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我爸》 作者：Wendy诶呀 　　文案 　　时不时就翘课的林妄洲有天突然安分了 　　在他班里，他的同桌，和他同龄的女生，是他的亲闺女 　　他怎么着也得在亲闺女面前以身作则吧！ 　　然而一节英语课下来，亲闺女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他 　　林倩：“爸爸，你不是说你是每门课考第一的学神吗？” 　　学渣林妄洲：“……” 　　爸爸骗你的，但爸爸也是为你好，你信不信！ 　　食用指南： 　　学渣父女的宝藏校园生活 　　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搞到后来，被妈妈扼制了命运的喉咙 　　妈妈童瑶：呵！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林倩，林妄洲，童瑶 =============== 第001章 　　九月。 　　骄阳似火，窗外枝繁叶茂的树丛中，蝉鸣聒噪。 　　苍桦高中四楼的语文组办公室外。 　　林倩被他们班的班主任刘老师带到这边罚站。 　　毒辣的光束带着炽热的温度焦烤着女孩的手臂，林倩被热地不行，白色的衬衫校服下全是湿漉漉的汗渍，她心累地叹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擦了擦从发末流至脸颊的汗，顺道瞥了眼站在阴凉处狠狠瞪着她的班主任。 　　狠还是他狠，用这么惨无人道地方式消磨她的锐气。 　　林倩心累到望天，眼前的光晕一圈圈地变得模糊。 　　这回被逮着她是真冤枉，她就是在昨天寝室熄灯后参与了其他人组织的“演唱会”，且唱到最后她最嗨了而已，盛情难却，她和室友们通过活动交流感情又有什么错？ 　　结果今儿个，老刘看到了寝室楼各个宿舍的晚间休息扣分情况后，就特别有自觉地找上了她。 　　她们430宿舍，昨晚直接扣了五分。 　　宿管阿姨也真是不留情面，他们班看来这周要和流动红旗失之交臂了。 　　也难怪，老刘会这么大动肝火。 　　“逃课、打架、翻围墙，你自己看看，这是女孩子该做的吗？” 　　老刘冲着林倩吹胡子瞪眼睛，暴躁的都快成横着走的螃蟹了，他在林倩跟前来回踱步，根本听不进去林倩的解释，“昨天，寝室里的活动又是你组织的吧？” 　　林倩撇撇嘴，有点想骂脏话。 　　她前面澄清了多少次，都没用。 　　合着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干的呗，她累了，也倦了。 　　现在只想吃个冰淇淋。 　　“你自己不学好，就不要带坏其他人！” 　　他要是没克制住再骂地难听点，估计都能说出“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的话来。 　　听得多了，就无所谓了，林倩懒倦地靠在墙上，低着头，左耳进右耳出地游神。 　　她的心不在焉在老刘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老刘火冒三丈：“林倩，下周一给我把你家长叫来。” 　　“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 　　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林倩听到这话后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她眯着眼，迎着刺眼的阳光盯着班主任看了半晌，最终，化作“嗤”地一声轻笑。 　　午休结束的铃打响。 　　老刘终于训斥够了，摇头叹息，挥着手让林倩赶紧回教室。 　　谢天谢地！ 　　林倩长舒出一口气，还特别有礼貌地冲着老刘鞠了个躬，随后，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嘛的，再晒下去都中暑了。 　　刚回到教室，刚冲到空调底下吹冷气。 　　平时跟她混地比较好的小姐妹就义愤填膺地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跟她打小报告，“倩倩，我特么的太为你感到不值了。” 　　林倩不明所以：“？？？” 　　“你刚刚不是因为寝室扣分的事儿被老刘叫出去了吗？”小姐妹拉着她坐到空着的座位上，“咱们的寝室长，这次演唱会的发起者，钱芬同学，她说，反正你在老师们眼里就那样，有你一个人‘顶罪’就够了。” 　　“她就是打定主意认定你的话不会被老刘相信啊。” 　　林倩才转好的心情，啥时间又多云转阴了。 　　她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和其他女生谈笑风生的钱芬。 　　半晌，压下心头的不爽，“这种人以后不会有出息的。” 　　社会教做人。 　　小姐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林倩沉默。 　　以她的性格，压根就不是能轻易息事宁人的主儿。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被叫家长了。 　　在老刘见到她家长前，她得稳住，暂且不惹是生非。 　　能少顿“打”总归是好的。 　　依林倩的推断，这次叫家长，班主任老刘能把她在学校的“丰功伟绩”都跟她爸或者她妈说了。 　　林倩有点绝望地趴在桌面上，皱紧了眉头，认真思考对策。 　　绝对不能让她妈来，她妈来了，回家后能拿着菜刀追着她全小区跑两圈。 　　暴躁老母亲，在线“砍”闺女。 　　不是她吹，她妈的战斗力绝对是全小区最棒的。 　　在这种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林倩不得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她的便宜老爸的身上了。 　　她上了幼儿园才出现的亲爹。 　　到现在还和她妈上演你追我我不让追的戏码的亲爹。 　　很多时候，她都看不下去了，中老年人的爱情故事着实令人费解。 　　周五放学后，林倩给林妄洲打了电话。 　　“爸爸，江湖救急。” 　　林倩直抒胸臆，完全不拐弯抹角。 　　她就是仗着林妄洲宠她，所以才这般胆大妄为。 　　而且，学校里的事儿她也敢和林妄洲说，她私心里以为，就算林妄洲知道了她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林妄洲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顶多就是无奈地唠叨几句，这无关痛痒。 　　再说了，这次这事儿真不赖她。 　　好吧，她确实有参与，但不是主谋啊。 　　她凭什么要负全责！ 　　林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林妄洲说了，末了，还要林妄洲保证，“君子协定，这事儿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 　　林妄洲表情平静，他侧眸看了眼旁边已经处于怒火攻心状态的童瑶。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抬起手，冲着童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安抚她先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然后，又选择了对林倩实话实说：“可是倩倩，你妈妈就在我边上。” 　　林倩：“……” 　　童瑶：“……” 　　想耍小聪明却不小心栽倒坑底的林倩，千言万语，汇成了藏在心底的一声：卧槽！ 　　林倩原以为死定了，整个周末也是过得心惊胆战的。 　　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她的爸爸似乎跟她妈妈达成了某种协议。 　　该协议暂时让她免于责难。 　　这让林倩颇为意外的同时，也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父爱如山。 　　她爸爸果然靠谱！ 　　然而，是她高兴地太早。 　　老刘跟林妄洲谈过后，林妄洲就来到她教室把她带回了家。 　　当时，他的出现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林倩被小姐妹拉住手腕，小姐妹的眼里像装满了星星，亮晶晶的，“倩倩，这是你爸爸吗？” 　　林倩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妄洲，敷衍地点头，“嗯。” 　　“好帅啊啊啊啊。”小姐妹估计就喜欢帅大叔这款的，以至于看到林妄洲后有些失智。 　　林倩：“……” 　　林倩被林妄洲带走后，初时还有点忐忑。 　　过了许久，见林妄洲没有其他举动后，她就渐渐放下心来。 　　林妄洲带她去吃了大餐。 　　餐桌上，他终于要开始展现他身为父亲的责任的。 　　她妈妈比较暴躁，这点林倩一直都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和她妈妈截然相反的，她爸爸是属于讲道理的温和派的。 　　温和派也就算了，温和派最磨人。 　　林倩现在这个年纪，最是听不得说教。 　　更别提是大话西游里唐僧般的没完没了了。 　　可以这么说，打她一顿或者和她吵一顿，她都感觉要自在许多。 　　她的表情逐渐开始皲裂，眼神也渐渐地开始涣散。 　　她就那么托着腮，无精打采地盯着林妄洲瞧。 　　林妄洲抿了口茶，老神在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这些都是老一代传下来的经验，我也不是非要让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毕竟你现在已经高三了，亡羊补牢，为时也有点晚了。我就是希望你稍微收收心，稍微懂事点。” 　　“你也不想我把你翻围墙和同学出去上网的事儿告诉你妈妈吧。” 　　林倩：“……”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父爱如山体滑坡，是她错信了人。 　　林倩眯起眼，咬了咬牙。 　　林妄洲挑眉，越说越来劲儿，“你也别怪爸爸啰嗦，爸爸会对你有所期望也是正常的。” 　　出了餐厅。 　　外面的空气都是浮躁且炙热的。 　　林妄洲试图“以身作则”，用自己的故事稍微感化感化林倩。 　　“你要知道，你爸爸能有今天这成就，都是因为读书的时候学习好。” 　　林倩侧眸，难得地搭理了一句：“有多好？” 　　“次次考试都是年段第一。”他舔着厚脸皮不谦虚地说。 　　林妄洲清咳了一下，“但你放心，爸爸不会要求你跟我一样的，我就是希望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学期里，你能让我让你妈妈省省心，毕竟你妈妈这次没和你吵起来，都是我在中间调节并再三向她保证过你会好的。” 　　“你可别让爸爸的话成了空头支票。” 　　林倩没说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样吊着林妄洲。 　　可说实话，真的，真的，不如让她和她妈吵一吵呢。 　　这种看似我对你没什么要求的话其实最折磨人了，而且，她爸这他过去相当优秀的言论说了都不下百次了。 　　真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从餐厅出来后，林妄洲本来想送她回学校的，但她不肯，没有办法，本着给一巴掌再给颗枣吃的原则，林妄洲这会儿得顺着林倩，送她回家肯定是不能的，在路上转了半圈，林妄洲打了方向盘，调转方向，往回开，把林倩送到她爷爷奶奶家。 　　俩老人看到了林倩，高兴地不得了。 　　张罗着要给林倩收拾房间。 　　“不用了，妈，让她睡我以前的房间就行。” 　　林倩乖巧点头。 　　她爸以前的房间真的看不出半点学霸的影子。 　　这是林倩在林妄洲房间偷偷摸摸了一阵后入睡前得出的结论。 　　夜渐深，她卷着被子，进入梦乡。 　　2018年9月17号，清晨。 　　这天正好是周六。 　　通宵打完游戏趴在桌上睡着的十七岁的林妄洲被闹钟吵醒。 　　他抓了抓头发，“艹”了一声。 　　睡眼朦胧地踩着拖鞋走到床前，摸着床头柜上的闹钟，把它给关了。 　　然后坐到床上，准备躺下。 　　刚坐下，屁.股底下的被子就被扯了扯。 　　他没在意，打了个哈欠。 　　然后就听见有女孩的声音。 　　“奶奶，我再睡会儿。” 　　林妄洲瞬间就清醒了，咻地一下蹦起身，回过头盯着自己的床。 　　被子鼓鼓的，鼓成了一座小山。 　　摆明了有人睡在里面。 　　他连被子都不敢掀。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艹，你谁啊？” 第002章 　　林倩是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给吓醒的。 　　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的声音。 　　她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瞌睡虫瞬间消失，睁开眼的瞬间发现身上盖的被子和昨晚睡下的被子不是同一条后，林倩彻底惊慌了。 　　林倩卷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往床沿蠕动。 　　顺便开始怀疑人生！ 　　要疯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啊。 　　林倩不断地吸气呼气，不断地调整自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抿紧唇，咽了咽口水，缓缓地拉下包裹着她脑袋的被子，露出一双漂亮的却又惊魂未定的眼睛。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从东方爬起的朝阳明媚又灿烂。 　　温和的光束透过玻璃窗，悄悄落到卧室内。 　　林妄洲对上林倩的视线，微微一怔。 　　随即，火苗蹿地一下就上来了，“你特么谁啊？小小年纪不学好爬别人家的床？” 　　林倩：“……” 　　林倩也不是个善茬。 　　她可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凶巴巴的男生而就犯了怂。 　　对方心里有火，她心底的怒气更盛。 　　合着她就活该承受一觉醒来不知道去了哪儿且还被房屋主人泼脏水的罪责吗？ 　　林倩眯了眯眼，气势磅礴，准备回怼。 　　然而满腔怨气才到喉咙口，就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眼前这眉清目秀还挂着俩黑眼圈的男生，长得特别像她爸。 　　和她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可能在，她爸是中年版，而他是少年版。 　　林倩克制住自己骂脏话的冲动，冷静下来，移开眼，环顾四周。 　　这房间好像就是她爸的房间吧。 　　好像要比她爸的房间新些。 　　她没有往不切实际的方向想，而是认真凝视了林妄洲片刻。 　　她忽然理解她爸为什么追不到她妈妈了，原来她爸背地里还有个儿子呢。 　　林倩抿了抿唇，抱着被子，思忖数秒，面无表情道：“我是你妹妹。” 　　顿了顿，又觉得这么说不够严谨，于是补充，“也可能是你姐姐。” 　　林妄洲：“……” 　　林妄洲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他能信了她的鬼话才怪。 　　“啧。”林妄洲沉下脸，面色不善，“碰瓷碰到我身上了？” 　　他缓缓地走向林倩，像是要锤爆她的头，又像是要把人直接从他的床上拽出来。 　　“你爸妈都没有教过你做人的吗？” 　　这话就难听了，林倩才熄灭的怒火有渐渐复燃的势头。 　　她狠狠地瞪了林妄洲两眼，须臾，又本着初次见面的礼貌，也本着意识到对方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的事实，林倩撇撇嘴，暗骂了声“渣爹”后，才忍着气解释：“我没碰瓷。” 　　她爸她妈都在她的生活里充当人生导师，只是她不想学好罢了。 　　林倩灵活躲过对方的攻击，上蹿下跳，“兄弟，你先别激动。” 　　“你爸也是林妄洲吧。” 　　如果是，那林妄洲就真的是渣爹了。 　　她得考虑考虑把姓改回“童”，“童倩”可比“林倩”好听多了。 　　话音刚落。 　　对面男生的攻击动作就突然停住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满脸的不敢置信。 　　紧接着，眉头微皱，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守住分寸，“你说什么？” 　　“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林倩嗤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刚刚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的，“你别装傻啊，说不定咱俩真是一个爹，你和我爸林妄洲长得太像了。” 　　林妄洲：“……” 　　“兄弟，你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林倩鼓了鼓腮帮子。 　　她得为她妈妈刺探敌情，要是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样，那她铁定是站在她妈妈这头的。 　　童瑶就是单身一辈子，也有她这个闺女养着。 　　“呃。”受到的冲击太大，林妄洲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第一反应是唬人的吧，第二反应是行啊，这人死皮赖脸碰瓷的手段果然高啊，都能编这么夸张的故事了，最后的想法则在到底能不能打女孩上纠结，可即便再纠结，该回答的话他还是脱口而出了，“许穗。” 　　他刚说完，对面的女孩就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她说。 　　“许穗是我奶奶的名字啊。”她再说。 　　“……” 　　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林妄洲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演。 　　过了会儿，林倩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你是我叔叔。” 　　她话是这么说，可是刚说完，她就意识到，“可我爸是独生子啊。” 　　父女俩面面相觑，相见不相识。 　　“你别玩了。”林妄洲的耐心耗尽。 　　而就在这时候，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穗女士推门而入，“洲洲，起来了就跟妈妈去晨跑去。” 　　她话说完，抬眼，视线猝不及防地穿过林妄洲，落在了林妄洲床上的林倩的身上。 　　林倩：“……” 　　许穗：“……” 　　以及林妄洲：“……” 　　沉默了数秒。 　　许穗“啊”地一声尖叫。 　　随即顺手抄起离她最近的棒球棍，丧失理智，直接朝着林妄洲冲去。 　　“林妄洲，你能耐了是吧！”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还……”居然还带女孩子上家里来…… 　　剩下的话她有点说不出口。 　　于是，她干脆不说话了，直接上手就打。 　　林妄洲跑地贼快，东躲西藏：“不是，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可许穗现在哪里能听得进话啊，她大早上的，就被气得不行。 　　“妈，你先听我说啊，诶哟。”林妄洲到后来直接躲在林倩的身后。 　　绝大多数的家长都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使用无情地棍棒，对别人的孩子出于礼貌就下不去手。 　　果然，许穗到了林倩跟前，就停下了动作。 　　她眯着眼，不太友善地打量着林倩。 　　林倩也在观察着她。 　　这确实和她奶奶很像。 　　但她的奶奶很温柔很端庄。 　　林倩舔了舔唇，这才想起刚刚许穗那声铿锵有力的“林妄洲”。 　　“……”她一定是在梦里吧！ 　　肯定是在梦里吧！ 　　林倩有点恍惚，她是那种狠起来连自己都打的人，于是，为了证明自己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她非常突然地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亮耳。 　　痛是真的痛，林倩咬着牙“嘶”了一声。 　　她这举动成功让许穗和林妄洲都怔住了，别说，看的人都觉得痛。 　　够狠的啊，林妄洲撇撇嘴。 　　半晌，林倩抬起头来，看着许穗，表情复杂。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穗，叫阿姨吧似乎会乱了辈分，叫奶奶吧，看她的模样也不合适。 　　“那个，可以问下，现在是几几年吗？” 　　许穗露出“这孩子不是傻的吧”的神色来。 　　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林妄洲。 　　林妄洲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随后慢吞吞地回答：“一八年。” 　　林倩：“……” 　　林倩冷静的表情彻底皲裂。 　　怎么会？ 　　2018年！ 　　她都还没投胎到她妈妈肚子里呢！ 　　林倩侧眸看了眼林妄洲，又迅速回过头来，她不安地开始咬手指，咬了两分钟，忽然伸手牵住许穗的双手，“虽然说出来很不可信……” 　　“但我必须要跟您说，我叫林倩。” 　　她咬了咬牙：“是您的孙女。” 　　许穗：“……” 　　林妄洲一听，翻了个白眼。 　　他急了，他觉得这女孩还真没完没了了。 　　“不是，妈，你别听她胡扯，她就是个碰瓷的。” 　　林倩：“……” 　　她怎么觉得她爹年少时有点不招人喜欢呢！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不相信才是正常的，林倩要哭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叹了口气，反问林妄洲：“那你怎么解释我突然出现在你房间。” 　　林妄洲一副“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谁知道你是不是半夜爬窗呢！” 　　他还是个孩子，别乱叫爸爸好吗？ 　　林妄洲百分之百得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秉着他是他妈妈的亲儿子的优待，他势必也要让他妈也相信，这姑娘就是个编故事碰瓷的。 　　只是当他的目光还未和许穗接触时，林倩就先他一步了。 　　“奶奶。” 　　许穗虎躯一震。 　　使不得使不得！当真使不得！ 　　事发突然，林倩其实也是走投无路了。 　　这要是让她知道她妈妈现在在哪儿，她铁定去投奔她妈妈。 　　毕竟，她也看得出来，她爸现在很不待见她。 　　她也是有骨气的，极度不愿意和不待见她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但现在的情况很现实，骨气没有任何用。 　　她这算是来自未来的人吧，来自未来的人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所有…… 　　不把骨气放一边，不投靠仅存在的可以投靠的可以信赖的亲人，很可能都活不下去。 　　鬼知道她多希望是梦一场！ 　　思及此，林倩不自觉地撇撇嘴，乌溜溜的眼眸里泛着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可以不把希望交到林妄洲的手上，她投靠她爷爷奶奶总是可以的。 　　为此，林倩半点不虚，不惧验证自己的身份：“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让我和我爸去验DNA。” 　　林妄洲：“……” 　　谁特么是你爸！ 第003章 　　林倩被邀请到楼下客厅，初到陌生世界，她收起了桀骜不驯的棱角，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面对三堂会审。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爸林妄洲、她的奶奶许穗以及她的爷爷林晔东。 　　这么荒谬的事情，除了让DNA来证明，多余的话是解释不通的。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林倩满脸虔诚。 　　说完，还冲着林晔东和许穗眨眨眼：“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和他很像吗？” 　　林倩指着林妄洲。 　　她这话说完，许穗还真认真打量起两个人来了。 　　林妄洲气到不行，翻了个白眼：“像个屁！” 　　在他眼里，林倩就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他倒吸了两口气，眯着眼，面色不善：“妈，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你能信？” 　　“说不定就是个专挑咱们这种人家下手的来骗钱的骗子呢。”林妄洲狠狠地瞪了林倩一眼。 　　林倩看也不看他，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脖子，须臾，扯出条链子。 　　那是个怀表，里面有她和林妄洲的照片。 　　她把怀表取下，递给了许穗，“奶奶你看。” 　　照片里的林倩才五六岁，扎着她最喜欢的小辫子。 　　而抱着她的正是二十七八岁的林妄洲。 　　许穗看了照片后，惊讶极了，她抿了抿唇，把怀表传给林晔东。 　　随后，又看向林倩。 　　她看着她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孩，好半晌，才幽幽道：“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你别叫我奶奶。” 　　林倩：“……” 　　她想她妈妈了。 　　林妄洲就坐在林晔东身侧，坐没坐相地翘着二郎腿，余光瞥见林晔东手上的东西后，先是一怔，紧接着微微蹙眉，最后冷“呵”一声，“会点PS了不起哦。” 　　林倩咬牙：“……” 　　她真的想她妈妈了！ 　　就在这时，林晔东突然开口：“验吧。” 　　关键时刻，还是爷爷靠谱，林倩摸着杯沿，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林晔东。 　　林晔东：“要是假的，直接扭送公安局。” 　　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林倩憋屈极了。 　　验DNA的事儿是林晔东安排的，这事儿不好声张，只能偷偷找关系，然后把两个孩子连根拔起的带着皮囊的头发送去检验，剩下的就等结果了。 　　等待的过程中，林倩暂且住在了林家。 　　林晔东给她拍了照，托人在公安局的信息系统查她，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身份信息，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妄洲刚到理发店做的头发隔天就被薅了，还薅成了狗扒似的，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看出这肯定拉低了他的颜值，他自然是各种不爽，他觉得他爸他妈都疯了，会信这种小姑娘的信口雌黄。 　　在林妄洲的心里，林倩已经被打上了“心机深”的标签。 　　你特么的就是说自己是他姐姐妹妹的还可信点，居然说是他闺女！ 　　呵，他可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 　　林妄洲实在是气不过，出了房门直奔林倩的房间，连门都不敲，“砰”地一下直接撞开，以表达他熊熊燃烧的怒火，林倩吓了一跳，才回过头，就见林妄洲已经走到她跟前，然后极其不绅士地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他的眼神、语气都是恶狠狠的：“你爹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坑蒙拐骗厚颜无耻的玩意儿的？” 　　林倩忽然有点伤心。 　　她的爸爸从小到大都不舍得凶她的。 　　她想回去，她也不想呆在这儿。 　　林倩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眼眶突然就红了，她倔强地看着林妄洲，不说话。 　　林妄洲虽然混，但也没惹女生哭过，现在见林倩无声地流泪，他有点手足无措。 　　他放下她，转身踢了一脚椅子，“艹。” 　　好半晌，林倩缓过来了。 　　她垂着头小声抽泣着，还抽了张纸擤了擤鼻涕。 　　她是个讲道理的人，能理解林妄洲，这要是她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突然多出个跟她一般大的孩子，她也是打死不相信也不能接受的。 　　但现在，荒谬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管林妄洲接不接受，它都不能改变。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劝着他尝试着去接受。 　　林倩深呼吸了两下，抬起头，看着林妄洲：“爸爸，你还小，所以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可能过于目无尊长，于是，补充：“你的年少无知。” 　　林妄洲：“……” 　　酷暑难挡，盛夏燥热又聒噪。 　　纵是夕阳，也能焦烤所有，闷热感简直令人窒息。 　　林妄洲向班主任请了假。 　　请假的真实原因有两个： 　　一是自己这糟糕的发型实在是不适合出去见人，有损他在学校的威严。 　　二是他要亲自等待结果，等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把这骗子赶出家门。 　　在此期间，林妄洲时不时地就去找林倩的麻烦。 　　林倩凭空出现，除了随身衣物，以及挂在脖子上的怀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说实话，就这样呆在这儿，真挺无聊的。 　　她除了想童瑶外，还想她的游戏机，还想她的手机。 　　林妄洲大概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就天天拿着个手机在她眼前晃。 　　试图用激将法。 　　“怎么样？羡慕啊！回家让你爸妈给你买啊。” 　　“我跟你讲，这可是最新款，限量款。” 　　顿了顿，又改变策略，开始利诱：“这样吧，你要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从我们家离开，我这手机就送你了。” 　　他挑起眉，噙着笑，很是慷慨。 　　林倩有点心动地凑过去，看了两眼，又心如止水地转回来，正襟危坐。 　　半晌，她颇为不屑地说：“老年机有什么好玩的。” 　　林妄洲笑容一僵，他真的越发看她不顺眼了。 　　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刺头儿！ 　　他将来要是真有这样的闺女，肯定早就拿着扫帚追着她满地打了。 　　林晔东出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林妄洲放周末，他确实是请了假，只是两天后，就被许穗压着送去了学校。 　　周五晚，林晔东到家的时候，刚好看见林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倩见他进来，赶紧起来，拘谨地跟他对视，她往后退了几步，“爷爷。” 　　她这一喊，许穗立刻扭过头来，林妄洲则准备看热闹似的在幸灾乐祸。 　　林晔东神情复杂，DNA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儿子林妄洲和这个叫林倩的女生确实是父女关系，他也不敢相信，在看到结果时他还问了他朋友会不会搞错了，朋友再三保证不会出错。 　　其实也是，他朋友在这方面可是专家，怎么可能会搞错。 　　所以，林倩真的是他的孙女！ 　　他才四十岁，就有了十七岁的孙女。 　　林晔东倒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自己老婆和儿子的注视下，矜持点头，“嗯。” 　　许穗：“……” 　　林妄洲：“……” 　　“不是，爸，你干嘛啊？”林妄洲当即就跳出来，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回事啊？” 　　简直是见了鬼了，人家叫你声爷爷你就答应了吗？ 　　林晔东没有搭理林妄洲，他从文件包里拿出文件袋，递给许穗。 　　随后，眼神示意林倩坐下。 　　他其实早上就回到北.京了，只不过在知道DNA检验结果后又出去办了点事儿，这才耽搁到现在。 　　“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没有骗我们。” 　　话音一落，林妄洲再次跳出来，“怎么可能！” 　　林晔东瞪他一眼，他才撇着嘴安静下来。 　　林倩主动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这儿了，事实上，我比谁都想回去。” 　　“我知道。”林晔东点头。 　　客厅内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明晃晃的灯光下，只剩下相顾无言的寂静。 　　许穗这会儿也看到报告单了，她惊讶地捂住嘴。 　　然后看看林倩，又看看林妄洲。 　　隔了那么多天，许穗的心理接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了，事实上，在知道公安那边的信息系统里没有林倩的身份信息的时候，她心底的那颗从怀疑到确定的种子就在生根发芽了。 　　许穗叹了口气：“其实眉眼间和洲洲是有点像的。” 　　“妈！” 　　你这是马后炮吧！ 　　林妄洲要疯了，他一把夺过许穗手里的文件袋。 　　手还颤抖着，垂眸扫了眼底部的信息。 　　林妄洲：“……” 　　我可去特么的父女关系吧！ 　　事实摆在眼前，林妄洲缓了好久才彻底冷静下来。 　　他时不时地抬眼打量着林倩。 　　几秒后，捂住胸口，呕了口老血，他实在是…… 　　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啊！ 　　一家三口。 　　最冷静的还是林晔东。 　　也许是最开始的震惊已经过去了。 　　他抿着唇，认真地看了便宜孙女两眼，“林倩是吧。” 　　林倩：“是的，爷爷。” 　　林晔东：“……” 　　电视里的广告的声音太过嘈杂，林晔东拿起遥控器，直接将其关了。 　　“我已经去给你办身份信息了，很快就会出来的。” 　　“到时候，你就跟着妄洲，去妄洲就读的高中读书。” 　　话音刚落，林倩就懵了。 　　她，她，她，她就是个意外之客而已。 　　怎么还要读书？ 　　林晔东也没注意林倩的表情，他斜了斜眼瞥向林妄洲：“妄洲啊，在学校多照顾着你……闺女。” 　　林妄洲：“……” 第004章 　　林晔东做的决定，家里基本没有人可以改变。 　　也就许穗能在他跟前提几句意见，问题是，现在许穗和林晔东明显是同个阵营的。 　　林妄洲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话语权，索性不浪费口舌，识趣地选择放弃挣扎，她要去就去呗，至于他照顾不照顾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一斜眼，余光就能瞥见了搁在他书桌上的DNA鉴定书，时刻提醒着林倩是他亲闺女的荒谬事实，林妄洲龇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嗷”地一声惨叫，往椅背上一仰，绝望又痛苦地捂住了脸。 　　家里第二个轻易接受林倩的是许穗。 　　也许是林妄洲太不让人省心了，所以这突然出现的乖巧孙女深得许穗的喜爱。 　　贴心女儿没机会有，现在有个便宜的贴心孙女也不错。 　　身份信息下来后，林晔东就找人托了关系，将林倩转到了苍桦高中国际班。 　　和林妄洲一个班。 　　闷热不堪的九月，翠绿的树叶被晒地耷拉下了脑袋，蔫巴巴的。 　　卷成棉花糖的白云点缀着湛蓝的天空。 　　蝉鸣渐渐，学校的塑胶跑道上，晒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林倩跟着许穗来办入学手续。 　　课间的校园，充斥着你追我赶的热闹，偶然间从四楼走廊往下望，规避茂密的树丛，还能看见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百米冲刺似的争先恐后地往便利店跑。 　　她们刚从教务处出来，现在去林妄洲的班主任的办公室。 　　敲门听到“请进”后推进去，就看见大型耳提面命的现场。 　　而那个现场的中心，那个唾沫星子乱飞的老师就是林倩以后的班主任。 　　要问林倩是怎么知道的，她眼没瞎，被教训的那群男生里有她爸，林妄洲。 　　林妄洲懒懒靠在一旁，心不在焉。 　　“新的一周刚开始你们就给我惹事，精力旺盛，晚上不睡觉是吗？是的话接下来一个月打扫包干区的任务就你们寝室的人包了。”老胡显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有了不速之客。 　　他们国际四班的包干区，这学期被分到了教学楼四楼和五楼的厕所。 　　老胡话音刚落，交头接耳的“卧槽”声此起彼伏。 　　林妄洲在他们中间还是最镇定的。 　　他当然镇定，反正他肯定是不会去扫的。 　　不过老胡实在是太啰嗦了，林妄洲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抿着唇，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然后，视线穿过人群，他看见了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他的妈妈许穗。 　　许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她身旁的林倩则勾着唇，幸灾乐祸地笑。 　　林妄洲：“……” 　　他愣了两秒，终于还是没忍住：“卧槽。” 　　在其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的这句没有压低声音的脏话就显得格外地突兀响亮。 　　以至于把老胡才熄灭的怒火又给勾上来了，他两手撑腰，提着气又准备说教。 　　就在这个时候，许穗开口喊了声：“胡老师。” 　　老胡这才歇了火，扭头看到许穗和许穗身边的女生后，才想起今天他们班有转校生来报道。 　　他赶紧挥挥手把这群糟心的男生赶出去，随后变脸似的突然就和颜悦色起来。 　　之前就听说转校生和林妄洲是亲戚关系，他还杞人忧天地有点担心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造反派”，现在看着，是这样一个乖乖的又有礼貌的女生后，胡其锋真的是松了口气。 　　走廊外。 　　“我去，转校生啊。”赵朗趴在窗口，撅着屁/股不停地往里望。 　　赵朗是林妄洲的跟班，高高瘦瘦，笑起来有种贱兮兮的痞坏感，他这人还有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人生格言，见到漂亮的小姐姐总会多留意几眼，说白了，就是花心。 　　“刚才都没仔细看。”他颇为遗憾地撇撇嘴。 　　“漂亮的你就要问人家微信了是吧。”站在赵朗旁边的是季淮南，他和赵朗及林妄洲是苍桦高中出了名的铁三角，季淮南也对赵朗知根知底，可以说，赵朗只要屁/股一撅，他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 　　寝室里的其他五个人已经先回教室了，同时带去了他们四班要来新同学的消息。 　　赵朗不回头，只“啧”了声，他对季淮南给他的这种指控很是不满，“你当我朗哥是什么人，这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加个微信怎么了？” 　　“还真别说，看背影就知道她相貌不错。” 　　季淮南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抬杠：“没准是背影杀手呢。” 　　全程沉默的林妄洲：“……” 　　他眯着眼，情绪莫辨地思忖了好半晌。 　　随后，伸出手，提起赵朗的后领，稍稍使劲，抿着唇沉默着把赵朗给拖走了。 　　“哎，哎，哎，洲哥，放手放手。”赵朗抬手向后不停地拍打，憋红了脸，“你特么要勒死我？” 　　林妄洲，置若罔闻。 　　许穗把林倩交给了胡其锋。 　　顺便，问了句林妄洲刚才是什么情况。 　　老胡有点尴尬，举起茶杯抿了好几口的茶，还被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其实也没什么，晚上熄灯睡觉后就他们寝室的人在闹腾，吵到别人了。” 　　许穗点点头，“那是该骂。” 　　隐约觉得这事儿很熟悉的林倩：“……” 　　啧，没想到，她爸跟她还有相同的遭遇。 　　不过她爸可比她幸运多了，她是一人挨骂全寝室不愁，她爸则是全寝室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林倩默默地垂下头，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感慨。 　　打了会儿岔，老胡又赶紧转回到正题上，他看着许穗，有点为难地开口：“是这样的，我们这边目前还没有女生寝室有空出来的床位的，林倩同学也来得突然，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就在我们班其他女生寝室里多加张床，要么，可能就要再等一阵子，等新的寝室楼通完气后再搬进去了。” 　　他搓搓手，视线转到林倩身上，“林倩同学，你看……” 　　林倩没来得及回答，许穗就替她做了决定，“没关系，我们家林倩走读。” 　　差不多对接完了，许穗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她特意把林倩拉到走廊，握着林倩的手，再三叮嘱交代：“让洲洲罩着你照顾你是可以的。” 　　“但是。”她还有个强调的转折，“千万不要跟着他混知道吗？” 　　林倩有点懵，总觉得这嘱咐不太对劲。 　　他爸不是学霸吗？跟着学霸混有什么不好的？ 　　林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头，轻声道：“知道了，奶奶。” 　　“……”许穗不满地瞪她。 　　