你,你爱她吗?” “我当然爱她。” “那你就不应该打破她的梦想。” “我可以带她出去玩,可不是和你一起。” “为什么不可以,我有那么可怕吗?温柔说她很喜欢我,温婉你呢,你从前也很喜欢我吧。” 我现在也很爱你。可是…… “可是我们不能一起出去。” “为什么?” “因为你是名人,如果和你一起出去会被拍到,回头放到网上又会掀起轩然大波。我是成年人无所谓,可小柔是孩子……”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江承宗露出一抹笑容,又拿出手机递给温婉,“你上网搜一搜,看还有没有你和顾元的照片?” 温婉不明所以,接过来点开微博一看,意外地发现早上还吵翻天的微博这会儿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关于她和顾元的话题一个也没有,并且怎么也搜索不到。 她抬头震惊地望着江承宗。 “是我让人删的。这个事情我事先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一早就会掐灭在源头,不会流传到网上。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你的传闻放到网上,我保证。” “可是,万一有人偷拍?” “不会有万一。如果有人敢,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承宗说这话的时候,周身散发的气息令温婉感到一丝丝的恐惧。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这个男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拥有了保护她们母女的绝对权势。   ☆、第50章 强吻 和江承宗的扯皮最终还是以温婉失败告终。 倒不是因为江承宗能摆平网上一切的流言蜚语,而是他的一句话令温婉感到心惊:“你不答应,是因为心虚吗?温婉,小柔到底是谁的女儿?” 于是为了证明她心怀坦荡,温婉一时头脑发热,顺嘴就给答应了。事后她想起来总觉得这就是天意,好像是命运硬把她推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挣扎也于是无补。 江承宗走后她一个人慢慢往楼上走,走的过程中又想起一个事情来。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和顾元被放到网上的事情,却还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演戏。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温婉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斗得过他。 也许这一趟旅行,小柔的身世之谜就要彻底在他面前摊牌了。可是想到这一点时,温婉的心里竟没有太多的纠结,反倒生出了一丝丝的期待。江承宗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连文雄又会做什么? 其实说到底,最坏也就是像现在这样的结果吧,他们依旧没在一起,孩子或许跟着她或许跟着江承宗,更大的可能还是跟着她。毕竟听连文雄的意思他很希望江承宗同隋忻结婚。一个有结婚打算的男人,是不会希望身边还有个拖油瓶的。 隋忻不会生吗?完全用不着她的女儿来秀存在感。江承宗在得知一切之后应该就会远离她吧。也许他会因此连小柔都不想要,到时候她是不是就能回复到从前平淡却又安宁的生活? 温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赌一赌。这一趟新年旅行之后,一切都应该会摊牌吧。连文雄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知道他就会采取措施。 她已经提心吊胆过了五年了,一想到这种生活可能要过一辈子,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就像身上背着罪名的犯罪分子,时刻担心会被警察抓到。可真的某一天警察来到她面前时,或许她反而会松一口气。 温婉现在缺少一点自首的勇气,却隐隐地期盼着“警察”可以找到她。江承宗刻意安排的这趟旅行,会将现在的僵局全都打破吗? 她无力地站在门前,眼神空洞思绪混乱。温母开门出来找她时,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进屋里:“温婉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摄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没事妈。”温婉拉着母亲在沙发里坐下,“不好意思妈,明天我要带小柔出去旅行。可我不能带你一起去,对不起。” “旅行?好端端的怎么去旅行。你也没跟我商量过啊。你们去旅行我不反对,我倒也不大想去,前一阵子刚去了趟天津,我就想在家好好休息。可你这事情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你要去哪里?” “去云城郊区,离这里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就你和小柔两个人去?” “不,江承宗也去。” “承宗!”温母脸色瞬间大变。她捂着嘴看了看小柔房间的门,凑近到温婉身边轻身道,“小柔的事情,承宗他知道了?” “还没有,但我觉得快了。他太聪明,我瞒不了多久的。” 温母沉思片刻,一咬牙道:“知道了也好,一了百了。承宗这孩子我觉得心眼很好,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就算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至少不会迁怒于小柔。孩子总得有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既然还活着,就得让他们相见。至于承宗知道他妈妈的死因后什么反应,我们现在顾不了这么许多。当年是你爸爸的错,但归根结底是我的错。都是怪你妈我生了那场病,你爸也是病急乱投医。如果他不是为了我……唉。” 说到这里,温母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你爸现在在哪里。他这一走就几年,连个信儿也没有,我真的很担心。我不怕警察找上他,我现在就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当年他失踪前人就神神叨叨的,那个事情把他压得太深,几乎都压垮了。我真怕他在外面出什么事儿。我多希望他能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不比什么都好。” 温婉听了这番话,除了叹息什么也做不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像一把刀子似的,重新将她心头的伤口慢慢地割了开来,难受得她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不敢表现得太过,强忍下情绪回头还来安慰母亲:“妈,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爸爸的。说不定过几天大姨他们那边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那你明天真要带小柔跟承宗去旅行?” “嗯,我猜不透他这么做的心思,可我有点好奇。我想他可能已经在往那方面想了,只是还没有机会求证。不管怎么样事情也该有个了结。” 就像连文雄说的那样,江承宗就算知道了小柔的存在也没什么。只要她坚定信念就可以。无论江承宗怎么抛来橄榄枝,她不接就是了。那样就能天下太平。 可她真的舍得不接吗?温婉忍不住苦笑,答应江承宗去旅行,不就是已经接了一枝了吗? 温婉几乎一夜没睡,整理了半天东西后就躺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就蒙蒙亮了。小柔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一醒过来就来温婉房间吵她,刚把迷迷糊糊睡着的她给叫了起来。 “妈妈妈妈快起来,漂亮哥哥要来接我们了。你有没有带给我买的新大衣?” 温婉白她一眼,懒洋洋道:“带了,昨晚就准备好了。” “妈妈,你果然知道。漂亮哥哥说了,你早就知道了,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说要给你个惊喜。” 温婉忍不住想要厥倒。她这个女儿的逻辑到底是谁教的?江承宗居然拿这种漏洞百出的话来唬她。一会儿说她早就知道,一会儿又说给她个惊喜。她的温柔啊,难道真的是聪明脸孔笨肚肠吗? 这到底像谁了?明明她爹妈两个都是学霸啊! 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温婉拎着箱子告别母亲,和小柔一起下楼去见江承宗。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江承宗和小柔的相处模式,说实话她真的有点好奇。 小柔似乎已经忘了曾经怀疑江承宗是她父亲这个事情,一见面就管人家叫漂亮哥哥,张嘴闭嘴全是哥哥。一会儿盯着他的脸瞧个没完,一会儿又在他身上东摸西摸,从衬衫到外套全都夸了个遍,那嘴巴甜的。 最后连江承宗都忍不住冲温婉道:“你这个女儿,真的不像你。”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似乎也不像江承宗。虽然江承宗是靠嘴吃饭的,但他从不像温柔那样爱耍嘴皮子。他这个人蔫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他想开口刺你,只消淡淡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刺得死去活来。 可小柔怎么看都像是个话唠。 因为有这个话唠的陪伴,这一路出发去目的地的旅程也就显得不那么枯燥和尴尬了。温婉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刚开始还有精神听这一大一小的对话,渐渐的人就开始犯困了。 车子开得很平稳,路况也很好。江承宗虽然很低调没开什么高级豪车,但他车技不错,鲜少急刹车也不猛踩油门,车子只微微地颠簸着,产生的震荡幅度正好将温婉给催眠起来。 于是当车子开出s市市区没多久后,温婉竟靠在后排座位上睡着了。 小柔比江承宗先一步发现妈妈睡着的事情。她凑过去仔细听了听,还学电视里那样在温婉的鼻子下探了探,然后才下了结论:“哥哥,妈妈睡着了。” “你妈昨晚没睡好。”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江承宗当然知道。他故意挑昨晚跟温婉挑明旅游的事情,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以温婉的性格怎么可能睡得好,不是在那里生闷气就是咒骂自己,肯定折腾了一晚上。 当然他猜到了一部分却没有猜到全部,如果他知道温婉是为什么失眠的话,或许连他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但现在他只想逗逗温柔:“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兴奋吗?” “特别兴奋。我本来想看电视的,可是你说要我早睡的,所以我吃过晚饭就洗澡睡觉了。我是不是很听话?” “嗯,确实听话。” “那你要不要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 “唔……”小柔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最后语出惊人来了句,“我要把我的初吻送给你。” 饶是江承宗心理素质极好,这会儿脚下的油门也不留神多踩了一下。温柔这孩子真的是不安常理出牌的高手,连他都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样的性格到底像了谁?肯定不像温婉,难道真像她那个不负责的父亲? “这样似乎不是我奖励你,成了你奖励我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我们两个谁跟谁啊。” 小柔说着,居然解开安全带,从后座上站了起来,凑到前排贴近江承宗的脸颊,在他的右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 这是江承宗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吻,还是强吻。 很多知道他和温婉关系的人,曾经都以为他们两个之间的第一个吻,肯定是温婉主动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他们彼此的初吻都给了对方,而那个吻是他主动的,并且吻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确立恋爱关系。 当然那个深情霸道的一吻之后,温婉就正式成了他的女朋友。 但不管之后的日子里温婉主动吻过他多少回,第一次终究是他先迈出的那一步。 可温柔的这个吻…… 江承宗心头淡淡一笑,非但没觉得不舒服,反倒有一种浅浅的喜悦。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明明不怎么听话又很喜欢假装成熟的小姑娘,总是能令他感动心情愉快。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不过他还是开口提醒对方:“赶紧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小柔听话照做,边扣安全带边冲江承宗道:“哥哥,我亲你的事情你别告诉我妈妈啊。” “为什么,怕她吃醋?” “是啊。” “她不喜欢你和别人亲热?” “不是啦,我是怕她吃我的醋。” 江承宗明白自己想岔了,果然温柔的想法是不能按照孩童来考量的,她真的是个人小鬼大的机灵鬼。 因为有她在那儿吵闹,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算什么,不知不觉间江承宗已经开车进入云城,穿过整个城市,又往郊区方向开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停在了一片临水的建筑群前。 车刚停下小柔就伸手去推温婉:“妈妈妈妈,快起来,我们到了。” 温婉一动不动,依旧睡得香甜。 小柔只能换一招:“妈妈妈妈快起来,你口水滴下来啦。” 温婉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去摸嘴唇,结果还真摸到一点点口水渍。她立马睁开眼睛,望着车里的一切一时间有些失神。 大概半分钟她才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探头一看前排却没有江承宗的身影。正在这里她这边的窗玻璃被人敲响,她扭头一看江承宗正站在玻璃外面,示意她赶紧下车。 温婉微微一脸红,转身冲小柔道:“刚刚怎么不叫醒我?” 小柔耸耸肩。她是叫了啊,可是没用啊。 江承宗一把拉开温婉这边的车门:“她真的有叫你,我可以做证。” 温婉惊讶于他隔着车门也能猜到她们的对话。为了在女儿面前保有面子,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带着小柔下车,顺便拿了两人的箱子。 然后她才抬头,观察眼前的这一片建筑。 这看上去和现在的许多度假村感觉不大一样。整个建筑群是仿古设计,清一色木质结构,入口处仿古代大宅门的样式做了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上面还像模像样挂了块匾。匾上的字得从右往左念,“居水庄”三个繁体字写得挺漂亮,旁边还有一小行竖写的落款。 温婉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某个影视城,就算这会儿里面走出来一溜儿穿斜襟衫的小丫头,她都不会感到吃惊。 小柔跟在她身边显得很安静,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四周的美景。大门洞开,进去之后往左没几步就有个门卫室,江承宗上前冲里面的人说了几句,那个一脸皱纹的老头冲他手一指,笑眯眯地对他点点头。 江承宗走回温婉身边,带她们绕过一块照壁,拖着箱子往里走。 虽说是仿古的建筑群,但里面的各种设施还是处处透着现代化的气息。温婉低头看自己走的青石板路,两边各嵌着一排地灯,旁边的湖里也竖着人工喷泉口和彩灯,想必到了晚上这里会别有一番景致。 从大门往里走大概三十米,就进了一间敞亮的堂屋,里面的摆设和时下各家酒店的迎宾大厅没什么两样。穿着中式短旗袍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一边招呼服务生过来替客人拎箱子,一边冲江承宗笑道:“请问几位有预约吗?” “有,廖先生预约。” “哦,原来是廖先生的朋友,请这边请。” 那个模样出众像是经理模样的工作人员立马变得分外热情,引着江承宗几人到前台拿房间钥匙。前台的接待员一眼认出了江承宗,立马脸色一红,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温婉站在江承宗后面有点好奇:“哪个是廖先生,你的朋友?” “不,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的?” 江承宗在一张住宿单上签了字,又拿出身份证让人核对,转身冲温婉道:“这次是廖晖请客。你还记得他吗?” 江承宗这么一说温婉才想起来,只见她脸色大变,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廖、廖晖?是那个廖晖吗?” “你还认识几个廖晖?”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廖晖是他们两个的高中同学,当年在班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只因他学习成绩非常差。每次考试他们班排名次,他和温婉永远是最稳定的两个。温婉排第一廖晖排最后,几乎从来没有变过。 廖晖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大会说话,看上去总显得傻傻的。因为他这个样子,班里的人总是欺负他,不管出了什么坏事,老师问起来永远都说是他干的。 他那时候个子挺高坐在最后一排,每次被全班男生泼脏水的时候总是会小声辩解几句,但老师从来不听。对于老师来说,批评一个学习差的学生比教育一个学习好的学生要来得顺理成章得多。 廖晖是这么度过他的高中岁月的。后来温婉听说他高考失利没有读大学,好像去别的城市打工了。没想到不过十来年的功夫他就咸鱼翻身,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 江承宗在一旁解释:“这家度假村是廖晖的产业,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 温婉不由咂舌。如果说江承宗的突然发达是因为拼爹的缘故,那廖晖真可以说是人生大赢家了。想来当年他们班里那些同学,如今混的最好的除了江承宗就要数他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温婉正在那里感叹,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意外地发现顾元站在前台那里,正微笑地看着她。 温婉正准备上前和他打招呼,一眼扫到了站在顾元身边的姜艺珊,原本迈出的步子立马收了回来。 倒是顾元一脸自然,主动走过来跟她解释:“你们老同学在这里开同学会,我过来凑凑热闹。” 到这会儿温婉才知道今天来这里原来是因为同学会。她不由去看江承宗,对方冲她点点头:“廖晖组织的,说上次同学会去的人太少不过瘾,特意过年的时候请我们都过来。他还说可以携眷,所以……” 说着他看看小柔,这个小不点显然也属于家眷的范畴。至于顾元嘛,江承宗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温婉已经有点头大了,结果顾元还在那里煽风点火。他一看到小柔就冲她招手,还逗她道:“小柔,叫我一声,咱们好久没见了。” “爸……”小柔下意识地就要叫,但不知怎么的却把后半个字吞了下去。她知道顾元不是她爸爸,但从前叫的时候一点压力都没有,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这“爸爸”两个字竟有点叫不出口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笑着冲对方来了句:“顾叔叔,你好。” 温婉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就在这时接待员开好了房间,把两张房卡递了过来:“江先生顾先生,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 姜艺珊抢在顾元前头拿了他们的那张房卡,正准备挽着对方离开,却听温婉在那里冲江承宗说:“我跟你住一间?这怎么行,让他们再开一间吧。” 姜艺珊脚步一滞。本来她觉得自己跟顾元住一间没什么问题,现在一听温婉这么说? 于是她脑子一转,上前冲温婉甩了甩房卡:“这样吧,咱们俩住一间,让他们两个男人住一起,怎么样?反正都是标准间。” 和顾元同睡一间房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好事,但面对江承宗,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和温婉住一间。他们已经分手了,哪怕她得不到他,也不能看着他再次落入温婉的“魔爪”。 这个提议温婉觉得还行,顾元也没意见。唯有江承宗似笑非笑扫了姜艺珊一眼,差点把对方看得晕过去。这一眼含义太复杂,姜艺珊一时没品出来。 但温婉已经拎着箱子催她上楼了,于是她扭头冲顾元笑笑,道了声“抱歉”后就把他扔给了江承宗。 望着两个女人走在前面的身影,顾元摸了摸鼻子,转身想跟江承宗客套两句。没想到他话还没出口,江承宗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拿了房卡拖了箱子就往电梯走去。把顾元一个人留在原地,一时间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顾元不是傻子,江承宗表现出来的敌意简直明显到了极点,瞎子才看不出来。但顾元此刻却选择当一个瞎子。他不以为然笑笑,拎起手边的行李箱,快步跟了上去。   ☆、第51章 暗斗 和姜艺珊同住一屋,令温婉觉得有些许的尴尬。 好在她们中间还隔了个小柔。小孩子心性活泼,也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曾经的瓜葛,对于能出来玩这件事情,小柔从几天前就兴奋到了现在。这会儿一进度假村的房间,立马就活跃了起来。 因为有了孩子的调剂,温婉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也没那么难受了。 姜艺珊还是老样子,漂亮是真漂亮,化着淡淡的妆,头发随意披在肩头,一举手一捉足都是美女派头。温婉真心不明白,顾元怎么会看不上她呢? 关键是,他还看上了自己。这男人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科? 姜艺珊正在那里整理自己的箱子,没注意到温婉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她把一件件漂亮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挂进衣橱里,很快就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方。 然后她一转身,看到小柔站在那里瞪着眼睛望着她。姜艺珊吓了一拍胸口,挤出一抹笑:“你怎么站我后面,吓我一跳。” 小柔指了指衣橱:“你挂太多了,我和妈妈的衣服没地方挂了。” 姜艺珊脸上一讪。她挂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占了温婉的地方,可没办法,美女就是这样,仗着漂亮总觉得别人都得让她。她觉得以温婉的性格肯定不会和也计较,没想到她女儿却是个刺头儿,一开口就直指要害。 温婉也有点尴尬,过来拉小柔:“你别跟阿姨捣乱。” “我没捣乱啊,我说真的呀。妈妈,我们没有地方挂衣服了,怎么办,要不要挂到隔壁江哥哥房间里去?” 这话立马刺激到了姜艺珊,一想到今天江承宗是和温婉一起来的,似乎还打算住一间房的样子,姜艺珊的醋坛子就从头到尾流个不停。她想了想赶紧拿掉两件衣服,指着剩了一半的衣橱道:“一人一半好吗?” 温婉心想也不住几天,她也没带多少衣服,刚想说没关系,小柔又嘟囔了一句:“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人,还是我们吃亏了。” 这下屋子里的两个大人都抚额了。姜艺珊有点无奈道:“温婉,你这女儿怎么跟你一点儿也不像啊。她这是像谁,像她爸爸吧。” 一提到这个,屋里的气氛就更尴尬了。小柔立马收起刚才高傲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姜艺珊一下子捕捉到了这一瞬间,自认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于是开始穷追猛打:“小柔啊,阿姨问你,你爸爸在哪里?” 温婉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想发火又顾念着同学之情,一时间没开口。小柔的表情也很难看,白了姜艺珊一眼不想回答她。没想到姜艺珊受刺激太过,居然再次“找死”:“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爸爸,不想提起他呀?” 小柔嘴角一撇眉毛倒竖,恶狠狠说了句:“我爸爸是顾元!” 温婉听着简直都要为女儿鼓掌叫好。果然姜艺珊说得没错,这孩子真不像自己,那张嘴简直毒得跟刀似的,别人越忌讳什么她越说什么,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姜艺珊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接了一句:“可你刚刚还叫他叔叔。” “他迟早会成为我爸爸的,他喜欢我妈妈也喜欢我,等他和我妈妈结了婚,他就是我爸爸了。” 看着姜艺珊一副脸色发白胸口发疼的样子,温婉心里直想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上来当和事佬:“算了艺珊,你别跟小孩子计较,她有口无心的。” “嗯嗯,我不会跟孩子计较的。” 说着姜艺珊转身,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她胡乱抱了一堆化妆品出来,走进了洗手间,匆匆把东西往洗手台上一放,就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 刚刚那一刀扎得实在太狠,差点没把她扎晕过去。她是不爱顾元,可她却十分想嫁给顾元。否则也不会想尽办法把他拖来同学会。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快点定下两人的关系,他们的婚事也可以尽快举行。 她年纪不小了,真的等不起了。 可一切在看到江承宗之后似乎又变了。为了心里曾经的那点迷恋,她放弃了和顾元同房的机会,却跑来跟温婉一起住。偏偏她那个女儿嘴巴毒辣得要命,一开口就直击她的软肋,简直令她无力招架。 温婉嘴里说着有口无心,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姜艺珊一点儿也不信。都说孩子是最天真也最直接的,他们不懂得隐藏,所以说出来的往往就是事情的真相。 姜艺珊之前也担心过顾元和温婉的关系,但事后想想觉得没什么必要。如果他们真要在一起早就已经好上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呢?可现在温柔这么说,姜艺珊又觉得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如果只是温婉单方面不愿意,顾元却深陷情网,那她该怎么办?连温婉的女儿都觉得他们会结婚,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找了快三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金龟婿,这么快就要吐出来吗?姜艺珊突然觉得很不甘心。 外面房间里,温婉正在跟女儿说悄悄话:“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 “气气她呗,这个人好讨厌。” 温婉仔细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了半天,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不再追问。她和江承宗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顾元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否则她真的无力招架。 因为这一场小小的闹剧,温婉和姜艺珊的关系就显得不那么热络了。不过好在同学会来的人不少,大家都住在同一层,很快就有隔壁房间的人过来敲门。大家开着房门互相扯着嗓子说笑,整层楼的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 大过年的,大家基本都携家带口。秦真和温婉关系不错,就带她的儿子过来找温柔玩。她儿子比温柔小两岁,还是个小豆丁,被温柔捉弄得一愣一愣的,却还在那里跟着傻笑。 姜艺珊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秦真念书的时候就跟姜艺珊不对付,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都是美女,偏偏秦真总是差姜艺珊一截,心里自然不痛快。姜艺珊在男生圈里人缘极好,女生缘却远没有秦真好,所以对她也时常恨得牙痒痒。 温婉心想幸好姜艺珊出去了,否则这两人一对上,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啊。 但既然是同学会,碰面就再所难免。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姜艺珊还是按时出现在了聚会的大包厢里。不过她来得略晚一些,几乎是最后几个。 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原本已经在推杯换盏吹牛打屁的男人们,一个个立马收声,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温婉当时正跟秦真她们几个女生聊天,一看包厢里的动静也跟着回头,就见姜艺珊巧笑倩兮地站在那里,旁边还站了一表人才的顾元。 温婉一眼就看出,姜艺珊的妆比白天浓一些,衣服也很华丽,金色系的亮片和珠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闪亮。此刻的姜艺珊就像是今晚聚会的绝对女主角,一现身就把在场其他女人都给比了下去。 秦真不屑地冷哼一声,撇嘴翻了个白眼。其他女生也都脸色不悦,总有一种让人当众煽耳光的错觉。不过就是个同学会,有必要搞得跟选美大会似的吗? 温婉虽然不生气,却也理解其他人的心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姜艺珊依旧美得不像话,有点嫉妒心的女人都会接受不了。 于是那天晚上包厢里的气氛就有点怪异。男生那边除了江承宗外,几乎清一色全都围着姜艺珊转。很多人是带老婆来的,当下竟也不顾夫人在场,一个两个争着跟老同学喝酒握手。 女生这边情况则冷淡许多,当年的女同学们一个两个都当看不见她,可却架不住她们带来的男人那一双双眼睛,全都钉在姜艺珊身上不放。好几个女同学当场打翻醋坛子,有一对甚至差点吵起来,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 温婉一晚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江承宗和顾元都在,搞得她十分紧张。旁边秦真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能拉着温婉和其他几个女生一起喝酒。温婉也不留意,不知不觉就跟着她们一起醉了过去。 也不知道最后闹到了几点,反正温婉的脑袋是越来越晕,眼前的人影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再然后就是四个八个地重叠了起来。她想找找小柔的身影,奈何孩子正跟别的小朋友玩得兴起,一堆萝卜头聚在一起,她愣是没认出哪个是自己的女儿。 酒精慢慢冲上脑门,温婉拿杯子的手一抖,一杯酒直接泼了出去。坐旁边的秦真叫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拿纸巾擦衣服,一时倒把姜艺珊抢走的风头给吸引来了一些。 江承宗跟一堆男生坐在一起,冷眼旁观着所有的一切。当温婉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餐桌上的时候,他适时站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扶起温婉,架着她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转身招呼:“小柔,过来。” “哎。”小柔应了一声,很自然地就跟着江承宗走了。 江承宗开门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顾元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下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略一思索后一个用力,竟直接把温婉扛在了肩膀上,然后牵着小柔的手,大模大样地走出了包厢。 ------------------------------------------------------------------------------- 满室皆惊,举座哗然。 江承宗一个自然的举动,竟盖过了姜艺珊一整晚的风头,成了那天晚餐时留给众人最深的印象。 他带着一大一小两人女人扬长而去,却把几十号人留在偌大的包厢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全都围绕着那两个人展开话题。 吴晓璐第一个反应过来,拉过身边的女生就问:“这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他们两个分了吗?” “谁知道啊,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说他们分了。” “她是这么跟我说来着,可我……哎,那谁谁谁不也说了嘛。赵义成!” 那个叫赵义成的立马跳了起来:“有,我在这儿,报告吴八卦委员,温婉她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小子,老婆不在身边,就调戏老同学啊。”旁边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踹了他一脚,赵义成摸摸脑袋笑了。他老婆今天没来,孩子还小不适合出远门,更何况前两天还在咳嗽呢。 “那他们怎么这么……”一个小个子女生插了句话,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好的形容词,最后只能说,“亲密。” “是啊,居然是给扛出去的,我真是服了江承宗了。对了,温婉那女儿谁的呀,你们谁问了?” 众人一致看向秦真,刚才就她跟温婉聊得最欢。秦真有点醉了,说话都大舌头:“别、别看我。我……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 众人一哄而散,三五个聚在一起开始分享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嗓子:“我听说这孩子不是江承宗的,是温婉跟别的男人生的。” “听谁说的?” “好像是徐朗。对了徐朗怎么没来,这两次聚会他都没来啊。” “人家现在是电视台大人物,当然不会来了。” “我呸,难道我们廖总不比他来头大。”有人边起哄边拍廖晖马屁,旁人一听也立马调转枪头,开始频频向廖晖敬酒。怎么说他们这趟也是人廖总花的钱,他们不花一个子白玩几天,多少得对人意思意思。至于从前那点破事儿,大家都识相地绝口不提。 江承宗虽然不在现场,却也猜得到那帮人在包厢里会说什么。他其实还挺期待的,不知道那些人乱扯一通后,顾元会是什么表情。刚刚他明明也想出手的,只不过比自己慢了一步。 江承宗很少与人这样,一般来说他都是不屑和人争的,所谓的不屑就是连手都不会出。可每次一见到顾元,他似乎总有些按捺不住。或许应该这么说,每次一见到顾元和温婉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他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这就是雄性相争的本能吧。 江承宗看看扛在身上睡得人事不知的温婉,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当他站在温婉的房门口时,一直抓着他手的小柔突然用了下力,轻轻扯了扯他。江承宗低头看她:“怎么了?” “我不想住这里。” “为什么?” “因为那个阿姨好讨厌。她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把衣橱都占满了。” 江承宗不由笑了:“那你想住哪里?” “哥哥,住你房间好不好?你和我们一起住,妈妈睡着了,万一半夜醒过来,我没办法照顾她。” 这个提议挺不错,但江承宗有点犹豫,难道要直接把顾元赶去温婉的房间睡? “可你顾叔叔也跟我住一起。” “这样啊,其实我也不介意跟顾叔叔一起住的,不过那样就太挤了。好奇怪哦,你们都没有钱吗,为什么要住在一起呢?” 这话提醒了江承宗,他不由失笑。是啊,干嘛非跟顾元住一间相看两厌,他口袋里并不是没有钱。 于是江承宗先进了温婉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打电话给前台又在这一层的上面订了间套间。等服务生把房卡送来后,他收拾了温婉的箱子,带着她们两人离开了这里。至于姜艺珊,他才懒得管,就让她半夜里把顾元叫过来同床共枕好了。 这所有的一切做完之后,江承宗一看表都快十点了。小柔已经困得直揉眼睛了,温婉则是一直睡着不动。江承宗想了想,暂时不管温婉,替小柔放了小半缸水,哄她进浴室洗澡。 看着小柔走进浴室,江承宗忍不住提醒一句:“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叫我。” 虽然四岁的女孩子还没有*的概念,江承宗却不愿意帮她洗澡。这是对孩子的尊重,毕竟男女有别。 小柔转头冲他一笑,钻进浴室关上了门。她洗澡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后就搞定一切出来了。不过脑袋上顶着一头湿发,还不能立即睡觉。 于是她索性招呼江承宗:“江哥哥,你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江承宗点点头,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出来,让小柔坐在床上,自己则跪在她身后开了低档慢慢地替她吹头。 小柔洗了个澡人似乎清醒了一点,还在回忆刚才和人玩的情景:“有个哥哥好有意思,他有个特别漂亮的哨子,说是他爸爸给他做的。他爸爸可真厉害,居然能做哨子。” 江承宗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嗯”了一声。 小柔又接着说:“还有个姐姐也很漂亮,她说请我去她家吃饭。说她爸爸做的菜可好吃。想不到爸爸也能做菜,我一直以为只有妈妈才会做菜。” 说到这里,小柔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江承宗:“江哥哥,你会做菜吗?” “会。” “好吃吗?” “还可以。” “那你改天做给我吃好吗?” “没问题。” 小柔冲他甜甜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叨咕。虽然她说的内容一直在变,一会儿这个哥哥一会儿那个弟弟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人家的爸爸如何如何。她和江承宗说了大半天,全都是围绕着“爸爸”这个话题展开的。 江承宗的心不由微微一紧,这孩子看着天真外向,其实内心敏感脆弱。她骨子里应该很希望有个爸爸。这一点和他小时候十分相似,他们都是自小就没有父亲的人。 小柔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江承宗以为她困了,关了吹风机刚想冲她说去睡吧。结果就在这时,小柔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怎么了,还要吹?”差不多都干了。 小柔摇摇头:“不用了,江哥哥,其实我……” “怎么了,有话就说,印象里你不是吞吞吐吐的人。” “我真希望,你是我爸爸。” 江承宗的心咯噔一下,看温柔的眼神都有些许不同。其实从得知小柔是温婉的孩子那一天起,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可他总是极力想要压制它,不希望它破土而出。他在害怕什么,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他拍拍小柔的脑袋:“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吗?” 小柔摇摇头:“妈妈说他死了,可我不相信。” “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他没有死。” “那顾元呢,我听你叫过他爸爸。” “嗯,我以前特别希望他能当我爸爸。因为和我妈妈认识的男人中,他长得最漂亮。可我现在觉得你比顾元还要漂亮,所以……” “所以你只是觉得我比较漂亮,所以才……” “不是的,”小柔想了想改口道,“不全是。当然你很漂亮,我确实喜欢你。可我还觉得你这个人很好,所以我才希望你是我爸爸。” “你根本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这个人好?” “你对妈妈好,你就是个好人。” 江承宗忍不住笑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的好恶很简单也很直接。可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显得分外可爱。 小柔拉着自己的一小绺头发,一脸期盼地望着江承宗:“江哥哥,你帮我验一验好吗?” “验,怎么验?” 小柔用力拔下一根头发,塞到江承宗手里:“用这个验。我看电视里演的,用头发就可以验了。江哥哥,你知道哪里能验吗?” “知道。” “验这个要钱吗?” “要。” “你有钱吗?” “有。” “太好了,你还有钱,我更加希望你是我爸爸了。” 江承宗有点无语,但看小柔这么高兴的样子,也不忍心戳穿她。他看了看手里的头发,摇头道:“这根不行,还得再拔一根。”小孩子毕竟力气小,扯下来的头发是断的,上面没有毛囊。 “为什么?” “因为这根太短了。” 小柔轻易就相信了,把脑袋凑到江承宗面前:“好吧,你拔吧,轻一点哦。” 江承宗笑着答应一声,拨开她的头发,轻轻拔了一根下来。他看着手里这根头发,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了吗?” “嗯。” “太好了,那我要去睡觉了。江哥哥,你人真好。” 江承宗想起醉成烂泥的温婉,伸手把小柔拉了回来:“你睡这里吧,你妈妈喝醉了,让她自己睡吧。” “可是……”好像只有两个房间啊,“江哥哥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不。” “那你要跟妈妈一起睡?” 江承宗失笑:“不是,我去外面客厅睡。你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江承宗下床来,把吹风机放好,又看着小柔爬上床盖好被子。他临出门的时候替她关了灯,接着他走到了客厅里打开一盏落地灯,拿着手里的头发怔怔出神。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第52章 醋坛子 温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正拿着凿子敲她的脑壳。 全身上下不管哪个地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到脑神筋,疼得她直抽抽。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费力地眨了几下。然后她就觉得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度假村的酒店装修的风格都是差不多的,这间屋子和她昨天住的那间差别不大,可细看还是有不同的。比如房间比昨天那间略小,却比之前那间多了个长沙发。她睡的是张双人床而不是昨天的单人床,微微抬头往对面一看,电视是挂在墙上而不是放在电视机柜上的。而且尺寸也比昨天屋子里的大一些。 她这到底在哪里?小柔呢,她又去了哪儿? 温婉正在床上和宿醉痛苦地缠斗时,小柔早就起床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江承宗,一大一小站在灶台前,正在欢乐地做早餐。 小柔看着忙碌个不停地江承宗,想了想开口道:“江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好,你说。” “昨天晚上我拔头发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妈妈。” “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秘密。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江承宗确实没打算告诉温婉,不管怎么样,他私底下去跟孩子做亲子鉴定总是不大好。但面对小柔,他却选择了讨价还价:“要我答应也可以,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以后叫我叔叔,别再叫哥哥。” 小柔不大明白这两者的区别,但看江承宗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再想想刚才提的要求,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江承宗满意地摸摸她的小脑瓜,继续做他的早餐。小柔就贴在他身边站着,因为个子太小,几乎够不到灶台,只能在那儿瞎捣乱。她从小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出来,抬手想递给江承宗,结果一不小心手撞在了对方的手肘上,鸡蛋从手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啪”一下就碎了。 看着满地的蛋糊糊,小柔颇为心疼道:“哎呀这可怎么办,江哥哥你一共也就问别人要了五个鸡蛋。能让他们多送点过来吗?” 江承宗揉揉眉头,琢磨着这个事儿。鸡蛋是问度假村的厨房要的,对方听说他们要在房里开火表示了一点担忧。毕竟外墙是木质结构的,一旦烧起来…… 但酒店的灶台都是用电的,并没有明火,再说套间里的厨房就是给客人用的,江承宗要用他们也不能怎么样,只能按市面上三倍的价钱给他送了五个鸡蛋。 江承宗心想反正还有四个,凑和着吃吧。他让小柔去拿纸巾来,自己则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残渣。刚把表面的蛋液擦掉大半,小柔拿着纸巾盒飞奔而来,一个没看清正巧踩在蛋液上,于是她整个人如滑冰一般飞了出去,屁股直接着地,重重摔了一跤。 眼泪几乎瞬间涌出眼睛,小柔刚想放声大哭,看到江承宗蹲在自己面前,立马忍住了哭泣。她想冲对方笑一个,可惜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有点难看,江承宗也不忍心她再折腾,伸手一个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 “你还是去客厅等我吧,或者去看看你妈妈也行。” 小柔本来想坚持留下的,听到“妈妈”两个字后终于动了点小心思,放下纸巾盒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个转身就往温婉的房间跑去。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江承宗不由松口气。难得想做个早餐,结果带了个小拖油瓶真是施展不开手脚。他现在不禁有些佩服温婉,她到底是怎么把孩子养这么大的。一个女人拖着个女儿,日子着实不容易。 温婉正赖在床上醒神儿,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一直到小柔蛮横地推开门,直接扑到她面前,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妈妈!”小柔三两下爬上床,将整个身体都撞在温婉身上,差点没把她撞出内出血。 “快起床,吃早餐啦。”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小柔一个翻身睡到了温婉身边,咯咯咯笑个不停。温婉则是不住地头大。她勉强撑起身体看了眼房间的摆设,忍不住问女儿:“这是哪里?” “啊,房间啊。” “我知道是房间,但不是我们昨天住的那个吧。” “当然不是了,这里比昨天那个好多了,有两个房间,外面还有客厅好大的。对了,还有厨房,江哥哥在做早餐哦。你赶紧起来吧,大懒猪。” 温婉一愣,翻身下床。看看自己身上那套昨天穿着的衣服,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听小柔话里的意思,江承宗也住这里,可他们明明都有房间,为什么…… 她转身看着女儿,小声问道:“小柔你告诉妈妈,昨晚发生了什么?” “哎呀,你喝醉了,江哥哥就把你带回来啦。” “那为什么我们不回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要回去?那个女人好讨厌的,我不想和她一起住,江哥哥就另外开了个房间。妈妈你好烦哦。我越来越觉得江哥哥比你好了。你又不会喝酒,喝醉了还要他扛你回来,太丢脸了。” 被自己不到五岁的女儿说丢脸什么的,温婉真心觉得十分没面子。但她一下子捕捉到了话里的精髓,就把“丢脸”这个词给揭过了。 “扛回来,你是说真的,怎么扛的?” 小柔跳下床来,学着电视里看到的人背米的样子,表情狰狞地表演着:“就是这么扛的啊,像背大米一样。妈妈你好沉哦,江哥哥都出汗了。” 温婉瞬间无语,满脸黑线地进洗手间洗漱整理。等她收拾干净换好衣服出去时,小柔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着吃早餐了。一见她小柔就招手道:“妈妈快过来,快来吃江哥哥做的早餐,好香啊。” 温婉有点不自在,尽量不去看江承宗的脸,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早餐上。桌上摆的清一色西式早餐,简单干净又卫生,闻着确实挺香的。温婉那一早就空了肚子见到这些美食,忍不住就大唱了起来。 小柔忙着吃东西没听见,倒是江承宗走过来递了杯奶给她,凑近了小声道:“多吃点,不够还有。” 他说话的时候,一阵淡淡的清香钻进了温婉的鼻子,搞得她面红耳赤十分不自然。她别扭地转过身体,拿了那杯奶后坐下来吃东西。 小柔完全没留意到这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一个儿劲地拍江承宗马屁:“江哥哥,你做的东西真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虽然受了夸奖,江承宗却很坚持原则:“叫叔叔,我们之前说好的。” “哦。”小柔吐吐舌头,不情不愿叫了声,“江叔叔。” “怎么突然改口了?”温婉有点好奇。 “这是……秘密。” 江承宗的回答让温婉觉得他面目可憎十分欠揍,却也拿他没办法。她暂时咽下这口气,准备回头找小柔问清楚。结果吃过早餐廖晖的电话就过来了,催促着他们快出门,说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早上的节目。 温婉也就把称呼的事情忘了,和江承宗一起带着小柔去到了集合地点。众人一见他们三人一同出现,纷纷了然地笑起来。只有姜艺珊和顾元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们两个昨天晚上都是“独守空房”,胡思乱想了一整夜都没睡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艺珊也不好意思热脸去贴江承宗的冷屁股,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顾元倒是很放得开,直接就冲小柔招手,示意她过去。小柔也不喜新厌旧,扔下江承宗和温婉就跑了过去。 顾元一把将她抱起,凑近到耳边小声道:“昨天怎么管我叫叔叔,不叫爸爸了?” 小柔不好意思挠挠头:“妈妈会不高兴的,呵呵。” “小鬼头,顾叔叔可有点不高兴哦。” “别这样嘛,回头我会补偿你的。” “怎么个补偿法?” “你想要什么,送你个玩具?” 顾元怎么会要这个。他想了想冲小柔道:“一会儿大家组织去后面的湖里划船比赛,你跟我一组怎么样?” 一听“划船”两字小柔立马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答应。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就落入了顾元的圈套。顾元拉她加入为的自然是温婉,如果小柔和他一组,温婉当然也得过来。他为什么和姜艺珊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见温婉罢了。他从没想过和那个女人结婚,哪怕她整天自认为美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等人到齐之后,廖晖就带着众人往度假村后面的湖泊进发。这湖不算太大,但景色很不错,所以被拿来开发了游湖的项目。今天大年初二廖晖这个做老板的自己包场,调来了一批脚踩的小船,组织大家过来比赛。 城市里待久的人对这样的事情都很敢兴趣,纷纷举手报名参加。小柔被顾元抱在怀里,手举得老高,跟着一起喊:“参加参加,我们要参加。” 说着还冲温婉招手:“妈妈快过来,我们跟顾叔叔一组吧。” 那一边,江承宗静静地站在湖边的大树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顾元的那点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 大家对游湖的热情分外高涨,没多久就自动分好了组。 拖家带口的自然是以小家庭为单位,或者跟男女朋友搭档。有些一个人来的则找同样落单的人组队。江承宗本来是和温婉一起来的,结果她让顾元抢了过去,一时间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其实人群里想和他搭档的人多如牛毛,只不过大家吃不透他的脾气,不敢轻易招惹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江承宗总给人一种独来独往不太合群的感觉。更何况他从头到尾也没说要参加啊。 相比于江承宗这边的冷清,同样被放了鸽子的姜艺珊身边则是热闹非凡。男生们尤其是落了单的男生们,一个两个争着要跟姜艺珊组队。甚至有些身边有伴的也蠢蠢欲动,被老婆或是女朋友掐了个鼻青脸肿。 尽管这么受欢迎,姜艺珊依旧郁闷到想吐血。顾元是她带来的,结果一来就往温婉身边跑,还跟她的女儿这么亲热。看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家子。秦真她们那些女的显然正在看她笑话,她们心里想什么姜艺珊再清楚不过。 从前上学的时候她跟温婉争江承宗,结果败给了对方。现在和她争条件略差一些的顾元,居然还是落败。她这个校花当得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喜欢的男人总跟别的女人跑,还是一个长相远不如她的女人。姜艺珊心里那口气啊,当真是快涌到喉咙口了。 偏偏身边的男人还嗡嗡嗡烦得要命,搞得她心火旺盛,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痛骂一顿。就在她火冒三丈的时候,一直站在大树边看风景的江承宗突然走了过来,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语调平静地说了句:“走吧。”然后迈开步子往湖边走去。 姜艺珊和她身边的男人们同时愣住了,有些反应慢的还在那里嘀咕这是跟谁说呢。只有姜艺珊心里最清楚,江承宗这是在给她面子呢。这里就她一个女人,不找她难道还找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不成。 那一刻,姜艺珊简直心花怒放,连嫁给顾元的想法都暂时灭了。她的眼里心里只剩下江承宗一个,跟着他走到湖边的时候,连大脑都是空白的。 男生们纷纷露出惋惜懊恼的表情,女生们则是冷眼旁观,一个个鼻子里冒出来的哼哼声都快连成一首歌了。只有温婉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眼睁睁看着江承宗和姜艺珊上了一艘小船,肩并肩坐了下来。 这个男人,现在是在吃醋吗? 到这时温婉才意识到,她刚刚好像做得有点过分了,撇开江承宗不谈,她也不能霸着顾元啊。毕竟人家名义上是姜艺珊的男朋友。她当着全班同学这么做,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从前的班花和校草都上船了,其他人也就没了花花心思,纷纷组队去挑船。湖面上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小船配上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下子驱散了冬日早上的寒冷。 温婉也跟着顾元上了艘蓝色的小船。这船空间不大,总共只能坐四个成年人。船上备有救身衣,她给小柔穿上之后就和顾元并肩坐下来。 他们两个成年人要踩船,小柔就只能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因为只是随兴的游戏,也没人划定起始线之类的。廖晖是这次的主办人,当下就由他起头,指着湖对面的那块陆地宣布,哪条船先靠岸就算赢。 温婉一看自家的船从一开始就落在了后面,先上船的那些都划出去十多米了,不由觉得赢面不大。而且她还带着个孩子,对安全比什么都看重,当下就跟顾元笑道:“咱们随便踩踩算了,别跟人争了。” 顾元正要说“好”,小柔却立马跳了起来,大声嚷嚷:“不行不行,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要争第一。你看江叔叔他们都在前面了,我们要赶紧追过去啊。” 温婉心想她这女儿得失心还挺重,只能先笑着答应了。等廖晖一声令下大家开船后,水面上几十艘船同时开了出去,哪里还有那么大的空间让他们轻易超过别人去。 小柔一见自己的船落后十分不满,知道温婉说不通就去做顾元的工作:“顾叔叔,你要加油啊。难道你想输给江叔叔吗?我一向是最喜欢顾叔叔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糖衣炮弹有点用处。顾元也快三十的人了,早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结果不料今天被小柔三两句话一激,竟也有些把持不住。当下他调整了策略,快速调整方向,把船往边上挪了挪,退出了大部队的范围,从边上绕远路赶超过去。 这么一来虽然路程远了些,可胜在周围没有对手,空旷的湖面上就他们一家,想怎么加速都行。男生们见状纷纷为顾元拍手叫好,温婉也轻声夸他聪明脑子好使。顾元这心里甭提有多美,踩船的时候脚下仿佛生了无穷的力气,很快就甩掉大部队冲到了前面。 小柔高兴地不停尖叫,整个人直接从船上跳了起来。她这一跳船就止不住地晃悠,吓得温婉赶紧呵斥她:“快坐下,你想掉到湖里去吗?” “没关系啊妈妈,我有穿救身衣,不会淹死的。” “可你想冻死吗?”顾元插了句嘴,指了指旁边接近零度的湖水。这种天气掉进湖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柔不以为然地吐吐舌头,慢慢坐了下来。刚坐下她又不安分地转头去挑衅别的船。现在在他们前面的只剩三四艘船,除了江承宗和姜艺珊坐的那艘外,另外几艘上全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 男人们一见小柔这么个漂亮又水灵的小姑娘,心里十分喜欢,一个两个抢着拿话逗她。有一个胖子在那儿假装秀肌肉,预言温婉他们是肯定追不上来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晃了晃自己的大长腿,笑话温婉他们人矮腿短不是他的对手。 两个成个人倒也罢了,知道对方不过是在开玩笑。可小柔到底年纪小,受不到激,三两句话就让人挑得火冒三丈。她看妈妈还在那里慢悠悠地踩着划水器,不免有些不高兴,直接跳到她身边就去推她:“妈妈你下来,我来我来!” “你别闹。”这么小的孩子踩什么船,她有那力气嘛。 “哎呀你快下来,你累了我来帮忙,不然我们要输了。” 小柔这孩子性格比较男生向,出来玩更是让她分外活泼,一时间跟温婉有些没大没小,手里的动作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因为她的上蹿下跳,原本微微摇晃的小船立马剧烈晃动起来。小柔没料到会这样,吓得尖叫一声。 就在这时船向左侧一个大幅度的倾斜,小柔第一个朝水里在摔去。温婉吓了一跳,本能地侧身去抓她,结果造成了船身更大的倾斜。顾元想去拉她,一靠近却再次加重了左边的重量,单薄的船身直接整个翻了过来,把三人一下子扣在了船下面。 水面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看到这一切都吓着了。三秒过后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女人们都在那里尖叫,男人们则扯着嗓子大吼。有几个水性好的男人正准备跳下去救人,就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已是如飞鱼般跳入水中,三两下就游到了温婉他们的船附近。 姜艺珊坐在船上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她甚至不知道江承宗是什么时候脱掉的救身衣下的水。她只看见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游出了十几米远。 江承宗游到沉船附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钻到了船身底下。他一眼看到了被扣在船下的小柔,二话不说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水面上拽。小柔喝了几口水有点发晕,倒也没怎么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往前游。 附近的小船纷纷围了过来,江承宗挑了最近的一艘,用足力气在船上人的帮助上,把吸饱了水的小柔送上了小船。然后他一个转身正准备回水里救温婉,那一边温婉却已经被顾元扶着浮出了水面,正艰难地朝这边游来。 一场好端端的游湖会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 四个落水的人很快被送到了岸边。两个男人情况都还好,小柔呛的水已经吐了出来,被脱了湿衣服裹上了别人厚厚的大衣,一时倒也没怎么样。只有温婉冻得脸色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抖抖索索地站在那里,眼看就要晕过去。 顾元刚打算扶她回房,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抢先一步伸了过来,直接扣住温婉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江承宗问一个男生借了件大棉被,顺手披在了温婉身上,随即一手搂着她一手抱着小柔,慢慢地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留在岸边的人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三个远去的背影,片刻之后呈鸟兽散状。只有顾元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眼里流露出恼火的神情。   ☆、第53章 动粗 度假村的套房里,温婉裹着条厚棉被冻得直打哆嗦。 隔壁房间里江承宗正在哄小柔喝姜茶。因为掉进了冰水里,他怕大家着凉,所以让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帮着熬了一大壶姜汤,准备三个人都喝一点。 两个成年人当然没什么,但小柔还是个孩子,虽然冻得够呛,但洗了个热水澡后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对于姜汤这个又辣又冲的东西她当然一口回绝,捏着鼻子满屋子跑,说什么也不肯喝。 江承宗头一次对某件事情产生了棘手的感觉。难怪徐朗常说,小孩子是天使也是恶魔,他们都有一种轻易把人惹火的本事。 无所不能的江主播再一次感叹,温婉还真不容易。 隔壁抱着棉被抖个不停地温婉后背一凉,晃是更厉害了。 但江承宗向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这世上的事情除非他不想做,一旦他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比如对付小柔,让她喝姜汤是为了身体好,既然如此江承宗就不会轻易心软。 他看着满屋子乱蹿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把手里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放,以手抱胸严肃道:“温柔,还记得你拜托我做的事情吗?” 小柔头一回听江承宗叫自己的全名,不由愣了一下,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她抬头去看江承宗,冷不防就撞在了沙发扶手上,轻轻“哎哟”了一声。 然后她问:“什么事情啊,江……叔叔?” “亲子鉴定的事情。” “哦,那个啊。”小柔捂着嘴巴,猫着身子走到房门口,贴着门缝往外看。确定温婉不在外面后,她才转身拍拍胸口道,“江叔叔你小声一点,妈妈在隔壁哦。” “你放心她听不到。但现在有个问题,如果你不喝姜汤,这事情我就不打算管了。” “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可是……” “如果你想做我女儿,就必须听我的。否则我为什么要当你爸爸呢?我一个人过得逍遥快活,却没来由当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的爸爸,我不是自讨苦吃吗?” 江承宗说得有点复杂,但他觉得小柔能听懂。这孩子精着呢,瞧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珠子骨噜噜一转坏点子就一个接一个地来了。这么小威胁,对她来说只是毛毛雨。 果然小柔脸色一变,立马认清了形势。说起来也有点道理,平时妈妈生气的时候也总说,你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之类的话。看来大人都是一样的,不听话的小孩子他们都恨不得扔掉才好。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既然铁了心想当江承宗的女儿,她就必须听话。小柔想了想立马识时务地点头,走到茶几边上拿起那碗还热着的姜汤,一咬牙一跺脚,就大无畏地喝了起来。 只是理想虽丰满现实却骨感,小柔闷头喝了一大口,憋得小脸通红,辣得差点吐出来。偏偏江承宗还在边上一脸严肃地警告她:“如果吐出来,咱们说好的事情就算了。” 小柔吓得赶紧闭上嘴,扭曲着一张小脸默默把那口姜汤咽了下去。喝了之后她夸张地张大嘴巴,拼命甩舌头,边甩边抱怨:“江叔叔,这东西好难喝。” “付出才有收获。” “什么意思?” 江承宗弯下腰,摸了摸小柔的小脑袋:“如果想改口叫我爸爸的话,你就得把它全喝完。” 尽管这东西在小柔心里难喝到了无比,但一听到“爸爸”两个字她立马兴奋起来,索性一股作气把一小碗姜汤全喝了。喝完之后她长出一口气,还学大人咂咂嘴:“其实,还蛮好喝的嘛。” “是吗?你喜欢的话外面还有,我再给你倒一碗。” “不用了不用了!”小柔吓得跳了起来,虽然爸爸很重要,可小命也同样宝贵啊。 她把碗往江承宗手里一塞:“江叔叔,我喝光了,你要赶紧去做哦。” “嗯,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真的?” 江承宗微笑点头。虽然是小柔拜托他的,但事实上他心里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既然决定做了就索性快点。所以他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了上次那个医生朋友,拜托他来度假村一趟拿走小柔和自己的头发样本。对方说了,一旦结果出来了会立刻给他打电话的。 如果快的话,大概这两天就会出结果了。 一想到这个江承宗竟没来由的有几分紧张,怀疑许久的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他既有些期盼结果,又担心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昨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扪心自问,如果小柔不是他的孩子他打算怎么办?当时他没想出答案来,但今天当温婉母女落水时,他毫不犹豫做出的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尽管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有了答案。 不管这孩子是温婉和谁生的,他都打算和她重新开始。有个挺矫情的说法怎么说的来着,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江承宗以前觉得这些话都是编出来骗小女生的,现在他却真的这么认为,温婉就是上天从他身上拿走的一根肋骨。 既然是他的肋骨,自然就该和他在一起。那才是最理所应当的事情。至于顾元……江承宗不由笑了,肖想别人的肋骨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啊。 小柔看江承宗笑得一脸温柔,忍不住戳戳他:“江叔叔你笑什么,当我爸爸是不是很高兴?” “小柔我问你,如果我真是你爸爸,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为什么呢?”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长大了想要嫁给我。” “对啊,所以我才那么希望你是我爸爸。我们幼儿园好多小朋友都说,长大了要嫁给爸爸。我以前没有爸爸,听她们这么说总是很生气。所以你是我爸爸就太好了,我就真的可以嫁给你了。” 江承宗这才发现这孩子的想法原来陷入了误区。她以为小女生长大了都得嫁给爸爸吗? “那如果我不是你爸爸呢?” “那我还是要嫁给你啊。你不是我爸爸,我也可以嫁给你啊。” 江承宗突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无言以对。 小柔折腾了一早上显然是困了,边说话边不停地打呵欠。江承宗趁机就把她哄上床,催促她赶紧睡觉。 等把小柔安顿好之后,他又去隔壁房间找温婉。温婉也喝了一大碗的姜汤,这会儿身子正慢慢暖和起来。屋子里还打着空调,她整个人已经不像刚才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但一想到在水下的感觉,她又止不住打颤。年轻的时候看泰坦尼克号,最后男主角冻死的时候她总觉得不能感同深受,无法理解那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大海怎么就有这么大威力,竟能夺去包括男主角在内那么多人的生命。 她记得自己当时特别无知,还这么问妈妈:“他们不是都穿着救身衣吗,怎么会死呢?”在她的概念里,人在水里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淹死。 但今天她切身体验了一把刺骨的湖水后,她的想法完全变了。那简直是比淹死更可怕的事情。当如冰的湖水透过衣服扎进她的皮肤时,她的身体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多亏顾元及时拉了她一把,否则她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江承宗推门进来的时候,温婉正想着顾元。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放空,呆呆的透着几分可爱。江承宗就走了过去,像摸小柔一样摸了摸她还有些发潮的头发,问道:“想什么呢?” “想顾元。” 温婉顺嘴接了一句,话一出口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抬头一看,江承宗一副不悦的表情盯着自己。 这男人醋劲儿可真大啊。 “我在想刚才的事情,多亏他拉我一把,要不我可能真会冻死。” “不会,我把小柔救上岸转身就会来救你。你的体质在水里多待几分钟,不至于会送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温婉扭头看刚刚坐在自己身边的江承宗。江承宗一脸平静,只轻轻舒出一口气:“不要恨我先救小柔,她是孩子也是你的女儿。虽然很多女人觉得男人对自己必须是最好的,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越过自己去。可我觉得今天这种情况,先救孩子才是明智之举。毕竟你穿着救身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事实上……”温婉冲江承宗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我很感谢你在那样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是救小柔。我不是那样的女人,对我来说一个男人对我好不好并不是第一位的,关键是他怎么对我的孩子。孩子是我最重要的人,对她好比对我好更重要。” “你能这么想证明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枉费当年被你压在下面这么多年。” “什么?” “我是指学习,别想歪了。” “谁想歪了!” 温婉一下子就脸红起来。江承宗笑着把她连人带被搂进自己怀里,脸上浮现出自信的表情。 所以说顾元永远争不过他。因为他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 顾元正在房里解决姜艺珊这个大麻烦。 本来他从冰水里起来后洗了个澡是准备睡一觉的,可姜艺珊赖在他房里不走,一副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样子。顾元忍着渐渐加深的头疼,耐着性子道:“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我要睡了。”说着顾元就上床去掀被子,顺便下逐客令,“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 “顾元!”姜艺珊急了,过去拉他,“你这么快就要赶我走?” “那你想怎么样。我都快累死了,没心思在这儿招呼你。要不我睡我的你忙你的,你爱在这里干什么就干什么。” 顾元推开姜艺珊的手,一下子滚上了床,扯过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一副不再理她的样子。 姜艺珊简直快气坏了,一直以来顾元对她就不冷不热的,搞得她十分没趣儿。之前看在他条件不错的份上,她都忍了。可今天她忍不住了。尤其在见过江承宗之后,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么委曲求全只为嫁给顾元是一种天大的侮辱。 这个男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想到这里,姜艺珊恨恨抱怨道:“哼,你搞成这样她有看过你一眼吗?上了岸还不是乖乖跟别的男人走了。你别天真了,你在温婉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她心气高着呢,人家看上的是江承宗,你对她再掏心掏肺也没用。” 这话直刺顾元内心深处,但他忍着没发作,只淡淡回了一句:“呵,你和人同舟游湖半个小时,也没见人家多看你一眼。还不是二话不说领着别的女人走了。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宁愿要个有孩子的,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这话同样刺中了姜艺珊的软肋。她顿时血液倒流火气上涌,气得端起桌上的水顺手就泼在了顾元脸上。 顾元搂着被子睡得正暖,兜头一杯冷水浇下冻得他一哆嗦,立刻火冒三丈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姓姜的,你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动手打女人。” “想打我?行啊,那你就打吧。也让你家温婉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看她还会不会要你!” “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会要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姜艺珊,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我一丁点娶你的打算都没有。” “你说什么,顾元!”姜艺珊立马尖叫起来。虽然她隐隐猜到了这一点,但亲耳听顾元说出来还是无法接受。 那她成什么了,热脸贴了这么久的冷屁股,搞半天还成她一厢情愿了。 “你他妈不要脸,你玩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 “我玩你,我玩你什么了?我跟你上床了吗,我连吻都没吻过。” “上次在酒吧……” “那是你自己贴上来的,我赶都赶不跑。说到底是我吃亏,让你摸了又摸。你简直让我恶心姜艺珊,你根本不爱我,无非就是为了我的钱和背景才想方设法要嫁给我。你当我是什么,白痴吗,我娶你回家有什么好处,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优点值得我如此付出?” “我不好吗,我哪里不好!顾元你凭良心说,温婉她比得上我吗?你说我不好,那温婉就好吗,她有什么,有钱有貌还是有才华。她除了比我多个女儿外,她到底哪一样比得上我?我就不说长相了,都说她聪明,有用吗,考的大学比我差远了。” 顾元露出一丝冷笑,眼里满是嘲讽的味道:“姜艺珊,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咱们就来算一算。你整天吹嘘自己的学历,是,你毕业的大学是不错,全国数一数二的医科大学。那你倒说说,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姜艺珊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行了别装了,你那点破事当我不知道。你那高考分数,上个二本的医大都困难。也就你爸妈宠着你,用了多少人脉关系把你塞那样的好学校去。你大学里除了穿衣打扮还学了点什么,每学期都有好几门不及格,又得你爸妈拉下老脸去求人。最后好不容易混了个毕业,可医师资格都拿不到。你那名牌医科的文凭有什么用,连病都看不了,你算什么医科生,你这样的人说自己医大毕业,简直在给所有医科生脸上抹黑。” “顾元,你……” “我什么,还要我再往下说吗?你说你长得漂亮,乍一看是还可以。不过我有点担心你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整容的后遗症发作起来吓死人,年轻的时候整得越美,老了之后只会越丑。我是有多想不开,放着天然的美女不要,要你这样人工的。我真怕二十年后你那张脸会变得不能看。到时候怎么办,再离婚吗?” 姜艺珊彻底惊呆了。她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脸。顾元说得一点也没错,她这张脸确实动过不少手脚。虽然她从小就漂亮,但再美的人总也有瑕疵。像她就总觉得自己鼻子不够挺,眼角不够深,嘴唇也太单薄了些。所以这些年她悄悄的在脸上动了很多小手术,大部分都是微整形,调整一点点别人都看不出来,但整体看上去却会顺眼很多。 她自认自己整得相当完美,连爹妈都不曾发现,却不料今天被顾元一语点破。 她看对方的眼神变得异常惊恐。 “不用担心,你整得挺好的,连我这样的专业医生也看不出来。毕竟我也不干这一行。不过不凑巧,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朋友多。给你做手术的那几个医生全是我的朋友。你也别怪人家没有医德,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整容上瘾去得太频繁,让我撞见也没什么可说的。” 姜艺珊简直快疯了,她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喊:“不管我有没有整容,我从前的样子也比那个温婉好看千倍万倍。” “女人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灵丑陋脸再好看也没人要。” 这一下算是彻底把姜艺珊打倒了,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站在那里止不住地就要往后倒。她在顾元面前算是彻底丢了面子,不止面子,连里子也都没有。 哪怕她这会儿穿着衣服,也觉得像被人扒光了游街示众一向。往日的骄傲与清高瞬间灰飞烟灭。 到这时姜艺珊才意识到,顾元是个可怕的人。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这么多天来就跟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依旧和她逢场做戏。就连这次跟她来度假村…… “所以说,你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我!”想明白这一点后,姜艺珊又一次扯高了嗓子。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是为了你?” 姜艺珊再也忍受不住,怒气冲冲夺门而出。那门关上的时候发出的巨响连隔壁几间房都能听到,还以为出了大事。有好事的忍不住开门出来瞧热闹,就见姜艺珊一阵风似的钻进了自己房间里,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秦真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切,忍不住冲来串门的吴晓璐道:“呵,看来让人甩了。我看她那个男朋友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没见那男人两只眼睛总钉在温婉身上。我们的大校花时运真是不济,怎么抢男人永远抢不过同一个女人,还是长得远不如她的。” 顾元在房里也是满心烦燥,原本的睡意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拿出烟来就抽。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十分灵敏,刚抽了不到五口就发疯似的叫了起来,刺得人脑仁疼。 顾元想了想摁灭了烟头,穿上外套出了门。他一路往前走,拐过几个弯到了外面的一个小露台,眼看四下无人,这才重新摸出烟来点上。 结果这一次他还是没抽多久。香烟特有的香味还没怎么在嘴里弥漫开,他隐约就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他下意识就回过头来,结果就见江承宗站在露台门口,脸上毫无表情。 顾元本就烦乱的心,在看到江承宗的那一刻显得更为凌乱了。他虽然把姜艺珊批得体无完肤,可一对上江承宗,刚才满满的底气又略显不足起来。这个男人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没办法对付他。 突然间,顾元很想抬手揍他。 江承宗是出来散心的,温婉和小柔都睡了,他一个人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没想到就撞上了顾元。看对方这样子显然也是心事重重。 他不想和人多话,转身就要走。顾元却直接追了上来,伸手就来扯他胳膊:“江承宗你先别走。” 江承宗一个闪身避开他的手,眼神冷淡疏离:“有事吗?” “咱们谈谈?” “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谈温婉。” “她是我的女人,和你有关系吗?” 这话直接刺激到了顾元的男性自尊,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怒火迅速燃烧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看着江承宗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想也没想挥起拳头就直接砸了下去。   ☆、第54章 享受 那一拳挥下去后,心里痛快的人却并不是顾元,而是江承宗。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觉得亏欠顾元什么,可让他打过之后,心里那仅有的一点负担也烟消云散了。 或许是因为这五年来,陪在温婉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顾元,他从潜意识里谢谢这个男人。至少他将温婉保护得很好,没人让别的男人追走,也没有让她受到什么伤害。 在江承宗看来,顾元在这五年里一直充当着温婉的保护神,就像在替他看顾珍宝一般。现在他回来了,毫不犹豫带走了温婉,或多或少应该向顾元表示“感谢的”。 所以这一拳头,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相对而言,顾元却显得有些沮丧,非但不觉得痛快,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承宗一言不发。对方嘴角有点撕裂伤,血渍流了出来,他随手就给擦掉了。他的脸颊也有点肿,两边显得有些不协调。 可即便这样,这个男人依旧出色得让人嫉妒。老天爷对他实在不薄,给了他不菲的家世,却又让他拥有如此折脸庞。顾元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产生了自卑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都是骄傲自信的,甚至有点自负。身边的朋友总以他为中心,因为不管和谁在一起,他都是最帅最有钱也最聪明的一个。 可人外有人。曾经他以为自己是温婉最好的选择,现在才明白,他在她眼里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享用”过江承宗这样的尤物之后,温婉看不上他简直是理所应当的。 顾元一时间心头涌起恨意,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如果他不出现,他还有机会。现在的他…… “对不起。”江承宗的道歉毫无诚意,反倒带了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很抱歉温婉我不能给你。她是属于我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 “你就这么有自信?” “难道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从你的眼睛里读出了你心里的想法,顾元,你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你已经失去了她了。不,应该说你从未得到过她。” 这话说得直接又伤心,顾元却没再跳起来动粗。他想了想喃喃道:“可是江承宗,你并不是最爱他的那一个。” “何以见得?” “今天的事情足以说明一切。如果有一天孩子和老婆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孩子。在你心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我爱小柔。”江承宗面色平静,“但我也爱温婉。我爱小柔是因为她是温婉的孩子,而我爱温婉,只因为她是温婉。你不明白吗?” “可你还是选择先救孩子。” “这是基本常识。在那样的环境下,孩子比大人更脆弱。你以为你先救温婉对她来说是好事?不你错了顾元,在温婉的心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对她来说对她的孩子好比对她好更重要。顾元你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你跟我没得争。” 顾元怔怔地看着江承宗,心里一时间转了好几圈。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很有道理。看来他还是不了解女人,哪怕他交再多的女朋友,他对她们的了解永远流于表面。对温婉也是如此。 只不过,江承宗到现在都不知道小柔是他的女儿,要告诉他吗? 这念头几乎一闪而过,立马就被他否定了。他是人不是圣人,做不到关键时刻帮对手一把的豁达。既然温婉没说,证明她或许并不打算和江承宗在一起,否则…… 想到这里顾元又变得开心起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超过他的想像,可只要温婉不点头,江承宗就没那么容易抱得美人归。或许现在退出这场争斗还太早,他的输面比对方大,可对方的赢面却也未必大过他。 顾元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擦着江承宗的肩膀走了过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江承宗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刚才的那抹笑容他捕捉到了,显然顾元想到了什么,并令他为之得意,而他却一时摸不透。 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看有没有人给他来电话。小柔和他的亲子鉴定应该已经在做了,最迟明天就会有结果。他在想拿到结果后一切都会结束,还是将会重新开始? 温婉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还在那儿稀哩糊涂过日子。她蒙头脑袋狠狠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江承宗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推掉了同学们的邀约,只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将餐点送到房里。他带着睡醒的小柔洗脸刷牙,还在她的指导下面替她梳了两只高低不一的羊角辫。待温婉醒后三个人就一起在客厅用餐。 温婉看到小柔的头发,不由皱眉:“谁给你梳的,怎么梳歪了?” “是江叔叔。” 顺着小柔的手指看去,温婉发现江承宗正轻蔑地扫视着她:“我这双手,既会写稿又会拿话筒,回家还能做饭扫地打扫卫生,洗衣刷碗缝扣子。现在还要替你女儿扎头发,温婉你跟我一比,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接生。” “除了这些呢?” 温婉斜眼看他。刚刚江承宗说的那些她勉强也都会,当然做得都不大顺手。特别是两人刚结婚的时候,这些几乎都是江承宗手指手教她的。和他一比她就是个生活白痴。可是她还是要说:“辫子真的歪了一点,不信你自己来看。” “我是个男人。” 这就一句话,就把温婉堵了回去。倒是小柔对这一对小辫子爱不释手,在那儿摸了又摸:“我觉得江叔叔梳得很好啊,一点儿都不疼。妈妈你总是弄疼我。” “行了,吃饭!” 为了防止女儿继续拆她的台,温婉夹了只鸡腿放她碗里,顺利堵上了她的嘴。可她一抬头看到江承宗脸上隐隐的笑意,忍不住默默撇了撇嘴。 吃过饭后温婉去厨房洗碗,小柔则坐沙发上看动画片。江承宗回房接了个电视台打来的电话后,也进厨房帮温婉的忙。 他站在温婉边上拿干净的布将碟子一一擦好,一个个撂了起来。当最后一个擦完后,他突然说:“其实你不用洗碗,酒店的人会处理。”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挺想做个贤妻良母的,所以给你的机会表现一下。还不错,不像从前那样洗三个碗总要摔掉一个。” “那都多少年前的破事儿了,我现在早不会摔碗了。” “其实也不久,就五六年前。你都忘了吗?” “不大记得了。”谁会记得自己从前的糗事啊。 “可我都记得。” 江承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满是深情,搞得温婉脸上一红。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嘴,就听对方继续说:“虽然我们结婚不满三个月,可新婚后在一起的那两个月,发生的一切我都还记得。温婉,你真的都忘了吗?”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温婉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是一个陷阱,江承宗挖好了就等着她往里跳了。她害怕一张嘴就会让对方抓住机会,进而发起更大的进攻。 可她显然把江承宗想简单了,对方远不是那种你不接招就不进攻的人。既然温婉不跳陷阱,他就索性抬起一脚把她踹下去。 于是当厨房里的气氛陷入短暂的尴尬时,江承宗伸出手来,直接搂住了温婉的腰,将她紧紧贴上自己的身体。而他的头也同时低下,重重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不同于之前两次的轻吻,这一次江承宗用了十分的力气,几乎要将温婉吻死在自己怀里。他清楚地感觉怀里女人产生的变化,从最开始的逃避到后来的投入,接下来是享受,最后却又是激烈地挣扎。 江承宗知道那是因为缺痒的关系,于是适时地放开了她。温婉一被放开就大口呼吸起来,刚刚她真的差一点闷死在江承宗的怀里。 这个男人骨子里真是霸道,连吻都吻得这么凶悍! 她颇有怨恨地望着对方:“干嘛这么用力,我差点死掉。” “可你也很享受,不是吗?” “我哪有。” “没有吗?刚刚是谁的手在我身上乱摸,还摸了不该摸的地方。现在它有反应了,你说怎么办?” 江承宗说着直接拿过温婉的手,放在了下半身某个炙热的地方。温婉吓得立马叫了一声,努力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放开,你想耍流氓啊。” “本来没有,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试一试好了。” 推搡间江承宗又是一个用力,再次把温婉拉进怀里。就在他准备再次挑逗对方时,温婉却一眼看到了他唇角的伤口:“你嘴巴怎么了,受伤了吗?” 因为刚刚吻得激烈,原本已经长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隐隐就有血流出来。 “我给你去拿药箱,得处理一下,你待着别动。” 温婉迅速进入医生角色,推开江承宗就往客厅走。看着她匆忙走远的背影,江承宗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将顾元这个混蛋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 因为温婉他们的意外落水事件,同学会的气氛就不如刚开始那么热闹了。 所有的户外活动都暂时被取消,改作在室内喝茶聊天打球泡温泉什么的。好在是新年,度假村里游客很多,气氛相当热闹,活动安排也不少。大家不再所有人集体行动,而是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十多个人凑在一起各自安排行程。 组织这一切的廖晖负责中间协调工作,几乎从早忙到晚。温婉则跟秦真她们几个女生在一块儿,身后还总跟着江承宗这个大尾巴。 女生们对江承宗的到来十分欢迎,刚开始那半天几乎都把焦点放在他身上。后来见他话不多依旧和从前一样冷傲,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八卦上。 吴晓璐是出了名的八卦女王,才来没几天就打听回来一箩筐事情。比如廖晖是怎么发的家。 “听说啊,他是运气好娶了个好老婆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立马睁大眼睛。 “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人也会变。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廖晖看上去其貌不扬,想不到现在拾掇拾掇倒也挺能看的。听说他老婆是家里独女,开着两个工厂呢,不是一般的有钱。廖晖从前在她们家工厂打过工,估计就这么被老板的女儿相中了。所以说人啊都有自己的命,福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说到这里吴晓璐打量了温婉一眼,心里暗骂这女人也是好福气。江承宗从前就是女生们心目中的男神,虽然家境不好可架不住人长得漂亮。当时大家说起他们两个的时候,总是拿他的家境聊以自/慰,多少也能心平一点。 可现在江承宗一眨眼就成了有钱人,比从前班里任何一个男人都有钱。而且他那级别的有钱是大家从没有接触过了,简直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想到温婉这么好命,大家不由有点气红眼。 温婉却不知道别人心里的想法,只在那里继续聊廖晖:“仔细看看廖晖真长得还行,从前大概是不会打扮吧。而且我记得他以前嘴挺笨的不爱说话,这两天听他一开口老练了很多啊,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就是,这真是从前那个廖晖吗?这潜力股也太牛叉了吧,咱们班除了江承宗,现在就数他最牛吧。” “所以说,温婉你还是最好命的一个啊。” 温婉心想这话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来了。顺着众人的目光她向不远处的儿童游乐区望过去,大家的另一半都正在那里陪孩子玩。温婉的孩子不是江承宗的这大家都知道,可正因为如此,看到江承宗耐心陪小柔玩的样子,众女生的心里简直打翻了醋坛子。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学温婉,拿出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誓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现在说什么都晚啦。 众人也就只能歇了这个心思,继续“八卦”这项伟大的事业。从廖晖开始聊起,不可避免地又会聊到其他人身上。将男生们聊了一圈后又开始关注女生。除了在座的几个外,所有人第一想到的自然是姜艺珊。 要说姜艺珊这一次,还真是风头与羞辱并进。 一方面从前的男生们还是像捧女神似的捧着她,连一些女同学的家属眼睛都直往她身上瞟。不得不承认过去这么多年,姜艺珊是越来越漂亮了。 但另一方面,江承宗和顾元却都很不给女神面子。一个是女神从前的“旧爱”,一个是她的新欢。他们不约而同选择无视女神,全都追在温婉屁股后头跑。 所以大家突然发现,其实温婉才是他们班最厉害的一个。学霸不愧是学霸,脑子好使连吸引优质男的机率都比别人大。 秦真就拿温婉打趣:“算了,美女在你面前也被秒成渣了。温婉啊温婉,我真是对你又爱又恨。” “干嘛这么恨我,你如今过得差吗?明明活得这么滋润还跟我来这一套,不实在。” 另一个女生就在旁边插嘴:“温婉你别理她,她就这么一个人,看谁都比自己好。从小就羡慕姜艺珊长得比她漂亮,羡慕你学习成绩好,还羡慕我比她瘦。你说她这个人啊……” 秦真就笑着去打那女生,打着打着想起一件事儿:“对了姜艺珊哪去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八卦委员吴晓璐。吴晓璐连连摆手:“别看我啊,我可不知道。不过她好像是没怎么出现。” “她跟男生们混在一起吧?” “没有啊,之前大家一起吃午饭,也没见着她啊。” 不说不觉得,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于是她们又去看温婉:“你跟她一屋,你该知道吧。” 温婉顿时有点尴尬:“那什么,我现在不跟她住一起,我、我另外有房间住。” “那你住哪里,不会跟江承宗住一屋吧。听说江承宗跟姜艺珊的男朋友住一间,难道你们换了一下?” “没有没有,我们没换。哎呀反正我也不清楚,你们别问我。” 于是那天下午的时候,所有人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姜艺珊身上。大家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从昨天秦真透过门缝看到姜艺珊怒气冲冲地出门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姜艺珊了。 那天晚上大家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秦真她们仔细找了找,果然没见姜艺珊的踪影。顾元也没出现,但当人问起的时候,有几个男生说下午见过顾元,他还在度假村,只是不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罢了。 但当大家问起姜艺珊,却是所有人面面相觑,一副“天知道”的表情。温婉虽然没在那个房间住了,但她还有那里的房卡。吃过饭后秦真等人拥着她一起回房间去看个究竟。 结果大家进屋后一查,发现竟是人去“楼”空。房间里原有的东西有些凌乱,显示出曾有人住过的样子。但关于姜艺珊的个人东西却是一件也没见着。她的衣服化妆品全没了,行李箱也不见踪影。她的房卡安静地摆放在书桌上,看上去似乎已经离开了。 到这时候才有人想起来给她打电话。可手机打过去却提示关机。在场的众人没一个跟姜艺珊有很深的交情,看她这样子像是提前离开了,也就没有在意。 只有温婉一直有点不放心,回房之后还给顾元打了电话。当时顾元正在咖啡馆喝咖啡,身边还有两三个女人主动围上来搭讪。一听温婉问起姜艺珊,他不在意地回了句:“不知道,那天我们吵了一架,后来我就走了。她不在房里?搞不好已经走了。这年头漂亮也是任性的资本,你就不用管她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温婉听着觉得有点道理,也就没再管了。她也没追问顾元他们为什么吵架,因为隐约的她能感觉到,他们吵架的原因一定和她有关。 昨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尴尬了。他们四个男男女女关系如此复杂,别人肯定都冷眼看着呢。现在姜艺珊走了倒也好,省得她继续留在这里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美女被人那么看着,估计心里也不好受。 挂了电话后温婉出去找江承宗,在客厅里和他把这个事儿给说了。当时江承宗正跟小柔两个玩手机,听到这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应付地“嗯”了一声,手指依旧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来回划动着。 对于不在乎的人,江承宗向来不会过多理会。姜艺珊是走是留对他毫无意义,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这女人究竟长什么样了。 相比于姜艺珊,他更关心的还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柔。已经过去三十几个小时了,小柔的鉴定报告也该出来了。他虽然看起来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其实一直在等着朋友的电话。 因为走神,他还不小心输给过小柔几次,把小朋友逗得得意洋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温婉看他们两个玩得兴起也没说什么,开了电视在一旁看。期间秦真打来过电话,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要不要驾车去附近的农庄玩。温婉一手捂着电话转头问江承宗:“你想去农庄吗?” “可以。”反正只要跟着温婉,去哪里都可以。 于是温婉就答应了秦真的邀约,并且在电话里把出行的细节都给定了下来。 这个电话打了有二十几分钟,等挂了之后她抬头一看,却发现小柔一个人坐那儿看电视,她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 于是她问:“你江叔叔呢?” “进去接电话了。好神秘啊,都不让我听。妈妈你说,江叔叔是不是有女朋友?” 温婉满头黑线地望着女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一边江承宗已经走进房里,并且关门的时候顺手反锁了一下。他走到靠近阳台的地方,才冲电话那头的朋友道:“好了你说吧,林森。” 电话那头林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他清了清嗓子,这才说了重点:“承宗,你给我的两份头发样本我已经送去检验了。我刚刚拿到检验结果。你这会要听吗?”   ☆、第55章 谈情说爱 林森的声音听着似乎很平静,但隐隐夹杂着一丝掩饰不去的沮丧。 江承宗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点,插嘴道:“我跟这孩子,没什么关系吧。” “你怎么知道?” “听出来了。” “呼,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呢。这样的结果真不好跟你交代啊。” “很难开口?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林森一愣:“为什么?” “难道你很希望我有私生子?”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就听林森“扑”地一笑:“嘿你瞧我,我在这儿失哪门子的落啊。我应该恭喜你才对,兄弟,危机总算解除,你又可以快活地过你的单身日子了。” 对男人来说,突然冒出个私生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相对于林森前后的忽喜忽悲,江承宗的表现异常平静。他又问了林森几句,随即就把电话挂了。 站在房间里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报告已经出来了,小柔确实不是他的孩子。他们从生物学上讲没有一点关系。但是…… 江承宗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彩。那又怎么样,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小柔的父亲,并且照顾她们母女俩一辈子。 已成的事实改变不了,但至少将来的事情他可以自己安排。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机,转身出门去跟小柔玩。温婉没觉察出他的细微变化,依旧在那里和他商量着明天去农庄的事情。江承宗坐在沙发扶手上,笑得满脸柔和,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等一切商量好了,也到了小柔该睡觉的时候了。温婉带孩子去洗澡,收拾干净后把她哄上床,然后拿了换洗衣服自己进了浴室。 等她洗干净吹干头发出来时,一开门就看到大床上江承宗和小柔都睡着了。小柔是躺着的,脸朝着江承宗的方向,似乎还带着笑意。江承宗则随意地歪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闭着眼睛平稳地呼吸着。 温婉上前拿掉他的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最近浏览的是一个儿童故事的应用。看来刚刚江承宗在给孩子讲故事,并且成功地把孩子和自己都给哄睡着了。 看他们父女两个靠在一起的样子,温婉心里既甜蜜又心酸。事情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当年自以为正确的决定,现在看来是不是错到了极点? 可如果当时不做这个决定,现在江承宗还会在她身边吗?或许他早就越走越远,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了吧。 眼前的片刻温馨让温婉十分留恋,所以她不忍心叫醒江承宗,就这么任由他靠在那里陪着小柔睡觉,自己则去了隔壁房间。结果那天晚上江承宗就这么靠在床头睡了两个小时,后来实在不太舒服,才合衣躺了下来,扯过一小片被角盖在身上,凑和地睡了一晚。 于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帅哥主播头一回有些狼狈。脖子因为睡姿的关系落枕了,晚上盖太少又得了感冒。在扭头都困难的情况下三不五时来个喷嚏,虽然小小影响了他的形象,倒让温婉看得十分高兴。 这样的江承宗让她觉得更有人情味。 “很得意是不是?” 温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看你睡着了,就不想吵醒你。” “至少也该扶我躺下才是,拿床被子给我很困难吗?” “嘿嘿,我忘了。” “真替你女儿担心,你这样的妈是怎么把孩子平安养到这么大的。” 这个问题温婉也觉得很lucky,想想可能是因为有妈妈帮忙吧。否则靠她一个人,小柔会养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江承宗颇有怨言地斜她一眼,那眼神带着股勾人的意味,看得温婉直哆嗦。她识相地跑离厨房,借口帮小柔换衣服,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等到了众人约好的集合地点时,江承宗的不适立马引起了全体女生的关注。有几个男生带了老婆来,一见美男身体抱恙,纷纷母爱泛滥,又是找药又是递水的,有人甚至说自己学过推拿按摩,要给江主播正正脖子。 面对这如潮的热情,江承宗轻轻松松就挡了出去,只在和温婉单独走去取车的路上悄声道:“回头跟人学学按摩。” “干什么?” “帮我松松脖子。” 温婉瞪他一眼,既不答应也不拒绝,那样子就像头骄傲的小鹿。江承宗也不在意,抱起小柔上了自家的车,跟上大部队浩浩荡荡往农庄开去。 这附近的农庄已经开发了好几年,自打度假村建成之后农民们也寻到了发家致富的方法,纷纷将自家的农田改成果园,还翻修了房子开了小餐厅,做起了农家乐的生意。 这些土房子虽然不及城里的公寓别墅来得精致,但胜在地大宽敞住着舒服。农家菜新鲜量大吃着也可口,加上还能去果园里亲手摘果子取乐,所以来玩的游客络绎不绝。 如今正是冬天,果园里的果子结得不多,只有暖棚里的番茄和西瓜长势不错。廖晖和这里的几家农庄都有生意上的往来,一开口就包下了一家的整片暖棚,供昔日的小伙伴们采摘。大家也不用出钱,摘的果子想带走随意,农户会直接跟廖晖结账。 吴晓璐扯着温婉在那儿咂舌:“这廖晖如今真是发达了,财大气粗啊。早知道我就该学你,念书的时候就抓牢一个潜力股,现在可就发了。” “你算了吧。”一旁的女生笑话她,“就你那眼神,念书的时候两只眼睛只盯着帅哥瞧。江承宗追不上就去追咱们班第二帅的沈自扬。可你现在再瞧瞧,沈自扬如今胖成什么样了,跟吹了气似的,还不如廖晖帅呢。听说他现在在给廖晖打工,混得比人惨多了。你这什么破眼光。” “那时候哪知道啊,以为他长得帅脑子肯定也好使,没想到……” “行了行了,都别打廖晖的主意了。”秦真开口制止了众人,“人家是有老婆的。再说了,人家的老婆可不一般。当初廖晖要是选你们啊,现在也就是个穷光蛋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照不宣,全都笑了起来。虽然廖晖如今老板派头十足,可终究是靠老婆起家的。就这一点软肋,也够大家心里平衡很久了。 温婉不参与众人的调侃,只是在一旁陪笑。等进了大棚之后她就跟着江承宗去了另一边,有意和秦真她们分开了。她不想多聊同学的八卦,倒不是她人品有多高尚,只是她也是个满身八卦的人,万一最后八卦转到了她身上,她又该如何应付。 这几天大家私底下对她和江承宗的关系肯定说了个够,估计怎么猜的都有,只不过还没人当面来问她。这话题一旦起头,想再收口就难了。所以她选择了敬而远之。 她带着小柔在一片番茄苗前蹲下,顺手摘了个塞孩子手里。小柔拿起来就要往嘴里塞,吓得她赶紧又抢了回来。 “不能吃,得先洗洗。” “哎呀不用洗妈妈,我要吃。” “不行,得洗干净。” “妈妈!” 母女俩争执的时候,江承宗走过来拿过那个番茄,掏出块手绢擦了擦,然后递给小柔。 “你怎么直接给她……” “我问过,这里的东西不洒化肥和农药,可以直接吃。既然出来玩你也就别太龟毛了。我还以为你这人挺随便的。” “我哪里随便?” “念书的时候衣服能攒一星期不洗,还真是相当随便。” 小柔塞了满满一口番茄在嘴里,好奇地问:“江叔叔,谁一星期不洗衣服?” 温婉立马睁大眼睛瞪着江承宗,只见对方笑了笑,拍拍孩子的头:“没什么,要不要自己去摘番茄?” 小柔的兴趣立马就转移,跳着蹦着走开了。她跑到一堆小孩子中间,把他们一一拨开,抢在前头和人争着摘番茄。孩子们笑着闹着玩成一团,气氛十分活跃。 温婉望着孩子们玩乐的方向,站在江承宗身边一时没有说话。大概几分钟后,江承宗开口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这你话什么意思?” “对孩子对自己,你就没有想法?” 温婉隐隐猜到了什么,却还在那里装糊涂:“有什么可想的,就这么过呗。我现在的日子也挺好,孩子一天天大了,我省心多了,又有我妈帮着我。医院里的事情也不难做,我觉得现在这样真不错。” 江承宗微微皱眉:“有个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总找不到合适的时候。” “什么事儿?” “你父亲呢?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最近这段时间,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去了你家几次,我也没发现男人穿的拖鞋,他去哪了?” 原本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温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不敢去看江承宗。她想了想找了个理由:“我爸去天津了,我大姨家。” “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城市?” “赚钱啊。我跟你说过我妈从前生了场大病,家里欠了不少钱。我大姨在那边混得很不错,做着挺大的生意,就让我爸过去帮忙了。” “那你们怎么不一起去?” 江承宗的问题看似无意,可在温婉听来却总是意有所指。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整个脑袋“嗡嗡”直响,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了?”江承宗注意到了温婉的异样,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可这轻微的皮肤接触却像是刺激到了温婉,她大叫一声跳了开来,瞬间和对方保持两米的距离。因为叫得太大声,旁边的人听到后都扭头往这里瞧。 温婉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太大,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江承宗疑惑地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到底怎么了,我刚刚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没,没有。没什么不能问的,我爸去了天津,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之所以没去是为了小柔,去了那边还得重新上户口,太麻烦了。我爸再干几年就回来了,没必要举家搬迁。” 虽然温婉的回答听着很合理,但她的举动依旧令人觉得反常。在江承宗看来,这回答太过刻意,好像急于解释些什么。 江承宗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毒辣无比。从刚才他提到她父亲开始,温婉整个人就不对了。难道她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如果真是那样,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温婉匆匆回答完那一番话后转身就走。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承宗,索性走开去调整心情。江承宗也没有追上去,只看着她的背影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大棚门口,他才转身去寻小柔。 走出大棚后温婉才想起来女儿还在里面,于是她立马又去寻她。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江承宗正和小柔手拉手往外走,吓得她赶紧往旁边一躲,直接钻进了隔壁的一个棚里。 这一钻倒令她有些意外。这个棚里人不多,加起来五六个人的样子。基本上都是女的,全都围着一个男人叽叽喳喳。 那几个女的不全是她们班同学,还有两个是男同学带来的女朋友。而那被围在中间的男人则是顾元,他和往常一样在女人堆里左右逢缘如鱼得水,混得相当不错。 撞见这一幕的温婉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正准备退出去,却被顾元一眼看了个正着。于是他撇下那些女人直接朝她走来,二话不说竟拉着她的手,直接走出了大棚。 也真是事有凑巧,两人刚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江承宗和小柔,一时间四人互相望着彼此,几个成年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不一般的神情。 温婉是彻底的尴尬,顾元则是略带得意,江承宗的眼神竟有几分肃杀气,只不过转瞬即逝,快得令温婉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小柔一见顾元就热情地打招呼,还邀请他道:“顾叔叔,我们要去摘西瓜,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元笑着摇头:“不了,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你玩得开心点。” 说完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温婉走了。旁边几个同班同学看了不禁有点唏嘘,也愈发看不明白这几个人的复杂关系。 温婉明知道跟顾元走不是什么上策,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做了这么个烂决定。两人一口气走出了不少路,最后到了一片橙园里。 橙子已经收了大片,只剩下一小片专门留给了游客。因为水果不多这里游客也不多,倒显得分外安静。 两人站定后温婉一个用力,挣脱了顾元的手,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了?” “我和你住一个度假村,忘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温婉一时卡壳,她本来想说姜艺珊都走了,你怎么还来。但总 觉得这话有点不妥,于是还是咽了下去。 “你们同学邀请我来的。反正也出来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玩一趟。” “姜艺珊都走了,你还能玩得痛快?” “有她在我才玩不痛快。” “顾元……” “行了温婉。”顾元抬手打断她的话,“扫兴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出息,但男人基本的勇气还是有的。我既然喜欢你就不会轻言放弃,你也别这么急着拒绝我。我看你如今也没真正做出决定,你还没让江承宗知道小柔的身份,是不是?” 温婉沉默不语,顾元却露出了笑意:“看来我猜对了。既然你不告诉他,证明你没有和他复合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放弃。爱你是我的权力,你现在或许不爱我,但谁能保证将来。我听你的同学说,当年高中的时候是你主动追的江承宗,一追就是三年。既然你能成功,我为什么就不能成功?我对你的爱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少。” “可是我……” “你是担心我黑历史太多,和你在一起后还会去找别的女人?” 这个并不在温婉的考虑范围内,但既然他主动说了,她也不介意拿来一用:“你觉得我不应该担心吗?就刚刚那情形,这么多女人围着你转。顾元你天生有吸引女人的本事,你长得好家世也好,待人也热情,不像江承宗总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你比他更招女人喜欢,我能不担心吗?” “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一点,我完全可以改。我会向你证明。” “顾元……” “好了,这个问题就先别提了。咱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倒不如省点力气。谈谈以后吧,你准备怎么办温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眼熟。 “什么怎么办?”今天怎么总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江承宗和小柔感情越来越好,你就准备这么拖着吗?”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你也看出来,我不是江承宗的对手,我根本斗不过他。” “这倒是实话。这个男人不简单,能挨我一拳面不改色,确实有两下子。” 温婉一惊:“什么,你就是打他的那个人?” “怎么,他没和你告状吗?” 温婉摇头。那天她发现江承宗嘴角受伤后追问过好几遍,可他只是冲自己淡笑,从头到尾都没透露打人者是谁。 没想到竟是顾元。 这真是一个既意外又合理的答案。 可江承宗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温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江承宗这个男人。是贴心,怕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吗? 结果那天晚些时候,温婉彻底推翻了自己的这番想法。她和顾元在外面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最后是被江承宗一个电话招回去的。 电话里江承宗没多说什么,倒是小柔在那里大声嚷嚷:“妈妈你快回来,我满身都是红色的东西。” 温婉吓了一跳,还以为女儿受了伤,挂了电话匆匆往回走。结果在约好的某间农家乐餐厅前,她看见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包括小柔在内的七八个孩子,全身上下都是一片红。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身上沾满了西瓜汁和果肉。更令她意外的是,一旁的江承宗居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不只衣服裤子上有,连头发上也星星点点挂了一些。 小柔一见她就热情地扑上来,吓得温婉赶紧往后躲。她边推女儿边道:“怎么搞成这样,脏死了!” 江承宗过来直接抱起小柔,冲温婉道:“我开了房间,你来帮孩子洗澡。” 农家乐里也提供住宿,跟度假村一比条件是差了点,大部分不带独立卫生间,有些还是大通铺。但江承宗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找来间带卫生间的屋子,三个人进去之后温婉直奔洗手间,把小柔剥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天气冷,小柔冻得直叫唤,温婉却不心软,一边数落她一边给她洗澡。幸好他们本就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所以带了点换洗衣服,否则照今天这架势,还得问农民伯伯现买衣服才成了。 把温柔处理好之后,温婉出来又开始骂江承宗:“你也真是的,怎么把孩子搞成这样,也太纵容她了吧。” “没办法,当妈的不管她只顾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我除了顺着她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扒了她裤子打一顿不成?” 小柔凑上来笑道:“江叔叔,什么叫谈情说爱?” 江承宗适时避开了孩子,以免身上的脏东西沾她衣服上,抬头却对上温婉一脸的怒容。于是他道:“没什么,就是聊天的意思。” “是吗?那江叔叔,我也跟你谈情说爱吧。” 温婉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咽死,过来推搡江承宗:“行了,你也赶紧洗洗吧,再下去得发臭了。” 江承宗不怀好意冲她笑笑,起身往洗手间走。小柔还在后背纠结谈情说爱的问题,正好这时有人来敲门,她一看是秦真领着她儿子过来,便索性把小柔往那小豆丁怀里一推,让他们回秦真那屋玩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江承宗两个人了。江承宗在里面洗澡,她则在外面想着怎么处理女儿的脏衣服。刚把衣服拿起来就听浴室里江承宗冲她喊:“给我拿身衣服进来。” 温婉走到门边:“什么情况?” “忘了拿换洗衣服。” “多事。”温婉嘟囔了一句转身去开对方的箱子,忍着羞涩从里到外挑了一整套过来。然后捧着走到浴室边,抬手敲了敲门。 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江承宗一只光溜溜的手臂伸了出来。温婉一看脸就更红了,估计他这会儿肯定全光了。于是她默默转头不去看对方,只把衣服送了上去。 结果手刚伸出去,突然就觉得手腕一紧。一股强大的力气直接扣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就撞在了门上,直接把门撞开,又撞进了一个光溜溜的怀抱里。 温婉突然好想尖叫。   ☆、第56章 羊入虎口 江承宗的皮肤温暖而光滑,摸上去手感相当不错。 温婉几乎有片刻的陶醉,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随即便开始奋力挣扎。 “喂你放开,你快放开我。你再不放我喊啦。” “喊吧。” 江承宗的淡定让温婉一愣,就在她以为对方会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时,江承宗却不紧不慢道:“我想别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你色心大起想要占我便宜。” 温婉突然很想问候他母亲,拼命忍住了才没爆粗。可她的心还是砰砰直跳,两眼目视前方,丝毫不敢往下瞟。 江承宗这会儿应该光着,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哎呀,温婉眼皮直跳,虽然脸上像火烧似的,可越是克制反而越是想看,就跟有个魔鬼住在心里一样,拼命在那里鼓动她。 看吧快看吧,一定很壮观。 这么想着,温婉的两只眼睛就不自觉地向下飘去。可刚飘到一半又迅速收了回来,装出一脸一本正经。她自己不觉得异样,可看在江承宗眼里说不出的令人想笑。 于是他道:“想看就看吧,我的牛仔裤上大概有朵花。” 温婉被这话弄得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被人抓住,直接往下一拉。然后她就感觉到了手心里布料的触感。 如果骂人能赚钱的话,温婉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百万富翁了。 这个该死的江承宗,就这么喜欢戏弄她吗? 她气得七窍生烟,心里骂了一串三字经。江承宗却淡定从容,转身拿起扔在洗手台上的衬衣:“沾了西瓜汁,你给一并洗了吧。” “为什么?” “反正你也要洗小柔的衣服。” 温婉还想吐槽几句,却被江承宗不由分说推出了浴室。当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她一个用力伸手顶住了门。然后她终于看清了江承宗此刻的打扮。 上身赤/裸下身完好,难怪他刚才那么嚣张。 江承宗见她不想走,索性把门打开:“行,那我继续脱,你慢慢看。你还可以把衣服抱进来洗,反正对我没影响。” 说完他转过身去,直接解皮带扣。温婉又叫了一声,迅速将门拉上,砰得一声巨响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慌乱又忐忑。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江承宗给玩死了。 小柔在秦真那里玩得很欢乐,一点儿也没回来的打算。温婉抬手看看表,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就琢磨着等江承宗出来时顺手把衣服洗了。 江承宗是个厚脸皮,一副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的派头,除了衬衫外,毛衣牛仔裤也一并扔了过来,甚至还打算让她帮他洗内/裤。温婉气得直跳脚:“这东西你自己洗!” “为什么,我没帮你洗过吗?” 温婉语塞。好像不久之前他才帮她洗过衣服,可是她并没有求他洗啊。现在是怎么样,以此作为要挟吗? 温婉决定不理他,站在水池边默默洗小柔的毛衣。江承宗也不多话,拿了个盆过来接水,就在她旁边搓自己的裤子。 明明是很居家甚至有点那什么的画面,可配上江承宗美得不像话的脸,偏偏就成了一幅精致的画面。温婉甚至觉得他不是在洗裤子,倒更像是在洗手帕之类的东西。 洗着洗着,江承宗突然来了一句:“温婉,我们结婚怎么样?” 平淡无波的语气,就跟问今天中午吃面条好不好一样,可内容却十足劲爆,简直比拿枪顶着温婉的脑袋更让她胆战心惊。 见对方不回答,江承宗又补了一句:“不,应该说是复婚。” 哗哗的水声充斥着整个浴室,冰冷的水打在温婉的手背上她却一点没有感觉,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小柔的那件毛衣在她手里搓了又搓,几乎都快被搓出一个洞来。 江承宗终于忍不住出手,关掉了水笼头,又按住了她的手:“只是一个提议罢了,不用吓得连话都不会说吧。好还是不好,你给个答案。” 温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费了半天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这个?” “你是盼着出点什么事情,我才能来找你复婚?”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 “没有吗?温婉,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从竹园小区爆炸案到今天,我们一共接了几回吻,你摸了我身上多少地方,我们一起吃过多少顿饭。我对小柔如何,为她为你我都做了什么。温婉,你就算是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吧。” 温婉想说,她从来就没有凉过。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两人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我们不合适,身份背景差异太大,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男未婚女未嫁,职业正当学历相当。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不可以在一起的理由。如果你想说小柔的话,我的态度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知道,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有家庭你的父母。还有……”温婉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吐出一个名字,“隋忻。” “我和她没关系。” “你确定吗?江承宗,你敢说你们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如果真要说有,确实有。五年前我们分手之后,我在美国和隋忻拍过一套婚纱照。这个事情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因为五年来我们没遇上过。今天我准备和你结婚了,所以这个事情我会跟你报备。关于当年的那些细节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你随便问。” 温婉只觉得双手冰冷,那冷意透过手上的皮肤直达心底,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寒冷起来。 “我不想知道什么,你跟隋忻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只想维持现在的生活,我和小柔两个人过得挺好的。” “真的好吗?小柔想要一个爸爸,而你,需要一个丈夫。” “就因为这样,我就得接受你吗?” 温婉有点生气,把手里的衣服往洗手池一扔,借着怒意走出浴室。她其实是在气自己,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将她重重包围。 江承宗也跟了出来,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语气平静道:“不只这些,还包括,我依然爱着你。”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 “是吗?温婉,你不擅长撒谎,特别是在我面前。” 温婉背对着他,表情有点扭曲:“我们能不谈这个问题吗?结婚得双方你情我愿。你愿意可我不愿意这事儿就成不了。小柔愿意也没用,这事情得我说得算。” “所以你不准备给我个理由,只是这么蛮横地就拒绝?温婉,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敢让我知道。” “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温婉连惊带吓,忍不住大叫起来。吼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不敢回头去看对方,双手紧紧握拳贴在裤腿上。 江承宗看着这样的温婉,心里涌起一股心疼。他本来还想逼问几句,却一下子熄了这个念头。他想了想又说:“我给小柔做了一份亲子鉴定。” 温婉腿一软,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站在那里不动的,感觉好像全世界的风暴都朝她涌了过来。 但江承宗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迅速将她拉出了风暴眼。 “结果出来了,我原本以为小柔是我的女儿,现在看来我果然太自信了。” 温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柔明明是江承宗的女儿,怎么会? 原本觉得全世界都黑暗了温婉,猛然间又抓到了一丝光明。她艰难地转过头来,慢慢问出一句:“你是说真的?” “你指哪方面?” 温婉一个激灵,迅速改口:“我是说,你真的去做了亲子鉴定?” “是,这事情本来应该经过你允许的,但我不是圣人,说到底我也不比别人高贵多少。所以我背着你做了这件事情。对于这点我向你道歉。” 这完全不是温婉在意的重点。她现在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但仅有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机会,她必须抓住。 于是她佯装生气道:“早跟你说小柔是我跟别的男人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 “我相信,温婉,我一直都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不管你当初的说辞多么不堪一击,我依旧选择相信你。不相信你的人是你的女儿,亲子鉴定是小柔拜托我去做的。她主动拔了自己的头发给我,希望我能帮她。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温婉你不明白吗?她多希望能有一个父亲,而你明明可以给她,却不愿意给她。温婉,你不了解你的女儿,也不能明白一个孩子渴望父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温婉哑口无言。她确实不明白,无论她多爱小柔,从小缺乏父爱的那种感觉却是她怎么也体会不到的。可江承宗可以,严格来说他和小柔是一样的人生。从小没有父亲,被母亲养大。小柔唯一幸运的是自己家条件还可以,至少在物质上她没有欠缺什么。 温柔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女儿。 ------------------------------------------------------------------------------- 温婉和江承宗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她既无法答应对方的求婚,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偏偏江承宗还跟头狼似的,嗅觉灵敏地围在她周围,那寸步不离的占有欲表现得实在太明显,搞得其他人私底下都对温婉既羡慕又嫉妒。 只有温婉自己觉得苦不堪言。 他们在农庄里住了一晚上,原本晚上大家要开篝火晚会的。可一想到前几天温婉他们的落水事件,原本兴致勃勃的老同学们全都偃旗息鼓,吃过晚饭就各回各屋了。 江承宗自然赖在温婉房间里不走。一开始温婉还隐讳地提醒他,可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也只能挑明了说:“你赶紧回房吧,我们要睡了。” 还在看电视的小柔头也不回嚷了一句:“妈妈我不困,我还要看电视。” 江承宗朝温婉笑笑,那笑里明显带了几分得意。温婉就有点恼火,没好气道:“我要睡了,你赶紧走人。” “去哪里?” “回自己房间啊。” “这里就是我房间。” “什么?” “我就开了一间房。你忘了?” 温婉回忆了一下白天的情景,似乎就像江承宗说的那样。只是当时太忙,只顾着处理小柔身上的西瓜汁,她就把开/房这事儿给忘了。现在转念一想…… “你不会打算睡这里吧?” “当然,难道你要我去睡走廊?” “你不会再开一间吗?” “你以为还有空房间吗?” 温婉傻眼,江承宗伸出手指点点她额头:“现在是旅游旺季,咱们又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房间都住满了。再说你以为,就咱们这么些人来?你在这儿待了一整天,碰见多少人自己算算。” 温婉算不出来,但她知道肯定不少人。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和江承宗同睡一屋啊。 “那你想想办法,跟别人挤一挤?” “跟谁挤?” 温婉想说顾元,想想还是算了。让江承宗去跟顾元睡,还不如和她睡呢。回头两人再打起来怎么办,顾元最近脾气不大好,总觉得像只好斗的公鸡。 于是那天晚上就出现了尴尬的一幕。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却有三个人要睡觉。农家乐的房间也不像酒店那么考究,没有长沙发,只有两人单人小沙发。江承宗手长脚长,怎么看也不够睡。 温婉想了想,指指地上:“那你睡地板吧。” 江承宗不置可否,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往里望了望:“只有一床被子。” “去问前台再要一床。” “然后你让我盖一床被子睡在冰凉的地板上?温婉,我已经感冒了,你希望我明天就死吗?” 温婉看看亮亮的地板,一时无语。这房间大概原先是老板自己住的,弄得还算不错,地板打得很亮。可再亮也不如地毯暖和。现在正是大冬天,让江承宗睡地板似乎确实不大妥当。 于是温婉只能再退一步:“那好吧,小柔睡中间,你我分睡两边。我跟孩子一床被子,你自己盖一床。” 小柔回头看看他们两个,突然来了句:“妈妈你好烦哦。” 说完她跳下床来,跑去洗手间上厕所。关门的声音有点大,显然是真心觉得温婉很烦。 自家孩子这么不给力,帮着外人对付亲妈,温婉还能说什么呢,简直不能更心塞啊。 江承宗却是个得寸进尺的,温婉已经一让再让,他却依旧不满足,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你睡中间,小柔和我分睡两边。” “为什么?” “我在感冒,怕传染给孩子。” “难道我就不怕传染吗?” “你是成年人,抵抗力比孩子强。你是要孩子做出牺牲,还是自己牺牲?” 温婉总觉得江承宗不怀好意,偏偏他说话的时候义正言辞,让人找不到反驳的切入口。她看了看不宽的双人床,想到一个理由:“不行,小柔睡觉不老实,夜里会掉下去的。” “昨天她不睡得好好的?”江承宗说话间拿了两张靠背椅过来,抵在了一边的床沿上,“行了,这样就百分百安全了。你赶紧脱衣服。” “干什么?”温婉下意识捂紧胸口。 “睡觉。” 小柔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见状立马关掉电视,迅速爬到床上占据一边的位置,然后拍拍身边的床垫:“妈妈,快过来睡吧。” 温婉心里暗骂女生外向,卖老妈卖得不亦乐乎,一边不乐意地脱了外套,忍着羞涩迅速钻进被子里,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江承宗问前台要了床被子,铺好后脱掉衣服,换了身睡衣关了灯,这才在温婉身边躺下。双人床规格不大,三个人睡在一起有点挤,尤其是睡在中间的温婉,简直都快把自己变成一张纸片了。 她想往小柔那边挤挤,结果刚凑过去就听女儿抱怨道:“妈妈你别挤过来,我要掉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往另一边挪,可一挪又撞上江承宗的被子,对方的声音近在咫尺,一下子就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别乱动,赶紧睡觉。” 温婉觉得自己就像块夹心饼干,左右两个都是人精,她竟一个也对付不了。 因为睡得不舒服,她好半天也不能入眠。眼见着小柔已经轻轻打起了小呼噜,她却睡意全无的在那儿数星星。数着数着她就有点想上厕所,看看女儿这边是没戏了,于是一个翻身去看江承宗。 江承宗闭着眼睛睡得很平和,借着房里微弱的灯光看过去,他整张脸显得既好看又柔和,比起白天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会儿的他看上去就像个天使。 温婉看着看着就有些醉了,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也忘了要上厕所的事情,恨不得一整晚就这么盯着他的脸看个够。 结果看了还不到十分钟,黑暗里江承宗两眼一睁,压低嗓子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被抓了现行的温婉窘到了极点,立马否认道:“谁看你了,乌漆抹黑的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乌漆抹黑不好看你还看得这么入迷,这要是开了灯或是大白天,你是不是要直接把我扑倒吃了?” 温婉气得伸出手来,冲他被子上打了一拳。刚想把手收回去,却发现手腕让人抓住了。她突然有种送羊入虎口的错觉。 “你放开我?” “凭什么?” “小柔会醒的。” “不会,小孩子睡得沉,打都打不醒。” “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一个男人大半夜的拉着女人的手,你说他想要干什么?” 江承宗说话间突然出手,一手扯着温婉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进她的被子,将她整个人一搂,直接把她搂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温婉简直吓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江承宗吗,这根本就是臭流氓好吧。从前两人刚结婚他都做不出这么香艳的事情来。想不到现在…… 男人年纪大了,难道脸皮也变厚了? “你放开我,你是不是疯了江承宗?” “我早说过我疯了,是你一直不相信。” “你别这样,快放我回去。” “可你已经回不去了。” 温婉一愣,伸手去扯自己的被子,却发现小柔已经一个转身,把被子全裹自己身上去了。她把自己裹得跟只小粽子一样,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亲妈让另一个男人搂进被窝里正在那儿天人交战。 被江承宗抱在怀里的温婉尴尬到了极点。两人面贴面睡在一起,江承宗微弱的气息在她脸上拂来拂去,搞得她身体痒心更痒。明明屋子里挺冷的,她却觉得像六月天一样,热得简直要流汗。 江承宗的身体也同情热得烫手,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去碰他,一心只想找机会脱身。 犹豫片刻后,温婉放柔身段讨好道:“承宗,你能不能先放了我?” “再叫我一声。” “什么?” “刚刚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温婉一愣,赶紧来了一句:“承宗。” “嗯,不错。” “那你能不能放了我?” “不能。” 温婉真想踹他。见软的不行她只能来硬的,不管还有没有被子,她现在只想赶紧离江承宗远一点。 可她刚一挣扎,对方的双手就迅速牢牢将她钳制住。警告的话随之而来:“别挑战我的耐心温婉,对一个五年没开荤的男人来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话温婉有些意外:“你说真的?” “想试试吗?” “不、不用了。”温婉赶紧摇头。想了想还是有点好奇,“你真的五年都没有……” “是。” “不可能吧。” “为什么?” “你没钱找女人吗?” “不是没钱,是不想。”江承宗一把搂紧温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嘴却已经疯狂地吻上了温婉的唇:“我不想碰别的女人,你明白吗温婉。我这辈子只会碰你一个人。” 这话听着极其煽情,温婉一下子就感动起来。当她整个人沉浸在这份感动中时,身旁的江承宗却一时隐忍不住,压抑地低吼一声,竟直接冲着她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一口。   ☆、第57章 猪队友 那一口咬得又凶又狠,温婉身体里的那团火焰也一下子被点燃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紧贴着江承宗的身体,拼命地想要回应他。两个人都像是要在这一床被子里将自己燃烧一样。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疯狂过,温婉甚至觉得自己会直接死在这个激烈到极点的深吻里。 江承宗的下/体一直在冲撞她的身体,几乎要穿破布料直接顶出来。就在温婉觉得自己快要失守的时候,江承宗却突然停了下来,将她的脑袋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口。 “好了,睡吧,孩子会醒的。” 温婉还没完全从那种感觉里抽离出来,有点恋恋不舍:“你、你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那要不要我帮你……”她说着就伸出手来,直接摸到了江承宗的下面。这刻意的触碰让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江承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迅速拉开了温婉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温婉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忍不住感激江承宗的手下留情。如果真的在这张床上发生了什么,她该怎么面对女儿呢? 江承宗在洗手间里冷静了很久,最后冲了个凉水澡才重新回床上躺下。温婉似乎已经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双手搂了过来,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然后就听他在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次成为我的女人。” 那一晚除了小柔两个成年人都睡是不大好,第二天起来时江承宗的感冒倒是好了,落枕也减轻了许多,就是脸色不太好看,总像是在克制什么似的。 温婉的情况就更糟糕了,不仅顶了两个浓黑的乌眼圈,脸也肿肿的,就跟昨晚一宿没睡出去做贼了似的。秦真一见面就打趣她:“昨晚干什么了,跟男神一起睡觉看把你累的。” 温婉白她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了大半天,然后各自开车回度假村。晚上照例又是开席吃喝,廖晖做东弄了个大包厢,流水性的让人上菜上酒,大有不把全体人员灌醉不罢休的架势。 江承宗和温婉算是比较克制的两个。尤其是温婉,上回喝醉之后的痛苦她还记忆犹新,今天索性滴酒不沾,谁来劝都没用,一率用身体不适推了。 大家看她那样子确实像是不适,也就索性不逼她了。江承宗则是拿感冒当了借口,从头到尾只是喝茶。 温婉依旧是和女生们扎堆坐一块儿,包厢里气氛很好,只是她稍一留意就发现,顾元似乎没有出现。再仔细一想,白天在农家乐的时候就没见着他。后来听人说似乎他昨天就开车走了,温婉这才了然。 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带着对自己的怨恨闷闷不乐走的。温婉现在真是左右为难,总觉得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不管怎么做,这两个男人她都得罪得透透的了。 那天那顿饭算是这次假期的最后一顿同学聚餐了,所以但凡能喝的都敞开肚皮使劲儿喝,到最后除了少数几个外,连女生也醉了一大半。只能让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将他们一个个扶回房去。 温婉和江承宗依旧住之前开的那间套房,因为昨晚的尴尬事儿,温婉一整晚都没怎么跟对方说话,给小柔洗过澡后就拉她上床睡觉,关房门的时候还特意落了锁。 小柔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故意歪着头问她:“妈妈,你为什么要锁门?” “怕坏人进来。” “哪里有坏人?只是江叔叔啊。妈妈,江叔叔是坏人吗?” 他当然是坏人。温婉在心里暗骂,简直就是坏透了。可当着孩子的面她却不能这么说,只能撒谎道:“不是,江叔叔是好人。” “那你为什么要锁门?” 问题又绕了回来。温婉气得不行,直接上前一拍女儿脑门:“别问那么多,赶紧睡觉,明天要早起。” 挨了一下的小柔终于老实了,扯过被子老实睡觉。这一晚总算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大家纷纷打道回府。已经是大年初五了,大家的长假也快过完了,特别是温婉,再休息几天就得回医院上班了。 回程的路上小柔颇为依依不舍,尤其是对秦真的儿子。两个小朋友约定了回s市还要继续见面,那架势大有私定终身的意味了。 温婉心想这是要搞姐弟恋吗?上车之后就问女儿:“喜欢秦阿姨家的弟弟吗?” “嗯,特别喜欢。” “所以你不想要幼儿园的聪聪,要跟秦阿姨家的弟弟好了?” “当然不是,妈妈,弟弟好可爱,你再给我生个弟弟吧。” 温婉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死。还没来得及开口,小柔又抢先道:“你跟江叔叔给我生一个弟弟吧。” 这下子温婉彻底语塞了。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前面专心开车的江承宗,虽然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对方严肃的半张脸,但怎么看温婉都觉得他正在那儿偷笑。 于是她伸手一拍女儿脑袋:“别胡说八道,以后再乱说话,再不带你出来玩。” “哼,我才不怕,你不带我出来,我就给江叔叔打电话。是不是江叔叔?” 江承宗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是,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到时候就我们两个出去玩,不带你妈妈。” 温婉被这一大一小联合起来打了个落花流水,直到车子停在自家楼下,她才长舒一口气。 江承宗下车拿了行李,又给小柔开了车门,刚准备带她上楼,温婉就过来拦着:“行了给我吧,你快回去吧。” “我没事儿,不忙。” “可我挺忙的。” “你忙什么?” 温婉看着他那欠揍的表情,真想飞起一脚踢飞他。偏偏猪队友温柔还在那里大放噘词:“江叔叔,上来喝杯茶吧。” 这语气十足十像港片里的腔调,温婉突然很后悔让女儿看太多电视了。 江承宗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应下了:“好,那我们就一起上去。” “哎,你怎么……” 江承宗回头瞪温婉一眼:“开了半天车,连口水也不给我喝?” “不是这个意思,可我妈在家啊。” “那又怎么样?我也很久没见伯母了,该上去跟她问声好拜个年才是。” 于是温婉抗议无效,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承宗带着女儿一路往上走,最后停在了她家大门口。 进屋的时候温母正在准备午饭,听到动静她从厨房出来,刚想跟外孙女亲热一下,却一眼看到站在那里的江承宗,顿时吓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江承宗倒是笑得十分真诚,上前主动打招呼:“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您最近身体好吗?” 温母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经历的事情也多,在最初的惊吓过去后她很快镇定下来,也笑着回道:“挺好的,和从前差不多。小江你倒是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出色了,比电视里还要好看。” 温婉突然觉得怎么她家的女人全都这样,下到四岁的孩子上到近六十的母亲,全都被江承宗的魅力折服。这人果然就是个妖孽! 小柔一下子扑进温母的怀里,鼻子嗅着香味儿就吵着要进厨房去找东西吃。温母带她离开后,客厅里就剩温婉和江承宗两个。江承宗换了鞋往沙发里一坐,不客气地冲温婉道:“有水吗?” “有!” 温婉没好气地回他一句,转身也钻进了厨房。温母见状赶紧拉住她:“温婉啊,这什么意思,你怎么把小江请进家来了?” “一言难尽啊妈,回头再跟你细说。” 温母很想问女儿有没有把小柔的身世告诉江承宗,但碍于小柔在场她也不好说,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继续炒菜。小柔则是厨房客厅两头跑,玩得兴高采烈。 江承宗把温婉拿来的那杯水喝了个底朝天后,却一点想走的意思也没有。温婉走到他身边轻轻踢了他两下:“好了,坐也坐了喝也喝了,你也该走了吧。” 江承宗抬手看看表:“这个点正好吃午饭,我也懒得回家做,就在你家叨扰一顿吧。” 温婉真想扯起他的脸皮看看有多厚。真没见过这么自说自话的,再这么下去这家不姓温得改姓江了吧。 正巧温母从厨房端了盘菜出来,小柔又大嗓门地叫道:“外婆,江叔叔要在我们家吃午饭。” 温母一愣,江承宗则礼貌地站起来,客气道:“不好意思阿姨,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就是我不知道你要来,菜准备得不多,也都是些家常菜。” “我从前就特别爱吃您做的家常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婉觉得再不让人留下吃一碗再走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她突然意识到,江承宗的求婚并不是说说而已,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在不动声色地侵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 江承宗还算给温婉留了点面子,吃过饭后没有再留下叨扰,痛痛快快就走了。 