骄阳似火，空气中浮现着蠢蠢欲动的燥意。 　　被瞪了的林倩抽了抽嘴角，无奈改口，“婶婶。” 　　……… 　　…… 　　高三年级的国际四班炸了。 　　从得到他们班即将注入新鲜血液，且新鲜血液是女生的消息后，他们班就热闹喧哗到炸了锅。 　　国际四班是理科班，男生多女生少，所以，会出现这种没见过世面似的情况，倒也勉强能够理解。 　　林妄洲嚼着口香糖，倦怠地耷拉着眼，坐在位置上，靠着墙边。 　　就在这时，赵朗从外面跑进来，他刚出去洗了把脸，漆黑的碎发还挂着水珠，“老胡来了，带着我们班的新同学。” 　　话音一落，吵闹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 　　为了给新同学好印象，在保持纪律上，他们班的同学都够心照不宣的。 　　坐在窗边的女生趴在窗口想抢先看两眼。 　　赵朗回了座位，冲着林妄洲抛了个媚眼，“我看到了，漂亮。” 　　林妄洲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新同学啊。”赵朗没心没肺笑嘻嘻地道。 　　林妄洲：“……” 　　平心而论，林倩长得确实不赖，肤白貌美，大长腿。 　　也许，是基因好。 　　林妄洲默默望天，摸着下巴，自恋且胡乱地想着。 　　林倩抱着书包跟着胡其锋到了国际四班后，班里安安静静的。 　　所有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她进来后，时不时地抬眼瞄几下。 　　窗外的光束落到她身上，勾勒描绘着林倩的相貌身形，林倩抿了抿唇，都不用老胡来几句开场白，就简单地开始自我介绍了，“大家好，我叫林倩，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 　　她也不客气，大方又得体。 　　底下的同学面面相觑，反应了两秒，才鼓起掌来。 　　后排的赵朗把英语书卷成了喇叭，直接站了起来，很是热情，“欢迎新同学啊。” 　　坐在他斜后方的林妄洲轻轻勾起嘴角，嗤笑。 　　随后，他慢吞吞地坐到外面，抬起脚，把赵朗的椅子勾到了旁边的过道上。 　　赵朗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喊完坐下时摔了个底朝天。 　　“砰”地一声响。 　　静默了几秒，全班哄堂大笑。 　　林倩看向她爸林妄洲，须臾，挑了挑眉。 　　班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空座位，就林妄洲那儿，大佬都这样，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 　　老胡垂眸看了眼林倩，心想，这女生和林妄洲是亲戚，安排他们俩同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对上林倩的眼。 　　林倩问他：“老师，我可以坐下去了吗？” 　　“当然。”老胡下意识的点头。 　　他连跟她说坐哪儿都还没来得及讲。 　　林倩就已经离开讲台了，她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慢吞吞地穿过过道，走到后排，直奔林妄洲的方向。 　　林妄洲这会儿还坐在外面。 　　他抬起眼，两个人视线相撞。 　　林倩眯起眼，不带任何犹豫：“让让。” 　　所有人都齐齐地倒吸了一口气，心道，这新同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林妄洲他，居然还真的就那么乖乖让了。 　　“！！！！！” 　　unbelievable！！！ 　　林倩丝毫没有去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直接坐下，侧眸，冲林妄洲微笑：“以后多多指教啊。” 　　以后我上课时被提问就靠你在旁解救，以及各科作业也靠抄你的了。 　　紧接着，她还无声地像是对口型般地喊了声。 　　“爸爸。” 　　林妄洲：“……” 第005章 　　头顶的吊扇晃晃悠悠地转，夹杂着几缕轻风，稍稍吹散了些教室里的闷热。 　　林妄洲懒得搭理她，只神色莫辨地深深地望了林倩两眼后，就打了个哈欠趴到桌上继续睡了。 　　这样才正常嘛！时刻注意着新同学和校霸互动的同学们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把视线移开，各做各的。 　　对于林妄洲的无视，林倩也不恼，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把从教务处搬来的新书从背包里拿出来，分类整理，不常用的放进抽屉，常用的搁在书桌上，摆的方方正正，井井有条。 　　和她同桌被堆地杂乱无章的桌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爸年轻的时候可真邋遢。 　　老胡离开后，寂静的教室又开始故态复萌，嘈杂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 　　赵朗心里有点高兴，新同学是他的后桌，这可不就是方便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去认识新朋友么，他冲着季淮南挤眉弄眼，随后，转过身，非常自来熟地和林倩攀谈起来。 　　他的交际没有策略，一般都是单刀直入的。 　　这也跟他简单粗暴的目的有关。 　　赵朗噙着笑，拗出最痞帅的造型，掏出手机，放到林倩跟前，“新同学，加个微信呗。” 　　闻言，他身旁的季淮南都快笑抽过去了。 　　难怪赵朗一直在追求美的道路上从未成功过，就这流氓气质，女生不对他敬而远之都已经是客气的了。 　　季淮南靠着后桌憋笑，一抖一抖的动作让林妄洲睡不安稳。 　　林妄洲蹙了蹙眉，不爽地“啧”了声，待惺忪地抬起眼的时候，就见赵朗冲着林倩抛媚眼。 　　林妄洲：“……” 　　他沉默了两秒，垂下眼，瞥向桌底。 　　见赵朗的大长腿已经没点自觉地越界伸到林倩桌底的时候，林妄洲不客气地抬起脚，踩了赵朗一脚。 　　赵朗“嘶”了一声，险些破口大骂，但碍于新同学还看着他，他只能咬着牙把这气儿给吞下，但这并不妨碍他瞪林妄洲。 　　林倩眨眨眼，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季淮南的笑声提醒着赵朗，用错方式了。 　　赵朗还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通，于是，赶紧欲盖弥彰地补充：“我好拉你进班级群。” 　　过了会儿。 　　林倩摊手，理直气壮：“我没手机。” 　　“怎么可能！”话音落下的刹那，赵朗就瞪大了眼睛。 　　他有点挫败，居然被新同学用这么蹩脚的理由给拒绝了。 　　数十秒后，赵朗计上心头，将目光投向林妄洲。 　　很多时候，他真的很想骂骂这个看脸的时代。 　　让林妄洲出马，总能成功的吧，赵朗眼神示意林妄洲，林妄洲扭头，当做没看见。 　　“我真没手机。”林倩再次强调。 　　她也不好意思问她爷爷奶奶要。 　　林倩侧眸，看了眼托着下巴眺望远方的装忧郁的林妄洲，抿抿嘴，说：“主要我爸不给我买。” 　　“他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最新款的手机，但就是不给我买，连给我看两眼都不。” 　　赵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随即反应过来，新同学家教很严，不好惹。 　　真要惹了，估计这新同学的爸爸能把他的腿打断。 　　思及此，赵朗就歇了蠢蠢欲动的心思，安分了，“相聚即是缘，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 　　林倩笑眯眯地点头，“行啊。” 　　她其实认识他，还有他旁边的季淮南。 　　按照辈分，她还得喊他们叔叔呢。 　　林倩刚刚的话，意有所指，指向性过于明显。 　　知道对方是在指控他的林妄洲转过脸来看向她，上下扫了几眼。 　　良久，他“嗤”地一声笑，不动声色地反击：“小孩子要什么手机。” 　　“？？？”林倩愣了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 　　…… 　　闹腾又漫长的午休时光总算是结束了。 　　预备铃打响，教室内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在继续。 　　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英语，本来应该是物理的，只是这周物理老师要出去培训，所以和英语老师调了课。 　　这是林倩回到她爸读书时代的第一堂课，林倩正襟危坐，打算装也要装成个认真学习的学生。 　　务必从此时此刻起给她爸林妄洲留下—— 　　‘她不是不学习，只是有些东西真的是要靠天分’的印象。 　　这样如果还能回去，如果林妄洲能有这段记忆，那他也能在她妈妈跟前为她说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师进来了。 　　国际班的英语是外教教的。 　　而他们四班的外教正好是个黑人。 　　穿着深黑色的T恤黑色的沙滩裤，站到讲台的刹那，就融入到了黑板里，不仔细看，还以为他隐身了。 　　林倩：“……” 　　林倩惊呆了，她侧过身，凑到她爸林妄洲跟前：“你看，老师神奇地消失了。” 　　林妄洲懒懒地抬起眼，盯着讲台看了几秒，确有其事。 　　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分享到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 　　随后，本着既然你给我分享新鲜事，那我就还你个人情的原则，林妄洲亲情提醒林倩：“他消不消失不要紧，问题在于你消失不了。” 　　杰克老师可是被国际四班奉为魔鬼的存在。 　　“什么意思？”林倩皱皱眉。 　　林妄洲凑近一点，幸灾乐祸地压低声音：“这位杰克老师，最喜欢的就是上课提问，尤其喜欢提问生面孔。” 　　“……”林倩听完一怔。 　　她缓缓地，竖起英语书，心虚地挡住脸。 　　过了会儿，林倩侧过脸，余光瞥见她爸居然也跟她一样。 　　“你怎么回事？”林倩舔了舔唇，有点疑惑。 　　在她眼里，林妄洲首先是杰克老师眼里的熟面孔，其次是科科第一的学霸，按照道理说，在课堂上最处事不惊云淡风轻的就是学霸这类人。 　　正所谓胸有点墨，胸有成竹。 　　林妄洲烦躁地“啧”了声，看着林倩，不说话。 　　眼神有些许复杂及不自然。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杰克老师酷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杰克老师才是志向远大，认定自己有能力提高学渣们的成绩，所以在课上，他最爱叫的还是学渣。 　　而且因为是外教，为了方便他认齐学生，他还特意不辞辛苦地给全班同学起了英文名。 　　男生一箱，女生一箱，你叫什么英文名，全靠抽签决定。 　　林妄洲手气背，抽了个汤姆。 　　从此以后，就成了杰克老师的“眼中钉”。 　　这么丢人的事儿，他特么能跟林倩说？ 　　然而。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汤姆。”讲台上的杰克还是叫了他，让他朗诵课文前三段。 　　老师话音刚落，班里的同学们就都心照不宣地转过头，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在四排后座。 　　入眼的就是两本高高立起的英语书。 　　林倩侧过身，露出眼睛，望向前排。 　　不到两秒，迅速撤回，挨到林妄洲跟前：“汤姆是谁？” 　　很牛逼啊，让老师等那么久也不站起来。 　　她决定认识认识这个汤姆，以后好同舟共济。 　　林妄洲没说话，冷漠地和林倩对视，他现在真的，打死这倒霉孩子的心都有。 　　一个凑热闹的还不够，前面的赵朗还特意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洲哥，老师喊你呢。” 　　林妄洲：“……” 　　林倩瞪大了眼睛：“？” 　　“come on！”杰克的热情简直令人窒息。 　　林妄洲处于焦点的中心，垂死挣扎了数秒后，终于，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靠在墙边，站没站相。 　　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 　　杰克老师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没有学生能拗地过他的决定。 　　你跟他当堂闹翻吧，他也还能跟你装不懂。 　　所以何必气着自己呢！ 　　课文的前三段还是简单的，生词很少，林倩浏览全文，觉得让自己流畅地读一遍下来是完全没问题的。 　　在未来，英语可比现在普及多了。 　　这么一想，如果只是叫他们朗诵课文的话，那她根本就是无所畏惧啊！ 　　林倩把书放平，仰着脸看着她爸，等着她爸的高光时刻。 　　两分钟后，她被林妄洲含糊不清磕磕绊绊的口语惊呆了！ 　　杰克老师还挺好，还在他卡带的时候帮了他。 　　林倩：“……” 　　以前的学霸都这么逊的吗？ 　　她有点不敢置信。 　　待林妄洲念完坐下的时候，就看见林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妄洲对着林倩勾勾手，“怎么着，被你爹英俊不凡的身姿迷到了？” 　　林倩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刚刚，读的真糟糕。” 　　甚至都可以用烂透了来形容，但到底是自己的爸爸，应该委婉点给他点面子的。 　　林妄洲：“……” 　　明媚又灿烂的阳光悄悄爬进窗台，落在林妄洲的身上。 　　像是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漂亮的光辉，有瞬间拔高他形象的迹象。 　　林倩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林妄洲，迟疑了片刻，才压着声音轻声道：“你跟我说过，你读书时候，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 　　“我是觉得，名列前茅不会把那么简单的单词念错。” 　　听到这话，林妄洲自己都惊呆了，他还真没想到，以后的自己居然会这么厚颜无耻。 　　“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你偏科。”林倩继续说，“但是，你告诉我的是，你是每门学科都拿第一的那种。” 　　林妄洲：“……” 　　也太特么不要脸了把！ 　　倒数第一倒是有可能。 　　经过这样的解释，林妄洲倒是能够理解林倩刚刚看他的眼神了。 　　他别过脸望向窗外，失了会儿神。 　　几秒后，他心不在焉地打开笔盖，握着水笔，在英语书上搞涂鸦。 　　他得给自己挽尊。 　　林妄洲拿胳膊肘撞了下林倩，见林倩转过头看他了，他撇撇嘴，眼珠子一转，盗用了林烨东和许穗常挂在嘴边的“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的理论，厚着脸皮说：“你要知道，不管爸爸以后说了什么谎，他都是为你好。” 　　林倩：“……” 第006章 　　苍桦高中的早自习，早就在很多年前，就被两大门课所“霸占”。 　　一三五读英语，二四读语文。 　　英语不比语文，它是大部分同学的薄弱科目，所以学校安排给它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点。 　　周三早晨，启明星消失在渐渐放亮的天空中，起床铃打响前，校园里还是安安静静的，矮树丛里开着几朵花，悄悄地吐着芬芳，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从寝室楼出来，直奔教室，开启了新的一天的学习。 　　林妄洲今天一反常态，他踩着起床铃响起的瞬间从床铺上一跃而起。 　　这要搁在之前，或者说今天以前，他绝对是要拖到早自习铃声打响的时候才萎靡着精神慢吞吞地离开宿舍，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在从寝室楼到教学楼的过程中被值周老师喊到一旁登记班级姓名以及扣分情况，他在苍桦呆了两年多，时至今日，那些老师们差不多都认识他了，每次碰到他迟到，班级名字都懒得问了，上来就是直接扣分。 　　林妄洲决定今天做个不一样的自己。 　　当然，早起也绝对不会是为了“改邪归正”。 　　周三的早自习读的是英语，到时候向来对他关爱有加的杰克会阴魂不散地在教室里转悠。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杰克。 　　鉴于周一下午的那节英语课上，林倩跟他说的话。 　　他实在是不愿意让林倩看到杰克在早自习上再次“刁难”他。 　　林妄洲觉得，以后的自己真的是有毛病，撒什么慌不好，偏偏撒自己每次考试考第一的这种谎。 　　尊重事实不行吗？他就是作弊也考不到班里前三十啊！ 　　“赵朗，淮南，翻围墙不？” 　　赵朗微微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怎么起这么早？”倒是季淮南，见他穿戴完毕，吃了一惊。 　　林妄洲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答非所问：“突然想去网吧打游戏。” 　　朝阳缓缓爬起，带着它还不算炽热的光束，起床铃结束后，楼底的值周老师疯狂吹哨。 　　赵朗掀起他的薄毯子盖在头上，闷声道：“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顺便去吃徐记的糯米饭。” 　　“……” 　　“去吗？” 　　“去。”赵朗想也不想地就答。 　　在吃的面前，这几分钟的睡觉时间就不是主要的了。 　　季淮南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默默地冲着林妄洲竖了个大拇指。 　　拿捏赵朗命脉这事儿，还是林妄洲厉害。 　　……… 　　…… 　　徐记。 　　刚在几分钟前被家里的司机师傅送到学校的林倩，正站在这儿排队买早餐。 　　这是司机师傅给她推荐的。 　　说是他儿子在苍桦读书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徐记的糯米团。 　　说这里的糯米团是最受附近居民和学生们喜欢的。 　　这么早还需要排队，看来“最好吃”是真的了。 　　不过店家手速很快，没过多久，林倩就排到了。 　　林倩想了想，觉得她爸还在学校里饿着呢，“老板，要两个，菜都要，再加根油条。” 　　“好嘞。” 　　学校东边，树荫繁茂。 　　那块地是个“风水宝地”，围墙比其他地方稍微矮了那么一点，且平时也没见有什么老师过来巡逻。 　　这边翻出去，拐半条街就到徐记。 　　赵朗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出息。”林妄洲嗤笑。 　　赵朗：“不是为了吃的我还真不愿意出去，嘛的，食堂的早餐都吃厌了。” 　　三个人都是这块“风水宝地”的常客了，翻墙熟练地很。 　　一个助跑，蹭蹭蹭几下，就出去了。 　　成功“越狱”，出了学校，他们依旧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三人成虎，勾肩搭背，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快到徐记的时候，赵朗就像脱缰的野马般控制不住了，他才顾不上后面那两个懒散的人，他迈开步伐，小跑前进，一马当先，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不到两秒，又“嘶”地一声迅速退了回来。 　　“见鬼了？”季淮南抬脚踢了他一下。 　　赵朗摇头：“没有，我见到我们班同学了。” 　　闻言，林妄洲轻轻挑了挑眉，把玩在手上的树枝不堪一击，“咔”地一下被折断，“见到就见到了呗。” 　　他扔了树枝，嗤笑：“瞧你那怂样。” 　　他们班可没听说有走读生。 　　都是翻出来的，谁还能比谁高贵了？ 　　再说了，他林妄洲翻围墙出来，还会有人告状？ 　　倒是季淮南，瞬间抓住了问题所在，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却还明知故问：“谁啊？” 　　“新同学，林倩。” 　　“在不确定她会不会跟老师打小报告前，我可不敢和她碰面。” 　　林妄洲：“你说谁？” 　　“林倩！” 　　再次肯定自己确定没听错的林妄洲：“……” 　　艹！ 　　缓了不到两秒。 　　林妄洲抿了抿唇，抬起手，一手拎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赵朗和季淮南拖进了巷子深处。 　　“她怎么会在这儿？”林妄洲压低了声音问。 　　“我怎么会知道。”赵朗有样学样，扯着嗓子嘶哑着回答。 　　顿了顿，他的表情就变了，摆出一副“你怎么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的欠揍模样，“你也怂啊。” 　　而且比他刚才严重多了，啧啧，怂到开跑。 　　林妄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没反应过来，然后条件反射性地就跑了。 　　“……”他垂下眼默了默，没说话，像是在反思自己。 　　对于赵朗挑衅的行为，林妄洲反思结束后也没客气，上了手就往他的脑袋上削了下，“要你管。” 　　巷子深处静悄悄的，还能听见几声犬吠。 　　阳光落在巷子外，勾勒出清晨的积极向上的蓬勃朝气。 　　三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季淮南先打破了沉默：“她应该是走读生吧。” 　　林妄洲：“……” 　　林妄洲：“？？？” 　　六点一刻，林倩带着俩糯米团回到教室。 　　国际班不比实验班，实验班都是尖子生，路过他们实验班时，能听到嘹亮的晨读声，而到了国际班，音量骤然缩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班的同学都生了病，背个书读个单词都是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最可怕的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同学都还没有到教室里。 　　行了，连成绩单都不用看了。 　　她爸林妄洲的学霸人设就是他吹牛皮吹起来的。 　　林倩把糯米团放到林妄洲的桌子上，随后，抽出英语课本，翻开，竖起来，开始缩着脑袋吃早餐。 　　香是真的香，就是怕不好消化。 　　整个早自习，她都在吃糯米团。 　　和杰克老师斗智斗勇，杰克看过来，立马正襟危坐，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杰克视线一离开，又立马低下头咬几口，等早自习结束，她爸林妄洲还没有出现。 　　林倩拉住一个要去食堂吃早饭的同学，问：“你知道林妄洲在哪儿吗？” 　　同学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几分探究，好半晌，才说：“应该还在寝室睡觉吧。” 　　顿了顿，她又说：“你好像和林妄洲关系不错？” 　　她的这个话里有着浓浓的八卦色彩在，她其实刚想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和林妄洲玩到一块去了。 　　很少有女生能和他们玩到一起的。 　　所以，最近这两天，林倩和林妄洲的互动让班里的同学十分好奇。 　　这种好奇心引发的猜测，已经快要散播到学校论坛上了。 　　林倩眨眨眼，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和他是亲戚啊。” 　　同学：“？” 　　“你没发现我俩都姓林吗？” 　　“或者说，你没觉得我俩长得有点像吗？” 　　同学：“？？？” 　　林妄洲他们是在第一节 课上课前五分钟回到教室的。 　　这会儿的教室最是热闹。 　　他从后门进来时，其他同学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但林妄洲耳尖，还是听到了。 　　“林倩和林妄洲是亲戚呢！” 　　“真的假的？” 　　“真的啊，林倩自己说的，而且你们没发现他俩很像吗？” 　　“我第一天就觉得了。” 　　“会不会是亲兄妹哦！” 　　“肯定是。” 　　然后，在看到他后，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林妄洲：“……” 　　他眯了眯眼，双手插兜，慢吞吞地往自己的座位走。 　　林倩趴在桌子上补眠，林妄洲站在他身侧，垂着眼，盯着她的后脑勺。 　　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走读生，啧！ 　　想当初，他提出走读的想法，都是被直接驳回的。 　　林妄洲耐着性子敲了敲桌子，林倩抬起头，阳光从玻璃窗外爬进来，落在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的少年上，将他俊朗的轮廓衬地更明显了些，林倩晃了会儿神，忽然在想： 　　她爸当初应该跟她说他在学校是校草的，好歹，搁到现在，可信度还高些。 　　“让我进去。” 　　他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糯米团上，凝望了片刻，挑了挑眉。 　　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瘫，长臂一伸，够着糯米团，把它放在手里颠了颠。 　　“买给我的？” 　　林倩点头，微笑：“嗯，孝敬您的。” 　　她话音一落，前面的赵朗就迫不及待地扭过头来刷存在感：“林倩，你这是偏心。” 　　林倩：“……” 　　确实，光想着他爸，把叔叔们给忘了。 　　林倩舔了舔唇，刚要说“那明天给你们带”，就被赵朗打断了。 　　“我跟你说，你贿赂孝敬妄洲没有用，他就不是个会罩着女生的人，但贿赂我就不一样了，你以后给我带糯米团，我保证让你在学校里横着走。” 　　闻言，林倩特意侧眸看了看她爸林妄洲。 　　林妄洲老神在在，根本就看不上赵朗的“诋毁”。 　　甚至，还冷漠又无情地“嗤”了声。 　　林倩抿了抿嘴，“我觉得林妄洲不是这样的人。” 　　“不，他就是。”赵朗斩钉截铁地出卖兄弟。 　　“……” 　　她决定收回“明天给你们带”这句话。 　　不管怎样，她是绝对站在林妄洲这一边的。 　　赵朗见自己好说歹说林倩都不为所动，急了，他是真的喜欢徐记的糯米团，要是可以，他都能够当三餐吃，他们国际四班就没有一个走读生，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而且她也喜欢到徐记买早餐，那他可不得抓紧机会了！ 　　为了点吃的，他不惜牺牲形象，直接趴到林倩的桌子上，“爸爸，求你了，你就给我每周带几次吧。” 　　林倩：“……” 　　沉默再次蔓延开。 　　林妄洲听到赵朗这么一喊，立马就乐了。 　　这种互相叫爸爸的事情很正常，班里有还有不少人为了抄班长的作业，喊班长爸爸的呢。 　　林妄洲勾了勾唇，眉梢轻挑，看向赵朗，好半晌，戏谑道：“来，喊我声爷爷。” 第007章 　　赵朗叫林倩爸爸，纯粹就是为了五斗米才没皮没脸地折的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就此容许放纵林妄洲这厮在这儿钻他空子，占他便宜。 　　上课铃已经打响，任课老师姗姗来迟，教室里人声鼎沸。 　　瞧见林妄洲懒懒的噙着笑，唇角弧度不断上扬的欠揍模样，赵朗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呵”了声，送了林妄洲俩白眼：“叫个屁。” 　　还叫爷爷，我叫你爷爷你敢答应吗？ 　　占兄弟这种便宜你林妄洲也好意思！ 　　对于赵朗的举动，林妄洲丝毫不恼，他眯了眯眼，从从抽屉里抽出数学书甩到桌子上，“砰”地一声响。 　　静默片刻，他盯着赵朗，似笑非笑：“噢，是吗？” 　　“是是是，别打扰我和林倩同学的友好交谈好吗？”都是同一天认识的，前桌和同桌的距离也没有相差多远，凭什么他林妄洲可以得到优待啊，在糯米团跟前，赵朗逐渐丧失理智。 　　高跟鞋踩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女魔头快到教室了。 　　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林妄洲不理会赵朗的“嫌弃”，他笑眯眯地侧过头，看向林倩，“叫爸爸。” 　　林倩抽了抽嘴角，一方面觉得他们这群男生真幼稚，另一方面又特别从善如流地：“爸爸。” 　　赵朗：“……” 　　枯燥的数学课真的是要了命了。 　　听也听不懂，还安排在上午的第一节 ，可不就是逼着某些和数学绝缘的同学再睡个回笼觉嘛。 　　除了女魔头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教室里几乎鸦雀无声。 　　林倩趴在桌上，手里握着笔，在教科书上涂鸦所有的带圈的数字。 　　她实在是无聊，过了会儿，熬不住了，扭过头，抿了抿嘴想和林妄洲唠嗑。 　　结果落到她视线里的，是林妄洲“沉睡”的后脑勺。 　　林倩目光呆滞，无语凝噎。 　　四排后座的这一方天地，唯一感觉还强撑着听课的是赵朗。 　　也就看着像是在认真听讲罢了，他左手托腮，右手转笔，盯着黑板，思绪渐渐放空。 　　嘶，他真的就奇了怪了，这林妄洲是给林倩灌了什么迷魂汤？ 　　都是刚认识的新同学，怎么林倩就对林妄洲那么好呢，好就算了，特么的居然还言听计从，让叫爸爸就叫爸爸了，搞得他的辈分莫名其妙地就矮了两节。 　　“啧。”他心里着实不平衡。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赵朗再次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打算劝林倩“迷途知返”。 　　“林倩，别乱叫别人爸爸，这样你爸听到了会伤心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话音一落，旁边就响起一声嗤笑，“你刚刚喊林倩爸爸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到你亲爸？” 　　“赵叔知道你喊别人爸爸怕是会打断你的狗腿吧？” 　　空气突然凝固了几秒。 　　赵朗被这突兀的打断吓得骂了脏话，“艹，你不是在睡觉吗？” 　　林妄洲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合上随便翻开不知道翻在哪页的数学书。 　　“下课铃响了就醒了。” 　　“再说，关于她喊我爸爸这件事情，她爸爸很高兴，不会伤心的。”林妄洲挑眉。 　　全程都插不进去话的林倩：“……” 　　狗屁！ 　　赵朗说不过林妄洲，气急败坏地扭回了头，他满腔愤慨，只觉得林妄洲太厚颜无耻了。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林倩，你听听，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林倩望天，沉默。 　　她要是直接说“是”，赵朗估计会要拿铁锤敲开她的脑袋。 　　其实这种话在他们听来，顶多就是嘴贱时的玩笑话，没有人当真。 　　朋友兄弟间多的是这种闹法。 　　闹过笑过之后就没有人会再在意了。 　　课间的学校，国际班这边，嬉闹声能响彻整栋教学楼。 　　其聒噪的程度都可以和夏蝉相媲美。 　　林妄洲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提着一袋碎冰冰。 　　刚到教室，赵朗就热情地迎上来，“哎哟，来就来吧，还带什么吃的。” 　　他也不客气，上手就要把装着碎冰冰的塑料袋给提过来。 　　林妄洲一个灵活的侧身，躲过进攻，“滚蛋。” 　　林妄洲回到座位，把塑料袋往林倩桌上一放，刚好压在林倩的手臂上，冰冰凉的触感让林倩一哆嗦，她抬起头来，狐疑地望着林妄洲。 　　别说林倩了，就连赵朗和季淮南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班里关于林妄洲和林倩的关系讨论，后来渐渐歇了，季淮南他们当时也没听到。 　　所以也不怪他们现在会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赵朗推了推季淮南的胳膊，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不觉得，咱们洲哥对新同学过于友好了吗？” 　　季淮南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什么情况啊？” 　　“你管呢。” 　　“啧，淮南你这人，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兄弟的情感生活。” 　　“……” 　　他俩还真当林妄洲不存在了。 　　林妄洲眯了眯眼，视线轻轻往赵朗身上一扫，赵朗瞬间闭了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倩。 　　林倩现在满脑子在感慨，她爸，就算是年轻时候的她爸，对她也是极好的。 　　“选两根你喜欢的口味的。”林妄洲说。 　　特别容易满足且不容易记仇的林倩矜持点头，拨开塑料袋。 　　她爸爸最好了！！！ 　　在她挑出荔枝味和菠萝味的两根，且打开其中一根对半掰开将其放到嘴里的瞬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林妄洲从抽屉里拿出了充电宝，在林倩充满疑惑的目光下轻轻将充电宝放到她面前。 　　“吃也吃了，记得帮我带回去充个电。” 　　林倩目瞪口呆：“哈？”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林妄洲解释道。 　　林倩：“……” 　　怪不得，有首儿歌叫世上只有妈妈好。 　　赵朗：“……” 　　季淮南：“……” 　　沉默半晌，赵朗勾住季淮南的肩，转回去，垂下头嘀咕：“咱洲哥可以打一辈子光棍，你信不信？” 　　是他错了，哪里有什么对林倩极好，特么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遇事向来沉稳，不喜形于色的季淮南这回也猛吸了一口气，“信。” 　　没过几秒，季淮南表情微微皲裂，果断抛弃赵朗，他是他们三个人中话最少的，可以说，几乎没有跟林倩有过任何的正面交流，但现在，他直视着林倩，难以启齿地：“林同学，能把我的手机也带回去充电吗？” 　　林倩自然点头。 　　过了会儿，她眯着眼看向林妄洲，含在嘴里的冷饮忽然就食之无味了。 　　可去特么的碎冰冰吧！ 　　……… 　　…… 　　国际四班的同学最开始的时候都还挺惊讶新同学能和林妄洲他们玩到一块儿的。 　　后来得知林倩是林妄洲的亲戚后，他们倒也是能够理解了。 　　那天，他们班刚迎来林倩的时候，就有同学在学校论坛说了“转校生”的事情。 　　漂亮的转校生。 　　和林妄洲同桌。 　　光这两个信息，就足够让帖子热闹起来了。 　　赵朗平时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逛学校的论坛。 　　逛着逛着，就逛成了校园百事通。 　　“转校生”的帖子出来的时候，他还留了言，说了句“班花”。 　　帖子是他们四班的人发的，参与度最高的也是他们四班的。 　　越是闹腾的班级，关键时刻就越是团结。 　　6楼：什么班花，我觉得已经是校花了。 　　7楼：低调，低调，都低调。 　　8楼：对，要低调，当心给我们班班花惹麻烦。 　　9楼：就是，万一有人过来了，肥水流了外人田可咋整？ 　　20楼：上图上证据啊，口说无凭，我还说我是校草呢！ 　　21楼：楼上的，你把林妄洲置于何地？ 　　22楼：校花不是高二实验班的吗？ 　　23楼：转校生，还是转到国际班，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哦。 　　24楼：有毛病吗？国际班招你惹你了？哪里来得优越感？ 　　421楼：号外号外，转校生和林妄洲是亲戚！ 　　422楼：怪不得林妄洲给她让座位了[捂脸]。 　　775楼：何止是让座位啊，今天还给她买吃的了呢！买了整整一袋，什么口味的都有，就让她挑。 　　786楼：也太好了吧！ 　　787楼：我也想要这样的哥哥。 　　788楼：谁不想呢！ 　　楼层越盖越高，帖子标了红，直接飙升到了首页。 　　赵朗是在周四晚自修的时候点进去再看这个帖子的，他闲着没事，就想进去掺和掺和。 　　没想到，刷到后面，居然被他刷到了林妄洲和林倩是亲戚的消息。 　　这，有点突然地，赵朗有点懵：“？？？” 　　消息昨天就传出来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瞒在鼓里瞒了那么久！ 　　假的吧…… 　　他把手机塞到抽屉里，悄悄回过头，眯着眼认真打量着后桌的两个人。 　　好奇心不断扩大，不行，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他得问清楚。 　　又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的赵朗打着问题目的名号转过身来，手里拿着空白的作业本，趴在林倩的桌子上，“洲哥，林倩，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有电万事足，放心打游戏的林妄洲懒懒地抬起眼来。 　　“你说。”林倩停下折纸的动作。 　　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下，飞蛾和小虫子不住地盘旋。 　　闷热的环境下，它们的出现，又给同学们带来了几分烦躁与不耐。 　　赵朗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你俩是亲戚，这是真的吗？” 　　闻言，林倩挑起了眉，双手托腮，弯了弯眼，也不跟他打哑谜，笑吟吟地回答：“真的呀。” 　　然而，她的真情实感并没有被赵朗采纳。 　　赵朗还是觉得林倩是在开玩笑，于是，他把视线转移到林妄洲身上，林妄洲是他兄弟，自己了解，他就不是个会配合这种玩笑话的人，“洲哥，你说。” 　　林妄洲噙着笑：“她不是回答你了吗？” 　　赵朗：“……” 　　他这不是觉得太凑巧，凑巧到有点荒谬了么。 　　赵朗看看林倩，又看看林妄洲。 　　几分钟后，渐渐冷静下来，接受事实。 　　在事实接受的刹那，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在老胡办公室门口撅着屁/股往里瞧且顺便说着那些插科打诨的话的时候，是林妄洲拽着他的后领不顾他是否难受地把他给拖走的，以及林倩在班里自我介绍，他站起来扭着腰热情欢迎她的时候，他的椅子也是被林妄洲用脚给勾走的。 　　他俩是亲戚，那林妄洲做这一切他都能想得通了。 　　赵朗收回自己的空白作业本，“打扰了。” 　　刚要再转回去，就被林妄洲叫住。 　　一小段沉默后。 　　林妄洲把头一偏，视线慢悠悠地落在林倩身上，他嗤笑一声，随即，半开玩笑道：“这小子，刚看到你的时候，还想着要勾搭你呢。” 　　赵朗一听，差点起身抡起椅子砸向林妄洲脑袋。 　　就你会哔哔，就你会哔哔，开个玩笑不行啊！ 　　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是单纯地喜欢交朋友而已。 　　赵朗下意识地想否认三连，以证清白，可还没等他说呢，就见对面的林倩就一脸诚挚地望着他。 　　然后。 　　他听到林倩非常严肃且正经地说： 　　“叔叔，我们不约。” 　　赵朗：“……” 第008章 　　浑浑噩噩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盛夏的烈日向来喜欢从一而终，不知疲倦地炙烤着城市的每个角落。光束的热量无声无息地传播到浮动的空气中，加重了空气的重量，逼迫着它往下降，天儿实在是有点沉闷。 　　星期五下午就上两节课，两节课结束，他们就能放周末了。 　　午休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接下来还有一节二十分钟长的自习课。 　　归家前的这几个小时，国际班注定要炸开了锅。 　　躁动的灵魂都在奋力地挣脱束缚。 　　季淮南侧过身，向林妄洲扔了个小纸团。 　　林妄洲接过，垂眸摊开看了眼，“行。” 　　兄弟间的默契浑然天成，惹地林倩心痒难耐，林倩凑到林妄洲跟前，想偷看。 　　只可惜林妄洲的速度比她还快，直接把纸条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小孩子看什么看。”他说。 　　被堵地说不出话来的林倩：“……” 　　自习课过了五分钟，国际四班吵吵闹闹，中间吸引了两次值周老师前来组织纪律，老师一离开，又故态复萌，一星期的最后一天，他们班扣分惨重。 　　知道班主任老胡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才彻底平息了这场“暴/动”。 　　“都高三了，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低下了头，躲避老胡的视线。 　　林妄洲单手托腮，咧着嘴笑地吊儿郎当，“老师，人不疯狂枉少年啊。” 　　就他爱抬杠！ 　　老胡被林妄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他骂：“就你最烦。” 　　“我警告你，你可别把新同学带坏了。” 　　闻言，林妄洲转笔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林倩。 　　林倩翻开的数学书里，夹着一本不知道从谁那儿借来的言情小说。 　　她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舌尖卷起抵着后槽牙，林妄洲“嗤”地一声冷笑，心道：就这基因，还需要他来带坏？ 　　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都已经要烧高香喊阿弥陀佛了。 　　短短几天的相处，林倩已经把她爸林妄洲的真面目给看穿了。 　　而现在的林妄洲，同样也摸清了林倩的德性。 　　半斤八两，都是渣渣，谁也别说谁！ 　　头顶的吊扇扑扑地转着，稍稍驱散了点空气中的闷热以及堆在胸口的烦躁，大概是林妄洲的视线实在太过明显，没过多久，林倩便侧过脸抬眸凝望着他。 　　老胡说的话林倩是听到的，她沉吟数秒，不动声色地合上书。 　　“别有压力。”半晌后，林倩这样劝他。 　　“我现在这样，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的真实写照。” 　　林妄洲：“……” 　　老胡也不是过来专治抬杠的学生的。 　　见林妄洲安分了，他也没有再没完没了地追究下去。 　　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老胡拍了拍桌子，“都静一静啊，有两件事情要跟你们说一下。” 　　班里瞬间识时务的变得鸦雀无声。 　　“这第一件事，你们这周回去好好享受你们的周末，但切记，不要下河洗澡。” 　　林妄洲歇下了，赵朗那边又起来了，“老师，这个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恨周末时间太短，不够享受。” 　　“别打岔。”老胡一记眼刀子飞过来，赵朗悻悻地闭了嘴，老胡遂又继续道：“你们要珍惜这个周末，因为从下周开始，我们高三的要开始补课了。” 　　“回家后记得跟你们家长说一下，不说也没关系，校讯通上我已经告知他们了。” 　　他也不喘气，不给同学们反驳的机会。 　　“还有第二件事，就是下下周月考，你们准备好了吗？” 　　两件事情一宣布，班里的哀嚎声立马叫成一片。 　　苍桦高中的传统就是，高三周末没得放。 　　补两周放一周，残忍至极。 　　他们这届已经很好了，都晚了两周才开始说要补课。 　　因为喜迎周末而“大鹏展翅”的同学们瞬间蔫了羽翼，不好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听明白的林倩还有点懵，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在未来，她的学校从来都不会安排这种事情的！ 　　她扭头，求助似的看向林妄洲，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哀求。 　　林妄洲抽了抽嘴角，置若罔闻。 　　都是强制性的补课，真要有办法就奇了怪了。 　　不过对他而言没差，只要充电宝能托林倩带回家充电，那他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罢了。 　　“爸爸。”这声爸爸林倩喊得是情真意切。 　　太正儿八经了，林妄洲虎躯一震，下意识地想装聋作哑。 　　林倩毫无察觉，积极主动，“下周末补课的话，你带我翻围墙出去玩吧！” 　　林妄洲：“？？？” 　　一直无动于衷的林妄洲总算舍得施舍林倩一个眼神了。 　　他很吃惊，也很不知所措。 　　翻围墙这事儿他就跟赵朗和季淮南做过，从没有带过女生。 　　现在有个女生这么请求他，而且这个女生还是他的亲闺女，他应该怎么做？ 　　老胡平地一声雷后，就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教室里“我操，我操，我操”声此起彼伏。 　　林倩扯扯林妄洲的衣角，冲他挑眉，“你在学校的风评我都了解过了，旷课是家常便饭。” 　　林妄洲：“……” 　　“我那是在寝室睡觉。”林妄洲想也不想地就给出解释。 　　过了会儿，他黑亮的瞳孔内闪过几丝思虑。 　　“林倩。”林妄洲抿着唇，一本正经。 　　然后，反咬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在学校都没有翻过围墙，你别带坏我。” 　　“你要是不打消这个念头，小心我告老师。” 　　下课铃声打响，没想到会惨遭拒绝的林倩在心痛之余，还被一股尿意憋地红了脸。 　　本来以为和她爸是同类人还能够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呢！ 　　结果，不管多少岁，他还是那个固执的糟老头子，坏得很。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遗憾地抱拳：“告辞。” 　　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犹如离弦之箭刷一下冲出了教室。 　　上厕所靠的就是拼。 　　这是林倩这几天在学校积攒下来的经验。 　　一层楼就只有一个厕所，一个厕所也就那几个坑，每层楼班级又那么多，不拼脚速，那就只能排队等候了。 　　林倩是个急性子，实在不喜欢在厕所里呼吸的同时还在耐心的等候。 　　由于国际四班是离厕所最远的，地利这一块就根本没有占到，不管林倩怎么用尽全力，当她到了目的地时，目的地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只是，在同样人满为患的事实面前，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刚等上号，排在她前面的女生就侧过身来跟她攀谈起来了。 　　确认过的眼神，不是他们国际四班的。 　　但对方却对她是国际四班且是转校生的消息很是了解。 　　“你和林妄洲真的很像哎。”女生眼里闪着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神奇的事儿。 　　她的声音并不小，话刚说出口，排在她前面的三位以及排到林倩后面的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林倩抿了抿唇，先不动声色，心道：这招旁敲侧击用得妙啊。 　　过了会儿，她化被动为主动，“你认识林妄洲？” 　　“是的，我们是初中同学。” 　　“哦。”她不是很感兴趣。 　　她现在全身心的只想赶紧地麻溜地把厕所给上了。 　　膀胱都快要炸了！ 　　林倩不断地跺脚，心不在焉。 　　而那个女生显然观察力特别强，看穿了她的小动作，也看穿了她小动作背后的无奈。 　　女生主动示好：“要不，你排我前面吧。” 　　“不用。”林倩拒绝。 　　“我不急的。”她再次殷勤地开口。 　　诱惑，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林倩表情稍稍有点松动，哪知等她实在抵挡不了诱惑彻底妥协说了声“谢谢”后，她就跟到了直升班一样，咻地一下直接排到了第一。 　　居然都在让她。 　　林倩有点心虚，诡异地沉默了：“……” 　　她头一次觉得，上个厕所，跟唐僧入了盘丝洞般。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错。 　　顺道着，还再次佐证了她爸林妄洲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理论。 　　林倩冲完厕所打开隔板出来后，又被刚刚那女生逮了个正着。 　　女生眉眼弯弯，笑得贼甜，扯着她的衣摆，咬着唇纠结片刻，“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林倩：“……”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倩就真的是傻子了。 　　想跟她交朋友，然后加了微信，再然后朋友间每次聊天的内容都是她爸林妄洲。 　　这种老掉牙的套路她不是没看过。 　　姐妹儿，虽然很欣赏你的才智，但对不起，林妄洲可是她的爸爸。 　　林倩抿了抿唇，垂眸看了眼女生递过来的手机。 　　好半晌，叹气道：“同学，我没有手机，我家教严。” 　　“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林妄洲。” 　　女生的脸色一变，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 　　她要是真能跟林妄洲说上话，还用在这儿曲线救国吗？ 　　她还是觉得林倩这是在骗她，“林妄洲都有三四个手机，你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女生这话的逻辑好像真没什么问题，在他们很多人眼里，都是直接把林倩当作是林妄洲的亲妹妹的。 　　一是因为林倩和林妄洲眉宇间实在相像。 　　二则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林倩的入学手续，是林妄洲的妈妈过来帮忙办的。 　　闻言，林倩直接抓错了重点，瞪大了眼睛：“他有那么多手机？你怎么知道的？” 　　女生还没来得及回答。 　　林倩就被同班的文艺委员邱若楠拽住了胳膊，“走吧。” 　　等等，她还满头雾水呢！ 　　邱若楠拍拍她的胳膊，凑过来，小声跟她普及：“林妄洲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作弊被抓，监考老师从他的校服里搜出来三只手机，这事儿全校都知道。” 　　“但是他本来打死不承认自己作弊。” 　　“他说有那空作弊还不如趴着睡觉。” 　　林倩：“……” 　　嘛的，好丢脸！ 　　林倩抬手捂住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林倩。” 　　“啊？” 　　“以后别搭理那些人。” 　　“都是些知道你和你哥哥关系后，想过来和你处闺蜜的，当初大家还不知道你是林妄洲亲戚的时候，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学校论坛对你阴阳怪气呢。” 　　“……” 　　林倩“咦”了声，笑眯眯地看向邱若楠。 　　邱若楠赶紧摇摇手，“别看我，我不是，我就是从四楼跳下去，也不会对你哥哥有半点兴趣。” 　　林妄洲除了张脸帅点，一无是处。 　　磕他不如磕实验班的学霸。 　　林倩：“……” 　　林倩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就消沉了很多。 　　瘫在椅子上望着天唉声叹气。 　　林妄洲还以为她还在因为自己不带她爬围墙的事儿闹脾气呢，他侧眸打量了她片刻，舌尖顶了顶右侧脸颊，想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 　　哪知，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呢。 　　林倩就突然扭过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然后，有气无力道：“我没想到，在这个学校，还有很多想当我妈妈的人。” 　　林妄洲：“……” 第009章 　　林妄洲和季淮南他们都约好了，等放学铃打响，背包都不用带，直接百米冲刺冲到泱泱人群的最前方，做最快逃离学校的酷炫boy，然后，到网吧开黑。 　　为此，在最后一节课时，林妄洲还特意跟林倩换了座位。 　　教室正前方的墙上挂着椭圆的时钟，秒针滴滴答答地走动，分针缓缓指向数字十。 　　还有五分钟，只剩最后的五分钟。 　　每每就在这五分钟的时间内，他们班的同学们就开始心有灵犀地蠢蠢欲动。 　　季淮南半侧过身，撑着后脑勺，冲着林妄洲挑眉。 　　林妄洲不动声色地回之以眨眼wink。 　　两人的小动作尽数落入了林倩的眼里，林倩起先还陷入到“她妈妈有很多情敌”的猜测中，情绪有点低迷，可就这一眼，就足以让她瞬间挺直了腰杆，提高了警惕。 　　她抓住了林妄洲的手腕，无声地凝望着他。 　　眼底的“有福同享有难未必需要同当”的渴求昭然若揭。 　　林妄洲：“……” 　　是了，他差点忘了，他现在是随身携带拖油瓶的阿爹本爹。 　　“行，捎上你。”林妄洲咧开嘴笑。 　　窗外强烈的紫外线让人望而却步，茂密的树丛落下斑驳的树影，不远处，蝉鸣不休。 　　听到这话，林倩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得偿所愿，笑眯眯地“哦”了声，随后，扭过头，看向落在水塔上叽叽喳喳成双成对的胖鸟。 　　她爸从没有骗过她，她相信他会言出必行。 　　不对，现在得加个前缀，她爸除了好面子谎称自己是学神外，就没有骗过她了。 　　这一晃神的功夫，下课铃打响，全班出击，从蠢蠢欲动到彻底轰动。 　　林倩也跟着下意识地打开背包，想在林晔东许穗面前装装样子地带几本书回去，还没想好拿什么书，再一抬头，林妄洲他们仨脚底抹油，早就不见了踪影。 　　“……”林倩气到直接摔了化学课本，额头磕在桌面上，抿紧唇说不出话来。 　　去特么的捎上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持续了有小半个月的高温天气后，终于在这个星期六迎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不大，却也能暂时让“窒息”的城市有了重新“呼吸”的机会。 　　林倩双手插兜，坐在书桌前，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思绪放空，侧耳听着雨珠弹到玻璃窗上时发出的声音。 　　书桌上还放着英语课本，翻在最后几页的单词表上。 　　她几斤几两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但在林晔东和许穗跟前她是没有暴露过的。 　　可能就是林倩仅存的“良知”想让林晔东许穗他们俩能高兴久点就高兴久点吧。 　　怎么说呢，她的爷爷奶奶对她是真的好，掏心掏肺地好，之前有事没事，林倩总爱往他们老俩口这边跑，她惹是生非，她妈提刀来见的时候，她爷爷奶奶这儿就是最可靠最能化险为夷最温暖的避风港。 　　林倩对林晔东和许穗的感情是很深的。 　　现在知道她爸是个不学无术的学生后，她觉着，不能再给她爷爷奶奶打击了。 　　孙女我完美地继承了我爸所有的缺点？ 　　这话，能把她年轻的爷爷奶奶给气得白了头。 　　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等到了下下周月考结束，成绩单一出，就啥也瞒不住了。 　　林倩垂下头，继续自欺欺人。 　　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叩叩。” 　　敲门声响起。 　　林倩闻声望过去，门被推开，就见许穗拿着杯牛奶探出个脑袋。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想将“奶奶”脱口而出，话冲到喉咙口，又被她硬生生地压下，“婶婶。” 　　许穗说了，叫奶奶她还承受不了。 　　“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好。”许穗放轻脚步走过来，把杯子搁到书桌上。 　　垂眸看到林倩在温习课本后，心里瞬间欣慰到不行。 　　儿子虽然不让她省心，但好在，孙女是个乖孩子。 　　“辛苦了。”她拍拍林倩的肩。 　　林倩僵硬地别开眼，心虚到冒汗。 　　就在这个时候，她余光瞥见她爸林妄洲突然从她门口飘过去。 　　她倒吸了一口气，蹙眉，不祥的预感缓缓攀升。 　　果然，两秒后，林妄洲倒退，再次出现在她房门口，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摆出一副“劳资过来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林妄洲勾着唇，痞痞地笑。 　　“洲洲他就知道玩游戏玩手机，不知道让我多头疼。” 　　“你俩房间离得近，他也不会来看看你，看看你再知道自己有多不靠谱，看到你我都觉得他应该脸红。”不行，她真该让洲洲到这边来看看的。 　　许穗心想，今儿个她也不说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样了，她今儿个直接内部比较。 　　想到这儿，她又忽然叹气：“洲洲虽然学习不好，但教出来的孩子真真是顶好的。 　　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林倩：“……” 　　许穗越夸，林倩就越心虚。 　　她感觉自己像被锤子砸着脑袋，每一句话代表着砸一下，每砸一下她就不自觉地矮一截。 　　以至于到最后，她都不敢拿眼去瞟她爸了。 　　“其实……”她熬不住了。 　　高帽使她瑟瑟发抖，她想坦白从宽。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林妄洲的一声轻“呵”打断。 　　林倩跟着手一抖，连忙趴到许穗身上，“奶奶，我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特么装乖一时爽，一直装乖直接送往火葬场！ 　　雨越下越大，玻璃窗上不再是颗粒似的雨珠，雨幕模糊了视线，打蔫了脆弱的小树苗。 　　许穗“哎哟”一声，抱紧她，拍拍她的背，又扭头看向林妄洲，大概是知道林妄洲听到自己在数落他了，既然听到了，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看看，看看，我们家倩倩还很谦虚呢。” 　　林倩：“……” 　　林妄洲：“……” 　　本来还因为被贬低而很不爽的林妄洲沉默数秒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事儿。 　　他逆着光眯着眼，嘴角的弧度缓缓往上扬。 　　“是，我们班老胡经常表扬她呢！”林妄洲毫不在意会有什么后果，只凭心里高兴，卯足了劲儿地在添油加醋，“她可是个好苗苗，来国际班可惜了。” 　　“是吗！”闻言，听啥信啥的许穗满脸惊喜。 　　林妄洲敛了笑，肃着脸，一本正经，“当然是真的。” 　　被林妄洲的骚操作惊到久久回不过神来的林倩一时之间忘记了反驳。 　　“那我们家倩倩是厉害的。”许穗喜上眉梢。 　　林倩：“不是，我没有。” 　　“好了好了，别说了，奶奶不打扰你用功了。”许穗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好消息让她忘乎所以，都直接不在乎称谓问题了，她冲着林倩握起个拳头，说了声“加油”。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倩：“……” 　　阴雨绵绵的星期六，本该很美好的星期六，在这一刻，让林倩心如死灰。 　　要了命了！ 　　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许穗解释一下。 　　不然，等看到结果，发现结果和描述完全不符时，怕不是气白了头的问题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她身上，换位思考，她能直接气死。 　　思及此，林倩狠狠地瞪了她爸林妄洲一眼，咬牙切齿。 　　林妄洲挑挑眉，耸了耸肩，完全是搞完事的胜利者的姿态。 　　过了会儿，转身，吹着口哨迆迆然的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林倩真的是气炸了。 　　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她才意识到她有反击的机会。 　　下周，林妄洲再让她帮忙给充电宝充电，她就把充电宝忘在家里。 　　她不可能不报复回来的，这太过分了！ 　　拔开笔盖，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一通，林倩这才暂时发泄完毕。 　　林倩暗戳戳地有了自己的小计谋。 　　然而她没有想到，报复的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由于林妄洲在许穗面前对她进行的彩虹屁，让许穗对她优秀的学习情况深信不疑，隔天，也就是星期天，许穗再次找上林倩，当着林妄洲的面儿对她说：“走，奶奶带你买前两天刚新鲜出炉的玫瑰金去。” 　　“哈？”林倩刚睡醒，蓬头垢面，有点迷糊。 　　“给你买手机，奖励你的。”许穗笑眯眯道。 　　这时候，林妄洲踩着拖鞋慢吞吞地走过来，“我有吗？” 　　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快到让人说不出话来，这才短短几天，他拥有的最新款就被市场给弄到退居二线了。 　　高中生，尤其是像他这种拥有“校霸”头衔的高中生，最在乎的就是用这些身外之物充当门面。 　　他听到他妈要给林倩买玫瑰金，想也不想地就凑过来，希望分一瓢羹。 　　结果，羹没分到，还被许穗翻了个大白眼：“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奖励的？” 　　林妄洲：“……” 　　行！没关系！ 　　大不了等林倩手机买来了。 　　他拿他的旧手机跟她换新的。 　　嗯，孝敬爸爸，他相信林倩会欣然答应的。 　　林妄洲的如意算盘打地噼啪响。 　　殊不知，站在他旁边的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的林倩也很有想法。 　　2018年，所有的智能手机在她的眼里都是“老年机”，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星期五的时候刚好听说了，她爸林妄洲坐拥数部手机。 　　她又何必舍近求远，浪费铺张。 　　林倩眯了眯眼，笑容逐渐变态。 　　“不用了奶奶。”林倩搓搓脸，抬头，直视着许穗，“不用那么麻烦的，我用我爸爸用过的旧手机就好。” 　　顿了顿，目光飘到林妄洲身上，嘴角一勾，慢悠悠地道：“我听说他有好几部呢。” 　　林妄洲：“……” 　　艹！ 第010章 　　林倩四两拨千斤，成功从林妄洲的手里诓到一部手机。 　　林妄洲气得把房门摔地“砰”一声巨响，整整有半天都没有再搭理林倩。 　　苍桦高中的传统，周日下午放周末的学生得返校。 　　林倩作为走读生，纵使有千般不愿，她也得回校上完三节晚自修，再回家睡觉，想到这儿，林倩就头疼，她躲在卧室里折腾着刚到手的“老年机”，注册了微信、企鹅号，从电话簿里找到林妄洲的手机号，输入，加他微信。 　　没过两秒，就被拒绝了。 　　她再次申请，还特意用自己的名字填了备注。 　　结果这回更快，刚发出去的瞬间就收到了回复，依旧是拒绝，斩钉截铁不留情面的拒绝。 　　林倩：“……” 　　【爸爸，不孝女来向你请罪了。】 　　父女之间就不该有隔夜仇，既然她爸态度这么坚硬，那只能由她来抛出和平相处的橄榄枝了。 　　林倩非常诚恳地在给林妄洲发道歉短信。 　　【我不该把主意打到您身上，我错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就不信，她爸还能跟她这个小孩子计较。 　　谁知道，她真的是低估了林妄洲了。 　　她的短信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是处于石沉大海的状态中的，半小时后，也就是下午四点，林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开始把堆在书桌上的课本装进背包，并准备返校抄作业时，手机“叮”地一声响，林妄洲他回复了。 　　林妄洲：【爸爸不想跟你说话。】 　　捉蛇要拿七寸，软硬兼施才是硬道理。 　　这臭脾气真的是惯得他了。 　　林倩把书包甩到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哼。 　　【那，以后充电宝还需要我带回家充电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爸爸，我这是在跟你谈条件。】 　　【……】 　　【爸爸，一起回学校吗？】 　　【回。】 　　【爸爸，加我微信吗？】 　　【加。】 　　所以你看，父女间哪有隔夜仇。有的话，那也是条件没谈拢。 　　林妄洲和林倩从早上九点半爆发的到现在时隔六个半小时的“冷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拉上了帷幕。 　　星期天的晚自修，很明显，大家玩散掉的心都还没有收回来。 　　班主任老胡前两节课要去开例会，班里只能由纪律委员和班长管着。 　　在国际四班，班干部的威慑力并不强，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还跟着同流合污，此时此刻教室里群马奔腾，哪能说安静就安静的。 　　黑板上各科课代表写了第几节课下课后要上交的周末作业。 　　底下，林倩为了将态度问题贯彻到底，借了邱若楠的作业本正奋笔疾书地抄着。 　　在她的观念里，态度是层层递进的。 　　她现在的态度正处于“抄总比没写好”的最底层阶段。 　　吵吵闹闹的教室里，占了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在拼了老命地赶作业。 　　林倩紧赶慢赶，把手都抄酸了，才赶在第二节 晚自修下课前把作业都抄完了。 　　突如其来的陷入到无事可做中，林倩思绪有点放空。 　　窗户大开，窗外热风扑面，明亮的白炽灯下，飞蛾扑着翅膀，盘旋。 　　林倩仰头望了会儿，下课铃就响了，她晃了晃神，低头整理试卷，整理到一半，余光瞥见有人走到她身边，停在她的右前方。 　　她动作一顿，抬眼。 　　是他们四排的组长，专门收作业以及专门管他们四排纪律的。 　　组长高高瘦瘦，垂着眼，不怒自威，让林倩下意识地就交出了自己的作业。 　　他接过，又深深地望了她几眼，好半晌，问：“你知道他们仨去哪儿了吗？” 　　组长问得自然是坐在她周围的林妄洲赵朗他们三个，还真别说，林倩刚刚抄作业抄到忘乎所以，都抽不出其他精力去观察旁边的情况，现在组长一问，林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爸已经有两节课没在教室里了。 　　卧槽，她爸去哪儿浪了？ 　　林倩懵了两秒，摇头。 　　等组长离开，她火速掏出手机，给林妄洲发微信。 　　【你在哪儿？】 　　没人回，早料到的情况。 　　林倩出了座位，去找邱若楠打听情况。 　　邱若楠和林妄洲他们不熟，细节肯定知道的不多，但粗略的情况应该要比她这个初来乍到者了解地多的。 　　周日返校时，门卫不会像平常一样非要出示请假条那么严格，学生们到学校把东西放到寝室后，是允许再出去买点水果零食或者是练习册辅导书的。 　　再加上周日晚自修坐班的班主任都会去开会…… 　　部分同学就非常聪明地钻这两个空子，在外面逛到深夜才肯回学校。 　　“我猜，要么在寝室打游戏，要么在外面网吧。” 　　话音一落。林倩瞪大了眼睛，“外面？？？” 　　什么叫外面？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上周五她让林妄洲带她出去玩，林妄洲跟她说他不会爬围墙的！ 　　邱若楠点头，没察觉到林倩的不对劲，只道：“对啊。” 　　林倩：“……” 　　课间十分钟过得很快。 　　虽然她爸爸还是她爸爸，但她爸爸在少年时期是真的对她满嘴谎言。 　　林倩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趴下。 　　过了会儿，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林妄洲已经回她了。 　　他说： 　　【我在寝室。】 　　以及—— 　　【班主任或者班干部问起来，你就说我去蹲厕所了。】 　　林倩：“……” 　　行吧，这是个好理由。 　　但有个故事是怎么讲来着。 　　哦，狼来了。 　　事实上班主任根本不用过来问，第三节 课上课了十分钟左右，老胡开完会，回到教室。 　　会议上的内容基本都是和上星期各个班级的表现相关，可以说，他们国际四班在各个班级的表现中是垫底的，老胡在会上，那是被点名批评的。 　　被年级段长指着批评，老胡心情能好吗？ 　　一到教室，听见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小声音不断，再一抬眼，又瞥见后排好几个座位是空的。 　　可不止有林妄洲他们几个逃课了。 　　老胡气不打一处来，“砰”地一声把怀里的书扔到讲台桌上。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高三最后一年上点心，没几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不是跑出去玩就是在班里睡觉，你们父母花钱让你们上学就是来享福的吗？” 　　“我跟别的班的班主任说我们班不差我们班不差，可你们呢，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老胡这人平时还算挺好说话的，今儿个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我就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一个个的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 　　唾沫星子乱飞，本来老胡还应该把会上的内容跟他们分享一下的，只是现在，怒火攻心，实在没这心情，大动肝火过后，老胡直接离开教室，将门甩上，留下“哐”地一声巨响。 　　教室里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再不敢造次。 　　从老胡发飙，到晚自修结束，国际四班空前绝后的寂静。 　　等铃声响起，出了教室，空气中的热浪排山倒海似的扑面而来。 　　拥挤的人群，推搡着蠕动前进。 　　走在林倩旁边的他们班里的两三个男生，肩靠肩地在交头接耳。 　　“老胡这回是真的炸了。” 　　“可不是。” 　　“班里要是没那么多人没来上晚自习，我估计老胡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还能怎么办呢，当初分班的时候，我们班分到的都是平时最不遵守课堂纪律的。”说起这个还真挺恼火的，他们班其实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差，只是有些人总爱给他们班贴上“差”的标签。 　　标签被贴上后，就扯不掉了。 　　有些老师还会指着鼻子骂：又是国际四班的学生。 　　其实哪里“又是”，只是别的班够鸡贼，没被抓到而已。 　　“我觉得明天林妄洲他们要被老胡约到办公室里喝茶。” 　　“喝就喝呗，他们又不是没喝过。” 　　这几个男生林倩很面熟，不仅是因为同班同学的那种面熟，借着走廊里的灯光，林倩歪着头仔细辨认了几眼，没多久，总算被她给记起来了。 　　她来学校的第一天，跟着林妄洲一起在班主任办公室挨骂的另外几个。 　　林倩下了楼梯，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赶紧冲到前面去，拍了那男生的肩。 　　“同学，可以麻烦你回寝室的时候帮我叫下林妄洲吗？” 　　“我在你们寝室楼下等他。” 　　男生被她一拍，愣了愣，还是他旁边的另一个男生替他回答了，“林妄洲现在估计不在寝室里。” 　　林倩疑惑地眨眨眼。 　　那男生叹了口气，估计是看不过去了，遂告诉林倩：“你真要找他的话，可以去学校东面的矮墙那里等，说不定还能守株待兔呢。” 　　林倩：“……” 　　与东面毗邻的那个方位离学校大门还挺近的。 　　林倩正好顺路。 　　这边树丛比较多，路灯只有寥寥几盏，且多是老了坏了的，光线忽明忽暗。 　　快到大门的时候，林倩余光瞥见大樟树附近有两道人影。 　　她抿了抿唇，稍稍走近了些。 　　听到了熟悉的嗓门。 　　赵朗环顾四周，确认过附近没有值周老师或教导主任后，给墙外的林妄洲传讯息：“洲哥，很安全，放心大胆地跳进来吧。” 　　林妄洲低低地“嗯”了声。 　　“你们都让开点。”他说。 　　话音一落，埋伏已久的林倩突然蹿到赵朗和季淮南的跟前。 　　赵朗和季淮南齐齐一怔，都没反应过来。 　　林倩仰着脸，迎着朦胧的月光，盯着墙头。 　　林妄洲矫健的身影突然出现，他耍酷之余还咧着嘴笑。 　　结果，一垂眸，就看见了林倩。 　　在那刹那间，他似乎幻听了，听到林倩咬牙切齿地喊他爸爸。 　　他莫由来地心虚，在墙头垫着脚踌躇了一会儿。 　　也就这踌躇间的功夫，在翻围墙这件事上经验老道的林妄洲马失前蹄脚底打滑，直接跌落下来。 　　试图在摔到地面前挽回点形象。 　　电闪雷鸣间做了几个大动作。 　　零点零几秒后，“砰”地一下，直接跪在了林倩面前。 　　林倩：“……” 　　林妄洲：“……我操。” 第011章 　　空气忽然凝固。 　　树荫下的四人组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寂静了几秒钟。 　　过了一会儿，还是赵朗先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前把林妄洲给扶起来。 　　他憋着笑，抖着肩膀：“你说你，干嘛给新同学行如此大礼。” 　　林妄洲猝不及防的这一摔确确实实把他们都吓到了，这要不是他平衡能力好，能够在那么点时间里在空中调整重心，恐怕现在已经摔了个狗吃屎了。 　　昏暗的角落里，头顶的树枝上，知了看热闹似的疯狂地叫着。 　　林妄洲沉着脸，在发飙的边缘尽全力地忍着。 　　他甩开赵朗的手，瘸着腿步步紧逼林倩，被眼睫掩盖住的漆黑的瞳仁里暗潮涌动。 　　林妄洲“校霸”的称号可不是靠在课堂上睡觉、翻围墙以及他的这张俊脸得来的，他要凶起来的时候也很凶，高一高二时哪次通报批评的打架闹事没有他的大名，只是到了高三，他开始选择低调了而已。 　　狮子还是那头狮子，就算陷入了沉睡，他也是头狮子。 　　而林妄洲现在的这种状态，莫名让林倩体会到了老父亲不怒自威的威严。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林倩舔了舔唇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靠着树干。 　　气氛剑拔弩张，应了“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的景。 　　季淮南见情况不太对劲，连忙伸出手拦住林妄洲，挡在林倩前面，“算了。” 　　“没你什么事儿。”林妄洲眯着眼，嗓音微沉。 　　他推开季淮南，多走了两步，站定，身体稍稍往前倾，挑起眉，居高临下地望着林倩。 　　俩人无声地对望，也不见什么刀光剑影，好半晌，就在季淮南险些以为林妄洲要为了刚刚丢失的面子狠狠威胁新同学的时候，林妄洲再次开口道：“小心被雷劈。” 　　剧情急转直下，林倩满脸懵逼，“哈？” 　　季淮南嘴角一抽，放下了刚抬起的想要再次制止的手。 　　落在最后的赵朗已经扶着墙笑成了鹅叫。 　　“不是，洲哥你现在走沙雕路线了吗？” 　　林妄洲转回身，舌尖抵在牙齿边，嗤了声，抬腿，踢他：“笑屁。” 　　赵朗跳起来躲过，依旧不依不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经过这样一闹，倒是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刚刚真的是连空气都是尴尬到静止的。 　　林妄洲捂住脸，过了会儿，脸皮的厚度重建恢复后，他再转回来，到嘴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在撞进林倩审视的目光后戛然而止。 　　他也不知道林倩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 　　怨念，极度的怨念！ 　　林妄洲心里莫由来的慌了起来，他别开眼，视线落到别处。 　　主动权一下子就交到了林倩手上，林倩想到微信回复上的“在寝室”就一阵肝疼，她以后要是再相信她爸，再相信林妄洲，她就是猪。 　　林倩咬了咬牙，努努嘴，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这边动静闹地还挺大的，等这会儿内部把问题解决了，猝不及防的，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不是远光，是近在咫尺的近光。 　　是趁他们在“内讧”悄然接近的，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林妄洲，我就猜到你们几个在这里。”是他们班老胡气急败坏的声音。 　　林妄洲啐了声，心道今儿个诸事不宜。 　　他们四个排成一行，被老胡堵在了墙角。 　　这周是他们班老胡当值周老师，胸前挂着的红色牌子把他衬托得正义凛然秉公无私。 　　老胡在看到林倩的瞬间还愣了几秒。 　　随即火苗蹭地一下就直接烧到了眉头，顺便把他给烧糊涂了，他瞪着眼睛，老生常谈：“你们几个自己不学好就算了，干嘛还要带上林倩。” 　　他拿着扣分簿，铁面无私地给国际四班扣了分。 　　这话说的着实冤枉人，连赵朗这个粗枝大叶都听不过去了。 　　赵朗撸着袖子梗着脖子想反驳。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倩的一声“老师”给打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倩身上。 　　林倩抿了抿唇，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我只是出校门前偶遇到他们而已，晚自修我可是在班里的。” 　　这会儿的老胡已经冷静了一大半。 　　他推了推落在鼻梁中段的眼镜，眯着眼，将信将疑地盯着林倩看。 　　而林倩呢，从不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她乘胜追击，再接再厉，“老师，说句实话，要是没有我突然出现在这儿，您可不一定能逮到他们。” 　　死贫道不死道友，爸爸，对不住了！ 　　林妄洲：“……” 　　再说这话，她可真没有说错。 　　“老师，我不会被他们带坏的。”她保证。 　　顿了顿，又替他们解释：“而且他们也不坏。” 　　好半晌，老胡想起来了，在某些回答上林倩确实没说谎，他叹了口气，放林倩先离开。 　　林倩侧眸看了旁边的三人，见林妄洲吊儿郎当的靠在墙上，冲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让她先走，林倩有些过意不去，但想了想还是走了，外面还有司机师傅等着她呢，她一步三回头，看着她爸挨骂的样子。 　　待拐出校门，还能听见老胡的咆哮声。 　　……… 　　…… 　　难熬的一周又开始了。 　　星期一上午上完两节课后，苍桦高中全体师生要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炎炎夏日，这个时间点也正是阳光炽烈难挡的时候。 　　国际四班的队伍夹在操场中央，聪明的同学卯足了劲儿地往队伍前排钻，前排有几棵大树，靠近大树好乘凉，无所谓晒不晒只求不被老师盯着的则躲在队伍后面。 　　林倩本来也不想被晒，可是班里她熟悉的也就林妄洲几个，与其站在一群较陌生的同学身边，她真的干脆跟着林妄洲混的，她的身高摆在那儿，作为女生站在后排，倒也不突兀。 　　也就升国旗奏国歌行注目礼的时候全场寂静。 　　待到了校长讲话，底下就渐渐骚动起来了。 　　林倩刚开始还能憋会儿，可是周围的人都在说话。 　　那些窃窃私语声就像把小勾子，勾着她的心弦，她抿了抿唇，有点忍不住。 　　过了会儿，扭过头，冲着林妄洲抱拳：“昨天，是我对不住你。” 　　林妄洲噙着笑，意味不明地“呵”了声。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被老胡逮着了，这时不时地就逮一回吧，根本就撒不了谎给自己脱罪，没有林倩那一席话，他们的结局还是改变不了的。 　　光线悄无声息地落下，勾勒出每个人的影子。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林倩眼珠子转了转：“你想要什么补偿？” 　　“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他耸耸肩。 　　“……”行吧，说了通废话。 　　赵朗望过来，似乎是想要提醒林倩。 　　但又被林妄洲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他只能露出“自求多福”表情，然后扭头跟季淮南说热血动漫的事儿。 　　“对了。”林妄洲扬起眉，说着峰回路转的话。 　　林倩眼睛一亮，巴巴地望着他。 　　有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抚着树叶沙沙作响。 　　林妄洲勾了勾唇，懒洋洋道：“这周班里我值日，就麻烦你帮我把地给扫了。” 　　“？？？”突然被安排了的林倩有点回不过神来，“扫哪里？” 　　“我们班第四排，这星期你来负责它的卫生。” 　　不太喜欢做家务的林倩陷入了沉默：“……” 　　嘛的，她现在收回之前所有的话可以吗？ 　　校长的长篇大论还没有结束。 　　依照惯例，不到上课铃打响的那秒，校长是不会轻易结束他的“演讲”的。 　　与此同时，底下的教导主任开始了他日常的巡视工作。 　　除了交头接耳的同学，还有染发发型不过关以及没穿校服的同学，都会成为他的眼中钉。 　　平时校服问题倒也还好，就是星期一，学校硬性规定，必须穿。 　　穿的是夏季校服秋季校服都无所谓，只要是校服。 　　林倩作为转校生，刚转学过来，只在上周五被老胡领着去量了身高尺寸，说是要给她订校服，尺寸交过去了，也不可能就在这两天把校服变出来吧。 　　所以，站在四班的队伍后排，她又因为穿着自己的私服而显得格外突出。 　　“你们班怎么回事？这么多人不穿校服。” 　　教导主任的低吼伴着升旗台上校长讲话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倩一愣，扭过头下意识寻向声源方向，就见站在他们班队伍隔壁的隔壁的那个班，有几个学生被黑着脸的教导主任揪出来，劈头盖脸地骂。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随后，不动声色地弯下膝盖，力所能及地躲在林妄洲的前面。 　　希望能够借着林妄洲的身高优势，为她规避这场无妄之灾。 　　她蠕动的小动作全都落在了林妄洲的眼里。 　　林妄洲挑起眉，看了许久，须臾，嘴角上扬，“嗤”地一声，像是在嘲笑什么。 　　惹得林倩转过头瞪了他好几眼。 　　这一瞪，余光瞥见那边的教导主任已经说教完毕，转移下个“战场”了。 　　林倩咽了咽口水，赶紧转回去，低下头。 　　嘴里小声嘀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林妄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他侧过身看了眼已经移步到隔壁班的叉着腰摆出泼妇骂街架势的教导主任。 　　沉吟片刻，扯下披在肩上的校服，随手一扔，盖到林倩的头上。 　　林倩只觉得眼前刺目的光突然有了屏障，忽然暗了一半下来。 　　她怔了两秒，随即快速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拽下来。 　　在拽的过程中，“重见天日”前。 　　听到了她爸林妄洲又懒又倦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出息。” 第012章 　　落日的余晖偷偷爬上楼钻进窗户，在浩瀚的书海里洒下金黄的光束。 　　下午第四节 课结束后，铃声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前拥后挤地奔赴食堂“作战”。 　　林妄洲懒得去跟他们抢，他从桌子底下拿出篮球，走出座位，刚跟着赵朗他们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几秒后，又六亲不认地折了回来，站在林倩的课桌前。 　　阴影盖过了光线，林倩心头一突，条件反射地把手机往袖子里一藏，随后抬起眼。 　　她把林妄洲的秋季校服暂时占为己有，衣服盖在前面，两手臂钻进袖子里，袖子宽大，极其方便收缩藏东西。这招儿是她从林妄洲那儿学来的，他只要在课上玩手机，铁定会用这种方式打掩护，也不嫌热。 　　“你吓死我了。”见到是林妄洲，林倩松了口气。 　　楼外依稀听得见学生们的嬉戏打闹声，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林妄洲看到林倩这怂样，轻“呵”了声，他忽然将篮球抛向空中，林倩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再睁开眼，就见篮球已经在林妄洲的食指上转起了圈了。 　　