倒是小柔依依不舍,拉着他的衣袖一副哀哀凄凄的样子。温婉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女儿冲江承宗道:“行了赶紧走吧,别再我家祸害人了。” “温婉,你怎么这么说……” “妈,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温婉成功把老妈的话头堵了回去,转头又去看江承宗,那样子就像一头好斗的小公鸡。江承宗看得直乐,依旧礼貌地冲温母道别,又跟小柔挥手,最后扫了温婉一眼,开门离开了。 送走这个“瘟神”让温婉略松了口气。小柔见漂亮哥哥走了也就没了想法,钻回自己房间去了。倒是温母心里藏着事儿,见机就把女儿拉到客厅的一角,悄声道:“那事情,你说了吗?” “没有。” “不打算说吗?” “不知道,等他自己发现吧。”温婉一下子想起那个亲子鉴定的事情来。前天太匆忙她没仔细想,现在想来总觉得太奇怪。是江承宗故意诈她,还是真的里面出了差错? 她不由走到窗帘边上,看楼下停着的雷克萨斯。不一会儿江承宗走了出来,毫无异样地上了车,随即车子就朝小区门口开去。 江承宗坐在车里并不知道楼上的温婉正隔着窗帘看他。他这会儿心情不错,虽然这趟旅行没有达成最终目的,逼得温婉答应和他复婚。但昨晚两人相拥而睡的结果已令他相当满意。 温婉依旧爱着他,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只要有这个前提,其他的他都不在乎。他一直相信一个事实,两个人只要相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克服不了的。他不在乎小柔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原谅温婉曾经的欺骗。曾经以为迈不过去的那道坎,原来在深爱的人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抹去的。 江承宗平生第一次真正明白,原来爱情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上扬,竟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车子在往电视台开的路上,徐朗的夺命电话已经追了过来。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就跟死了亲爹似的,只差没痛哭流涕了。 “我说大主播啊,你丫的到底回不回来了。说好了今天要上台的,你要再不出现,全国人民都要发动人肉搜索把你找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台里电话有多少,其中又九成九是打来找你的。还有收视率你得扛啊。你找的那个接班人不行,太嫩,观众不买账。有隋忻顶着也没用,收视率一天不如一天,台长脸都绿了,得罪不起你就整天拿我开刀。你倒是逍遥快活去了,兄弟我这个年都过得不踏实啊。” 江承宗没说话,任由徐朗痛快地发泄了一通。等他说完后他才接嘴道:“我正往台里赶。如果你现在挂掉电话的话,我想我会提前五分钟到达。” “行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徐朗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挂下电话满意地大笑起来。一个箭步冲出办公室,冲着底下的人就嚷嚷开了:“都提起精神来,江主播一会儿就到,晚上的新闻可别给我出岔子!” 因为太过得意忘形,一个不留神差点跟迎面走来的隋忻撞上。两人站定后隋忻问他:“怎么,承宗今天上台吗?” “是啊,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可惜今晚不是你跟他搭档,要不然……” 徐朗话还没说完,隋忻已经浅笑着走开了。徐朗的话她全听进了耳朵里,但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那个原本要跟江承宗搭档的女主播正在化妆室里休息,见隋忻过来立马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 隋忻冲她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轻声细语道:“不好意思晓萍,明天晚上我有点事情,能不能跟你换个班?” 叫晓萍的女人还不知道江承宗今天要来,理所当然卖了隋忻这个人情:“没关系,那今天你上明天我再来。” “真不好意思啊,临时接到电话有事要忙。” “没关系没关系。” 五分钟后晚上女主播的出场就调了个个儿。隋忻在台里是个特殊的存在,没人敢说什么。再说凭她的长相,女人们或许还会背地里嘀咕几句,男人们嘛,女神做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大年初五的晚上,全国观众终于再次一饱眼福。特别是那些爱慕江承宗的大妈少女们,在看到久违了的江主播的脸孔时,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网络上一下子热闹非凡,表白的花痴的应有尽有,将江承宗从头到脚八了个遍。 江承宗一段时间没上主播台却一点儿不显手生,一整个小时播下来连个咯噔也没打,顺利流畅地就跟机器人似的。这是他天生的优势。没办法,谁叫他过目不忘呢。 隋忻表现也很不错,顺利掳获了一帮宅男们的心。那天晚上的收视率简直破表,从台长到徐朗全都得乐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江承宗来头实在太大,台长真想运用权势逼他天天上主播台。 新闻播到八点结束,江承宗说完最后一句道别词后顺手整理了台上的稿子。等镜头切换出去后他摘了麦克风,跟隋忻打了声招呼准备走人。就在这时隋忻却主动提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 这还是隋忻头一回主动邀约他,江承宗觉得应该卖人家一个面子。看上去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承宗觉得或许自己也该和她好好谈谈。 两人收拾了东西一道离开电视台,隋忻上了江承宗的车,跟对方说了一个常去的餐厅的名字,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言。 那家餐厅江承宗以前也去过几次,知道环境不错还有包厢,里面从装修和菜品都衬得起隋忻这种大家闺秀的品味。他把车停好之后推门进去,经理一见是他直接迎了上来,他顺口就问人要了一间包厢。 对他的要求隋忻不免一愣,她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忐忑。总想不好要不要把话说出口。从小到大她是头一回追求一个男人。就算以前和连伟业在一起,也是对方主动追求的她。她一直都是骄傲的小公主,只要坐在那里男人就会主动凑上来示好。 可江承宗太不一样,她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手的话,或许真的就要错过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情侣。经理是个很有眼色的人,替他们开了包厢门后递上菜单就识相地消失了。 江承宗坐下后认真地看菜单,仿佛真的只是来吃宵夜一般。坐在一旁的隋忻倒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江承宗这算什么意思。 包厢里因为没人说话,气氛显得有点怪。两个人都在和对方较劲儿,想看谁比较沉得住气。最后还是江承宗赢了,隋忻翻了几页后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旅行好玩吗?” “挺好的。” “我听说你下了封口令。怎么,怕有不识相的人偷拍照片给暴出来?” 江承宗从菜单后面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绯闻。” “我也不喜欢。” “嗯。”江承宗点点头,重新低下头去。 隋忻总觉得像是在打一团棉花,发出去的招都让对方悄无声息给化解掉了。她明明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却不能直接说出诸如“你以后别再跟温婉走那么近了”之类的话。 她苦心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形象,不能因为一句话毁掉。有些男人喜欢欲擒故纵,你越上赶着他越不拿你当回事儿。在隋忻看来江承宗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她大张旗鼓摆明阵势地追求他,他大概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感觉到了对方最近的疏远。 只是闹过一两次绯闻而已,他至于和她划清界限吗?隋忻心头浮起一丝苦涩,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 江承宗放下菜单望着她,等她喝完后拿起水壶又替她倒了一杯:“怎么,渴成这样?” “嗯,大概晚上话说多了。” 江承宗面上露出一丝淡笑,一双眼睛却冰冷无情,甚至透出几分狠戾的光来。可惜隋忻正巧低头,错过了这转瞬即逝的一幕。 过了一会儿经理敲门进来,问两位要吃什么。江承宗和隋忻都点了清淡的东西,经理收了菜单后笑着走了,屋子里再次恢复平静。 隋忻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望着江承宗的侧脸,她只觉得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原来喜欢一个人追求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从前她体会不到,今天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江承宗感觉到了她充满感情的眼神,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这一眼竟把隋忻看得心跳加速,就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她尴尬地张了张嘴,刚想叫对方的名字,却听江承宗意有所指道:“隋忻,以后那种事情,就不要做了。”   ☆、第58章 送上门 初听这话,隋忻并未往别处想。 她笑看江承宗:“怎么,请你吃个宵夜也不行?好歹也朋友一场。” “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以后别再去招惹温婉了。” 这话一出,隋忻脸色大变,完全没了往日的优雅矜持。她迅速将两只手从台面上收回,放在大腿上紧紧揪住了裙子。 江承宗既不生气也不翻脸,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如常。可他越是这样隋忻越是害怕,这是一个比连文雄更可怕的男人。隋忻从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他手里。 气氛一时很尴尬。 餐厅经理亲自进来送餐,本来想多说几句给自己挣点印象分,结果一进来看到里面是这副光景,立马吓得闭嘴不言,默默将餐点上齐后就撤了。 江承宗拿起勺子尝了口自己点的汤,,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又冷了几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会原谅你这一次。” 原本隋忻还想狡辩几句,但看江承宗的样子很明显他已经掌握了一切。她也是有自尊心和傲气的人,有些事情做就做了,矢口否认再让人揭穿只会更丢脸。 于是她也冷漠回击道:“不用,你想怎么做,随你便吧。” “所以你希望我跟你翻脸?” “你会吗?为了一个攀龙附凤打掉亲生骨肉的女人,你觉得值得吗?”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可我替你不值!”隋忻难得提高了嗓音,“江承宗,你也该醒醒了。还想再受第二次伤?” “哪怕一百次一千次,也是我自己愿意。” “你怎么这么……”隋忻及时刹车,把“贱”这个字收了回去,转而用了比较温和的两个字,“固执。” “我不是固执,我是犯贱。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隋忻简直都要气炸了。本来江承宗过年期间和温婉出去旅游就够让她心碎的了,现在还亲耳听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看来她是输了,并且输得非常彻底。 可她真的不甘心。 “隋忻,别不甘心,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如果我哥还活着,你们会是很般配的一对。你不应该在我身上寻找他的影子,我和他成长背景不同性格也不同,我永远成为不了另一个他。” “可我从未想过把你当成他来对待。江承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连伟业没有半点关系。” 江承宗轻叹一声:“所以说这么快你就不爱他了?” “快吗,都过去五年了,江承宗,我也有选择爱人的权力吧。”更何况当年她之所以那样也不见得是因为深爱连伟业,更多的或许只是惊吓吧。 “你有爱人的权力,可你没有伤害他人的权力。煽动何香菊的家人去医院找温婉的麻烦,通知各路媒体记者去看热闹,还把温婉家的地址告诉李大发。你想干什么,把一个好好的医生逼上绝路吗?隋忻,我从不知道你这人做事这么狠。” 隋忻的脸色青白不定,因为被揭穿心头涌起一股难堪的感觉。她伸手去拿杯子,手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端起来喝的时候杯子里的水酒出来一小半,弄湿了她身上的高级套装。 她伸手去擦水渍的时候想起上次在餐厅和温婉的碰面。同样的高级时装,同样沾了水。那件衣服回家就让她扔进了垃圾桶。或许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的心里开始滋生出一股对温婉的怨恨吧。 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却占着世上最好的男人。哪怕分开了,这男人的心里依旧只有她一个。这对隋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她才会让人去找何香菊一家。她想给温婉一个教训,让她体验一把媒体的巨大威力。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媒体可以帮他们达到自己无法达到的目的,但有时候也会反过来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江承宗说她做事狠,她狠吗?或许是挺狠的,可女人一旦被逼到她这个份上,不狠点怎么行。 “这事是我做的,我承认。” “因为什么?” “到了这会儿你还在跟我装疯卖傻。当然是因为你。江承宗,你宁愿要一个抛弃你的女人,也不要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你让我怎么办,跪下来求你吗?” “不需要。隋忻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凭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隋忻咬牙低吼了一声,突然情绪失控流下泪来。她立马伸手捂住脸孔,不让对方看到如此失态的自己。可眼泪一旦开闸就收不住,只会越流越多,最后泪水汇聚成一条,从她的下巴处滚落下来。 隋忻狼狈到了极点。 看着这样的她,江承宗心里有点复杂。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当年一时义气用事帮了她并不是件好事。如果他们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也许现在的隋忻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想了想,抽了几张纸巾过来递给她。隋忻接过来转过头去擦拭,足足过了五分钟才重新转过头来:“承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要和那个温婉重新开始?” “是,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了。” 隋忻脸色变得煞白:“你这是不顾一切了,你不要恒运也不要你父亲了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沾染恒运,至于我父亲,我和温婉在一起并不会抛弃他,他们两个是可以共存的。” “可你爸不会这么想,他希望你继承恒运把公司业务继续扩大。他肯定不希望你娶温婉那样的女人。不说她的家世条件,就凭她曾经伤害过你,做父母的就不会容忍。你不明白吗?” “隋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从哪方面看你都比温婉好太多,所以你不需要和她争什么。你应该去争取更好的。而我早在十年前就属于她了,我这辈子也只会属于她一个。” “心意如此坚决,说什么也不改?” “如果要改,五年前早就改了。” 隋忻的眼泪慢慢收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是没有用的。想让他爱上自己进而达到入主连家的目的看来是不行了。既然如此她也无需再浪费眼泪。 得到一个男人的方法有很多,既然不能谈感情,那就索性换个方法。她并不介意丈夫心里没有她,哪怕江承宗一辈子都爱温婉又如何?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隋忻自小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见惯了身边男人三妻四妾的模样,在她看来当江承宗的妻子恒运未来的老板娘,比跟一个平凡的男人相亲相爱来得有意义多。反正她的母亲阿姨甚至好姐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能过的日子她凭什么就过不了? 想到这里她又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整个人已经恢复到开始的模样,除了红肿的双眼有些煞风景外,她又成了那个万人着迷的隋女神。 面前摆放的东西已经凉了,隋忻吃了一口皱起眉头,看看江承宗那张可恨的俊脸,她打消了再叫一份的念头。两人再次回复到朋友兼工作伙伴的状态,隋忻一时间竟感动无比轻松。 她想了想追问:“我做的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江承宗原本想给她留点面子不再提,没想到隋忻主动提起,倒让他对这个女人有点刮目相看:“你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没这个意思,就是有点好奇。我做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没自己出手,按理说……” “我去见了台长,和他聊了一会儿。” 隋忻心头一紧,果然是百密一疏。说到底她还是忘了江承宗的身份。恒运未来的掌门人,整个传媒集团都是他的,台长明面上看起来掌控着一切,实际上还得听江承宗的。她找媒体去闹温婉的事情,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像台长这样掌控各条媒体线人脉密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承宗为了温婉还真是尽心啊,连轻易不去见的台长都找上了。自己这一招算是走错了,看来以后还是老实躲在幕后,让别人去做恶人比较好。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隋忻瞬间换了张脸,能屈能伸的做派连江承宗都想替她鼓掌。 “没关系,只希望没有下一次。” “不会再有下一次。这事情是做得不漂亮,也不符合我一贯为人的准则。想不到我隋忻有一天也会为个男人做这么没品的事情。看来女人都是一样的,一旦陷入爱河就会无法自拔。这实在太糟糕了。我会改掉这个坏习惯。” “如果你能连带着不喜欢我,我会更高兴。” “这个恐怕有点难。江承宗,爱你是我的权力,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可我也请你不要限制我对你的爱。就这我一直这么爱着你吧,伟业去世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江承宗微微皱眉,心里不由轻叹一声。果然这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 这顿宵夜基本上两人都没怎么吃。 离开的时候隋忻走在前面,到了门口她直接伸手拦车,还转身冲江承宗微微一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 仿佛一瞬间,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进退有度从容大方的隋忻该有的样子。的士很快就来了,一直到坐上车开出大概几十米后,隋忻的脸色才重新沉了下来。 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放弃过。在她的字典里没有那两个字,有的只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江承宗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就像一根根细针在扎似的。他搂了搂大衣领子,钻进了夜色中,开车离开餐厅。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酒吧,顺便打电话给徐朗,把他也给叫了出来。 徐朗接到“圣旨”赶到的时候,江承宗已经喝了几杯威士忌了。他不是个嗜酒的人,虽然天生酒量还行,但因为喝得少,所以抗不住几杯就有了些醉意。 醉了江主播更显得风姿宜人眉目如画了。那些来酒吧猎艳的女人看到他直流口水。还有人眼尖认出了他,更是欣喜若狂,像苍蝇见了血似的,一整晚就围在他身边直“嗡嗡”。 江承宗既不赶人也不搭理她们,只顾喝自己的酒。结果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搭讪不成索性上手,一只只爪子总想往江承宗身上揩点油,偏偏被对方眼神一瞪又灰溜溜缩了回去。 闹到最后不光女人们想吃他,好几个男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借着酒劲儿上来“调戏”他。徐朗赶到的时候,江承宗正跟一个男人翻脸。他揪着对方的衣领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吓得徐朗赶紧上来调停。 江承宗是公众人物,闹出这种事情可不好。 好容易把两人分开后,那差点挨揍的竟还是个厚脸皮,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表达对江承宗的爱慕之情。听到最后不光江承宗想揍他,连徐朗都想请他吃家伙了。 开什么玩笑,江承宗又不喜欢男人。他要真喜欢男人哪里还轮得到他,搞不好他徐朗就直接转换性取向了。 心里这么开着玩笑,徐朗环顾四周,问经理要了间包厢。江承宗虽是微熏意识却还清醒,进了包厢后直接又叫了几瓶酒,拉着徐朗一起喝。 徐朗简直无语,把手表凑到他眼前:“大哥,都快十二点了,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不回去。”江承宗有点耍无赖,“陪我喝酒。” “我明天可还上班呢。” “那就准你一天假。” 徐朗无语,这是在耍太子爷的威风了吧。但既然少东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了。 “好,你要喝那就喝!” 两个男人都不含糊,把要的红的洋的啤的一骨脑儿全喝了个遍。徐朗到底还惦记着明天的工作,加上平时酒量还行,喝到最后还保留了一点意识。到于江承宗,则直接醉倒在包厢的沙发里,绻着身子睡了起来。 这样的江承宗是徐朗从未见过的。印象里他总是十分克制,鲜少有放纵的时候。或许他也有,但从不在他面前表现。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喝得烂醉的两人就把包厢当成房间,一个占据一个沙发睡大觉。睡到一半的时候徐朗接到老婆大人的电话,一阵河东狮吼过后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看看还在那儿睡得正香的江承宗,最后无奈扶起他出门,打的送他回家。 两人上了的士后徐朗跟司机报了江承宗家的地址,结果车子还没起步,一直昏睡不醒的江主播突然来了一句:“我不回家。” “那你想去哪儿,去我家?” “去……温婉家。” “温婉家?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半夜两点你去温婉家干嘛,捉鬼啊。” “少废话,赶紧让司机开车。”江承宗说着摸出钱包,掏出里面一叠人民币,直接往前排司机那里塞,边塞边报温婉家的地址。 徐朗一把拦住他的手,把那叠钱收了回来。开玩笑好几千呢,别说去温婉家,出国都够了。 他把钱塞回江承宗的钱包里,又冲司机道:“就去他说的那个地址。” 真是的,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啊。今晚的江承宗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司机眼见没了发财的机会,心里有点不悦,这车就开得又快又晃,徐朗胃里那点酒都快被晃出来了。再看身边的江承宗,安静地靠在那里睡觉,一点儿不受影响。 车子快开到温婉家小区的时候,徐朗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温婉早就睡了,半夜三更让电话吵醒十分不悦,刚想拿起来骂两句人,徐朗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是我,我这会儿正带江承宗过来,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吧。” 这听着有点像皇帝临幸后宫妃子的意思。温婉也是睡了一脑袋浆糊,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荒唐,徐朗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披了衣服走出房间。大概十分钟后就听到有人在那儿轻轻敲门,她开门一看,果然就见徐朗带着不醒人事的江承宗站在她家门口。 大门一开冷风瞬间扑面而来,温婉终于清醒了几分,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喝醉了。” “那你送他回家啊,干嘛送我家来。” “他说要来的。” “他说来你就来啊,你是猪啊你。” “你就当我是猪好了。”徐朗说着直接就进门来,把沉得要死的江承宗扔在了沙发上,“就放这里,还是扶你屋里去?” 温婉简直快炸毛了。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钟,都两点多了,家里突然来了个男人,还醉成这个样子,她还要不要活了。家里可还有老妈和小柔呢。 可徐朗一副货物送达概不负责的姿态,把人扔下后冲她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就走了。出门时还贴心的替她把门关上。 关门声不大,却把温婉吓得一激灵。她转过头来看着沙发上多出来的那个人,想不好该怎么办。要不是怕吵醒妈妈和小柔,她真想端盆冷水来替江承宗好好醒醒酒。 他真的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从前那个孤高冷傲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到哪里去了,怎么慢慢的世俗男人该有的臭毛病他都有了,并且比那些男人更加出格。 温婉简直欲哭无泪。 她不死心地蹲下来推了推江承宗,连叫了他几声名字,可对方吝啬得一个字也没回她。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不好。至少还算有点酒品,喝醉了只是睡觉,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大耍酒疯。 温婉无奈地望着他,最后只能回房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替他盖上。盖的时候看到他脚上穿的黑色皮鞋,一时没忍住就替他脱了,小心地放在沙发边。 然后她起身想回房,路过厨房的时候再次心软,进去倒了杯水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以备江承宗半夜醒来想喝水。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她才回房继续睡觉,心里暗暗祈祷明天妈妈和小柔醒来之前,江承宗就能自行从家里消失。 可愿望总是过于美好。温婉之前还称赞江承宗酒品好,没想到不过一个多小时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时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得有人似乎在开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她顺手打开台灯,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承宗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明明两只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却顺利走到了她的床边,然后脱了身上的大衣,直接往她床上一倒。 温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事情并未完。因为江承宗又不客气地伸手,把她的被子一卷,拉了一半盖自己身上,随即安静不动,就像睡熟了一样。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温婉实在气不过,扑过去抢被子。但江承宗力气很大,拉着被子怎么也不松手,温婉扯了半天一点便宜没占着。她想想咽不下这口气,索性跳起来抬脚,想把江承宗整个人踹地下去。 就在这时江承宗突然冷冷开口:“你要敢踹,我就在你房间里办了你。” 这人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温婉无奈收回脚,一屁股坐那里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睡觉。” “那你回自己家睡啊。” “我醉了。” “醉了还知道来我家,还知道进我房间睡,你扯淡啊。” 江承宗半醉半醒,脑袋晕得厉害。温婉的问题他懒得回答,勉强翻过身来睁眼看她:“我现在很困,如果你不想睡的话,我可以支撑起来做点别的,你要吗?” “不要,你赶紧给我出去。” “借半张床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这是我的床!” “明天买十张还你”。 于是温婉瞬间有了跟徐朗一样的感觉,现在的江承宗,真是有钱任性得可以啊。 江承宗见她不动,索性伸出手来,直接将她搂进怀里。然后拉起被子替她盖上,像抱着个抱枕那样将温婉搂进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59章 无赖 温婉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困得直打呵欠。 身边的江承宗倒是睡得异常安稳,睡梦中不知何时已经放开她,转到另一侧去了。温婉凑过去嗅了嗅,他身上还带着点酒味,但已经不像昨晚那么重了。 想到自己因为这个男人没能睡个好觉,温婉气得不行。假期就剩一天了,本来今天可以睡个懒觉的,全让这家伙给毁了。 想到这里她又很想踹他下床,结果还没来得及出脚,就听外面传来了响动。似乎是妈妈和小柔起床了。温婉吓得赶紧收回脚,只求江承宗别在这时候醒来。 这家伙最近没皮没脸到了极点,要真醒过来了,搞不好会很自然地出去跟人打招呼。一想到那个画面温婉瞬间石化,忍不住抖了两下。她可没这个本事圆满地解释为什么房间里会突然出现个男人。 于是她蹑手蹑脚下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出去。就在这时老妈突然过来敲门,冲她喊道:“温婉温婉,你起来了吗?” 温婉吓了一跳,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转,想不好要不要装睡。她这房门没带锁,要是老妈开门进来她可就完了。 床上躺了个美男,她就是个十张嘴也说不清。 就在她左右为难时,一个身影从后面包围过来,直接将她搂进怀里。温婉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江承宗。她压低声音骂道:“你起来干嘛?” “我睡醒了。” “你赶紧给我回床上去!” “为什么?” 温婉翻了两下白眼,门外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婉,赶紧开门,我要进来啦。” 温婉几乎要跳起来。她奋力从江承宗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不顾一切把他往床上推,然后拿过被子 将他捂了个严严实实,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拉开房门的一条缝:“妈,我刚起,有事儿吗?” “哦,也没什么,小柔有件外套在你房里,我想进来拿。” “什么外套?” “就昨天穿的那件,深色的。”温母边说边要推门,却见女儿死死顶着门不放。她一脸疑惑道,“怎么了,不让妈妈进去啊?” “妈,我房里比较乱,你就别进来了。” “乱怕什么,我帮你整理。” “不用不用,你要外套是吧,那外套不在我这儿,在洗手间里。昨天小柔不小心倒了点果汁上去,我准备给她洗洗,你拿别的给她穿吧。” 温母“哦”了一声,看着女儿的表情依旧有些不解:“你这孩子……” “对了妈,你要出门买菜吗?” “嗯,要去呢,冰箱里都空了,不买不行了。” “那你赶紧去,去得早菜便宜。对了,你把小柔也带去吧,给她买点好吃的。钱够吗,我钱包里有,你去拿吧。” “妈有钱。”温母仔细打量了女儿几眼,发现她脸色不大好,以为自己明白了,“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还想补个眠?” “是啊是啊,昨晚我房里闹老鼠,搅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老鼠!”温母吓了一跳,“在哪里在哪里,赶紧让我瞧瞧。怎么会有老鼠呢,咱们这房子挺干净的,这种小区房不该闹老鼠的呀。以前从来没有过,温婉你看要不要找人来除鼠啊?” “不用不用,可能是我听错了。行了妈你赶紧去吧,去晚了好菜都让人挑光了。记得看着点小柔啊,别让她乱跑。” 温母还惦记着那只老鼠,转身离开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还在琢磨要不要找人来除鼠。温婉迅速把门关上,又找把椅子过来顶在门上,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等她回头一看,猛然发现江承宗就站在她身后,差点没把她吓死。她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却被对方一把捂住嘴巴。 “小声点,回头把你妈招来。” 温婉扭曲着五官点点头,心里十分憋曲。江承宗捂了一会儿放开她,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好像还没走。” “哪有那么快,她们才刚起,小柔还没换好衣服呢。” 江承宗走回来坐在床边,冲温婉招手:“那咱们再睡一会儿。” “睡你个大头鬼。”温婉抄起枕头刚想要砸他,就见江承宗抬手指了指门外,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她只能不甘心把枕头放下,轻声抱怨,“你丫的简直想害死我。” “你在害怕什么,怕你妈发现我昨晚在这里过夜?” “当然。” “我想你妈看见了应该会很高兴。常年滞销在家的女儿终于有了出路,当妈的都会感动欣慰。” “谁说我滞销,追我的男人一大串。你没看到顾元吗,那么好条件的也喜欢我。” “那你干嘛还不嫁,是不是心里还想着我?” 被江承宗反将一军的温婉无话可说,气鼓鼓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警告道:“不管怎么样你先别出声,等我妈走了再说。好歹我昨晚收留了你一夜,你要敢给我找事儿,回头我拿手术刀削死你。” “几年不见,你脾气渐涨。” “那都是被你逼的。” 江承宗优雅地耸耸肩,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着,一直到外屋传来小柔催促的声音,随即大门一关,之后又是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温婉知道妈妈和小柔出门去了,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然后她开始下逐客令:“好了,人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你妈去买菜了,我得留下吃午饭。” “江承宗!”温婉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是啊,我突然觉得当个无赖也不错。我以前就是太绅士了,才会让你为所欲为。现在我想明白了,对待女人就得这样,你越无赖她越拿你没办法。温婉,你说是吗?” 温婉还真拿他没办法:“可你也不能一直赖在我家啊,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妈那里你让我怎么交代,小柔又会怎么看我这个妈啊。” “你就和她们说,我是早上来的就可以了。”江承宗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去拉椅子,“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刷牙洗脸做早饭吧,我饿了。” 温婉突然想,家里有没有老鼠药?不如一包药直接药死他算了。 江承宗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温婉在那儿挤眉弄眼的他居然知道,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悠悠吐出一句:“我这样的,你舍得毒死我吗?” 不仅背后长眼睛,连读心术也会。 温婉再次认命,小丫头似的给他找了新牙刷出来,又侍候他喝牛奶,最后还给他煎了鸡蛋烤了面包。 等江承宗吃饱喝足后,温婉才堆起一脸笑容地问:“你昨晚到底干嘛来了?” “来睡觉。” “睡觉你不会回家睡吗,干嘛非上我这儿睡?” “我想搂着你睡。”江承宗说话间放下杯子,直接把手搭在温婉腰上,一个用力就将她拉进怀中,“就像现在这样,和你贴得很近很近。那样的感觉我很喜欢。你敢说你不喜欢吗?” 温婉还真没脸说。那天在农家乐两人晚上贴在一起睡的时候,她明明就是一副把持不住欲/望大开的模样,现在又怎么有脸义正言辞地说谎呢? “可是,你也不该上我家来,我家里毕竟还有别人。” “好,那下次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你上我那儿睡去。” “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温婉,你明明也想我不是吗?”说到这里江承宗顿了顿,低下头来一口咬住温婉的耳垂,轻轻地啃噬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让温婉简直招架不住。 “不只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我说的对吗?” 温婉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就抓紧了江承宗的身体。只是轻咬耳垂罢了,她竟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感觉再这么下去,不用等江承宗有什么举动,她自己就先举手投降了。 旱了五年多的地,是不是也到了需要雨露滋润的时候了?从前没有男人不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江承宗总在那儿“勾引”她,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能自已了。 温婉有点害怕,趁着意志还没完全消散前推开了江承宗,面红耳赤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确实想和你说点什么。或者就这么跟你待着也不错。” 温婉想还是别这么待着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容易*不可收拾了。想到这里她赶紧回房去,匆匆换了衣服穿上外套,拉着江承宗就往外走:“行了,咱们还是出去聊吧,今天天气多好。” 江承宗也不拒绝,被她硬拉着往门口走。下楼的时候温婉几乎是用跑的,等到了楼下一看,天空阴霾得很,似乎有下雨的迹象。 江承宗掏出钥匙对着停在楼下的车子一摁,慢悠悠来了句:“今天的天气可不怎么好啊。” ------------------------------------------------------------------------------ 车子开出小区后,温婉还不停地向外探头。 江承宗就问她:“看什么?” 温婉回头坐好,牙痛似的吸了口气。她是在看会不会碰上妈妈和小柔。小柔坐过江承宗的车子好几回,要让她撞见可不得了。 一直到车子开出几百米后,她这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江承宗打开音乐调低音量,车子里暖气慢慢释放出来,给人一种宁静又舒服的感觉。 他问温婉:“想去哪里?” “不知道,你开的车啊。” “可是是你拉我出来的。” 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温婉只能歪着脑袋沉思起来:“商场太热闹我不喜欢,万一让人撞见可麻烦。刚吃过早饭也不用去餐厅,坐下喝茶什么的也太无聊了,搞得跟老头老太似的……” “那就去静海公园吧。”江承宗打断她的絮叨,做了决定。并且在说话的同时转换了车道,准备前面左转往西北方向开。 温婉本来想说公园太冷她怕吹风,可一想到是静海公园,她就安静了下来。那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意思,说白了,那就是他们两人曾经经常约会的地方。 念书的时候两人都是穷学生,尤其是江承宗,经济状况相当拮据。他们很少出入高级餐厅,每次见面吃饭也都精打细算。不过那时候的学生谈恋爱都这样,除了富二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所以温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去静海公园是她的主意。因为她总觉得哪怕是小饭馆也不划算。一次两次没什么,去多了仔细算算还真是不少。而且江承宗那时候时间也少,小饭馆生意不错总要排队,为了让两人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温婉就提议带着便当去公园约会。 静海公园是s市曾经的地标式建筑,在改革开放初期这个公园的规模算是挺大的,是温婉他们这一代人童年的回忆。 两人就在那里谈了四年恋爱。那时候的温婉觉得这样约会真是浪漫极了。两个人靠在长椅里吃便当,吃完之后手拉手在公园里散步消食。偶尔钻进某个树丛里,温婉就不客气地搂着江承宗的脖子亲他的嘴。她真心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些画面现在回忆起来都令人心跳加快,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两人分开之后温婉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城市里公园越建越多,比静海漂亮的不在少数。小柔更爱去游乐园,公园总让她觉得缺了点什么。温婉以女儿为借口,刻意躲避着那个地方。有时候坐车路过那边,她也总是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因为她担心多看几眼心头的那点旧情愫就会蠢蠢欲动。 想不到今生今世还有机会,能和江承宗再去一次静海公园。 江承宗见她安静下来,知道她肯定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也就没打扰,安静地开着车。大概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公园门口,江承宗买了停车票后开车进入,在露天停车场找了个位子。 然后他和温婉下车,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直着。虽然还未开春,但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得人身上暖暖的,似乎也就不觉得冷了。 温婉走在前面,江承宗则跟在后面,两人谁也没说往哪里走,却非常默契地沿着石子小路一路往前。十年前他们在这里走了许多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椅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如今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两人都颇有感慨。 江承宗突然想,以后一定要带着小柔,三个人再来这里走一走。 温婉则还惦记着他昨晚喝醉的事情。在走过一片梧桐树时,温婉回头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喝得那么醉?心情不好吗?” “嗯,确实有点。我和隋忻吵了一架。唔,也算不上是吵架,怎么说呢,就某件事情摊开来聊了几句。” 温婉没想到竟和隋忻有关,心头涌起一股酸意,强忍着才压了下去。 “你们吵架了,是为了结婚的事情吗?” 江承宗扯扯嘴角,拍拍温婉的脑袋:“不久前我才和你求婚,你认为我这么快就会和别的女人谈婚论嫁?” “那是什么,因为你想和我结婚,所以你跟隋忻谈分手?”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这一点我和你申明过无数次。既然你不相信,今天我就再说一遍。我和隋忻从头到尾只是朋友关系。她从前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后来我哥死了,她和我们家就没有了关系。仅此而已。” 温婉耸耸肩:“我也很想相信,但作为一个女人我能看得出来,隋忻是喜欢你的。江承宗,你不会否认这一点吧。” “我不否认。昨晚她向我表白,我拒绝了。” 温婉低着头不说话,江承宗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拉入怀里:“我跟你说过,当年我在美国时和隋忻拍过一套婚纱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但我都得说清楚。那时候我哥刚去世,出了交通事故没能救回来。隋忻和他在一辆车上,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可她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一度变得不正常。那时候隋家人求到我们家来,他们见到了我,觉得我和我哥有几分相似,就异想天开让我去劝劝她。那时候我和你刚分手,正处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破罐子破摔。我知道两家父母的意思,想让我代替我哥和隋忻结婚。对我爸来说,隋家的家财对他的生意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哪怕隋忻真成了个疯子,他也会考虑让我娶她。” 听到这里温婉真想把连文雄抓出来揍一顿。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为了自己的事业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想想他对江承宗做的,再对比一下他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温婉突然觉得他真是手下留情了。 “所以你当时和隋忻结婚了?” 关于这一点温婉这几年有些想不明白。连文雄给她看婚纱照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已经结婚了。但再次见面时江承宗却是单身,五年的时间都不够他娶一个女人吗? “我们没结婚。当时隋忻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见到我之后才有所好转。她总是犯糊涂,有时候把我当成我哥,有时候又认得出我来。我们两个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大概一个多月后,她提出想拍套婚纱照。对我来说这一点意义也没有,当时的我觉得,如果不是和你,其实和哪一个女人在一起我都无所谓。所以我去拍了。” “那……之后呢?” “没有之后。拍完婚纱照后隋忻的情况渐渐好转,我觉得这就够了。结婚的事情两家父母确实有提过,但我……” “你什么?” “我以为我可以随便挑一个女人结婚,但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温婉,我只能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在这样的环境里,被这么一个男人怀抱着,并且听他说出如此深情的一番话来,温婉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正在一步步崩溃。她忍不住伸出手来,用力抱了抱对方,像是在给予鼓励一般。 曾经在看到那套照片时,她心里难受到几乎要死去。可现在听了他的解释过后,她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表象下面竟隐藏着这么复杂的内情,温婉一时有些动容。 她拍拍江承宗的背:“我能理解,你和你哥哥感情一定很好。” “感情?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非常短。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如果不是他的意外离世,或许我现在依旧还在做一个记者,每个月赚几千块钱,或许连你都养活不了。” “不会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能力?温婉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只要有能力便能过得很好的吗?” 温婉一时语塞,江承宗也轻轻放开了禁锢着她的双手,而改为搂着她的肩膀。两人沿着一片绿化带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片人工湖前。 江承宗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平静的湖面沉思片刻:“其实你见过我哥哥,只是你不记得了。” “是吗?” “我第一次见我哥哥大概是念高三的时候。当时快高考了,他跑来找我,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当时觉得他是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冒出来说是我哥,还非要对我施以援手。那时的我极其厌恶这样的举动,端了一盆冷水直接把他泼出门去了。” “后来他还是时常来找我,特别是在我考上大学之后,他经常会来学校。有一次你来我学校看我,正巧他也来。当时我们有打照面,你还问我这人是不是我们系的学长。” 温婉努力想了又想,依旧想不起来有这么号人物。 “当我父亲还不想认我的时候,他却已经在努力找回我这个弟弟了。或许他比我父亲更爱我,可这样一个爱我的人,却莫名其妙死在了美国的高速公路上。好像总是这样,这世上爱我的那些人,最后都早早去了。所以温婉,或许你不爱我才是正确的。”   ☆、第60章 忏悔 明明头顶艳阳高照,温婉却觉得像是有一片乌云瞬间笼罩了过来。 她想安慰对方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无法感同深受的安慰,说多了只是隔靴搔痒。倒不如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让他自己调整来得更好。 两人迎湖而立,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温婉的手机响起,才打破这小范围的宁静。 温婉接起来一听是小柔。对方在电话那头抱怨:“妈妈,你跑哪里去了?” 电话声音有点大,江承宗又离得近,一下子就听到了。温婉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被他拿了过去。就见他冲小柔柔声道:“小柔,你妈妈和我在一起。” “江叔叔?真的是江叔叔,你把妈妈带哪里去了,你们是不是去吃好吃的,故意不带我?” “你想吃好吃的?” 江承宗转移话题的本事一流。小柔立马就被带了过去:“是啊是啊,虽然外婆做菜很好吃,可我还是想吃好吃的。” 江承宗想,这话的转折关系在哪儿? “那我现在来接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温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欢呼,紧接着江承宗把手机还给她,拉起她的手就往停车场走。温婉无奈只能跟上,心想如果真的没和江承宗分开,家里这一大一小可是能把她吃得死死的了。 吃饭的地点挑在了市中心,温婉本来是反对的,那样也太招摇了,万一让人看见拍下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那她就真的没活路了。最近连文雄非常安静,出了这么多事儿他居然没来找她,这令温婉越来越感到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江承宗却毫不在意,似乎还有意往热闹的地方跑。小柔当然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吵吵闹闹又叫又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温婉有时候真恨不得捂上脸默默地退到一边,只当自己不存在才好。 温婉缩在那里纠结的时候,小柔找了个机会,悄悄凑到江承宗耳边问:“江叔叔,事情办好了吗?” 江承宗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立马露出严肃的表情:“还没有,还得再等几天。这个事情比较复杂。” “为什么呢?电视里好像很快的。” “那是因为演电视,时间有限,所以一眨眼就过去了。”江承宗边说边拿起桌边的菜单,指着上面的一款冰淇淋道,“要不要来份这个?” 吃货小柔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直接把亲子鉴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温婉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举动,但没有当面点破。一直到下午回家的路上,小柔在车上睡着了,她才凑过去轻声问起这个事儿。 江承宗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压低嗓音道:“她问我亲子鉴定的事情。” “那你说了吗?” “还没有。我长么大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打破她的希望,太残忍。” “那怎么办,你总得说啊。要不这样,你永远别再见她,这样……” “温婉,天还没黑呢,别急着做梦。” 温婉撇撇嘴:“那你说怎么办,她总会问起,你也不能瞒她一辈子。不如痛快和她说了,让她趁早死了这份心。” “你是亲妈吗温婉?” “我当然是。” “真不像。”江承宗调侃了一句,正了正神色,“我心里有个考虑,说出来你听听。” “什么?” “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和她说我就是她爸爸,或许这样她会比较高兴。” 温婉的心立马被揪了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不是。我……”温婉一时语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温婉,不管小柔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我的诚意表现得足够多,你还不满意吗?” 那一刻,温婉真想眼一闭心一横,把事实和盘托出。偏偏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电话是顾元打来的,温婉以为他是打来谈感情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接,江承宗却已经在那里催促她:“为什么不接,不能让我听见?” “没什么不能听的,顾元来的电话。”说完她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顾元的声音,似乎很平稳,但又隐隐带了一丝焦躁。 顾元这么问她:“温婉,你有见过姜艺珊吗?” “她?没有啊,怎么了。她不是早我们一步先走了吗?”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啊,我们落水的那一天。后来她就不见了。我们一帮人还找过她呢,她收拾东西回家了吧,连行李都拿走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顾元顿了顿:“我知道。在度假村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我和你们想的一样,以为她是因为和我吵架所以走了。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有变。” “出什么事了?”温婉说这话的时候,江承宗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温婉回了他一个担忧的眼神,继续问顾元:“姜艺珊到底怎么了?” “她不见了。” “不见了?” “是,她家里人给我打电话,说她没有回家,问我们在不在一起。我打不通她的手机,找她身边的朋友问过也没人见过她。所以想打来问问你,看看你那些同学是不是有人见过她?” 姜艺珊失踪完全出乎温婉的意料,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气愤提早离开而已,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她会不会心情不好出去旅行了?” “旅行的话没必要关手机,也不至于都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温婉,我的预感不太好。你我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心里应该清楚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有多少。” 虽然不是警察,但温婉和顾元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医院就是这样,像是个浓缩的小社会,并且里面总是充斥着大量负面的事情。 温婉被他这么一问,马上也想歪了:“你是说她遇到麻烦了?” “我觉得有可能。我准备再打几个电话,如果还找不到她,或许就得报警了。你如果有她的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 温婉连声应下,挂了电话后去看江承宗:“姜艺珊失踪了。” “嗯,我已经听明白了。” “你说该怎么办?” “交给警察。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情。” “可万一……” “她是成年人。温婉,你只是个医生不是救世主,找人的事情你做不了。” “你就不能帮着想想办法吗?你认识的人多。” “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帮这个忙。但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原本不错的气氛一下子就陷入了谷底。温婉并不喜欢姜艺珊,有时候还觉得她挺讨厌的。但她真心不希望她出事儿,毕竟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啊。 过了两天温婉回医院上班,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顾元。两个人在医院里的小咖啡馆见面,顾元脸色有点难看:“已经报警处理,我想度假村那边警方也会去调查。可能过两天还会找我们这些人问话。” 温婉拿着咖啡的手一抖:“真的确定失踪了吗?” “嗯,失联这么多天,从初二下午就没人再见过她,到今天都快一星期了。如果她不是遇到麻烦,应该早就和家里人联系了。” 听了这话温婉一整天心里都闷闷的,脸上都没了笑容。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江承宗打来电话,温婉就把这事儿和他说了。江承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温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忍不住先开口:“你说,姜艺珊会不会……” “很有可能,这是最坏的打算。” 温婉简直吓呆了,好好的一场同学聚会竟会闹成这样,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江承宗是在度假村的湖边。当时她冻得半死,被江承宗搂在怀里。姜艺珊则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望着她,那眼神比起冬日里的湖水来得更加冰冷无情。 而这之后她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再没人有她的任何消息。温婉也给秦真等几个同学打过电话,让他们仔细回忆那天的点点滴滴。大家努力了半天,仅有的几个记着的也说只见到姜艺珊回自己的房间,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 甚至没有人看着她拖着行李从房间里出来。 秦真在电话里安慰温婉:“交给警方去处理吧,度假村肯定有监控录象,调出来一查就知道了。也许她是离开那里后又去了别的地方,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呢?” 这只是一句空洞的自我安慰,但现在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 江承宗挂了温婉的电话后坐在沙发里沉思。他不像对方那么多愁善感,他对姜艺珊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充其量就是一个认识的人罢了。 他派去度假村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查过那里的监控录象,证实姜艺珊大年初二那天下午确实带着行李离开了房间。录象只在酒店楼里有,她走出酒店大门后就失去了踪影,也再没人见到过她。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新年时分突然失踪,江承宗不觉得她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 姜艺珊失踪了,其他人的日子却还要继续过。 江承宗从林森那里拿到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上面清楚地显示他和小柔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从前曾有过的半分期待,就这么彻底打破。但江承宗意外地感到平静。 夜半无人的时候他也曾扪心自问,小柔是不是他的女儿有这么重要吗?他爱温婉这个女人,也就爱她的一切,包括她和别人生的孩子。如果小柔真是他的女儿,而他又在这时候选择和温婉复婚,或许这份感情就会掺杂一些别的因素。 现在所有的因素都被刨去,剩下的就只有“爱情”两个字。他突然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温婉的感情。这在他看来反而是一件好事儿。 他把鉴定报告折成只纸飞机,随意在屋里一扔。纸飞机划过半空落到了垃圾桶前,他也只当没看见,连捡都没捡起来。 从前他是个龟毛的人,现在他学会顺其自然。一切跟着自己的心走,这样才能活得轻松。 感觉一身轻松的江主播最近过得比较滋润,除了每天上台播播新闻外,其他时间都在琢磨怎么把老婆娶到手的问题。结果大概是老天爷看他实在太悠闲了,一时兴起就给他找了点事情做做。 大概正月十五的前一天,江承宗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冯小虎的代理律师,说冯小虎在看守所里提出要见他,希望他抽个空去看他一趟。 冯小虎这个名字江承宗并不陌生,就跟李大发一样完全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对方想要见他确实令他有些意外。从见第一面的时候起,江承宗就知道这是个人渣。后来的一系列事件证明,冯小虎确实是个渣到极致的男人。 如今他得了重病,还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来,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找他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冯小虎自然就会想到范珍珍。这个年纪轻轻走了错路的女人,也不知道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了。 他想也许为了范珍珍,他也该去见一见冯小虎。 结果第二天他去到看守所时,冯小虎一开口说的却不是范珍珍,而是另一个女人。 “江主播,我知道你是电视台的主播,你不是医生。我老婆犯糊涂总叫你医生,可我心里清楚。” “是,我是主播。但我是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冯小虎看上去十分憔悴,牢狱生活和疾病折磨已经快将他活活拖垮了。他现在也就是撑着一口气罢了,因为他想再见孩子一面,也盼着有些人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抬起两只耷拉着眼皮的眼睛,费劲地眨巴了两下:“江主揪,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也是大红人。你认识的人肯定很多门路也广,我想求你件事,成不成?” “你先说来我听听。” “你得先答应我。” “你不如?那我走了。” 江承宗说着起身就要走,冯小虎急了,隔着玻璃站了起来,拼命叫住他:“我说我说,你先坐下好吗?” 于是江承宗又坐了下来。冯小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道:“我想让我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叫宋小美,年纪大概二十出头,长得挺漂亮的。以前是海阔天空夜总会的小姐。” 江承宗这个人一向冷傲,所以朋友不多来找他帮忙的人也不多。自打他成了恒运的小开之后,借故来找他的人才慢慢多了起来。但这些人大多也是抱着求财的心态来接近他的,开口闭口谈的都是生意。像冯小虎这样的他是头一回遇见。 一个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人,和他只有数面之缘还被他揍过一顿,好不容易找他过来最后只为了让他帮忙找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妓/女。 江承宗突然很想问他,今天吃药了吗? “冯小虎,你关在里面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怎么了?” “你有见过老婆孩子吗?” “见过几次。珍珍有带孩子来看我,不过次数不多。她日子也不好过。” 江承宗皱眉:“你老婆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摊上你这么一个男人,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不幸。” “是啊。”冯小虎也跟着长叹一声,有点人之将死的感觉,“这还多亏了有你江主播,要不是你给我老婆结了住院费,还留了一大笔钱给她,她现在和孩子,可能已经……” 这话令江承宗有些意外,想不到冯小虎还有点智慧。 “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我认识的那些人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医院里的医生们见多了这种事情,心都变得很硬了。再说他们也管不过来,每个付不起医药费的人都要他们管,他们自己也活不下去。我跟人打听过你的背景,虽然不大清楚可也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电视台主播赚得也不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从一开始陪着我老婆生孩子,后来劝她不要自杀。对了,当时你劝她的时候还说起过住院费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应该就是你了。” “冯小虎,其实你挺聪明的,可惜走错了路。” “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惜已经回不去了。以前没得病的时候不知道生命的可贵,整天只知道出去耍横。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所以我才想找你,让你帮我把那个宋小美找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害我得病的那个贱/人!” 说到这里冯小虎一拍桌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旁边看管的狱警立马过来呵斥几句,见他变老实后才又退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是她?”无视冯小虎的怒意,江承宗依旧淡定从容。 “肯定是她,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就找过她一个。其实不是我找她,是她来找我的。我其实没这么人渣,老婆辛苦怀孕我也不是那种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人。我平时最多也就喝喝酒赌赌钱,我不爱沾女人的,真的。” 江承宗挑眉,示意他继续。 “这个女人年纪轻会打扮,看上去还挺高级。我有一次陪人去夜总会唱歌,她就主动缠了上来,说看着跟我有缘分,非要和我交朋友。我一时没把持住,这才着了她的道。可我没想到她有那个病啊。江主播,我怀疑她是故意把病传染给我的,这女人你一定要把她揪出来,要不然她还会害更多人啊。” “你现在良心发现,是不是太迟了?你跑去江南大厦砍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人这个事儿。你知道被你砍伤的那些人,有些终身残疾有些到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你觉得你还配活在这世上吗?” “江主播……”冯小虎突然情绪失控,掩面哭了起来,“我知道我是人渣我混蛋,我那时候一心只想报复社会。突然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活不了多久了,我真是觉得生无可恋。我当时就想拉几个垫背的。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江承宗看着面前哭得跟什么似的冯小虎,突然觉得这也只是个孩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还没学会自尊自爱,也不懂得承担责任,生生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了现在这样。 而他却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江承宗突然想到了小柔的生父,听温婉的意思那也是个人渣。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像冯小虎一样抱头忏悔痛哭不已? 尽管可怜冯小虎,但他还是没有立马答应下来:“找这个女人可以,但我要知道原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报仇,把她找出来后怎么办,一枪崩了她。还是把她也送进大牢,尝尝做牢的滋味?” “不是,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找你来了。江主播,这个女人不简单,我怀疑她跟……”说到这里冯小虎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轻声道,“眼朝哥有关系。” “朝哥?”这名字一听就像黑/社/会,江承宗本能地就想冷笑。 “是,就是朝哥。江主播你不知道朝哥是谁吗?” “不知道。” 冯小虎露出一脸震惊,仿佛不知道朝哥就跟不知道国家主席是谁一样让人瞠目。混他们那条路的人哪有不知道朝哥的,听到名字就恨不得立正站好行礼,从头到脚好好仰视一番这位大人物。 “江主播,朝哥很厉害的。” “我不用知道他有多厉害,你只要告诉我找宋小美有什么用就行。” “我说出来你就会帮我?” “你先说。” 冯小虎无奈地扯扯嘴角,回头看一眼那个狱警,然后把通话的听筒放近到嘴边,用几乎听不太清的声音细细向江承宗讲述所知道的一切。 当江承宗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外头天气灰暗,似乎就像他预感的一样,有一场大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他并未答应冯小虎任何请求,临走的时候只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吐出一句话:“你今天能在牢里还算幸运。但你有想过你的老婆孩子吗?你就不怕她们会死无全尸?” 冯小虎哆嗦了一下,低头不说话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迟了,从竹园小区爆炸了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到从前了。 江承宗带着一肚子的秘密往家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家里还将有更爆炸的事情在等着他。   ☆、第61章 奶爸 江承宗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站在那里的一个女人。 当时他没在意,把车开近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范珍珍。她一身棉衣站在冷风里冻得直发抖,手里居然还抱着那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 小区的保安就陪在旁边,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样子。按道理他们小区门口是不允许非住户长时间逗留的,里面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追究起来他们小保安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个女人比较特殊,她还抱了个孩子。那就跟个炸弹似的,也是小保安惹不起的。万一两人推搡间伤着孩子,就不只是饭碗问题了。所以小保安一脸苦相站她身旁,表情十分纠结。 江承宗的到来让他松了口气。还没等范珍珍上前,他先快走一步来到江承宗的车边,一脸为难道:“江主播,有个女人说来找你。她、她还抱着个孩子。您认识她吗?” 小保安说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总有种窥人*的错觉。江承宗知道他是误会了,大概是把范珍珍当成自己的风流债了。都搞出孩子让人找上门来了,这丑闻说出去可有点大。 江承宗露出一点笑意,冲保安点头:“那是我朋友,我来处理吧。” 小保安如释重负,笑着点头让到了一边。范珍珍就趁机挤了上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江承宗:“江医生……” 话刚出口,眼泪也一并流了下来。江承宗心想今天他跟他们一家子真是有缘,一下子全见着了。 他看范珍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想了想冲她道:“上车吧。” 范珍珍惊喜不已,立马冲到后排钻了进去,嘴里连声道谢。小保安在不远处看得起劲,嘴里还直咕哝:“怎么上了后排,这种时候不应该坐副驾驶嘛。” 江承宗当然没听到这话,见范珍珍上来他就问:“等多久了?” “早上就来了,保安不让进去,我只能在门口等。” 江承宗一看车上的时间,都快一点了,于是他也不多问,直接把车在小区门口调个头,就近找了家饭馆。 停好车后他带着范珍珍下车,问服务员要了个包厢,顺便让人挑可口的饭菜上几样。范珍珍的心思也不在吃上,见状还一个劲儿地谢江承宗:“江医生你真是好人,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这话听着像骂人,但江承宗知道她是真心的。范珍珍估计是走投无路了,身边一个能帮的人都没有,这才找上了他。 两人进包厢后坐下,孩子睡得正香,范珍珍就把她放在包厢的沙发上,旁边拿个椅子挡一挡。