炫技啊，林倩眨眨眼，须臾，非常给面子地鼓了掌。 　　“别溜须拍马，记得把地扫了。”林妄洲冷酷地打断她。 　　顿了顿，又特别有集体荣誉感地道：“扫干净，别让检查组把卫生分扣了。” 　　林倩默了默，自觉站起来，把板凳翻到桌子上。 　　她是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况且在上午的升旗仪式上，她还受了林妄洲的照顾。 　　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只是有一点林倩想不通，她侧眸看向林妄洲，不客气地怼：“你给我们班扣的分还少吗？还在乎这个？” 　　话音刚落，林妄洲就倏地弯下腰来，猛然凑到林倩的跟前，眉梢一挑，“嗤”地一声冷笑。 　　半晌，他压低声音说：“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国际四班有“死亡”班规，都是纪律差闹的，老胡在纪律上拿他们没办法，就只好转到卫生上去做文章，卫生领域，谁负责的区域扣分了，扣一分加扫一天，扣两分加扫两天，以此类推。 　　这法子损是损了点，也引起班里很多同学的不满，但效果却是显著的。 　　他们班在卫生这块绝对能够拿流动红旗。 　　为此，林妄洲舌尖抵了抵上颚，半点不虚：“爸爸是为你好。” 　　林倩：“……” 　　傍晚的校园，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操场上时不时出来三三两两手挽手凑在一起散步的，还有篮球场、乒乓球场、排球场也人满为患。 　　特别是篮球场，帅气的男生在球场上跃起扣篮的动作吸引着女生们的目光。 　　看台上，早早的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中场休息。 　　林妄洲喘着气，黑色利落的短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了似的，他垂着眼，靠在一旁，看着地面。 　　不远处，几个其他班的哥们把篮球抛了过来，林妄洲伸手接过，将其夹在手臂与腰间，几秒后，微侧过头，抬眸瞥了他们两眼。 　　男生们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 　　为首的叫李楠臣，隔壁国际五班的，过来了，就抬起胳膊想要跟林妄洲勾肩搭背。 　　这么热的天，林妄洲嫌弃地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往左移了几步。 　　李楠臣摸摸鼻子，也不在意。 　　“我说洲哥，你那亲戚呢，怎么不带出来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有望成为新任校花的转校生是林妄洲的亲戚的消息早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满校园乱飞了，但这转校生除了被别人搬到论坛上描绘外，就没别的了，她好像低调地很，也没借着和林妄洲的关系出来拓展人脉。 　　这和他们身边的这群人稍稍有点不一样。 　　他们这个圈子就是通过你介绍给我你的朋友我介绍给你我的朋友的方式扩展起来的。 　　还有女生借他李楠臣作为踏脚板，去认识林妄洲的呢，只是林妄洲这人稍稍有点不好接触，认识着认识着，到最后还是非常神奇地混成了陌生人。 　　关于转校生的讨论出来的时候，李楠臣还专门跑到四班门口望了几眼，平心而论，确实是好看的。 　　他逮着这个友谊赛的机会，以为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的。 　　没想到林妄洲这厮根本就没把人给带来。 　　“让新同学融入新的环境，最好的方式就是多交朋友。” 　　闻言，林妄洲扬了扬眉，他偏头失笑。 　　过了几秒。 　　他敛起嘴角的弧度，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李楠臣，“噢？” 　　明明是炎炎夏日，不知道为什么，李楠臣忽然感觉背脊一凉，他抿了抿唇，看向赵朗，赵朗是老前辈了，他耸了耸肩，送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半晌，看不下去了，凑过来道：“你傻啊，你会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不三不四的人认识吗？”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有道理啊！ 　　等等，这不对劲，李楠臣抬起腿狠狠地踢向赵朗脚腕：“你说谁不三不四呢。” 　　说完，又扭过头来，满眼真挚：“洲哥，我可是知根知底的人啊。” 　　“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像是那种会挖兄弟墙角的人吗？” 　　林妄洲接过其他哥们递过来的一支烟，点上火，吸了一口，沉默着望天。 　　这李楠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话匣子打开了，就成了决堤的洪水，关不住也挡不住。 　　逼逼叨叨，逼逼叨叨，越聊越过分。 　　“不过说真的，大家都是青春期，都是看到帅气小伙漂亮女孩就会怦然心动的年纪，你越拦着吧，她真遇上了，也能给你来个暗度陈仓。” 　　所以，别限制人家的交友。 　　“我们不都是在叛逆期吗？这叛逆期怎么来的我们再清楚不过了。” 　　李楠臣废话连篇，其中心思想林妄洲七弯八绕地筛检过后就听出来一个：小心林倩偷偷谈恋爱。 　　林妄洲：“……” 　　沉默了一会儿，他冷笑，把球砸到李楠臣身上，“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下半场。 　　林妄洲直接把李楠臣盯死，五班的主力军就是李楠臣，平时随便打打，还能自欺欺人地来个势均力敌，现在直接被盯死，水平的高低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咚”地几声，在篮筐外转了几圈，三分球进球。 　　林妄洲扬着眉，冲李楠臣挑衅，也可能是警告。 　　李楠臣颜面大失，气到咬牙：“林妄洲，我艹/你大爷。” 　　林倩扫完地，路过讲台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耷拉下眼，视线落在讲台正前方的座位表上。 　　一张白纸，用黑色水笔画上了方格，每个方格代表着座位，方格里是学生的名字，及时更新还挺快，她的名字也被添上去了。 　　林倩抿着唇，手指摩挲着座位表里的自己的名字，若有所思。 　　“林倩？”邱若楠手里拿着根冰淇淋走进来，“你干嘛呢？” 　　她凑过来，歪着脑袋看了眼，看林倩是对着座位表发呆，瞬间就没了兴趣。 　　还以为有什么好玩儿的呢，邱若楠撇撇嘴，转身回座位。 　　“哎，等一下。”林倩喊住她。 　　邱若楠转过头，看着她。 　　林倩指了指座位表：“这是每个班都有的吗？” 　　“不一定吧，有些班才懒得弄这种东西。”冰淇淋入口即化，冰冰凉凉的瞬间抚平了心底的燥意，邱若楠舒服地眯起了眼，“你问这个干嘛？” 　　林倩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就是想找找看，她妈妈有没有在这个学校。 　　不管在不在，反正在自己还处于这个时空的时候，以后某天遇到童瑶时，她都不会贸贸然地上前去认亲的。 　　就像她现在不会告诉林妄洲，她妈妈是谁一样。 　　科幻电影里，在过去破坏了某样东西，会导致未来的结局有所改变。 　　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倩怕自己弄巧成拙，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干预任何事。 　　不去干预，就不会碰触到原来的轨道线。 　　好歹，也要让自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被她妈妈生出来吧！ 　　就怕她搞乱了哪条线，她爸她妈互相看不上眼二话不说直接分道扬镳。 　　到最后，她连颗受精卵都做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未来的世界多美好！ 　　说那么多，其实特么的都是为了自保！ 　　林倩幽幽地叹了口气，离开教室。 　　夕阳将整个学校渲染成了橘红色，广播里还特别应景地放了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 　　林倩踩着光，拐进林荫道，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快到食堂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群男生，穿着无袖的球衣，脸上胳膊上全是汗。林倩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头顶懒洋洋地响起一声：“哟，这不是林妄洲的妹妹吗？” 　　语气轻浮，莫名地让人不舒服。 　　还有其他人附和着吹着口哨。 　　林倩微怔，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来，视线从左至右一一扫过。 　　李楠臣刚刚还气性儿不爽呢，这会儿见到林倩全散了。 　　他心想，我弄不了你林妄洲，我还不能欺负欺负你妹妹吗？ 　　“不是。”林倩极为平静地回答他，“我不是他妹妹。” 　　闷热的傍晚，没有一点凉风。 　　林妄洲去洗了把脸姗姗来迟后，见到的就是李楠臣把林倩堵住的场景。 　　他眯了眯眼，“啧”了声，刚要走上前，就听见林倩掷地有声地道： 　　“从辈分上算，我是他侄女，我得喊他叔叔。” 　　“您和我叔叔同辈，又是他的朋友，但看起来好像比他老一点。” 　　“我叔叔一直告诉我要对他的朋友礼貌。”林倩皱了皱眉，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就在李楠臣因为前半句话气得要跳脚时，她咧开嘴微笑，慢吞吞地开口：“这样吧，我喊你大伯。” 　　李楠臣：“……” 　　林妄洲：“……” 第013章 　　话音刚落，林倩就注意到了站在李楠臣后面不远处的林妄洲。 　　她眯了眯眼，目不斜视，直接与李楠臣擦肩而过，走到林妄洲的跟前，抬头，仰望着他。 　　林妄洲是真的高，一米八几的个儿，这会儿扎堆在全是刚打完篮球的运动系男生中，白色的无袖球衣，白底黑字的运动发带，即便颜色不鲜艳，也让他一跃成为人群中最靓的仔。 　　晚霞满天，悄无声息地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林倩打量着林妄洲的穿着，除了看出她爸是个真帅的衣架子外，还分析出了他可能没带饭卡。 　　就这身衣服，还能藏东西？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慢吞吞地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饭卡，准备尽孝道。 　　林妄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勾着唇，挑了挑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人群里跑出两三个女生，跑得急，没刹住车，还撞了林倩一下。 　　林倩蹙眉，扭头瞪了那几个女生一眼。 　　她那神态，和发了狠的林妄洲颇为相似，李楠臣惊了，他暗戳戳地走上前，围着林倩转了几圈，嘴里“啧啧啧”地发出感叹，须臾，转过头看向林妄洲：“洲哥，你们家的基因很强大啊。” 　　叔叔跟侄女都能长这么像的。 　　林妄洲噎了下，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那几个撞了林倩的女生却是来找林妄洲的，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站在中间的那位鼓足勇气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扭扭捏捏了片刻，才把矿泉水递到林妄洲的跟前。 　　“林妄洲，我给你买了水。” 　　之前林妄洲在篮球场打球时，也会遇到女生过来送水，有些直接送到他手上，有些则委托赵朗他们交给他，真拿了，接下来几天就会看到她们一直送，以至于后来每次去打球前，林妄洲都会自己到便利店抱一箱矿泉水出来，够他们球场上所有的哥们喝的。 　　自己带了水，有了推脱之词，渐渐的，就很少有人在球场上给他们送水了。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有堵在球场外的。 　　林妄洲颇为头疼，他懒懒地抬了眼，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林倩身上。 　　只见林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浑身的刺飒一下就张开了，她眯着眼沉着脸默不作声蓄势待发，像极了为保护好自己的仔而准备和老鹰战斗到底的老母鸡。 　　不知道为什么，林妄洲总觉得她脸上写着：你特么打主意打到我爸爸头上来了！ 　　“啧。”他觉得有趣，舌尖抵在牙齿周围，转了一圈。 　　林妄洲直视着林倩，缓缓地抬起手，仔细观察着林倩的表情。 　　果然，他的手离那瓶水越近，她的脸色就越不好。 　　女生看到林妄洲的动作，心里一喜。 　　几秒后，却又见林妄洲的手臂突然拐了个弯儿。 　　林妄洲揉了揉林倩的脑袋，“嗤”地一声笑：“愣着干什么啊，小朋友，快给叔叔买瓶水。” 　　晚风轻轻拂过，带走凝固的空气，吹散了心里的燥意。 　　那女生似乎是被这突发情况吓到了，尴尬地咬了咬唇，须臾，拉着她的小姐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倩舔了舔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赶紧把卡塞到林妄洲手里，昂首挺胸，抬了抬下巴：“买水多没有诚意，来，卡拿着，随便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食堂。 　　李楠臣两手交叠着环住自己的后颈，艳羡地感叹：“啊，我也想要个给钱花的侄女了。” 　　饭卡是上周拿到手的，充了一百块。 　　林倩当时刚来学校，时不时地要补充点笔啊本子啊之类的七七八八的物资，三天两头地往便利店跑，跑到今天，卡里还剩二十三块四毛五，都不够林妄洲多买盘肉。 　　刷卡的时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 　　林妄洲假装无事，慢条斯理地收回卡，眼神幽幽地看向排在他后面的林倩。 　　过了几秒，咬牙切齿道：“你把菜放回去，拿碗米饭就可以了。” 　　米饭一块钱一碗，他刷了之后，卡里还剩两块七毛，除去米饭的一块钱，还剩一块七，一块七也就能去旁边的便利店买包榨菜。 　　不明真相的林倩：“？？？” 　　那群男生早就找了位置坐下，一个个狼吞虎咽的都是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林倩抿了抿嘴，怨念丛生道：“爸爸，你这样做合适吗？” 　　话音落下，就听见林妄洲直接笑出声来。 　　沉默半晌，他不留情面地说：“哎，你记住了，以后没钱就别请爸爸吃饭。” 　　林倩：“……” 　　……… 　　…… 　　学校论坛上，有校友紧跟最近的微博热搜话题。 　　把名为“怎样让爸爸妈妈知道自己没零花钱”的讨论搬到帖子里。 　　毕竟是和同学们息息相关的，大家的参与度还挺高，帖子很快就被顶到了最前排，评论还在疯涨。 　　早自习，语文老师去了隔壁班。 　　林倩把手机压在书本下面，偷摸着在玩儿。 　　人类的本质就是喜欢“真香”，别看林倩嘴上嫌弃它是“老年机”，可真到了她手上，她玩起来可半点不含糊，这才几天，她就已经把她嘴里所谓的“老年机”给摸熟了。 　　周围同学玩什么，她也玩什么。 　　她刷着校园论坛，点进这个帖子。 　　里面五花八门的什么回答都有。 　　林倩挑了下眉，扬起一点唇角，点击下方的回帖，输入。 　　编辑好，还没有发送。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 　　她愣了两秒，手机就被抽走了。 　　林倩倒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到的是姗姗来迟的林妄洲。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过道里，垂着眼，看着手机屏幕。 　　须臾，嗤地一声轻笑，“哦，记得微信转账还给我。” 　　回复栏里，赫然写着： 　　【请爸爸去学校食堂吃饭，刚好饭卡里钱没了，然后，他给我充了饭卡。】 　　林倩：“……” 　　周四下午的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 　　外头的太阳猛如虎，地面烫到都能直接煎鸡蛋了，蝉鸣声越发聒噪。 　　平时一到体育课就格外兴奋的男同学们，今儿个也蔫巴巴的，屁/股黏在椅子上，起都起不来。 　　体育委员在讲台上拍桌，催促大家到操场集合。 　　紫外线无孔不入。 　　林倩跟着林妄洲走在了最后，借着林妄洲的身高，藏在他的影子下。 　　前面的几个女生手里都拿着书拿着笔记。 　　“她们好用功啊。”林倩眨眨眼，拽着林妄洲的衣摆小声道。 　　林妄洲哼了哼，没说话。 　　所以说，外界对他们国际四班有偏见。 　　他们班也是有勤奋的同学的，瞧瞧，瞧瞧，连体育课的时间都不放过。 　　这时，女生们悄悄说话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 　　她们当中有个是学习委员，平时默不作声的。 　　基本上看到她时，她就在座位上刷题，除了刷题看书，好像就没有其他的课余活动。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家里对她比较严格，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她考砸了，她爸来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直接骂哭她。 　　这事儿国际四班的同学都知道，都挺为她唏嘘不已的。 　　“我就怕有些知识点还没有复习到。”她心累地叹气。 　　另个女生劝慰她：“你也别这么悲观，这不是还没有考吗？” 　　“你学学我，没考试前我天天觉得自己能考第一，考完试，世界才塌。” 　　“所以在世界塌下来前，及时行乐才是硬道理。” 　　学习委员看向她的朋友，沉默许久，“我也不是悲观，我就怕退步了，我爸那人你也知道，估计又得骂我。” 　　女生“啧”了声：“也许你进步了呢？” 　　“进步了我爸也只会说就进步这么一点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林倩：“……” 　　林妄洲：“……” 　　俩人下意识地看向对方，对视数秒。 　　数秒后，林倩率先抱拳打破沉默：“爸爸，手下留情。” 　　光线落在手臂上，滋滋地烫，所有人都往阴凉处走，到了操场，也往阴凉处站。 　　这么热的天，体育老师不会再叫人跑步，顶多就是集合一下，点一下名，然后就地解散，等要下课了，再集合再点名再解散，可以说，夏季的体育课就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大课间。 　　树荫下，林妄洲后背抵着树干，倦懒地耷拉着眼。 　　手下留情肯定是会手下留情的，就他那点分儿他也不好意思不手下留情。 　　“啧。”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林妄洲回之以微笑：“放心，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成绩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他眼里虚着光，继续道。 　　闻言，赵朗在旁边嗷嗷叫地附和。 　　空气忽然安静，沉默了一会儿，林倩看着林妄洲，渐渐地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顾虑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地：“希望你以后看到你的孩子考零蛋的时候，也能继续保持现在的风度。” 　　“千万不能轮到你当爸爸了，你就开始双标。” 　　林妄洲：“……” 　　就地解散后。 　　林倩跟着林妄洲到了大樟树底下，林倩心里其实还想着翻围墙出去玩儿这事。 　　她巴巴地跟着林妄洲，欲言又止。 　　就在这个时候，季淮南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副牌：“打牌吗？” 　　林倩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她想也不想地就点头：“打。” 　　与此同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侧过身向她爸林妄洲求证。 　　“我说，你之所以要通情达理，是不是因为你自身难保？” 　　肯定是的，她其实看得出来，爷爷奶奶很关心她爸在学校的情况。 　　林倩抿着嘴偷笑。 　　闻言，林妄洲懒懒地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睨了林倩两眼，“你别笑。” 　　“我们俩肯定同病相怜你信不信？就算我不怎么样你，也不能代表你爷爷奶奶不怎么样你。” 　　林倩“呵”地一声冷笑，对此言论十分不屑。 　　她敢笃定，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不会用成绩来衡量她的人，只有她的爷爷奶奶。 第014章 　　苍桦高中的月考是三个年级同步进行的，按照惯例，高一高二的会放在一起考，高三的则单独拎出来，考场不够了，就去开放旁边的物理化学实验室。 　　考试分为两天。 　　这次学校领导狠了点，特意把考试的时间安排在了星期二和星期三。 　　周日晚自修时，老胡把该消息带到了他们国际四班，补完课身心俱疲四班的同学们听完后，反应平平，满脸冷漠，很是淡定，最多的也就是趴在桌上做着没有任何意义的长吁短叹。 　　十年寒窗苦读，经历了大大小小那么多场考试，老实讲，他们抱怨依旧会抱怨，但麻木也是真麻木。 　　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也在老胡意料之中，他眯着眼笑，笑容里夹着不怀好意。 　　好半晌，老胡才慢悠悠地继续道：“星期五成绩就会出来，赶在你们回家放国庆前，我会把你们考的分数编辑好短信，用校讯通发给你们家长的。” 　　话音一落，刚刚还陷在沉闷里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可以这样？” 　　“摆明了不让我们国庆七天好过啊。”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怨声载道。 　　“我说这学校怎么想的？”赵朗半侧过身，拿着生物书面向他的同桌季淮南，视线还时不时地往斜后方的林妄洲那边瞟，不多时，他漫不经心地顶着生物书在指尖上转了起来，“老是搞这些小动作。” 　　季淮南“嘿”了声，挑唇：“搞就搞呗，又不关你什么事儿。”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赵朗的父母早就认清了现实，对赵朗的成绩不抱期望了，“确实，我爸妈对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学校不惹事儿不挑事儿。” 　　静默了几秒钟。 　　一直没说话的林妄洲突然“嗤”了下，语气里带了些轻浮的腔调，“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好歹我没有压力啊。”赵朗没心没肺地嘿嘿嘿地笑着。 　　笑完，还不忘冲着林妄洲挑衅地扬眉，刺他两下，“洲哥，你这学期怎么没请家教了？” 　　比起赵朗父母的破罐子破摔，林晔东他们对林妄洲可要有毅力多了，他们自始至终都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肯努力，肯定会逆袭。 　　所以，他们曾锲而不舍地为林妄洲的成绩谋出路。 　　但请来的家教，基本上上过两三节课后就主动辞职了。 　　林晔东被气到不行，但也无可奈何，以至于到现在，就想着等林妄洲高中毕业了，花点钱送他到国外留学。 　　林妄洲“呵”地一声冷笑，半起身把赵朗的脑袋摁了回去。 　　教室里，充斥着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儿。 　　窗外，月光皎洁。 　　这些话题都不是她感兴趣的，林倩难得安静地托着腮，迎着光眯着眼，看着别处发呆。 　　没过多久，有三四个学生出现在他们班门外，手里拿着浆糊和纸张，来了就直奔他们班前门，一个扶住门，一个在门上刷浆糊，还有一个把纸张贴到门上。 　　林倩眨眨眼，拿胳膊肘撞了下林妄洲，不懂就问：“那是干什么？” 　　“考试座位安排表。”林妄洲露出“这你都不知道”的嫌弃的表情，过了会儿，他身体稍稍往前倾，眉梢一挑，摸摸下巴，大慈大悲道：“按成绩排的座位，你是新转来的，估计跟我一个考场，不是在六楼的化学实验室，就是在五楼的生物实验室。” 　　“为什么跟你一个考场？”林倩下意识地问。 　　猝不及防的问题，林妄洲没有防备，也下意识地回答：“因为劳资成绩差，肯定在最后一个班考，你刚入学，没以前的成绩，肯定也在最后一个班。” 　　话音未落，他们这块区域就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林倩扭头看着她爸，好半晌：“……噗。” 　　林妄洲：“……” 　　考试座位表贴出来后，下课铃打响，每个班的班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都出动了，争先恐后地看自己在哪个班考试。 　　本来还是承载小打小闹的走廊瞬间变成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林倩连自己班班门口的都还没有看到，就被其他人给挤了出来，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飞蛾绕着它转个不停，前面又挤不进去，后面又不断有人涌上来。 　　时不时地还被人踩上两脚，挣扎片刻，林倩识时务地选择了放弃。 　　她回到教室，回到座位。 　　凌乱的发型让林妄洲为之侧目，林妄洲噙着笑：“哟。” 　　林倩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妄洲欠揍的模样，没忍住，狠狠地瞪了他两下。 　　他也不恼。低下头继续玩游戏。 　　过了两分钟，赵朗和季淮南勾肩搭背地回到教室。 　　“看到了。”坐到椅子上，赵朗喘着气儿，“洲哥，林倩还有我，我们仨在六楼的化学实验室。” 　　顿了顿，又酸溜溜道：“淮南这狗子在国际六班。” 　　他们仨，其实也就季淮南的成绩好点，能够一直稳定在中游，从不拉低他们国际四班的平均分。 　　“行，知道了。”林妄洲心不在焉地点头。 　　几分钟后，待“Game over”显示在屏幕上，林妄洲这才锁了手机，放回抽屉。 　　他摸摸鼻子，无所事事地看向窗外。 　　夜晚的打响了上课铃的校园，在路灯下，多了几分宁静。 　　吊扇扑扑地转着，削死了前来寻光的飞蛾。 　　林妄洲回过神来，转过头，拿着笔捅了捅林倩的胳膊：“听到没？” 　　林倩微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啧。”林妄洲不耐烦了，舌尖抵了抵上颚，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你在六楼的化学实验室考试，赵朗说的你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林倩连连点头。 　　但她其实关心的不是自己在哪个班考试。 　　她跑出去看考试座位表，是为了找找看有没有“童瑶”这个名字。 　　可惜她势单力薄，刚出去就被乌泱泱的人群给吞没。 　　沉默了一会儿，林倩扭过头，托着下巴问林妄洲：“全校学生的名字都在这些座位表上吧？” 　　“这问题还用问？”林妄洲不疑有他，点了头。 　　林倩没再说话了，她看向别处，眯着眼，若有所思。 　　她打算明天等看的人少的时候，再一个班一个班地找过来。 　　……… 　　…… 　　隔天傍晚。 　　早早地冲到食堂吃完晚饭后，林倩就先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苍桦高中总共有三幢教学楼，每个年级各占一幢，一幢有六层，每层五个班。 　　这要是从头到尾地找下来，不得不说，可真是个大工程。 　　她妈妈比她爸爸小了两岁，先去高一高二年级那边找是最明智的。 　　橘红的落日悄悄移步到西边，刺眼的光线渐渐温和下来。 　　金色的晚霞洒在校园内的每个角落，黄昏时期的热风将不远处的嬉闹声带过来。 　　林妄洲刚到寝室洗了个澡，去了一身的汗，现在浑身清清爽爽的，没有了去打篮球的欲望，他一边拒绝了狂热篮球爱好者李楠臣同学在死皮赖脸的情况下下的挑战书，一边甩着湿漉漉的碎发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不是，美好的休息时光不该在教室里浪费啊。”李楠臣不死心。 　　篮球砸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带着节奏的响声。 　　林妄洲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懒得搭理他。 　　“行，你厉害。”李楠臣咬了咬牙，转了转头，微微活动了下脖颈，准备不在林妄洲身上耗时间了，他转过身，准备回篮球场，也就这转身的刹那，让他看到了在对面高二教学楼一楼的林倩。 　　李楠臣赶紧拽住林妄洲的胳膊，昂了昂下巴：“诶诶，那不是你侄女吗？” 　　林倩从六楼开始往下找，找到一楼。 　　高一整栋教学楼找下来，毫无收获。 　　现在高二这边她也快找完了，依旧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嘶。”林倩蹙了蹙眉，额头上冒出细汗。 　　她就纳了闷了，这么大个学校，连个同名同姓的都没有，她妈妈那名字挺普通的啊！ 　　林倩很少听童瑶说起她自己的事儿，以至于现在，需要用这么笨拙的办法大海捞针。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都花了，她扶住门框，喘气。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林倩以为是这个班的同学要进教室，她垂着眼，看着脚尖，几秒后，侧了侧身子，让出半条道儿。 　　耳边倏地传来一声低笑。 　　“呵”地一声，短促，又莫名地熟悉。 　　林倩虎躯一震，猛地抬头，果然，是她爸林妄洲。 　　“你这，怎么找到高二这边来了？”林妄洲挑着眉问，“找谁呢？” 　　“……”林倩心里一虚，视线下意识地躲开林妄洲的注视。 　　人群里打闹谈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舔了舔唇，想胡乱找个理由，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上来。 　　嘛的，太失败了。 　　她爸对她谎话连篇，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怎么也做不到！ 　　嘴怎么就这么笨呢，林倩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顿了顿，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话，她昂首挺胸，再次直视着林妄洲，轻声道：“我，想找找看……” 　　“这学校里有没有我妈。” 　　林妄洲：“……” 　　空气忽然安静。 　　四目相对，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看林妄洲一直不说话，林倩这心里就更虚了，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虚，须臾，她闭了闭眼，打算直接把话摊开，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打破现阶段的尴尬。 　　她故作轻松，跳起来撞了下林妄洲，随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都不想知道我妈是谁的吗？” 　　林妄洲抿着嘴，沉默着，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他险些被林倩的问题呛到咳嗽。 　　“不想。”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林倩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把咳嗽硬生生忍下来后，林妄洲面无表情了片刻，没过多久，他嘴角的弧度忽然往上扬了扬。 　　他“啧”了声，光束在他脸上打下阴影，他抬起下颌，似笑非笑：“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倩眨眨眼，愣住，几秒后，她仰起脸，犹豫不决道：“都听吧。” 　　晚风微热，燥意暗浮。 　　热闹在晚自习预备铃打响的刹那，有了偃旗息鼓之势。 　　就在这时，林倩听到她爸林妄洲说： 　　“假话是知道干嘛，谈恋爱多耽误学习。” 　　林倩：“……” 　　“这真话嘛…”一句话拆成两半。 　　语调还抑扬顿挫的，林妄洲可真是卖了一手好关子，待看到林倩眼底闪着期盼的光后，他才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道：“我怕她长得不好看。” 　　林倩：“……” 第015章 　　星期二，考试的当天。 　　晨曦的微光偷偷出现在远方的天边，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留下它的足迹。 　　清晨的校园宁静又祥和，偶尔还有几阵凉爽的轻风掠过，路过食堂，卷走了肉包子的香气。 　　今儿个赶早起的学生比平时多了些，起床铃还有半个小时才打响，就陆陆续续地有人从寝室楼出来，低着头，步履匆匆，直奔教学楼，教学楼那边的教室里的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不多时，便传出来了朗朗读书声。 　　像今早考的语文，古诗词、文言文完全可以临时抱佛脚的。 　　林倩就是奔着这点，她特意设置了五点五十的闹钟，早早地起床，早早地赶到学校，早早地进入教室，早早地翻开书，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垂着脑袋，捂着耳朵，皱着眉，嘴里碎碎念着开始死记硬背。 　　她是这么想的，能多捞一分是一分，能让她爷爷奶奶少心寒一点是一点。 　　也就语文和英语上能这样钻空子了，像数学，除了信心满满地写下个“解”，接下来啥也不会。 　　想到这，林倩无奈地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同样赶早来到教室的寥寥无几的几个尖子生像见了鬼似的神色古怪地看着林倩。 　　他们国际四班相比较于其他班而言，这会儿难得的安静。 　　于是，尖子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如数灌进了林倩的耳朵里。 　　“林倩成绩应该不差吧？你看她的状态。” 　　“可是平时也没有看出来啊！” 　　“啧，吴亚蓓这你就不懂了吧，真学神才是大隐隐于市的。” 　　“说的也是，可能就是藏得深，然后专门挑考试的时候一鸣惊人。” 　　林倩揉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听到这些讲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的揣测，差点笑出声。 　　九点开考，提前十五分钟进入考场。 　　考试两天的早自习没有人来管，林妄洲他们成群结队地进到教室时，已经快八点半了。 　　进到教室的刹那，视线落到林倩身上时，林妄洲也吓了一跳。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站到林倩的桌前，懒懒地垂着眼，须臾，伸出手，从林倩手里把语文书抢走，翻了翻，扬唇：“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倩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朝阳的光束悄悄落在他俩身上，林倩直接站起身，把书抢回来，再瞪他两眼。 　　加上今天，他的桌子上已经两天没有出现糯米团了。 　　林妄洲迎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舌尖抵着齿槽，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儿，赵朗似乎是看出他俩在闹矛盾，他嘿嘿嘿地笑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往这边瞧，林妄洲压了压气性儿，没压住，伸出手把赵朗的脑袋往回摁，见他不再动弹了，这才微微俯下身，凑近林倩，压低声音：“不是，这就生气了？” 　　没看出来啊，还挺护着你妈妈的啊！ 　　闻言，林倩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地和林妄洲对视，须臾，一字一顿道：“我没有生气。” 　　“嗤，你可照照镜子吧，你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林妄洲哪里会信她的话，生没生气他还感受不出来吗？他并不听她的陈述，直接戳穿她，顺道着，还从兜里掏出一面圆形小镜子扔给林倩。 　　林倩拿着小镜子，有点懵。 　　以至于忘了站起来让林妄洲进座位了，林妄洲也不在意，直接从季淮南那边翻进来，坐下，再慢条斯理地整理考试要带的工具等。 　　“你怎么还有这么精致的小镜子呢。”林倩咂咂嘴，很是惊奇。 　　这特么的得多有少女心啊！ 　　没想到她的爸爸是这样子的爸爸。 　　话音刚落，小镜子就被林妄洲给抢了回去，他低着头，照着镜子，拨弄着头发，答非所问地解释：“爸爸每天就是被自己这张脸给帅醒的。” 　　林倩：“……” 　　……… 　　……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考到十一点半结束。 　　语文在所有学科里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林倩一路奋笔疾书，然后在作文题前硬生生地停下了笔。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语文老师出的试卷，作文大题居然是根据朱自清的《背影》写自己眼中的父亲的背影。 　　林妄洲就坐在林倩的右前方不远处，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趴着补觉的背影。 　　她爸在考场睡觉的背影，这特么能写吗？ 　　林倩抽了抽嘴角，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盯着空白的作文格看了许久，这才开始动笔，胡编乱造。 　　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交卷铃声打响的刹那，考场里就变得闹哄哄的了。 　　林倩之前有和邱若楠约好，考完了直奔食堂的，邱若楠所在的考场离食堂近，把握好时机的话，可以排在队伍前面，她先替她排好队，而自己现在得赶紧赶过去去跟她汇合。 　　幸亏她坐在倒数第二个，倒数第一个把卷子收上去后，林倩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去跟林妄洲打声招呼，就“咻”地一下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待林妄洲被赵朗摇醒，睡眼惺忪地往后排望时，林倩已经不见了。 　　“欸，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哪里惹到林倩了？”赵朗扒了张板凳坐下，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贱兮兮的，他挑着眉，摆出一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表情：“你想想，林倩之前可不是你身后的跟屁虫嘛，有事没事地就爸爸长爸爸短的，从昨天，啊，不对，从前天晚自修开始，好像就没听她喊你爸爸了啊。” 　　“怎么，亲叔侄拗成父女组，现在闹崩决裂了？” 　　林妄洲蹙了蹙眉，没说话，随后，侧过头，打了个哈欠。 　　他自己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听赵朗这么一说，好像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儿。 　　林妄洲眯起眼，思量了片刻后，舔了舔唇瓣，无所谓道：“决裂就决裂呗。” 　　外头阳光炽烈，水泥地被晒得浇了水就能冒烟。 　　树荫挡不住酷暑的攻击，蝉鸣的嘶叫声不绝于耳。 　　林妄洲慢悠悠地从教学楼出来，双手插着裤兜，昂着下巴。 　　须臾，忽然慢下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勾着赵朗的肩膀，赵朗嫌弃他，想把他推开，没推动。 　　“问你件事儿，你要是不经意间惹怒了个小孩，你会怎么安慰？” 　　赵朗吃惊：“还用安慰？” 　　“不是直接瞪一眼，说几句威胁的话就能解决的吗？” 　　林妄洲被噎了几秒，忍住抬脚踢死他的冲动，刚稍稍不耐烦地“啧”了声，就听到赵朗问他：“你怎么把小孩弄哭了？” 　　正午的紫外线强到让人避之不及，热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 　　林妄洲抿了抿唇，思忖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我，说她妈妈坏话了。” 　　大概是坏话吧，他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他觉得自己实话实说没毛病，谁特么会对个陌生人感兴趣啊。 　　“那你真够缺德的。”赵朗想也不想地就回答。 　　怼地林妄洲无话可说。 　　赵朗的脑筋都是直的。 　　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还真以为林妄洲嘴里说的小孩是四五岁的小朋友，压根就没去想林妄洲在学校里上哪儿去把小朋友给惹恼去，也没去联想林妄洲嘴里说的故事情节是否跟他这个旁观者清看到的并在前十几分钟向林妄洲提出的疑问雷同，他就像个傻白甜，尽心尽力地给林妄洲出谋划策。 　　