她自己则坐到江承宗对面的椅子里,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江承宗看她这样子以为她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找自己帮忙,于是主动开口:“你是不是缺钱?” 范珍珍闻言抬头:“江医生,哦不,是江主播,对不起,一直以来总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是,是小虎和我说的。他说你不是医生,是电视台的主播。还说我们住院的钱也是你出的。谢谢你江主播。你真是个好人。你不仅给我交了住院费,还留了那么多钱给你。要不是你,我们母女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范珍珍掩面痛哭起来。江承宗也不打扰她,就让她痛痛快快哭了个够。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过来上菜了,范珍珍这才躲到一边把眼泪擦干净,强忍着没再掉泪。等服务员走开后她看着满桌子菜直咽口水,江承宗就招呼她赶紧吃。 范珍珍真是饿坏了,为了省钱她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瘦得只剩骨头了。眼见一桌子的鱼肉她实在忍不住,二话不说先吃了两碗饭。 江承宗坐那里慢慢地吃着面前的一碟青菜,心里想着冯小虎和他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范珍珍对自己的丈夫了解多少,对他做的那些事又知道多少。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自己还是先别告诉她。这个女人的双肩看起来十分羸弱,应该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要为竹园小区的爆炸案负责的话,可能会直接晕过去吧。 范珍珍吃了一堆东西后心情好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点笑容:“不好意思江主播,我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实在是太饿了。” “为什么不吃东西,钱不够吗?” “钱还有一点,但我得给孩子留着。我现在不能出去工作,小虎又在牢里,那点钱不省着点花撑不了多久。我真担心孩子会出事儿,她跟着我一直没吃饱过。我奶水太少总喂不饱她。江主播,我一会儿能不能拿桌上的东西喂她吃一点?” 江承宗心里一阵难受。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悲惨的孩子,现在看到范珍珍的女儿,他才知道自己竟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他妈妈平安把他养大了不是? “她太小,这些东西她吃不了。”说着他拿出钱包,“我这里有一千块现金你先拿着,回头给孩子买点奶粉。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附近的银行,我再给你取点钱。” “不不,江主播,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范珍珍说着拿起面前的一千块,越过桌子想要还给江承宗。 江承宗却伸手挡了回去:“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钱拿着,孩子太小不能饿肚子。” “不不,这钱我真的不能要。江主播你赶紧收回去,我怎么能一次次拿你的钱呢。” 范珍珍倒也有几分骨气,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个钱。两人推搡间江承宗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湿了范珍珍的袖口。 “不好意思。”江承宗立刻道歉。 范珍珍却连说没关系,看了孩子一眼冲江承宗道:“江主播,你帮我看着孩子一会儿,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好。” 范珍珍转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趁江承宗没留意偷偷又望了孩子一眼。随即她两眼一闭关上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包厢里的江承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走到沙发边安静地望着孩子的睡颜。如果说投胎是门技术活的话,那这个孩子的技术显然比他还要差。 看她小小的缩成一团睡在睡袋里,江承宗不由想像着小柔小时候的样子,是不是也这么可爱,皮肤白白的,五官小小的,就像一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他见过的许多孩子都和这个孩子一样,但都比她长得更胖一些。看来这孩子就像范珍珍说的,出生到现在一直没吃饱过。母亲都没钱吃饭,孩子又怎么有奶喝呢? 江承宗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同情心简直泛滥到快没边儿了。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孩子,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后来他隐约觉得时间有点不对,抬手看表的时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从他们进门到现过去了四十来分钟,扣除两人刚刚说话的时间,范珍珍至少离开了二十几分钟。只是处理两个袖口,有必要这么长吗? 江承宗猛的皱起眉头,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范珍珍来找他不为钱,如果也不是为了冯小虎的话,那她是为了什么?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还说孩子有多可怜,却又不要他的钱。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她或许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江承宗立马叫来服务生,让她去这一层的厕所找范珍珍。服务员去了十来分钟后返回,告之并没有找到这么个人。江承宗又叫来前台的工作人员,仔细描述了范珍珍的长相和穿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眼前一亮道:“是有这么个女人,我看她出去了,好像往东边走了。” 听了这话江承宗有些无语。搞半天范珍珍以为他是开慈善机构的,自己养不活孩子就直接塞给他了?她以为他是谁,难道不会转身就把孩子送去警察局? 饭馆的工作人员看他脸色不悦都没敢说话,一个个悄悄退了出去。江承宗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居然就是范珍珍。 “范小姐,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利用我对你的同情心做这样的事情,你对得起孩子吗?” “对不起江主播。”电话那头的范珍珍显然在哭泣,“我实在是没办法。” “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但孩子我不能养。” “不是因为钱。如果只是钱,我不会来找你的。江主播我知道你是大好人,你一直在帮我,求求你再帮我这一次。我不会离开很久的,最多几个月。我现在不能待在s市,朝哥的人在找我,一旦被他们找到我会死得很惨。我不怕死,可孩子还那么小,我没有办法啊。带着她跑太容易让人发现了,而且我也养不活她。江主播算我求求你,你帮我照顾她几天吧。等我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我一定回来接孩子。我真的不能让她落在朝哥手里,那样她会死的。” 江承宗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狗血电视剧般的圈套里。 ------------------------------------------------------------------------------- 江承宗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让人赋与这么重要的“任务”。 看着躺在沙发里睡得正香的小萝卜头,他沉思了大约十分钟。范珍珍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萦绕,令他一时有些难以决定。是这样把孩子直接往警察局一塞,还是…… 大概半个小时后,江承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购物车,站在了家附近的超市收银台前。收银员是认识他的,平时结账的时候总爱冲他甜甜一笑。今天她照例抬头,可笑容刚咧到一半就僵在了那里。 向来英俊帅气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江主播,一手抱孩子一手拿东西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不适应。她发现自己说话都结巴了。 江承宗客气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手却没有停。他在超市里逛了一圈,照着说明买了两罐一阶的奶粉,两包s号的尿不湿,顺便还买了奶瓶、安抚奶嘴、湿纸巾之类的东西,最后一算居然有近千块,足足装了四五个袋子。 收银员看着江主播抱孩子拎东西箭步如飞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心目中最后一个白马王子钻石王老五,终于也跌入婚姻这座永久的坟墓了吗? 江承宗带着几大包东西回到家里,心里琢磨着还得再去买个安全座椅才行。要不这孩子简直不能出门,总不能每次出门都把她扔副驾驶吧。 到家之后他就忙活开了。孩子睡了半天已经醒了,因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刚开始还比较安静,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左看右看,一会儿吃吃手指头,一会儿吐吐口水,最后盯着江承宗的俊脸看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张嘴江承宗才体会到什么叫做“魔音穿耳”。从没想过一个孩子哭起来竟有这么大的能量,简直能把人的耳膜震穿。她要是搁在古代,那绝对就是一武林高手啊。 从没带过孩子的江主播望了孩子两眼,转身去烧热水泡奶粉。这一切还难不倒他,他也知道这么大的孩子不会翻身,让她在那儿哭两声没关系。 等他泡完奶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有些哭泪了,可怜兮兮地咬着手指头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奶瓶。她似乎知道那是给她吃的,竟挣扎着把手伸了起来,想要去够奶瓶。 江承宗微微一笑,直接把奶瓶往孩子嘴里一塞。小东西真是饿惨了,立马停止哭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大概六十毫升的奶,她不到两分钟就全下了肚。 吃完之后她小嘴叭嗒两下,竟又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江承宗拿着空奶瓶沉思片刻,开口问她:“是不是还要?” 小东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再次会起手去拿奶瓶。江承宗认为自己和她沟通成功,转身又进厨房,泡了五十毫升奶过来。 又是两分钟,小东西再次喝了个底朝天。和刚才一样,喝完后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江承宗仔细一琢磨,觉得不能再让她喝了。这么小的孩子一顿喝一百多也该够了,喝多了容易吐。 于是他收起奶瓶,冲她道:“好了,先喝到这里,你先睡一觉,过会儿再喝。” 他本以为这次沟通也会很顺利,没想到小东西哼哼唧唧半天非但不睡,反而再次扯开嗓子魔音再现。 江承宗微微一皱眉,原来养孩子不是想像中的事儿。他本以为让她吃饱穿暖,她就会自己睡着,他也就可以去干别的事情了。 结果这孩子一哭起来就没完,他只能打消休息的念头,试图与她再次沟通。结果这一次他话还没出口,孩子突然停止哭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在江承宗以为她想通了准备睡觉时,孩子毫无预警张开大嘴,整个人像座喷泉似的开始往外吐奶。 江承宗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眼看着孩子从身体里吐出无数的奶水来,她身下的床单瞬间全都湿了。 除了床单,孩子的脸上身上衣服上也全是奶,刚刚喝下去的那些似乎全白瞎了。 江承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他并不慌乱,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抽出纸巾来给孩子擦脸,顺便把孩子抱到旁边去,远离那滩奶水。 擦无脸后他开始给孩子脱衣服,先脱了睡袋,再脱里面的棉衣,等快脱到内衣的时候,突然手里一滞。 他想起来,他家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脱光了得给她穿什么呢? 结果就在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江承宗轻轻嗅了嗅,闻到空气里有一阵臭臭的味道。他低下头来望着孩子,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便便了?” 孩子哪里会回答,因为身上不舒服一个劲儿地哭,完全不理会面前这位超级大帅哥。江承宗头一回在“女人”那里碰了钉子。 既然没有回答,他只能自己求证。以防万一他拿了湿纸巾和尿不湿过来,解开孩子连体衣裤脚管上的两排扣子后,他震惊的发现情况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范珍珍因为没有钱,没给孩子买尿不湿,用的还是他小时候用过的尿布。孩子长时间没换尿布,屎和尿混在了一起,鼓鼓的一大包堆在下半身,甚至还从旁边流了出来。连体衣上已经沾了不少,连外面的棉裤上也有了一些。 江承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三字经,手里却丝毫不乱。反正床单已经毁了,他准备直接扔了,所以也就不在乎了。他把房间打上暖气,脱光孩子的衣服,擦干净她的小屁屁,换好尿不湿后把她抱到隔壁房里盖上被子,转身回来处理这一床的脏东西。 从床单到脏衣服,江承宗想也没想,卷成一团拿出个超级大的塑料袋来,一股脑儿全都装了进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屋里一阵止不住的臭味,让他恨不得直接把这房间也一并扔了。 孩子在隔壁屋里还不消停,依旧哭个没完。江承宗知道她肚子还饿却不敢立马给她吃东西,想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给温婉打了个电话。 专业工作还是要由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 那时候大概是快五点了,温婉正准备交接下班,接到江承宗的电话时她简直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你说什么,范珍珍的孩子在你那儿?” 话一出口她赶紧捂住嘴巴,幸好她这会儿不在办公室,大厅里吵吵闹闹的,没人听到她的话。 她走到一旁的玻璃前,压低嗓子又问:“这什么情况啊?” “详情一会儿再说,你快下班了吗?下了班能直接来我家吗?” “怎么了?” “我不会带孩子,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她。” “可是,我怎么能……” “范珍珍的孩子,你也有份,这烂摊子你得帮着一起收拾。” 温婉想范珍珍的孩子什么时候也成她的了。可仔细一想似乎是这样,如果一开始不是江承宗帮忙的话,范珍珍或许没那么容易生下孩子。他是一时好心,帮了别人一回又一回,没想到最后竟搞了个烫手山芋甩不掉了。 想像一下他家里现在的状况,温婉实在不舍得扔他一个人在那里处理。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孩子啊。 于是她只能答应下来。 江承宗对此比较满意,挂了电话后又给徐朗去了个电话,让他找小主播上台顶一晚上,自己今晚没空。徐朗一听这话恨不得哭爹喊娘,江承宗却不理他,直接摁掉了电话。 然后他进房去看孩子,意外地发现折腾了半天后孩子竟自己睡着了。房间里暖气打得很足,她又盖着厚被子,虽然全身上下只包了一片尿不湿,倒也冻不着。 江承宗就抓紧时间处理其他事情,比如把下楼去把垃圾给扔了,上来后又烧了壶热水,然后拿着奶粉罐子细细研究起来。 他想找找看上面有没有说明,比如该怎么喂孩子才不会吐奶。结果这花花绿绿的罐子上营养成分印了一堆,使用说明却只短短的两行字,一点有意义的东西都没有。 他只能放下罐子又上网去查,网络是个好东西,不一会儿就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喂奶的时候得抱在手里,喂得不能太快,一次不能喂太多,喂完了还得拍嗝才行。 无所不能的江主播深深地觉得,养孩子是门技术活。 大概一个小时后,温婉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她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呢?”听语气似乎还有点不大相信。 其实江承宗也不相信,居然有人会把孩子留给他一个大男人照顾。 他冲温婉一努嘴:“在房里,睡着了。” 温婉就轻手轻脚进房去看,果然就见大床上睡着个小不点儿,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硕/大的脑袋。 一想到孩子竟被亲生母亲抛弃了,温婉一时情绪上头,眼睛发酸有流泪的冲动。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孩子温热的脸颊,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妈,说不要就不要孩子了?那当初干嘛要怀她,又为什么要生下她?”   ☆、第62章 不差钱 说完这话温婉身子一僵,她感觉到江承宗从后面整个抱住了她。 刚才明明是混乱的气氛,这一下就变得暧昧起来。温婉忍不住挣扎了两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忍不住叫了起来:“什么都没穿!范珍珍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没有,她吐了回奶又拉了一回,衣服上沾得全都是,我给处理掉了。” “怎么处理的?” “连弄脏的床单一起扔了。” 温婉哭笑不得,冲他竖起大拇指:“我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你绝对是个土豪。大哥你以后有孩子要这么养的话,多少钱也不够你造的。衣服床单脏了洗洗就好了,干嘛要扔掉,又不是一次性筷子。我说你有备用的吗?” “床单有,衣服没有。” “你早说我就从家里带点小柔从前穿的衣服过来了。这附近有大超市吗?” 江承宗听她的意思是要现买,于是拿来纸和笔:“要什么你写上,你照顾孩子我去买。” 温婉也不跟他争,看得出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万事尽在掌控的江主播,在对待小孩子这个问题上有点棘手。她起身去客厅去看江承宗买的东西,边看边说:“奶瓶刷得买一套,不然你这奶瓶永远洗不干净。热奶器有买吗?算了你不喂母乳,用不上那东西。对了纸巾最好买一箱回来,养孩子最费这东西。你这奶粉尿不湿买少了,最好一次多屯点。还有啊,得给她买把小剪刀,母婴店有卖,专门修小孩子指甲的。别看这么小一个人,指甲长起来可快,动不动就抓自己一脸花。还有什么再让我想想,你家有脸盆吗?塑料的,你多买几个,给孩子洗脸洗屁股洗衣服,都得分开用。你是不是不差钱,要不索性买个小洗衣机。我听说有一种进口的小型滚桶洗衣机,挂墙上的,可漂亮,专洗小孩子衣服,还带蒸煮功能。那衣服洗出来香啊……对了对了,你还得买专洗孩子衣服的肥皂或是洗衣液。婴儿洗护用品也得买一套,还有润肤露按摩油爽身粉护臀膏……” 温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刚开始江承宗还在纸上认真记一下,到后来索性停了手双手抱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温婉让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脸道:“干什么,你看我有什么用?” “你不如让我直接搬个母婴店回来算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江承宗,你是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养个孩子本来就要买很多东西。我这还没说完呢,棉签得买特细的,粗的不行。奶瓶得再多买几个,还要配套的奶嘴。你这还算好的,你要是当妈的喂母乳,那还得买防溢乳垫哺乳纹胸吸奶器。你这已经是精简的了。” 江承宗突然想,果然不该一时心软,就该在捡到孩子的第一刻就送到警察局去。他从前一直以为养孩子只要奶粉尿不湿就够,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最终他出门购物的清单列表拉了整整一满页。温婉还在那里想着要添点什么,江承宗已经不听她的径自出门去了。看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温婉忍不住撇撇嘴:“果然男人都一样,嘴里说着爱孩子,可一到出力的时候就恨不得孩子是别人家的了。” 她突然想如果小柔不是这么大了而是个奶娃娃的话,江承宗会不会吓得转头就跑,再也不提跟她复婚的事情? 事实证明温婉确实有点小人之心。江承宗虽然不满意把好好的家搞得跟个母婴用品店似的,但该买的东西还是一样不拉全买回来了。孩子的衣服还不是在超市买的,而是去附近专开的高级童装店买的。光那十几件连体衣就花了近两千块。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类用品,今天江主播把一个月的工资全搭了进去。 他把大包小包提进来搁在客厅的地板上,抬头冲温婉道:“洗衣机我问过了,附近的一家电器行有卖,但目前没货。我已经定了一台,三天后会有人来安装。” 温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土豪就是土豪,别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要养几天,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要知道光那台洗衣机就好几千,江承宗要没点经济实力,绝对不可能这么流水似的花钱。 范珍珍不可能一辈子把孩子留在这里,她总要接回去。退一万步讲即便她不接回去,江承宗也不能一直养着啊。过一段时间孩子的问题总得解决,他买这么多东西基本都是浪费了。 温婉看着那长长的收据,忍不住问:“你到底花了多少啊,还有钱吃饭吗?” “没有了,所以以后每天上你家去蹭两顿。” 温婉冲他做了个鬼脸,拿起一套衣服剪了标签就进房去:“本来是要洗洗的,可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光着,先穿一件吧。一会儿剩下的我都过遍水。对了,毛衣和小棉被买了吗?” “买了。” 温婉给孩子穿好衣服后抱出来,放在沙发上继续拆东西。江承宗品味很不错又舍得花钱,买的衣服质量特别好款式也很漂亮,小姑娘被这么一打扮立马不一样,整个人就洋气了起来。 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似乎特别高兴,挥舞着两只小手冲江承宗直乐,就像知道这是他买的似的。江承宗一时有些愉悦,伸出手来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脸夹,冲温婉道:“我本来想着还得再买辆婴儿车,但超市里的质量都不好。你有好的牌子推荐吗,改天我们一起去挑。” “你还要买婴儿车?” “是,不然孩子怎么出门?虽然现在天然有点凉,但她也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抱着她也不是不行,但她要是睡着了还是得有辆车。我看超市里还有卖那种背带,把孩子背在前面,挺有意思的,这玩意儿有必要买吗?” 温婉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彻底收回刚才的那些话,江承宗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出力的时候就开溜的男人,他简直就是父爱泛滥兼财大气粗,这是准备把范珍珍的女儿当自己孩子养的节奏了啊。 于是她好心劝道:“其实没必要买,那东西用得频率不高,孩子稍微大一点就不能用了,还不如推车来得实用。可你真打算就这么养着孩子,你得养到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先养着吧。等哪天孩子妈妈回来了,我再还给她。我相信范珍珍,不会一直不管孩子的。” “你没想过把孩子送去警察局,或是福利院?” “警察局有想过,但前提是他们得赶紧找到范珍珍才行。万一找不到孩子就得送福利院,而我并不打算让孩子去福利院。” “为什么?” “她有父母,为什么要去福利院?那种地方不是孩子应该去的地方。”江承宗说到这里眼前一黯,情绪很明显有了轻微的波动。 温婉一下子抓住了这个瞬间,探询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江承宗冲她笑笑,那笑容充满暖意,却有一丝苦涩夹杂其中:“我小的时候,差一点就进了那地方。有一段时间我妈身体不好,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当时就有邻居提议让我妈送我去福利院,好减轻负担。我妈不忍心让我饿死,也就动了这个念头。有一天她领着我搭车去福利院,都走到门口了,这时候我跟她说了句话,说我想回家。我妈突然就情绪失控,抱着我痛哭起来。然后她赶紧带我离开那里,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后来我们两个回到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好心的邻居奶奶给了我们五十块钱,才帮我们度过了那个难关。那时候是九十年代初,五十块钱对一个老人来说算不少了,我知道她攒了很久才攒起来。我心里一直很想感谢她。所以我打工挣到第一笔钱时就买了东西去看她,想把钱还给他。她收了水果却怎么也不肯收钱。” 温婉感动得眼泪直掉,这事情江承宗从来没跟她说过,这是她头一回听说。低头看看怀里玩得正高兴的孩子,她真心觉得她是幸运的。 “那老奶奶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我念高中的时候她去世了。我以前总想,等我长大了赚了很多钱,我就把她当亲奶奶供起来。可时间不等人,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温婉,人生其实很短暂,我们不应该让一些无谓的事情不停地浪费时间。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最好趁现在就做。不然过个五年十年,也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温婉抱着孩子咬唇不语,心里七下八下无法做出决定。江承宗伸出手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凑过来跟小不点儿玩,边玩边笑道:“这个孩子,就我们两个来养吧。” “我们养?” “是,虽然是别人的孩子,但还是由我们来养吧。我想小柔也会高兴的。” ------------------------------------------------------------------------------- 温婉没能拒绝江承宗的提议,但即便如此,光靠他们两个人也是养不了孩子的。 他们白天都得上班,温婉动不动还要值夜班。更何况她家里还有一个呢,不可能扔了亲生的去给别人带孩子。 于是江承宗再次大出血,找了个阿姨回家。温婉心疼得直呲牙,暗道这个范珍珍简直害死人。但又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居然挑中了江承宗。要知道若是把孩子丢给寻常人,即便是她温婉,这孩子十有□□也得送去派出所。一般人家养自己的孩子都困难死,哪来的闲钱再养个别人家的。 可江承宗是土豪,并且是个彻彻底底的土豪。给孩子花钱从不手软,买东西不看价钱,只要他觉得有需要说买就买了。 阿姨请回来后一切都上了正轨。白天阿姨在家带孩子,顺带着做点家务。江承宗有时候也会搭把手。晚上他有节目要播,反倒是温婉有点时间,所以很多时候她下了班会来看看孩子,喂喂奶逗逗她,再抱着哄个觉洗个澡什么的。 这孩子没有名字,温婉就总是宝宝宝宝地叫她,慢慢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这么叫。她抱着宝宝的时候总会想到小柔,刚开始的那一年真是艰难啊。她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妈妈在家里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累得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偏偏她爸爸还不消停,动不动搞什么离家出走。 他一走她们母女就得带着孩子去寻他。所以后来他走得没影儿的时候妈妈甚至还说过这样的话:“幸亏走了,他再不走我们母女三人也得让她折腾死了。” 话虽如此,温婉心里还是难过。那毕竟是她的父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每每想起来她都揪心地想哭。 江承宗为了这个孩子推了很多工作。晚上十点的深度采访已经完全交给别人了,他甚至有考虑换个时间段,改播午间新闻。但台长坚决不同意,语重心长地劝他:“小江啊,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可你是我们电视台的活招牌啊,晚间新闻多重要的时间段,不能拱手让给别的电视台。我虚长你几岁,跟你爸爸也是朋友,就厚着脸皮自称一声叔叔吧。叔叔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咱们也不打哑谜,这电视台说到底最终还是你的,你现在把它搞红火了,将来好处全都是你的。你再辛苦几年,台里正在物色人选培养新人,一有合适的我立马让你‘退休’,你看成吗?” 台长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像江承宗这样的品行相貌,再找一百年也挑不出第二个来。按他的意思最好能让江承宗一直播下去,播到七老八十才好呢。可人家明显不可能听他的,所以他只能用空话哄着,等哪天哄不下去了再说吧。反正他也快六十的人了,再熬几年退了休,就把这烫手山芋扔别人手里了。 江承宗也了解台里目前的状况,虽然一路高歌猛进势头良好,但晚间新闻是重中之重,他轻易离开不得。过年那段时间他才走几天,用徐朗的话来说,收视率简直惨不忍赌,他都想要去跳江了。 “全国第二,居然跌到全国第二。兄弟你再不回来,我……我就不活了!” 于是换时间段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他只能继续跟温婉轮流着照顾孩子。好在有阿姨的帮忙,大部分时间他只要出钱就可以了。 偶尔他也会偷懒找别人上台去,自己则约了温婉让她带小柔出来吃饭。温婉现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很多事情根本想不周全,她也就索性不去想了。江承宗约她她就出来,连带着还能让小柔高兴高兴。 结果江承宗不仅自己来,还把宝宝也一并带了出来。小柔头一回见宝宝的时候简直惊呆了,一个劲儿地往婴儿车里探头,想跟那团小肉一起玩。 温婉则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承宗,心里连连感叹:生得好果然什么都好啊。 就刚才江承宗推着婴儿车进来的那十几秒,她感觉整间餐厅的人都停止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优雅的姿态从容的气度清隽的容颜,简直让温婉心肝脾胃肾都同时颤抖了。 江承宗依旧和之前一样,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他买的这辆婴儿车温婉当然听说过,价值一万多,全进口高档用料,关键是异常高大。大部分中国妈妈都hold不住这辆车,因为它实在太高了。身高低于一米六五的妈妈推着它,总有一种违和的感觉。 温婉觉得这是为欧美高挑个子的大美人专门设计的车,那些海报上金发碧眼的洋妞儿推着这车时,怎么看怎么有大片的感觉。 而江承宗个子高挑身材出众,配上那张令人心悸的脸,推这辆车真的太合适了。简直让人恨不得请他当个模特儿,好好拍一组杂志专题照片。 江承宗坐下后伸手在温婉面前晃了晃:“看什么?” “看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公共场合麻烦收敛一点,至少把口水擦了。” 温婉白他一眼,转头去看宝宝:“你怎么把孩子带出来了?” “我说过,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那你有带母婴包吗?” 江承宗拍拍挂了车边的大包:“阿姨都给准备好了,应该没问题。” 小柔在一边插嘴:“江叔叔,这小宝宝是谁的呀?” “是我的。” “你的,这是你的孩子?” “嗯,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 小柔愣住了,疑惑地看着温婉:“妈妈,你什么时候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呢?你没有大肚子呀,为什么……” “小柔,别听你江叔叔胡说。这是你江叔叔朋友的孩子,托他照顾几天罢了。” “是吗?”小柔依旧有点疑惑。她仔细看了看那孩子的脸,又看看妈妈和江承宗,喃喃道,“我觉得她长得挺像妈妈的。这是不是妈妈你和江叔叔生的孩子?” “当然不是。” “可我觉得很像啊。” “小孩子没长开,看起来跟谁都像。” “会吗?外婆说我从小长得就不像妈妈。我也觉得不像,妈妈,你看我是不是比较像江叔叔?” 温婉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顿时咳了起来。她赶紧打断小柔的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吃蛋糕?” 吃货小柔立马乖乖坐下,一本正经拿起菜单开始翻看:“妈妈,我要吃蛋糕,还要吃冰淇淋。” “行,都吃,但你得先吃饭。” 小柔赶紧抬手,招呼服务员:“点菜!” 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多了个小婴儿,状况一直不断。刚开始的时候孩子睡着倒还好,结果不到二十分钟她就醒了,嗯嗯啊啊吵着要喝水。江承宗经过几天的训练显然熟练不少,从包里拿出奶瓶和奶粉,又问服务员要了热水,调好牛奶后把孩子抱在手上,围上围嘴细细喂她喝。 近百毫升的牛奶一会儿就喝光了。他放下奶瓶调整孩子的身体,一手托着她的脖子一手轻拍她的背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拍了大概六七十下后,孩子打了一个巨大的嗝,江承宗满意地笑笑,又把她放回了婴儿车里。 小柔看得目瞪口呆,悄悄问温婉:“妈妈,江叔叔为什么要打她呀?” “那不是打,是拍嗝。小朋友都这样。” “都这样?”小柔惊讶地捂住嘴巴,“我小时候也这样吗?” “当然了。” “那我长大了也要生个孩子,给她喂奶帮她拍嗝。太好了,明明是打她还可以跟她说是拍嗝。下次我去幼儿园也这么干。” 温婉立马提高警惕:“你想干什么?” “下次王俊再烦我的时候我也打他,然后跟他说是拍嗝。” 温婉简直被女儿举一反三的小心思彻底打败了。江承宗却不以为然,反倒给小柔竖起大拇指:“想法不错。那个姓王的小子怎么回事儿,他经常烦你吗?” “是啊,可烦了,每天带点什么东西就来找我,围着我吵得要死。有时候我真想打他呀。” 江承宗双眉一挑:“这小子这么烦人?以后他再烦你你就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温婉冷汗直流,赶紧制止:“你这是在教坏小孩子。” “不,我只是想教那小子明白一个道理,漂亮姑娘是要从小用心追求的。像他这样胡追一气只会适得其反。他今天可能会恨我,但他将来一定会感谢我的。” 温婉简直说不过他,这个男人歪理实在太多,既霸道又□□,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结果他们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那边宝宝已经痛痛快快地拉了一大泡。拉完之后她小嗓子一扯,提醒江承宗给她换尿布。 温婉抢在前面去抱孩子:“给我吧,我来比较方便。” 江承宗也不和她争,把包和孩子递给她后继续和小柔吃饭。小柔目送妈妈离开,扭头压低声音问江承宗:“江叔叔,报告有没有做好?”   ☆、第63章 神助攻 江承宗没有回答,反问道:“小柔你希望是什么结果?” “我当然希望你是我爸爸啊。” “为什么,如果是别人当你爸爸不可以吗?比如你顾叔叔。” 小柔拿着挖冰淇淋的勺子歪头认真想了想:“其实我以前挺喜欢顾叔叔的,可后来江叔叔你来了,我好像、好像……”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她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但毕竟年纪小词汇量有限,虽然伶牙俐齿却还是打了咯噔。 江承宗就好心地替她补了一句:“叛变吗?” 这个词小柔电视里听过,隐约知道意思,就点点了头:“嗯,好像是这样的,我好像更喜欢江叔叔你啊。” “所以你希望我当你爸爸只是因为你喜欢我?” “嗯,我想每天和你在一起,看到你我就觉得好高兴。为了你我要快快长大,等长大后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这话说得直接又奔放,江承宗异常感动。他心里忍不住想,要是温婉能像她女儿这么坦白就好了,说不定两人早就在一起了。 江承宗就笑了起来:“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验不验都无所谓。只要我当你的爸爸,和你还有你妈妈生活在一起,你的愿意就可以实现了。” “可是要怎么实现呢,我们现在不住在一起啊。宝宝能和你住,我们怎么办呢?” 江承宗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一般。他这样的神情搞得小柔不免紧张起来,两只小手不自觉地就捏到了一起,脸上露出用力的表情:“江叔叔你快想想办法,快点快点!” “别着急,我正在想。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 “怎么了?” “你妈妈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小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江叔叔你想娶我妈妈当老婆,可她不愿意是不是?” “真聪明。”江承宗摸摸小柔的头,就冲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他也得把温婉搞到手才行。 “如果你想让我娶你妈妈的话,小柔你就要帮我。” “嗯,怎么帮呢?”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们先说好了,这事儿不告诉你妈妈,咱们悄悄进行。如果我有需要会告诉你,到时候你见机行事。” 小柔对最后四个字理解上有点困难,但整体的意思她已经听明白了。于是便露出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江叔叔,我一定听你的。” “好,记住啊,先别告诉你妈妈。” “一定。”说着小柔伸出手来,“咱们拉钩。” 江承宗笑得一脸灿烂,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小柔的小肉手指,两个人对视一笑,彼此都很满意。 温婉抱着换好尿布的宝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温馨的一幕。江承宗面对着她,笑得神采飞扬,当真是美得不像话。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喜欢她,温婉内心顿时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她走过去笑着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妈妈,我跟江叔叔打钩钩呢。” “为什么打钩钩?” “因为……” “嗯哼。”江承宗故意夸张地咳嗽一下,立马吸引小柔的注意力。 于是她一把捂住嘴巴,冲温婉摇了摇头。 “你们俩搞什么鬼呢,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事了?” “是,是干了点什么,但不能让你知道。” 看看江承宗那一脸欠揍的样子,温婉转而去“逼问”女儿:“告诉妈妈,你们聊什么了?” “不能说,妈妈你不要问了。” “小柔你不听妈妈话了?” “我看她本来就不听你的话吧。”江承宗慵懒地插了一句,那样子真是随意潇洒得够呛,在场的三个“女人”,除了宝宝外,其余两个都睁大了眼睛看得一丝不苟。 餐厅里其他人也忍不住向这里投来羡慕的目光,怎么看这都像是和乐的一家子,父母带两个孩子出来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眼红。尤其是那男的,颜值惊人得高,搞得那些女的一个两个心猿意马,真恨自己怎么没早认识这样的极品。 于是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温婉有点别扭地吃完了整餐饭。回家的路上坐在车里,小柔忍不住冲她道:“妈妈,我们也去江叔叔家住好不好?” “为什么?” “我好羡慕宝宝啊,她能每天看到江叔叔,她多幸福啊。” 温婉心想宝宝那么小她懂什么啊,江承宗美成一朵花在她眼里也不及奶瓶来得亲切。 “我们得回自己家,不能跟江叔叔住一起。江叔叔家太小了,住不下了。” “怎么会呢?我不信。” “是真的。江叔叔家就两个房间,宝宝和阿姨要住一间,江叔叔要住一间,你要是去了住哪里呢?” 小柔认真想了想,大义凛然道:“我可以睡客厅啊。” 温婉顿时厥倒,这孩子怨念如此之深,竟连温暖柔软的大床都可以放弃。她忍不住瞪一眼江承宗的后脑勺,对方在后视镜里捕捉到了这一刻,微微一笑道:“怎么,把怨气都撒我头上?” “肯定是你教坏了我女儿。小柔你告诉妈妈,江叔叔是不是跟你说让你去他家住?” “没有啊。” “你别撒谎,老实告诉妈妈。” “真的没有啊,妈妈。” 江承宗嗤笑一声:“行了,别屈打成招了。孩子有没有撒谎你这当妈的难道看不出来?” 温婉仔细看看小柔的表情,觉得确实不像假的,这才信了她。 江承宗把她们送回家后再开车回自己家。宝宝在车上已经睡着了,到家后他把孩子往阿姨手里一交,就回房洗澡去了。洗完澡出来后一看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这人是他爸的一个下属,也算是他的朋友,最近他拜托对方查宋小美的情况,想来是有线索了。 于是他回拨过去,对方果然告诉和他说查到了一些东西,并且还拍了一些宋小美最近的照片。江承宗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两人约好第二天见上一面,详细谈一谈关于宋小美的情况。 第二天江承宗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一个人出门。他开车去到一个商场,把车停下后上楼转了一圈,再下楼去停车场的时候却没去取车,而是直接坐进了另一辆t打头的黑色轿车里。车子悠悠开出商场停车库,一路往电视台的方向开去。 “我查到宋小美离开了海阔天空娱乐城,现在在一家不大的夜总会上班。这会儿白天夜总会没开门,我先带您去认认地方。我跟踪了她几天,感觉她就住在夜总会的楼上,白天休息晚上开工。” “她有发病的迹象吗?”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递上来个信封:“好像没有。这是我拍的照片,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我听说这种病因人而异,有些人携带病毒几十年也不会发病。有些人一染上就完蛋。” 江承宗拿出照片细细看,因为是偷拍,照片不是太清楚,但也能看出宋小美化着浓妆的脸上没什么异常。她应该还没有发病,但未来怎么样不好说。更何况她现在还在继续干这种工作,这个城市因她而得病的男人数量将迅速扩大。 不光是那些男人,还有男人家里的妻子或是女朋友。宋小美就是一个带毒体,她的传播能力是相当惊人的。 江承宗想了想,冲年轻人道:“想个办法把这夜总会给端了,里面的从业人员最好一个不拉全都送去检查一遍。” “那得通过警方吧。” “当然要通过,查处违法卖/淫场所,本就是他们的工作。”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用力点了点头,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该怎么冲那小夜总会下手了。车子在公路上一路飞驰,大概五十分钟后终于停在了那家夜总会的门口。 此时正是白天,夜总会门前的一条街上冷冷清清,人和车都非常稀少。这是条卖/淫一条街,路两边像那样规模的夜总会不下六家。剩下的除了小吃店外就是出租房,要不就是理发店,这会儿全都大门紧闭,显然这里和整个城市的氛围格格不入。 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夜里才是热闹喧嚣的美景,白天只是用来补眠的。 年轻人指着一家有点旧的招牌道:“就是那里,宋小美就在那里上班。这会儿太早不人,要到晚上大概六点左右才会慢慢热闹起来。您晚点时候要来吗?” 如果可能的话,江承宗倒是很想进去亲自会一会那个宋小美,和她谈上两句。但他目标太招摇,且不说他长成那样太引人注目,就是他的身份也不适合进这种场所。回头让好事之人拍到放到网上,引起话题是小,打草惊蛇是大。 于是他摇摇头:“不去,走吧,在这儿待太久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年轻人应了一声,把车开出了那条不算宽的夜生活一条街。当车子刚开到路口的时候,迎面却蹿出来一个人,直接扑到了他们的车盖上,然后像摊烂泥一样慢慢倒了下去。 ------------------------------------------------------------------------------- 江承宗刚想下车,年轻人却一把拦住他:“您坐着,我下去看看。” 这里虽说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江承宗身份特殊,还是小心为妙。 “任波,你小心。” 叫任波的年轻人冲江承宗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绕到车头,还没走近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再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并没有流血的迹象,于是便走近他身边蹲了下来。 刚才他车速不快,即便撞到人也不至于会晕过去。任波伸手在那人的鼻翼下探了探,发现还在呼吸。他又扳过那人的脸瞧了瞧,长得人模狗样就是醉得不轻,那阵阵的酒味儿直冲鼻子,想忽视都不行。 这时江承宗打开车窗探出头来:“什么情况,撞伤了吗?” “没有,是个醉汉,大概是喝醉了。” 江承宗刚要开口,就听任波叫了声“哎哟”。他二话不说推开车门下车来:“什么情况?” “您看,他口吐白沫,只怕情况不大好。咱们要管吗?” “当然要管,再怎么说也是在咱们车前倒下的,扔一边说不过去。你赶紧扶他上车,先送医院再说。” 任波费了点劲儿把人扶上车,往后排座位一扔就抱怨:“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副德性。咱们去哪家医院?” 江承宗想了想,最后挑了林森工作的那家。一路上任波还有些担心:“回头这人不会讹咱们吧。我刚刚看得真真切切,他是自己扑上来的,不是咱们撞的。这万一要有点什么,我们责任可就大了。他这口吐白沫的,病得可不轻。” “别担心,到底什么情况医生能检查出来。若真是咱们造成的,该怎么赔就怎么赔。若不是,那么大个恒运在后头撑着,你还怕他赖上你不成?” 任波一下子就心定了。少爷说得很对,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可是恒运的人,又是替少爷出来办事。出了事儿少爷不会不救他,关键是谁也没这本事把不是的事情硬往恒运的人身上扣。 想到这里任波的心安定下来,一脚油门直奔医院而去。路上江承宗给林森打了电话,对方就直接在急诊室那边等着。等人一送来他也陪着一起进去,几个医生护士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把人从死亡线上暂时拉了回来。 林森出来跟江承宗汇报情况:“是急性酒精中毒,光闻他身上的味儿就能知道这人肯定喝了不少。” “能救活吗?” “目前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酒精中毒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他这算幸运的被你捡着送来了,要再晚送来十分钟,我还真说不好。另外我发现他情况比较特殊,好像除了酒精中毒外还有别的症状。” “什么症状。” 林森撸起自己的袖管指给江承宗看:“这里还有这里,全是针管儿。我敢肯定他是个瘾君子。” 又吸毒又酗酒,这人还真是一朵奇葩。江承宗心想这样的人,活得过今天也不见得活得过明天。早晚是个死。 有时候他挺不明白的,怎么就有人这么轻贱自己,活得好好的非要沾那些东西。他从前活得那么辛苦,尚且没想过要麻痹自己。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他转头冲林森道:“人我就交给你了,尽量给我救活。花钱不用省,都算我的。” “行,有你江主播一句话,我还不事事照办啊。” 江承宗又跟他客气了几句,随后就带着任波走了。在回商场的路上他同任波说:“想办法查出那个人的身份,最好能找到他的家属。不管怎么样,得让家属见见他。” 任波自然照办,一路把江承宗送到两人之前见面的商场停车场,然后江承宗下车上了自己的车,和任波分两个方向各自回家。 江承宗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阿姨做完菜正在房里哄孩子睡觉,江承宗就自己就着冷饭菜吃了点东西。吃过东西后小柔给他打了个电话,是借的高老师的手机。小家伙在电话里一个劲儿诉说对他的想念,一副恨不得立马见到他的样子。 江承宗拗不过她,答应今天下午接她放学,还要买冰淇淋给她吃。小柔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才满意地放下电话。 江承宗算算时间还够就睡了午觉,大概三点多起床去幼儿园接小柔放学,顺便给徐朗打个电话说自己晚点到。省得他一到时间见不到他人就急得上蹿下跳,跟只蚂蚱似的。 他把小柔接到了幼儿园附近的冷饮店里,给她买了冰淇淋后就坐那里看她吃。初春的下午暖意融融,小柔明亮的小脸被阳光照得特别清晰,江承宗看着看着竟有几分失神。 他突然想起了家里收着的一本相册。那里面全是他的照片,从刚出生到十来岁的都有。有一张大概是他上小学前,有一次妈妈带他出去玩,买了根冰棍给他吃。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慢慢地吃着,妈妈则举起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那些都是童年仅有的快乐记忆,自从妈妈过世之后他已经很少翻那本相册了。今天看到小柔的样子,他猛的就想起那张照片来了。 虽然他们性别不同生活的年代也不同,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小柔看起来和那张照片里的自己竟是如此相似。以至于他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细看过小柔的长相,只觉得她是个长得漂亮有些调皮的小姑娘。五官看起来和温婉不大像,他就一直认为孩子像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加上林森给他们两人做的亲子鉴定,更令他没了那方面的想法。 可今天为什么会……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又仔细看了遍小柔脸部的轮廓,越看越觉得和自己小时候长得相似。他从小就漂亮,经常被人误认为女孩子,妈妈虽然没钱但总把他收拾得很干净,照片里的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跟眼前的小柔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一个不是他的孩子,竟与小时候的他长得如此相似? 江承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小柔忙着吃冰淇淋没留意到他的失神,一直到温母过来领孩子回家,才打破这少见的宁静气氛。 温母见到江承宗免不了还是有些紧张,一紧张这脑子就变笨,嘴也不听使。明明应该赶紧带孩子走的,她偏偏客气地问了一句:“小江啊,晚上要不要去家里吃顿饭?” 对方长辈主动邀约,江承宗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马笑着起身礼貌点头,但十分不客气地就准备去唠扰了。 温母走在后面持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背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回头指不定又要怎么被女儿埋怨了。 温婉下班回来的时候就见江承宗正坐她家客厅翻报纸,立马翻了个白眼:“你不去电视台吗,昨天你就没上吧?” “嗯,今天我还休息。” 少东家嘛,想休息就休息了呗。虽然徐朗在电话里哭得很惨,但跟他的追妻大计比起来,兄弟情什么的就得靠边站了。 温母一见女儿回来就心虚,偏偏小柔这个大喇叭还在边上广播:“江叔叔来幼儿园接我放学,给我买的冰淇淋。外婆就请江叔叔来吃晚饭了。” 温婉看一眼自己妈妈,心里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吃过晚饭后小柔想起江承宗之前让她帮忙的话,于是一拍板就做了个决定:“江叔叔你今晚别回去了,在我们家睡吧。” 温婉正在剥桔子,闻言手一顿。幸好不是削苹果,否则非削掉手指不可。 “小柔你别闹,江叔叔要回家的,家里还有小宝宝呢。” “宝宝有阿姨啊。妈妈,晚上让江叔叔睡你房间里吧。” “小柔!” “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这样到底哪里好了? 温婉无奈去看江承宗,只见对方四平八稳坐在那里,脸上既不显得喜悦又不见难过,完全是从容不迫。 她冲对方眨眨眼睛,示意他赶紧拒绝孩子的提议。偏偏江承宗像是对手里的报纸很感兴趣,一直埋头看报,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气得温婉剥了一手的桔汁儿。 “小柔,妈妈不能和江叔叔一起睡。” “这样啊,那妈妈和外婆睡,我和江叔叔睡吧。” “不行。” “为什么?江叔叔以前就跟我一起睡过啊。” 温婉都快被孩子打败了:“江叔叔明天要上班,得早起,不能在我们家睡觉。这里离电视台太远了,江叔叔上班会迟到的。” “不会啊。”小柔根本不上当,头脑清晰地反驳道,“江叔叔是晚上上班,早上不用上班的。” “你又知道。” “当然啦,妈妈每天晚上看新闻我也有看啊。江叔叔在电视里好漂亮啊,不过还是现在这样最好看了。” 一直“认真”看报的江承宗突然抬起头来,冲温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温婉一见这笑就心虚得低下了头。是啊她承认,只要江承宗不在她总是尽可能会看晚上七点档的新闻。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无论怎么看永远都是看不够的啊。   ☆、第64章 女生外向 江承宗救回来的那个男人一直住在林森他们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他每天打一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死不了但也没有醒,一直就这么僵持着。 任波那边进展也很缓慢,他带着人去那条夜总会街查过,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里每天人来人往,要不是熟面孔确实很难让人记住。 一时间这个男人的身份成了个谜团。 江承宗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办,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人治好。他往这人的账户里打了一笔钱,让林森用最好的药,务必把这人从死亡线上抢救下来。 另一方面他也在继续处理宋小美的问题。她现在工作的月光夜总会已经被警察检查过,并且勒令停业整顿。当天晚上所有在里面工作的人全都被带回警局录口袋。宋小美之流的以非法卖/淫罪被暂时拘留,并且在对她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查出她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江承宗拿着宋小美的照片去拘留所看冯小虎的时候,对方激动得眼泪直流。但情绪平稳后他又不免担心:“宋小美只是个小棋子,看来朝哥对她也不信任。想想她以前在朝哥的海阔天空里也算有点名气,现在竟沦落到去那种地方,真是堕落啊。” 江承宗对这种人的三观简直无语,都是卖身,在哪儿卖还有讲究?干这种工作还分个贵贱高低不成? 冯小虎咳嗽得厉害,掩着嘴颤抖了半天身体才缓过来:“这女人可能知道得也不多。江主播你要细细往下查,朝哥这人水很深,要真挖出来是条大新闻。” “所以你找我过来,就是想卖这个新闻给我?” “我知道你们搞新闻的都喜欢这种,越大越好。我也是没办法,我是没几天好活了,可老婆孩子还要过下去。所以才拿这个事儿跟你做个交易,我把这事儿卖给你,你顺着宋小美往下查,指不定能把朝哥一铲子挖出来。至于我要求也不高,珍珍和孩子求求您多照顾一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承宗很想说你孩子现在就在我家里,但忍了忍还是没说。冯小虎是活不长的人,搞不好案子还没开庭他就先挂了。让他知道他老婆扔下孩子自己躲起来这种事对他没有意义,倒不如不说为好。 江承宗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承诺什么,和上次一样快步走出看守所大门,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晚上八点播完新闻江承宗一个人下班回家。隋忻最近一直很安静,没什么过激的举动。就好奇陷害温婉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优雅高贵的千金小姐,和他也一直保持恰好的距离,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今天是他们两个搭档,下班后隋忻说还有事情就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江承宗像往常一样在电视台的车库里取了车,顶着茫茫夜色往家开去。 这个时间路上车比下班高峰时少了一些,但一路上尾灯闪烁依旧十分热闹。江承宗开着轻音乐保持着匀速,期间阿姨打来个电话,说宝宝有点出疹子,问他能不能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药店买管婴儿用的湿疹膏来。 江承宗没有异义,挂了电话选择并道,把车子开到了最右面的力道上。他记得前面右拐有家很大的药店,这会儿应该还开着。 车子拐到右道后一路往前,眼看着前面出现了红灯,江承宗下意识地就去踩油门。结果一踩下去车子没有反应,依旧直直地往前行驶。 江承宗眉头一皱,又试了一次,车子依旧不听使唤。前面的车都慢慢停了下来,眼看着就快要撞到前一辆车的屁股了。江承宗飞快扫一眼旁边的街道,见没有行人就急打方向盘,冲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开了过去。 两车相撞发出砰地巨响,江承宗整个人被惯性甩了出去,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方向盘上的安全气囊弹出及时缓解了这股冲力,但车头还是不可避免地冲进了另一辆车的车身里。 混乱间江承宗只觉得下半身一阵刺痛,意识有短暂的抽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然停下,周围陆续有人围了过来,还有胆大的人敲敲车窗向他喊话,以确认他的死活。 江承宗忍着腿部传来的疼痛,试着去开车门。但车门严重变形卡在那儿,费了半天劲也没打开。车外的人见他能动都一拥而上,试着要把门打开。旁边还有人在那儿打电话,叫警察叫救护车。 那辆倒霉的被撞的车的车主正在临街的店里吃东西,听到动静跑出来后看到眼前的情景,气得脸都绿了。 江承宗依旧被困在车里动弹不得,一直到警察赶来用钢棍把门撬开,医生才挤过来替他处理伤口。他的右脚被卡在车里一时抽不出来,稍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冒。医生试了半天不行,最后警察找来了切割机,几乎把他整辆车都拆了,才勉强把他救出来。 获救的江承宗忍着巨痛由人扶着上救护车,那个被撞的车主见他活着赶紧冲了过来,叫嚷着要他赔车。 江承宗转头看了他一眼,那淡淡的一眼直看到人的心里去。原本挥舞着拳头大叫大嚷的男人立马安静了下来,就跟被吓着了一样。 被撞的那辆车是奔驰的新款suv,售价在一百万以上。车主也算是这个城市里富有的一小撮人中的一个,本来看江承宗开的日本车十分不屑,结果一看对方那张脸,他立马就萎了。 江承宗是个走到哪儿都能刷脸的人,很多人都认识他。这个男人也不例外,但他更清楚江承宗真正的背景来历。恒运集团的未来掌门人,他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他那一台车值钱多了。 车主突然有些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这个事情。尽管他一点儿错也没有。 江承宗直接被送往附近的大医院,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和西华还真是有缘。当时大概九点多了,当晚值班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元。 顾元听说有车祸伤者送来立马准备准备进手术室,却一眼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江承宗,立马整个人脸色一变。 手术室里气氛有点诡异,麻醉师和副手都识相地闪到一边,连手术护士也没在顾元跟前瞎晃悠。顾元悠闲地任由人替他穿好手术服,走到江承宗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江主播,没想到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既然有缘,还请你多多关照。” “放心,我一定好好关照你。” “我对你当然放心,看在温婉的面子上,你也会关照我的。” 江承宗这个时候提温婉显然是在给顾元添堵。偏偏对方还拿他没办法。他要是敢在手术时给江承宗不痛快,回头江承宗就能给他不痛快。谁让温婉喜欢的是对方呢,不管他们能不能在一起,江承宗在温婉的心里都有难以取代的地位,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这个手术顾元做得挺憋曲,但水平依旧不差,甚至比以往更高。江承宗打了麻药沉沉睡去,手术中一点痛苦也没受。被推回病房的时候温婉已经听说这事儿赶了过来,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时,心里简直难受到了极点。 幸好只伤了腿。她这么想着,目光就落在了刚做完手术的顾元身上。对方看她的表情有些纠结,但还是假装大度道:“他没什么问题,多休息就好。因为伤了骨头得养几个月。你放心我水平很好,他不会落下病根的。” “谢谢你顾元。” “你确实应该谢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未必能发挥得这么好。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你们没什么的话,我给他手术的时候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温婉听出了他话里的抱怨,却只能假装听不明白。她又再次谢过顾元,然后就跟着护士们进了江承宗的病房,整颗心都扑到了心爱的男人身上。 当病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顾元的脸上终于露出阴暗的神情,双拳不自觉地就紧紧握了起来。 江承宗的麻药打得不多,手术过后两个多小时他就醒了。刚醒的时候因为麻药没全散,倒也不觉得疼。看着温婉坐在他床边支着脑袋不住地点头时,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有这女人彻夜的陪伴,他觉得伤一条腿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幸福。 病房条件不错,除了他这张床外墙角还备了一张陪夜人睡的小床。江承宗就摇醒温婉,指了指那小床道:“去那边睡吧,舒服点。” 温婉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楚,听话地就走到床边。结果刚准备坐下时她就反应过来,转身望着江承宗:“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伤口不疼吗?” 江承宗看看自己打了石膏吊得老高的腿:“不疼。” “那好吧,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江承宗直接叫住:“回来。” 两个字言简意赅,温婉却拒绝不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停住了:“干嘛。” “我口渴,侍候我喝水。” ------------------------------------------------------------------------------- 江承宗老实不客气,把温婉支使得团团转。 喂过水后说要吃水果,于是温婉就给他剥桔子。吃了一片后说桔子上火不好,又改吃苹果。苦逼的温婉只能拿刀给他削。傲娇的江主播不肯自己拿手吃,非要切成小块拿小叉子扎着吃。 温婉心里暗骂德性,到底心疼他刚做完手术,只能顺着他的意。结果苹果没吃两块,挑嘴的江主播突然又来了一句:“有点想喝橙汁了。” “那我出去给你买?” “不用不用,果汁店的不好,有添加剂,我喜欢自己家里现榨的。” 那一刻温婉真想冲着他的石膏腿砸下去,看他还敢这么贱不! 结果这么折腾的下场就是温婉很快就困了,一困就忘了回家的事情,直接滚到那张小床上,蜷缩着就睡了。 看着温婉侧睡的背影,江承宗露出满意的微笑。麻药渐渐过去,他的伤口变得越来越疼,原本痛苦难熬的夜晚,也因为有了温婉的陪伴而变得甜蜜温馨起来。 只是苦了温婉,第二天起来后随便洗漱一下就跑产科去上班,唯恐天下不乱的许苗还在那里跟她嚼舌根:“听说没有,昨晚天下第一美的江主播出车祸了,正巧送到咱们医院,手术还是顾元给做的。你去看过他了吗?” “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一大早就去了,果然感情深厚。等等,”许苗看温婉的眼神立马变得十分狡猾,“你不会整晚都在他那儿,这会儿直接来上班吧。” 温婉给了她一记白眼,那意思模棱两可,许苗一时没猜出来。但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你是没看见,咱们医院都快让粉丝攻陷了。江承宗住哪来着?骨科那边的病房是吧,我听说昨天半夜就来了不少,今天人就更多了。保安出去不让人进了,你猜那帮丫头片子怎么着,一个两个谎称自己有病,还都是骨折之类的毛病,都说要住院治疗。再这么下去,咱们住院楼能开个小型粉丝见面会了。” 经她一提醒温婉才想起来,难怪早上从江承宗的病房离开后,一路上见到不少年轻姑娘,当时急着上班没意识到。现在想想,这些姑娘都很有她当年的风范啊。 喜欢一个人就奋起直追,直到把他纳入自己的管辖领地为止。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疯狂难解的行为,但对于深陷其中的人来说,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和激动之情。 温婉已经过了为情冲动的年纪,却十分羡慕那些年轻姑娘。没有负担不计后果地去爱一个人,一生体会一次也算是种经历了。 结果班上到一半女儿小柔就打来电话,还是借的高老师的手机。电话里小柔呜咽着嗓子,听得温婉心头一惊。 她刚问了两句,小柔就哭哭啼啼说要见江承宗,非要去医院找他,弄得温婉相当无语。小孩子的纠缠力总是无穷的,温婉被她闹得不行,只能答应下班后接她来医院,让她见一见最亲爱的江叔叔。 真是女生外向啊,养了她快五年的妈,还不及一个一天也没养过的她的“叔叔”。 那天晚些时候在江承宗的病房里,温婉不满地将这个抱怨吐了出来。小柔却扑进江承宗怀里直哭,哭得人心头一软。尤其是江承宗,头一回被个四五岁的女孩抱着痛哭,那感觉真是相当微妙。 温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女儿把江承宗的被子哭湿一大片后,适时抽出纸巾递了上去:“擦擦吧,回头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 小柔好吃又爱美,对于自己的美貌从小就挺在意。于是赶紧拿纸巾擦眼泪,同时不住问温婉:“会肿吗,真的会肿吗?” “如果你现在乖乖回家睡觉,就不会肿。” 小柔却直接来了句:“不,我要陪江叔叔,妈妈你自己回去吧。” 说着她竟走到昨晚温婉陪夜的小床前,作势要上床。温婉赶紧上去拉她下来,简直像拖麻袋似的硬把女儿拖出了病房。 但从那一天起,小柔每天必来医院,若是不让她来就在家吵闹不休,害得温母无法休息,简直快得神经衰弱。温母甚至反过来劝温婉:“算了,让她去了。那毕竟是她亲爸,孩子从小没有父爱够可怜了,你就不要阻止他们见面了。” 这下温婉真是没办法,只能任由孩子胡闹。江承宗在医院住了四天就准备出院,下午时分小柔从幼儿园出来直接就让外婆带她来医院,当时温婉也从产科赶过来,一见他们父女粘在一起就头大不已。 但很快她的脑袋就更大了。因为小柔异想天开,提出要跟江承宗回家:“妈妈,江叔叔伤了腿很不方便的,我要去照顾他。” “不需要,江叔叔家有阿姨。” “阿姨要照顾宝宝的,江叔叔要喝水要吃饭,还要上厕所。” 前两个也就算了,最后一个温婉简直不能忍。她刚要上前教训女儿,小柔又口出狂言:“你要不答应我就离家出走!” 这下温婉真火了,两眼一瞪就要发脾气,江承宗却在一旁假惺惺当好人:“没事儿小柔,你别担心,叔叔能照顾好自己。” “不行,你还要坐轮椅呢,我帮你推轮椅。妈妈你回去上班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真的去推江承宗的轮椅,一副扔下温婉和江叔叔浪迹天涯的感觉。温婉简直快吐血,束手无策时温母在旁边打圆场:“这样吧,我们先送小江回家,温婉你下了班再来接我们。” 这个提议听上去还有几分可靠,温婉在不利的情形下只能先答应。但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有人在面前挖了个坑,你明明看得见,却不得不照准了跳下去。 到了下班时分温婉收拾了东西就打的去江承宗家,一进她家门就令她觉得十分不对。客厅里小柔正陪着江承宗说话,阿姨带着宝宝也坐在一旁,至于她那个任劳任怨的妈,则是不见了踪影。 小柔快人快语,冲她笑道:“外婆回家了,妈妈,外婆答应我在江叔叔家住几天了。” 温婉心想猪队友啊猪队友,为什么她这个妈永远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给她掉链子呢。她既开口答应了,自己就没办法再跟孩子争了。当着江承宗和阿姨的面她也不能打孩子,除了默默妥协竟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江承宗的险恶用心极其可恶,偏偏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心里默默诅咒他之外,只能暗自生气上火。 阿姨是个很有眼色的人,见此情形立马说要去做饭,把宝宝往温婉怀里一送就溜进了厨房。她早看出来了,这一对男女关系不同寻常,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目前看来将来都很有可能再在一起。 所以她两边不得罪,尽量不掺和他们的家事,只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 客厅里一下子显得有些空荡荡,谁也没说话。直到温婉怀里的宝宝不合时宜地扯了一嗓子,才打破了这异常的宁静。 小柔立马跳起来:“妈妈,宝宝是不是饿了,还是拉臭臭了?” 温婉本来一肚子的气,面对这父女两人时却发不出来,又被孩子一搅合,暂时就忘了兴师问罪。等她给孩子喂完奶换完尿不湿又哄睡着后,时间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阿姨终于从厨房里出来接班,抱过孩子又钻进房里。小柔直嚷着肚子饿,不客气地跳上桌子自顾自吃了起来。温婉站在客厅里不知该坐哪儿,一时间看看女儿又看看江承宗。 后者冲她招招手,温婉就听话地走过去。江承宗冲她笑笑:“麻烦推我去餐厅。” 温婉忍着牙疼照办,吃饭的时候继续充当佣人的角色,给行动不便的江承宗夹菜盛汤,忙得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小柔惦记着动画片,匆匆吃完就下了餐桌跑客厅去了。桌边只剩温婉和江承宗两人。温婉见时机成熟,压低声音凑过去问:“江承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只想养好我的脚。” “那你干嘛把小柔留你家里?” “不是我留的,是她自己非要留下的。你可以问你妈,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他今天确实什么都没说,但预防针早就打下了,小柔是个聪明的,逮着个机会就咬着不放,那股子坚持的劲儿连他都感到佩服。 这样的孩子真心讨他喜欢。 温婉哑口无言,自己女儿不争气,好像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可她却不能真让小柔住下:“一会儿我带她回去,你别拦着,帮我劝着点。” “我不做这个恶人,要带走她你自己想办法,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江承宗说话的时候,从语气到神态都四平八稳,但看在温婉眼里却是充满了阴险与狡诈。这个男人着实可恶。 “我不能让孩子住在这里,她得和我在一起!” “没关系,你也可以留下。” 江承宗悠悠吐出这么一句,仿佛已经替温婉做了决定。   ☆、第65章 同居 “如果我拒绝呢?”温婉难得也硬气了一回。 但江承宗一开口,立马把她打回原形:“那也可以。你回家去,小柔我带着就行。” 除非温婉是白痴,否则那话里浓浓的威胁意味,她不可能听不出来。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生气,而是之前母亲意味深长的话语。 “那毕竟是她亲爸,孩子从小没有父爱够可怜了,你就不要阻止他们见面了。” 她突然觉得,那个秘密已经快要包不住了。 然后她环顾四周,开始挑刺:“可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 一共两间房,阿姨带宝宝住一间,江承宗住一间,那她和小柔要住哪里?就算小柔可以勉强挤进阿姨的房间,那她呢,总不能真的每天和江承宗同床共枕吧。 “我可不睡客厅。” 她这么来了句。 “可以,那我住客厅。” “那也不合适。家里全是女人,你一个大男人住在客厅里,我们进进出出多不方便。再说你还是个病人。” 还是这家的主人。主人伤了腿住在客厅里,客人们一个个霸占着房间。说出去多不好啊。 温婉自认为这刺儿挑得相当完美,简直让江承宗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她忘了一点,江承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连一块钱的早餐都吃不起的贫穷美少年了。他现在有钱,而且是非常有钱。所以这世上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有节奏地拍了拍轮椅扶手,不经意地开口:“楼下有一套三居室空着,我们正好可以搬进去。” “什么意思,你又租了一套?” “不,那本来就是我的。” 温婉瞬间睁大眼睛。但接下来的话令她更为吃惊。 “这个小区是恒运开发的物业。当年卖了一部分,我父亲他留了几套自用。现如今他们都在我的名下。本来这三居室我是想拿来放租的,如今正好拿来自己住。你不会有意见吧?” 温婉双腿一软,差点就给他跪下了。从前看电视里土豪拿钱砸人的时候她总觉得充满了侮辱与不屑,但今天她实实在在想说一句,有钱真tm太好了。 江承宗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分钟内变了几次,不由觉得好笑。他一个用力把轮椅往旁边挪了小半米,直接搂住温婉的脖颈就冲她的嘴咬了下去。 这霸道又狂野的一吻害温婉不小心叫了出来,正看电视的小柔立马转过头来,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被女儿看到自己让人强吻,这令温婉十分不好意思。她狠狠瞪了江承宗一眼,想要推开他却怎么都挣脱不了。那四片嘴唇就跟沾了强力胶似的,紧紧地贴在一起。 江承宗放肆地把舌头伸进她嘴里,快速搅了一圈,退出的时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放开温婉冲小柔道:“不好意思小柔,以后咱们住在一起,这种情况可能会经常发生。你要习惯。”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幼儿园也经常吻小风的。” “小风,小风是谁?”温婉立马警觉起来,丢开自己方才的窘迫,冲到沙发边揪着女儿盘问起来。 江承宗则拿起水杯,悠闲地喝了几口后,随即打电话叫人来搬家。 他家里东西并不多,又只是从楼上搬到楼下而已。几个小伙子一起来帮忙,很快就把活儿全干完了。江承宗又顺便让人送了一套床和柜子过来,填满了多出来的一个房间。 看着那些年轻人热火朝天地干着,温婉小声嘀咕了一句:“唉,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江承宗听到后从轮椅里抬起头看她,似笑非笑回了句:“反正要一起的,早点在一起不是更好?” 温婉尴尬地笑笑没说话,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说了说。温母倒是异常平静,反过来劝温婉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硬要逆天行事也是没有用的。” 温婉不安地应了几句,又让妈妈把她和小柔的衣服整理出一包来,说一会儿江承宗会派人去家里拿。听到这话温母又来了一句:“承宗现在过得比从前好多了。其实小柔有个这样的父亲也不错。这个世界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总比没钱过得容易些。” 温婉已经听出来了,妈妈的心思有点活络了。她不能说老人家贪财,毕竟她也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在看到江承宗如今的经济条件后,出于对她和小柔的考虑,她应该也希望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吧。 只是有时候,看似是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机会,当你伸出手想要去抓的时候,却未必能轻易抓得住啊。 温婉住在江承宗家的第一晚,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江承宗睡在她一墙之隔的另一间里,也睁着眼睛清醒了大半夜。但他想得比温婉要多得多。 第二天起来后,他接到了任波的电话,是关于他们派去的人在牢里和宋小美谈话的结果。正如冯小虎猜测的那样,这个女人是朝哥的手下,曾经还是他的情妇。在被他玩腻之后就和其他人一样,被当作工具去勾引各种各样的男人。 冯小虎在朝哥眼里原本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大住。但因为他做了一件在帮里挺轰动的事情,倒一下子成了名人。 怪只怪冯小虎太贪心,也或许是为了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一个美好的将来。他在给朝哥运一批货的时候手脚不干净,贪了一小玉牌。这块玉牌乍一看十分不起眼,来头却不小。据说是当年慈禧太后用过的一块挂件,目前在黑市上有人喊到了三十万的高价。 三十万在专做文物走私的朝哥心里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但冯小虎这种吃里扒外的行径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派出了宋小美,去接近冯小虎。 在看守所的时候,江承宗曾问过对方:“既然朝哥知道是你拿的,为什么不直接朝你下手?” “因为我们家小区爆炸了。”冯小虎显得相当懊恼,“都怪我,这都怪我。我本来想卖了玉牌就带着珍珍跑路的。可正巧这时候有朋友来拉我入伙,说要做炸药生意。他说得天花乱坠我觉得肯定能发财,所以就进了一批货。因为没地方放仓库一时也租不到,我就租下了我们家楼上一户人家的空房用来放炸药。谁想到炸药炸了,把我们整个楼都快炸没了。朝哥一开始不知道是我拿的玉牌,后来他知道的时候小区已经爆炸了。我们家乱成一团全是警察,他也没办法去搜。找不到玉牌他也不好发落我,再说我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我把责任都推别人身上了,除了朝哥身边的几个人,大家都以为是那人拿的玉牌。朝哥找不到玉牌又没有直接的线索指向我,他也不能明日张胆对付我,所以就派了宋小美过来。” “那这玉牌究竟在哪儿?” “没了,真没了。我们家炸了后我冒死回去翻过,真没见着这东西。我估计真给炸碎了。我现在在牢里又是个快死的人,朝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就是担心他会朝我老婆孩子下手。江主播你帮帮忙,把朝哥这个混蛋给揪牢里来吧。老子不怕他,进了这种地方,老子和他单挑,未必就会输。” 江承宗斜他一眼,眼神里尽是轻蔑的表情:“都到了这里了,还想着用你们那一套方法解决问题?” 冯小虎让他骂得脖子一缩,到底没敢回嘴。 反过来再看宋小美的那套说辞,和冯小虎说得差不多。朝哥的意思不见得是非要拿回玉牌去换那三十万。他只是想要惩罚叛徒。玉牌是证据,宋小美的任务就是从冯小虎的嘴巴里套出玉牌的下落并找出来,让朝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对冯小虎实施帮规。 可冯小虎真的不知道玉牌的下落,宋小美任务没完成惹怒了朝哥,成了替冯小虎背黑锅的人,于是就这么被轻易地抛弃了。 江承宗也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但多少有些收获。比如他知道了朝哥的本名张忠朝,知道了他常去的那些地方,也知道了他们这个走私团伙的老巢。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是装聋作哑当不知道,还是为民除害一锅把这个组织给端了? 如果是五年前的他,或许根本不会在这两个答案之前有所犹豫。但五年过去了,他变得成熟也变得圆滑了,这种越界的事情他想不好要不要插手。恒运毕竟是做正当生意的,和这种类似黑道的人物扯上关系,或许对将来有所不利。 他现在不仅要顾及自己,还要顾及父亲和集团的利益。他说过不会继承恒运,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大肆利用它的势力去打击另一股势力。 唯一令他的犹豫的只有一个,范珍珍和孩子。如果朝哥不除,她们两人个或许永无宁日。 江承宗挂了电话坐在那里闭目沉思,许久后掏出手机翻出里面的一条短信。那是他刚出车祸的第二天收到的,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句充满威胁的话语。 “这只是一个警告。下次,不,没有下次。” ------------------------------------------------------------------------------- 因为伤了腿,江承宗暂时无法回电视台上班。 尽管徐朗天天哭爹喊娘抹脖子上吊的,到底不敢惊动这位大爷。台里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只为把没有江承宗的晚间新闻收视率扛上去。倒是江承宗有了难得的悠闲时光,每天除了在家里养伤外,逗孩子成了他目前最主要的工作。 宝宝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和他慢慢熟悉了起来。吃饱睡足的时候她喜欢赖在江承宗怀里让他抱着,然后冲他又眨眼睛又挤鼻子的。连阿姨都说这孩子和他亲,好像天生就带着缘分似的。 江承宗就想,这孩子可是他陪着接生出来的,她来到世上见到的最初几个人里就有他,那缘分自然是不浅的。 除此之外就是照顾小柔。如今他在温婉面前也不再遮遮掩掩,完全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因为怕温母劳累,他特意多雇了一个阿姨每天接送小柔上下学,同时兼打扫家中卫生。 有时候看他花钱的样子,温婉总在心里感叹,原来男人有钱也是一种魅力,特别是当他为你花钱的时候。 小柔因为江承宗的关系,每天都特别着急放学回家。一到这里先看一眼宝宝,然后就拉着江承宗叽哩咕噜和他说一堆话。说的大部分都是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比如今天她又揍了谁,和谁分享了冰淇淋,又有谁不知死活欺负她的好朋友,让她一嗓子给吼得没了影子。 看着这孩子越来越向女汉子发展,江承宗心里竟有些隐隐的担忧。所以有时候他就会哄孩子:“别太凶了,以后他们都怕你,长大了谁还敢娶你?” “有江叔叔在啊,你娶我就好啦?” “你这么凶悍,我也怕你啊。” “会吗,江叔叔你这么厉害,是怕打不过我吗?” “等你长大了江叔叔也老了,到时候当然打不过你。” 小柔立马搂着他的脖子讨好道:“不会的,江叔叔再过一百岁还是这么漂亮。” 所有人似乎都挺满意现在的生活,除了温婉。江承宗住的地方和她原来的家在两个方向,原先下班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和许苗一起走,现在却完全不敢。精明如许苗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何况是换公交这么明显的事情,最后肯定得让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承宗见她苦恼总是“好心”劝她:“想这么多做什么,水到渠成的事情,你想躲也躲不了。” “那都是你设的圈套。” “是吗?你仔细想想从竹园小区爆炸到现在,我们碰到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命中注定?有哪一桩是我刻意安排的。你难道想说我这腿是自己撞断的?” 看着对方打得厚厚的石膏,温婉不免有些担心:“真的不要紧吗?虽然顾元技术很好,但我还是有点担心。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撞上去的呢?” “我说过了,主要是太累了。精神有点恍惚,所以才……” 对于这个问题,江承宗一直都是这个答案。温婉也从不怀疑。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事情远不是那么回事儿。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关于他车子的检查报告就出来了。很明显有人在刹车上动了手脚,才会引发那起事故。 加上不明人士发来的那条威胁短信,江承宗清楚自己肯定惹到了什么人。对方以此作为警告,希望他就此收手。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当他是个当红主播罢了。在有些人眼里像他这样被粉丝追捧的人是一钱不值的。只有权势和金钱共有的人,才令他们足够畏惧。 江承宗恒运未来掌门人的身份毕竟没有公开,外头流言纷纷他却从不回应,久而久之这流言反倒让人起了疑心,怀疑的人竟比相信的人还要多。 江承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那个张忠朝还真是心狠手辣,但凡惹到他的人下场都不会好。江承宗不担心自己,倒不由担心起范珍珍来。 他现在倒觉得,宝宝在他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比在范珍珍手里安全。 也是因为这条短信,让他重新燃起了将朝哥组织连根拔起的决心。 但他的决心显然下得没有另一个人快。 在江承宗发生车祸的第二天,任波接到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后他脸色一变,一言不发走出办公室,连外套都忘了拿。 他直接开车去到西华医院,见到了一直住在里面疗养的连文雄。 连文雄的这个冬天并不好过,旧病缠身时时发作,他每日里都要打针吃药挂点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但即便如此,他那一双眼睛依旧充满了精气神,恒运的人一见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都发怵,忍不住就想把心里知道的和盘托出。 任波在连文雄手里职位并不高,反倒和江承宗关系不错。因为这一点连文雄这几年倒对他慢慢器重起来。他坐在轮椅里看着面前额头冷汗直冒的任波,不由笑了起来。 “紧张什么,坐下吧,我有话要问你。” 任波哪里敢坐,恭恭敬敬回了句:“董事长有什么话尽管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行,那我就不拐弯抹脚了。你跟承宗最近在干什么,搞到出车祸这么严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任波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那个朝哥下手这么狠,连他们家少爷也敢动,简直不知死活。一个走私文物的贩子而已,也敢跟恒运硬碰硬。 他不敢隐瞒什么,将江承宗交代他办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跟连文雄说了:“……其实少爷就是想查查这个朝哥的底。我们什么也没干,可那个姓张的太狠了,一出手就差点要了少爷的命。” “这样的人出手当然狠。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赚钱的人,哪个不心狠手辣,你们为什么要沾染这样的事情?” “少爷说要管,我也只是听命行事。您也知道少爷的性格,他从前是当记者的,还是战地记者,正义感比较强,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放过。” “正义感强?”连文雄似笑非笑,鼻子里流露出一丝冷哼,“做大事的人,最要不得的就是两样东西,同情心和正义感。我这个儿子算是全占上了,真不知道是随了谁,跟我竟没有一点相像。” 任波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头听着。片刻后就听连文雄吩咐道:“算了,把那个张什么的资料交给阿宏,让他去处理。” 阿宏是连文雄最得力的助手,眼下他身体不好,恒运的很多事情都是这个阿宏要操作。 任波立马答应,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董事长准备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儿子惹的事儿还不得我这个老子替他擦屁股。一了百了干干净净最好。” “您的意思是……” 连文雄微微一笑,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毯,看似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表情:“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敢动他的儿子,就要知道阎王殿的门往哪儿开。 任波心里一凛,不由为张忠朝和他的手下默哀。董事长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善茬,现在自然更不会心慈手软。这次这个朝哥,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还在那里想心事,连文雄又开口道:“小任啊,你们前一阵子救的那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什么?”任波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您是说那个醉汉?” “是,这人倒在你车前,你们送他去了医院。现在是死是活?” 任波心想董事长的眼线果然多,连这种小事他都知道。看来那人什么情况他也早就清楚了,现在这么问,倒是有提醒他的意思了。 于是他老实回答:“还在晕迷中,医生说这人是酒精中毒,还吸毒成瘾,恐怕不大好救。” “不好救就不好救,无所谓。承宗有查过这人的背景吗?” “查过,但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连文雄冷冷扫他一眼,冲站在不远处的马护士挥挥手。对方转身离开,很快又拿了点东西走了回来,递到任波手里。 连文雄冲他一点头:“待把这资料拿给承宗,就说是你查到的。该怎么做你应该比我清楚,别让他看出破绽。别太心急,缓一缓再做。” 任波不敢多问,只能点头应下。连文雄又问了他几句,随即摆手让他离开。 待任波走后,连文雄叫来马护士,吩咐道:“再拿一份资料,找个机会给温医生送去。告诉她,好好看背熟了,回头别说漏嘴。” 马护士是个聪明的,也跟任波一样半句嘴也不敢多,听话地照办去了。望着马护士走远的背影,连文雄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戾,却是一闪而逝。 江承宗对此却一无所知,他甚至都快将那个酒精中毒的男人给忘了。结果就在车祸案过去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接到了林森的电话。对方语气略显沉重,抱歉道:“对不起承宗,你送来的那个人我没能救活。” “什么情况?”江承宗拿着电话眼睛微微一闭,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今天他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第66章 怀疑 江承宗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去了太平间。 他问林森:“有人来认领尸体吗?” “没有。已经报给警察局了,希望他们能来处理。要不然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江承宗坐在轮椅里由林森推着去太平间看那男人最后一眼。这男人看起来年轻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但整个人气质非常颓废,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青灰色。他送来的医院的时候已是骨瘦如柴,经过这么多天的治疗后身体愈发消瘦,几乎成了皮包骨头。 林森在旁边解释:“瘾君子大多是这样,他与其说是死在酒精手里,倒不如说是死在了毒品上。他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能撑这么多天也是奇迹了。就是可惜没能知道他是谁,连句话都没说上。” 江承宗一言不发盯着这个男人看,想从的脸面相上想像出他从前生活的模样。整日关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在*与霉臭的气息里注射毒品或是喝酒。没有钱了就去偷去抢,或者去骗女人,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这样的人就算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 他伸出手来替那人盖上白布,转头问林森:“他还有什么东西留下吗?” “有一部手机,里面存了几个号码,但我打过全是些不知所云的人。听上去像是他的朋友,估计都是同一类人。有些人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人管他叫阿青,但具体大名叫什么不清楚。对了有一个人好像说知道他住哪里,当时我正好有事情要忙电话就断了,后来再打回去那人就不接了。” 江承宗仔细分析着林林提供的信息,只觉得这是一个在世上毫无痕迹的男人。 两人离开太平间回到林森的办公室,他拿出那部手机给江承宗看:“就是这部,是挺旧的那种智能机。里面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就查了查电话簿,他也没有qq微信什么的。” 江承宗拿过手机解锁打开,屏幕上出现一堆应用,看了看都是系统自带的。这只手机里没留下太多关于这个人的详细信息,干净的就像一只新手机似的。 “查过相册吗?” “没有。”林森耸耸肩,“我又不是侦探。我还以为你们能查到这个人是谁。现在就交给警察吧,一会儿来人把手机给他们,让他们去管算了。咱们就别理了。” 江承宗拿着那只手机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找到相册点了进去。自从上次他在温婉的手机里发现端倪之后,似乎在这方面产生了一些心得。 这男人的相册跟他的电话簿一样,照片少得寥寥无几。点开一看头几张都是包厢里拍的,昏暗模糊的画面,也看不清上面都有些谁。往后翻了大概七八张后,总算出现一张背景明亮的照片。 照片看上去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分拍的,画面有点乱,里面有好几个人,但都只是侧面。照片的中间位置站着一个孩子,凭背影能看出是个小女孩,也就跟小柔差不多年纪。 小女孩站在一处建筑的拱形大门前,看上去像个幼儿园。江承宗仔细看了看那建筑,突然眼神一顿。林森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凑过去问:“怎么了,这照片有问题吗?” 江承宗没答话,立马放大那张照片,隐约可以看出那门框上方镶了几个字:市第三幼儿园。 那是小柔就读的幼儿园,江承宗去接过她几回,对这个大门有印象。一想到小柔他又去看那张照片,小女孩穿着浅粉色的大衣,头发扎成两只小羊角辫。 这衣服江承宗很熟悉,因为小柔就有一件。并且这衣服还有点故事,是冯小虎在江南大厦伤人那一天,温婉恰巧在那里买的。当时他们两人救了个叫轻轻的小姑娘,也穿着这么件衣服。 因为有故事,所以江承宗记得过分清楚。也因为这件衣服,他突然对画面上的这个小女孩产生了怀疑。 那孩子从背影看和小柔和六七分相似,一样的大衣一样的发型,连站姿都差不多。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江承宗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用力,像是要将屏幕捏碎一般。他沉思片刻继续往后翻,接下来的几张也都一样,画面里全是同一个女孩,最初的两三张都没拍到脸,但当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小柔漂亮的脸孔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这孩子竟真是温柔。 江承宗的面前一下子出现了那个死去男人的脸。他如今瘦成这样,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一丝地方与小柔和相像之处。但这照片却很能说明点什么。 这显然是一组偷拍的照片,当时拍照的人应该站在幼儿园门口不远处的隐蔽地方,悄悄地对着小柔连拍了数张。一个年轻男人做这种事情的原因不多。要么他是个变态,但如果这样的话,他手机里应该有不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照片。但他没有,他的手机里除了那些光线不明的包厢照外,只有这一组小柔的照片。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这人和小柔有点关系,但关系又不明朗。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悄悄地拍孩子的照片。 江承宗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会是温婉口中那个曾经欺骗过她感情并且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吗? 如果说天底下真有“巧合”二字的话,他觉得自己今天还真就碰上了。 他把手机递还给林森,一言不发就要走人。外面有陪他来的人,正在那儿认真等着。林森见他脸色有变,不停追问:“到底怎么了,这照片有什么问题啊?” “没有,挺好的,你回头交给警察吧。” “唉我说承宗,你别吊人胃口啊。这照片上的小女孩你是不是认识啊?” 林森的话音还未落,江承宗已经关门走人,生生把他的话头截在了门里。林森站在办公室里冷不防地后脖颈一冷,总觉得要有事发生似的。 江承宗坐车回家,一路上半个字也没说。负责送他回家的司机见他这样也不敢惹他,只顾安静开车。当车开进小区大门时,江承宗的手机响了。是任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查到那个酒精中毒男人的一些资料了。 于是江承宗立马吩咐司机:“前面调头,去恒运。” 司机一个漂亮的转头,车子在小区里划过半个圆,重新开出了大门。 到了恒运后江承宗直接去了任波的办公室,对方早就等在那里,并且把自己经过整理的资料打印成册并背得滚反烂熟,专等江承宗前来“问话”。 “我费了半天的劲儿,总算在那条街上找到一个认识这男人的家伙。是一家酒吧的伙计,前一段时间他刚好请假回老家,最近才回来。他跟我说这男人姓陈,叫陈智文,以前在他们酒吧喝过酒,但不是常客。” “既然不是常客,他怎么记得住人家。” “他说有一次这个姓陈的去他们那里喝酒,跟他聊了几句。后来结账的时候身上没钱还耍酒疯。他看他可怜就替他付了两杯啤酒钱,也算是交了个朋友。他跟我说这个姓陈的和他吹牛,说他从前挺有钱的,女人还不少。还有个女人给他生了孩子,但让他甩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我找到了这个姓陈的现在的住址,就像林医生说的那样,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生活潦倒得一塌糊涂,吃了这顿没下顿。和他住一起的都是那种人,他们都证实这男人就叫陈智文,但关于他的背景知道的人不多。他们也都是后来才认识他的。” “有查到他是哪里人吗?” “嗯,我通过警局的朋友查过了,这人86年生,是本市人。以前家住长兴路那边,但我根据门牌号找过去却发现没这么个人。估计房子早就卖了,现在的房主不认识他。” 江承宗一边听任波汇报,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资料里还附了几张照片,是这个叫陈智文的男人从前的照片。看上去他以前长得倒挺精神,也算是帅小伙一枚。但谁能想到死的时候竟是这副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你能找到这些不容易,辛苦你了。”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找那个酒吧的伙计麻烦一点。其实只要有点突破口找起来就容易了,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有时候动动嘴皮子比什么都管用。” 任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少爷,您就别客气了。” “任波。”江承宗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咱们认识多久了?” “有五年了吧,当年您刚来恒运的时候……”说到这里任波突然住嘴。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私生子认回什么的,实在不适宜当着江承宗的面提起。 但江承宗并不在意,反倒点头道:“是啊,那时候我刚回连家,咱们也算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我一直是把你当朋友而不是下属的。” “少爷您人好,这我一直知道,也很感激。” “可再感激我还是比不上我爸吧,你始终还是更愿意为他做事。”江承宗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他把那份资料往桌上一扔,凌厉地扫任波一眼,“说吧,我爸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用这么一份资料来蒙我?” ------------------------------------------------------------------------------- 温婉坐在自己家的房间里面,拿着手里的一堆材料哭笑不得。 到这会儿她才真相信连文雄病了,并且病得相当厉害。她手里拿的是一份关于一个叫陈智文的男人的资料。厚厚的足有上百页,简直比念书时期的教科书还要复杂。 这老头给她这么一份资料到底想干嘛? 温婉坐了有半个小时,却连一页都没看进去。就在她烦燥不堪的时候,连文雄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医生。”他一开口还是那种感觉,四平八稳却又透着心机,让人心生反胃。 “资料你都收到了吧。” “是。” “温医生念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这么点东西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儿。抓紧时间背了他,我相信你可以在半天之内搞定。” 温婉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直想吐:“为什么要背这个,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他是温柔的亲生父亲,关于他的一切你不得背清楚了?回头承宗问起来你才能对答如流。一个和你生过孩子的男人,你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像话吗?” 温婉顿时哑口无言,不是被连文雄的质问问倒,而是惊讶于这老头的脸皮竟会如此之厚。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考虑后果的吗?是不是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别人只能接受不能拒绝的姿态? 她突然很想一口回绝。 “对不起连先生,我可能……” “别跟我说对不起,要真想说对不起,就对你的父亲去说吧。”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温婉瞬间警觉起来。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我知道他这几年在天津过得还可以,本来是不想去打扰他的。但既然他有个不听话的女儿,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劳烦他老人家出面教育孩子了。” 温婉的心跳迅速加剧,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兴奋和愤怒杂夹在一起,令她的声音都变得微微颤抖起来:“你……是说我爸爸他……” “他还活着,你放心,他没死。” “你找到他了?” “我要没找到他,能给你打这个电话吗?温医生你是好学生,好学生该以学业为重,好好把这东西背了,记得这是温柔的亲生父亲。你得先说服自己,才能说服我儿子。” 挂了电话后温婉有些不知所措。得知父亲还在人世的喜悦只维持了片刻,马上她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就算她背了又怎么样,以江承宗的聪明才智,他会信吗?连文雄到底不了解这个男人,才会做这种无用之举。 温婉甚至想告诉他,过犹不及。江承宗是个这样的人,如果他想要信你,不需要做太多他就会相信你。之前她撒谎骗他说孩子是跟别的男人生的,哪怕她的谎言漏洞百出,但她确信江承宗会信。 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他是愿意包容和不再追究。 可现在连文雄画蛇添足搞这么个男人出来,非但不会让江承宗信服,反倒会激起他的怀疑。太过刻意的举动是对江承宗自尊心的一种挑衅,他又岂是那种会让人玩得团团转的男人。 温婉拿起那份资料看了第一段。陈智文,现年28岁,s市人,家住…… 呵,这东西有什么用,浪费时间罢了。 温婉的猜测丝毫不差,江承宗在拿到陈智文的资料的那一刻,已经对这一切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任波的办公室里打着暖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得太过了,只穿了一件衬衫的任波额头上竟渗出了冷汗。 江承宗坐在书桌后面,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眼角眉梢只微微一挑,那眼神竟像把锋利的刀子,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生生割开。 他从不知道这个长得如此倾城的少东家,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骇人。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董事长都不及他,心头涌起的恐惧迅速将他整个人淹没。 还没等江承宗开口逼问,他自己先招架不住低头了:“对不起少爷,真的对不起。” “别叫我少爷,叫我名字就可以。我跟恒运没有关系,你也不用因为这个来讨好我。我现在只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任波,我爸都交代了你些什么?” “就是这份资料。是、是董事长给我的,让我把这个叫陈智文的男人揪出来。其他的他没有吩咐。” “只有这些?那你之前调查的所有一切,包括宋小美的种种,都是怎么回事儿?” “那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跟董事长没关系。其实一开始都好好的,事情也很顺利。一直到您伤了腿住了院,董事长才把我叫去,问我们最近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倒在我们车前,不是你的安排?”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任波连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猜测,可能也是……”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有点不敢往下说了。 江承宗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吐出两个字:“继续。” “是是,我猜测大概是董事长安排的。他既然有这个人的资料,应该能掌握他的行踪。少爷哦不承宗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做什么,除了这份资料,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江承宗表情冷淡,看不出来是否相信他的话。 “除了这些外,我父亲还跟你谈了什么?” “谈了关于朝哥的事情。听董事长的意思,好像要对这个家伙下手。毕竟他胆大包天伤了你,董事长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是自小没有父亲的人,所有也不懂得怎么和父亲相处。儿子有难父亲出手摆平之类的事情,在他的概念里是不存在的。他从小只认一个道理,那就是除了母亲外,谁也帮不了他。想要解决就得自己出手。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活了十几年,直到遇到温婉。 可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复杂的身世,会给他和这个女人带来如此深重的麻烦。手机里的照片,以及这突然冒出来的资料,都足以说明有人想在他死后让他冒名顶替做小柔的父亲。 如果到此刻他还猜不出点什么的话,那他真是蠢人一个了。从林森的鉴定报告开始,他就落入了某人的圈套里,并且一点点任人摆布,对方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惜,功亏一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智文,反倒将局面推向了反方向。 江承宗拿起那份资料冷笑起来,原来所谓的父子亲情就是这样的?世间的父子是不是都这么互相算计对方,还是说他遇到的是个特例。从前不要他,等到唯一的接班人死了又来认回他。认回他后又不能真心相待,江承宗突然觉得,自己回到连家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看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任波,推着轮椅走到他身边。他冲对方招招手示意他低头,然后从他的头顶拔了两根头发下来。 “哎哟,承宗你干嘛?” “借来用用。” 江承宗说完直接出门,让人开车送他去医院。在林森的办公室里,他把从任波头上拔下来的两根头发递了过来。 “我想让你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什么,还做?还是你跟那个小女孩?” “不,是那个孩子和陈智文。” “陈智文是谁?” “就是我送来的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他死的时间不长,应该还可以提取到dna吧。” 林森微微皱眉:“确实可以,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两个会有关系吗?” “是,我怀疑那个死掉的男人是我前妻女儿的生父。” 林森一脸纠结地消化了他的那番话,拿起头发看了半天:“好吧,你想做那就做吧。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我要加急。” “没问题,那你先回去,回头结果出来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江承宗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待他走后林森安静地看了五分钟的手表,这才拿起手机给人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恭敬地冲对方道:“你好连先生,承宗刚刚来我这里,让我再做一次亲子鉴定。是的没错,是做那个叫温柔的小女孩和陈智文的鉴定。……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连文雄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林医生,你跟承宗是多年的朋友,你有什么困难以后尽管来找我。我知道你们当医生很辛苦,特别是基层医生。我想等你以后升到主任了或是院长了,或许会轻松一些。” 听到这话,林森简直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一回是赌对了。和江承宗成为朋友只是第一步,和连文雄套上关系才是他的最终目的。现在他终于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诺,想来以后他在医院里会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主任之位已在向他招手,院长之类的职位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兴奋过头的林森并没有留意到,办公室大楼外面的草坪里,江承宗正坐在轮椅里抬头仰望他的窗口。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冲推轮椅的人道:“走吧。”   ☆、第67章 坦白 晚上七点,温婉在堵了半个小时车后,终于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江承宗的家。 这两天她熬夜背陈智文的资料,白天还得上班,整个人累瘦了一圈。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她往饭桌边一坐,困得直点头。面前精致的饭菜摆了一桌,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江承宗坐她对面,冷眼旁观片刻后开口:“吃过饭就去睡吧,我记得你明天休息?” “嗯,不上班。” 她端起碗随便扒了几口,就钻进浴室里洗澡。洗过之后往床上一躺,恨不得立马就睡过去。可小柔还在外面看电视,她又惦记着女儿,明明可以早睡的夜晚还要弄到近十一点才睡着。 这一晚温婉睡得很沉,少见得没有去想关于陈智文的一切。第二天一早醒来时闹钟已指向快十点,她洗漱干净出来时,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似乎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温婉有点意外,走到餐厅里一看,桌上罩子下是已经发凉的早餐。她也不介意,拿起碗粥和两个包子去厨房里热了,呼噜呼噜全给吃了。 吃完后她打了个饱嗝,去厨房把碗筷洗干净。刚想转身出门时,却意外地发现江承宗坐着轮椅停在厨房门口,正认真地盯着她看。 温婉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往后一跳,扶着水池道:“你在家啊。” “是,我没出去。小柔上学去了。给我来杯水。” 他这话有点跳脱,一句话几个意思。温婉愣了下拿起个杯子倒了一杯,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递了过去。江承宗却不拿杯子,直接握住她细滑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前一拉。 “跟我出来,去客厅。” 温婉总觉得哪里有点怪,虽然江承宗坐着轮椅比平时少了几分气势,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依旧骇人。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似的。 她推着轮椅到了客厅,把杯子放下后准备离开,江承宗却叫住她:“去我房里,床头柜上有个纸袋子,帮我拿过来。” 温婉愈加觉得有事要发生,心跳不由迅速加快。她进到房间里找到那个纸袋,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直接走到客厅递给江承宗。 江承宗接过来打开上面的绕线,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茶几上。然后他微笑着冲温婉招手:“过来看看,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温婉走过去拿起一张照片,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可一看到陈智文那张脸,她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我前几天在路上救了个男人,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他叫陈智文,酒精中毒加上吸毒过量,在医院里抢救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不治身亡。” “他死了?”温婉的这个表情十分自然,一点儿不像造假。事实上她真不知道陈智文死了,连文雄那狐狸可没跟她说这一点。 但这话一出口,她又立马反应过来。其实连文雄是说过的,但不是最近,而是几个月前。在江承宗刚刚发现小柔是她女儿的那段时间里,他曾找她去过。当时他就提议让她把孩子的父亲说成个死人。 温婉清楚地记得自己临走前连文雄说的那句话:“温医生,其实天底下,真有那么巧的事儿。”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想做一件事情居然可以这么沉得住气,埋了这么长的伏线,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如果连文雄的对手不是江承宗的话,温婉倒忍不住要为这老头鼓鼓掌了。 可现在她却不敢肯定,究竟会鹿死谁手。 江承宗观察着温婉的表情,一时倒也看不出异样。他继续往下说:“这男人死后我检查了他的手机,发现手机里存了几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小柔。” 说着他找出那几张照片递给温婉,点了点上面的孩子:“是小柔吧,衣服是你在江南大厦买的。” “嗯。” “我对他的身份有点怀疑,所以让朋友给他和小柔做了个亲子鉴定,结果就在这里。” 温婉微颤着手拿起报告,粗略看了看。她不知道这报告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报告结果清晰可见。上面清楚显示小柔和这个姓陈的男的具有血缘关系,这男人是小柔生物学上的父亲。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墨。温婉心里想着,连文雄到底不是普通人,连亲子鉴定这种东西也能做假。不过想想也是,这东西也就是个打印件,只要有钱谁弄不到,检验机构的章一个多少钱?连家一出手一百万,不不只要十万就能搞定吧。 她拿着那份鉴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悄悄去打量江承宗的表情,却完全读不出一丝内在的情绪,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十分自然。 他真的没发现什么吗? 就在她看对方的时候,江承宗也抬头看她,吓得她赶紧把头一低。 “怎么,认出这男的没有,他就是当年那个抛弃你的男人?” “你、你什么时候做的亲子鉴定?” “就这两天。温婉,报告都出来了,你还想骗我吗?” 我不想骗你,可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想要试探我? 温婉心里纠结难受到了极点。她很想把鉴定报告摔在桌上,冲江承宗怒吼一顿。可她不敢,为了她的父亲,她必须按连文雄说的办。哪怕事情最后会被揭穿,她也不能成为这关键的突破口。 毕竟连文雄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如果他想对父亲不利的话,分分钟就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于是温婉闭上眼睛,无奈地点点头,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是。” “真的是他。”江承宗语气变得有些淡,似乎还带了几分失落,“没想到小柔的父亲是这样的人,最后竟是这样死的。”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是遗憾当年对我做的事情,还是有别的意思?” 温婉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对不起你。” 江承宗沉默不语,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他悠悠叹了一声,脸上反倒露出一丝笑意:“都到这会儿,还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温婉,你就不能诚实一点吗?” 温婉后退一步本能地想要逃走,可坐在轮椅上的江承宗依旧比她手脚快。一出手就直接抓住她,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两人四目相接,温婉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挣扎着说了一个字:“你……”就被江承宗直接吻上嘴封住了唇。 家里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伤了退的江承宗一点没有变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他把温婉吻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放开她的时候悠悠吐出一句话:“好了,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温婉紧抿着唇不语,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不想死就说实话。” “你在威胁我,你想杀我?” “要杀你的人不是我。但如果你不跟我合作的话,最后你会跟这个陈智文一样,死得毫无尊严。” “江、江承宗,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从哪里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爸自以为聪明找了这么个人来顶替小柔的亲生父亲,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希望我知道孩子的身父是谁。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活人变成了死人,因为在他的观念里,死人是最安全的。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就可以任他唯所欲为。他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温婉,你现在在他手里还是个活人,但过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你也会成为他手里的死人的。” 这话说得十分强硬,还带了几丝恐怖的色彩,温婉心头微微一颤,只觉得一股恐惧之情从脚底心钻了上来。 她当然不想死,可若不跟连文雄合作,她的父亲就得成为一个死人了。 “不会的,你爸他不会杀我的。” “你有这种自信?当他觉得你不再受控制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就会除掉你。我对他来说是个接班人,当我哥去世之后,我就成了他唯一的接班人。因为他不能再生育,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也就我妈一个。他找回我不是为了父子亲情,而是为了他的恒运集团。集团想要发展就必须和大家族联姻,所以他挑中了隋忻。隋忻本来是他为我哥准备的老婆,现在我哥死了,不仅他的集团要由我来接手,连他的老婆都要塞给我。温婉你不符合他挑儿媳妇的准则,所以他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 “我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但你现在就跟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温婉,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和我父亲合作,一是百分之百相信我。我自认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你非要执迷不悟和我父亲搅和在一起。和他一起拿这种无聊的东西骗我!” “我没想骗你,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出破绽的。” “所以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已经知道小柔是谁的孩子了。” 温婉在心里长叹一声,终于走到了认命的边缘。她默默闭上眼睛,点头道:“是,小柔是你的女儿。当年的那个孩子,我没有打掉。” ------------------------------------------------------------------------------- 客厅里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江承宗轻轻说了句:“谢谢。” “谢我什么,谢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不,谢谢你留下了我们的孩子,并且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 温婉捂着脸默默地流泪,心里头除了愧疚再找不出别的情绪。江承宗也不打扰她,就这么让她安静地哭着。 他今天做好了摊牌的准备,所以一大早就让阿姨带着宝宝出去了,小柔也让人送去了幼儿园。家里一整天都只有他和温婉两个,足够他们把从前的事情说个清楚。 可温婉这个样子,他想说的很多话反而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的容颜,一时间心潮起伏。 温婉也是一时情绪失控,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眼泪就是不听话。像是要把这五年来受的委屈和担忧都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似的。她就这么尽情地哭着,到最后实在是哭泪了,才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揉了揉红肿发痛的眼睛。 江承宗无奈在心头叹息一声,抽了纸巾递到她手里。温婉拿过来擦干净脸后,才又重新道:“瞒了你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一定很恨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竟能不计前嫌,非但不怨恨你,还想着要和你复婚。哪怕不知道小柔是我的女儿,我也想视她如己出,照顾你们母女一辈子。温婉,我是不是你见过最傻的人?” 温婉顶着两只水泡眼重重摇了摇头:“不,你是我见过这辈子最重情重义的人。” “可即便我这么好,你还是要辜负我。” “我也不想的,江承宗,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不如今天就这么散了吧,一了白了。小柔是你的女儿,我不会阻止你们父女相认。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可以每周接她过来住两天。我不反对。我只希望你不要和我争抚养权。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感情已经很深,我真的不能没有孩子。你看在我辛苦这么多年的份上,成全我好吗?” “温婉。”江承宗突然提高音量,“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们三个人就不能生活在一起,像从前一样。你明明还爱着我,却非要离开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温婉深吸一口气,觉得到了眼前这个局面,再隐瞒已没有意义。她决定把一切和盘托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江承宗自己去处理最好,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独自支撑下去了。 “江承宗,”温婉轻轻叫他的名字,“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你最在意的人是谁吗?” 江承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安静了片刻,然后他道:“是我母亲,还有你。现在还要再加上小柔。” “不用了,加不加都一样。从你的回答里我就可以看出,你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是你的母亲。” “你是因为这个才跟我赌气?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做子女的把父母放在首位,尤其是去世的母亲,这并不过分。我母亲是从我一出生就陪着我的人,我确实非常在意她。这一点令你感到不悦?” “没有,我当然不会。从我认识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妈妈对你有多重要。我还清楚记得她去世时你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没错,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可能已经垮了。所以温婉,你和母亲是可以共存的,你们不存在矛盾,你也不需要跟一个死人吃醋。” “我没有,我和你一样,也敬重并爱着你的母亲。可是江承宗,就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从不知道,你妈妈究竟为什么会死。我今天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妈妈是被我父亲间接害死的。” 江承宗的手倏地握紧,那力量大的像是要把轮椅的扶手都捏弯一般。就如温婉所说的那样,母亲在他心里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当年她的突然去世如同晴天霹雳,把一向坚强的他都几乎打败。 事隔多年再次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却是这样的结局,饶是江承宗心理足够强大,一时竟也有些接受不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跟你说过,几年前我妈得了一场重病。其实就是在你妈妈去世前没多久。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我爸妈一直瞒着我,怕我担心难过。我妈的病需要手术,可手术要很多钱,我们家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还不够一半的手术费。我爸爸急得不行,到处想办法筹钱。他后来告诉我,那时候他连去抢劫的心都有。所有当机会出现的时候,他果断地抓住了。他出卖了你妈妈,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江承宗的身体一僵,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画面,却又是时常会想起的往事。那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正在电视台上班,每天过着毫无规律的生活。妈妈去世的那天下着大雨,他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新闻,整个人淋得透湿。 然后他就接到了电话,是邻居通知说,说她妈妈掉进了湖里,让他马上回去看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情况不妙,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去到出事的河边。当他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母亲冰凉的尸体。 大雨磅礴下,他默默地蹲在尸体旁边,说不出一个字。旁边有邻居过来劝他,还有人聊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人看到他母亲被几个男人追赶,不小心失足滑落了河里。那些人站在岸边看着,竟没有一个下水。后来还是撞见的邻居看不过眼了,从远处跑过来跳进河里救人,可为时已晚。 就这样,陪了他近二十一年的母亲,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虽然最后的几年里母亲已经很少能和他说话了。她病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虽然不会伤人,却总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但即便这样,江承宗依然深爱着母亲。他当时在内心默默发誓,一定要查出害死母亲的凶手。 可天大地大他根本无处去找,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的父亲来找他的时候,送了他一份厚礼。那就是他找到了那几个凶手,并且把他们一并送进了牢里。 那几个人江承宗去见过他们,问他们为什么要追赶他母亲。他们当时只说是抢他妈妈身上的钱,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后来那几个人都被判了刑,虽然不是死刑,但量刑也足够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太记得那几个男人的脸孔,也没再去看守所看过他们。他从来没有想过温婉的父亲会牵扯其中。那些看上去像混混似的男人,和温婉的父亲有关系吗? 他望着温婉,语气有些冷淡道:“我妈是让人逼死的,但这和你爸爸有关吗?” “有关。我爸爸后来告诉我,那些人是通过他找到你妈妈的。” “按你的意思,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他们是特意是找我妈的?” “是,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只听我父亲说。当年案发的前几天,那些人找到他,向他问起你妈妈的行踪。他们给了他一笔钱,那笔钱的数目不小,对于当时正为手术费发愁的我父亲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为了那笔钱他出卖了你妈妈。明知道他们可能对你妈妈不利,可他抱着侥幸心理,还是昧良心做了那件事情。虽然你妈不是我爸直接害死的,但我从不否认他需要负的责任。是他的错,江承宗,是我们姓温的对不起你。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想要怎么做你看着办,我都没意见。” 江承宗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就像正在给画家做肖像模特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他越是平静温婉心里越是不安,憋在心里的结果就是最后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温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如果他现在动手打她一顿的话,她心里或许会更好受些。可他这么沉默着,就像无声的刑罚,简直要将她整个颗心生生地掏出来。 江承宗的心同样纠结。他不说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需要彻底消化温婉的那番话,并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并且她并没有在那件事情里起什么作用。 他拼命告诉自己温婉是无辜的,却始终无法如往常那般坦荡地面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那样的理由莫名其妙逝去了,他只觉得像是有人在心头插了一把尖刀,疼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冷静了许久后,才勉强开口道:“你爸现在在哪里?” “他失踪了,早几年就不见了。那次事件之后他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人有些不正常了。还记得上次你在农家乐的时候你问起我爸时的情景吗?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我害怕谈到我爸就会谈到你妈的死因。我不希望你难过,同时也不愿意你对我恨之入骨。” “可你终究还是说了。” “是,因为我知道,该来的永远躲不掉。”   ☆、第68章 下套 傍晚来临的时候,江承宗慢慢地从床上醒来。 他一整个下午都是睡觉,一方面是因为累,另一方面是觉得厌烦。温婉几个小时前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收拾了自己和小柔的衣服。她说晚上会接小柔放学,并且会直接回自己家。 看到她走的那一瞬间,江承宗心里竟没有太大的感觉,不像五年前两人离婚时心里空落落的。虽然那一次他也伤了腿,和今天一样坐着轮椅,但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他心里清楚,温婉走不远。她今天潇洒地走出这扇门,过不了几天就会乖乖自己走回来。 江承宗是一个心里很有主意的人,并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所以温婉走后他索性睡了一觉,起来后揉了揉眉心,然后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出门。 外面客厅里阿姨已经忙开了,把宝宝放在小床里后她就在厨房里做菜。当江承宗打开房门出来的时候,另一个负责接小柔的阿姨正好开门进来。她脸上带着沮丧的表情,像是任务没完成心情不悦似的。 她一看到江承宗就赶紧上前分辩:“对不起江先生,小柔让她妈妈接走了,我没接到。我打她妈妈手机,她说孩子回家了,今天不过来了,以后也不用我去接了。”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那、那我怎么……” 阿姨想问那我怎么办,她平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接送小柔,算是钟点工的性质,偶尔也帮着搞搞卫生,但并不住在江家。现在小柔不用她接了,她一下子就成了失业的状态,这令她有些不安。 江承宗刚要开口,一眼看到另一个阿姨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手脚麻利地摆在桌上,转身一阵风似的又钻进了厨房。于是他清清嗓子:“你还和从前照旧,每天早上两小时下午两小时,工资我加你两成,暂时不用接孩子,你帮着骆阿姨做点家务,具体的让骆阿姨和你说。” 说完这话他转着轮椅到门口,扭头又吩咐一句:“把孩子看好,女主人过两天还回来。” 来接他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他不再多说什么,开门就出去了,剩下两个阿姨站在屋里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尴尬的笑容。 江承宗也不在意她们心里怎么想,在别人的帮助下上了车后,就让人直接往西华医院开。他到的时候大概六点半,正是连文雄吃晚餐的时候,于是他也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旁,让人上一份饭菜给他。 父子两个都坐轮椅,不同的是连文雄明显苍老很多,吃饭的时候拿勺子的手都在颤抖,好几交竟把饭菜洒了开来。但他并不在意,似乎对生死已经看开,反倒关心起儿子来:“新闻看了吗?” “还没顾得上。” “小马!”连文雄叫了一声,马护士赶紧过来,心领神会打开电视。连文雄就指指屏幕道,“今晚你不开工?” “伤了腿,最近都是别人在上。” “这样也好,你早就该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了。你是要接手集团的人,大老板亲自播新闻什么的,未免太掉价。” 江承宗没接他的话,但也没反驳。他今天来主要是为温婉的事情来的,并不在打算在恒运的问题上多费唇舌。 反正他爸还没死,只要他活着一天,恒运就在他名下。如果哪天他不在了,那他也管不了公司到底会交到谁手里。 父子俩坐在一起默默吃着饭,直到七点档新闻开始,连文雄把头看向屏幕,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江承宗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吃着面前的食物。连文雄不禁笑了笑:“怎么,不想看看吗?今天这新闻有点大。” “没关系,用听的就行。” 连文雄也不跟儿子争,自己倒是津津有味把中午看过的新闻又看了一遍。对于自己的杰作他一向很满意。因为新闻不小,所以头一条就播的这个。江承宗认真听了听,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就被验证了。 他这个父亲还真是出手够快,他才撞断腿没几天,朝哥的走私集团就让人连根挖起,铲除得一点不剩。顶替他的年轻主播语调平稳地播着新闻,隐隐地还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兴奋之情。这么大个走私集团被破获,确实值得兴奋。 连江承宗也在心里高兴。不是替自己高兴,而是替范珍珍。这下子她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回来把孩子接走安心过日子了。 一想到这里江承宗竟有几分失落。到底和宝宝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间也有了感情,虽然知道孩子回到母亲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他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这和温柔的离开是不同的。前者是轻易能回来的,后者以后想见一面可能都有点困难。 连文雄见儿子停下筷子,以为他在关注新闻,于是便说道:“你心里应该也有数,这是谁做的。” “我知道,是你做的。因为那人伤了我,所以你要教训教训他。” “我早说过,没人能对我连文雄的儿子下手。” 可大哥还是死了。这话江承宗没说出口,总觉得太过残忍。他想了想冲父亲道:“谢谢。”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连家为了恒运。” “我知道,你做任何事情总是有理由的,并且总认为这理由非常合情合理。” 连文雄本来脸上带着笑意,听到这话不由面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挖掉这么个毒瘤不好吗?他们是在犯罪,我这是在做好事。” “确实是,这件事情您做得非常好,我也十分感激。但是除此之外,关于我的其他事情,请您以后都不要再插手了。” 江承宗不说“你”而改称“您”,连文雄一下子就嗅到了关键所在。这么疏远的态度,表明他儿子正在生气。 至于气什么,他一时倒是没想到。难道温婉戏演砸了,让江承宗看出破绽来了? 他一双眼神紧盯着儿子不放,却不急着开口。江承宗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温柔是我的女儿,这事儿我已知道了。” 果然是这个。连文雄微微皱眉,他以为自己安排得足够好,没想到还是露了陷。 “林森是你买通的吧。那个亲子鉴定的结果,是你让他给改了。” 事已至此连文雄不再隐瞒,痛快点头承认:“是。” “陈智文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吧。” “没错。” “既做了头一桩,何必又做第二桩。” “只是为了万无一失。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反倒是第二桩出了问题。” “多此一举。”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怀疑的吗?” 江承宗微微一笑,扫了眼电视屏幕。电视里还在播朝哥的新闻,警方打击掉特大走私团伙,涉及犯案人员上百名,一个个被从某幢大楼里押出来的时候,往日里趾高气昂的主儿全都成了垂头丧气的乌眼鸡。说不痛快是假的,但江承宗此刻的心情更为复杂。 “其实林森给我报告的时候,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是也好不是也好,于我都不重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和温婉复婚,小柔这孩子我也会当自己女儿来照顾。但后来出现了陈智文这么个,倒让我起了疑心。温婉说年轻的时候让个人渣给骗了,后来人这就消失了。他既不见了这么久,怎么刚好就在这个时间出来了?有时候巧合做过了就不是巧合了,这事情看上去就像有人刻意为之。总有种我不想要什么它就偏偏出来的感觉。我这人从小运气就不怎么样,但也没背成这样过。当真就没一桩让我称心的事情?然后我就在想,这大概是我亲爱的爸爸为我准备的礼物,好让我彻底死心。所以我试一试林森,我拿了别人的头发给他,骗他是温柔的,让他替我做个亲子鉴定。多可笑,他的报告清楚显示,任波和这个陈智文竟然有血缘关系。看来这东西他一早就准备好,就等着我下套呢。” 连文雄眯起眼睛打量了儿子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后生可畏。看来我从前太小看你了。你有这样的判断力和能力,等我两眼一闭就可以放心把恒运交给你了。” “不用费这个心思,我从来没想过要接手恒运。” “承宗,这是你的责任,你不要也得要。” “这跟我没关系,我不想要就可以不要。” “你!”连文雄血气上涌,显然有些被气到了,“你这是故意在气我吗,因为我在温柔的问题上做了手脚。” “我确实生气,但不接手恒运是我一早的决定,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了。另外再说一遍,我会和温婉复婚,所以你别再帮着隋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隋忻条件很好,你也别耽误人家,让她找个适合她爱她的男人比什么都好,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强。” “承宗,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我只是在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罢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我想任何人都不能指责我什么。” “那你有考虑过我吗?难道我辛辛苦苦找你回来,只是为了现在这样?” “所以对你来说,找我回来不过是因为恒运需要一个接班人,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儿子你也爱我的缘故?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不介意卸下你儿子的光环。” “江承宗!”连文雄一时承受不住,一阵剧痛从心头传来。他僵硬着双手去摸胸口,动作就这么直直地停在那里。片刻后他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歪倒在轮椅里。 ------------------------------------------------------------------------------- 温婉把小柔领回家后,一言不发钻进了厨房倒水喝。 外面客厅里,温母吃惊地看着突然回来的女儿,又看了看一脸莫名的外孙女,小声问道:“小柔,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妈妈突然去幼儿园接我,还说要回家来住。” “回家来住?”温母一愣,立马起身打开温婉的房间,只见房里安静地摆着一只箱子,正是前几天她收拾东西去江承宗家时带的那一只。 她轻轻合上房门,又向小柔打听:“怎么了,你妈妈和你江叔叔吵架了?” “没有啊,他们挺好的。还经常在我面前亲来亲去。” 温母尴尬地咳了一声,暗骂这两个当父母的不像话。可女儿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你仔细想想,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小柔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脸上的五官纠结成了一团:“没有啊,这两天妈妈特别累,江叔叔就让她早点睡觉。其他的,没有了。” 听了这话,温母陷入了沉思。肯定有事情发生,但小柔并没有注意到。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女儿。就在这时温婉喝完水出来了,她直接走到小柔身边,轻拍她的脑袋:“跟妈妈进房来。” “温婉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儿。”温婉看母亲一眼,冲她淡淡一笑,“不过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着令人隐隐不安,温母还想再说两句,温婉却直接搂着女儿进了房。砰得一声房门关上,温母吓得一激灵,脸色不由微变。 小柔也被这气氛给吓着了,小心翼翼问:“妈妈,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今天在学校,把小胖的腿打断了。” 温婉本来是想跟孩子说江承宗的事情,一听这话不由皱眉:“你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好端端为什么打断同学的腿?” “其实没有断,就是受伤了。是他自己不好,跟别人打赌起哄,非要来亲我。我一生气就……” 温婉心头不由一叹。自己的这个女儿真的不是一般的凶悍,想要调戏她的“男人”,十有八/九没有好果子吃。她只能拿出手机给高老师打电话,询问小胖的情况。高老师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反过来安慰温婉:“不是很严重,你别担心,就是擦破点皮。……温柔她太夸张了,怎么可能把腿打断,她才多大啊。” 挂了电话温婉一脸无奈去看女儿:“小柔啊,妈妈拜托你,以后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可他非要亲我,特别讨厌。” “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啊,他是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长得漂亮不是我的错,妈妈江叔叔比我长得还漂亮,是不是也有人整天亲他呢?” 一提到江承宗,温婉心里就有股钝痛蔓延开来。明明去接孩子的路上已经打定主意把真相说出,可事到临头她竟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你江叔叔是大人了,当然不会有人亲他。”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想占他便宜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罢了。 “这样啊,可我经常亲他呢。江叔叔的脸好滑好白啊,特别好亲。” “温柔……” “妈妈,我好想江叔叔啊,我们可不可以去找他啊。我想和他住在一起。” “难道你不想外婆吗?” “想啊,最好外婆也一起住过去。妈妈,你说这样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温婉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直接就说了:“小柔,你江叔叔就是你爸爸。” 小柔还沉浸在见不到江承宗的“痛苦”之中,对妈妈说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习惯性地点点头:“哦。” “你听明白妈妈的意思了吗小柔?江叔叔其实不是你的叔叔,他就是你爸爸。你一直以来想要的爸爸。” 不满五岁的孩子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笑道:“妈妈你骗我,你说过我爸爸早就死了。” “那是妈妈骗你的,你爸爸没有死,江叔叔就是你爸爸。”