“这种情况的话，因为是小朋友，你可以对症下药，买几颗糖或者买点对方感兴趣的玩具就好了。” 　　顿了顿，又问：“你知道小朋友感兴趣什么吗？” 　　拐进林荫道，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光线，还是格外地热。 　　林妄洲沉默半晌，不太确定地点头：“大概知道。” 　　考试只安排在白天。 　　晚上照常上晚自习。 　　理综考下来后，林倩就成了一条废鱼。 　　思绪彻底放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怎么也好不了了。 　　早上为了争那一两分的好看，在理综试卷发下来的那刻，她就知道全毁了。 　　她只能做着无谓的挣扎，希望蒙的都对。 　　她本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只是她爸林妄洲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说：“你没考好待遇也一样，别忘了，你在家拗的勤奋小学霸的人设。” 　　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倩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停地长吁短叹。 　　过了会儿。 　　旁边椅子拖动发出了刺耳的“嗞啦”声。 　　林倩下意识地往林妄洲那边一看，就见林妄洲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 　　白炽灯明亮，吊扇晃悠着由慢转快，渐渐地扇出了风。 　　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她说，林倩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眨眨眼。 　　须臾，她主动出击：“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林妄洲挑眉，拧开瓶盖，喝了半瓶水：“等考完试，爸爸带你出去玩。” 　　“！！！” 　　林倩窃喜又震惊地将眼睛瞪圆，被理综伤害过后带来的郁闷瞬间一扫而过，她猛地挺直腰杆：“真的吗？” 　　见林妄洲点了头，兴奋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跟爸爸一块翻围墙逃课，这段人生经历多酷，值得她以后用来吹嘘的。 　　之前林妄洲死活不同意这件事，这会儿突然就答应了，而且还是主动提起的，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冷静下来后，她睨了林妄洲两眼，打量着他：“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林妄洲懒得搭理她，翻了个白眼，不再看她。 　　他不说，也没关系。 　　林倩抿了抿嘴，反正目的达到了，过程是怎么样的，她可以不去探究。 　　大约过了两分钟，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倩缓缓地勾起一抹笑，随后慢条斯理地凑近林妄洲，手撑着桌面，盯着林妄洲的眼睛：“爸爸，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不要讲了。”林妄洲斜她一眼。 　　“我不，我就要讲。”我得替我妈妈报仇！ 　　林倩咧了咧嘴，挑起眉，满脸的揶揄：“就是你前天说的谈恋爱影响学习的假话……” 　　“等我妈见到你了，她也可能根本不想跟你谈恋爱。” 　　林妄洲：“……” 第016章 　　两天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周三下午英语考完后，所有人先回到教室，把堆砌在讲台、书橱等各个角落的属于自己的书拿回来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推桌子搬椅子的冗长刺耳的声音充斥在班里。 　　还有些同学对起了答案，交流起了考后感，交流结束又开始唉声叹气。 　　此时此刻，仅存的，可以用来慰藉他们受了伤的心灵的，大概也只有晚上的电影了。 　　班长推开教室的门，径直往里走，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水杯，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他刚从老胡的办公室里跑下来，大汗淋漓，热的要死，站在吊扇底下，拽着T恤往外扯，不断地扇风，他休息了片刻，喘了会儿气，“同学们，今天晚上看《复联》啊。” 　　话音一落，原本就聒噪的教室直接沸腾了。 　　尤其是后排的男生，卷着书对着天发出了狼的吼叫。 　　林倩把平常不怎么用的书塞进抽屉，听到班长的话后先是怔了两秒，随即侧过脸，蹙着眉，眯起眼平静地看向她爸林妄洲，“什么电影？” 　　她怎么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晚是林妄洲带她翻围墙出去浪的日子。 　　都画押说好了的。 　　林妄洲挑了眉，缓缓地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抿紧唇，没说话。 　　倒是赵朗，估计正时刻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呢，他们稍有些风吹草动，他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积极地替林倩解答疑惑：“这是我们苍桦的传统，每个学期刚开学，第一个月的月考后，学校会组织各个班级放电影。” 　　听到这回答的林倩耷拉下眼，沉默了。 　　燥意被橘红的晚霞覆盖，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林倩把剩下的书搁在桌面上，她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桌底的脚背上，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这考完试组织看电影是苍桦的传统，按道理说，林妄洲他肯定是知道的啊。 　　既然知道…… 　　那带她出去玩儿这件事儿，他不选昨天不选明天，偏偏选择了今天，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是故意的？ 　　“啧。”林倩不爽了。 　　这样的晚自习谁想逃啊！ 　　过了会儿，她猛地抬起头，要不是忌惮他是她爸的身份，她还真想拽着他的衣领晃他几下，林倩危险地眯着眼，陡然逼近林妄洲，咬牙切齿，声音里透着股寒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哼。”林妄洲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这相当于是默认了。 　　林倩：“……” 　　林倩简直要被林妄洲给气死。 　　她觉得自己晚饭也不用吃，气都气饱了。 　　眼刀子簌簌簌地往他身上剜。 　　林妄洲倒是不痛不痒，老神在在，反正他又不气。 　　班里收拾地差不多后，教室里的人就慢慢变少了，要么去了食堂，要么回了寝室，鼎沸的嘈杂声渐渐歇下。 　　“爸爸是为你好。”林妄洲假装语重心长。 　　他就不明白林倩生气的点儿在哪儿。 　　今天晚上全校组织看电影，黑灯瞎火的，戒备也不像往常那般森严。 　　学校里多少小情侣会趁着这个机会偷偷躲在角落里牵牵手谈谈心的。 　　明摆着的天赐良机，不抓紧才是傻。 　　这要搁在平时翻围墙出去，被值周老师逮着的机率更大，风险系数更高。 　　啧，老父亲用心良苦，没人能明白。 　　林妄洲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沉吟片刻，他扭过头，直直地望着林倩：“我只带你一次，要么去，要么不去，你自己决定。” 　　这是彻底要把路给逼死了。 　　林倩倒吸了一口气，思忖数秒，咬咬牙：“去。” 　　当然要去！ 　　“行。”林妄洲点头。 　　没一会儿，他踢了踢前桌的椅子，还没等季淮南把头转过来，他就问：“晚上你们翻墙出去玩吗？” 　　“不去。”回答林妄洲话的是赵朗，他坚定不移地表示：“翻围墙不如看《复联》。” 　　有《复联》看谁还爬出去上网啊。 　　“你听听，你听听。”林倩逮着机会就着急，“换个日子再出去不成吗？我们今晚在班里嗑瓜子啊！” 　　话音一落，林妄洲一个眼神扫过来，林倩噎了噎，闭了嘴，放弃挣扎。 　　夏日的天色暗地比较晚，六七点钟，外面还透着淡淡的紫光。 　　此次翻墙行动就只有林妄洲和林倩两个人参与。 　　为确保万无一失，为保证林倩不被抓不被记过，林妄洲难得有耐心，坐在班里等着天黑下来。 　　彼时，电影已经放了快二十分钟，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林倩双手握拳/交叠着撑在桌面上，下巴磕在自己的拳头上，眯着眼，看着屏幕，渐渐地入了迷。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了些许凉意。 　　林倩回过神，瞥了林妄洲两眼，坚定的内心再次动摇。 　　她皱着脸，犹豫了两秒，凑近林妄洲，“我夜观天象，今日真的不宜出门。” 　　顿了顿，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不如明天？” 　　“嗤。”听到这话的林妄洲懒懒地睨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老话：“要么就今天，要么就算了。” 　　教室里除了放映机里投射到幕布上放出了光，周围黑漆漆黑漆漆的一片。 　　林妄洲拿胳膊肘撞了撞林倩，昂起下巴：“走不走？” 　　“走。”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座位。 　　林妄洲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昂首挺胸，无所畏惧。 　　而林倩，为了让老胡在她爷爷奶奶面前说几句好话，辛辛苦苦地维持着自己乖学生的人设，她走在后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后门走，走到一半，忽然被揪住了命运的领子…… 　　林妄洲看不过去，折回来，直接把她拖走。 　　这么大的学校，离开了教学楼，瞬间就变得寂静无声。 　　过道里没有人，操场上没有人。 　　只有两旁的路灯照亮了夜行的路，路灯下，小虫子嗡嗡作响。 　　林倩跟着林妄洲走，穿过林荫小道，往校门口的东边矮墙方向走。 　　越接近目的地，林倩就越兴奋，连带着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直接冲到前面。 　　林妄洲有些看不过去，满脸嫌弃，他抬起手，非常不客气地把林倩给拽了回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对逃课这种事情这么感兴趣？” 　　“跟你学的。”林倩拍拍脸，选了个最直截了当的答案。 　　她仰起脸，望着林妄洲：“主要我觉得跟你一起逃课，很酷。” 　　“我的青春跟爸爸一起翻过围墙。” 　　“我不是为了墙外的花花世界，我是为了跳上围墙时居高临下的快感。” 　　林妄洲：“……” 　　话是他挑起来的，可现在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茬。 　　皎洁的月光悄悄洒落在他们身上，沉默蔓延开来。 　　过了会儿，林妄洲突然“啧”了声，他舌尖抵着齿槽，垂眸凝视了林倩片刻。 　　他敛了笑，皱了皱眉，问：“林倩，你老实说，你之前时不时经常逃课出学校？” 　　话音一落，林倩直接停住脚步，顿了顿，后退两步。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特么的这都能猜出来？ 　　“不，我没有。” 　　“绝对没有。” 　　她欲盖弥彰：“这是我人生第一次。” 　　晚风吹拂着簇拥在一块儿的树叶，挤地它们奏起了乐章。 　　林妄洲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他看到林倩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紧张表情，心下立刻就了然了，他耸了耸肩，没说话。 　　一直到围墙底，他才再次开口：“要我托着你吗？” 　　说是矮墙，其实还是高的。 　　林倩眨眨眼，想起了上次林妄洲摔在她跟前的场景，果断摇头，“我自己可以。” 　　“说不定比你厉害。”她挑起唇角，明目张胆地挑衅。 　　闻言，林妄洲“嗤”地一声冷笑，他倒退一步，比出一个“您先请”的手势。 　　林倩也不客气，她转了转脖子，甩了甩胳膊和腿，往后助跑，冲刺，刷刷刷刷的，几步上墙。 　　“可以啊。”林妄洲流氓似的“吁”地吹了声口哨，拍拍手，“一点不像人生第一次。” 　　可不，上一秒还信誓旦旦，下一秒就自扇嘴巴。 　　林倩噎住，捂住脸。 　　过了会儿，破罐子破摔：“赶紧的，给你留了个位置，快上来。” 　　她挪了挪脚，不着急下去，蹲在一旁。 　　“行。”林妄洲的助跑距离明显比林倩缩短了一半，论矫健程度，很明显，是林妄洲更胜一筹的。 　　他俩蹲在围墙上，眺望远方。 　　“出去干嘛呢？”他是肯定不会带林倩去网吧的。 　　那儿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不适合她。 　　这问题，让早就打算好了的林倩眼前一亮：“去吃夜宵啊！” 　　“行。” 　　做好决定，两人也不打算继续“高处不胜寒”了。 　　正拍拍手准备跳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束从正前方照过来。 　　将将好打在他俩身上。 　　“我就知道今天会有人翻围墙。” 　　“哪个班的，把名字报上来。” 　　浑厚严肃的声音，简直令人振聋发聩。 　　林倩猛然低下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就在他们脚下，有位中年男子叉着腰怒瞪着他俩。 　　林倩也不认识他，她眨眨眼，满脸疑惑地盯着他瞧。 　　沉吟数秒，稍稍侧过身，凑到林妄洲跟前，问：“他是谁？” 　　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数，应该是这周的值周老师。 　　“……”林妄洲面无表情。 　　谁特么知道会真的不宜出行！ 　　好半晌。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 　　抬手捂住脸，幽幽地道： 　　“我们学校的 　　副校长。” 第017章 【一更】 　　灰淡的高空高高挂起一轮明月, 草丛里的虫鸣声打破夜的宁静。 　　林倩听见林妄洲的回答后, 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准备往回跳，她想, 只要跑得快，她和林妄洲就能顺利消失在夜色中。她故意发出一声尖叫, 试图声东击西，随即扯着林妄洲准备转身, 后面，门卫大叔及时地打亮了手电筒。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短暂的沉默过后, 他俩垂头丧气，缴械投降。 　　副校长是比教导主任还恐怖的存在。 　　他抓到违纪的学生, 也不带到办公室，在哪儿抓到就呆在哪儿，批评教育也要当着路过的来来往往的师生的面儿，不过此时此刻, 这个角落里没有其他人，但也不耽搁他像审讯犯人似的高举着手电筒，将手电筒直直地怼在林妄洲和林倩脸上。 　　光线如利箭, 尖锐又刺眼。 　　“林妄洲，又是你啊！”副校长单手叉着腰，在林妄洲跟前来回踱步。 　　见到老熟人，既感觉在情理之中, 又难免十分头疼。 　　教育学生，最怕遇到油盐不进的，林妄洲就是该类型的典型代表，每次逮到他他都是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抖着脚，歪着肩，不当回事地噙着笑，跟他讲道理永远地左耳进右耳出。 　　林妄洲挑挑眉，从容不迫地“嗨。” 　　一声“嗨”又把副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他的脑袋骂“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啊。” 　　见林妄洲又耷拉下脑袋不准备搭理他的模样，他的视线就开始不住地往林妄洲旁边的女生身上瞟，“你是谁啊？哪个班的？怎么跟这小子混在一块了？” 　　学校抓早恋抓地最严格，不过看这俩，也没什么不对劲。 　　林倩没看懂副校长审视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刚准备回答，下一秒，就被林妄洲打断“老师，考完试放松的方式有很多，我们不想看电影您也不能逼我们呀。” 　　他倒是厉害，知道反将一军。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僵持了将近二十分钟，把林倩的信息也都扒出来后，副校长口干舌燥，将他俩的名字记进册子后，就挥挥手，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他们赶回教学楼。 　　“行了，今天的事儿怎么处理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联系的。” 　　扣分根本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得来记狠的，最好可以斩草除根的。 　　林妄洲停下脚步，转过身，半点不怕地冲着副校长敬了个礼，勾着嘴角，笑容灿烂。 　　直到从小树林里拐出来，踏上塑胶跑道，林倩小跑几步追上林妄洲“你看，我就说今天诸事不宜。” 　　林妄洲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两眼，懒得回话。 　　“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她觉得副校长的可怕是危言耸听了，顶多就是唠叨了些。 　　唠叨中又带了许多的无可奈何，好像根本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了似的。 　　明明是纸老虎啊，林倩咂舌，她哪里知道这是副校长和林妄洲斗智斗勇却屡战屡败后的自暴自弃的行为，副校长在其他学生面前，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林妄洲嘴角上弯，似笑非笑“还能怎么处理？写检讨呗。” 　　这件事情严格意义上讲，是她连累了她爸，林倩心里门儿清，她张了张嘴，想说“检讨我给你写”，还压在喉咙口的时候，再次被林妄洲给打断，“再等国庆回来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念呗。” 　　“这么严重！”闻言，林倩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这种“凌迟处死”是要遇到聚众斗殴这种大事儿才会上的。 　　洒在尽头的水泥地上的月光柔和到容易安抚人的情绪，沉默半晌，林倩仰起脸，抬起手拍拍林妄洲的肩，微笑“没事，爸爸，我陪你。” 　　林妄洲翻了个白眼，呵呵两声。 　　月考的成绩在星期五的中午出了。 　　为了赶在放国庆前给学生们“惊喜”，各科批卷老师齐心协力，通宵达旦。 　　中午午休结束的二十分钟的自习课，被班主任老胡占过来，用以念成绩念班级年级排名。 　　上课铃还没打响，老胡就拿着笔记本到了教室。 　　他打开投影仪，打开笔记本，将两者连接起来，再点开桌面上的excel表格。 　　表格里的数据跳出来，班里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伸长了脖子在张望。 　　“都看看，你们的成绩都出来了啊。”老胡叹了口气，半侧过身，一只手撑在讲台桌上，老生常谈道“考得怎么样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在。 　　看样子班级排名也是一如既往地稳定在倒数前五。 　　国际班和实验班各有十二个班。 　　实验班里的各个都是学霸，他们国际四班在国际班里比较是倒数前五，那么，在国际班和实验班加起来，估计也在倒数前五。 　　凄凄惨惨戚戚，老胡都已经麻木了。 　　“成绩已经发给你们家长了。” 　　话音刚落，唏嘘声此起彼伏。 　　前排的同学接过老胡递过来的假期安全通知书，往后传。 　　底下的同学有不少关心自己的成绩自己的排名的，也有不少，完全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林妄洲借着高高堆起的书，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嚼着口香糖，打游戏打地正起劲，林倩凑过去看了眼，就见他正操控着虚拟人物扛着把枪在海岛穿梭，凑地近些，还能听见从耳机里传出来的开枪时的突突声。 　　林倩撇撇嘴，没什么兴趣，几秒后，正襟危坐，托着腮继续看向正前方的放映幕布。 　　表格在老胡的操作下正在慢慢往下拉，拉到中下位置，林倩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十四名，靠英语和语文拉了点分，理综和数学的分数难看到不忍直视。 　　再往下拉，她看到了她爸林妄洲的分数，总分两百十二，班级排名四十二。 　　国际四班总共四十六个学生。 　　林倩“……” 　　林倩面儿上镇定到不动如山，心底早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开始五十米冲刺托马斯旋转了。 　　我特么考得比我爸好！ 　　我特么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满足了，满足了，以后她爸再敢念叨自己次次考第一，她就送他几个嘲讽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我，在你前面八位。”林倩看林妄洲这局游戏结束了，迫不及待地赶上去炫耀，比了个数字八的手势反复在他眼前强调，她嘚瑟地抖肩，笔套套上又拧开拧开又套上，“you see see you，one day day的。” 　　手机“砰”地一声往抽屉里一扔，林妄洲冷冷地瞥了林倩一眼。 　　“你别得意。”他波澜不惊。 　　同样的话他能拿出来刺伤林倩好几遍“三十四，小学霸好厉害哟。” 　　林倩噎住，无言以对。 　　她的奶奶许穗是个固执的，坚决认定林倩是学霸不动摇，不管林倩怎么解释，她都笑眯眯地敷衍地让林倩别谦虚，再加上她爸林妄洲时不时地在旁捣乱，添油加醋，谎话连篇，替林倩她稳固了人设。 　　林倩想掰也掰不了，到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 　　坚决在人前勤奋，人后成绩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林妄洲斜睨着她，笑得贱兮兮的，“你说，我妈现在看到你的分数会是什么表情？” 　　林倩“……” 　　林倩咬牙切齿“你闭嘴。” 　　也许是说话的声音太大，就在这个时候，老胡的目光似利箭刷刷刷地射过来，他旁敲侧击，希望能制止他们的闲聊“有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考得很不错了？” 　　只可惜他的首次提醒并没有得到林妄洲和林倩的重视。 　　父女俩各自呕着口气，言语“攻击”，互不相让。 　　老胡眯着眼，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怒火中烧，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林倩，林妄洲，你俩给我滚到教室外面站着。” 　　“班长上来一下，把这成绩再由上到下拉给同学看几遍。” 　　说完，他背过手，气呼呼地率先走出教室，等他俩出来。 　　班里的同学瞬间噤了声，转过头来瞧了瞧后面的林妄洲林倩。 　　两人有点懵，随后慢吞吞地站起来，推搡着一前一后地走出座位。 　　室外骄阳似火，室内冷风扑面。 　　周四那天，也就是昨天，所有的高三年级的班里都安装了空调。 　　老胡把林妄洲和林倩拉到太阳底下，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直叹气。 　　副校长找上他跟他说了周三晚上的情况后他都惊呆了，当时黑灯瞎火的，哪里注意到班里偷溜出去两个同学呢，林妄洲偷溜出去也就算了，毕竟这是林妄洲经常做的事儿，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谁能想到，林倩也跟着偷跑出去了呢！ 　　本来还觉得新同学是个省心的，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他还特意询问过各科老师，问林倩在课上的学习情况，各科老师的回答都还算中肯，以至于他还以为林倩学习不错，结果分数出来，差点跌了他的眼镜。 　　林倩偏科偏得太严重。 　　不过现在既然把他俩叫出来了，他就不会单独再说成绩的事儿。 　　老胡站到阴凉地，呵斥道“你们俩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每天有这么多谈不完的话？” 　　林妄洲垂眸看了眼林倩，林倩低着头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 　　他俩谁都没有打断老胡。 　　“星期三晚上的事情跟我说说吧。”老胡语气不善。 　　林倩微愣，心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她抬起头，替林妄洲解释“是我让他带我出去的。” 　　“理由呢？” 　　林倩咳了下，抿了抿嘴“我饿了，想吃夜宵。” 　　“你这理由自己相信吗？” 　　老胡现在觉得林倩这孩子太不实诚，他竖着眉，冷哼。 　　这件事情本来想让他们写份检讨书就结束了的。 　　但现在，老胡他不想了，他觉得写份检讨根本不能让他们认识到错误。 　　于是，他眯着眼，目光如炬“今天放学你俩先别走，我要见见你们的家长。” 　　话音刚落，老胡就真的转过身，掏出了手机。 　　林倩“……” 　　林妄洲“……” 第018章 【二更】 　　黄昏, 斜阳染破天际, 空荡荡的校园里已经见不到几个学生, 寂静悄悄蔓延开来。 　　老胡办公室内，林倩和林妄洲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吭, 站在他俩对面的是林晔东、许穗以及老胡。 　　林倩没想到她爷爷林晔东也会来，这熟悉的三堂会审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同的是，这次她爸林妄洲跟她站在同一阵营, 是同一条绳子上的即将挨批的蚂蚱。老胡不愧是当老师的，其语言组织能力及概括事件始末的能力简直让人望尘莫及叹为观止，他先讲了林妄洲身上的问题, 既然把家长叫过来了，就不可能只说当下的, 情绪激动时，唾沫星子乱飞，他一鼓作气地把林妄洲以前犯的事儿全都捅了出来。 　　每多讲一个字，林晔东和许穗的脸色就越难看。 　　夫妻俩的凌厉的眼刀子簌簌地射过来, 恨不得当场扛起椅子砸向林妄洲。 　　林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她爸的糗事听得是兴致勃勃，听到最后, 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林妄洲瞪她两眼，狠狠地拽了她的衣服，她身形一歪, 险些摔倒。 　　还在嬉皮笑脸！ 　　老胡瞬间就怒了“还有林倩也是，跟林妄洲逃课翻围墙。” 　　“平时在课堂上岁月静好，我还觉得小姑娘成绩不错，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一塌糊涂，偏科严重。”老胡吐槽的话匣子打开后，就没有再关上的意思，“昨天数学老师找到我，说成绩出来后她仔细核对了林倩的作业本，那些漂亮的答案都是她到我们班文艺委员那抄的。” 　　“每次做的解题步骤、错的题目都跟文艺委员一模一样的。” 　　“好好学不是学不好，就是她自己不上心。”老胡恨铁不成钢道。 　　部分眼刀子刷刷刷地在即将扎到林妄洲身上时倏地拐了个弯，折射到林倩的身上。 　　战火转移，林妄洲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他故意拿肩膀去撞了下林倩，林倩抬头，就看到他无声的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林倩别开脸，笑不出来了。 　　她在爷爷奶奶面前苦心经营辛苦维持的乖乖女形象因为老胡的几句话彻底土崩瓦解了。 　　办公室里立式空调的扇叶上下转动，冷气对着林倩吹，把林倩的心吹到拔凉拔凉的，她耷拉着脑袋垂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敢抬头去和许穗对视。 　　行吧，就这样吧！ 　　隔代亲会让爷爷奶奶原谅她的，林倩自欺欺人地想。 　　老胡漫长的告状时间终于在半个小时以后结束了，这期间，林倩像被打蔫了的茄子，而林妄洲，脸皮厚，并不在意这些，他无视林晔东的目光，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有一点林晔东和许穗是做的极好的，就是不管再怎么生气，都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这俩孩子。 　　踩着落日的余晖走出教学楼，热风扑面，刮出心底的烦躁。 　　四个人，谁也没说话。 　　但就是这样的沉默，才让气氛变得有点奇怪，才让林倩越发地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倩抿了抿唇，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妄洲身后，须臾，下意识地伸出手扯了扯林妄洲的衣服。 　　林妄洲知道她眼里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经历什么。 　　无非就是开展“教育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当晚，林晔东把林妄洲和林倩叫到书房里。 　　他眸色微沉，辨不出情绪，只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俩。 　　林倩被盯地有点怵得慌，对于把她爸林妄洲拖下水更是觉得愧疚，她想了想，还是主动站了出来，承认错误“这次真的是我让我爸带我出去的。” 　　“嗯。”林晔东点点头，很平静。 　　他似乎根本就不想谈这件事情。 　　在林晔东看来，这并不是特别出格的，需要单独拎出来批评的事儿。 　　或者说碰见自己家的孩子在学校做这些事情，他不会一棍子打死，他会选择最合适的方式和他们沟通。 　　“你晚上跑出学校，能叫上你爸，说明安全意识足够强。” 　　林倩瞪大了眼睛，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她爷爷“啧”地一声话锋一转“听你奶奶说，你还是挺爱学习的，女孩子在理科方面弱点，我也能理解，但遇到做不来的就去抄同学的是不是就不太对了？” 　　林晔东和颜悦色地挖了陷阱，林倩一时不察，跟着点头，“嗯嗯嗯”地应着。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错给认了。 　　林妄洲眼皮都没抬，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抬腿踢了踢旁边的林倩，试图将她从沟里带出来。 　　可惜林倩不识好人心，还嫌弃地再往旁边挪了挪。 　　这俩的小动作尽数落在了林晔东的眼里，林晔东挑了挑眉，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他合上工作文件，盖上笔盖，将笔扔进笔筒“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别装着用心，要真用心才好。” 　　原来爷爷都知道的吗？林倩羞愧的满脸通红。 　　她本来还想撒谎说二十几年前的知识点和未来不一样呢，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要真愿意学，爷爷给你请个家教。”林晔东继续不动声色。 　　绕了这么一大圈，绕到了这儿，林倩懵了。 　　她答不上话来，下意识地扭过头求助式地看向林妄洲，林妄洲刚刚寒了心，拒绝替她说话，他昂起下巴，摆出一副“莫挨劳资”的姿态。 　　“还有你林妄洲。”说到林妄洲，林晔东的语气就重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林妄洲一愣，翻了个白眼，心道这都解释清楚了还关劳资屁事。 　　“我又怎么了？”他忍不住呛声。 　　书房里灯光明亮，对于林妄洲这样的态度，林晔东也不恼。 　　安静了片刻，他才弯了弯眼，缓缓开口道“都是当爸爸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老父亲林妄洲“……” 　　总的来说，这场谈话很温和。 　　没有大动干戈，祖孙三代都很理性。 　　从书房出来，林倩还很庆幸，甚至有点沾沾自喜，“我就说爷爷奶奶很好。” 　　能商量着解决的事情何必抄家伙呢！ 　　她笑吟吟的，满脸写着快乐。 　　“智障吗？”林妄洲实在是没看过去，嗤了声。 　　“你怎么还骂人呢！” 　　林倩不大高兴地横了林妄洲一眼，她觉得她爸就是在嫉妒，行，她不跟她家老头子计较，林倩停下脚步，转过身，拍拍林妄洲的肩膀“你要明白，多亏了我的隔代亲，才让你免于责难。”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楼下客厅灯火通明。 　　林妄洲垂着眼怜悯地盯着林倩瞧，好半晌，施舍般地告诫她“傻孩子，突如其来的温柔才是最恐怖的东西。”软刀子杀起人来才是半点不含糊。 　　“你信不信，接下来他们会用比平时多几倍的关爱让你心怀愧疚，然后在即将攻破你的心理防线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突然给你找了个家教，给你致命一击。” 　　林倩“……” 　　林倩不愿相信。 　　她的爷爷奶奶怎么可能会是这么有心机的人。 　　她认定了这是林妄洲在污蔑。 　　而事实证明，林妄洲说错了。 　　在国庆的七天长假里，林倩和林妄洲完全是被放养了。 　　没有人过来管他们，也就林晔东偶尔会问问他们的情况，至于许穗，那真的是时刻保持沉默与冷漠。 　　而许穗的这种态度，还真就让林倩更加愧疚了，她觉得是自己让她奶奶失望了，她时不时地在许穗眼前晃，没晃出个结果来，就跑到林妄洲房间里，找林妄洲出谋划策。 　　林妄洲听完林倩的阐述，将手里的杂志扔到书桌上，“冷静。” 　　“你不冷静，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你越愧疚，他们就越开心。” 　　他妈这招儿够可以的啊，冷处理，挺厉害。 　　他话说完，就见林倩露出了不愿赞同的表情，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诋毁她心目中不可侵犯的神圣的爷爷奶奶，林妄洲抿了抿嘴，放弃去叫醒这个装睡的人了。 　　“放心。”他拍拍林倩的肩，“过几天我妈就好了。” 　　他用她的隔代亲理论刺激她“奶奶怎么会跟你这个小孙女计较呢。” 　　林倩叹气。 　　周四晚，许穗和林晔东坐在楼下客厅看电视。 　　林倩和林妄洲偷偷摸摸地从二楼下来，坐到沙发上，犹豫着谁先开口打破这次的僵局。 　　被溜了那么久，林倩总算是相信了林妄洲的话。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爸爸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听爸爸的话准没错。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他俩准备主动出击，希望能借此机会扭转乾坤。 　　总不能一直被林晔东他们带着走，软刀子扎心扎肺，谁知道会不会真像林妄洲说的那样，他俩会在他们心理防线崩塌的边缘提出过分又无理的要求呢！ 　　林倩小心翼翼地瞥了许穗两眼，舔了舔唇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电视里，新闻联播结束后，进入了广告。 　　林倩先是没怎么留心，不一会儿，广告变成了其他节目的预告。 　　浑厚又极具情感的男声像是在朗诵诗篇，声音缓缓传进他们的耳朵。 　　“他是城市里的叛逆少年，因不满父母离异，他展开浑身的厉刺，和母亲作对，他把家当做监狱…… 　　如果有一天，他眼前的所有资本都不在，他在遥远的乡村，是否还会想起他曾经最讨厌的家。” 　　宣传语念完，林倩抬头一看，就看见电视屏幕上跳出来《互换人生》四个字。 　　林倩单手托腮，眯了眯眼。 　　下一秒，安静的客厅里忽然响起了许穗的声音。 　　“晔东啊，这节目挺适合咱们家这俩孩子的哎。” 　　闻言，不等林晔东有所回答，林妄洲和林倩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倏地扭过头，满脸问号。 　　“？？？” 　　啥玩意儿？？？ 第019章 　　林倩和林妄洲都以为许穗只是在开玩笑, 震惊过后, 其实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隔天下午, 林倩晃晃悠悠地下楼，到厨房替林妄洲找吃的的时候, 侧耳听见了许穗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根据语言环境判断, 电话是打给他们班主任老胡的，说是要给他俩请至少半个月以上的假。 　　“对, 是，送他们去别的地方感受感受是您上周五通知我去学校的时候我就决定好了的。” 　　“！！！”林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躲在冰箱后面捂着嘴不敢吱声, 她爸说的没错，她的奶奶已经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奶奶了, 此时此刻，林倩顿悟，她的爷爷和奶奶就是有计划地一个□□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同时, 把他俩安排地明明白白。亏她当时还据理力争地在她爸面前维护这老俩口的形象！ 　　林倩心里呕了口老血，捶足顿胸，好半晌, 猫着腰躲过许穗的视线，浑浑噩噩地上了楼。 　　林妄洲正躲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打着手游等着林倩拿水果上来孝敬他，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 房门被暴力推开，空手而归的林倩露出一副李逵喊哥哥的神态，倏地拔高声音，情真意切地“爸爸！” 　　把林妄洲吓得直接“我靠”了声，随即手一抖，手机陨落，“啪”地屏幕朝下地摔在了地上。 　　他眯了眯眼，“啧”了声，无奈地弯下腰将其捡起，期间林倩像个陀螺般在他跟前转，边转还边碎碎念，半天不讲重点“爸爸，不得了了，这回真的不得了了。” 　　林妄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稳重点，有事说事，别搞得跟天塌下来似的。” 　　窗外，上午的阳光明媚又灿烂，枝头有胖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空气突然安静。 　　林倩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片刻后，她仰起脸，一字一顿道“奶奶真准备把咱俩送去山沟沟里了。” 　　她把自己刚刚在楼下的所见所闻详细地阐述给林妄洲听。 　　说完，还不忘皮一句“爸爸，我们不是奶奶的乖宝宝了吗？” 　　林妄洲“……” 　　《交换人生》林倩昨晚也看了。 　　其实就是把城市主人公送到偏远山区，再把山区的主人公送到城市。 　　但节目里主要放的还是叛逆的城市主人公如何在没有手机零钱的情况下渐渐向生活妥协并改善自己坏脾气的过程。城市主人公的出场确实夸张到能把观众吓死，就是嚣张到让观众看了想直接伸手掐死他们的那种。 　　平心而论，她跟她爸真的还不够格上这个节目。 　　林倩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对林妄洲的认识也很到位。 　　他俩除了不爱学习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小毛病外，真的挑不出别的牵扯到大是大非的问题。 　　父女俩抿着嘴沉默着，心照不宣地对望了数秒。 　　数秒后，齐齐有了动作，争先恐后地出了房间，下了楼，找上了许穗。 　　许穗像是知道他们会找上门似的，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翻着报纸，喝着咖啡。 　　“都知道了？”许穗把报纸折了起来，眼睛朝他们睨了过去。 　　林倩没想到自己偷听的过程全在她奶奶的掌控中，她鼓了鼓腮帮子，没敢说话。 　　倒是林妄洲，牵起嘴角，单刀直入“您这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了？”许穗不动声色，心平气和。 　　气氛依旧张弛有度，有足够的理□□流沟通的空间。 　　“哪儿都不合适。”林妄洲移开眼，抬起手摸了摸脖子，没过多久，他灵光一闪，缓缓地眯起眼，勾起唇角“我们都高三了，明年六月就高考了，实在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而且，上节目有了关注度后，我怕自己飘起来膨胀了还走歪路。”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干得漂亮！ 　　站在大后方的林倩悄悄地鼓了掌。 　　随即，林倩便听见她的奶奶特别云淡风轻地“哦”了声。 　　仿佛林妄洲给出的理由在她那里都不是事儿。 　　许穗挑眉，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小抿了一口，抬眼，盯着他俩看了数十秒，眼里含着笑“没关系，我都已经做好让你们复读的心理准备了。” 　　林倩“……” 　　林妄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瞧见这俩同款被怼的讲不出话的模样，许穗压了压逐渐上扬的嘴角，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斜了他们两眼，继续道“你们还想参加节目？” 　　