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外婆。” 小柔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漂亮的小脸上现出迷惘纠结的表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跳下床去,开了门冲进客厅大喊:“外婆外婆,妈妈说江叔叔是我爸爸。这是真的吗?” 温母大吃一惊,走到房门口看着女儿。温婉冲她点点头,露出一脸苦笑:“妈,别瞒她了,承宗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温母也没话好说,小柔在一旁拼命追问,她也就不再隐瞒,承认了女儿的说法。 孩子和成年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时,小柔的第一反应不是指责不是震惊也不是爆怒,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追讨过去四年被隐瞒受到的伤害。她的心里只有单纯的喜悦和欢乐,以及梦想成真的激动与兴奋。 她满脸的笑意无法掩饰,一阵拍手叫好之后竟在屋子里愉快地跳起舞来。边跳还边幻想着:“太好了,江叔叔是我爸爸,那我长大后真的可以嫁给他了。我的爸爸好漂亮好漂亮,我太喜欢他了。” 看到小柔如此高兴,温婉心里压抑的情感也有了些释怀。她站起身拉住想要制止孩子疯闹的母亲,轻声道:“随她去吧,她这么高兴,我们不要扫她的兴。” 温母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现在怎么办,承宗知道了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 温婉倒没有撒谎。事实上江承宗的反应相当出乎她意料。她本以为再怎么样他也会冲自己吼几句,说些冷酷无情的话,再不济也会让她滚蛋。可他没有,他甚至没说几句话,安静的样子令她心疼不己。 明明已经过去的伤害,因为真相的揭穿,就像是在他的心头又重新划了一刀,并且划得更深更狠。 所以温婉选择了离开。她无法面对江承宗。她的父亲害死了他的母亲,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 温母还在那里担心:“如果承宗怪你,我去和他说。其实说到底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生那场病就没这么多事了。不,我要是一下子死了该多好,那你们也不用痛苦这么多年。温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别胡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谁愿意生病,这都是控制不了的事情。爸爸那么做也是因为爱你,不想失去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谁也想不到,你不要自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看他想怎么样,如果他硬要和我争孩子,那我也只能想办法应付了。” “怎么,你们要上法庭打官司?” “我不希望那样,可我看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孩子。这事情总要解决的,与其在私底下互相拉扯,倒不如放到台面上来公平竞争。妈你别担心,我的赢面比他大。我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又养了孩子这么多年。再说了,江承宗的父亲并不希望他认回小柔。他以后还要再婚,带着个前妻生的孩子,总归不妥。” “他父亲,你见过他父亲了?” “嗯,他最近在我们医院疗养。” “那他,我是说承宗这孩子,是不是还有后妈?”江承宗的身世温母多少知道一些,他母亲是不被承认的女人,只因为那个男人另外有家世。 温婉仔细想了想道:“没有了,他后妈似乎早就去世了。” “哦。”温母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两个人就这么靠在房门口看着在客厅里兴奋乱舞的小柔,迟迟没有开口。 小柔疯了半天累得不行,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里。她冲温婉喊了一声:“妈妈,我渴了。” 温母立马接嘴:“行行,外婆倒水去啊。” 小柔笑眯眯地望着她们两个,等温母进了厨房后她才重新起身,一下子冲进了温婉的怀里:“妈妈,我好想江叔叔,不对,是想我爸爸。我好想见他,我们现在去找他好不好?” “今天不行。” “为什么?” “天太晚了,妈妈没有车,带你过去不方便。” “可是,我们本来就住在那里啊,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来呢?” “因为外婆想你了,她想见你啊。小柔,你真的不喜欢外婆了吗?” “不会啊,我特别喜欢外婆。我也喜欢妈妈,可我也喜欢爸爸。妈妈,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吗?” 温婉的心轻轻抽了两下,蹲下身来摸着女儿漂亮的脸孔:“这个恐怕不行小柔,妈妈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呢?” “小柔,别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知道不可以就可以了。” 曾经温婉觉得,自己也能和孩子好好讲话,细细地讲道理。但当她真的开始抚养孩子时,她才明白有时候如暴君般喝止孩子打断孩子才是最常做的事情。没有养过孩子的人无法体会这种感觉,那些育儿书上说得头头是道的东西,若都照着做的话,她大概早就没命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她选择不解释,因为解释不清楚。 可小柔并不愿意就此罢休,依旧在那儿纠结和江承宗见面的事情。温婉想了想索性问她:“小柔妈妈问你,如果有一天让你一直跟你爸爸在一起,你会高兴吗?”   ☆、第69章 嘴硬 江承宗坐在西华最顶级的病房里,看着面前这个干枯到极点的老人。 这人就是他的父亲,在他成年前没有养过他一天,却又突然冒出来把大把的财产往他手里塞的老人。 有时候江承宗特别不理解父亲的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非要儿子才能继承家业,女儿就不行吗?他明明还有一个自小养到大的女儿,像捧在掌心里的瑰宝一样养大的女儿。但当女儿出嫁后,他除了给一笔异常丰厚的陪嫁外,竟不打算把恒运的其他产业交一点到女儿手里。 江承宗和妹妹连翘楚见过面,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妹妹比他这个当哥哥的豁达:“我爸的想法也挺对。我毕竟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我生的孩子以后是要姓孙的,难道你要恒运改姓不成?” “可我也不姓连。” “可你血管里毕竟流着连家的血液。” “难道你生的孩子就没有连家的血?” 连翘楚瞬间无语,才两三个回合就对自己这个二哥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她依旧不会接手恒运,不光她不想,连文雄更不想。江承宗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父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医生说是脑中风,能不能醒来现在说不准。作为儿子江承宗有一点难过,但同时他也有一些遗憾。有很多话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父亲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现在除了自己去调查真相,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在病房里待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默默离开。走出病房时他给妹妹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这些人都是父亲当年的得力干将,这么多年来父亲足不出户却能干成每一件他想做的事情,这些人功不可没。 连翘楚报了一堆电话号码给他,临了还关心地问一句:“哥,要我帮忙吗?” “不用。” “你要查什么?” “查我母亲当年真正的死因。” 一说到这个连翘楚就不说话了。她和江承宗感情还不错,虽然不如跟大哥来得深厚,但这几年也是相处愉快。她这个二哥人不坏,甚至可以说心眼相当好。光看他从前干的那些工作就能知道,正义感不强的人干不了那样的活儿。 但他们毕竟不是一母同胞。江承宗提到他的生母时,连翘楚除了沉默没其他可说的。于是两人不再客套,匆匆挂断了电话。 江承宗拿到号码后就一一给这些人打电话。他要查的东西很简单,当年父亲把逼死他妈妈的三个男人领到他面前,并且亲自让人送去警察局。后来这三人被判了重刑,现在应该还在牢里。 江承宗从前和他们谈过,他们的说法很简单,就是为了钱。那段时间母亲的精神还可以,所以一直在家里帮人家做点小活。这种工作都是付现金的,母亲隔一段时间把做好的活拿过去,统一结算工资。 那天应该就是领工资的日子,母亲身上确实有点钱。这么多年来江承宗一直没有怀疑过,这三个人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男人,确实是为了那点钱才把他母亲逼进了河里。 但现在他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尽管没有新的证据证明什么,但他却想再跟那几人谈一谈。 那些跟了他父亲几十年的叔叔伯伯对他都挺客气,毕竟现在董事长病得不成样子,将来他们就要在江承宗手里讨生活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江承宗问他们他们就答什么,很快他就查到那几个人现在关在了邻市的监狱里。 江承宗如今伤了退行动不便,只能让人开车送他去邻市。结果两人驱车三个小时到达监狱时,得到的却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和他有几分交情的警察带着他去到监狱探人,最终却被告知那三个男人已经死了。狱警这么解释:“几年前监狱里有场暴动,十几个犯人打群架,那三个人也在其中,两个重伤当天就死了,一个熬了一段日子,大概一个礼拜吧,还是没能救回来。” 江承宗翻着面前关于这三人的档案,看着上面熟悉的脸孔,心里瞬间蹦出一个念头。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一次打架斗殴偏偏死了这三个,还能再刻意一点吗? 他抬头问那狱警:“还有其他人死亡吗?” “没有,就这三个。这事情闹得挺大,我们好几个工作人员都背了处分。不过那些犯人都说,是这三人自己先挑的头儿,互相打对方,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群体围殴。他们三个伤得最重,所以……” “是几几年的事情?” 狱警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刚分来没多久,这事情记得挺清楚。” 三年前,原来这三个人都死了三年了,而他却一无所知。江承宗眼前滑过父亲布满皱纹的脸,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这么多年来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作儿子,还是说他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他刚好符合这个条件,所以那些在他眼里是障碍的人,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处理掉了。 就像处理陈智文一样,这三个年轻人也成了冤死鬼。 到了此刻他愈发确信自己的直觉,温婉绝对不能再和自己的父亲搅在一起,否则终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到了此刻,江承宗甚至有些微微庆幸,庆幸父亲这个时候突然中风昏迷不醒。如果他还醒着,温婉和温柔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但他不醒,不代表没有危险。恒运里毕竟有些人是连妹妹也不知道的,那些人或许还在进行着什么,而他却无法掌控。 那一刻,江承宗突然很想见温婉。不管从前发生什么,这个女人都是他要拼尽全力保护的。 因为三人已死,江承宗查不到什么,索性打道回府。回到s市的时候,外头已经华灯初上,满世界的霓虹闪烁不断,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十分美丽。 夜色里江承宗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人群,摸出手机想给温婉打电话。结果就在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他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意外地传来温婉的声音。 她问他:“你现在人在哪儿?” 江承宗微微挑眉:“我在外面,找我有事儿吗?” “小柔说想见你,我想现在带她过来。要不我们在外面见个面,家里有阿姨在不太方便。” 江承宗略一沉思:“可以。” 于是两人商量了个地方,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小柔一见他就直接扑了上去,不出意料劈头第一句就问:“江叔叔,我妈妈说你是我爸爸,是真的吗?” 江承宗冲她温柔一笑,指了指旁边的玻璃:“看看我们两个的脸,你还怀疑吗?你妈妈这样的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小美女呢?” 温婉坐在一边尴尬地陪着笑。江承宗这么说是为了调节气氛,可是现在她心里翻江倒海,无论对方说什么玩笑话,都无法真心笑出来。 小柔摸摸江承宗的脸,又摸摸自己的,终于笑了出来:“嗯,真的是一样的,好滑哦。江叔叔你果然是我爸爸。” “是啊,高兴吗?” “特别高兴。江叔叔我能吃冰淇淋吗?” “如果你改口叫我爸爸的话,我就给你买一份。” 小柔立马识相地连叫三声“爸爸”,并且开始讨价还价:“那现在能吃三份吗?” “不行,不管叫多少声,都只能吃一份。” 没讨着便宜的小柔吐了吐舌头,依旧笑得很灿烂。冰淇淋不重要,有爸爸才是最重要的。她从小到大盼了又盼的人终于出现了,并且还是一个她最最喜欢的男人。 于是她赖在江承宗怀里不出来,吃冰淇淋的时候坐他大腿上,还撒娇地要他喂。江承宗就像天下所有宠女儿的父亲一样,无条件地满足小柔的要求。父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特别投机。只是偶尔他会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温婉,然后就发现她从头到尾几乎都没看他们两人,只是一直看着玻璃外走过的人群发呆。 这是温婉很少见的一面,安静疏离,仿佛对他们的欢乐视而不见,又像是超脱于这一切,就跟个看透世间俗事的人一般。 江承宗有心和她说上几句,无奈小柔一直缠着他不放,一整个晚上也没找到机会和温婉独处。 到了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小柔终于支持不住频频揉眼睛。江承宗见机问她:“怎么,困了?” “嗯,我想睡觉。爸爸,我今晚想和你睡,可以吗?” 江承宗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抬头去看温婉。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先征得妈妈的同意。小柔立马领会其精神,转头去问温婉:“妈妈,可吗?” 江承宗也同时看向温婉,猜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今晚的她十分不同,安静得有些过分,行事也和以往不太一样,所以她的答案会是什么,江承宗一时有些猜不透。 温婉却很平静,冲小柔甜甜一笑:“可以,当然可以了。” ------------------------------------------------------------------------------- 温婉的笑容不同寻常,江承宗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小柔却没看出来,依旧在那里举手欢呼:“太好了,爸爸我们一起回家吧。” 江承宗以为温婉会拒绝,没想到她竟首先起身,并冲还坐在那里的两人道:“走吧。” 三人去到路边取车,司机一早就等在那里。小柔已经困极,一上车就睡着了。温婉陪她坐在后排,一路上安静无语。车子开到江承宗家楼下的时候,她轻声冲对方道:“你把她抱上去吧。” 江承宗意识到自己猜得没错:“你不上去?” “不了,我得回家了。” “这么晚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没关系,我打的就行了。小柔就拜托给你了。” “温婉,”江承宗没有回头,两眼望着面前沉沉的夜色,“别跟交代遗言似的,我们两个非要搞得这么僵吗?”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小柔可能会在你那儿住几天,辛苦你了。”碍于有外人在场,温婉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说完这话开门下车,刚准备往门口走,江承宗直接掏出电话叫人开车过来。然后他叫住温婉:“等一下,车马上就来。”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冲司机道:“你先带孩子上去。” 司机点头下车,轻轻从后排抱起睡熟了的小柔,轻手轻脚上楼。楼下很快就剩江承宗和温婉两人,江承宗没坐轮椅也没拿拐杖,半边身子倚在温婉身上,一副自然又随意的样子。 温婉看他这样不由问:“你怎么不上去?” “陪你等车。”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温婉,能别我说一句你就反驳一句吗?” 这话语调有些生硬,温婉缩了缩脖子,不再和他争辩。从前的时候就是这样,江承宗大部分时间都会让着她惯着她,但一旦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意味着不需要再争执。他已经做了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 于是两人默默地在冷风里等车。车子很快就开来了,却不是出租车,而是江承宗常开的那辆雷克萨斯。他冲温婉努努嘴:“进去吧。” 然后他自己也跟着一并坐了进去。温婉忍不住又问:“你怎么也上来了?” 江承宗理都不理她,直接冲司机道:“开车。” 这一路车里的气氛十分尴尬,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司机是不敢说,后面的两位则是不想说。直到车子开到温婉家楼下时,江承宗才开口打破僵局。 “老金,你下车去附近的便利店帮我买瓶水。” 这明显就是支开司机的意思。对方是个聪明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下了车就往门口走,连头都没有回。 于是车里又只剩下江承宗和温婉两个了。温婉觉得对方的气势相当逼人,竟令她有些坐立不安。她犹豫着伸手去拉车门,却被江承宗抬手拦住:“把话说清楚再下车。” “说什么?” “说说小柔。”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已经把真相告诉孩子。她现在想和你住,所以我就把她送来了。” “这真的是她的意思?” 温婉不由气笑了:“江承宗,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一个我养了快五年的孩子,如果不是她的意思,我会随便把孩子交给你?我要真是那种不想要孩子的人,当初我就不会生下她。即便生下她我也会千方百计留给你,顺便问你要一大笔赡养费。” 江承宗也笑了:“说实话,我倒真希望你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能轻松不少。” “现在这样让你很有压力?” “自然有。一方面孩子想和我亲近,你假装大度把她交给我。但另一方面你又在赌,赌孩子离不开你,过两天她又会吵着闹着来找你。然后她就在我们之间左右摇摆,今天和你亲近明天又想来找我。你觉得这样对孩子好吗?” “确实不大好,但这也没办法。这世界上父母离异的孩子多了去了,也不只是小柔这一个。人这一辈子遇到的坎坷也多了,这算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坎,我没办法替她抹平,只能对不起她了。” “温婉,”江承宗咬了咬牙,“你还真是个自私的女人。” “是啊,我当然自私,要是不自私我当年一个小手术就把她做了,现在大家都痛快。江承宗我也是个人,我不可能为孩子牺牲所有的自我。难道要我为了她,和你一辈子凑和着过?” “原来在你心里,和我在一起只是凑和。” “当然是凑和,我早就不爱你了,不凑和还能是什么?”这种话温婉本来说不出来的,可一想到她的父亲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反正错误从一开始就铸成了,她也只能闭着眼睛一条道走到黑了。 听到这么无情的话江承宗却并不在意,转头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打量起温婉的侧脸来。看了片刻后他开口问:“温婉,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我父亲手里?” “怎么会?” “你满脸都写着是,偏偏却要嘴理。” 温婉扭头无奈看他一眼,突然迅速打开车门三两步就跑出了一大段。如今她总算有那么点优势,仗着江承宗伤了腿走不快,她轻易就能甩掉他。 她害怕再在车里待下去,心里的那点子秘密就要被他全挖出来了。 江承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追,只安静地笑了笑。不多久司机买了水回来,江承宗就吩咐他开车回家。 到了家里小柔早就睡了,小小的人儿睡在双人床上,看上去更显小了。原本接送小柔的朱阿姨一见孩子回来了异常高兴,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又有了目标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还没醒,朱阿姨就在厨房里忙开了,做了满桌丰盛的早餐,专等全家人起床吃饭。小柔起来后看到这一桌的食物就把什么都忘了,开开心心就吃了起来。 吃过之后阿姨给她洗脸换衣服,套上江承宗特意给孩子买了羊毛呢格子裙,两人手拉着手就出了门。 在幼儿园的一整天小柔还是没想起来哪里不对,一直到晚上放学回家吃过晚饭,坐在那里看电视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她走到江承宗身边粘着他问:“爸爸,妈妈在哪儿?” 她明明记得昨晚大家是一起回来的,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妈妈的踪影。 “你妈妈回家了。” “回家,她不跟我们一起住吗?” “不,小柔我问你,”江承宗把孩子拉到面前,“你愿意永远和我住在一起吗?” “当然愿意。” “可前提是妈妈不会和我们在一起,这样你还愿意?” “这样啊……”小柔咬了咬唇,艰难地做了选择,“不行啊,我要和妈妈在一起。爸爸,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很高兴。”江承宗伸手拍拍女儿的脸,“那你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哪天你实在想妈妈想得不行了,我们再去找她好吗?” “为什么你不现在让妈妈过来一起住呢?” “小柔你记得吗,爸爸从前跟你说过,妈妈对我有些误会。这误会现在还没有解除,所以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你会帮我吗?” “当然会啦。” 于是两个人索性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郑重地向对方作出承诺。小柔承诺一定会帮着爸爸把妈妈追回来,而江承宗则承诺一定会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幸福快乐得过日子。 得到承诺的小柔一时倒也没怎么想妈妈,她完全沉浸在了和父亲重逢的喜悦之中,每天一有时间就粘着江承宗不放。头三天这父女俩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要不是江承宗腿上有伤不方便的话,搞不好小柔会做出同吃同睡的事情来。 有一天小柔盯着江承宗打了石膏的腿,一本正经问道:“爸爸,你这个样子,每天怎么洗澡呢?” 一向高大上的江主播一想到这个倒也有些无奈。伤了腿毕竟行动不便,他每天洗澡的时候麻烦事情可不少。但当着孩子的面他不能这么说,只能瞎唬弄:“和平时一样啊。” “不可能,那样好麻烦的。爸爸,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尽管女儿不满五岁,但已有了男女性别意识,江承宗当即轻咳两声,制止了她这种要不得的想法:“你是女生,不能帮爸爸洗澡。” “为什么呢?” “幼儿园老师应该有教过你,上厕所只能去女厕所吧?” “是啊。” “所以洗澡你也只能和女生洗。” “可你是我爸爸呀。” “爸爸也一样。” 小柔一脸失望,一只手在江承宗的轮椅上来回地划着:“太可惜了,我还想看看爸爸的小*是不是和小胖的一样呢。” 江承宗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他真想把温婉拉过来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带大孩子的。一个美丽如天使般的小女孩,为什么一开口总有惊人之语。 江承宗突然觉得,把温婉“骗”回来的事情应该要提上日程了才是。   ☆、第70章 书呆子 小柔在江承宗家待了一个星期后,就开始出妖蛾子了。 她说她想妈妈和外婆了,于是江承宗非常通情达理,直接让人开车送她回家。她回家后跟温婉亲亲热热地过了四五天后,又抑制不住对江承宗的相信。于是一个星期后又被送回了江家。 整整一个月,小柔就在爹妈之间来回折腾。今天想妈妈想得睡不着觉,明天想爸爸恨不得立马飞奔而去。两个成年人被她搞得没了脾气,尤其是温婉,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偏偏小柔人小鬼大,每天折腾也就算了,还时时在她耳边吹枕头风:“妈妈,你也跟我一起去爸爸家住吧。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啊。还有宝宝,宝宝也好可爱的。” 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说多了温婉不免起疑:“小柔,是你爸教你这么说的吗?” “没有啊,爸爸才不会这么教我呢。爸爸可受女孩子欢迎了,楼上楼下的阿姨好喜欢他呀。” 这话是江承宗教她的,一旦温婉起疑就拿这话搪塞她。基本上百试百灵。因为在温婉的心里,江承宗是一个绝对不会夸耀自己女人缘的人,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教孩子说这种话。 温婉彻底被孩子打败,简直无脸见江东父老。 除了被小柔烦得不行外,还有一桩事情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那就是有关于失踪的父亲的下落。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多次尝试联系连文雄,但都没有结果。她给他打过电话,但手机提示关机状态。她也曾借工作之便去后面的疗养院直接敲门找他,但每次都是那个马护士来开门,并且永远冷着一张脸连话都不愿和她多说。 温婉被晾了一个月不免有些心急。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尽快见到父亲。可连文雄迟迟不露面,让她既不安又害怕,总有种未知的恐惧感弥漫在心头。 于是某天下班时分,她再一次找了过去。她站在别墅门口敲了半天的门,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以往马护士还会来,今天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她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在后院那里跳起来往里看。可天渐渐黑了,别墅里却一点灯光都没有透出来,似乎并没有人住在里面。 温婉不由急了,难道连文雄搬走了?要这样的话她又该去哪里找他? 她立马给顾元打电话,通过他的关系查到那个马护士的下落。她是医院里的人,只要没辞职就一定能找到她。 顾元在电话那头听出她焦急的声音,不由关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找她有点事情。” 因为是个女人,顾元也没多想,马上动用自己的人脉查找那个姓马的护士。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给温婉打电话:“她今晚值班,目前人应该在十楼的重症病房。你可以过去找她。” 温婉谢过他后,匆匆搭电梯去十楼。刚走出电梯口就撞见马护士拿着个托盘从自己面前走过,她一时情急直接上去拦人:“马护士,我找你有事情。” 马护士一见温婉就头疼,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不好意思温医生,我现在很忙,要去料理病人,麻烦你让一让。” “你料理的是哪个病人,是连文雄吗?” 马护士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敌意。 “我查过,最近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照顾连文雄,现在别墅里没了人,你又被调到这里。是不是连文雄病情加重,你跟着他一道调过来了?” 马护士是一早就被封口的人,哪里会跟温婉说实话。她怕对方纠缠不休,索性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就要离开。可温婉哪里会让她走,直接上前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你最好老实回答我,如果你不说我就一间间病房找。” “你敢!你应该知道住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寻常医生是不能来的,你这么闯进来已经违反规定,还想继续骚扰病人?” “我也不想,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能用我的办法找。好,我不骚扰病人,我去找别人帮忙。只要连文雄还在西华,我就有办法将他找出来。” 马护士一听这话也有点不安。她早就知道温婉和顾元的关系,就像她说的那样,只要人在医院,通过顾元就一定能找出来。可连家的人警告过她,不许将连文雄的病情外泄,更不许不相关的人前来探视。如果今天在她手里走漏了消息,回头她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眼见温婉相当坚持,马护士也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她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对付温婉时,对方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温婉接起来一听立马脸色大变,再顾不得寻找连文雄,转身搭电梯下楼去了。 电话是陌生人打来的,对方自称是人民医院的医生,说她母亲出了车祸正在医院做手术,要她马上过去一趟。 温婉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出了医院拦了辆车跳上去就直奔人民医院,因为走得太急忙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顾得上脱。到了医院后她直奔手术室门口,辗转找到了给她打电话的那个医生。 那医生是个年轻女人,一见温婉是同行立马安慰她:“别担心,情况不是太严重。你母亲送来的时候意识很清醒,是她让我打电话联系你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中,你跟我来被签一份同意书吧。” 温婉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向来总让别人签这种东西,冷不丁轮到自己了,心里竟十分不安。签完同意书后她就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顺便问了问母亲的伤情。 据知情的医生护士说,她母亲是在路上被一车汽车给撞的,大约伤了手臂和腿,内脏的情况目前还不知道。但从她送来时的情况判断,脏器受重伤的可能性不大。 温婉这才放下半颗心,转而又追问:“那撞人的司机呢?” 一个女护士指了指走廊那一边的房间:“在那儿呢,也受了伤正在处理伤口。是个女司机,长得真是漂亮。我总觉得她很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温婉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巧这时门开了,两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其中的一个的时候,温婉不由愣住了。 那女人脸上有点擦伤,额头处涂了药,身上的衣裙也有些破损,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遭受了重创的洋娃娃。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美丽的,一如从前的隋忻。 隋忻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也一眼看见了温婉,这不免让她一愣。她知道温婉不在这里工作,可看她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她又有些疑惑。陪在她旁边的米兰见状也跟着看过去,随后她也认出了温婉。 真是冤家路窄。米兰对温婉毫无好感,甚至相当厌恶。见此情形她轻轻推了推隋忻,小声道:“走吧,别理这女人。” 她们不想理温婉却不能不理,她直接上前拦住隋忻,开口就问:“是你开车撞伤了我母亲吗?” 米兰立马惊呼:“原来那老太婆是你妈啊?” “你嘴巴干净点,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温婉难得强硬了一回,凶悍的表情是连隋忻也没有见过的。两个女人同时一愣,但隋忻反应比较快:“原来是你母亲,真不好意思。不过这场事故责任不在我,是她闯的红灯。我也很抱歉,医药费和营养费我会负担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听到对方说母亲闯红灯,温婉立马皱起眉头。她倒不是为母亲的这种行为难过,而是对隋忻的话产生了怀疑。自打几年前母亲重病痊愈,人就变得格外小心,出门的时候处处留意,闯红灯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隋忻说得言之凿凿,那个米兰也在一旁不停地帮腔,倒让她一时有些难以判断。于是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等警察的调查结果。事发路段我也常去,我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回头调出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隋忻,仔细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果然当她说到“摄像头”三个字的时候,对方一直高傲冷艳的脸孔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温婉以此判断事情绝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也更坚定了要调查下去的决心。想拿钱堵她的嘴息事宁人,没那么便宜。对她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父母和小柔,他们三个无论谁受到伤害,她都不会善了。 想到这里她面前不由又现出江承宗的面孔,那三个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那江承宗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呢?如果有一天他受到伤害,自己会怎么样? 温婉竟有片刻的恍惚。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隋忻已经和米兰一道走了,不过两人没能走远,很快调查此案的警察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客气地向她们询问笔录。 年轻警察一看隋忻立马认出她来,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但该问的问题还是得问,他首先要确认的就是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请问两位哪一位是开车人?” 隋忻沉默不语,转头面无表情看米兰一眼。对方心领神会,直接认了下来:“是我,车是我开的。” ------------------------------------------------------------------------------- 温母在手术室的时候,温婉接到了高老师打来的电话。 她这才想起来小柔还在幼儿园没接回来。电话里小柔不满地叫道:“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温婉特别抱歉,不停地跟小柔说对不起,又拜托高老师帮着再看一会儿,然后她立马给江承宗打电话:“……我这里一时走不开,能不能让阿姨去接一下小柔?对我妈出了车祸,这会儿正手术,我担心一会儿万一要有签字的东西,我要不在的话手术做不下去。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跟我不用客气。” 江承宗挂了电话后立马叫来司机,亲自去幼儿园接小柔。为了安抚小朋友“受伤”的小心灵,还特意买了冰淇淋给她。小柔一吃好东西就把烦恼忘光光,瞬间就计较被妈妈“抛弃”这一事实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爸爸,今天外婆怎么没来接我?” “外婆生病住院了。” “生病,怎么会呢,早上外婆还很好啊。” 江承宗怕说车祸吓到孩子,只是含糊着带了过去。他把小柔带回家后交给阿姨照顾,自己则重新出门去找温婉。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给对方打电话:“你现在哪个医院?” “怎么,你要带小柔过来吗?不要了,我怕吓着孩子。我妈的手术还没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小柔在家,阿姨会照顾。我自己过来,把医院名字报给我。” 温婉还想拒绝,就听江承宗道:“这种时候你需要一个男人来处理各种事情,别犟。” 仔细想想他的话有理,于是她回答道:“我在人民医院。” 江承宗吩咐司机往人民医院开,自己则坐在后排慢慢想事情。他这条腿伤了也快两个月了,虽说医生建议要打三个月石膏,但他实在有些打烦了。 他厌倦了每次出门还得找人开车这一情况,并且到哪儿都得带着拐杖或是轮椅。这实在与他的性格不相符。他是个自小就受伤惯了的呢,从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哪有这么金贵,随便涂点药就过去了。现如今倒好,一个小车祸倒闹得像重病员似的。 看着窗外越来越长的日头,再想想这越来越热的天气,江承宗决定提前拆掉这恼人的石膏。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温母的手术还没结束,温婉脱掉白大褂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里闭目养神,看上去有些憔悴。江承宗一下子就很心疼,立马让人去买晚饭过来。 温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这边。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一股暖意流过她心头。到这会儿她才体会到,一个家有个男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哪怕这个男人是个瘸子。 于是她站起身来,主动为对方推轮椅:“我没想过要你过来。我打电话给你真的只是想让你帮我接一个孩子。”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了,还需要这么客气吗?就算只是朋友,关心你也未尝不可。” “谢谢。” “手术进行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估计快了,没有再出来让我签什么东西,应该是个好消息。” 这方面温婉有经验,江承宗也相信她的判断:“既然如此就不要担心,先吃点东西定定神。以后的事情有我,你不用担心。” 他说话的时候下属已经买来了东西,温婉也是饿坏了,接过来不客气地就吃起来。等吃了过半后才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是笑笑道:“最近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照顾小柔了,我这里实在腾不开手。” “小柔我暂时不准备接我家里去。” 听到这话温婉一愣,江承宗就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脸:“明明念书时候挺聪明的。看来这脑子也就只能念书用了,虽的竟是不管用。” 江承宗的指腹间有层薄茧,摸在温婉脸上格外明显。那种有点毛糙的感觉真是让人想忽视都不行,她一下子就变得害羞起来。 “你也知道,念书和生活是两回事。我就是那种书呆子。” “你呆吗?有时候确实挺呆。”江承宗收回调/戏的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准备让朱阿姨去你家待一阵子。她现在只是钟点工,到时候让她转成全职的,方便照顾你母亲。另外也可以接送孩子。你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没个人不行。本来我是想接阿姨去我家的,但一来房子不够大住不下,二来家里人太多也不利于养伤。两个孩子加两个病患,家里得乱套了。” 江承宗的考虑异常周到,温婉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妈妈伤成这样没个专门的人看护是不行的,她又不辞职回家,毕竟治疗还有后续费用。而且她也得为以后的生活着想。医院这种地方想走容易想再进去可就难了。她不如付几个月工资给阿姨,至少先保住饭碗。 当然以她对江承宗的了解,估计阿姨的工资也不用她付,直接就由他包了。 她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多,却拿不出什么来补偿。除了把孩子给了他之外,她竟再无任何东西可给。想到这里她感激又抱歉地冲对方道:“不好意思,我们家里的事情把你也扯了进来。”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放弃你,温婉,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次放弃我。” 这话说得非常暧昧,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表白。温婉一时心潮起伏,恨不得直接扑进这男人的怀里。她何尝想要放弃他,可她实在担心如果和江承宗在一起,自己的父亲要怎么办?江承宗斗得过他爸吗,能顺利救回他父亲吗? 关键是,他愿意出手相助吗?那虽然是她的父亲,可毕竟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人。温婉不知道江承宗是否有那么大方,所以一时也下不了狠心做决心。 她想她还是得尽快找到连文雄才是。只有和他谈过她才能心里有数,也才能思考和这个男的未来。 两人默默地望着对方,任由感情在这无声的背景里蔓延开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给温母做手术的主治医生亲自出来说明情况:“手术很成功,病人全身多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治疗。” 温婉谢过医生后就随护士们推母亲回病房,江承宗却没有跟过去,而是打电话给警局的朋友询问情况。 通过朋友的介绍,他见到了在医院里准备给温母做口供的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姓郑,一上来就很热情,又是自我介绍又是递名片的。江承宗就向他们打听情况:“伤者是我家的一位长辈,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手术刚做完得等她醒了才能问。请问你们有抓到肇事者吗?” 郑警官笑着点头:“原来是江先生的亲戚啊。肇事者我们抓到了,有两个女的在车上,其中一个姓米的承认是她开的车。本来要带她们回警局问话的,但她们都受了伤,这会儿正等着拍片检查,所以还得再等等。” 郑警官话音刚落,旁边的莫警官就咦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郑,另外一个女的是隋忻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电视上看和真人有点差别。我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郑警官,对方立马附和:“还真是她,你小子一说我才想起来。” “隋忻,新闻台主播?” “是啊,江主播,你们是同事吧。我经常看你们俩一起播新闻。” “嗯,我们认识。她现在在哪里,能麻烦带我过去一下吗?我想看看她的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郑警官立马抢在前头帮他推轮椅,带他穿过走廊,去到放射科门前等人。江承宗一路上还跟两人闲聊,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肇事车辆车牌号是多少?” 莫警官下意识地就报了一串数字加字母出来。话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妥,郑警官也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但说都说了,也不好再改口。江承宗是社会名人,又是受害者的亲属,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他又跟隋忻认识,搞不好这桩交通案最后就庭外和解了。 江承宗在放射科前等了十来分钟,就见隋忻和米兰一同从里面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特别是隋忻,多日不见这个男人,此刻再见面心情竟是十分激动,简直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要从胸口喷涌而出似的。 她走到江承宗面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江承宗看了她两眼,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擦伤。” “现在能走吗?” 隋忻看了眼等在一旁的两位警官,本能地把头撇向一边:“还得再等等,报告还没全出来。” “那我们聊聊好吗?” 说完这话江承宗去看两位警官。郑警官心中有数,江承宗这样的人是轻易得罪不起的,反正隋忻只是个坐副驾驶的,没必要为难人家,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他好心指指前面:“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那里有间休息室。” “谢谢。”江承宗冲郑警官点头致谢,然后看了眼隋忻。对方抿了抿唇听话地上前来,推着他往休息室走去。   ☆、第71章 和好 休息室里亮着灯,两人进去之后隋忻随手关上门,砰得一声有些突兀的响声,似乎在泄露着她此刻的心慌与不安。 她在江承宗面前一向是没有自信的,总觉得什么事情都会被他洞穿一般。 在她关门的时候,江承宗慢慢推动轮椅,顷刻间两人就保持了一段距离。隋忻转过身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么怕我,防贼吗?” “不,我现在只能坐着,离远一些能更好地看清楚你。” “看什么,看我是人是妖?” “不,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明知道对方说的话不出自于真心,可隋忻还是禁不住一阵感动。她爱这个男人爱了快六年,从当年两人在美国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起。那时候她还是连伟业的女朋友,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天造地设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脆弱不堪的感情在另一个更出色的男人出现后,慢慢变得分崩离析。 曾经她以为可以取代温婉走进这个男人的世界,直到李大发事件之后她才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看容颜。这种男人凤毛麟角,偏偏让她遇上一个。 隋忻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上的伤:“有点痛,问题不大。” “还有哪伤着了?” “身上有被撞到,所以做个ct检查一下,看内脏有没有问题。” “应该不至于,温婉的妈妈都没事儿,你肯定也没事。” “这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是米兰开车太不小心了,当时我不应该和她说话的。我们商量去哪里吃饭,一时走神撞了对方。” “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我是说车祸发生前。” “没有啊。”隋忻撩了下额前的碎发,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做得美伦美奂,“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若没什么不适,为什么好端端的让米兰开车。我记得那个车牌号是你名下的车吧。” 隋忻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面不改色道:“其实不是我不舒服,而是米兰想开我的车。她最近想换车,换辆和我一样型号的。所以她说今天让她开,算是试试车。没想到……我果然不该把车借给她的,开不是自己的车容易出事儿,我把这点给忘了。”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江承宗一言不发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最后微微一笑:“算了,谁开的都一样,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儿。回头警方应该能调到那个路段的监控视频。你跟米兰一个穿红一个穿白,相信警方很容易就分辨得出来。他们都是这方面的高手。” 就像刚才被温婉刺了一下一下,隋忻的脸色再次一变。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跟两个高手打心理战。先前她和温婉说温母闯红灯,主要是为了能够私了。她不自乎多出点钱,一般人见到大笔的赔偿都会答应她的请求,毕竟温母伤得不算太重。可温婉却直接反驳了她的话,提出要看出事路段的监控。 隋忻仔细想了想,当时她这一方面其实还没转红灯,但温母那一边已转成黄灯。她本来算好距离觉得没问题的,偏偏温母手里拎了太多东西,走到大半截的时候一个袋子破了。她停下来去捡东西,意外就在这时发生。 其实她真的不想的,也不是故意的。可得知对方是温婉的母亲后,心里就像憋了个口气,轻易不愿认下这个罪。是担心自己在江承宗面前失了面子吗? 可现在江承宗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还和温婉一样张嘴闭嘴录像什么的。那些警察都是人精儿,一双眼睛贼着呢,监控录像一看就明白。更何况她们两人当时有下车查看,只要看看谁从驾驶位上下来责任就一目了然。 想到这一点隋忻立马变得有些烦燥,总觉得唯一比温婉多的那一点优势也将荡然无存。她很快就会在江承宗心里留下“撒谎者”的印记,并且很可能永不翻身。 江承宗实在是个很无情的人,连这么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她,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出她是肇事者这种话来。 向来心气高傲的隋忻终于忍受不住,咬牙恨道:“你就非要这样吗?” “怎么,我做什么了吗?” “你想证明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的话,从头到尾你就怀疑是我开的车,是不是?” “确实,从我知道那辆车是你的开始,我就认为不可能是米兰开的车。” “所以你把我叫来这里,是为了好好地质问我,或者说,跟我聊几句,以便从中找出漏洞?” “不,你错了。”江承宗的眼神里不带一点情感,表情却依旧温和,“我叫你过来,只是希望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跟我坦白。隋忻,我是想要保存你的颜面。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希望眼睁睁看你做错事。”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不想听!”隋忻脸色巨变,整个人顿时露出凶相。她看江承宗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拆骨去肉一般。 她的唇角微微一扬,露出十分不屑的笑意:“别在我面前假惺惺,说什么你哥你哥。好像你哥死了你是全世界最伤心的那一个。江承宗,你心里应该明白,连伟业的死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你是这个事情上最大的受益者,却还在这里跟我装腔作势演什么兄弟情深。你们俩有感情吗?你跟他认识几天啊?”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见面次数也不多,但我真心喜欢他,并为他的死感到惋惜。倒是你,当年看着挺情深意重,几年过去后倒是露出本性。我没想到你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哼,情深意重。江承宗,你是傻瓜吗?我看你真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蛋!也就只有你这种人会相信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你进入连家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种人的圈子从来都是只讲利益的吗?我跟连伟业在一起只不过是出于家族需要,连家和隋家向来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和他从小就注定要在一起。什么情什么爱的,这种东西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以前的我觉得谈这种的人就是白痴,后来没想到我自己也成了这样的白痴。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江承宗伸手揉了揉眉心,手放下的时候眼睛微眯,整个人散发出了少见的戾气:“所以说,当年你的装疯卖傻都只是演戏?” “谁有空演一个疯子。我当年确实受了点刺激,但不是你们这些人所想的痛失爱人之类鬼扯的理由。江承宗,其实说起来你哥是被你害死的。你从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其实连你爸也不知道。我跟你哥那天开车出去不是兜风,是去谈分手。” “你提出和他分手?” “是,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我要甩了他。因为我成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傻瓜。我爱上了你,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哦不,应该说从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时起,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后来从你哥那里我知道了你是他弟弟这个事情,我对你的感情就愈加无法控制。同样都是连家的儿子,嫁谁不是嫁呢?所以那天我做出一个决定,和你哥分手转而和你在一起。你哥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一时激动,所以才发生了车祸。车祸过后我吓得不轻,经常半夜梦见他回来找我。我真怕他把我带走啊,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个死人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 “贱/人!” 江承宗终于按捺不住,骂了一句他以前从不会骂的话。这种词在曾经的他看来是很不入流的,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它按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当年温婉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从没用过这个词。可今天听到隋忻的那番话,他终于明白原来人类造出个词来是有用的。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的行径足以担得起这个恶意满满的字。 得了这个字的隋忻并未暴怒,反倒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没有形象过,并且是当着她这辈子头一个爱的男人。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就这么笑死过去,把自己荒唐又无聊的一生彻底结束。 江承宗的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他似乎已不愿意和她多谈,转着轮椅就想出门。隋忻却不会轻易放过他,直接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这么快就要走?” “我和你已无话可说。” “你没话说可我有。憋了这么久也该轮到我说了,天知道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多久,今天不说出来,我大概会爆炸吧。” 江承宗厌恶地看她一眼,把头撇向一边冷冷道:“好,你说。” 隋忻收起大笑,重新又变回在那个优雅的大美人。然后她慢走几步贴近江承宗的脚边,突然低下头来,重重吻住了他的唇。 ------------------------------------------------------------------------------- 温婉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恶心的一幕。 那一刻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的错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转身夺门而去,以至于没看到隋忻脸上得意的表情。 能意外刺激到温婉,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收获。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江承宗二话不说,直接抬手重重推了她一把。那一下用力实在太大,竟把她整个人直接推得飞了出去。她整个人不受控制仰摔在了地面上,挣扎着起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江承宗脸上厌恶的表情。 果然到了最后,他还是不肯给自己留一点温情。从来无往而不利的隋忻,头一次在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江承宗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推着轮椅出去了。在去找温婉的路上,他看着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心里想的却是,果然到了该拿掉它的时候。套着这东西真是诸多不便,以至于这些女人们一个两个竟都爬到他头上来了。 虽然出来后没看到温婉的身影,但他还是直接拐到电梯口,搭电梯上七楼。温母住在七楼的单人病房里,这会儿温婉肯定就在附近晃荡。搞不好心里还得小小地受伤一回,正一个人在那儿舔伤口呢。 有时候女人太喜欢把事儿藏心里不是好事儿,但偶尔似乎也有点可爱。 搭电梯的时候江承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出去后路过一个垃圾桶,他想也没想就把手帕扔了进去,然后一脸从容地去找温婉。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温婉这会儿正在七楼的走廊里来回地踱着步。她的心头像压了块重石,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让人心塞了,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吻自己的男人,温婉真恨自己没有勇气上前揍那女人一顿。 想到这里她愤愤伸出拳头,直接就往面前的墙上砸。可手指刚碰到墙面就停住了,她随即摸了摸有些疼的手骨,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 气归气,手还是自己的,没打到隋忻的脸反而去打无辜的墙壁,温婉心里憋曲得很。 就在这时江承宗的声音在耳边轻笑着响起:“怎么,不舍得?你要下不了手我可以帮忙。” 温婉回头瞪他一眼,恨恨呸了一口:“不必了,你要真想帮我索性把身体借给我,让我痛揍一顿才好。” “可以。”江承宗两手往轮椅扶手上一搭,露出空阔的胸膛,“让你打着出气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有件事我得先问一问,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你!你都跟她那个了,居然还来问我。睁眼说瞎话呢?” “我跟人那个?”江承宗故作了然的表情,“你是说我跟隋忻接吻的事情吧。虽然她跟我哥以前恋爱过,不过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们在室内做那样的事情,既不汅人眼睛也不有违伦常,倒不知道温医生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温婉被他噎得语塞,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半天后她才咬牙道:“刚刚还甜言蜜语让我不要放弃你,这么快就调转枪头去找别人了。你要真喜欢隋忻何必来招惹我,索性和她在一起不更好?” “是啊,就像你说的,我要真喜欢隋忻何必来找你这样的,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比人家强的优点。我这不是犯傻吗?” “江承宗!” “行了行了。”江承宗冲她招招手,“赶紧过来,扔掉这种无意义的飞醋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到底爱的是谁。我要真喜欢隋忻直接追求她就完了,何必还来找你求婚,还曾大义凛然的当个接盘侠。隋忻说我是个傻瓜,看来我真的是。不管她多好我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明白了吗?” 这话听得人心里暖暖的,温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简直都快要爆棚了。被江承宗爱上还不算最了不起,关键是竞争对手如此强劲她竟还能脱颖而出,实在不容易。隋忻要脸有脸要胸有胸,连钱都比她多,赢了她实在让温婉十分窝心。 可那个吻依旧令她耿耿于怀:“你没事干嘛亲她?” 江承宗敲敲自己的伤腿:“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能力亲她吗?” “那你的意思是她亲的你?” “自然是。” “那你干嘛不反抗?” “反抗了,你走得太快没看到。” 温婉还是不爽:“我不相信,太扯了。” “很扯吗?我倒觉得我放弃隋忻非要跟你在一起才特别扯。童话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实它居然发生了,温婉你不觉得很幸运吗?” 温婉赏了他一记白眼,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仔细分析一下江承宗也不像是会脚踩两条船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隋忻又不是不肯嫁他,如果他想要,招招手对方就会来。就算他想要玩小三小四甚至小五小六,只要大手一挥,这样的女人立马摆长队,可以从走廊的这一头,直接排到一楼大厅去。何苦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说,是隋忻强吻的你?” 江承宗少见地脸色一讪,头一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这个表现正好说明了一切,温婉不由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又咬牙骂道:“真是太过分了,开车撞伤我妈妈,事情还没解决呢,居然有心思占你便宜。” “谁跟你说她撞的你妈?” “她自己啊。还想跟我私了,让我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她那个朋友嘴巴真坏,真没想到隋忻会交这样的朋友。” 江承宗心里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想逗逗温婉:“她真跟你说是她撞的你妈?她和警察的说词是,车是她朋友米兰开的。” 温婉立马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她亲口跟我说的!” “那些话也是她亲口跟警察说的。” 想不到隋忻一转眼就扯瞎话,温婉气得不行,脱口而出道:“真是个贱女人!” 骂声出口又觉得不妥,尴尬地冲江承宗笑笑:“不好意思,气大发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 “没关系,我也骂了。” “你骂了,你骂什么了?” “贱/人。” 这下温婉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还带了点小小的震惊:“真的吗,这真的是你骂的?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骂人,连脏话都不说。向来自律又高洁的江主播,居然会骂这么不堪的话?” “没办法,有人非要做招骂的事情,难得也得破个戒。” “就只骂了她吗?” “怎么,你还指望我出手打她?我是挺想打的,但现在条件不允许。” 说着他抬了抬绑石膏的右脚,温婉低头凑过去敲敲:“还疼吗?” “疼。” “这么久了还疼?” “你是医生,要不你给看看,怎么都两个月了还会疼。” 温婉不疑有诈,还真抬起他的脚仔细研究起来。虽然平时她都是给人剖肚子,对骨折并不在行,但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多少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专业。 于是她轻易就落入了江承宗的圈套。就在温婉认真研究右腿上的石膏时,江承宗抬起左腿,用脚后跟往温婉的小腿上一撞,对方立马腿软,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就扑进他怀里。 江承宗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接住,同时摁着她的脑袋,双唇就贴了上去。温婉前一刻还在那里装模作样摆医生谱儿,下一秒就让人摁进怀里吻了个昏天黑地。江承宗一改从前的温柔斯文,走的路线越来越狂野,每次接吻都像妖精吸人元气一样,不把温婉搞到缺氧绝不罢休。 两个人就这么在空旷的走廊里放肆地吻着,一直到走廊那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江承宗才勉强放开温婉,任由她跪在自己面前,把头埋进他的胸前。 温婉那一刻突然觉得,还是死了算了。搞不好刚才那一幕都让人看去了,回头她要怎么见人?母亲刚刚做完手术,她却在病房门口和个男人激吻,实在是不孝啊不孝。 江承宗却笑得很自然,等那个病人家属进了某间病房后,他拍拍温婉的背安抚道:“行了,起来吧。” “江承宗,你混蛋。” “我再混蛋你也喜欢,不是吗?” 温婉脸上一红:“有必要这样吗,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刚刚这里确实没人。” “那也不用把我搞得差点昏过去啊。” “不好意思。”江承宗拍拍她脑袋,“刚刚让人强吻心里不爽,怎么也得弥补一下。” “咦,你这嘴刚吻过隋忻,又来吻我。” “怎么,你还敢嫌弃我?早擦过了,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我揭掉一层皮?” 温婉当然舍不得,伸手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双唇:“真是不孝啊,我妈手术刚完还没醒,我却在这里……” “半斤八两。我爸也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了。” 温婉贴在江承宗的胸口愣了几秒,突然抬起头来:“你爸住院了,什么情况?” “突发性脑中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温婉瞬间两眼放光,心里顿时涌起了希望。   ☆、第72章 少女心 温婉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流露出来,江承宗不由微微皱眉。 “看来你挺恨我爸,听说他中风就这么高兴?” 温婉赶紧收起笑意:“没有没有,对于这事儿我深表遗憾。可是,我找他这么久,就因为他中风,所以你们都不让我见他?” “我并不知道你在找他。关于我父亲中风的事情,董事局的几个老头子确实有对外隐瞒的意向。毕竟他还是恒运的董事长,这事儿传出去对集团的股价会有影响。” 难怪马护士每次一见她就那样的表情,本来还以为她只是针对自己,现在看来倒有些误会她了。 “那他会醒吗?” “你希望他永远不要醒?” “当然不是。”温婉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跪久了疼得厉害的膝盖,“我找他有事儿。我爸爸在他手里,我得等他醒了问清楚啊。” “你父亲?” 一提到了这个温婉就有些尴尬。说起来她爸是间接害死江承宗他妈的凶手,最近一段时间两人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但这种事情不说不代表没发生,哪怕事隔多年,再谈起依旧令人不知所措。 温婉想了想只能抱歉道:“我知道我爸爸对不起你,可我还是得找到他。毕竟我是他女儿。” “嗯,我明白。” “可你爸现在说不出话,有没有可能通过别人找到我爸的下落?” “当然可以。我爸最近这一年身体很不好,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他自己亲手做,一定有人在为他做事。只要找出那个人或是那些人,就能找到你父亲。只不过……” 温婉的心被江承宗的语气给轻轻一提,直接吊到了半空:“只不过什么?你会帮我吗?” “当然不会。” 温婉的心又被重重摔了回去:“我就知道会这样。你应该巴不得我父亲直接死掉吧。” “死不死的事情先放一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温婉,我凭什么要帮你?” 温婉讨好地冲对方笑笑:“凭我们认识多年的交情,好歹朋友一场……” “什么朋友值得我这么费心费力。”江承宗打断她的话,“我这人从不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个理由不成立,再想一个。” “那……看在小柔的份上。我爸好歹是她的外公,她出生的时候我爸还照顾过她,给她喂奶换尿布洗澡什么的。那时候我爸还总抢着夜里拍孩子睡觉,为了让我和我妈多睡一会儿。” 江承宗微一沉吟:“这个理由可以考虑,但不够充分,再加一个。” “还加?”温婉一脸纠结,“没有了,想不出来了。” “为了救自己的父亲,难道你不该做点牺牲?” “牺牲,你要我怎么做?” “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当……”那个“然”字还在嘴边,温婉却停住不说了。她隐约意识到江承宗正在给自己挖个大坑,而她却不有办法不往下跳。这种感觉真是糟心啊。 江承宗挑眉扫她一眼,那眼神既放肆又漂亮,看得温婉心肝脾胃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然后他轻描淡写开口道:“如果这男人只是你的父亲或是小柔的外公,我或许不会救他。但如果他是我老丈人的话,我可以考虑出手相助。” 温婉下意识咬紧了唇。那样子看得江承宗难得心头火起。他瞪她一眼:“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决定,还需要考虑?温婉,你实在是赚到了。” 温婉知道自己赚到了,可她还是有点担心连文雄:“你爸他不会介意吗?” “一个躺在床上连口都开不了的人,也能管我娶谁当老婆?更何况,我的婚姻从不需要他来做主。温婉,你任性了五年也该够了,女人要学会知足,见好就收才能有光明的前景。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可我还是想问一句。” “你问。有什么疑问最好一次问完,我的耐心有限,五年里差不多都耗光了。” 温婉低下头去,声音变得又轻又细:“你真的不介意我父亲从前做过的事情吗?你妈妈她……” “我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之一。”江承宗说着拉住温婉的手,一个用力挣扎着从轮椅里站了起来,然后他紧紧抱住温婉,压低嗓音道,“另一个就是你。” 温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暖意从全身流过,让她不自觉地就眼睛发酸。她伸出手来紧紧回抱住江承宗,哑着嗓子说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世上我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已经失去了,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更何况现在我又有了一个最爱的女人,那就是小柔。如果我不放下从前的那些执念,我就无法得到你们两个。我妈妈泉下有知,肯定会骂我一句愚蠢。温婉,我们两个都蠢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聪明了一回了。” 温婉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你这么豁达,当年我就不该离开你。或许那样的话,我们的小柔会过得更开心。” “也许你的离开是对的。” 温婉一愣,放开江承宗认真盯着他的脸。 江承宗冲她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治愈的。如果五年前你跟我说你父亲的事情,或许当时的我不会这么轻易接受。我会做出什么真的不好说。但五年后的我成熟也明白了很多。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时间做会有不同的效果。谢谢你温婉,五年来一个人带大孩子,承受着那些不必要的压力,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想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 这一番表白实在太过深情,温婉早已不再少女的心这会儿泛滥得一塌糊涂,当即抱住江承宗,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压抑在心头多年的痛苦此刻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出来,她紧紧搂着江承宗,就像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因为太过用力,江承宗甚至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故作轻松道:“行了别哭了,回头别把眼泪鼻涕都擦我身上。” “就要擦你身上。” 江承宗无奈一笑:“行,那就擦吧,小柔也长大了,回头让她给我洗衣服。” 温婉一听立马吸了吸鼻子:“不许你奴役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而且我敢打赌,她一定相当乐意替我洗衣服。” 温婉破啼为笑,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然后她看着站在那里的江承宗,有些担心道:“你这样不要紧吗?