顿了顿，拉长声线，幽幽着说“想的倒是挺美的哦。” 　　确实是要让这俩去体验体验农村生活不假。 　　但林晔东和许穗还真没打算让他们去参加《交换人生》，只不过当时看节目预告的时候感觉和他们计划着的在形式上差不了多少，许穗当时就半开玩笑地随口提了一句。 　　没想到这俩小的居然当了真。 　　林妄洲的爷爷的老战友退役后就隐居山林，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对方也邀请过他们一家去那边玩儿，本来林晔东计划着等孩子们放暑假了带他们过去避避暑的，没想到，因为这件事，计划突然就提前了。 　　这几天，许穗忙着给林妄洲林倩请假，林晔东则亲自飞到那边，安排了他俩在那边的借读手续。 　　林妄洲为父母任性妄为的举动伤透了脑筋。 　　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跟许穗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通，林妄洲就打电话给林晔东。 　　“爸，你不能由着妈胡闹。” 　　“这怎么会是胡闹呢。”林晔东眺目远方，跟着父亲的老战友的孙女往这边学校的校长办公室走，“这边四面环山，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至少能保证你俩安安分分呆在学校不是。” 　　“哦，还有，这边的高中上不上晚自修可以自主选择，我考虑到要改掉你晚上老爱爬墙的习惯，特意给你安排走读，怎么样，爸对你们够好了吧？” 　　林妄洲血气上涌，哽在喉咙口“……” 　　好个屁！ 　　“对了，也别去找你爷爷帮忙，这件事情我跟你爷爷说过了，你爷爷说，让你到这儿了好好照顾照顾他的老战友。”林晔东严防死守，把林妄洲堵进了死胡同里。 　　窗外蝉鸣聒噪，炎热难耐，挂了电话，林妄洲浑身的郁闷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过了会儿，他打开抽屉，从最里边摸出一包烟。 　　才抽出一支，连打火机都还没打出火，林倩敲了门，推门而入。 　　苦命且同病相怜的父女俩四目相撞，齐齐地叹了口气后，陷入了沉默。 　　这还是林倩第一次看见林妄洲抽烟，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走到林妄洲跟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伸出手，沉吟道“给我一根。” 　　林妄洲瞥了瞥她，舌尖抵着脸颊，好半晌，啧了一声，“你个女生抽什么烟。” 　　他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把那包烟放进抽屉，上了锁。 　　对此，林倩也不恼，她耸了耸肩，看着林妄洲把烟点起，星星点点的橘红的光，燃烧出一股呛鼻的烟雾，沉默了半晌，她才道“我妈说，不要让身边的人吸二手烟。” 　　刚刚想用自己激林妄洲把烟扔了的，没成功。 　　林倩其实不喜欢看到她爸抽烟，准确点说，抽烟的男生她都不喜欢。 　　话音刚落，林妄洲侧眸睨了她一眼，随后，拿起书桌上的书不客气地砸了过来。 　　他只当没听见林倩拐着弯的劝说，继续吞云吐雾，须臾，勾着唇，笑得玩世不恭“哎，你时不时地就把你妈妈挂在嘴边，我就问你，你妈妈现在能过来解救解救即将去受苦受难的我们吗？” 　　林倩“……” 　　十月中旬，北京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过天晴，气温依旧飙升到和九月份同等高度。 　　秋老虎煞是厉害。 　　林妄洲和林倩反抗失败，还是在某个周末被铁面无私的林晔东和许穗送到了南方的某个县的某个大山深处。 　　和北京相距甚远，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早就让林妄洲和林倩迷失了方向。 　　他俩宛若两条死了的咸鱼，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地瘫倒在后座。 　　车窗外秀丽的山景不断后退，再往里开些路，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林妄洲压着嗓子低低地“我操”了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林倩在他旁边有气无力地长吁短叹。 　　他们怎么也说不出“既来之则安之”这种虚假的自我安慰的话。 　　过了会儿，林妄洲睁开眼，侧眸看向林倩，“我现在很想唱首歌。” 　　副驾驶座上的许穗扭过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林倩接收到了她爸传递过来的信号，“我也想。” 　　“你先唱，我再接？” 　　“行。” 　　他们终于还是打响了无病呻吟的最后一弹。 　　林倩清了清嗓子，手掐着脖子，找了找调，“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林妄洲面无表情地跟着补上了后一句。 　　还没唱完，就被许穗“噗嗤”一声笑给打断了。 　　又一个拐弯，林晔东摁响了喇叭，喇叭的鸣叫声结束，就听见他憋着笑道“闭嘴。” 　　“唱的太难听了。”他半点不客气。 　　林倩“……” 　　林妄洲“……” 　　“您不能剥夺我们感慨的权利。”林妄洲生无可恋，但依旧保持着吊儿郎当的语气道。 　　林晔东懒得搭理他们，怕越搭理他们他们就越起劲。 　　只是他拦不住许穗，许穗眉眼含笑，拽了包纸扔到后座“行啊，你继续。” 　　沉默，无尽的沉默。 　　林妄洲想了想，也没给了自己台阶下“算了，忘词了。”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一直到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林晔东才再次威胁式地提醒 　　“我警告你们俩，在这千万别给我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小林仿佛是捡来的孩子 　　倩倩仿佛是捡来的孙女 　　爷爷奶奶成功把这俩打包快递给儿媳了，快乐！ 　　爷爷奶奶乖巧jg 　　瑶瑶丑拒，我丑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瑶瑶救命！！！ 第020章 　　命运已经狠狠地扼制住了他俩的喉咙, 此时此刻, 林妄洲和林倩都不想搭理林晔东。 　　明明是他们大人小题大做, 到头来还要把罪责怪到他们惹是生非上，这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他们在心底默默地叹气，像被打蔫了的白菜似的, 抿着嘴一声不吭地扭过脸看向车窗外，满心满眼里只期盼着这次体验生活的旅程能短一些, 再短一些。 　　惨绝人寰，抱头痛哭！ 　　诗意的南方烟雨朦胧，层层叠叠的山峰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车子越往里开, 林妄洲和林倩的心情就越发地沉重。 　　这特么的是真的山沟沟，比《交换人生》里选的山区还要偏僻萧条。 　　过了会儿, 林妄洲把头一偏，视线落在驾驶座上的林晔东身上，他勾起唇，弧度一点一点地往上扬, “我说爸啊，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俩给卖了啊。” 　　话音一落，就得到了许穗的轻声呵斥“胡说八道些什么。” 　　“啧。”无趣极了, 林妄洲耸耸肩，望天长叹“怎么还没到啊！” 　　嘛的，腰酸腿疼屁股麻。 　　“还有十分钟。”林晔东说，顿了顿, 又突然眯起眼勾起唇促狭道“对了倩倩，他们家有个妹妹，学习成绩很好，你可以让她给你补补课。” 　　自始至终都把自己缩成隐形人的林倩“……” 　　学习很好的妹妹一大早就被自家爷爷赶出了家门，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山路，这会儿正蹲在村口的马路牙子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耐着性子等待着即将要入住到他们家个把月的客人。 　　幸亏今天天不热，山谷里凉风习习。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百无聊赖下，童瑶从背包里抽出单词本，开始记单词。 　　温和的阳光悄悄落在她的身上，碎发散落开，垂在她的脸颊处，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她是在国庆的时候知道家里会有两个比她稍微大两岁的人来做客的，爷爷跟她说了详细情况，她听完后，当时最直接的第一反应是“问题儿童？” 　　然后就被她爷爷吹胡子瞪眼地横眉冷对了小半天。 　　问题儿童的刻板印象已经形成，以至于到现在，童瑶都对即将认识的新朋友毫无期待感。 　　不期待归不期待，但作为东道主，她得笑脸相迎，她得有礼貌。 　　想到这儿，童瑶将单词本搁在腿上，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咧起嘴开始练习微笑。 　　一路上，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 　　这让林妄洲不由地产生怀疑“这鬼地方不会连电都没有吧？” 　　他话刚说完，林倩也直接挺直了腰杆，跟着惊恐。 　　从车内后视镜里瞥见后头这俩的愚蠢的模样，林晔东憋着口气，懒得搭理他们。 　　倒是许穗，还有心情跟他们开玩笑“要不，学习那电视节目，把手机零食还有零花钱上交？” 　　“使不得使不得。”林倩满脸严肃地拒绝。 　　许穗似笑非笑“怎么就使不得了？” 　　林倩被爷爷奶奶伤透了心，这会儿再也没有装乖的了，她撇撇嘴，半点不客气“奶奶啊，正所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呀。” 　　许穗“……” 　　途径遂溪镇，再盘旋向上，快到遂村的时候，手机信号总算是彻底恢复了。 　　刚有几格信号出来，消息就叮叮叮地往外冒。 　　不仅是林妄洲手机里的，林倩手机也响了，林倩输入密码解开锁，登入微信一看，是赵朗他们把她也拉进了他们兄弟三人的群里。 　　都是长辈，她瑟瑟发抖。 　　林倩下意识地转过脸看向她爸林妄洲，见她爸没什么反应，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她垂眸看消息滑动屏幕查看消息内容。 　　赵朗听说你俩被送去劳改了？ 　　季淮南明显是对赵朗的用词表示无语…… 　　赵朗只当没看见那省略号，自顾自地继续发出无情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约过了十分钟，没等到回复的赵朗再次按捺不住了。 　　赵朗？？？？ 　　赵朗你俩别不是真被送去劳改了吧？ 　　再往下，就跳出来了林妄洲的回复，言简意赅，一个“滚”字。 　　相比较而言，季淮南要稳重许多你们怎么现在才回复？ 　　这次，林倩敲字的速度快了些，她几乎不过脑子地对不起，我们村刚通网。 　　回复跳出去的瞬间，林妄洲敲字的动作蓦然一顿，他眯了眯眼，侧眸，意味不明地扫了林倩两眼，随后，他把刚打好的长篇大论删除，重新敲下哦，我跟她一个村的。 　　赵朗…… 　　季淮南…… 　　林倩“……” 　　和朋友插科打诨的功夫，车速渐渐降下来。 　　说了好多次的快到了快到了，这次是真的要到了。 　　林妄洲看手机也没有多少电了，直接将其锁了放进口袋里，头一侧，靠在车窗上，远远的，看见有个人蹲在前方路口，他微微眯起眼，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倏地，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歪，凑近林倩。 　　“诶。”拿胳膊肘撞了撞林倩“你有没有给他们带礼物？” 　　人情门面，人际交往中至关重要的一点，这点林妄洲从小就知道。 　　不过这次为了跟父母赌气，他把它给忘了，现在快到了，他才想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拜托别人打扰别人，怎么可能不给别人一点好处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送点礼物依旧可以在这儿当大爷。 　　占山为王，他依旧是山大王。 　　闻言，林倩眨眨眼，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猛然拍手，因为不想让爷爷奶奶听见，她压下自己翻涌的激动，凑过来压低声音“我有。” 　　“我带了好几盒面膜，上次看完节目，我就觉得山区里的小姑娘都是又黑又瘦的，我可得分两盒面膜给那小姐姐，告诉那小姐姐保养应该从现在开始。” 　　她话刚说完，就听见林妄洲冷不丁地问“人家比你还小，你叫人家小姐姐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这就是个爱称。”林倩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再说了，这个世界上目前还没有比我小的人。” 　　林妄洲哽了哽，无言以对。 　　外面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这地方看起来穷是穷了点，交通也不便利，但空气是真的好。 　　车窗半开，凉风拂面，心旷神怡，瞬间让人清醒了不少。 　　他俩旁若无人地吵吵闹闹，连林晔东把车停到了路边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前面的两个人下了车，“砰”“砰”两声甩上车门，林妄洲和林倩才齐齐住了嘴，微愣，随后，扒拉着窗口往外望。 　　视线盲区，只能看见林晔东和许穗正在和一个小女生攀谈，但那小女生的脸完完全全被遮挡住了。 　　林妄洲揉了揉后脖，懒洋洋地靠在座背上，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话音刚落，他的腰侧就遭受了狠狠的一击，林妄洲“嘶”地一声，对林倩怒目而视，林倩也不甘示弱，咬牙切齿，“想问题不要那么肤浅，不是跟你说了小姐姐是又黑又瘦的吗？” 　　对不起了小姐姐，她得替她妈看着点她爸！ 　　不是，要朝夕相处个把月的的人，我问问怎么了？” 　　“不能，反正就是不能。”林倩叉着腰，蛮不讲理，虎视眈眈。 　　林妄洲“……” 　　俩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车窗外响起了许穗的声音“你俩干嘛呢，还不下来？” 　　他俩还真不想下来，他俩想原路返回行不行？ 　　林妄洲的动作比较快，不比林倩，还要解开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他甩上车门，站没站相地靠在旁边的树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余光随意一瞥，终于瞥见了那个女生的庐山真面目。 　　笑吟吟的，看起来很温和的女孩子。 　　根本不像林倩主观形容的黑瘦猴子的模样。 　　反而，像棵干干净净白白翠翠的大白菜。 　　那面膜，林妄洲垂眸想了想，觉得还是林倩自己留着比较合适。 　　山间确实有点冷。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冻地林倩一哆嗦。 　　待她下了车，小跑到林晔东身后，林晔东一把把她拽到前面“这是我侄女，林倩。” 　　林倩撇撇嘴，慢悠悠地抬起眼，视线从下往上，在流连于脖子的时候，突然听见站在她前面的女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童瑶。” 　　“？？？”林倩猛然抬头，目光撞进童瑶的视线里。 　　我屮艸芔茻！ 　　她没稳住，直接倒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 　　又猛然凑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童瑶，看模样看轮廓，是她的妈妈没错。 　　我的妈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的吗？ 　　林倩这会儿可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慨。 　　因为事发突然，她大脑死机，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了。 　　谁能想到，就在前一秒，她还说她黑瘦不一定漂亮呢！ 　　林倩舔了舔唇，十分拘谨“我叫林倩。” 　　然后，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怎么办？现在特么的她要怎么办？ 　　林倩很是无措，相见不相识，唯有泪两行，她扭过头，寻找她爸林妄洲的踪迹，眼神里全是求助。 　　林妄洲正缓缓地走过来，接收到林倩的目光时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她这是想让自己守口如瓶，想让自己不要把刚刚她说的不好的话说给这个女生听。 　　现在知道求爸爸了吗？ 　　不好意思，晚了！ 　　林妄洲站到林倩跟前，嘴角的弧度不怀好意地往上扬，他侧眸瞅了瞅林倩，“我们家林倩说给小姐姐带礼物了呢。” 　　林倩满脸惊恐“！！！！！” 　　湛蓝的天空藏匿在云雾中，拨云见日，阳光悄悄出现，落下一地的光。 　　听到这话的童瑶抿了抿唇，安静了片刻，她眯着眼平视着林倩，扯起嘴角，笑得人畜无害“其实，按年龄来讲，应该是我喊你小姐姐的。” 　　“……”林倩特么的都要跪下了。 　　不不不，使不得，妈妈这真使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爸爸见到妈妈第一眼的大白菜的形容 　　倩倩有话要说好白菜怎么都被猪拱了 　　小林…… 　　小林他好气哦 　　倩倩嘛的，我的妈妈是个切开黑 　　瑶瑶…… 第21章 　　弯弯曲曲蔓延向上的石子路两旁, 郁郁葱葱的全是树, 伸展开来的枝桠, 遮挡着渐渐变烈的阳光。 　　林倩动作僵硬地跟在童瑶身后，视线牢牢地锁在童瑶笔直的背影上，连被走在她后面的林妄洲拽了头发她都没有感觉到,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晃过神来，看似澎湃的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近乡情更怯！ 　　但是也不能一直缩着啊，作为晚辈，她必须得主动点。 　　想到这儿，林倩咬咬牙，加快脚步凑上前，弯着眼轻声套近乎“其实你叫我倩倩就可以了。” 　　童瑶稍作停顿，侧头往后一瞥，勾了勾唇, 笑着说“你也可以喊我瑶瑶。” 　　“……”如果这段对话没有建立在你是我妈妈的前提下，林倩想她是会很干脆地就答应下来的, 她抿着唇, 犹豫了片刻, 余光瞥见紧随其后的林妄洲后，瞬间妥协“好。” 　　林妄洲要是没在这儿, 她也不会这么拘谨了, 就是因为他紧随其后, 林倩才意识到自己要小心点, 千万不能在她爸跟前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马脚。 　　要是让林妄洲知道了眼前的童瑶是她的妈妈，这以后还怎么让这俩小年轻愉快又自然地独处？ 　　为此，林倩蹙着眉，操碎了心。 　　并机智地对童瑶说“很高兴认识你呢。” 　　刚才那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状态顷刻间荡然无存。 　　藏匿在茂密树叶下的知了叫得嘶哑。 　　童瑶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对即将借宿到她家的新客人有些抵触情绪在，但现在，说实话，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挺合她眼缘，就莫名地有种亲切感，当亲切感压过了抵触心理，她就有了和对方交朋友的打算。 　　女孩子的友情很多时候都是来得莫名其妙的。 　　听着林倩的话，童瑶笑了，嘴角缓缓上扬，脸颊处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也是。” 　　山间晓风拂过，吹散了云雾，刹那间，有道光束照进来。 　　“！！！！！” 　　林倩倒退一步，捂住胸口。 　　她妈真的巨特么可爱！ 　　后脚跟将将好被她爸林妄洲的脚抵住，林倩回了头，仰起脸，就看见她爸林妄洲慢条斯理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转瞬即逝。 　　“？”搞得林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妄洲将她扶正，重新偏过头，懒懒地瞥她两眼“送你的小镜子带了吗？” 　　话音刚落，林倩立刻就明白了，她这臭美的老父亲是要拿镜子照着拨弄拨弄被风吹乱了的发型了，林倩抠抠搜搜了半天，从小挎包里翻出小圆镜，才要递给他，就听见林妄洲说“快照照看，你这谄媚的嘴脸。” 　　林倩“……” 　　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了，全程把他晾在一旁，叫她她也不答应。 　　林妄洲哪里会知道，林倩这是典型的有了娘忘了爹。 　　本来还觉得这边凉爽，爬了会儿山，背上就全是汗，林妄洲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扶住膝，喘着气，扭过头看向山下，这一步步的，就像登天梯般，林晔东和许穗这俩人，说是帮他们拿些行李，结果呢，脚程慢地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样往下望，山脚好歹见得着错落的房子，看起来好像还热闹些。 　　再往上瞧，真特么的是要住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林妄洲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房子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交通不发达到只能自己用脚爬。 　　怎么想的！ 　　“嗤。”林妄洲眯了眯眼，抬起胳膊将额头上的汗拭去，舌尖抵着齿槽，没过多久，不耐烦地踢了踢小道上的石子，他爸他妈太狠了，林妄洲满腹牢骚。 　　走在前面的两人倒是没有再攀谈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林倩有点奇怪。 　　奇怪到感觉见了鬼似的。 　　山泉叮咚响，在宁静的山林间显得清脆又悦耳。 　　对于林倩的反常，林妄洲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休息过后，他又小跑追了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林妄洲蹙着眉，走上前，把林倩扯下，让自己走到了中间位置。 　　把林倩气得啊，在他身后张牙舞爪，但转瞬，不知怎么，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仅安静了，还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林倩甚至还为自己的识趣默默鼓了掌，两手负在身后，无声地开合开合两下，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上升到一半，在听到她爸林妄洲问的比较现实的问题后，猛然僵住。 　　林妄洲叫住了童瑶，问她“学校在哪儿？” 　　闻声，童瑶侧眸看了看林妄洲，随即，冲着山下昂了昂下巴“山脚。” 　　“山谷还要出去一点的地方，你们刚刚坐车来应该看到的。”她说。 　　听到这些话，林妄洲的心里立马涌现了不好的预感，他眉头紧锁，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不耐烦，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眼前的女生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她撇撇嘴，直接打断他“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想的哪样啊？听得云里雾里的林倩伸长了她的脖子。 　　寂静了数秒，童瑶勾了勾唇，认真阐述，给他们介绍 　　“走读的话，每天一去一回走三个小时的路左右。” 　　“早上五点起，到学校的话快七点。” 　　“下午放学的时间是四点半，到家六点左右，刚好能赶得上吃晚饭。” 　　林倩“……” 　　林妄洲“……” 　　艹！ 　　童家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差。 　　也没有坐落在山顶，而是翻过山，在山的另一头。 　　林倩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懵懂未知事儿的时候有来过这儿，只是她肯定是记不起来了，后来，童爷爷童奶奶去世，这里的年轻人基本上也都是能搬迁出去就搬迁出去的。 　　房子是个修葺过的二层楼，白墙黑瓦，有个大院，大院前头还有条小溪。 　　林妄洲和林倩现在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甚至可以用“格外糟糕”来形容。 　　他俩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堵在院门口，气势汹汹地等候着姗姗来迟的林晔东和许穗。 　　过了没多久，羊肠小道上出现了夫妻俩的身影，林妄洲眯了眯眼，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斜靠在门框上，待林晔东和许穗走近了，他抬起手，拦住他俩的去路。 　　整个对峙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林妄洲气焰嚣张地仰着下巴“你们什么意思？” 　　林晔东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知道这俩可能在为走读的事情在这儿跟他们置气呢，他挑了挑眉，很是淡定从容“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你那么喜欢在校外逛，那就趁着这次体验的机会，一次性逛个够。” 　　“再说了，别整天不是手机就是电脑的，锻炼锻炼身体挺好的。” 　　这次不是你爸爸还是你爸爸了，这次是你爷爷还是你爷爷了。 　　林倩掐着腰，准备和她爸同仇敌忾，助她爸一臂之力，结果气儿刚提上来，就听见一旁的许穗幽幽地道“你们零花钱还要不要了？” 　　父女俩“……” 　　double kill 　　明明攒了很多钱在支付宝和微信钱包里在这山沟沟里却可能用不了的林妄洲以及父母都还不会赚钱还在依靠爷爷奶奶救济的林倩齐齐闭了嘴，耷拉下脑袋，蔫了。 　　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零花钱过不去。 　　“别愣在这儿了。”许穗突然发话，“赶紧收拾收拾，明天星期一，你俩去新学校报道。” 　　“去个屁。”闻言，林妄洲摔上院子大门，转身就走。 　　夜深的山间，莫名地有着刺骨的冷意。 　　林倩和童瑶睡在一个房间，林妄洲单独安排在二楼楼梯口的那个客卧。 　　和林妄洲骂骂咧咧骂骂咧咧过完嘴瘾后，林倩踩着拖鞋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童瑶正在写卷子，林倩偷偷走过去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闹腾的一天总算快要结束，现在安静下来，冷静下来，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比她爸林妄洲还惨。 　　继跟爸爸一块上学后，明天，她要跟着妈妈去读书了。 　　跟着爸爸，因为是半斤八两，完全可以同流合污，但跟着妈妈…… 　　林倩抬起眼，瞥向童瑶。 　　半晌，又开始了她的长吁短叹。 　　幸好，她妈童瑶还不知她是她货真价实的亲闺女。 　　星光淡薄的夜里，窗外虫鸣蛙叫不停。 　　童瑶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停下笔，把书本试卷整理好，整理的过程中，余光扫到了坐在床尾发呆的林倩“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林倩“……” 　　这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明天早上我叫你”，简直可怕。 　　林倩虎躯一震，条件反射地点头，随即赶紧偷溜上床，乖乖盖好被子，冲着童瑶道了声晚安后，侧过身，偷摸出手机，给她爸林妄洲发微信。 　　林倩爸爸，我们俩可真惨。 　　比起这个，林倩这会儿更想感慨的其实是她要是随她妈就好了。 　　随妈学习好，就可能就不用在看到学霸妈后怂成狗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会寒了她爸林妄洲的心。 　　她爸对她多好啊，好到天天蹲在一起抱头痛哭，思及此，林倩绝望地闭上了眼。 　　过了会儿，她爸才回嗯，惨绝人寰。 　　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透露出了生无可恋的气息。 　　林倩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敲字明天我起了就过来叫你。 　　消息差点石沉大海，就在林倩差点等睡着的时候，手机“呲”地一声振动。 　　林倩摇了摇脑袋，赶走瞌睡虫，解锁，打开看了眼，就见她爸回复不用叫我，我打死不起。 　　林倩…… 　　她的爸爸，看起来是在闹情绪了。 　　隔天清晨，五点。 　　天边启明星还高高挂着。 　　生物钟自然唤醒了童瑶，她抿着嘴，极其淡定地把桎梏着她的林倩给扒了下去，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不经意间垂眸看了眼，林倩还睡得毫无知觉。 　　她叹了口气，下了床，踩上拖鞋，出去洗漱。 　　待洗漱完毕回来，林倩卷着被子睡到了墙角。 　　童瑶看了眼时间，走过去，拍拍那鼓起的被子，“林倩，林倩，可以起床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话音刚落。 　　床上的林倩就动了起来。 　　左转转，右转转，被子被她卷成一团后，她露出个脑袋看了童瑶一眼，紧接着又缩了回去，再次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的过程中还不忘嘤嘤嘤了起来。 　　嘤够了，才打着哈欠撒娇道“妈妈，你再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童瑶“……” 　　童瑶“？？？” 第22章 【一更】 　　推开窗, 属于早晨的清新空气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凉爽提神。 　　落在窗台上的两只小胖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童瑶眯着眼眺望远方, 使劲深呼吸了几下，继好不容易把一睡迷糊就乱喊别人妈妈的林倩叫醒后，半晌, 她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位同学没起。 　　和林倩是昨晚躺下后还聊了几句，算是熟悉的，再者又都是女孩子，叫起来比较方便，但对于那位叫林妄洲的少年，她都没怎么接触过，是真的不熟，这种情况，要是贸贸然去敲门着实很不礼貌。 　　但也不能把他给落下。 　　童瑶垂下眼，心累地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余光瞥见了从她身侧路过的头发蓬松成鸡窝且睡眼朦胧的林倩, 童瑶微微挑眉, 抬手摸摸下巴, 心里有了主意。 　　她把这个任务转交给了林倩，林倩听完后, 先是愣了愣, 视线飘向别处定了几秒, 随即, 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举起了她的双手积极答应，“可以，请等着我的好消息。” 　　话刚说完，连脸都顾不上洗完，林倩就拿了挂在门后面的大喇叭，雄纠纠气昂昂地杀了出去。 　　喇叭里的电池是前段时间刚装的，电力十足，传音效果一级棒。 　　没想到林倩这么会玩儿，童瑶有些担心她会激怒昨天那位摔门而出的暴躁老哥，于是赶紧跟了上去，想拦住林倩接下来的举动，但林倩的速度明显比她更快。 　　都还没到林妄洲房门口呢，她就高举着喇叭，拍了拍，然后“喂喂喂”了起来。 　　下一秒，就见林倩一个冲刺，闪现到林妄洲房门口，喇叭对准了门板，掐着腰，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地在那儿喊“爸爸，起床了上学了。” 　　重复三次。 　　爸爸，爸爸，爸爸…… 　　回音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 　　紧随其后的童瑶脚步一顿，蹙了蹙眉。 　　这林倩莫不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逢人不是喊妈就是喊爸的。 　　很快的，童瑶就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林倩和林妄洲平时相处时喊着玩玩的，像他们班里也有人这样，胡乱认亲戚，从姐到哥再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最后组建了一个大家庭。 　　不过她对这种玩法不是特别认同。 　　即便已经猜到了“真相”，童瑶还是走到了林倩身旁，微微叹了口气，时不时地斜眼看她两眼，打量她的动作过于频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侧过脸，和童瑶对视。 　　走廊里的光线昏暗，阴影洒向各个角落。 　　童瑶抿了抿唇，打算多管闲事一回“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林倩看她那副纠结的表情就瞬间心有灵犀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林倩把喇叭挂在手腕上，双手捧着脸，含羞带怯地冲着童瑶眨眼，童瑶咽了咽口水，虎躯连震，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十分钟前林倩赖床时喊她妈妈的撒娇，于是，在林倩红着脸扭捏了半天，扭捏出“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喊你……”的半句话时候，童瑶找准时机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抬手打断“不，我不愿意。” 　　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林倩“……” 　　林妄洲是被林倩放大了至少十倍的声音吵醒的。 　　魔音绕梁，声声不歇，特么的简直比学校里的起床铃还让人讨厌。 　　他哀怨地叹气，把枕在脑后的枕头抽出来，蒙住脸，不断地自我催眠，碎碎念着“听不见”，但是客观事实的存在，让他的催眠起不了任何效果。 　　林妄洲烦躁地在床上辗转反侧，抬腿，踢床，发出砰地一声响，“不去。” 　　可外面的林倩跟听不见他说话似的，锲而不舍，继续着她的喊话。 　　没过多久，林妄洲就败北了，他翻身起床，生无可恋地抓了抓头发，吸气呼气，试图忍着脾气，没忍住，直接拔高声音，对着门外说“滚蛋。” 　　童瑶剥着鸡蛋刚踏上楼时，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眨眨眼，就见林倩格外无奈地冲她耸肩，“他不去。” 　　问题儿童，意料之中，童瑶点点头，回房间拿上背包。 　　路过林倩时顺道问了句“你跟他关系不错吧？” 　　“那肯定的。”落难父女，相依为命。 　　“哦。”童瑶云淡风轻地走过，等她拿上背包再次出现，也就十几二十几秒的事情，她站在林妄洲的房门口，眯着眼看着门板，话听起来像是说给林倩听的，实则传递给的是林妄洲，童瑶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林倩，我们学校还有蛮多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的，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找你搭讪，哎，毕竟长得这么好看。” 　　“反正你记得离他们远一点，不搭理他们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下楼离开了。 　　林倩还没反应过来，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她的老父亲林妄洲顶着黑眼圈神色莫辨地望了过来。 　　浑身的郁气，像是要把林倩给吞了似的。 　　林倩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老父亲林妄洲冷冷地瞥了眼装无辜的林倩，好半晌，咬牙切齿“她要是说谎，劳资回来弄死她。” 　　“还是别吧。”林倩舔了舔唇，声音嗡嗡嗡地低到发抖。 　　然后在林妄洲的一记眼刀子的威胁下，闭了嘴，噤了声，手从左到右往嘴边一横，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 　　…… 　　在起床服务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只能在路程中加快脚步把浪费了的时间给补回来。 　　到学校时，刚过七点。 　　在校门口值周的老师拦住了他们仨的去路，童瑶从背包夹层里翻出学生证，递给值周老师看，本来按照规矩来讲，迟到肯定是要记名字和扣班级分的，但值周老师认得童瑶，也知道她这周要带借读生过来，翻开学生证看了眼，又递还回去，通情达理了一次，罢罢手让他们赶紧进学校去，“下不为例。” 　　童瑶眉眼弯弯“谢谢老师。” 　　路两旁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随风摇曳。 　　林妄洲插着兜，倦怠地耷拉着眼，慢悠悠地跟在童瑶和林倩身后。 　　遂溪高中的规模跟苍桦是不能比的，一眼就望得见头，稍微晃两步就逛完了。 　　这个时候，校园内只有迟到的学生在飞奔，也没几个。 　　相比较而言，他们三人算是比较镇定了，朝阳缓缓地从天边爬起，带着光束悄悄打落在山间，林妄洲和林倩的借读手续是早就办好了的，现在只需要带他们到他们借读的那个班级的班主任那里报个道就行。 　　为了方便童瑶帮着看着他俩，林晔东特意把林妄洲林倩安排到了跟童瑶一个班。 　　“我先带你们去见我们班主任。”童瑶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大家长。 　　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家长带着俩孩子来新学校报道。 　　想到这儿，她无限苍凉地叹了口气，“我们班主任姓郑，叫郑芳，教英语的，你们等会儿喊她郑老师就行。” 　　在这个一眼就能望得见头的学校里，高三的教学楼是最远的。 　　童瑶稍微给他们介绍了学校的情况，林倩还有兴趣听两句，后头的林妄洲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甚至还觉得童瑶这个小姑娘，有点啰嗦。 　　爬了楼梯，直奔三楼。 　　林妄洲终于听不下去，“嘶”了声打断了童瑶“行，我们知道了。” 　　童瑶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要不是为了所谓的地主之谊，她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事实上，童瑶说了那么多，林妄洲和林倩都没有抓到重点。 　　直到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郑芳不在。 　　隔壁的老师说她去厕所了，让他们先在这儿等一等。 　　等待的过程中，百无聊赖的林倩捋了一遍刚才童瑶说的话，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表情惊讶，紧接着下意识地拿胳膊肘去撞了下身侧的她爸林妄洲，林妄洲才站着睡着，就被吵醒了，不满地瞪了林倩两眼。 　　林倩只当自己没看见，她给了林妄洲一个眼神，让他看看童瑶。 　　林妄洲蹙了蹙眉，没明白林倩要做什么，但还是往童瑶身上扫了一眼。 　　眼前的叫童瑶的女生比林倩还要矮些，但比林倩白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南方的女生，总有那么些温柔小意的气质，至少在她不说话时是绝对有的。 　　她垂着眼，碎发耷拉在耳边，脸颊微红，下颌线柔和。 　　身形看起来更是单薄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更是稍显宽大。 　　侧重点有些偏了，在童瑶察觉到他在看她并抬起头来回望时，林妄洲急急转开视线，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随后，又懒洋洋地打起了呵欠。 　　这里的生活，太特么无聊了！ 　　林倩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爸林妄洲的举动，她见童瑶望过来，立马凑上前，凑在她身边转了两圈。 　　童瑶不明所以“？” 　　没过几秒，就听见林倩问她“你跟我们一个班？” 　　“对。”童瑶目光垂下去，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课本，翻开，看了起来。 　　这会儿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林倩眯了眯眼，又问“你是说，我们来这儿念高一？” 　　她话音一落，林妄洲猛地抬起眼，眼睛斜了过来。 　　旁边的老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童瑶默念了一遍《廉颇蔺相如列传》里的必背片段后，眉梢一动，摇头，“不是啊，我高三。” 　　林倩“？？？”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读书声，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林倩无心去探究他们读了什么，她都惊呆了“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对啊。”童瑶勾了勾唇角，露出小梨涡，然后，用学渣们理解不了的语气轻快道“我跳级的呀。” 　　林倩“……” 　　我的妈才是真学神！ 　　爸爸你个骗子你看看好好看看！ 　　林倩猛然回头，用略带鄙夷的小眼神瞅着林妄洲。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林妄洲一脸懵逼地回瞪着林倩，好半晌，他以为林倩是人比人把自己给比到无地自容了，到底是亲闺女，受了伤，他这个当爸爸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林妄洲哥俩好地勾住林倩的肩，昂起下巴，假模假样地举起孤立的小旗子，嘚嘚瑟瑟地开玩笑道“走，我们不跟学霸玩。” 　　童瑶“……” 第23章 【二更】 　　两个借读生的到来, 并没有给高三（2）班带来多大的轰动。 　　班里的同学都很镇定, 听完林妄洲和林倩简短的自我介绍后, 敷衍地鼓了鼓掌，就低头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去了，和他们在苍桦的国际四班不同, 这个班，充斥着“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气息。 　　多出来的两张桌子在教室后面，郑芳多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挥挥手让他俩到座位上去了。 　　林倩不太乐意，噘着嘴，边走边回头，视线落在前排的童瑶身上，满腔的不舍溢于言表，等都入座了, 她还眼巴巴地瞅着童瑶的背影。 　　教室里有几句窃窃私语声，剩下的全被翻书的声音覆盖。 　　极度敏锐的林妄洲微微眯起眼, 顺着林倩的视线望了过去, 沉默几秒, “啧”地一声，抬起手态度强硬地把林倩的脸扭过来, 语气不善“你怎么回事？” 　　林倩倒也实诚, 拂开林妄洲的手, 双手托腮, 近乎花痴“我想跟我……瑶瑶做同桌。” 　　童瑶的个子在这班里算是中高等的，照道理说，座位应该排在中间或者后排，但在二班，郑芳定了个规矩，成绩好的学生有优先选择座位的权利，童瑶每次都选择了几乎没人愿意选的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正对着讲台桌。 　　安静了几秒。 　　林妄洲“嘶”了一声，随即有他略带不爽的声音传来“不是，她给你灌什么汤了？” 　　他冷笑，阴阳怪气着“爸爸对你不好吗？” 　　闻言，回过神来的林倩心中警铃大作，慌乱的神色在漆黑的眼底一闪而过，生怕林妄洲察觉到什么似的，立马正襟危坐，认真且严肃地盯着林妄洲瞧，匆忙解释“这不是迷不汤的问题，主要是我对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想交了她这个朋友！” 　　“哦。”林妄洲倦懒极了，掀了掀眼皮，反应平淡“那你去吧。” 　　林倩一眼望过去，瞧着那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风水宝地”，瞬间就怂了。 　　她耷拉下肩膀，下巴撑在桌面上，“算了，爸爸您最重要。” 　　“呵。” 　　他俩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在安静的教室里依旧显得很突出。 　　不少同学有意无意地转过头望了过来，目光在这时带了些探究。 　　讲台上的郑芳后知后觉，突然想到了正事儿，拍了下脑门，她是知道借读生来他们学校的目的的，现在再把他俩安排在一桌，怕是得不到“改造”的效果。 　　她蹙了蹙眉，思忖片刻，“林妄洲，林倩。” 　　“你俩把桌子搬到这儿来。”郑芳伸出手，指了指讲台桌的两侧。 　　一左一右，遥遥相望，坐到这儿就称得上是老师们的左右护法。 　　眨眼间的功夫，他俩猝不及防地就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 　　林倩“……” 　　林妄洲“……” 　　桌腿和水泥地板摩擦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将林妄洲和林倩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林倩抬眼扫了一眼，又看见了童瑶挺直的背影。 　　她愣了愣，须臾，挑起眉，借着自己走在前面的优势，果断绕过讲台，把桌子拖到了另一边。 　　不动声色地把靠近童瑶的座位留给了林妄洲。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倩抿了抿嘴，压下悄悄上扬的嘴角，默默地在心里想。 　　星期一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向来是给每个年级上自习课的。 　　而今天，连带着倒数第二节 课都不用上了。 　　也是林妄洲和林倩运气好，他们正好就赶上了遂溪高中的开学典礼，本来按照规矩来讲，学校的开学典礼应该在九月份就弄了的，只是九月酷暑，炎热难挡，校长为了不让学生们在操场上晒两三个小时的太阳，这才人性化地把典礼给推迟了，结果，一推就推到了现在。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班主任就来到教室。 　　招呼着他们带上小板凳，到操场集合。 　　林倩刚走到走廊，就在人群中找童瑶的身影，找到了，就抬起脚想往她的方向钻。 　　走了才两步，就被林妄洲像拎小鸡仔似的拽住了衣领。 　　林倩上半身往后仰，艰难地转过头，对林妄洲怒目而视“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林妄洲眯着眼，咬着后槽牙问。 　　午后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掩盖，但它依旧努力着，从缝隙中钻出来洒向大地。 　　走廊里大家交头接耳，熙熙攘攘的。 　　林倩这回学聪明了，不说自己要坐到童瑶身边去了，她单手向后，拨开林妄洲桎梏着她的手，得了自由，眼珠子一转，“我叫瑶瑶跟我们一起，排在后面呀。” 　　过了一会儿。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没戏。”林妄洲轻嗤道。 　　不等林倩搭腔反驳，他就迅速推着林倩转过身去，伸出手，指着排在前列的童瑶“看到没。” 　　只见童瑶除了抱着板凳外，手里还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 　　“那是什么？”林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伸长了脖子在那儿瞧。 　　“演讲稿。”林妄洲随意一瞥，收回视线，眯着眼回忆起上午听到到童瑶和她同桌的对话，几秒后，在林倩略带疑惑的目光下，补充解释“好像是作为优秀学姐代表发言。” 　　听到这话，林倩惊呆了。 　　这要不是她爸还不知道她妈是谁，她还真想摇着林妄洲的肩膀问问以前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是不是靠着偷看她妈的成绩单，才鼓足勇气不害臊地说出来的。 　　初秋的风，凉丝丝的，吹散了人群挤在一块的闷热。 　　校园里飘满了淡淡的沁人心鼻的桂花香。 　　这个学校的学生并没有特别多，全校师生加起来，依着林妄洲的判断，还不到苍桦学生人数的三分之一。 　　教学楼也只有两栋，高一高二在一栋，高三就独立的一幢三层楼。 　　隔壁用铁丝网隔开也有教学楼，路过的时候，林妄洲问了旁边的同学，才知道那是初中。 　　黄昏时分的落日给学校涂上了橘黄色。 　　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了快两个小时，单单校长讲话就讲了快一个小时。 　　现在新生代表发言，发言结束，仪式的第四项就是童瑶上台演讲。 　　主持人喊到“童瑶”的名字的时候，昏昏欲睡的林倩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猛地挺直了背，半站起身，垫着脚往国旗底下瞧。顺道着还转过身，拍拍已经睡着了的林妄洲，“快看，快看，轮到我…们瑶瑶了。” 　　“嗯嗯嗯。”林妄洲敷衍地点头，试图蒙混过关。 　　可是这林倩不知道怎么回事，激动地像是她要上去讲话似的。 　　林倩摇着林妄洲的胳膊，疯狂安利。 　　人群里爆发出了浪潮般的掌声，林妄洲跟着拍了下手，慢悠悠地抬起眼。 　　国旗底下，夕阳底下，童瑶扎着马尾辫，穿着青白交加的秋季校服，笔直地站在那儿缓缓地开口。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今天的我们……” 　　淡定从容，自信幽默。 　　林妄洲微微挑眉，就在这时，前头聒噪又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又转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妄洲有点摸不透林倩了，他当然知道林倩问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轻笑，答非所问道“这学校的校服太丑了。” 　　青加白，难看到窒息。 　　闻言，林倩翻了个白眼，都不想搭理她爸了。 　　她，恨铁不成钢！她恨！ 　　“哎。”刚要转身，林妄洲喊住她，林妄洲勾着唇，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如果有出息，能上去，爸爸可能还会骄傲地给你鼓鼓掌，说不定还能给你买根棒棒糖以资鼓励。” 　　话刚说完，林倩就很有自知之明道“那不好意思了，我只能上去念检讨。” 　　林妄洲“……” 　　童瑶的演讲很是简短，就分享了自己的学习经验。 　　结束后，她向台下鞠了个躬。 　　台下的林倩捧着脸，心里居然有了“虽然我不能让我妈感到骄傲，但我妈真让我觉得自豪”的极其不要脸的感慨，她真的是要落下老母亲，哦不，老闺女的泪水了。 　　掌声雷动，林倩拍的贼起劲。 　　拍完，又继续捧脸“真优秀啊。” 　　这种状态从童瑶被邀请上台一直持续到现在。 　　林妄洲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他伸出脚，踢了下林倩的板凳“还有完没完了？” 　　“你不懂。”林倩再往前挪了挪凳子，嫌弃道。 　　“嘿。”林妄洲要被气笑了，他弯下腰，拍拍林倩的肩膀，“有什么好懂的？你给我说道说道。” 　　晚风轻轻拂过大地，树叶沙沙作响，山间鸟鸣渐渐。 　　林倩回过头来，当真摆出了要跟她爸林妄洲好好讲讲道理的架势出来了，只是这架势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就轰然倒塌了，她撇撇嘴，“算了。”这不好解释。 　　难道说，这是他们家在读书时代最辉煌的时刻？ 　　但想了想，又不甘心，她又不好明着提醒她爸童瑶是她妈的这个事实，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时，百爪挠心，心痒难耐，她长长得叹了口气，斟酌了数秒，轻声道“可能她是我朋友中成绩最好的，最值得我为她骄傲的。” 　　这解释可以吧，这解释你就能理解我的激动了吧！ 　　林倩踢着脚下的石子，等着她爸林妄洲的那句“哦，那我明白了”。 　　遗憾的是，她没有等到。 　　她爸没那情商。 　　因为沉默半晌后，林妄洲得出的结论是 　　“现在成绩好不一定将来就有用，这个社会，会赚钱才是硬道理。” 　　“成绩好只是分数好，比我们多几百分就有钱拿吗？” 　　好像，还挺有道理。 　　林倩成功被林妄洲带跑，当然，也可能是同为学渣，想为自己的成绩不好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她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半晌，一拍即合地，“你说得对。” 　　话音一落。 　　就听见站在国旗底下的主持人说“仪式第五项，为我们优秀的同学们颁发奖学金。” 　　从三等奖到二等奖再到一等奖，最后到全校只有一个的国家励志奖学金获得者。 　　“获得国家励志奖学金的是高三（2）班的，童瑶。” 　　“奖金八千。” 　　“请到主席台领奖并进行合影留念。” 　　林倩“……” 　　林妄洲“……” 第24章 　　林妄洲神态倦懒, 手肘撑在膝盖上, 单手托着下巴, 眯着眼，轻轻扬起眉，看着小跑到主席台上领奖的童瑶。为了保证学生的财产安全, 奖金都是直接打到学生或者学生家长的卡里的，领奖合影留念时，童瑶就拿着一块白板摆在胸前，白板上是大写加粗的红字—— 　　国家励志奖学金捌仟元整。 　　童瑶笔挺挺地站在上面，表情极其地不自然，就像在接受公开行刑般。 　　看起来巨特么的搞笑。 　　虽然话刚说完就被狠狠地打了脸，但除了在林倩跟前有失威信外，林妄洲并不觉得有其他什么损失，过了几秒，他随大流地鼓了两下掌, 扯起嘴角“牛掰。” 　　茂密的树丛下，蝉鸣不止。 　　呆滞住的林倩缓缓地回过神, 眨眨眼, 须臾, 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看向主席台, 冲着主席台上的她妈童瑶投之以艳羡的目光, 鉴于被爷爷奶奶派送到这边后, 爷爷奶奶考虑到山沟沟里的消费水平, 直接把他们俩的零花钱缩减了一半的实际情况，囊中羞涩的林倩极其不要脸地就将自己那羡慕的目光直接定义为来自贫穷的凝视。 　　“爸爸，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林倩扭过头，忽然想起在还没有穿过来前她爸苦口婆心劝她向学的模样，场景一闪而过，瞬间让林倩有了报复回来的打算，她决定用当时她爸劝他努力的语气来反劝他，“只要肯努力，奖学金就是你的，你也是时候崛起了，爸爸。” 　　闻言，林妄洲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盯着林倩看了数十秒。 　　然后，抬起手，拍拍林倩的肩，语重心长道“现实点，我们家没这基因。” 　　林倩回头看了眼拿了钱走下台在夕阳下笑容灿烂的她的妈妈后，敛了笑，闭上嘴，陷入了沉思。 　　开学典礼结束后，走读生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拥挤的人群推推搡搡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刚回到教室，童瑶就被郑芳叫去了办公室，说是要交代一下奖学金的后续事项，天色未晚，林妄洲和林倩拿上背包，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等着童瑶。 　　十多分钟后，三人一块儿离开了学校。 　　水泥浇灌好的大路上，林妄洲慢悠悠地走在后头，林倩则挽着童瑶的手笑眯眯地走在前头。 　　傍晚时分，气温骤降，凉风徐徐。 　　林倩为了跟童瑶套近乎，这会儿正卯足了劲儿地就刚刚童瑶在开学典礼上的表现对她进行溜须拍马。 　　那牙尖嘴利吹彩虹屁的本事儿简直让林妄洲为之侧目。 　　童瑶认真地听着，也没有因为林倩的鼓吹而就此膨胀，金色的余晖洋洋洒洒落在他们三人身上，过了一会儿，童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脚步一顿，别过脸，直视着林倩。 　　林倩有些出神，捧着脸嘿嘿嘿地傻笑。 　　就在这时，时不时瞥来两眼注意她们的动静的林妄洲看不下去了，他咬着后槽牙“嘶”了声，几步上前，抬手就摁住了林倩的脑袋，被钳制住命运的喉咙的林倩回过神，一脸懵逼。 　　随后，她便听见她妈说“对了，林叔叔离开这儿前，特意交代我要抽点时间辅导你们的学习，你们要不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辅导比较合适？” 　　莫名地，有种你妈妈还是你妈妈的错觉。 　　林倩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一抬头，就看见被她牵连了的她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带着浓浓的嘲讽，好像在说哟，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呢。 　　林倩倒吸了一口气，突然就蔫了。 　　隔天上午。 第三节 数学课下课后，体委走上讲台组织大家到操场上上体育课。 　　本来第四节 课是化学，但因为体育老师下午有事，就把课换到了上午。 　　拐过走廊，林倩踩着楼梯一节一节地往下跳。 　　没过多久，便被走在她身后的林妄洲拽住了马尾，林倩身子稍稍往后仰，张牙舞爪地准备脱离林妄洲的桎梏，童瑶就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侧着头和她的同桌相谈甚欢。 　　“这会儿怎么不去找人家做朋友了？”林妄洲挑着唇，幸灾乐祸的意思很明显。 　　听到这话，林倩立刻就扁了嘴，自己就先委屈上了。 　　“我害怕。”她说。 　　被妈妈叫去写作业的恐惧爸爸你怎么会明白！ 　　你不仅不明白，你后来还和妈妈“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想到这儿，林倩就悲伤地捂住脸，幽幽地叹气“哎。” 　　今天的天儿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也不下雨，风比昨天大了许多。 　　沉默了半晌，林妄洲晃晃悠悠地走到林倩跟前，他想抽根烟渲染渲染气氛的，一摸口袋，没有烟，只能就此作罢，索性抬起手拍拍林倩的肩膀，感同身受地安慰她道“我也是。” 　　怎么说呢，关于补课，他其实也千不甘万不愿，但是作为爸爸，他得以身作则。 　　所以关于童瑶说的给他们补习的事情，林妄洲想，他大概是会咬着牙同意的。 　　林倩“……” 　　没有炽烈阳光焦烤着的天气，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让全班围着操场跑五圈。 　　队列从整齐划一，到后来的稀稀拉拉。 　　跑完后，开始自由活动。 　　不算大的操场上，有好几个班在上体育课，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声渐渐在空荡中传开，稀释。 　　林倩原地休息了会儿后，视线在周围转了两圈，通过余光看到了她妈妈童瑶正被一群女生围在中心替她们讲题，林倩嘴角一抽，脚底抹油，果断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她爸林妄洲走去。 　　香樟树下，林妄洲席地而坐，拿着手机打游戏。 　　卡到窒息的网络让他烦躁到骂脏话。 　　“你怎么不去打篮球？”林倩坐到他对面。 　　篮球场上，砰砰砰的声响不断传来，在苍桦，每节体育课，林妄洲都在球场上散发魅力，林倩想，林妄洲要是这会儿上场了，她肯定拉着她妈去看，然后在她妈面前使劲地夸她爸。 　　可惜，她爸不配合她啊，林妄洲懒懒地抬起眼“没兴趣。” 　　融入不了，也不想融入，反正在他看来，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 　　林倩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妄洲从玩吃鸡到妥协到打单机游戏，林倩则在旁边塞着耳机听歌。 　　山间的风呼呼地刮，刮地树林手牵手地跳着摇曳的群舞。 　　没过多久，林倩忽然拧了眉，小腹熟悉的坠痛感袭来，以及拦也拦不住的“麦浪”的席卷瞬间让她坐立不安，嘛的，她是最近浪过头了，忘了大姨妈这回事儿了！ 　　现在要怎么办？她今天穿的还是浅色的裤子，林倩摘下耳机，单手扶着腰，视线下意识地去找童瑶，离得有点远，不好叫，痛感来得突然，像是绞者肉，一阵一阵的，刚刚又才跑完八百，好像受了点影响，林倩咬着唇，脸色逐渐苍白，她“嘶”了一声，摁压着小腹。 　　不多时，在毫无选择之下，拍了拍林妄洲的肩膀，她极其不好意思，别开脸，压低声音“爸爸，你能不能帮我把瑶瑶喊过来。” 　　林妄洲本来想怼她一句“自己去找”的，可一抬眼，就被林倩虚弱的样子吓到了。 　　他赶紧锁了屏，把手机放到兜里，凑过来“不是，你怎么了？” 　　垂下眼，视线落到林倩的摁在小腹上的手上“肚子痛？” 　　林倩摇头，两秒后，又点头。 　　然后，听见她爸“我操”了声“这破学校好像没有医务室啊！” 　　林妄洲直接站起来，开始原地打转。 　　林倩伸出手，指了指她妈所在的方向，咬牙切齿“爸爸，你先把瑶瑶找来。” 　　她脸皮薄，这种事情，她只能跟她妈妈说，也只能向她妈妈求助。 　　把话说完，抬眼瞧见了她爸跑向她妈后，林倩悄悄撑着地面让自己蹲起来，蹲着靠着树干，垂下眼，倒吸着气儿，强忍着阵阵坠痛。 　　童瑶被林妄洲从人群中拎出来后还是懵的。 　　她眨眨眼，抬眸看向身旁的少年“？” 　　四目相对，后知后觉的林妄洲突然发现自己还拽着童瑶的手腕，他愣了两秒，赶紧放下，然后又想起正事儿，扯着她的袖子往香樟树下跑“你们这儿附近有诊所吗？” 　　他话刚问完，童瑶就看见了蹲在不远处脸色不是特别好的林倩，她微微皱眉，直接把自己的袖子从林妄洲手里拽出来，随后，咻地一下冲了出去。 　　被甩在后面的林妄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望着跑的飞快的童瑶的背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而后，赶紧追了上去。 　　他其实也是后了童瑶两步到的。 　　到的时候，林倩正趴在童瑶的耳边说悄悄话。 　　童瑶紧蹙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过了会儿，站起身，拉开外套拉链，把校服脱下来递给林倩“你先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帮你问问。” 　　“好。”林倩点头如蒜，声音有气无力的，“那这衣服……” 　　她怕把校服给弄脏了。 　　都是女生，童瑶自然是知道林倩要问什么的，她侧过身，看向她，微微勾了勾唇“没关系的。” 　　脏了洗了就是了。 　　啥也不知道啥也没敢问全程看她俩一唱一和的林妄洲垂着眼，脸上不动声色。 　　两分钟后，才抬脚离开几步远的童瑶被林妄洲抓住了胳膊。 　　童瑶转过头来仰起脸疑惑地看他。 　　林妄洲意识到自己又唐突了后，赶紧放开她，他咂咂嘴，抬手摸了摸脖子，稍稍有点不自在，知道他爸跟童瑶介绍林倩时用的是“侄女”的辈分，林妄洲默然地盯着她，几秒后，问“我妹她没事儿吧？” 　　顿了顿，又蹙起眉，表情严肃“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 　　童瑶“……” 　　拨开乌云，渐渐地有细微的阳光洒下来。 　　空气忽然寂静下来。 　　童瑶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妄洲看了好半晌，直把林妄洲看急了她才慢悠悠道“同学，生物课成绩不好吧？” 　　说完，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弯了眼。 　　林妄洲“……” 　　林妄洲“？？？” 第25章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后, 从教学楼那边涌现出了乌泱泱的人潮, 待人潮退去, 蜷缩在草坪上的腰上绑着校服的林倩被她爸林妄洲及她妈童瑶“左右夹击”，拽她起来，搀扶着她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她的状态很糟糕, 精神不济，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就这副模样，估计下午的课也听不进去。 　　再加上她是走读生，走读生很多时候更是很不方便，像遇见这种情况，弄脏了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郑芳给林倩批了假条，多打量了她几眼后，还是不放心, 知道林倩是借宿在童瑶家，也知道童瑶家离学校有点距离, 思忖片刻, 郑芳把递过去的假条又收了回来, 在请假人上面多添加了两个人的名字。 　　午饭都没有吃，林倩、林妄洲和童瑶三人就离开了学校。 　　比起刚开始, 林倩现在已经好多了。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该疼还是疼。 　　她龇牙咧嘴, 捂着肚子, 仰脸看见盘旋向上的崎岖山路后，“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特么还不如让她呆在学校里硬嗷呢！ 　　中午的阳光，经过了山顶缭绕的云雾的过滤，披荆斩棘地落到地面，淡淡的光晕在周围散开来，热风拂过，夹着桂花香，逗地树叶沙沙作响。 　　林妄洲侧眸，注意到她的动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瞬间明白了她在感慨些什么。 　　他眯了眯眼，犹豫了数十秒，最终，将妥协化作一声叹息，林妄洲微微活动了两下脖颈，将背包取下，挂在胸前，随后走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扬起朝后面招了招“过来，劳资背你。” 　　闻言，林倩拉着童瑶的手臂惶恐地往后倒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妄洲。 　　开什么玩笑，她六岁开外就没被爸爸背过抱过了！ 　　再加上刚被林妄洲知道了她来例假这件事，林倩扁着嘴，不太自在，不想面对，沉默着自己生闷气，自己单方面地在跟她爸林妄洲闹别扭。 　　女孩子脸皮薄，刚开始遇上例假以及后来习以为常但架不住是突如其来的例假时，都只会下意识地去找妈妈帮忙，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跟爸爸透露半点风声的，所以林倩现在会有这种抗拒的情况，倒也正常。 　　“不…不用了吧。”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自己能走。” 　　林倩舔了舔唇，扭过头看向童瑶，寻求帮助。 　　哪里知道她妈眼睛一亮，冲着她爸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林倩“……” 　　远处天际线透着层层叠叠的光，路过的地方恶犬嗷嗷地叫个不停。 　　沉默了一会儿，林倩扯着童瑶的衣袖，鼓着腮帮子，垂死挣扎“不是，这样不安全。” 　　这是个无法辩驳的好理由，林倩眼里带着希冀的光，就盼着她妈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童瑶弯着眼，笑眯眯地“没事儿，我在后面护着你们。” 　　林倩“……” 　　大概是她太磨蹭了，蹲在前面的林妄洲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啧了声，扭过头，催促“不是，林倩，你跟我在这儿瞎客气什么呢。” 　　顿了顿，又道“喊爸爸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客气啊。” 　　他们平时爸爸长爸爸短的，别人都以为就是闹着玩儿的称呼，没有人将这个放到心里去。 　　顶多就是听到后感叹两句这俩关系真好。 　　林倩努努嘴，没反驳林妄洲的话，但依旧固执着推搡着想要自己走。 　　她望了眼眼前的高山，叹了口气，嘛的，父爱如山原来是这么来的！ 　　“嘿，你俩真有意思。”就在这时，童瑶忽然开口，打断了林倩和林妄洲那种即将要吵起来的对视，“一个喊爸爸喊得这么顺口，一个当爸爸当得这么得心应手。” 　　童瑶想起体育课上的林妄洲的反应，挑起眉，弯了弯唇，压着眼底调侃的笑意。 　　林倩“……” 　　林妄洲“……” 　　假条上，班主任给他们仨批了半天的假。 　　回到家，林倩赶紧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待喝了杯她妈给她泡的热乎乎的红糖姜茶后，她这才神色恹恹地爬上床，蜷缩在被窝里，睡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两点的风少了善意多了燥意，削减不了室内的闷热。 　　童瑶趴在书桌上小憩了十五分钟，醒来后，就从背包里拿出课后作业本，开始刷题，碎发黏在她白净的小脸上，阳光悄悄洒进来，将她的长长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外头蝉鸣聒噪，默写完化学方程式，翻页，忽然笔一顿，童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须臾，抿了抿唇，搁下笔，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卧室离开。 　　依山傍水，鸟语花香。 　　林妄洲从他匮乏的词汇表里挑选了这两个词来形容这个地方。 　　词都是好词，但地方也真的是不适合他。 　　他就是个闹腾的性子，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迟早得疯了。 　　初秋，已经有硕果累累的丰收，不远处的稻田里，好多麦色肌肤的中年人弯着腰割稻，林妄洲瞥了几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枕在脑后继续刷手机。 　　河边的这棵树很大，也很好爬，他爬到这上边，手机信号还好了些。 　　群里。 　　赵朗凭借天高皇帝远的优势，时至今日，还在疯狂的取笑他。 　　赵朗才过去三天，啧啧啧，洲哥，真正的度日如年的感觉怎么样？ 　　不等林妄洲回他，他就一直用“哈哈哈哈哈”刷屏。 　　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和主动权，两分钟后，赵朗又抛过来一条链接。 　　赵朗献给我苦命的洲哥。 　　林妄洲眉梢一挑，没有点进去，他对着天空拍了张照。 　　不动声色地我在校外，你在教室内，惨还是你惨。 　　两分钟后。 　　季淮南洲哥，有个好消息。 　　林妄洲？ 　　季淮南赵朗这狗逼的手机就在刚刚被老胡缴了。 　　这确实是好消息，林妄洲“嗤”地一声笑出声，他手撑着树干坐了起来，也不恐高，两条长腿垂下来在那儿晃，幸灾乐祸地回了个“活该”后，他心情甚好地点开了刚才的那条链接。 　　网络缓冲有点慢，慢到他眼睁睁地看着童瑶拿着装满衣服的脸盆由远及近地走到树下。 　　他垂眸，她抬头。 　　四目相对。 　　这个时候，网络缓冲完毕，猝不及防下，嘹亮且庄重的“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哟”突然响起。 　　童瑶“……” 　　林妄洲“……” 　　把林妄洲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他“我操”了声，赶紧点击关闭，可是，越急越乱，越乱越关不掉，单曲循环了快半首，最后还是摁了静音才结束的一切。 　　心里骂了赵朗这狗东西八百遍。 　　待好不容易静音后，他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再次望向童瑶。 　　童瑶眨眨眼，沉思了数秒“嗯，真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老歌。” 　　“不是。”他想给自己解释，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了童瑶拿着的脸盆，脸盆里装着的被肥皂泡沫覆盖着的衣服很显然是林倩的，林妄洲眯了眯眼，怔了两秒，随即，像猴儿似的灵活地从树上爬下，拍拍手，站到童瑶跟前，上下扫视了她两眼后，问“这不是林倩的衣服吗？” 　　童瑶点头，“嗯。” 　　答完话，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妄洲卷着舌“啧”地一声“你不用给她洗，她自己的衣服她自己会洗的。” 　　在别人家做客，自己的东西自己解决的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 　　不仅他有，他觉得林倩也该有，“林倩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在童瑶耳朵里，像极了长辈磨刀霍霍准备教训晚辈的语气，再次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童瑶已经百炼成钢，可以忍住不笑了，“这还真不关林倩的事儿。” 　　“我自己要给她洗的。”童瑶觉得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自行动而连累了林倩，“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 　　顿了顿，又解释“她现在这情况有点严重，最好还是不要碰冷水。” 　　林妄洲被童瑶这直勾勾的目光盯地有点不自在，他讷讷地“哦”了声，移开眼，抬手摸了摸脖子。 　　但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成为让她帮忙洗衣服的理由。 　　潺潺的流水声打断了林妄洲的思绪，他回过神，垂眸看了眼已经蹲在河边的童瑶。 　　“那也不能麻烦你。”他说。 　　林倩这一觉睡得并不是特别好。 　　辗转反侧，太难受了。 　　本来以为躺着会舒服些的，但事实上并没有，她在童瑶出去后没多久就醒了，醒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就感觉太无聊，她和林妄洲一样，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实在没把自己养睡着后，她就起了。 　　起了后，满屋子地在找她爸林妄洲和她妈童瑶。 　　没找到，林倩蹙了蹙眉，开始扩展地图，掐着腰，迈着不太利索的步伐往外走。 　　站到院子围栏处，向外望，望见了在河边的他们俩。 　　“哇哦。”她鼓鼓掌，发出了狗叫。 　　托着腮撅着屁股远远欣赏了片刻，还是受不了这满屋子的寂静，林倩自个儿慢悠悠地出了院子，朝他们走去。她躲着他们过去的，想着接近他们的时候，突然出现，吓他们一跳。 　　晚风轻拂，柳枝垂落，玩起了水漂。 　　童瑶愣了两秒，她侧眸看了林妄洲几眼，莫名的，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真的是替林倩过分客气到不行了，没看出来啊，真的是沉迷于老父亲老长辈的角色里出不来了啊。 　　小件的衣服都在家里洗了，现在的都是外衣外套。 　　她看了眼脸盆，挑了挑眉，拎出一件t恤衫“行啊，那就麻烦孩子她爸洗。” 　　“……” 　　躲在树后面的林倩一脸震惊加懵逼。 　　握…了个草！！ 第26章 　　林倩撅着屁股偷偷摸摸地躲在树后面观察了半天, 除了最开始的一声令她突然振奋的“孩子她爸”外, 其他的任何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激动雀跃的小心脏渐渐平静下来，林倩咂咂嘴，默默地叹了口气。 　　须臾, 慢悠悠地移开眼，视线一转，转到了童瑶手上的衣服上，那是两个小时前她回到家洗完澡换下的脏衣服，林倩目光一顿，微怔，不知怎地，眼眶在这时突然就泛了酸。 　　她想起在家时她衣服乱丢她妈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的场景了，也想起每次她妈一边吐槽她这么大的人换下来的衣服都不及时洗一边又任劳任怨地将她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的画面了，林倩抿了抿嘴, 垂下眼，掩盖住眼底的多余的情绪, 抬手揉了揉跟着酸起来的鼻尖后, 瞬间丧失了突然蹦出来吓他们一跳的兴趣了, 她安安静静地扒拉在树后，又看了一会儿, 这才转过身, 猫着腰, 悄悄地离开。 　　回到房间, 林倩翻箱倒柜，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新的t恤，用漂亮的纸袋装好，放到童瑶的书桌上，回身前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黄色便签，林倩脚步一顿，犹豫了两秒，又坐到椅子上，撕了张便签，拿了笔，写上谢谢瑶瑶。 　　括弧憨态可掬的笑脸。 　　然后，将其贴在了纸袋子上，怕它被风吹走了，林倩跳起来，使劲用手压了压。 　　从河边回来后，林妄洲日常犯困，他懒懒散散地倚在围栏边上，打着哈欠，神情倦怠地眯着眼看着前方。 　　正前方童瑶正驾轻就熟地将拧地皱巴巴的衣服摊开甩直，挂到晾衣架上，晾衣架有点高，她踮着脚尖在那儿够了老半天也没够着，急起来，原地在那儿不停地蹦。 　　看起来十分地滑稽。 　　林妄洲挑起眉，轻笑了声，过了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掐了手里的烟，走上前，从她身后拿过撑衣杆，手一抬，轻轻松松地替她将衣服挂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悄悄落入山谷，湍急的小河流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哎。”林妄洲缓缓地勾起唇，似笑非笑，“您这田螺姑娘，身高不够啊。” 　　本来还想礼貌道谢的童瑶瞬间闭了嘴，她眯起眼，很有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也不搭他的话，走前两步，弯腰，拿了长裤，又走回来，站在林妄洲的跟前，无声对望了数秒后，她忽然意味不明地“呵”了声，随后，在林妄洲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发力，甩了林妄洲一脸的水。 　　林妄洲转开脸，低声啐了下。 　　再转回来，长裤递到他跟前，只见眼前的小姑娘面无表情道“挂上去，谢谢。” 　　行，脾气还挺大，林妄洲咬了下后槽牙，哼笑。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夜幕渐渐拉下，田间劳作的人们渐渐变得稀少，晚风带着夜莺在深山歌唱，村落里，炊烟袅袅。 　　童瑶坐在门口望着天边失了会儿神后，起身，拍拍裤子，去了厨房，难得这个时间点在家，她想去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哪知才进去没多久，就被爷爷奶奶给赶了出来，老俩口坚持不让她忙活，童瑶没办法，和他们随便唠嗑了几句后，就从厨房退了出来，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林倩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童瑶瞥她一眼，问“好多了吗？” 　　“昂。”林倩想也不想地就答，扔了手机，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冲着童瑶眨眼。 　　目光随着童瑶走动的方向移动，看到她渐渐走向书桌后，猛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卷起被子滚到了墙角。 　　童瑶回房间是准备写作业的，半天的假，差点都被她浪费完了，她得及时补救补救，看到搁在书桌上的纸袋后，她愣了愣，视线缓缓往下，瞥见了贴在纸袋上的便签。 　　她回过头，看了眼把自己裹成粽子全副武装不敢见人的林倩，恍然大悟。 　　刚刚，她差点想岔了。 　　沉默了数秒，又转回身，打开纸袋，拿出t恤，摊开，放在身前比了比。 　　“你送的？”把衣服放回去，童瑶走到床前，拍拍鼓起的山丘，嘴角噙着笑，明知故问道。 　　她不知道林倩看到她帮她洗衣服了，所以对于突如其来的礼物，她有点不解。 　　话音刚落，粽子就蠕动了起来，蠕了半天，才悄悄露出半张小脸，林倩红着脸，含羞带怯地望着童瑶，直把童瑶盯得有点不自在了，才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嗯。” 　　顿了顿，又问“喜欢吗？” 　　林倩快要疯了，表面林黛玉，内心在蹦迪，以前母亲节也不是没有给她妈送过礼物，可是没有一次，会像这次一样，会让她这样手足无措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嘛的，难道说母亲节快乐吗？ 　　再说了，母亲节也早就过去了啊！ 　　“我晚上睡姿不好，你得多多包容。”她憋了半天，憋出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神奇的是，她妈居然信了。 　　不仅信了，还应声附和“你的睡姿不是一般的糟糕。” 　　林倩“……” 　　“所以你一定要收下。”林倩捂脸。 　　“行，谢谢。”童瑶把纸袋放到一旁，拿出作业本。 　　问题儿童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纠缠，今天大约是她跟他们接触最多的日子了，不管是林倩，还是林妄洲，都比她原先预料的要好相处很多。 　　说真的，她对林妄洲还是挺刮目相看的。 　　班里有些男生知道女生来例假后的反应特别让人讨厌，而林妄洲今天的种种表现，都挺绅士的。 　　还有林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傻乎乎的。 　　回过神，发现自己半个字都没写，童瑶叹气，过了会儿，想起了补习的事儿，童瑶转过身，眼睛一亮“林倩，反正现在你也没事做，不如跟着我一起把明天的课预习了吧。” 　　还在床上滚来滚去高兴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似的的林倩猛然僵住。 　　扭过头“啥？” 　　“补习啊，我答应林叔叔的。” 　　林倩愉悦的表情逐渐崩塌，她咬咬唇，捂住胸“啊，我肚子疼。” 　　“我的肚子好疼好疼。”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随即，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妈妈，救命！” 　　童瑶“……” 　　……… 　　…… 　　为了缓解不断攀升的燥意，童瑶起身，打开了房门。 　　这样房间里的通风性就更强了些。 　　回来后，她继续给林倩讲数学题。 　　“这里我们设异面直线ab、cd间的距离为a，则a等于……” 　　说完，顿了顿，第四次贴心地问“懂了吗？” 　　“不懂。”林倩茫然地打呵欠。 　　“这么简单你怎么会不懂？” 　　“这哪里简单了！” 　　“这些公式都是靠死记硬背的啊。” 　　“我懒得背。” 　　“……” 　　类似的对话已经反复了好几遍了。 　　童瑶的耐性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消磨光，她现在很震惊。 　　像她班里的同学，有什么不懂的来找她问时，基本都是一点就通的，但眼前的这位，简直比试卷上的超纲题目还超纲，这都还只是试验阶段呢，她就已经想放弃了。 　　