腿疼吗?” “不疼,有你在什么都不会疼。” 温婉心想这男人能不能不这样啊,甜言蜜语一串接一串的,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看着江承宗一如既往美丽的脸孔,她实在忍不住想要狠狠地亲下去。 就在她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时,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却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翻了。温婉暗叫不妙,赶紧放开江承宗:“我妈醒了,我得进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江承宗一把抓手腕拉了回来。对方冲着她的唇就是一个热烈的吻,虽然短暂但霸气十足。吻完后他放开温婉:“去吧,回头我让阿姨过来。” 温婉冲他甜甜一笑,心满意足去开房门。江承宗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五年,等待了五年的女人,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虽然心里是难以抑制的喜悦,但有些事情该干还得干。隋忻的交通肇事罪跑不了,江承宗也不打算放过她。一方面是为了温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哥哥。一个害死自己的哥哥还毫无悔意的女人,他不会放过她。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终身。 隋忻此刻正在警察局里录口供,按她的想法跟警方说几句承认错误,回头再赔笔钱也就是了。温婉她妈不是没死嘛,只要不死人钱就能摆平一切。 结果笔录快做完的时候另一个警官走了过来,跟向她录口供的郑警官耳语了几句。郑警官脸色微微一变,抬头去看隋忻的时候竟还是一脸的笑意:“隋小姐,你刚刚承认是你开的车撞的吴秀芳,是不是这样?” 隋忻怔了怔,本能地觉得不对,但又不好当众改口供,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郑警官把笔录往她面前一推:“你看看吧,没问题就签了。” 隋忻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想找米兰商量突然意识到她被隔离开了,这会儿正在另一个房间录口供。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在笔录上签了名字。 签完后她把纸递了回去,郑警官收起笑容礼貌又冷淡道:“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你的酒精测试报告显示,你开车之前有饮酒这一事实。因为你的含量超过允许的标准,现在我们要落案起诉你酒后驾驶伤人。麻烦你跟我的同事去办一下手续,我们正在要正式拘捕你。” 隋忻脸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不就是撞了人吗,赔点钱就行了,怎么还要坐牢?天之骄女头一回感到害怕,整个人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我、我没有,我没有喝酒。” “隋小姐,撒谎是没有用的。酒精测试是医院出具的报告,具有法律效力,你喝没喝酒自己心里最清楚。另外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改口供,车是不是你开的我们调出监控录像一看就明白。你就不要害你的朋友背黑锅了。” 郑警官的几句话说得平静又富有压迫力,隋忻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后倒了下去。 ------------------------------------------------------------------------------- 温婉陪江承宗去拆石膏的那天,听说了隋忻被告酒驾的事情。 她忍不住问江承宗:“是你搞的鬼?” “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喝酒开车撞了人,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话说得挺有道理,但温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隋忻倒霉她还是挺高兴的,开车撞伤她妈妈也就算了,事后还想不承认。要不是米兰嘴贱惹恼了她,搞不好她真会着了她的道,私下和解了事。 “那隋忻会怎么样,要坐牢吗?” “看情况。隋家会请最好的律师帮她打这场官司,打脱罪的机率还是有的。当然,这一切还得看你。” “看我?是说如果我不告她的话,她就可以免除牢狱之灾?” 江承宗坐在轮椅里淡定回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不是,如果你开口,我不介意让她在牢里多待一阵子。她家请的律师跟我关系不错,我开口他会卖我这个面子。” 温婉一时有些犯难。是赶尽杀绝还是做人留一线,她也说不好。最后她在对方目光的逼视下,斟酌着开口道:“我只希望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也不要太重,重过她本身的罪就不好了。司法应该一视同仁,对谁都一样公正才是。” 江承宗满意地笑笑,转过头去没再说话。他已经跟律师谈过,隋忻这次的罪名如果成立的话,至少要入狱半年以上,另外还要看温母的伤势和她本人的认罪态度。以隋家的能力本来至少可以弄个缓刑,但既然温婉开口了,江承宗自然不能让她轻易就出牢房的门,半年大狱她是蹲定了。 更何况,这女人害死他哥哥还振振有词,不让她受点教训怎么行。等半年过后他们也没必要再见面,电视台的工作不会为她保留,搞不好网上还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毕竟她也算个名人,平时被一帮子*丝宅男奉为女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他江承宗不出手,平日里看她不顺眼的竞争对手也会争着落井下石。 隋忻出狱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出国。至少得等几年风平浪静了才能回来。当然以江承宗的想法,最好她永远留在国外再不现身才好。没让她给他大哥偿命,已经是便宜她了。 酒驾伤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江承宗拆了石膏后整个人轻松不少,又恢复到了从前风度翩翩的样子。只有温婉比较担心:“真的不要紧吗?万一再伤着怎么办?” “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问顾元,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这话听着有点酸,温婉抬手冲他胸口打了一记。想打第二记的时候手却让对方一把抓住,直接就被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这么大个人了,在长辈和小辈面前留点面子吧。” 温婉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还在自己家,妈妈虽然在房里躺着休息,但小柔和阿姨正坐客厅里看电视呢。两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装得那叫一个天真无辜。但温婉心里清楚,刚才她和江承宗的调笑肯定让她们看到了。搞不好这两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于是她脸微微一红,借口起身去给妈妈倒水,躲进了房里不出来。 见温婉走了,阿姨这才起身进厨房去准备晚餐的东西。小柔则大大方方走过来,向江承宗抗议道:“爸爸,你以后要注意一点,阿姨会看到的。” “知道了,以后尽量躲着阿姨跟你妈妈亲热。” “也不能当着我的面。” “为什么?” “我会吃醋啊。” “难道你不希望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再给你生个小弟弟吗?” 小柔本来觉得爸爸跟妈妈好上了,自己心里有点失落。结果一听到小弟弟立马眼前发亮:“真的吗,真的要生小弟弟吗?” “当然。” “什么时候生,明天好吗?” 江承宗突然有点头疼:“明天你觉得可能吗?” “那后天呢?” 觉得女儿的思维实在难以理解,江承宗决定转换话题:“这么快就惦记着弟弟,你不要宝宝了吗?” “要啊要啊,宝宝好可爱的。可是爸爸,有弟弟就不能要宝宝吗?” “如果有了弟弟,你是要抱宝宝还是抱弟弟?” “我一手抱一个。” 小柔边说边比划,又跑去拿了自己的两个洋娃娃过来演示给江承宗看:“爸爸你看,我一手抱一个,没问题的。你走吧和妈妈生弟弟去吧,我帮你们抱。” 于是那天晚上,小柔缠着温婉讲故事的时候,轻轻在她耳边道:“妈妈,你快点和爸爸生个弟弟吧,我可以帮你们带小孩。” 温婉拿着故事书刚准备翻页,听到这话表情一滞:“小柔,这是不是又是你爸教你说的?” “没有,是我自己想要的。妈妈,生个像宝宝一样可爱的弟弟吧。然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不分开。” 小柔的话无意间提醒了温婉。宝宝来到江家已有好几个月,她变得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懂事了。她已经会翻身,没事儿的时候就翻个身趴在床上看风景,如果有人走近,她还会扭头冲你甜甜地一笑,看上去真是讨喜又欢乐。 学会翻身后她又努力进行着下一项事业,每每把她放在摇椅里的时候,她就会想办法找个支撑点让自己坐起来。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几秒后就会倒下去,但想坐的欲/望已是十分强烈。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不借助外力自己坐了。 每次看到宝宝的点滴进步,都会令温婉想起小柔小时候的样子。带孩子的时候只顾着忙碌辛苦,鲜少去体会这种快乐,现在回头想想又觉得那一段时光是分外珍贵的。 只是每每想到这里,温婉又会有些失落。宝宝终究是要还给她的妈妈,不能在她家待一辈子。她真担心范珍珍再不来要回孩子,她就要舍不得还回去了。 这个她亲手接生并且养了一段时间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培养出了一份感情。 关于这个她也问过江承宗,对方半开玩笑道:“你要真舍不得,咱们就问范珍珍把孩子要来。反正冯小虎是活不长了,她一个年轻女人带孩子也辛苦。” “那怎么行,孩子不能离开母亲,没有父亲已经够惨,怎么能让她连妈妈都没有呢。” “可你觉得范珍珍还会来要回孩子吗?” 这话倒把温婉问住了。范珍珍留下孩子的原因她一早就听江承宗讲过,当时是因为害怕被朝哥找到会对孩子不利。作为一个母亲,温婉虽不赞同范珍珍的做法但也能理解她的苦衷。可现在朝哥都被关进去很久,朝哥原先的走私团伙也早就解散。再不会有人因为一块破玉牌为难一个单亲母亲。可她依旧没有现身,似乎真有种赖定了江承宗的感觉。 想到这里温婉也有些矛盾。如果范珍珍不想要孩子,硬把宝宝塞回去或许对她的成长更加不利。倒不如自己和江承宗收养她,自小给她父母的关爱,对她的成长也许更好。 江承宗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因为压力太大到最后甚至产生了精神疾病。范珍珍看起来比他妈妈更柔弱也更年轻,她担得起那样的重担吗?到最后是不是反而会害了孩子? 于是江承宗做了个决定:“我必须先把范珍珍找出来,问清楚她的意思再做决定。如果她没做一个好母亲的觉悟和能力,我可能不会考虑把孩子还给她。” 温婉看着江承宗坚毅的侧脸,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可靠。似乎只要有他在,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范珍珍也好,她父亲也罢,所有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而她只需要依偎在他的怀里,无条件百分百地信任他就可以。 曾经向往无比的生活,现在竟是美梦成真,鲜活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温婉一时有些情绪激动,抚着江承宗的胸口不由陶醉起来。 江承宗让她三摸两摸地也来了情绪。虽然隔壁房间温母正在养伤,客厅里阿姨还在陪小柔玩游戏,可他这时候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于是他二话不说跟着心走,直接一个反手把温婉扑倒在床上。对方吓了一跳,本能地叫了一怕,但随即捂住嘴,小声抱怨道:“你干什么?” “小柔说想要个弟弟,你不准备满足她吗?” 温婉脸一红:“就算要孩子,也不能是现在啊。” “现在不好吗,有什么问题吗?大晚上的不制造孩子你还想制造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是晚上没错,可场合不对啊。这是在我家。” 江承宗轻轻吻上温婉的唇,顺着唇角一路吻开去,又吻过了脸颊和耳垂,最后停在了颈窝边:“在你家又如何,小柔难道不是在你家的时候有的?” 温婉一怔,不由想起往事。那时候他们两个刚结婚,本打算租房子住。结果家里父母说没必要浪费钱,就让他们去了她家住。江承宗虽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但在结婚的最初几个月,却是住在丈人丈母娘家的。小柔也是在那个时候怀上的。 江承宗轻轻一笑:“怎么,想起来了。我说的不对吗?” 温婉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是无言以对。   ☆、第73章 中招 寻找温父和范珍珍的事情同时进行。 范珍珍的情况比较特殊,像是大海捞针一般,也不知道她人在何处,找起来也比较困难。但找她并不是急事,缓两天也没什么。 真正让江承宗上心的是温婉的父亲温荣光的事儿。按温婉的说法,父亲中风之前曾给她打过电话,言语中透出警告的意味。很显然他已经找到温荣光,并且把他控制住了。 他死了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那时候他父亲还想着以此控制温婉,轻易不会杀人。再说杀了温荣光也没意思,反倒容易激怒温婉。 但因为父亲突然中风不能说话,找到温荣光这个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棘手。江承宗在得知这个事情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妹妹翘楚,对方在电话里颇为难道:“二哥,这事儿我还真没听说过。你也知道爸从跟我讲这个事情。我给你的几个叔叔的电话你打过吗,他们都不知道吗?” “嗯,问过了,没有一个经手办这个事情。我想这件事爸爸可能交给其他人去处理了。除了这些恒运的元老外,最近有什么新人很得父亲的信任吗?” “要说我还真有,大概就是我老公吧。你也知道爸爸身体大不如前,你又总是万事不管,我老公就时不时被他抓去当壮丁。不过我老公也忙,他在他表哥的公司里兼着职,平时也忙得不可开交。” 话虽如此,江承宗还是立马找了自己的妹夫孙晋扬,约他出来喝茶。 孙晋扬这个人他从前就认识,那时候他还没跟他妹妹结婚,对他们电视台一个女记者感兴趣。结果人家后来嫁给了他表哥,孙晋扬就成了可怜的炮灰兼男配。 后来他成了他的妹夫,两人平时私下里交往并不多。一个从商一个做媒体,属于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江承宗觉得之所以跟孙晋扬不大聊得来,主要还是性格问题。他妹夫是个活泼话多的人,而他正好相反,除了对着温婉跟其他人话都不多,尤其没法儿跟话唠产生共同语言。 比如这会儿,孙晋扬刚一坐下来就忍不住跟他开玩笑:“姐夫,咱们真是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跟我表嫂有联系吗?” “没见过,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没空来台里上班。” “可惜了,当年啊我以为你会追到我嫂子的。没想到最后咱们两个成亲戚了。” 江承宗挑挑眉,不动声色地顶回去:“我记得当年想追你嫂子的人好像是你吧。” 孙晋扬立马脸色一变,收起欠揍的嘴脸:“得得得,是我说错话,哥你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翘楚的。” 不添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孙晋扬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这哪里是安抚,明明就是威胁啊。孙晋扬只能举手投降:“哥,你饶了我吧。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我一句都不会漏。上刀山下油锅全凭您一句吩咐。” “不用说得这么恐怖,就向你打听点事儿,用不着以死表忠心。” “行,您问吧。” 江承宗扫了眼四周的情况,慢慢转着手里的咖啡,眼神往孙晋扬身上一瞟:“这一年多来我爸身边,有出现什么不寻常的人吗?” “不寻常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他特别重用的人物,男的女的都行。” 孙晋扬一下子想岔了:“哥你不会怀疑爸……哎呀怎么可能,爸最近身体这么弱,哪里会找女人啊。” 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不对,抱歉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该打该打。” “少贫嘴,认真想想,不管什么事情有用没用,你觉得不对劲的就说出来。” 孙晋扬收起嘻皮笑脸的样子,还真仔细想了想:“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大概大半年前吧,公司里出了一笔糊涂账。有个姓萧的家伙贪了点钱,数目虽然不多但让我发现了。我当时没吱声,直接去找了分管这一块的老刘叔。结果过了没两天爸把我找去了,说让我别管这事儿,还说那钱是他让提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那是工程款,爸有什么必要去动那个钱。一共也就两百万的事儿,爸想要钱何必从那里走,银行账户里有得是啊。” “那个姓萧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叫什么我有点忘了,回头你问老刘叔,他肯定记得。年纪嘛不算很大,也就四十来岁吧。看上去挺精明的,瘦瘦的高高的,办事挺利索。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儿来。”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儿吗?” 孙晋扬喝一口咖啡皱起了眉头,大概五分钟后不停摇头:“其他真没有了。我毕竟不常在公司,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我也不见得都能知道。” 这话说得有道理,江承宗也没再逼他。两人分开之后他直接给姓刘的打了电话,询问他关于这个姓萧的一切事谊。刘长军跟着连文雄大半辈子,对他的所有事情都很清楚。姓萧的什么来历他当然知道,但此刻江承宗问起,他却有些犹豫。 其实他也看不惯姓萧的为人,但事关连文雄,他还是不愿意吐露太多。 江承宗也没跟他摆少爷架子,或者威胁之类的话,反倒是动之以情:“刘叔,你跟我爸时间这么长了,他的脾气你也清楚。他这个人有时候过于较真,事情做过了就容易出问题。老实说我跟他父子感情算不上特别深厚,毕竟相处的年月不长。但我一直也想着把他当个父亲来尊敬。我今天来找你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是为了父亲好。我不想他一步行差踏错,老来晚节不保。你有体谅我吗?” 刘长军心里涌起一股感动,心就有些松动了。姓萧的不是个好东西,专干那些龌龊的事情。刘长军向来看不惯,所以那些事情连文雄也不让他做,甚至都不让他知道。以前他不闻不问只当没发生,现在江承宗这么一说倒让他有几分顾虑。万一姓萧的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现在制止总好过将来被揪出来。连文雄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眼看着没几年好活了,他真不希望闹到最后还出个丑闻之类的事情。 于是他想了想,终于松口道:“那个姓萧的叫萧岩,前一阵子好像听说去了天津,不知道有没有回来。这人一直在帮你爸做事,别的我不知道,有个好赌的毛病我是知道的。你想找到他就去各种地下赌场找,十有八/九能抓住他。” “谢谢你刘叔。” “不客气。少爷啊。”刘长军叫住准备挂电话的江承宗,“别怨你爸,你爸总是爱你的。”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江承宗心里也有些感慨。他应了两声挂断电话,随后就给人打电话全城出动找那个姓萧的。 就在江承宗出动手下人到处找姓萧岩的时候,温婉那边又出了点小问题。自从把妈妈接回家来后,她一连问医院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专门照顾母亲。一个星期下来母亲的伤势已大有好转,阿姨也十分能干,加上小柔听话懂事,她也就放心地销假回去上班了。 结果刚上了两天班她就觉得不大对劲。某天中午和许苗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看她的脸色突然来了句:“亲爱的,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 “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嗯,有点苍白。是不是照顾你妈妈太累了。” 温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我也没干什么,我妈好多了,已经能下床了。家里有阿姨顾着,我连小柔都不用怎么管。好像还比从前更舒服了。” “那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温婉本来不觉得,被许苗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这种感觉挺奇怪,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爽快,可就是懒洋洋的没精神,就跟没睡饱似的。 许苗伸手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昨晚没睡好?” “睡得特别好,一觉到天亮。可这会儿还是困,大概上午太累了,毕竟做了台手术。” 许苗是未婚姑娘,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一时也没歪处想。两人一起吃了饭后回办公室继续上班。温婉却像是心里被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反倒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她坐在办公桌前翻病历,翻着翻着又想起刚才吃饭时的情况来。她今天虽然有困倦,胃口却出奇得好。明明跟许苗打一样的份量,人家吃得直喊撑,她却觉得有些不够。才刚坐下没多久,竟又觉得胃里空空的,顺手就打开抽屉拿出包饼干吃起来。 这一吃就没停下,直接把一整包饼干吃了个空。许苗起身倒水的时候看到温婉拿着盒饼干,探头一看竟都空了,不由吃了一惊:“刚吃过饭啊,你没吃饱吗,还吃这么多?” “我觉得有点饿,就想吃两块。没想到……” 许苗脸色一变,突然笑了起来:“亲爱的,你不会又中招了吧?” ------------------------------------------------------------------------------- 温婉下班的时候,坐在公车上一直想去摸包里的那两根验孕棒。 被许苗那么一提醒,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怀上了。其实她们都是吃这碗饭的人,对这种事情的判断比一般人准很多。但再怎么有经验也得让事实说话,万一搞半天是诈胡,这脸可就丢大了。 许苗当时就建议她去验血:“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咱们就是干这个的,你验个孕还得跑别家医院去啊?” 温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许苗太单纯了,怎么能在自家医院验血呢。她毕竟是个单亲妈妈,冷不丁又冒出个孩子来,医院里流言就更多了。 所以她决定先回家验验棒子,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再去家附近的医院抽个血。 温婉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默默地问自己,如果真的怀孕了要怎么办呢?爸爸还没有找回来,就这么急匆匆跟江承宗去领证好吗? 最关键的问题是,江承宗愿意去领证吗? 温婉心里乱乱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到家的时候小柔已经回来了,正坐客厅里听江承宗讲故事。宝宝也来了,躺一边的摇摇椅里也跟着听,那神情关注又认真,可爱到了极点。 两个阿姨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温母则坐在客厅靠阳台的那一边晒太阳,不时看看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么幸福的一天。女儿眼睛不瞎,高中的时候拼了老命追回来的男朋友果然是个好的。哪怕隔了这么多年,江承宗依旧初心不改,这实在很难得。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像这么痴情的男人已经绝无仅有的。 更何况江承宗家境如此优渥,却对她平凡的女儿情有独钟,任凭哪个当妈的遇到这样的好事,都会在心里暗暗美上一美。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很温暖,虽然房子小了点人多了些,但每个人都其乐融融特别高兴。 只有温婉,进门的时候一张脸鱼脸,十分地煞风景。江承宗一抬头就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微微皱眉。 他把手里的书交给小柔,随即吩咐道:“给宝宝念个故事。” 小柔看着图画书上的字,有点为难:“可我认识的字不多。” “看着图片自己编就好。” 说完江承宗起身,走到温婉身边想去接她的包:“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婉刚想把包递过去,一想起里面的那根棒子,立马又收了手:“没有,挺好的,有点累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承宗没问什么,只当什么都没发生。阿姨们陆续从厨房里端出菜来,一家人就聚在一起吃了顿便饭。 吃过饭后小柔照例是要看电视的,温母身体没全好,回房间休息去了。宝宝困得东倒西歪,骆阿姨就抱了她去小柔的房间里小睡一会儿。朱阿姨则在收拾碗筷,一个人在厨房里边唱歌边洗碗。 客厅里一下子有些空落落的。但小柔这个电灯泡还在,江承宗依旧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拉着温婉的手就往门口走。小柔反应过来回头问:“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 “去给你买冰淇淋。” 一听是吃的,小柔立马笑起来:“快去快去,多买点好吃的。我还要吃巧克力。” “行。” 江承宗回她一个字,顺手拉着温婉出了门。两人直接下楼,在小区里慢慢地踱起步来。 温婉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只等对方开口问。江承宗却很沉得住气,先是安静地走了十来分钟,等走过一群跳舞的大妈,绕过两堆闲扯淡的大叔们后,这才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摸摸温婉的脸颊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想你父亲吗?” “不是的。” “你爸我已经在找了,你别担心,他现在肯定没事儿。既然你不是担心他,那是为了什么,抑郁症又犯了?” “我哪有抑郁症。” “那就是又想作了?女人都这样,隔一段时间就得作一作,顺便看看男人的反应,以此证明她们在这个男人心里是否还有地位。” 温婉不由笑了:“谁说我作了。” “你还不够和?温婉,你是我见过最作的女人。要不咱俩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说说吧,今天又是为了什么?” 温婉想了想,皱起了眉头。她看看四周的情况,发现没人注意这里,就踮起脚尖凑到江承宗耳边,轻声道:“我想我可能怀孕了。” 江承宗心时顿时涌起一阵狂喜,面上却装得镇定自若:“是吗?就为这点事儿,你就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不对,你晚饭吃挺多的,比平时都多,看来真是怀上了。想吐吗?” “没有,只是觉得饿倒不想吐。也不是每个孕妇都吐的。” “有验过吗?” “还没有。” “还没有?”江承宗端起温婉的脸,就着路灯昏暗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温医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怎么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反倒这么随便了?” “我拿了验孕棒回来的,还没顾得上验。在医院抽血也不太好,万一传出去……” “是怕单身怀孕的事情让人说闲话?这很简单啊,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到时候你拿点喜糖去办公室一发,大家就都知道了。要是他们不相信咱们就拍点亲热的照片,你拿出来给人瞧瞧,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领证?”温婉笑得有点尴尬,“明天就去吗?会不会太快了?” “快?我还嫌慢了。当年这离婚证要是没领,按美国人的说法,咱们两个都快是铁婚了。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实在有些可惜。”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爸爸还在医院,他还没醒吧?” “没有,最近情况还算稳定,医生说他苏醒的可能性很大。但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那我们不应该在这时候结婚啊。” “现在结婚正好冲喜,不是吗?” 温婉脸一拉:“搞半天我们两个结婚就是为了冲喜啊?” “当然不是,这不某人肚子要大了,总不能还一直非法同居吧。” “所以说,你是因为我怀孕了,为了负责才跟我结婚的?” 江承宗突然伸出手,直接在温婉的屁股上来了两下:“行了,能不作了吗大小姐?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男人不管做什么都会往歪处想。原本就是要结的婚,不过正在撞上你怀孕罢了,你就有那么多的发散性思维,非要往那种方面想。平白给自己添堵真没意思。我算是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离开我了,担心我知道真相后不要你,所以索性自己潇洒转身是吗?傻瓜蛋。” 这最后一句“傻瓜蛋”骂得既亲呢又自然,听得温婉心里十分舒服。然后她转念一想,忍不住又问:“那如果我没怀孕呢?” “没怀孕也要结婚。难道这世上的人都是因为怀孕才结婚的吗?我们头一次结婚也不是因为你怀孕吧。温小婉,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跟我结婚你一点儿也不会吃亏只会占便宜,赶紧关起门来偷着乐吧。” 温婉白他一眼,习惯性要想抬脚踹他。想到他那只刚受伤不久的右脚,只能把抬到一半的腿收回去。结果刚收到一半就让江承宗弯腰抓住,害她金鸡独立站不稳,直接跌进对方怀里。 两个人在角落里闹了一会儿,江承宗拍拍温婉的背:“行了,赶紧回去验吧。这孩子早就来了,要不是你犯浑,小柔的弟弟都能打酱油了。” “非得是弟弟吗,妹妹不行?” “妹妹也行,当然行,一定行。回头生一打妹妹,咱们家专生女儿,儿子不要,行了吧?” 虽然知道江承宗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但温婉心里总有点不放心。现在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往家走的路上她想了想摇头道:“不要,我还是要生个儿子的。养女儿有养女儿的乐趣,养儿子也有养儿子的乐趣啊。我得都尝试一下都行。光生女儿不要儿子,那不成重女轻男了?” 江承宗突然很想抱住她亲一口,碍于人多没出手。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温婉突然脚步一顿,“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孩子踢你了?” 温婉无奈苦笑。这男人进入角色未免也太快了吧。 “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就算有现在也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会踢人。你这么想当爸爸啊?” “那是自然。错过了小柔最美好的年纪,这一个我一定不能再错过。温婉,为了补偿我,你得再给我生几个才行。” “开玩笑,咱俩都是独生子女,按政策也就生两个。多了没有。”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只管生就行了。” “怎么,你想超生罚款啊?” “是又怎么样?”江承宗冲她眨眨眼睛,那样子真是风流味十足,“好不容易当了回有钱人,也得任性一下不是?” 温婉简直哭笑不得,拉着他的手臂往回走:“赶紧去超市吧,还得给小柔买冰淇淋呢。答应了她要是没做到,回头哭得整幢楼都听见。” “她马上要当姐姐了,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温婉突然想,看来这个男人真的很迫切想再要个孩子啊。   ☆、第74章 虚荣心 姓萧的行踪很快就被发现了。 就像刘长军说的那样,萧岩是个赌徒,甭管在哪里,一天不摸牌就手痒痒。江承宗让人在s市的各大地下赌场布了眼线,没几天功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结果这家伙也是个人精,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江承宗派来的,但因为身上欠着赌债,一见别人靠近拔腿就跑。江承宗手下的人毕竟不是混黑道的,平日里也是斯文人,一路追出去到底没能追上,轻易就让那萧岩给跑了。 其中一个就来找江承宗,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不好意思少爷,事情没办好,搞砸了。” “怎么,他知道你们是谁了?” “应该没有。他大概以为我们是讨债的。像他那样的人,肯定欠了一屁股的债,最怕的就是找上门要钱的人。” 江承宗并不在意,只轻轻摆摆手:“那就没关系。先缓两天晾晾他,这混蛋是个赌鬼,肯定奈不住寂寞,过几天安生日子就会冒出来。” 情况正如江承宗预计的那一般,萧岩赌瘾很重,虽然成天被人追债过得如同过街老鼠,可躺要不了几天就手痒得不行,哪怕有被人当街打死的危险,也会按捺不住趁着夜色出来过把小瘾。 江承宗和他的那些手下,就在s市各大地下赌场静静地等候他的出现。 在第一次跟丢后的第三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江承宗一个人从电视台附近的便利店出来。他买了瓶水和一份三明治当作宵夜。重新回去播新闻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徐朗对他感激涕零,倒让原本准备辞职不干的他有些为难。 温婉已经确认怀孕了,接下来的这两年他不打算再出来工作,而是要安心在家陪老婆孩子。房子他要换个大的。他的名下有不少别墅,如今家里这么多口人,住公寓显然太拥挤。 小柔该准备上学了,宝宝的妈妈也要继续寻找。实在找不到他就索性□□,这样一来收养手续也得办起来。两个阿姨活做得不错,他打算一直用她们,等哪天家里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说。 所以这个工作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下去了。晚上七点的新闻,他至少五点要赶到电视台,直接错过一天中与家人相处最多最温馨的晚餐。他是个从小没什么家庭温暖的人,所以在这方面尤其注意,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步他的后尘。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这么希望成为有钱人,因为一旦有钱,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游刃有余。像是他现在这样,哪怕徐朗哭得快要死过去了,可他依旧想走就走,不带一丝留恋。如果不是有身后丰厚的财力作为支持,他哪里能活得这么潇洒。 想到这里他一个人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霓虹,心里对父亲的感情又变得复杂起来。那种爱恨交加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无法释怀,有时候想想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的了吧。 但不管如何,如今他都希望尽快找到温荣光。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不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直走到黑吧。 想到这个,他三两口吃掉手里的三明治,然后拿出手机查找起来。手机上有手下人发来的地图,上面标有全市各个地下赌场的具体位置。他看了看发现离这儿不远正好有一次,再抬手看看表都快九点了,回家孩子也睡了,索性直接把车开往那条街,去碰碰运气堵堵那个萧岩。 夜晚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地下赌场从表面上看就是一幢普通的建筑,看上去门脸有点灰头土脸。江承宗把车停在隔壁的街上,然后步行至此。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自己的一个手下正站赌场对面的一家小铺里拿着瓶啤酒对嘴吹,边喝边跟老板闲聊天,一副夜晚无聊无所事事闲逛的路人样。江承宗也不上前跟他打招呼,直接绕到了赌场后面的那条街,站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闲闲地看风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潜意识里总觉得像萧岩这样的人,在被债主追得满世界跑的时候,更可能选择从后门进出。 天气已十全和暖,初夏的晚上却有一丝凉意。赌场后面的那条巷子布满油污,全是两边街上的小吃店排出的污水和废油。因为店铺门脸都不在这里,所以这条街相当安静,他站在那里半个小时,一个人影也没出现。 口袋里手机微微响起,他接起来一听是温婉打来的:“嗯,我还在外面办点事。你别等我早点休息。要我一会儿去你家吗?” “不用了,你直接回自己家吧,阿姨带宝宝回去了,你早点回家休息。” “好。”江承宗隔着手机轻轻吻了一下,挂了电话后心里还美美的。有个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有些男的讨厌妻子查岗,接老婆电话就跟要他们命似的。可他却十分喜欢温婉这样的突击检查,一个女人只有心里有你才会这么做。她若不爱你,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 于是搬家的事情变得更加迫在眉睫,他可不希望再过这种老婆住城东自己住城西的分离生活。 江承宗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撤退时,一直虚掩着的赌场后门突然吱哑一声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个手机正在打电话,嘴里还叼了根烟,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 他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江承宗,转身就往前走。江承宗跟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不动声色地跟上。 萧岩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直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里。这路比刚才那条还窄,旁边冷清遥岔路很多。江承宗担心再往前走一旦拐进岔路就难追,于是直接快步上前,抄起旁边随意摆放的一根木棍就靠了过去。 萧岩正一心打电话,电话那头是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个活儿,他跟人聊了细节后千恩万谢,刚准备挂电话就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着。想回头看清楚情况时,一根木棍从天而降,直接朝他面门上打来。 萧岩毕竟是练过的,一闪身脑袋躲了开去,木棍就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不由吃痛手一松,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见对方来势汹汹他也不敢跟人硬干,拔腿就要跑。奈何江承宗手脚也不慢,手里棍子换个方向,竟朝他的腿上打去。 萧岩只觉从屁股到大腿都疼得要命,刚想开口叫,又一下重击直接打在他的小腿上,害他站立不稳,直接向前头倒去。 江承宗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皱眉道:“还以为挺耐打的,没想到这么没用。” 萧岩欲哭无泪,转头刚想破口大骂,一看江承宗的脸立马就萎了。这人他自然认识,他给他老头子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对他的儿子还能不熟。于是他立马换上一副嘴脸:“原来是连少爷啊。” “不好意思,我姓江。” “对对,是江主播啊,能不能让我先起来?” 江承宗放开手,眼看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的棍子一敲墙面:“我今天来找你有点事情。” “您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就是下次能不能下手别这么重。”萧岩摸着发疼的四肢,表情有点无奈。 “没有下次,这次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以后再不会找你。” “行行,您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问你,温荣光现在人在哪里?” “温荣光?”萧岩表情一滞,看上去就像从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一样。 江承宗一直仔细盯着他的表情,暂时看不出他有伪装的嫌疑。于是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对方面前:“就是这个男人。我相信我父亲之前有让你去天津找这个人,现在我要知道这人在哪里。” 萧岩不说话了,照片上的人他认识,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人家都管他叫老温,他也就一直这么叫。连文雄确实让他找这个人,他也真给找着了。找到后他打电话问怎么办,连文雄没让他把人带回s市,而是送去了邻市某个地方,现在正妥善软禁着呢。 如今江承宗问起,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岩还不知道连文雄中风的事情,平时两人很少联系,大部分时间是连文雄打电话给他。老温的事情连文雄没细说,让他送去那个地方后任务就算完成了。所以好长一段时间没接到对方的电话,萧岩也不以为然,只当是没有活要做。 可现在连文雄的儿子突然冒出来,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是现任雇主,一个很可能是将来的雇主,得罪哪个都不行啊。 江承宗见他僵着表情不开口,就又问了一遍:“告诉我,这个男人在哪里。不说的话,今天你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江承宗向来是斯文有礼的,但对付这种黑社会性质的人物,他自有自己的办法。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得耍横才行。一般你比他更横对方就会服你。 这一招果然有效,萧岩摸摸还疼着的屁股,决定识事务为俊杰。江承宗背靠恒运这棵大树,就算真把他打死了也没什么。他犯不着为了这么点事儿跟人过不去,最后把命也搭上。 于是他痛快开口:“这人现在不在本市,我把他送云城去了。” ------------------------------------------------------------------------------- “云城什么地方?”江承宗丝毫不让,眼神里露出的凶光让萧岩没来由就抖了两下。 他害怕这个男人,明明看着白净斯文漂亮得不像话,可他就是怕他。这人比起他父亲连文雄来更令人胆寒,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萧岩总觉得他一伸手就能捏死自己似的。 他摸了摸脖子,觉得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对于江承宗的问题,他没敢直接说透,只含糊回了一句:“送到一个度假村去了。” “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不知道。其实连先生只让我把人找来,本来我是要送到s市的,结果半道上有人过来接手了,说要送到云城去。我就是个找人的,人找到交了货我就不管了。问多了对我没好处,您说是不是?” 这当然是扯谎,但萧岩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拍连文雄儿子马屁没什么,但不能把他老人家一锅全端了。话说一半留一半,将来求情的时候也能有点资本。毕竟两头都得罪不起,他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江承宗一时没说话,似乎是在分析萧岩的话。他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的为人处事他并不是太了解。萧岩说的有可能是假话,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位高权重的人做事情谨慎的不少,如果父亲不想让这姓萧的插手太深,另外派人接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跟你接头的人是谁。别跟说这个都不知道。” 萧岩心里暗暗叫苦,只能现编一个:“是个男的,年纪嘛跟我差不多。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管他叫阿东。人是他带走的,说带去云城的也是他。搞不好他是蒙我的也说不准,毕竟连先生的心思我们也猜不准嘛。” 江承宗迅速在大脑里搜寻阿东这个名字,握着棍子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几分。因为一时失神,他竟没留意到萧岩不知何时也挪到了根木棍旁边,抄起来就往他脑袋上砸。 江承宗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对方打了一下扔下棍子拔腿就跑,直接蹿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江承宗也扔了棍子去追,一刻也没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萧岩是个逃跑高手,溜得跟泥鳅似的,这里的巷子他本来就熟,江承宗虽紧咬不放,却始终没办法追上他将他制有。 萧岩跑了一会儿决定抛弃小路往大路跑。大路上人多车多,比小巷更容易跑掉。关键是巷子里杂物太多,一个不留神被绊倒,那今天小命就算完了。 敢动手打连文雄的儿子,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让人砍的。 巷子外头连着条繁华的商业街,这个时候人渐渐少了但车依旧很多。萧岩一个劲儿地埋头跑,身体钻过两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时,视线一时受阻,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对方见蹿出个人来使劲摁喇叭,萧岩只听耳朵里一连串响声,想躲却已经晚了。 江承宗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萧岩让辆车直直地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的四肢不停地微微抽搐着,有血从嘴里汩汩流出。 撞人的司机吓得不轻,赶紧从车上下来查看情况。江承宗也同时上前,穿过人群跑到萧岩面前,对想要扶他起来的司机喝道:“别动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大概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到,萧岩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警察则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江承宗作为目击者也给警方留了份口供,然后转身取了自己的车,也跟着救护车去了附近的大医院。萧岩直接被送进手术室,江承宗则等在门口一时没有离开。 他仔细分析了当时那辆车的车速,如果运气好的话萧岩可能不会死,但会不会残疾不好说。这难道就叫报应吗?他随便把温荣光从天津强行带到s市,这本就是犯法的事儿。为了寻找温荣光他去找了他,于是才引发了今天这场车祸。 就像冥冥之中事事都有定数一样,最后的果追根溯源,根子竟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江承宗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一时有些感慨。 他掏出手机给温婉打了个电话,没说萧岩撞车的事情,只说自己有事要忙,让她不用等着赶紧睡觉。温婉现在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整天困得不行不够睡,接了电话被子一裹,三两分钟就呼吸平稳进入深度睡眠了。 江承宗在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最后萧岩绑了满身的绷带被推出来的时候,已快天亮时分。医生和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大脑受到强烈的撞击,能不能苏醒一时说不准。 “……大脑或许会有局部的损伤,也可能影响到将来的正常生活。” 警察也过来调查过,那个撞人的司机一口咬定是这人突然自己冲到马路上来的,和他没有关系。不少目击者也证实了他的说法。至于江承宗,没人知道他和萧岩有过追逐,他也不会主动和人说。年纪大了,似乎心也变了,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为了维护正义不管不顾的年轻人。 就像他不会向警方告发自己的父亲找人软禁温荣光一样,他同样不会把萧岩的车祸往自己身上揽。水至清则无鱼,自从进了连家看多了肮脏事后,江承宗觉得自己的接受度已是越来越高。 原来这事上根本没有十分十美的事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安顿好萧岩后江承宗离开医院,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电视台的办公室,靠在椅子里眯了几个小时。早上台里的人陆续来上班时,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江主播,全都吓得不轻。 徐朗一把抓住他:“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 说着他探头看看办公室:“你丫的不会昨晚就睡这里吧?怎么了,跟温婉吵架了,被人赶出来了?不对啊,赶出来你也有地方去,干嘛来这里。” “这里安静,我想想清楚点事情。我这就走。” 徐朗却不放开他,反而把他推进了办公室,然后重重关上门。如果不是两人相识多年,别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起点歪心思。做媒体的人收受度都广,更何况还是江承宗这种长相妖孽男女通吃的主儿。 门一关上江承宗就挑挑眉:“怎么,有话要说?” “嗯,就是想问问你,晚间新闻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干了,徐朗我不跟你打马虎眼,我确实不想干了。当初干这个活也是一时堵气,现在心里的气顺了,也就没必要干了。” 徐朗郁闷地呲牙咧嘴:“您老既然不打算长干,当初干嘛来淌这趟浑水。你知道观众的心理预期抬上去了,再让他们降下来有多费劲儿。他们现在看惯帅哥美女了,换别人他们不买账。你这不是坑我嘛。” “我干的这段日子,你绩效奖也拿了不少吧。徐朗,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 徐朗一时语塞,片刻后抓抓脑袋:“你当初发的哪门疯啊,好好的记者不当跑来播新闻。现在活活害死兄弟我。” 江承宗微笑不语,心里却在想当初为什么做这个决定。其实还是虚荣心在作祟吧。他自始至终也接受不了温婉为了钱抛弃了他和另外的男人好了。所以那时候才想要上电视露个脸,让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除的脸蛋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他发达了有钱了,也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了。现在想想还真挺幼稚的。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果然不能长久,当生活归于平静目的也达到后,他再不愿意每晚坐在镁光灯光任人欣赏了。 他现在只想回归家庭,当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徐朗却还不死心,依旧在那里撺掇他:“你从前是不喜欢跟隋忻搭档炒绯闻,现在她进去了,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我想陪陪家人,晚间新闻太占时间,我不希望我的老婆孩子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只能在电视里看到我。” “那这样,”徐朗想了想让步道,“不如你改播午间新闻,就是播早间的也成啊。就是别说走就走。少了隋忻已经是少了一条左膀,你这右臂说走就走,我们日子都不好过啊。” “午间新闻不归你管啊。” “没关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这成天的也没时间跟老婆孩子吃晚饭,索性咱俩都去午间新闻得了,这晚上七点的黄金档,谁爱干谁干吧。” “让我想想。”江承宗没把话说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两天我有点事儿,肯定不能上新闻,先缓缓吧。” “你又有什么事儿?” “我大概得去找趟我们的老同学。” “老同学,谁啊?” 江承宗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廖晖。”   ☆、第75章 真相 云城的度假村不止廖晖开的居水庄一家。 江承宗让人调查了一番,隶属于云城的一共有四家,另外周边城市接壤的地方还开了三家,总共是七家。江承宗不知道父亲会把温荣光藏在哪里。更何况萧岩的话是真是假如今也不好说。 那个所谓的阿东根本不存在,江承宗断定萧岩肯定知道温荣光的所在。但现在他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没办法问个清楚。如果他说的属实,那调查这七家应该有所收获。可若是他满嘴谎言呢? 为了安全起见,江承宗让人把s市相关的地方也一道查了个遍。从萧岩带回温荣光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这中间人是否被转移了不好说。如果真被转移到了s市,那他父亲的那些老手下肯定能听到些风声。 江承宗如今只能两边一起行动。一方面让妹妹翘楚去找那些元老谈心,顺便套点话出来,一边抓紧时间去各个度假村找人。医生说父亲最近恢复情况良好,苏醒的可能性很大。他希望能在父亲醒之前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这两代人的恩怨没必要下再继续拉扯下去,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其他几家度假村他都交给手下去办,唯独居水庄他准备亲自去一趟。他和廖晖多少算朋友,相识一场也有点交情。如果真是在廖晖那里,搞不好两人谈一谈问题就解决了。 他没跟温婉细说这里面的详情,只说找到了关于她父亲的一点消息,要出门一两天的样子。温婉如今怀着孩子人变得特别敏感脆弱,原本坚强了几年的防卫在江承宗的呵护之下土崩瓦解,反倒比年轻的时候更谨慎小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不想江承宗去,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于是她问:“非得你去吗,让别人去不行?” “别人也去,但多个人总好一点。你不想赶紧找到你父亲吗?我亲自去你应该更放心才是。” “我想找到他,可我也怕你受伤。” “不会,我向你保证,只是找人又不是去跟人火拼,怎么可能受伤。” 温婉摸了肚子喃喃道:“凡事总有万一啊。” “也是,你出个门买衣服都能碰到冯小虎杀人,世事真是难料。可待在家里就安全吗,范珍珍的家还不是一堆炸药就给炸没了?” 温婉说不过他,只能勉强同意他去了。不过依旧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一天必须打至少两个电话,早一个晚一个,这样她才能安心。 江承宗拿起她的手放在胸口,郑重承诺:“如果少了一根头发,回来任你处置。” 温婉满意地笑笑,送江承宗到了门口。直到大门关上她才想起来,头发少没少她哪里知道,这东西又数不出来。江承宗这是欺负她怀孕变蠢了呢。 江承宗出门后直接自己开车去了云城。事隔几个月再去,心情早已变得和当初不同。那时候他正一心要把温婉追回来,表面看起来淡定心里实则波涛汹涌。一方面要防着顾元之类的出来捣乱,另一方面也有点摸不透温婉的心思。 而且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小柔是他的女儿,整个未来都处于未知的状态。不像这一次,因为后门安定,心也变得特别安稳,去见廖晖只是想和他谈谈,也算卖老朋友个面子。当然他在那儿走明线的同时,暗线也一直有人盯着。居水庄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线里,如果廖晖真的心虚表面应付他背地里却把人转移的话,反倒能让他直接把人给揪出来了事。 他到的那天天气有点热,中午时分廖晖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正在出差回来的路上,让他稍事休息,晚上两人一起吃饭。 江承宗就先去了房间。进屋后他记起温婉的话,看看时间猜她正在吃饭,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阵子才接,江承宗以为对方在忙,刚想说声抱歉,却听温婉有些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承宗吗?” “是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人挺好的。”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就听温婉道:“是出了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顾元他,失踪好几天了。” “顾元失踪?报警了吗?” “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刚听许苗说的。承宗,我有点担心。” 江承宗心里浮起一股怪异的念头,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但为了宽温婉的心他必须安慰她道:“别担心,交给警察去办就好。也许他只是出去玩几天散散心的,毕竟我们的事情给了他一些刺激。”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倒宁愿他来找我吵一架,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突然失踪。如果他因此出什么事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怀孕的女人都这么多愁善感。江承宗暗暗安慰自己,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担心无济于事,倒不如先放宽心等几天。你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温婉,这事上顾元不是最可怜的一个,我当年比他可怜无数倍,如今也依旧活得好好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只是因为失恋出去散心的话,过几天就会回来。而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回不来的话,也没会是因为你不要他的缘故。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温婉心头乱乱的,听了江承宗的话后才安定下来。挂了电话后许苗也来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顾元这人贱着呢。都说贱人活千年,他不会有事的。” 许苗话说得轻松,但面上的表情一点都不轻松,挤出来的笑意也很勉强。温婉一想到她此刻的心情,顿时觉得自己的只是小意思了。许苗毕竟是爱着顾元的,和她的满心愧疚又是两种感受。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心里都在祈祷赶快发生奇迹。 江承宗挂了电话也在琢磨这个事情。顾元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失了恋就到处乱跑满世界找不到的人。这男人没有这么脆弱。从他上次动手打他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就不是那种借酒浇愁的人。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温婉抢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偷偷躲起来。 既然他不是自己躲起来的,那很大的可能就是让人给控制住了。这还是好的,怕就怕…… 江承宗突然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如今他事事顺利,既有温婉在身边,又有小柔陪着,马上又会有第二个孩子。在这种时候将昔日的情敌想像成一个死人,这未免有点过分。 他讨厌顾元,却不希望他死。就像之前失踪的姜艺珊那样,虽然这女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惹他厌烦,但他也从未盼望过她会死。 想到姜艺珊江承宗不由一愣,这两人前后事隔几个月失踪,其中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在等廖晖的时候,江承宗走出房间出门逛了逛。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冬天,如今都初夏了,感觉有些不同。这一片的仿古建筑夏天看似乎比沉闷的冬天来得有味道,站在湖边吹风的时候人也感觉特别舒爽。 江承宗吹了会儿风又绕到建筑里面,负手慢慢走着。除了安排给游客居住的酒店外,这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建筑。有些是休闲室,有些是展览馆,还有饭馆茶肆之类的地方。绕过一个茶馆江承宗走到后面的长廊,发现这整片建筑后头还有一条长长的河,静静地包围着整个度假村。 这样子有点像江南水乡有的味道,临河一片建筑敞开了门显得十分热闹,长廊上不时有游客走过,对着对面的黑瓦白墙指指点点,就像在游览周庄甪直之类的古镇一般。江承宗站在那里看了片刻,转身回去的时候却从另一间屋子走。这屋子里摆满各类陈设,像是在卖旅游纪念品。不时有男男女女驻足观看,也有营业员站在老式的柜台后面招呼客人。 江承宗站在店中央举目四望,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墙上挂的一处折扇上。那折扇装裱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柜中,在柜台后面贴墙放着,像是个镇店之宝,又像是一处装饰。 这扇子看着有点眼熟,江承宗就走过去多看了两眼。身穿旗袍的女营业员见状凑了过来,热情地向他介绍起展柜里的东西来。 江承宗却看都不看,只是指指那扇子:“这东西怎么卖?” 营业员回头一看:“这是展览非卖品。您要喜欢这样的,我们这里有很多。”说着她往旁边的柜台一指,里面摆着一溜儿的折扇,她拿出一把打开给江承宗看,“您看,一模一样的。” “这是仿品,里面的是真迹吧。” 营业员就笑了:“瞧您说的,这可是清朝乾隆爷用过的御扇,咱们这儿怎么会有真迹。都是假的,不过是放着好看罢了。时常有人看了这扇子就来问,买一把的不在少数。我看您长得眉目俊逸,配这把扇子再合适不过。” 营业员说话甜甜糯糯,带了点吴侬软语的味道,说出来的话也像那个年代的人,带了点古味。江承宗拿着那柄仿扇看了两眼,又看了眼玻璃柜里那把,直觉有些不同。 那一柄,有种古朴的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他突然觉得,这个居水庄里似乎透着点诡异的味道。 ------------------------------------------------------------------------------- 晚上六点,廖晖在居水庄最高规格的包厢请江承宗吃饭。 两人落坐后他先端起酒杯自罚三杯:“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你要来,让你等这么久。这三杯我先干了,向你赔罪。” 江承宗笑着不说话,眼睁睁看他灌了三杯下去,心里则在盘算着廖晖这个人。他看起来确实有从前有很大的变化。上次同学会的时候他私下里听老同学们议论过,说他们两个是两个极端。 具体的话他不记得了,大概意思是,他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变,依旧和从前一样冷傲,除了多点钱之外。而廖晖则是班里变化最大的一个。从小那个木讷不善言辞的少年早已脱胎换骨。现在的他老练世故圆滑,左右逢缘相当能干,不管是谁,哪怕是从前欺负过他奚落过他的人,只要他有心与你交好,都能处置得妥妥帖帖。 他这样的才能,江承宗打从心眼里佩服。因为他是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了。虽然自认为比年轻时世故许多,但大部分时候做事情依旧随着性子来,怕麻烦少交际,除了真心相待的几个人,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符号。 廖晖干了三杯之后脸色一点儿没变,坐下招呼江承宗吃菜:“最近天气热,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凉菜,你尝尝。我记得你从前食量不大,吃东西喜欢清淡,现在还这样吗?” “还这样。” 那满桌的菜颜色鲜嫩味道分明,不重油不重盐,特别合江承宗的口味。他卖对方面子夹了好几筷子尝了尝,最后放筷的时候冲对方一笑:“这些东西,你是吃不惯的吧。” “不瞒你说,还真有点吃不惯。我这舌头算是废了,吃多了辣的咸的,这种清粥小菜似的东西就吃不出味儿来了。其实挺没福气的,每天吃菜都在吃辣椒花椒味儿,食物本身的味道倒尝不出来了。我真是羡慕你啊。” “羡慕我?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必要再羡慕我。” 廖晖连连摆手:“我算什么东西,跟你比差远啦。上次同学会他们私底下议论我我都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确实是靠老婆起家,这一点我走到哪里都承认。我老婆对我好我心里也记着,我们两夫妻前起门来日子过得好就是了,管别人说什么?” 廖晖的话听着洒脱,实则还是有几分落寞。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让人说靠女人起家,总觉得是伤自尊的事儿。江承宗明白廖晖心里的郁闷,也挺同情他。 说起来他们两个有相似之处,都是少年时家境贫寒奔中年了却是咸鱼翻身。所不同的是他靠是爹人家靠是女人。像他这种拼爹型的人家最多背后羡慕地说两句命好罢了,像廖晖这样的却是有很多难听话在那儿等着。什么吃软饭啦被包/养啦卖身啦之类的话,江承宗偶尔听到一耳朵,也只能一笑而过。 再看今晚廖晖,像是三杯酒下肚人就有些发醉,脸色虽正常说话却放开了许多,竟拉着江承宗吐起了苦水:“我这心里有时候烦闷,也没人说道说道,难道你老同学过来,我知道你不是个爱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这些话跟你说我放心。” “你忘了我是吃什么饭的了?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不怕,你不是这种人。你虽然做新闻可你不卖新闻,不像这年头有些记者,良心都让狗吃了。” 廖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干了。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别以为我醉了,我清醒得很。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当初我是怎么被我老婆看上的,就是在酒桌上能喝。那时候我还在他们公司当个小职工,因为能喝酒总被经理带出去挡酒。有一次酒桌上她居然也在,不露声色坐那里,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后来有个不识相的灌她酒,我一时看不过替她挡了几杯,这缘分就这么结下了。所以我爱喝酒,喝酒对我来说能带来好运。” 他越说越来劲儿,最后竟直接端着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直喝到瓶底见光方才罢休。 江承宗也不拦他。他看出来了,廖晖今天是有意把自己灌醉呢。他既有这个心他也不好阻拦,就随他去了。也许有些话喝醉了更容易说出来。 想到这里江承宗把面前的酒瓶往他那儿一推:“再来点?” 廖晖笑了,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好啊江承宗,你是真不怕我喝醉是不是。我是挺想喝酒的,有些话不喝点酒没勇气说。不过我还真不能喝醉。我要是醉了,就没人告诉你温荣光的下落了。” 这话一出,江承宗脸上淡淡的笑意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没想到他竟是歪打正着,温婉的父亲在廖晖的手里,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廖晖见对方面不改色,有些不悦地摆摆手:“真是的,没意思,还以为这么劲爆的新闻说出来,你至少得变变脸色呢。我说大帅哥大校草,好歹给个面子惊呼一声吧。” “不好意思,我不大会演戏。” “真是不可爱。也就温婉会喜欢你。那个温荣光是温婉她爸吧?” “是。我能问问人怎么在你这儿吗?” “还不明白吗?”廖晖点点江承宗,“我也在帮你爸做事啊。要没有恒运的支持,我这居水庄能搞得起来?要知道当初这块地皮多少人抢,副省长的儿子都看中了,还不是靠了恒运我才拔得头筹。我打心里感谢你父亲。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有帮他做点事情。” “包括软禁温婉的父亲这类犯法的事情?” “哈哈哈。”廖晖突然看着江承宗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过,面前的酒瓶都给打翻了,“我还以为过去这么些年你也变了呢,没想到你还从前一样单纯天真。江承宗啊江承宗,翻开s市排名前一百的富豪,哪一个没做些违法的勾当。你以为他们全都干干净净?他们手里养着大把的法律团队,为的是什么,你以为真是跟人打官司用?都是为了钻法律空子罢了。也不就咱们市这样,放眼全国也都一样。你父亲做的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咱们一没打温荣光二没饿着他,好吃好喝供着,比他在外面当流氓汉好多了。说起来这还是做善事呢。” 江承宗挺想把面前的茶泼他脸上,但为了温婉还是忍下了:“既是做善事,为什么还要把人关在这里,索性还给我不是更好?” “行,那就还给你。” 廖晖的痛快再次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却不以为然,豪气地摆摆手,“你爸住院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那当然,我跟萧岩那种混混当然不一样。我是个识时务的,恒运就是变天了,改朝换代的日子不远了。我何必跟你过不去。我知道你跟温婉好,她的父亲我当然不会为难。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人给你送过去。要不要我直接送回s市?” “不用,我会让人来接。” “行,那就直接交给你。” 江承宗端起茶抿了一口:“你这么痛快放人,有什么条件要跟我提吗?” “条件当然有,但对你来说不难。” “是什么,想要跟恒运继续合作?” “能合作当然最好。如果你看不惯我做事的风格,不想跟我合作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以后在生意场上你别给我下绊子就行。毕竟恒运财大气粗我惹不起,你想要搞倒一个人或是企业太容易了。我们好歹同学一场,我求求你高抬贵手,好吗?” 江承宗并不打算接手恒运,当然也不会做什么为难廖晖的事情。事实上他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这些人包括他的父亲,私底下都不干净。细追究起来谁也不比谁强。他搞得倒一个廖晖,难道还能搞倒所有人不成?他不是神仙也不是救世主,他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别人的肮脏事他不插手。 但他不会跟廖晖说这么多,只微微颔首:“可以,你的要求我能做到。现在我能见一见温荣光吗?” “当然可以。”廖晖立马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把温荣光带过去。 电话打完后包厢里有短暂的沉寂,两人谁都不说话。廖晖低头一个劲儿地喝闷酒,江承宗则悠闲地喝着茶。面前的菜没人再动过,就像一幅幅摆放在那里精致的装饰画一般。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廖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走,今晚吗?” “怎么,要赶人?” “没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你要不走的话,咱俩索性喝到天亮。” “我没你这么好精神,累了一天我得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就走。” 廖晖冲他笑笑,举起手里的杯子道:“那我敬你一杯,算是送送你。” 江承宗也举杯加敬他,茶放到嘴边的时候他突然顿住,环顾一圈后道:“你这屋子装修得不错,光这些古董摆设就花了不少心思吧。哪里淘来的这么多的好货?” 廖晖本来正低头喝酒,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不自觉地喝了咬酒杯边缘。然后他抬起头来,打着马虎眼道:“哪里哪里,都是赝品,不值钱不值钱的。” 江承宗心想,真的不值钱吗? ------------------------------------------------------------------------------- 江承宗再次见到温荣光的时候,不由微微一怔。 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和他印象中的那样实在相差太多。说是中年,可整个人看上去像快七十的样子。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皮肤晒得又黑又粗,两只手伸出来没有一块好肉,就像长年在工地上做工的人那样的手。 江承宗本来心里挺恨他,看到他的一刹那心却有些松动。他想起温婉曾经和他说过的话:“……我爸一直背着这个事情,日子过得越来越糊涂。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每天拉着我说,说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渐渐的他就有些古怪起来,脾气变得阴晴不定,还老喜欢往外跑。那时候小柔出生没多久,我和妈妈所有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忽略了对他的关心。而且他对孩子一直很好,我们就大意疏忽了,以为他只是偶尔碰到不顺心的事情才那样。” “再后来他就开始玩失踪。刚开始是几天,跑出去之后就没了人影,头几回我们吓得不行,立马报警找他。过几天他又自己回来了,跟没事儿人似的。问他去哪了,他说去找工作。干了几天觉得不合适就又回来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有半年多。他出走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外面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后终于有一天,他一走就不回来了。我跟妈妈开始到处找他,可怎么都找不到。可以说整个s市我们都翻过来找了,周边城市也去找过,都没有他的踪迹。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跑天津去了。” 温荣光在天津的这几年到底干了什么,江承宗不用问也知道。单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过得不好。一个精神失常近六十岁的男人,没有家没有亲人,除了当流浪汉还能干什么。白天捡破烂晚上睡桥洞,还要经常被人驱赶。听说流浪汉里也有强横的,喜欢划地盘,温荣光这种外来的肯定没少受欺负。以至于在外这几年,他原本挺拔的背也弯了,人也瘦得没形了。 廖晖还算有人性,给他换了衣服洗了澡,理了头发也剃了胡子。据说这几天伙食也不错,所以温荣光看起来还行,除了老点瘦点外,还算有精神。 但他依旧不是江承宗记忆里的那个慈爱的中年人。从前温婉的父亲自然不是这样的,他长得不错有点文化人的气质。因为年轻时当过老师的缘故,身上有知识分子的味道。他说话声音不大喜欢慢条斯理,对老婆孩子那是好得没话说,还会做饭做菜。当时在江承宗的心里,他完全符合一个好父亲该有的条件。 甚至有一段时间,江承宗真心希望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恋爱的时候他每次跟温婉回家吃饭,都会跟温父聊上几句。两个差了二十几岁的人却很有共同话题,在阳台上泡一壶茶坐着聊聊时世聊聊人生,那真是一段惬意又舒心的日子。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太过爱妻子,最后竟会导致他母亲的死亡。恨他吗?肯定是恨的。可恨过之后又剩下什么,江承宗一时竟有些想不透。 他站在那里斟酌半天,冲温荣光说了两个字:“你好。” 就像陌生人初次见面打招呼一般。温荣光有一点反应,但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却不说话。带他来的人在旁边解释:“江主播,他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我们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话。我们觉得他大概脑子……” 那人说着指了指太阳穴,江承宗还没说什么,温荣光突然转过头来,凶狠地瞪着对方,那眼神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江承宗知道他听明白了,看来温荣光并没有完全疯掉,他还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但他肯定也和从前不一样,或许记错了一些事情,或许忘记了一些事情,甚至连温婉母女都给忘了。 这样的人他该怎么带去给温婉看呢?她能接受吗? 他没再和温荣光说什么,因为来接他的人已经到了。江承宗没有犹豫,直接就让人把他送回了s市。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尽快让温婉见到他。这是她的父亲,尽管已经变了样。 车子临出发前他给温婉打个电话,简单说了这里的情况。温婉拿着手机全身都在发抖,她并不知道江承宗这一趟出门是去找她父亲,并且真的给找回来了。 那一刻她激动万分,又觉得十分抱歉:“对不起承宗,到最后还是靠你才找我回爸爸。”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温婉,你欠我的太多,用下半辈子来补偿吧。” “我知道。你呢,你也回来吗?” 江承宗顿了顿,回答道:“不,我再住一晚。” 他跟温婉说还有点生意要和人谈,所以明天再回去。但事实上他只是不想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居水庄里走了一个下午,他竟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古意,仿古的味道做得相当地道。有些东西看上去真的像刻上了时光的年轮,一点儿不像这个时代仿制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有些像是真品。 可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是真品。 江承宗一个人坐在度假村的房间里出神,大概晚上十点左右,他突然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披着夜色走了出去。 他没开车也没走远,就在度假村里慢慢踱着步。初夏的夜晚风有点凉,却也十分舒服,吹散了一整个白天的暑气。 不知不觉间,他竟又走到了白天邻河的那段长廊里。长廊前的店都关门了,旁边有一个窄小的通道,方便人进出。他从通过过去,用手摸着长廊扶手,慢慢地走着。 扶手的材质用得很好,不是那种劣质东西。事实上整个度假村的建造都很用心,小到长廊的扶手,大到大门口的那个影璧,全是用料上乘的东西。 江承宗做富家公子没几年,眼力却相当好,东西的好坏一眼就能看出来。看得出来,廖晖在这个度假村上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也投入了大笔的金钱,像是很重视的样子。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又跳出了那些古董的样子。他最近其实一直在研究古董。朝哥的走私集团一夜覆灭,快得他都来不及出手。那是他父亲中风前送给他的“礼物”,有着他一直以来的风格。 朝哥进去之后江承宗让朋友打听过他的案情,涉案金额很大,要出来不容易。要放以前搞不好要挨枪子。放现在也得把牢底坐穿。关于他走私的那些文物,江承宗通过关系也拿来看过一部分。很多都是国家珍惜宝物。 当然他也不是专做国内的东西,国外的文物他也倒。现在国内很多富豪好这一口,买方市场需求量很大。 江承宗在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也学了不少。他本就聪明,又过目不忘。朝哥清单里的那些东西全都记在脑子里。白天的时候静不下心来,这会儿夜深人静便于思考,他脑海里一下子竟出现了下午看到的那幅据说是乾隆爷用过的折扇来。 乾隆爷的折扇不止一把,朝哥的清单里也倒卖过好几把。在那些看起来差不多的扇子里,他一下子挑出了其中一幅,和下午看到的重叠在了一起。 普通人可能会记错,但他不可能。他自小记忆力过人,看过的东西绝不会记错。要不然也不会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还能和温婉并驾齐驱,稳坐第二名的宝座。那把扇子他不仅看过玻璃柜里的,还看过营业员手里的仿品,简直再熟悉不过。 于是他的脑海里不经意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朝哥弄来的文物最后落入了廖晖的手里,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如果真是这样,廖晖问朝哥买的时候知道那是走私来的吗?其实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江承宗再天真也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这种东西市面上根本不会公开发售,都要通过关系人才行。廖晖能爬到今天这个地步头脑肯定不简单,他会不明白这个? 可他明白还是买了。 江承宗在长廊中间一站,望着对面的一排房子出神。那是仿古做旧的房子,黑瓦白墙连成一片,墙上还有斑驳的污渍,就像改革开放初始那些江南小镇一样。白天站在这里的时候,潜意识里甚至能看到水乡的阿婆摇着船缓缓驶来,船头的几个大筐里还摆放着鲜嫩的红菱。 可夜晚再看这排房子却不是这种感觉。江承宗没去过那里,事实上似乎没有通往那里的道路。白天在这里的时候他听一对情侣在问导游,对面是什么地方能不能过去看看。导游说那是一排做假的房子,只是为了配合这河景才建的。因为只做观赏用建得不是很牢靠,既不能住人也不能观赏。 江承宗两只手搁在扶手上默然出神,恍惚间他突然觉得像是有一人影从对面的墙根处闪过。初始他以为是天太黑产生的错觉,刚想起身继续走,那个身影竟又动了一下。 ------------------------------------------------------------------------------- 短时间内发生了两次,江承宗不觉得是自己看错。 他正准备上前看个究竟,突然那个身影从墙角处钻出来,像是回头望了望,然后一个纵身直接跳入了夜晚漆黑的河水里。 “扑通”声听起来十分明显。江承宗掏出挂在钥匙上的小手电往水里照。意外的亮光让原本奋力向前游的人愣了一下,她怔愣着抬起头,下意识就伸手去挡脸。 江承宗却没收回手,反倒将光线停留在她脸上,仔细打量起来。尽管只能看到半张脸,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女人。 他原本以为这人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 他移开手电,那女人在河水里犹豫了片刻,江承宗压低嗓子喝道:“赶紧游过来!” 女人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也可能是求生本能,扑腾了两下勉强游到了岸边。江承宗蹲下身把手伸进围栏之间的缝隙,用力抓着她一只手,将她从水里拉上来。 待她翻过围栏站在他面前时,江承宗才真正有机会借着月光打量起那张脸来。 几个月不见,姜艺珊竟成了这副模样。她看起来十分狼狈,蓬头垢脸衣衫凌乱,完全没了往日的美丽动人。一阵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她瑟瑟发抖,哆嗦的声音从唇间逸出。 她一见江承宗先是叫了一声,看清后整个人便呆在那里。片刻后直接扎进他怀里,抱着他死也不撒手:“江承宗,救我江承宗!” 她整个人不停发抖,像是怕到了极点,差点把江承宗的衣服扯破。江承宗想要推开她,试了几次竟是不行,最后只能压低嗓子喝道:“别吵,先闭嘴。” 姜艺珊吓了一跳,立马停止哭泣抬头茫然望着对方。月色下她整张脸看起来惨白可怖,就跟女鬼似的。 趁着她发呆的当口,江承宗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廖晖,是廖晖抓得我。廖晖他不是好人,你快带我离开这里。” 江承宗也猜到廖晖有些问题,这个度假村表面上看起来跟一般的没什么差别,仔细查一查可能会相当精彩。看来姜艺珊是知道了点什么,才被人一直软禁在这里。 “廖晖关的你?” “嗯。”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看我的人今天喝了点酒,想要占我便宜。我趁他不备拿酒瓶子打晕他,这才逃出来的。” 情况紧急,江承宗也没空追究太多,只能先说:“你跟着我,先出去再说。” 姜艺珊点了点头,两人刚准备走,就听身后传来悉嗦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姜艺珊吓得一把握住江承宗的手腕:“他们发现了,他们追上来了。” “跑。” 江承宗只说了一个字,就带头跑了起来。姜艺珊在后面拼命追,生怕被人丢下。两人一路跑出去几百米,最后跑到一片停车场。黑灯瞎火的江承宗却迅速找到自己的车,跳上驾驶座。姜艺珊紧随其后,来不及多想拉开后排的位置就钻了进去。 在她一迭声的催促下,江承宗发动了车子。 轮胎刚刚和地面摩擦转动几圈,就听“砰”地一声响,竟是有人在朝他们开枪。姜艺珊吓得抱头尖叫,聒噪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 江承宗却十分镇定,一转方向盘在路上转了几个弯,随即朝度假村外开去。 临近深夜,度假村外的路上十分空旷,除了他们和紧追其后的一辆车外,什么也没有。江承宗车技不错,打着车前灯踩着油门一路狂奔。开出两公里后,他掏出手机扔到后排的姜艺珊身上:“打电话。” “打,打给谁?” “打给最近通话的那一个。告诉他马上找人过来这里,顺便报警。” 姜艺珊不敢多问什么,哆哆嗦嗦拨通了电话,跟对方一通描述,最后连连叮嘱:“快过来,快来救我们。我们现在很危险。” 说完她转过身去,惊恐地望着身后发生的一切。 在他们身后的车里,廖晖和一个手下紧咬着不放。 开车的是他手下,他则负责拿枪对准前方的车辆瞄准射击。他已经买了今天凌晨的飞机,再过四五个小时就要起飞。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好,在国外的银行户头里有足够的钱,够他挥霍一辈子。而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式。国内警方奈何不了他,国外警察则不会理他。他会潇洒地过完一生。 所以他必须在今晚解决掉江承宗和姜艺珊,就算不杀他们也要软禁起来。等明天天一亮他到了国外,再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妻子和孩子早已离开,正巴巴等着他过去团聚。 想到这里,廖晖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瞒准前方车辆的后轮又是一枪。子弹擦着轮胎边而过,打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炸出一小点火花。 连着打飞两枪让廖晖十分不悦,他冲身边的人一努嘴:“加快速度,撞上去。” 开车的手下吓坏了:“晖、晖哥,那可会出事儿啊。” “怕个屁,前面有一小段山路,直接撞他屁股,把他给我撞下山去。” 手下吓得嘴唇都哆嗦了,显然有些犹豫。他可没有出国这条后路。 廖晖瞪他一眼:“出了事我顶着。这是我的车,谁会想到你身上,反正我明天就走,你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就行。杀了他们,我多给你三百万。” 手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听三百万就舔了舔嘴唇,瞬间起了贪念,完全没有想到如果真撞飞江承宗的车,廖晖会不会连他也一起灭口。 反正他是要逃的人,杀两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 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没有多想,立马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立马飙了上去。但他们快江承宗也不慢,两车的距离虽然拉近了,但始终没能撞到对方的车尾。 就在接近山路的那一刻,廖晖突然冲身边人大吼:“踩到底,给我踩到底!想要三百万就给我拼命开!” 话音刚落车速又提了一个档次,几乎都快要飞起来了。廖晖也顾不得危险,握紧手中的枪对着江承宗的车连发数枪。寂静的夜里连串的枪声格外明显,路灯下只见江承宗的车子微微一晃,随即就在公路上打起圈来。 有一颗子弹打中了他车子后轮胎,车子失去控制,转了几个圈后重重撞上了旁边的护栏。护栏被直接撞断,车身擦着护栏的断口屁股向后冲出去,最后被卡在半中间,后车轮正对着底下的万丈悬崖,两个前车轮则还安稳地钉在地面上。 见此情景廖晖骂了一声娘,正准备让手下停车,突然车身晃了一下,手下一个打滑,方向盘没扭好,加上车速过快,车子来不及刹车,直接朝江承宗的车撞过去。 手下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转方向盘,总算擦着车头而过,两车没有相撞。而他们的车因为紧急刹车加变换方向,轮胎开始在地面打滑,在公路上移s形飘了贁百米后,最后一头撞上了护栏。 “砰”得一声响,车头严重变形,前车盖被挤起,冒出青白色的烟雾来。车里的两人被巨大的撞击力冲击到,头狠狠地撞在了硬物上,顿时血流满面。 而在几米百开放的前方,江承宗正费力踢开车门,从驾驶座里爬出来。他伤得不重,只是一些擦伤,保险带救了他一命,没把他甩出去,不过在他的脖颈里勒出了一点血痕来。 他踉跄着下车,环顾四周没看到廖晖的车。然后他转身去看自己的车,刚准备检查身上有否有伤口,就听姜艺珊杀猪般地大叫声传来:“救命啊,江承宗快救我!” 江承宗这才想起来坐在后排的姜艺珊,探头一看就见对方拼命从碎掉玻璃的后排车窗里探出手来,不顾一切把手伸向他。 “别动得太厉害,慢慢来。”他忍不住提醒一句。 可姜艺珊已经吓坏了,她现在正处在半空中,车子的后半截没有着落点,晃晃悠悠的样子像是立马就会坠落悬崖似的。这种情况下她如何保持冷静,简直都快要失禁了。 一旦下坠必死无疑,江承宗现在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一边哭一边往外爬,嘴里不住叫道:“救救我江承宗,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你不会死。”江承宗不悦地皱皱眉,伸手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右手。就在这时车子突然晃动起来,姜艺珊吓得尖叫,不顾一切踩着窗口爬出来,两只手死抓着江承宗的手不放。 车子被这么一折腾晃得更厉害,就在姜艺珊爬出窗口的一刹那,两个前轮摩擦着地面慢慢向后退去,最终失去平衡,跌进了万丈深渊。 似乎过了十几秒,就听一巨响从谷底传来,车子跌得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死里逃生的江承宗看看哭成傻逼的姜艺珊,轻叹一声正准备用力把她拉上去,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走来。他扭头一看,转瞬间一记枪声在耳边炸开,随即便感觉身上一痛。 肩膀上开了个洞,血从里面汩汩流出,很快就顺着手臂流了下去,滴到了姜艺珊的手上。   ☆、第76章 大结局 江承宗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顶在脑门上。 换作旁人或许早就吓得发抖了,他却毫不在意,仿佛那冰凉的枪/管只是一件玩具。他转头看一眼廖晖,发现他现在的情况不比自己好多少。 满头满脑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他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也在勉强支撑。刚才那一枪或许是要打他脑袋的,但最终却只打在肩膀上,说明他的枪法已然不准。 可饶是这样,他手里的枪管还是把姜艺珊这个没用的女人吓得尖叫起来:“救我江承宗,快拉我上去。” “你闭嘴。”廖晖抢在前头暴怒开口,“如果没有你搅事,江承宗现在有必要被我用枪顶着吗?他大可以舒舒服服躺床上看电视,或者跟温婉卿卿我我。姜艺珊,最碍事的就是你,真后悔怎么没早点把你给做了。留下你果然是个祸害。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害人不浅啊。” 姜艺珊被他骂得闭嘴不言,大气都不敢出。但身体并没有停止求生的本能,依旧死命抓着江承宗布满鲜血的右手,两只脚踩着山壁拼命往上蹬。 哪怕上面有枪/管等着她,她依旧想要活下去。 江承宗也不理会廖晖,尽管肩膀巨痛无比,却还是伸下另一只左手,拉着姜艺珊继续往上。廖晖见状喝了一声:“放开她,江承宗,今天她不死你就得死。” 说着他用枪/管敲敲对方的脑袋,想起点威慑作用。江承宗却只淡淡开口:“放了她,你也不会放过我。” “呵,还真骗不过你。其实放过你也无所谓,只要你答应不说出去,让我顺利出国,我就放了你。” “不可能,你在姜艺珊身上已经犯过的错误,不会在我身上重犯。你刚刚也说了,留下她是最大的失误,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留下我?你连爱过的女人都要杀,更何况是我。” 廖晖一怔,握枪的手不经意晃了晃。这是他年少时藏在心头的秘密,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下,居然让江承宗揭露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小心看过你给她写的情书。”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给过她。” “是,就是因为你没给,我才会看到。”江承宗说话的时候手并不停,“有一次我做值日打扫卫生,不小心弄翻了你桌上的书。替你捡书的时候看到了夹在书里面的情书。那封信应该还没有写完,只有寥寥数笔,但抬头写着是给姜艺珊的,所以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她。” “过去这么多年,谁还记得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真的不记得了吗?如果不记得又何必开同学会,还特意安排在你名下的度假村。或许你确实有向昔日同学展示自己财力的计划,但我想你真正想见的那个人还是姜艺珊吧。毕竟是你爱过的女人,搞不好还是初恋。你想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廖晖被说中心事,脸瞬间胀得通红,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不善言辞畏畏缩缩的少年。他往日的自信口才甚至膨胀的野心土崩瓦解,面前又现出了当年洒满阳光的教室,以及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那个永远不敢抬头挺胸的自己。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么卑微。哪怕有再多的钱,从前的那个自己依旧挥之不去。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哭。 “呵,我居然喜欢过这个女人,江承宗,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个从没正眼瞧过我的女人,当年我居然喜欢了她整整三年。不,后来离开高中之后我依旧喜欢她,一直到遇见我现在的妻子……” “哪怕结了婚,你喜欢她的心思也没变。要不然那天姜艺珊提前离开度假村的时候你不会拦下她,把她骗到你的房间。刚才在车上她都跟我说了,你骗她进房间后强/暴了她,还说什么要包/养她做你的情人。如果不是她无意发现了你跟朝哥搞走私的事情,现在你们两个或许会是另一种关系。所以你舍不得杀她,一直留着她。哪怕你真的不爱她了,你也依旧爱着你的初恋。你不愿毁掉自己的初恋,因为那相当于毁掉自己一直珍惜着的那份感情。廖晖,正视现实吧。”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江承宗一个用力把姜艺珊拉上来一大截,然后让她两手抓住围栏,自己则去扯她的胳膊。 就在这时,廖晖突然跳了起来,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直接上前一把推开江承宗,怒吼道:“你他妈别碰她!” 姜艺珊吓了一跳,身子一晃差点重新掉下去。亏得廖晖手快,一把拉住她,同时将枪口再次对准江承宗:“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来判断。你凭什么定义我的过去,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看了你的情书实属巧合。” “巧合?哈哈,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我太不自量力了,我凭什么喜欢校花啊。她漂亮成那样,喜欢她的男人排成串,我算老几啊。可她偏偏就喜欢你,明知道得不到你还是喜欢你。江承宗,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眼前的廖晖已让人分不清是少年时期那个的可怜虫还是现在的他,他变得偏执狂暴,给人一种同归于尽的错觉。他抓着姜艺珊的手一把将她拉了上来,然后把她往身后一推,慢慢走向江承宗:“我和她的事情慢慢算,现在先来算我们的。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喜欢姜艺珊,所以我讨厌让她不好受的男人。江承宗你有什么了不起,她那样的你都看不上,非要和温婉那种书呆子在一起。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平生最讨厌笨蛋,因为我就是个笨蛋。今天,我要解决掉你这个笨蛋!”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江承宗面前,枪口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江承宗两手一摊,显得有些随兴:“好吧,那就解决吧。” 借着这话他转移了廖晖片刻的注意力,大概也就一秒钟,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凶。他毫不迟疑伸出右手,直接盖在廖晖的手上,然后身体往旁边迅速一侧,左手同时落下,两只抓着他握枪的手,重重往下一摁。只听骨节发出喀喀的响声,廖晖的几根手指头同时骨折,痛得他哀嚎起来。 江承宗毫不手软,将他手腕向上九十度一翻,把枪往左边一卸,被汗水浸透的枪落入他手,他随即就往后一扔,直接扔进了山谷里。 远处隐隐有警笛的声音传来,廖晖忍着疼,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到最后,我还是不如你。可以问问你这招跟谁学的吗?”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有一年在前线,跟个老兵学的。”那老兵曾经靠这一招打死对手,救了他自己的小命。现在估计已经退伍回老家过平凡日子去了吧。 他一定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在战场上采访他的年轻中国男人,几年后也用同样的招数,救了自己的性命。 当警车终于开到面前的时候,江承宗再也坚持不住,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眼花,他毫不客气上了第一辆救护车,并且狠狠关上了门,没上姜艺珊跟上来。 同学一场,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他对女人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温婉,其他人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不过在车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答应过温婉毫发无伤地回去,现在搞成这样,这女人应该会瞬间变成炸毛兽吧?要是以往也就罢了,现在她怀着孩子,动了胎气可不好。 正这么想着,车子在路上颠簸一下,医生给他止血的镊子摁进他的皮肉里,疼得他一呲牙。该死的,原来当年那老兵说的是真的,枪伤还真他妈痛啊。 江承宗被连夜送进云城最大的医院,取出子弹后在病房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好多了。他刚想倒杯水喝,温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今天回来吗?” “有点事儿,还是再耽搁两天。我想我找到顾元了,回头把他一并带回来。” “真的吗,你怎么找到他的?” 温婉语气里喜悦的情绪相当明显,以至于江主播异常不悦,冷冷道:“别人的老公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的就行。” “别人的老公,顾元谈恋爱了?” “没有,但他总会成为别人的老公。” 温婉这时才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赶紧话锋一转:“哎呀,吃什么醋,我最关心的当然是你啦。” “你错了,不是最关心,而是你只能关心我。我是唯一,没有第二个。” 温婉吐吐舌头,心想这男人怎么过了一夜风格变得这么快。明明昨天还是深情暖男系,今天又成霸道总裁系了。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看不懂江承宗的温婉没有留意新闻,也就不知道廖晖被抓的事情。不过就算看了也没什么,江承宗从头到尾没上镜,并且所有的报道里都隐去了他和姜艺珊的名字。廖晖的罪名主要是走/私,至于杀人什么的,反倒没有重点报道。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解决。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早上,顾元被警方从度假村的“私牢”里解救出来。出来后住进了江承宗住的那家大医院,于是两人在病房里有了一次谈话。 江承宗问他:“怎么想到跑去度假村?” “去找姜艺珊。总觉得她的失踪有点问题。我查过那里所有的监控录象,有一段拍得不太清楚,是一男一女的背影。那女的隐约像姜艺珊,还拖着个箱子。后来这一对男女消失在了录象里。看起来走的方向不像是往大门去的。” “所以你怀疑姜艺珊一直就在度假村里?” “只是有这种想法,觉得应该回来看看。没想到你那个姓廖的同学很机警,我还没查到关键的东西,他就让人把我给抓了。” “所以你喜欢姜艺珊?” “没有的事儿。只不过我和她一同出门,最后只有我回去了,跟她父母没法儿交待。难得想逞一回英雄,没想到……” 想起那一段往事顾元觉得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出师未捷身先死。 身先死的他被关了起来,倒是没受虐待,每天好吃好喝供应着,就是不能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没人和他说什么,他就像个傻瓜一样几乎要被无穷的寂寞折磨疯。 他曾几次试图逃跑,但都被抓了回来,还在逃跑过程上伤了腿,到现在还一瘸一拐。但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我感觉廖晖并不想杀我,否则他不会留我这么久。” “他当然不想杀你。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死人就会很麻烦。他一早做好逃出国的打算,所以只希望走/私的事情不要被揭穿就好。等他出了国,你和姜艺珊都会被放出来。走/私和非/法/拘/禁罪都不轻,但还不至于被跨国追捕。他是个聪明人,早就想好了后路。” 顾元看着江承宗的脸,片刻后微微一笑:“可他再聪明还是敌不过你。” “我是运气比较好。赶上姜艺珊自救成功逃了出来,否则就算不被抓,也未必会查出点什么。” 顾元心想你那都是谦虚,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你卸了廖晖的枪,现在你跟姜艺珊都在谷底当冤魂吧。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带了点豁达地气度道:“输给你这样的我也是心服口服了。把温婉交给你我放心。” “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也不是她什么人,用不着你来操心。”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顾元非但没生气,反倒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江承宗:“打翻醋坛子,看来有问题。” 江承宗直接起身,抬起没伤着的左手拍拍对方肩膀:“管好你自己吧,兄弟。我的老婆你就不用惦记了。” 看着江承宗离开的背影,顾元真觉得这个男人又贱又神。一辈子有个机会和这样的男人抢女人,也不失为一件光彩的事情。他摸摸自己的伤腿,忍不住笑了。 江承宗在医院里只待了一天,就悄悄回了s市。他想去医院看看父亲,又怕撞上温婉,索性利用人脉做了点手脚。 温婉这段时间吐得厉害,经常胃里反酸水。他就以此为让领导给她放了一星期的假休养。温婉接到休假通知的时候还挺惊讶,看着梁主任波澜不惊的脸,疑惑道:“真有这种好事?” 梁主任撒谎面不改色:“我是为病人着想。你整天反应这么大,工作也做不好,万一出点什么怎么跟病人家属交待。” 原来是怕影响工作。这么一想温婉就心安理得回家睡大觉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医院,江承宗后脚就坐车过来了。他在回来的路上得到消息,父亲已经醒了,身体有所好转,但能不能下床还是个未知数。搞不好就得一辈子躺床上直到死去了。 江承宗下车后直接去了特护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马护士正在那儿和父亲说笑。她那样子十分招摇,笑声在走廊里都能听见,显得既轻浮又卖弄。 他十分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个护士。从前他从不管父亲的这些破事儿,现在却突然很想出手。 马护士一见他来立马从床上起身,有点畏缩地上前打招呼,刚想说明一下连文雄的情况,江承宗直接打断道:“好了,麻烦你先出去。” 尽管一只手吊着,但江承宗依旧有着绝对的权威。马护士不敢说什么,缩头缩脑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声音极轻,生怕惹恼了这位大人物。 病房陷入暂时的安静里,过了片刻连文雄冲儿子挤出个笑容:“你来啦,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 “您不用操心,事情我已经都解决了。” “好好,我也听说了,做得挺漂亮。不愧是我儿子。” “就算不是你儿子,我一样不会逊色。” 自打儿子回来后,还没说过么重的话,连文雄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我听说你把小隋送进牢里了?” “不是我送的,酒后驾驶致人受伤,她坐牢是应该的。” “跟我何必说场面话,谁都知道要是没有你的推动,小隋哪里需要走这么个过场,赔点钱就了事了。” 江承宗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所谓走过场就是先去牢里待几天,然后凭隋家的能力,过段时间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她也保外就医。这一就医就不会再回去,顺理成章就免除了牢狱之灾。 但他并不打算让这种过场发生:“判了一年就得坐满,三年以下没有减刑,等她待满十二个月,再谈以后的事情吧。” “承宗,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是啊,做了您的儿子,怎么也得滥用一把职权才是,否则岂不亏得慌。怪只怪她自己有眼无珠,偏偏撞了温婉的母亲。温婉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伤了她的母亲,我怎么能放过隋忻呢。” 连文雄突然咳嗽起来,江承宗见状上前替他拍拍背,又抚抚胸口:“这种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隋家有想法就让他们来找我,我会解决。” “你解决,你又能怎么解决?不过是不顾我这张老脸,跟人家撕破脸罢了。承宗啊,你隋叔叔跟你们几十年的交情,一点小事就不能算了吗?” “如果只为这么点小事,放了她也不是不行。可她害死了我的大哥您的儿子,这笔账要怎么算?” 连文雄自认这事上已没什么事能刺激到他,但听二儿子说了这番话来,还是禁不住一怔:“你说什么?” “大哥是因为隋忻才出的交通事故。这女人移情别恋想跟大哥分手,偏偏挑他开车的时候说,他情绪一激动有点分神,事故才会发生。爸爸,你说这样的女人,你能饶过她吗?” 连文雄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再次求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江承宗没有解释,只从口供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轻轻放在连文雄胸前的被子上:“里面是我跟她的对话,您可以听听,听了后你就全明白了。” 连文雄拿着那支录音笔把玩了片刻,突然眼里露出了凶光:“这么说起来,我倒是便宜这女人了。” “事已至此,我觉得这点惩罚也够了。毕竟不是有意为之,一切说到底只是意外。” “意外,害死我的儿子,说两句意外就能过去?” “如果您还想多活几天,最好就把这股气咽下去。气大伤身,恒运还得靠您主持。” “承宗,公司的事情你真不打算管?” “我早说过我不会管。您要么自己好好活着接着干,要么交给翘楚,再或者就交给其他人,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绝?” “我绝吗?从当年你不要我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是今天的结局。泼出去的儿子是收不回来的,不是我叫你一声爸爸,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赎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江承宗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声音异常平静:“在我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后,怎么可能还会谈原谅两个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温荣光我已经找到了,想必你也知道。以后别再找温婉一家人的麻烦,你当年派出去的三个人虽然都死了,并不代表你做过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总有那么一些人看你命不久矣,会想方设想来巴结我这个未来的接班人。你还没死人心就散了,还指望那些事情能瞒住我?” 连文雄一瞬不瞬地盯了儿子,半晌才吐出一口叹息:“我那时候一心想要找到你。伟业死了之后我的身体急转直下,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十年。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派出很多人在这个城市寻找你们母子的下落,无非就是想让你回来接管家业而已。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母亲,那不是我的初衷。” “不管是不是,反正你这么做了,结果也这么造成了。为了隐瞒真相你让人在牢里做掉了那三个帮你做事的人。虽然你是我父亲,可我竟有些怕你。我真担心我也像他们一样,只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有用的时候你把我捧到天上,如果哪天没用了,你也会一脚把我踢开,甚至要了我的命。” “不会的,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 “我首先得是恒运的接班人,其次才是你儿子。在你心里我和大哥都敌不过恒运,那才是你精心培养的儿子。可惜这儿子得交到你女儿手里了,我相信翘楚能做好这个未来的董事长。” “她还那么小,怎么可能……” “都当妈的人了,不小了。别小看她,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她才是最像你的那个人。” 江承宗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父亲后面震惊与愤怒的眼神。 离开医院后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找了个地方坐坐,顺便把徐朗叫出来聊天儿。徐朗来了后一见他这副模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说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放假出去玩两天吗?温婉那女人把你手打断啦!” 江承宗突然有些后悔和一个sb交朋友。 徐朗还在那里围着他的坏胳膊转悠:“这是怎么了,骨折了吗,几天才能好。你是不是又上不了台了。喂我说你给句准话啊,你丫的想急死我啊。” 江承宗推了瓶啤酒给他:“你是不是想调到午间新闻去?” 徐朗一怔:“是有这想法。主要是我老婆。你也知道她在医院工作,经常在值夜班,家里孩子没人带。以前都是我岳母帮着带,最近我岳父生病没人给带孩子,碰上她加班就比较麻烦。还得先把孩子送娘家去。所以她想让我调做白班,这样我五六点就能下班,孩子也不用整天两边跑。” 徐朗说着端起酒瓶喝了两口:“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你丫的是不是想通了?” “我问你,新闻台历史上,晚间新闻是不是永远收视率比午间新闻高?” “那还用说。黄金时段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有时间开电视啊。中午大家忙着工作呢,谁有空看新闻。” 江承宗拿起酒瓶和他一碰杯:“那就让我们改变这个历史吧。” 徐朗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 “懂懂懂,我当然懂。你小子想通啦,跟我一起去做午间新闻?太棒了,让那群晚间新闻的龟孙子好好瞧瞧咱们的能耐。” 江承宗心想这样好吗?你现在还是晚间新闻的负责人,这么骂自己真的没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午间新闻的活他准备接下来了。他并不缺钱,就算不工作这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但那些都是连文雄给的。他不打算断绝父子关系,也没有清高到不用他的钱。但他并不愿意只拿他的钱来养老婆孩子。 电视台工资给的其实不错,以他现在的身价,一个月七零八碎加起来有两万,养温婉一家人加两个孩子也够了。午间新闻除了时间略紧张经常有紧急事件加塞外,其他并没什么不好。早上八/九点到电视台,播完后最多再待一小时就能走人。接送小柔的事情全由他来做,还能有时间买菜做饭侍候老婆大人。温婉并不打算辞掉医院的工作,他也尊重她的决定。一个女人整天待家里无所事事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像温婉那种想像力丰富的女人,倒不如去上班,一忙起来什么歪心思都没了。 江承宗想得很圆满,对提出这个建议的徐朗也给予了表扬。徐朗笑得嘴一咧:“那是啊,我是什么人,多聪明啊。不过午间新闻比较累,向来是一个人播,周一到周五,双休日有人替,你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这正是江承宗接下午间新闻最主要的原因。中午十二点,他一个人往主播台一坐,噼哩啪啦念完稿子就能回家接孩子,多么舒服又畅快的工作。没有莺莺燕燕在旁边打扰,也不用闻女搭档身上香得要命的味道,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符合他对一个舒适工作最基本的要求。 幕后搭档又是徐朗,这小子除了哆嗦点心眼儿还不错,有他在他只需要专注播新闻就好,那些鸡零狗碎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可以推给他。大不了听他在耳边抱怨几句,实在嫌烦一个眼神扔过去,他就缩着脖子走了。 电视台的其他人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惧怕他,只有徐朗,是天生怕他。这么一想江承宗又觉得交他这个朋友也不错。 徐朗悬着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时高兴忘乎所以,直接伸手搂住了江承宗。这一搂正好碰着他受伤的肩膀,疼得他直接伸手将人推开,不悦地皱起眉。徐朗意识到有问题,盯着他的肩膀猛瞧:“怎么,你不是手骨折,难道是肩膀脱臼?” “枪伤。别告诉温婉。” “枪伤。那干嘛吊着手臂。” “怕手动起来牵动伤口,这样比较不疼。记住,别告诉温婉。” “不告诉她也行,你就把怎么受伤的过程告诉我吧。” 于是江承宗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说。虽然省去了很多惊心动魄的画面,依旧把徐朗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不由咂舌道:“兄弟,我突然觉得温婉很可怜。” “怎么?” “跟你这种人生活,随时要有做寡妇的觉悟啊。” 那天的谈话中止在徐朗的尖叫中。江承宗走出酒吧后让人开车送自己去酒店,打算在那里先住几天。同时又让人把别墅收拾出一套来,准备让温婉一家人先搬过去。 温荣光回去了,那个家是真的住不下了。他这决定一下,底下人就忙开了。别墅是现成的,早就装修好了,打扫一下卫生就能拎包入住。他还派了人去温家帮着打包行李,让人务必留意,千万不能让温婉动一根手指头。 上一回温婉孕早期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所以这一次总有第一次为人父的错觉。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江主播竟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留神老婆大人动了胎气。 到了傍晚时分,温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搬了新家小柔最高兴,摸摸这个蹭蹭那个。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这么高级的家,她住了就再也不想走了。” 江承宗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笑着道:“你告诉她,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她想在那个房子里结婚也没问题。” “算了吧,一说结婚就吵着要见你,非说要嫁给你。你说怎么办呢?以后长大了要真缠着你不放,难不成我还跟她争?” “当然要争,丈夫也是随便送人的?哪怕是女儿也不行。你放心,她不会的,等她长大我也老了,年轻姑娘谁不喜欢小帅哥,谁会跟我一个糟老头子谈恋爱。” “我会啊,哪怕你变得糟老头子,我也一样喜欢你。” “那时候你也是个糟老太婆了,不喜欢我难不成真去招惹那些小鲜肉?” 温婉撇撇嘴,这男人怎么这么记仇。不就是有一次故意刺激他夸了和他轮班的小主播几句嘛,至于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虽这么想着,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还有几天才回来?” 江承宗摸摸肩膀上的伤:“最多一星期。”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也忍不了一星期。枪伤没那么好快,但好在有衣服遮着看不见。他在酒店里窝了三天实在难受,第四天一早打包行李,直接就回了新搬的家。 到家的时候温婉刚起床,穿着睡衣下楼来倒牛奶。看见江承宗进来她愣了两下,随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天气太热了,她怀了孕更怕热,睡衣是那种异常清凉的款式。这会儿爸爸还没起床,她才敢大摇大摆穿出来臭显摆。没想到一下子让丈夫看了个正着,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江承宗一见之下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早知道还不如待酒店里,家里有这么个迷人的女人整天在眼前晃,真是对他意志力的最大考验。要知道刚刚见到温婉的那一刹那,他的下/体立马有了反应。 偏偏温婉现在在孕期,为了孩子他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他突然很想拎包直接走人。 但温婉已经迎了上来:“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两人无声地看对方片刻,然后江承宗伸出左手,一把将温婉拉进怀里:“马上上楼换衣服 去。” “干什么?” 为夫我有些克制不住。 这话当然没说出口,江承宗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爸在家,让他看见不好。” 温婉觉得有道理,赶紧跟他上楼换衣服去。脱睡衣的时候江承宗借口口渴出去倒水,把空间完全留给温婉。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快让她怀孕了,两人还在新婚,正是*的时候,现在让他吃素,实在有些残忍。 他在楼下待了十多分钟,估摸着温婉已经换好了衣服这才端着水杯上楼。温婉一见他就抱怨:“倒杯水怎么去了那么久?”害她想勾引一下他都没机会,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江承宗把水递给她:“烧了壶热水,你现在得喝温的,不能直接喝凉的。饮水机还没来得及运来,今天我就让人办好。” “没关系,这条件已经太好了,我简直像活在梦里。” 江承宗上前一把搂住她:“以后会比这更好,我保证。” 两人凑在一起腻歪了半天,最后一齐靠在床头说悄悄话。 “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就为了找我爸吗?” “恩,原本只有这一个打算,最后还顺带着救了两个拖油瓶。” “什么情况?” 江承宗就把度假村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但隐瞒了自己肩膀受枪伤的事情。温婉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廖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从前明明很老实的,想不到……” “每个人都有无穷的潜力,他只是被开发过头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 “云城的警方接管了这个案子,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会枪毙吗?” “不好说,得看运气,还要看律师的能力。走私非法监/禁,加上意图谋杀,哪一项都是重罪。单拆开看可能还行,加在一起就不好说了。” 温婉不由叹息:“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下场。上次同学会的时候,我们都很佩服他,觉得他就是个正能量的例子。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了。” “是他自己太贪心造成。一方面他想要依靠老婆上位,另一方面却又受不了流言。他在做生意方面其实天赋并不高,帮着岳父打理家业是最好的选择。偏偏不安分要做出点成绩来,才跟朝哥那样的人的搅合上了。那种人无利不起早,跟他沾上怎么都不可能善终。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后来只能越来越错。” 温婉想起从前廖晖的样子,那个总是缩在角落不言不语的男孩,一转眼竟成了阶下囚。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江承宗见她不高兴,于是安慰道:“换个思路考虑一下,至少顾元和姜艺珊平安无事,你也该为他们感到高兴。一个是老同学,一个是你朋友,他们平安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想到这个温婉又止不住地感谢江承宗:“多亏有你。顾元也真是,居然一个人闯过去,真不怕怎么死都不知道嘛。回头见到他我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他如今伤了腿,正在养伤,你又跟我结了婚。他现在正是落魄的时候,你就放过他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的潜台词其实是:别再见这个男人了,最好断得干干净净。你要不听话,回头让你在西华再也待不下去,回家整天洗手做羹汤。 温婉没听到他的心声,反倒追问起来:“那顾元现在在哪里?” “怎么,想去献殷勤?” 温婉抬起手肘捅了他一下:“吃什么飞醋,赶紧说。” “我怎么知道,他本来在云城的医院治腿伤,这都好几天了估计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家养伤吧。” 温婉立马扑到床上柜上去够手机,急匆匆给许苗打电话。江承宗正大光明坐旁边偷听,只听她这么跟好朋友支招:“……是的,顾元受伤了,伤了腿。这可是独家新闻,别人肯定都不知道。你赶紧上他家去,给他洗衣服买菜做饭,好好照顾他。相信我,这时候的男人最脆弱,稍微勾/引两下就上钩。多好的机会啊,你千万别错过……没事没事,脸皮厚吃个够,你不主动一点回头他让人追跑了,你可别后悔。赶紧别磨蹭,你今天正好休息,现在就去。明天你哪有那个时间啊,又得给人接生去。” 挂了电话后温婉满意地笑笑,一时间还维持着那个趴在床上的姿势。江承宗直接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把头贴在她的耳根边轻笑:“怎么,教人去追顾元?” “当然了,喜欢就要出手。” “嗯,还真是像你的风格。在这方面你是行家,我们都不及你。” “谁说的?” “不是吗?当年要不是你死缠滥打,我也不会上你的钩。原来你这么有心得,要不改天出本书,专门教女人怎么追男人。” “去你的。”温婉抬手想打他,无奈这个姿势实在不方便。她想要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江承宗压在身下,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哎,快让开,我要翻身。” “怎么可能,火都被你挑起来了,想这么就走人?” “谁挑你火啦!” “你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么趴着,有多么勾人吗?好了,现在鱼咬饵了,你得负责把我拉上去。” 温婉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反倒摩擦了江承宗的下/体,搞得他更加燥热难耐:“别乱动,老实点。” 温婉吐吐舌头:“抱歉抱歉。我也很想满足你,可你看我现在这样……哎呀快别压了,回头挤着孩子。” 她话音刚落江承宗就出手,把她像煎鱼似的倒了个个儿,两人面对面望着对方。江承宗的眼里明显流露出欲/望的大火来,简直要把温婉给活活烧死。 温婉其实也很想他。几天不见如隔三秋,加上他用那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能让她不动心。简直就是喜欢死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提议道:“要不,轻轻的?” 江承宗伸手刮刮她鼻子:“都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你这还没到呢,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不是也想嘛,干嘛光说我。” “我再想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动你,孩子是个小生命,做父母的得为他负责。” “那你说怎么办?” “安抚两下就好。”江承宗说着抓住温婉的手,直接往下半身某个地方放,“安抚它一下,你应该知道它有多想你。” 温婉一触到那东西浑身的血液就迅速往大脑冲,来不及细细思考就直接扑了上去。于是那天上午,他们两个关起门来,玩了一场刺激的游戏。只是到最后江承宗满足之后,温婉盯着他的下半身不悦地撇嘴:“搞半天还是你爽到了,我什么也没有啊。” “没办法。”江承宗坐起身摸摸她的肚子,“你这里有宝贝的东西,再过一个月就好。都说女人在这方面需求不大,你倒是个例外。” 见他把自己说成个*,温婉气得恨恨踢了他一脚。 因为早上忙着跟妻子缠绵,江承宗没能见到女儿小柔,倒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和温婉的父母打了个照面。温母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不做家务外生活已经可以自理。温荣光却还跟几天前一样,不言不语安静得跟什么似的。大部分时间他的目光都是没有焦距的,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承宗吃过饭后拉着温婉进书房,问起她父亲的情况。温婉颇有些无奈:“带他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要慢慢治疗,得吃药,还得做物理康复治疗。当然医生说了,最关键的还是家人的关心和支持。承宗我真的特别谢谢你,在知道真相后还能原谅我父亲,让他和我们一起住。” “如果我不选择放下,我们两人还有孩子甚至你的父母都会比现在更痛苦。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追究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只希望能安心幸福地活着,我想我妈如果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一定会为我高兴。这样就够了。” 这话说得十分感人,温婉一下子收不住,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她又怀了孕情绪正在敏感期,这一哭就收不住,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足足流了大半个小时。到最后江承宗忍不住了,拿孩子提醒她:“别哭了,母亲的情绪会传递给宝宝。你这么哭个不停,孩子会受影响的。将来要生出个爱哭鬼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这一招果然有效,温婉立马止住眼泪破涕为笑。江承宗又安慰她:“你父亲的病会好的。你给他生个健健康康的外孙女,让他每天和孩子一起相处,加上我们小柔在旁边逗趣儿,相信我,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好了我再和他下棋,你爸棋艺不错,我能学到很多。” 两个人在书房絮絮叨叨聊了一下午,一直到小柔放学回来才开门出来。小柔一见江承宗简直乐得不行,直接冲他奔了过去。 温婉笑着闪到一边,生怕被女儿撞到。她以为江承宗一定会蹲下来把孩子抱起来,没想到他站在那儿没动,任由小柔抱住他的双腿,然后宠爱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回来了,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特别乖?” “撒谎,你看你这一身脏,怎么可能特别乖。是爬树还是玩泥巴了?” “没有,我们一群人偷吃高老师的巧克力,这是巧克力。” 温婉无力抚额,看来回头还得买一盒赔给人高老师。她突然很同情高老师,整天对着这帮小猴子,她以后应该会很怕生孩子吧。 因为被这个事儿一打岔,她就忘了追究江承宗为什么不抱女儿的事情。 到了晚上小柔因为跟爸爸几天没见,就缠着非要让她帮自己洗澡。江承宗是个比较龟毛的人,在这方面严格遵守男女有别的理论,所以从来不给小柔洗澡。加上这次伤了肩膀,更不能随便乱动,拆了绷带后每次右手动的幅度一大就疼得厉害。于是他哄了孩子半天,才让阿姨进去接手。 温婉本来坐在一旁的沙发跟着帮腔,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下午的事情来。他不给孩子洗澡是他们一早就定下的规矩,可好久没见不抱女儿,却让温婉想不通。 是她多心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温婉吃过加餐上楼休息的时候,正赶上江承宗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她一时兴起就提议道:“我帮你洗吧。” “不用。”江承宗立马拒绝,又加了一句,“你怀着孕,不方便。” “有什么关系,你躺浴缸里,我给你擦擦肥皂罢了。你当我什么人啊,怀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尺度我会把握的。” 在她的印象里,江承宗是很喜欢这种事情的。男人哪个不喜欢跟老婆共浴的,那时候她刚怀孕,他还不是整天想着法子占她便宜,帮他洗澡也是其中一项。洗着洗着总还要出点事儿,最后多半要帮他解决一点生理需要。 可今天江承宗却始终选择拒绝:“你也累一天了,上床歇着吧,看看电视也行。我记得你喜欢的电视剧快演了吧。” “结束了,昨天就大结局了。我今天没什么事儿,就侍候你一回吧。” 温婉说着就往浴室走,却被江承宗拦在了门口:“真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出来,给我十分钟。” “江承宗,”温婉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如鲠在喉,“出什么事了?” “不许乱想。” “我没乱想,就是觉得你有点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不方便,你一进来帮忙,十有八/九要挑起我的火来。回头怎么办,你拿什么给我灭火?” “像早上一样就可以了,当时你也没拒绝。” 江承宗想了想,想到了徐朗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于是一本正经道:“这事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说完这话他砰得一声关上门,把一脸震惊的温婉关在了门外。 这男人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太不可思议了。温婉这么想着。她倒并不怀疑江承宗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这男人有精神洁癖,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更改。他才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再说了,明明早上还要她的,这会儿却推三阻四,很显然是有什么不愿意让她看到的东西。 可会是什么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温婉却不是这样的人。在这方面她保持了高度的敏感,像所有的女人一样,用她们可怕的第六感,对男人反常的行为进行最为细致地分析。 她仔细想了想现在和早上的分别,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早上的时候江承宗穿着衣服只脱了裤子,这会儿进浴室洗澡肯定得全/裸。难道他上半身有什么不能让她看见的? 会是什么呢? 江承宗的上半身她早见过无数遍,也摸了无数遍。上面除了肌肉外就没什么别的了。他不是个毛发旺盛的男人,身上非常干净,没有那种毛绒绒的感觉。温婉有时候摸着摸着就上瘾了,抬头一看就会对上江承宗一脸无奈的表情。 但尽管无奈,他也不会阻止她占便宜,最后的结果通常就是把她直接推倒,狠狠地“教训”一顿。 这样的一个男人,突然就害羞起来了,居然不让她给他洗澡,怎么想都违背常理。温婉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扇白色的门暗暗狠牙,发誓一定要把江承宗的秘密给揪出来。 她立马打开电脑上网,搜索“男人不让女人帮他洗澡”,结果搜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看来这世上的男人都一个德性,没几个人会拒绝女人帮他们干这种事情。哪怕心里有另外一个,也不会介意占面前这个的便宜。 江承宗这样的真是绝无仅有的,温婉想破脑袋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身上有伤,不想让她看见。 两个人重新在一起后,她可以十分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江承宗是非常在乎她的。而她现在又怀着孩子,他肯定不希望她担心。如果真的有伤,她肯定吃不下睡不着,捧着他的伤口看了又看叹了又叹,那样的话两个人都会不好过。 关键是温婉还记得前几天江承宗说过的他,他曾承诺过,如果少一根头发,回来任她处置。想到这里温婉不由笑了,要真受了伤,回头她该怎么处置他?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还是买菜拖地喂她吃饭?这些都很没意思,因为江承宗在这些方面表现相当好,他从小就干这种,根本就是个熟练工。连她妈都曾经赞叹过,说小江是比她更厉害的“主妇”级人物。 这样一个什么都会的男人,又疼老婆又会赚钱,典型的忠犬属性,似乎惩罚他什么都有些不痛不痒。 温婉坐在电脑前沉思片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将错就错,索性让他扮成忠犬趴在床头学狗叫吧。不知道网上有没有卖成年男人的狗狗装,实在没有扮成兔女郎也行啊。高挑挺拔又美丽动人的江主播,扮成兔女郎在她家的床上学狗叫。光想想就让温婉热血沸腾。 于是她立马打开淘宝页面,开始搜索兔女郎装。江承宗样的身高,非得xxl才行,温婉真怕买小了到时候他得把衣服撑爆了。 因为搜索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江承宗都洗完澡穿上衣服出来了,温婉也没有察觉。江承宗也不叫她,慢慢踱到她身后,看她电脑屏幕上的东西。结果一看心里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温婉已经察觉,立马把笔记本一合,回头冲他假笑。 江承宗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问:“看什么” “没什么,无聊看看新闻。” “干嘛我一来就合上?” “怕你说我嘛,你不是说让我远离电脑。” 温婉说得有些虚伪,江承宗也不拆穿她。那天晚上等温婉睡熟后他再次起身,翻看她的浏览历史。在确定她在查找兔女郎装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妻子。 这小女人又想干什么?难不成想订一身兔女郎装回头拍孕妇写真的时候穿。温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开放了,她明明是很保守的不是吗? 小夫妻俩都带着心事和疑惑,琢磨着怎么抓住对方的把柄。 温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对策。江承宗先送小柔上幼儿园,回头去电视台上班。中午的时候温婉看着屏幕里帅气逼人的丈夫,想着怎么样才能找到突破口。 光从表面看江承宗非常正常,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温婉仔细算了算,丈夫离开家到现在过去不到一星期,如果真的受了伤,伤口肯定还在。只不过包在衣服下面看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脱下衣服验伤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手摸了。这方法虽然有点残忍,一旦碰到伤口对方就会疼,对方一疼她肯定更疼。可对现在的温婉来说,就算疼死,她也一定要找出真相。 是不是怀孕了的女人都比较执着,脑子一根筋?还是说她真的很想看江承宗穿兔女郎装啊! 播完新闻接了女儿下班的江承宗顺便买了菜回来,看着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幸福样,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然逼近。 吃过饭后温婉借口头晕先回了房。一听她不舒服,江承宗自然立马跟上来。温婉趁机撒娇卖萌,靠在床头冲他招手:“你过来看看,我这手是不是有点浮肿啊?” 江承宗自然靠了上去,坐在他身边摸着她的手骨来回摸着。那样子一点色狼样也没有,完全就是认真严肃范儿。 趁他“摸骨”的当口儿,温婉趁机凑过去,把头搁在他的左肩膀上,装着一起看。江承宗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温婉立马排除一个地方,又去捏对方的左手臂:“比较一下,我觉得我的手臂也有点肿,跟你一比我的肉太松了,简直没活路了。” “那等生完孩子带你去健身。” “不用不用。”好学生温婉连连摆手。她从小就喜欢读书讨厌运动,念书的时候她宁愿做一百张试卷,也不愿意去操场跑八百米。前者充满了成就感,后者只有满满的呕吐感。 因为想到这个,她暂时忘了在江承宗身上寻找线索,两人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最后聊困了温婉直接就靠在江承宗怀里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直接睡到十点钟,江承宗早就没影了。 温婉不免有些丧气,但并不气馁,决定晚上再接再励。结果当天晚上小柔突然发高烧去了医院,两夫妻忙了一整晚,累得温婉东倒西歪,自然没空去纠结对方身上的伤口。 到了第三天,小柔的烧退了,又变得生龙活虎,温婉才重新考虑起了这个问题。这一次她有点着急了,日子一天天往后推,再这么下去江承宗就算身上有伤也快好了。以他的忍耐力真的碰到伤口也会强忍过去,绝对不会露出半丝破绽。 想想兔女郎装,温婉决定拼了。 那天依旧是吃过晚饭,温婉上楼去洗澡。她故意让江承宗进浴室帮她洗澡,说怕地滑会摔倒。江承宗当然不会拒绝,出色顺利地完成任务。只不过一个澡洗下来,他流了不少汗,只觉得整个人热血沸腾。 于是他把温婉送出浴室后,自己迅速冲了个澡,等出来时温婉已经换上前几天的那件轻薄睡衣,正躺在床上大喇喇地勾引他。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勾引,当这个女人是自己心爱的人时,这种勾/引会成数百倍放大。 江承宗想也没想,直接扑了上去,抱着温婉就细密密地亲吻起来。温婉也不推开他,两手紧紧抱着对方,在他身上来回地抚摸。她的力道并不大,生怕真有伤口会弄疼对方。结果因为太小心,摸了半天江承宗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沉迷在和她的深吻里。 温婉不免有些着急,想着摸了半天都在后背上,那就索性往前来。于是她两手移到江承宗的前胸上,放肆地又是一通乱摸。 隐约中她听到江承宗在耳边抱怨:“你给我认真点。” “啊,我很认真啊?” “那我刚刚和你说了什么,重复一遍给我听。” 温婉立马撒谎:“不记得了,我专注跟你接吻,没听清你讲的什么。” 江承宗的脸上不经意地划过一抹笑意。温婉和他斗当然还太嫩。他刚才什么都没讲,不过是诈一诈对方。结果证明温婉真是不经诈,随便一唬就全招了。如果她刚才真的没干别的事儿的话,不可能搞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说话。 这女人想干什么? 他把唇移到温婉的脸颊上,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温婉不老实的双手:“什么情况,你在我身上摸什么。想摸钱?” 温婉吓一跳,呆了三秒后才回答:“不能摸你吗?” 这直白的反问倒也让江承宗一时没了言语。温婉立马趁胜追击:“你好奇怪,接吻的时候情绪来了,摸两下怎么了。只许你的手在我胸前乱来,就不许我碰你两下?” “你是因为情绪来了才摸?我看未必吧。” “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我有病?” 江承宗唇角微微上扬,伸手点点她额头:“你是有病,而且病了几天了。行了别打马虎眼了,赶紧从实招来,这两天整天围着我的上半身转到底想干嘛?” “喜欢你不行吗?” “真要喜欢我,难道不应该围着下半身转?温医生,你搞错节奏了吧。别撒谎,你知道我能看穿。” 温婉真的拿这个男人没辙,霸道又嚣张,偏偏她爱得跟什么似的。不过她也不怕江承宗来硬的,反正撕破脸了,那就索性说开了吧。 于是她二话不说挣脱了手,直接去解江承宗的睡衣扣子:“我不想抚干啥,就想看看你的身体。我是你老婆,看不得吗?” “当然可以。” “那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洗澡。江承宗,你有事瞒着我!” 面对温婉的咄咄逼人,江承宗笑得从容镇定:“是,我是有事瞒着你。” 温婉眼前一亮:“你是不是受伤了?” 江承宗也不是磨叽的人,当下点点头,主动解开上面的几颗扣子,露出包了纱布的右肩膀来。 温婉心想,难怪刚才靠在左肩上他没反应,原来伤口在这里。看着微微耸起的纱布,温婉一阵心疼,轻轻摸了摸:“还疼吗?” “还行,快好了,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有没有伤到骨头?” “伤到了。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你别担心,不会留下后遗症。” 温婉荷尔蒙一失衡,差点又哭出来。她赶紧揉了揉眼睛,故作生气道:“早跟你说过要小心了,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伤成这样。怎么伤的,老实交待,别想蒙混过关。” 江承宗头一次让老婆审问,总觉得挺新鲜。以往向来都是他审问温婉,把对方问得哑口无言。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终于也有这么一天了。 于是他配合地交待问题:“救姜艺珊的时候让廖晖打了一枪。” “中枪了!”温婉惊呼一声,立马扑了过去,“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儿,廖晖居然有枪?” “是,黑市上买来的。不过没什么,子弹穿过身体没留在里面,所以造成的危害比较小。” 温婉是医生,也清楚子弹穿过身体造成的伤害很多时候比留在体内小。可一想到江承宗的肩膀被一枪打穿,血流成那个样子,她就心痛到恨不得直接去找廖晖算账。 想不到曾经的老同学,最后竟成了*oss。相比廖晖,连文雄之类的只能算是小角色了。 她把手轻轻放在纱布上,喃喃道:“明明答应我的,一根头发丝儿也不会少,结果中了一枪才回来,还不让我知道。” “怕你担心才没说。” “是怕我处置你吧。” “你会吗?”江承宗声音低了八度,刻意露出几分磁性来。屋子里灯光不算亮,那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为了救你父亲,我只身一个人去见廖晖。救了他的同时还救了老同学姜艺珊和你的好朋友顾元。这样的男人你舍得处置我吗?” 温婉还真不舍得。这男人做的一切简直感天动地,非但不该罚,还应该奖励才对。 江承宗看着温婉表情的变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十三年的相识不是一句空话,他对温婉已足够了解。很清楚地知道说什么话能打动对方,甚至有时候只要一个动作,就能令这个女人乖乖臣服。 她就是这么地爱他,以至于让他有太多有机可趁的机会。 温婉显然是被他说动了,男人半委屈半卖萌地抱怨,女人多半受不了。更别说温婉正在怀孕,母爱较一般女人更为泛滥,听了他的遭遇后哪里会指责半句,只会默默抱着他,一遍遍地安慰他。 房间里悄无声息,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温婉果真如江承宗料想的那样,慢慢伸出手来,避开他右肩的伤口,将他整个人紧紧抱住。 然后就听她悠悠开口道:“当然不舍得。我这一辈子都让你吃定了,从前的时候不舍得,现在更不舍得。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 江承宗以为她会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许受伤之类的话,于是大方点头回应:“好,我答应你,你说吧。” 温婉靠在他的肩头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放开他下了床,走到五斗橱前拉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袋子来。 江承宗看不清袋子上的字母和图案,只觉得看起来像是装了件衣服类的东西。因为温婉穿得太过清凉,他一时注意力全放在了她的身上,也没往别处想。 温婉就拿着袋子走到床前,掏出里面的东西,没打开就在江承宗面前晃了晃。江承宗一看全黑的颜色,猜不出是什么,一挑眉问:“什么东西,给我买的衣服?” “是啊,给你买的,今天刚送到。” 温婉笑得十分温柔,就像冬日里的日头那般。她抖开手里的衣服,一个不留神,夹在衣服中间的一小样东西掉落在地,低头一看是一对白色的兔耳朵。 江承宗自然也看到了,脸色立马变得相当难看。前几天看她浏览的网页还以为她是给自己买,现在看来倒是小看她了,这女人是打算让他穿这个? “你答应过我的,要遵守诺言哦。我的要求不高,穿上这一身趴在床头学两声小狗叫就行。” “温婉。”江承宗冷冷叫了她的名字,眼神十分严肃凶狠。 温婉吓一跳,立马改口:“不学狗叫也行,那就穿上这一身,在房里转个圈吧。” 江承宗突然决定,明天就让那家淘宝店关门营业!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愿意吗?”温婉得寸进尺,直接把衣服往对方身上比划。 可惜江承宗完全不是那种会屈服的男人。他也不跟温婉废话,在她靠近的一刹那直接伸手,将她身上的睡衣扯下来,瞬间令她露出光溜溜的全身。 温婉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拿兔女郎装遮住身体。江承宗见状立马顺杆往上爬:“唔,你这身衣服买得挺不错,特别合身的样子。来来,穿上让我看看。” 温婉挣扎着想要跑开,可江承宗直接抢过衣服,二话不说就给她套上。又捡起地上的兔耳朵,往她脑袋上一插。 随即他满意道:“真漂亮,以后生了孩子你可以经常这么穿。对了,网上这种类型的衣服很多吧,索性买一打回来,天天不重样。今天是兔女郎明天是小护士,后来是机车骑士。每一套造型我都会为你拍照留念,等我们老得牙都掉光时,再拿出来欣赏回味。” 话音刚落,他直接拿起手机,给温婉来了一连串照片。照片里的温婉看上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悲愤莫名。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一开始就输给了这个男人,这一辈子都会输啊。 本书由www.cncnz.net(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电脑站www.txt99.com 手机站m.txt99.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