本来她还觉得教书育人是件特别简单的事儿，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题目讲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童瑶的温柔小意渐渐消失，剩下的只是为了维持礼貌的咬牙切齿。 　　童瑶胡乱抓了抓头发“不是，你再仔细看看题目，真的不难的。” 　　“你动动脑筋。”她还顺带着抹了把脸。 　　坐在她旁边的林倩突然很想把自己送出去的礼物收回来，就是因为这件礼物，让她妈坚持到现在，说是非要对她负责，这种负责，让她绝望到摔桌。 　　嘛的，到现在，到她妈年轻的时候，她居然还逃不了这种命运。 　　不仅逃不了，还特么的变本加厉了！ 　　“我动了，但我真的基础太差，这些东西都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林倩哭丧着脸，捧住她的大脑袋。 　　“我刚刚跟你讲了啊！” 　　“我不懂。” 　　“我讲的很清楚啊。” 　　“但是，学霸，你只告诉我一加一等于二，你没告诉我它为什么等于二啊。” 　　林倩仰天长啸，已经崩溃到不想喊妈妈了。 　　怎么说呢，像她妈妈这种段位，解题过程都是跳着来的，很多时候，她还在纠结下步怎么走呢，她妈妈就直接把答案甩了出来。甩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笑眯眯地侧过脸来问她简单吧？ 　　呵，林倩冷笑。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她妈妈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真的。”林倩拉着童瑶的手，满眼诚恳，“何必呢，你辛苦我也累。” 　　“你就是把白头发气出来了，我估计依旧在原地踏步。”林倩很有自知之明地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童瑶那仅存的耐心咻一下就全炸光了。 　　本来她是不可能出现如此暴跳如雷的状态的，只是前头压了太久了，导致这会儿一点就炸。再者，童瑶是觉得林倩这也太不能体会林叔叔的用心良苦了。 　　这要是在这儿呆一个月，送回去还是老样子，可不就是白待了吗？ 　　她替林叔叔感到恨铁不成钢。 　　啧。 　　林妄洲是被隔壁的鸡飞狗跳声吵醒的，吵醒后，又闻到了饭香。 　　他饥肠辘辘，慢悠悠地起了床，下楼逛了一圈，被童爷爷叫住，童爷爷让他到楼上把童瑶和林倩喊下来吃饭，林妄洲点点头，悠哉悠哉地又上了楼。 　　走到童瑶和林倩的房门口，倚在门边，刚要敲门。 　　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童瑶极其平静的但又一听就知道完全丧失理智的话 　　“你这样真不行。” 　　“你这样林叔叔多伤心啊。” 　　“也就是林叔叔他们对你好，你要是我闺女，我都恨不得把你塞进肚子里重新生。” 　　林倩“……” 　　林妄洲“……” 第27章 　　遂溪高中的大课间是用来做广播体操的。 　　明媚的阳光从云间洒落下来, 喇叭上放了一节很长的节奏后, 才开始它的“时代在进步”。 　　林妄洲和林倩排在队伍后面, 除了偶尔值周老师经过时象征性地抬抬胳膊外，其他时候几乎就没怎么动。每个班做操期间前面都会站着一个领操，他们班的领操是童瑶。 　　优秀的人总是身兼数职地在发光, 童瑶既是二班的领操，也是二班的班长。 　　林倩歪着头通过队伍间的过道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前面的童瑶，时不时地还打几个呵欠，昨天晚上她都没睡好，倒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妈妈不经意间的话，害她做噩梦了。 　　“哎。”想起这件伤心事，她就忍不住叹气。 　　叹完后，又扭过头，眼神哀怨地望着林妄洲。 　　林妄洲作为昨天偷听了墙角且主动跳出来让童瑶和林倩都知道他偷听了墙角的人, 这会儿的突然对视，自然是能够看出从林倩目光里传递出来的意思的。 　　不就是随口一说, 至于吗？ 　　而且还不敢当着人家童瑶的面儿生闷气, 就知道怼在他眼前述说委屈。 　　典型的窝里横。 　　林妄洲挑起眉, 懒懒地扯起一道玩世不恭的笑，须臾, 抬起手去拽林倩的头发, 把她拽痛了“嘶嘶”叫的时候, 他才漫不经心地劝她“往好的方向想, 得亏她不是你妈。” 　　林倩“……” 　　虽然说不知者无罪，但听到她爸讲了这句话的林倩还是想特别大逆不道地骂一句 　　爸爸，你知道个屁！ 　　她就是我妈，亲妈！ 　　早操结束后，回到教室，还有五六分钟的休息时间。 　　例假的第二天，腹痛的后遗症还在，全身难受的林倩回到座位就趴倒在桌子上，枕着书，微微眯着眼。 　　没过多久，后门“砰”地一声被暴力踢开，人高马大的体育委员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直奔讲台。 　　还没上课的教室就像菜市场般，很是吵闹。 　　蒋轩，也就是体育委员在讲台上吆喝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搭理他。 　　太挫败了，也太生气了，视线左右看了看，最后锁定在离他比较近的林倩的课桌上，伸手从她那边拿过厚厚的古汉语字典，“啪”一声，重重地甩在了讲台桌上。 　　这一声巨响，吸引了其他同学的注意的同时，也差点把林倩吓得半死。 　　她赫然挺直了背，瞥见蒋轩略带歉意的笑后，撇撇嘴，歇了火。 　　林倩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开始转笔。 　　“同学们，下周四周五要开运动会了，你们想为班级争光的，赶紧踊跃到我这边报名啊。” 　　话音一落，底下唏嘘一片。 　　这是他们学校的传统，每年都会在十月下旬开一场秋季运动会。 　　据说也是为了积极响应国家体育局号召的阳光体育运动，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开运动会就不用上课，相当于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部分同学听到这消息还是挺开心的，但开心归开心，现实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躲避着蒋轩的视线，抗拒报名。 　　咳，只要不让他们参加，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蒋轩单手撑在讲台桌上，眯着眼，目光往台下扫了两圈，叹气。 　　每次都这样，没几个人会主动报名，都得需要他求着他们一个一个地问过去。 　　“你们班级荣誉感呢？” 　　底下他的好哥们儿幸灾乐祸地附和“被狗吃了。” 　　“……” 　　过了会儿，蒋轩眯着眼，看准了童瑶。 　　童瑶有所感应，揪了同桌的衣服没揪到，手忙脚乱之下，把林妄洲搁在书桌上的校服扯了过来，把头一埋，迅速闭眼，假装睡觉。 　　这动作也太特么刻意了！ 　　蒋轩眼睛又不瞎，既然看到了，当然就不能容许童瑶继续瞒天过海下去了，蒋轩几个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林妄洲的位置上，猛然一声吼“班长，我只有你了。” 　　“班长，你不能坐视不管，你得救救我。” 　　“班长，报名的事情班主任说你也要帮忙的啊，班长。” 　　这体育委员平时看着是个闲差事，可一到运动会，就成了传销的头头，没点伶牙俐齿的本事儿还真不是个人能干的事儿，蒋轩早就想辞职不干了，但一直没行动，这不，一拖拖到了现在。 　　现在都高三了，再提辞职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寻求童瑶的帮助，有困难，找班长！ 　　蒋轩赖在林妄洲的座位上，不断磕头，软磨硬泡。 　　论熬，童瑶还真熬不过他，没多久，她便妥协了。 　　她生无可恋地抬起头，把报名单拽过来，给自己报了个跳高以及一千五百米的长跑。 　　随后，毅然决然地把单子塞回到蒋轩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林妄洲和林倩的“爸爸爸爸”传染了，她还回去后，下意识地接了句“儿啊，妈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别呀，妈妈。”求人的时候，蒋轩格外上道，“这次报名时间紧，你真得帮帮我。” 　　时刻注意着她妈那边动静的林倩“！！！！！” 　　嘛的，我的妈妈是你能叫的吗？ 　　林倩把脸藏在英语书下，咬牙切齿，像只被抢了食物的小狮子。 　　思忖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刚要起身去搅局，上课铃突然打响。 　　对面的蒋轩留了一张报名单给童瑶后，生怕再被拒绝，咻一下跑回了座位。 　　林妄洲踩着铃声姗姗来迟，路过林倩时，还不忘抬手给她后脑勺一巴掌。 　　林倩脑门磕在堆地高高的书上，啧了声，几秒后，恼羞成怒，直接半起身，抓了把粉笔，折断了往对面的林妄洲身上扔。林妄洲抬起胳膊随意一挡，粉笔头转了方向，咚地一下弹到了童瑶的额头上。 　　她白皙的肌肤上瞬间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印子。 　　林倩“……” 　　林妄洲“……” 　　这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总喜欢上课迟到，然后到了下课的时候又开始拖堂。 　　阳光悄悄爬进窗户，将充足的光线洒进教室。 　　反应慢半拍的童瑶垂着眼，怔怔地看着落在桌面上的粉笔头，几秒后，她微微活动了两下脖颈，把收好的折好的报名表拿出来，摊开，抬眼，视线慢条斯理地落在了林妄洲的身上。 　　随后，将报名表缓缓地推到林妄洲跟前。 　　“学校下周运动会，新同学，为了更好地融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报个名吧。” 　　作为班长，即使千不甘万不愿，她也还是得为其他班干部分担任务和压力。 　　特别是在刚刚没能成功推辞后，这会儿她就更不会想着等下课了再去和蒋轩为这么点事儿纠缠不休了。 　　再说，找上新同学，也是因为机会难得，谁让他们自己凑上来了呢，童瑶抿了抿唇，在林妄洲明显是“你在开玩笑吗”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刚刚你误伤了我，现在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喏。”她拿起笔，指了指表格“选两样你喜欢的项目吧。” 　　林妄洲双手插兜，挑着眉看着童瑶。 　　“呵。”他轻笑。 　　运动会而已，让他参加其实不必这么拐弯抹角，他也没那么矫情，他在苍桦在他们国际四班的时候，就是跑道上的风景，再说了，让他去跑步跳远什么的可比让他到黑板前解题轻松容易多了。 　　不过，林妄洲眯了眯眼，视线缓缓移到对面竖着课本装鹌鹑的林倩身上，看到林倩有所感应地哆嗦了两下后，林妄洲恶劣地笑了，他扭过头，再次看向童瑶“这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我知道。”童瑶严肃地点头。 　　随后，若有似无地朝林倩的方向瞥去一眼，“等下课了，我也会去找她的。” 　　言外之意，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 　　“行。”不厚此薄彼就行。 　　林妄洲是个爽快人，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后他就不纠结了。 　　他嘴边挂起一抹笑，摘了笔套，签上自己想要参加的项目，签好后，将报名单递还给了童瑶。 　　童瑶很高兴他能这么配合，她弯了弯眼，道了声谢后，垂眸看了眼林妄洲填的。 　　跳高，也是跳高，还有男子一千米。 　　不过参加什么并不是特别重要，重点在于他参加了，参加了就行。 　　童瑶眨眨眼，被林妄洲的字吸引。 　　“你字写得挺好看的诶。” 　　很少有男生的字会这么好看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苍劲有力。 　　“是吗？”林妄洲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听到童瑶的话后，还是下意识地凑过来看了眼。 　　童瑶点头，再次惊叹“是啊。” 　　物理老师一直没来，教室里渐渐开始有了骚动。 　　纪律委员喊了几声后，就见物理课代表从座位上离开，出了教室。 　　就在这时，童瑶忽然想起来，昨天林倩给她的礼物。 　　主要还是想到了林倩写在便签上的字。 　　她掀了掀眼皮，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妄洲。 　　过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看过林倩的字？” 　　闻言，林妄洲摇头，这他还真没有注意。 　　“怎么了？”他问。 　　童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倩，又回过头“昨天她送我东西，写了便签，那字让我差点怀疑东西是你送的。” 　　“后来辅导她。”说到这儿，童瑶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以后还是不为难自己了，我准备礼尚往来送个礼物给她，你觉得买副字帖给她怎么样？” 　　林妄洲“？” 　　大约过了两分钟，林妄洲反应过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为林倩辩驳几句，瞧见童瑶认真且严肃的表情后，张了张嘴，没说话。 　　过了会儿，林妄洲转回头，看向林倩。 　　“林倩，草稿本借我一下。” 　　林倩不疑有他，直接甩了一本过来，“记得还我的时候还新的。” 　　闻言，林妄洲懒得搭理她，他舔了舔唇，缓缓地垂下眼，翻开第一页。 　　瞬间，林倩有个性的狗扒字就迫不及待地映入他的眼帘。 　　说真的，这歪歪扭扭的字，亲爹都看不下去。 　　他的面无表情险些没绷住，嘴角一抽，低声啐了下，“靠。” 　　短暂的安静过后。 　　林妄洲侧眸，伸出手拽了下童瑶的袖子。 　　“字帖那事儿，我出钱追加三十本。” 第28章 　　蒋轩上午在班里声歇力竭地传达了学校下周要开运动会的消息后,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得到特别积极的反馈, 主动找来说愿意报名参加项目的同学并不多。看态度, 相比较于在跑道上辛劳地挥洒汗水，他们绝大多数人好像还是更愿意呆在树荫底下做个默默无闻的后勤及观众。 　　下午的班会上，郑芳再次提起了运动会的事儿, 她当班主任都这么多年了，可以说是每年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就像上课让他们回答问题一样，一说需要他们参与了，各个都迫不及待地别开脸垂下头躲避视线。 　　全程只会“谦虚”地推三阻四，且找上他时他就不管不顾地上演着“宁死不屈”的戏码。 　　“都最后一年了，你们有什么本事也都别藏着掖着了，该拿出来耍耍的时候就不要害羞。” 　　话音刚落，底下瞬间开始哄堂大笑。 　　郑芳并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幽默，也不清楚他们的笑点是从哪里来的, 她眯着眼瞥了下后排无精打采到快把头给薅秃的蒋轩，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后拍拍桌子“都安静下来。” 　　“我也不是说要让你们拿名次, 参赛选手每个班都有人数要求的, 你们也别让班长和体委为难。” 　　该说的都说了，她也只能在这帮蒋轩童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一回, 事实上, 听完后他们要是还不愿意参加, 那她也无能为力了。 　　“别让别的班以为我们班的人都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郑芳眯起眼, 采取激将法。 　　她这话才说完，后面就有男生在抬杠“那也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好啊。” 　　闻言，郑芳狠厉的目光似利箭般咻地一下瞪了过去，“徐鹏，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徐鹏拿书一挡，缩了缩脑袋，闭了嘴。 　　傍晚的凉风从外面灌入，吹得两旁的窗帘高高扬起。 　　为班长和体委的困难说了两句话后，郑芳这才开始言归正传。 　　老实说，举办运动会的消息学校领导通知地有点太晚了，今天才通知，下周四周五就得开始，照这跨度看，现在可不仅仅是报名时间上会有些来不及的小问题了，像入场仪式的设计，班级方阵队伍的排列这些占评分大块的，估计也都得紧促在这几天里，赶着完成。 　　入场仪式的班队排列，前头需要一个举班牌和举红旗的。 　　“你们有谁愿意主动成为我们二班最靓的仔吗？” 　　班主任问完，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这结果在郑芳的意料之中，沉默良久，她缓缓地将视线落在了童瑶身上，看着童瑶，满怀希冀。 　　得天独厚的位置，在老师眼皮底下实在不好玩手机，林妄洲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睡到天昏地暗。 　　童瑶僵硬地移开眼，目光落在林妄洲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试图用“看不见看不见我看不见”来避开这次任务，夕阳从窗外偷跑进来，悄悄落在林妄洲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了层漂亮的光。 　　他长得还挺好看的，童瑶失了神，有些肤浅地想。 　　再抬眸，发现班主任还在锲而不舍地紧盯着她。 　　童瑶“……” 　　就在这时，睡够了的林妄洲醒来了，他慢吞吞地睁开惺忪的眼，单手撑着后脑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金黄的光束因为他的突然坐直，而被挡在了他的身后，滑落在水泥地面上。 　　童瑶和班主任认真对视了数秒，眼睁睁地看着班主任的眼神从期盼变为哀求，她叹气，无奈妥协，给了老班面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手“班牌我来吧。” 　　闻言，郑芳像解决了心头大患似的立即咧开嘴眉开眼笑。 　　她逼迫了人又开始假装客气“行，那就麻烦童瑶了。” 　　顿了顿，又把视线落向别处，眯着眼“红旗谁来举，男生呢，班里的男生怎么不吱声？” 　　自始至终，林倩抿着唇默默地观察着，直到看到她妈认领了举班牌的任务后，她突然心潮澎湃，她觉得自己可以去陪着她妈，跟着她妈去认领个举红旗，只可惜红旗比班牌要重，考虑到体力问题，班主任希望这工作是男生来做，她全程都在喊男生。 　　而后排的男生们也逐渐有了松动。 　　蒋轩纠结了片刻，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和班长“有难同当”的，他咬着笔杆，缓缓地举起手，举到一半，就看见坐在讲台桌一侧的新同学林倩特别决然地自告奋勇地抬起了胳膊，“老师！我有个提议！” 　　蒋轩下意识地把手又缩了回去。 　　“举班牌的和举红旗的都走在队伍前面，既然走在前面，就相当于是我们班的门面担当。”林倩来了精神，感慨激昂，“既然是门面担当，那我个人觉得林妄洲同学十分适合举红旗。” 　　顿了顿，为增强自己搞事情的气势，林倩咚地一下拍了桌子“举红旗这种事情非他莫属！” 　　她掷地有声不容反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才把校服套到身上甩了两下的林妄洲猛然抬头“？” 　　接收到她爸林妄洲不友善的目光后，林倩下意识地低下头，把脑袋往抽屉那儿藏，假装在找课本。 　　班主任听了她的话，果然扭头认真打量起了林妄洲。 　　好半晌，一锤定音“行，就林妄洲和童瑶了。” 　　整半节班会课都没有什么参与度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的林妄洲“？？？” 　　他侧过脸，眯着眼，带着疑惑望向和她一样被点名的童瑶，“啥玩意儿？” 　　“运动会方阵。”童瑶说，知道他全程在睡觉什么也没听的童瑶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解释完，就见林妄洲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长长的眼睫懒懒地耷拉着，掩盖着眼底摸不清的情绪。 　　须臾，他慢条斯理地抬起眼，刚好和视线落在他这边像是在打探什么的林倩对视。 　　林妄洲舌尖抵了下脸颊内侧，呵了一声，过了会儿，他掏出手机，藏在校服的袖子里，垂着眼，给林倩发了微信你给劳资等着。 　　林倩“……” 　　偷偷凑对一时爽，事后直奔火葬场。 　　看到消息后，接下来半节课林倩在她爸林妄洲的死亡注视下，逐渐变得坐立难安。 　　但很快的，她就迫使自己静下来了，恢复理智后，她仔细想了想，只要没让她爸知道她真实的给他跟她妈凑对的意图，那其他的就不能算是事儿，稳住，问题不是特别大，还能诓过去的。 　　思及此，林倩挪了挪屁股，正襟危坐，抬起眼，正视着林妄洲那似锋利小刀子的目光。 　　僵持三秒。 　　林倩犯怂，低下头，在班主任的视觉盲区内，偷偷打字回复解释 　　爸爸，即便到了新学校，你也该成为新学校里最靓的仔。 　　舍你其谁啊爸爸！ 　　爸爸，我也是为了你的高光时刻啊爸爸。 　　随后，在她欲盖弥彰的热情之下，她的爸爸回了她冷冰冰的“滚蛋”两个字。 　　林倩咽了咽口水，咬咬唇，吓得瑟瑟发抖“……嘤。” 　　离运动会开始满打满算也就剩了五天。 　　时间实在是太紧，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入场的方阵表演做好，很多班都在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后留在操场排练，他们二班自然也是，走读生放学后不能直接回家，总要跟着排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离开学校。 　　排练过程中，因为身高被安排在中后排的林倩总是时不时地探出头看看前面的情况。 　　林妄洲偶尔回过头不经意往她这边一瞥时，还能瞥见林倩探头探脑的模样。 　　他逆着光，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三二三二，敢闯敢拼，齐心协力，勇创佳绩。” 　　中二的口号反反复复地喊，喊到声音都哑了，还要继续喊。 　　就这样，练习的日子一晃而过，周末还在学校补了两天课，眨眼间，就到了运动会当天。 　　天空作美，没有炽烈的阳光，也没有特别热情的山谷间的风。 　　早读结束后，走廊里迅速就变得熙熙攘攘的。 　　班干部带了椅子下去放在自己班的补给站内，生活委员拿上班费去便利店买了两箱矿泉水。 　　离开幕仪式还有段时间，左右也没什么事儿，林倩和林妄洲躲到了乒乓球台附近，林倩坐在乒乓球台上，晃着脚，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里拿着今天的各个项目的时间安排表。 　　她参加的全都在明天。 　　她爸林妄洲参加的在下午和明天上午。 　　而她妈童瑶报的有个是在今天早上，有个是在明天。 　　看了两眼后，林倩抬起头，眯着眼，眺望远方。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过了会儿，林倩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冲着靠在树下的林妄洲昂了昂下巴，笑道“爸爸，亲子运动会你值得拥有。” 　　她对她爸她妈合伙让自己报名八百米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看到她妈报了一千五后，她就歇了声。 　　怎么讲呢，她妈不愧是能追着她满小区跑还不带气喘的人。 　　“可惜没有两人三足。”听到这话的林妄洲忍不住瞥了林倩两眼，须臾，勾起唇，嗤笑，“不然我肯定让你感受感受亲子运动会的真谛。” 　　神特么亲子运动会！怎么想的。 　　童瑶的跳高项目是今天早上的，十点半才开始。 　　林倩垂下头再看了几眼，又侧眸盯了会儿林妄洲，她把单子收好，放进口袋里，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继续看着林妄洲，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发出邀请“爸爸，我们等会儿去给瑶瑶加油吧。” 　　风过了无声，远处的喧嚣却很刺耳。 　　“……” 　　林妄洲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懒倦地像没什么骨头似的倚在树干上。 　　须臾，眯起眼，站直了，打量着有些许惴惴不安的林倩。 　　他眉梢一挑，点点头，故意很爽快地“可以啊。” 　　紧接着，在林倩惊喜又开心到泛起水雾的瞳仁的凝视下，啧了声，缓缓地走近林倩，他单手撑在乒乓球台上，微微侧过头，耷拉下眼皮，散漫间带着不经意的口吻道 　　“林倩，你最近，很奇怪啊。” 第29章 　　周围的气压突然就降了下来, 电闪雷鸣间, 林倩只感觉后背有刺骨的寒意袭来, 她打了个哆嗦，怔了两秒，缓缓地抬头, 惊疑的视线瞬间落在她爸林妄洲幽深晦暗的眼底。 　　林妄洲微眯着眼，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眼神犀利，看向林倩时那略带审视的目光极具压迫性，就好像乌泱泱的乌云翻江倒海地从天边席卷过来，能霎时将明媚的阳光吞没。 　　林倩一下子没琢磨出来她爸这话的意思，但是她本能地习惯性地慌了，她咽了咽口水，狼狈地躲开林妄洲的目光，下意识地满操场地去找她妈童瑶的踪迹。 　　校园广播里正放着《田径之歌》。 　　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童瑶这会儿正站在他们二班所划区域，拿着喇叭召集已经到了的同学先把队排好。 　　林妄洲身子往右侧倾了倾, 转过头, 慢悠悠地顺着林倩的视线望过去, 随即，眉梢一挑。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被林倩的余光瞥了进去, 林倩后知后觉地心下一沉, 默默“卧槽”了声, 心头涌现了不好的预感, 她吸了吸鼻子，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来打量了她爸两眼。 　　她爸懒洋洋地“啧”了下，昂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问她“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闻言，林倩舔了舔嘴唇，从乒乓球台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 　　“有。”她说。 　　她内心慌得一批，总感觉她爸这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不管察觉到了什么，在没有事实证据前，林倩觉得为了她爸她妈好，她就应该对她的秘密守口如瓶，打死不承认，思及此，她猛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我……” 　　“嗯？”林妄洲侧眸，示意她继续老实交代。 　　林倩犹豫了两秒，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多亏了你给的优良基因，现在我长得怪漂亮的。” 　　说完，看也不看她爸的反应，脚底抹油，拔腿就跑！ 　　“……” 　　沉吟数秒，林妄洲扯起嘴角，笑了下。 　　探究的目光先是落在林倩落跑的背影上，几秒后，又缓缓地转到操场另一边的童瑶身上。 　　他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实在是林倩到这边的反应太过反常了。 　　在苍桦她也不是没交到女生朋友，也没见她跟邱若楠那般亲昵。 　　再者，最明显的是别的女生到他跟前送水送吃的亦或是问联系方式时，林倩看到后的状态完全是浑身带刺，咬着腮帮子生闷气恨不得立刻把那些女生从他身边赶走的态度；而在他和童瑶说话交流时，林倩似乎很欣慰很欢喜，甚至很多时候是偷偷看着不上前打扰的那种…… 　　其他的不说，单单有了这两个对比，猫腻就出来了。 　　林妄洲眯着眼，光线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朦朦胧胧地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这会儿藏在他心里的想法。 　　已经跑远了的林倩依旧有些不安，她回过头瞥了两眼林妄洲。 　　本来想跑到她妈童瑶身边避避难的，但仔细想了想，不合适。 　　她跑过去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怎么说呢，她不太希望她爸是因为童瑶是她妈的身份所以才多看她几眼或者和她有更多的交集的，因为这样总感觉会有点不纯粹。 　　“哎。”林倩叹气，总觉得自己为这小俩口操碎了心。 　　前些日子，是她得意忘形了。 　　最近几天，她必须得低调，必须消除她爸林妄洲的怀疑。 　　她得扩充自己的交际圈，不能每天围着她妈转。 　　她得围魏救赵！ 　　林倩脚步微顿。 　　视线突然落在了刚从教学楼出来的费力举着两张书桌的蒋轩身上。 　　思忖数秒，果断转移方向，朝蒋轩那边飞奔而去。 　　后勤区全是椅子，少了可以放东西的桌子。 　　蒋轩倒霉，去教学楼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让他再叫个人到教室里再搬两张桌子下来，蒋轩懒得再跑去操场喊人，想了想两张桌子以自己的体格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就独自逞强。 　　结果从三楼搬下来，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还好他们后勤区域离教学楼并不远，到了楼下后，蒋轩咬咬牙，一只胳膊挂着一张桌子，憋着气疾步往前走，就在他熬不住准备放弃，用走两趟的方式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不是特别熟悉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蒋轩闻声低下头，就看见新同学林倩仰着脸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孤军奋战的蒋轩总算感受到了热乎乎的同学爱，激动到险些表演一出“老泪纵横”来。 　　他抿着嘴沉默半晌，半晌后，老脸一红“麻烦你了。” 　　上午十点二十分，广播里慷慨激昂的音乐骤然消失。 　　主持人播报高三女子跳高组入场准备的消息。 　　躲在树荫下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倩猛然惊醒，迷茫地环顾了几遍四周，眨眨眼，回过神后，和站在不远处的的林妄洲对视了两眼，她现在看到她爸就莫名地心虚，于是两眼后，她果断别开脸。 　　缓缓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妈跳高她肯定是要去看的，但她不准备叫上她爸了。 　　她哼了声，转身前往跳高场地。 　　林妄洲挑了挑眉，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走到一半，林倩回头，气势汹汹地质问。 　　闻言，林妄洲停下脚步，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望着她，几秒后，缓缓地露出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舔舔唇“不是你邀请我去看童瑶比赛的？” 　　林倩怔了怔，无言以对“……” 　　她虽然咬着牙打定主意要在林妄洲面前收敛一些，不让自己那“爱妈妈”的情绪外放地太明显，但是，很多时候，情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最不受控制的。 　　最开始的时候林倩还能忍住。 　　可是，后来，当杆子不断上升，当淘汰的选手越来越多，当童瑶还在非常轻松地跃身而过的时候，林倩忍不住了，她占据着前排的有利观赏位置，不停地在为童瑶加油呐喊。 　　童瑶站在几米开外活动着腿脚，须臾，身体往前倾，双腿前后叉开，微微屈起膝盖，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后，猛然助跑，用力起跳，越过横杆，落在另一边的软垫上。 　　“牛掰。”现场惊呼不断，掌声雷动。 　　林倩激动地拽了拽林妄洲的袖子，“你看你看。” 　　“我看到了。”林妄洲抽了抽嘴角，平静地点头。 　　过了会儿，林倩意识到场上仅剩三个人在争夺前三的名次了，她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童瑶录像。 　　几分钟后，只剩两个人，横杆再次调高。 　　排在童瑶前面的女生第一次没能跳过去，第二次衣服蹭到杆子，横杆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没能稳住，掉落下来。还挺遗憾的，看客们一片唏嘘。 　　现在的情况是，童瑶要是跳过去了，那她就是稳稳的第一，她要是没有跳过去，那她们两人还得重新赛一次。 　　战局进入白热化阶段，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林倩把镜头转向童瑶，从她助跑开始，由远及近，跟拍过来。 　　童瑶抬眸看了眼高度，眯着眼稍微估计了下。 　　现在横杆的高度确实已经是极限了，只能看运气地拼一把。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过，童瑶抿紧唇，全神贯注，哨声一响，奋力一跑，跑到快接近起跳点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有只脚伸了出来，童瑶微微蹙眉，心里一晃，脚步微乱，零点零几秒，迅速调整步伐，提前起跳，在半空利用巧劲儿把自己的身体往前送，跳是跳过了，只是落地的时候，崴了脚。 　　童瑶“嘶”地一声跌倒在垫子上，脚腕的刺痛让她瞬间白了脸。 　　她抬起眼，下意识地看向伸出脚的那女生。 　　女生是在她前面跳的那位，接收到她的目光时，心虚地别开了脸。 　　就在这时，林倩忽然跳了出来。 　　又凶又狠地抬手猛推了那女生的肩膀。 　　“我艹你大爷的，腿不要就直接剁掉好了。” 　　她这火发地挺猛的，也挺让人感到害怕的。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来。 　　围在这边的大多数是他们二班及那个女生班里的同学。 　　这突然的一下引得周围议论纷纷。 　　徐鹏拿胳膊肘撞了下身边的蒋轩“没想到，这新同学还挺刺的啊。” 　　蒋轩皱了皱眉，没说话。 　　女生被林倩推地踉跄了两步，被她身后的好友扶住才堪堪稳住。 　　她咬了咬唇，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在这儿装。”林倩呵了声，晃了晃手机，“你不知道，我拍的视频都知道。” 　　话音刚落，女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裁判在旁边不住地吹哨，不住的在喊“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了。” 　　林倩翻了个白眼，解锁手机，调出视频，本来想直接交给裁判看的，但想到学校不能带手机后，她迅速转移目标，视线从她爸林妄洲身上一晃而过，落到了蒋轩这边。 　　“体委，你看。”她把手机递给蒋轩。 　　站在蒋轩身边的都是他们二班的男生。 　　这会儿凑过来看了视频，全炸了。 　　童瑶在班里年纪是最小的，又是女生，平时课上有什么不懂的找她问她也会教，可以说，她在班里人缘极好，现在班宠被欺负了，他们二班的人能不气吗？ 　　“我去太卑鄙了。” 　　“六班牛逼，体育竞技精神都没有哦。” 　　本来还打算替自己班的女生说几句话的人瞬间歇了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蒋轩把手机还给了林倩，走到裁判跟前，跟裁判讲明了情况。 　　林倩气死了，又恶狠狠地瞪了那女生一眼。 　　几秒后，转身跑到童瑶跟前蹲下，垂眸瞥见童瑶揉着脚腕的手后，皱了皱鼻子“脚崴了？” 　　“嗯。”童瑶无奈地点头。 　　“痛吗？” 　　“有点。” 　　“我靠他个王八羔子。” 　　“……” 　　站在林倩身后的林妄洲微微眯起眼，须臾，走上前，摁住林倩的脑袋“你再说句脏话试试？” 　　林倩“……” 　　刚刚还怼天怼地让人看着就害怕的林倩这会儿怂地像只鸵鸟。 　　噎着，憋屈着，说不出话来。 　　童瑶看着林倩郁闷的表情，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眉眼弯弯。 　　林妄洲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走上前，扶住童瑶的胳膊，问“还能走吗？” 　　童瑶借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踮了踮脚，试了试，“勉勉强强。” 　　“但明天的长跑肯定是跑不了了。”她抬眸，看向向他们走来的蒋轩。 　　蒋轩点头“跑不了就算了，我看看班里有没有女生愿意代跑的，没有的话，弃权也没关系。” 　　旁边的其他人还在讨论着刚刚的事情。 　　这事儿这么直截了当地揭发出来，还真的挺丢脸的。 　　那女生早就哭着跑开了。 　　林倩也没注意，她现在的关注点全在童瑶身上，这会儿听到他们的对话，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义不容辞道 　　“我来，我替你跑。” 第30章 　　跳高成绩出来后, 很快就被贴到了公告栏公示。 　　运动会不仅是个人战, 也是每个班的团体战, 每个项目的前三名将会为自己班赢得不同的加分，而这些加分也会在运动会结束前统计出来，总分最多的, 额外获得团体项目的奖状。 　　高三（2）班因为童瑶跳高拿了第一，加了五分。 　　蒋轩拨开拥挤的人群凑过去看了两眼后，迅速钻出来，对着林妄洲他们说“六班那女生的成绩取消了。” 　　取消的原因没有详细说明，但在现场的同学基本都清楚是为了什么，这会儿估计早就传地沸沸扬扬了。 　　临近中午，盘旋在山顶的云雾渐渐散开来，阴了半天的天总算了放了晴。 　　“那不是她活该吗？”徐鹏走上前，勾住蒋轩的肩膀，挑唇, 讽刺“谁让她害我们班长来着。” 　　林倩同仇敌忾，愤愤然地点头“就是。” 　　话刚说完, 又急匆匆地侧过脸对着童瑶嘘寒问暖, “真的不用我背你吗？” 　　童瑶“……” 　　瞧着林倩眼底藏不了的关怀, 童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沉默了几秒后, 果断扭头看向别处, 再次义正言辞地拒绝“真的, 不用。” 　　林倩“qaq” 　　她皱成一团的小表情瞬间逗地蒋轩他们发出闷笑。 　　就在这时, 站在童瑶另一侧的林妄洲慢条斯理地将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林倩身上，他瞳仁漆黑，眸色微沉，眼神里饱含深意，林倩有所察觉，被盯到头皮发麻，她试图让自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她爸太狗了！ 　　在其他人笑够了渐渐歇了声的时候，林妄洲突然很有指向性地“呵”了下。 　　“瑶瑶，你别害怕，我只是个特别有同学爱的人而已。”林倩拉着童瑶的手情真意切地道。 　　话是对她妈童瑶讲的，解释却是解释给她爸林妄洲听的。 　　林妄洲刚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听到这话，“咳咳咳”地险些被呛死。 　　啧。 　　他懒得再搭理她。 　　下午就是林妄洲的主场了。 　　午休结束后，一点半开始，紧挨着上午结束后的，轮到的是高三男生的跳高。 　　林倩安顿好童瑶，避开林妄洲的视线，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在后勤区好好休息，随后，转身一个百米冲刺，追上林妄洲，跳起来给他捏肩捶背献殷勤。 　　像中午那种对童瑶关心则乱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她现在就是她爸最忠诚的随从！ 　　“咱们二班的荣誉就靠你了，爸爸。”她笑眯眯的，谄媚极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捎了本练习簿，拿在手上，在他侧面，卯足了劲儿地给他扇风。 　　林妄洲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侧眸睨了她两眼，冷哼“你少在这儿给我戴高帽。” 　　“……” 　　林倩噎住。 　　他们班报名跳高的男生可不是只有林妄洲他一人。 　　像走在右前方，和他们相隔几米远的蒋轩也报了。 　　蒋轩作为体育委员，在运动会上对自己的要求自然会高些，他是做着报了哪样哪样就得拿第一名的决心去的，这会儿听到后面熟悉的攀谈声后，忍不住放慢脚步，回过头瞥了两眼。 　　“不不不，我没有给您戴高帽，我是真心实意的。”林倩回过神后，把练习簿顶到头上。 　　她收敛了目光，垂着眼，不去看林妄洲，她也不知道二班还有别人也跟她爸一起比赛的，反正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最重要的就是把她爸的马屁给拍好了，她学着广播里的加油词，深吸了一口气，抑扬顿挫着“你是跳高场上展翅高飞的雄鹰，啊，你的纵身一跃，即将成就我们二班的再次辉煌。” 　　“爸爸，你是最棒的。”林倩弯了弯唇，夸张道。 　　听不下去甚至差点呕吐的林妄洲绝望地闭了闭眼，半晌，轻嗤“闭嘴。” 　　看了全过程蒋轩惊呆了“……” 　　合着这新同学，还是个当语文课代表的料啊。 　　感慨归感慨，但有句话他是真的不爱听，什么叫二班的荣誉只能靠林妄洲啊？ 　　他算个老几！ 　　蒋轩转过头，冲着林倩“哎”了一声。 　　林倩伸出手稳住放在头顶遮挡紫外线的练习簿的同时，抬起头，目光寻向声源处。 　　“都是同班同学，不能厚此薄彼啊，跳高我也参加的呢。” 　　闻言，林倩猛然呆住，木讷且机械性地应了句“哦”。 　　哦，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这个局面确实是始料未及的，林妄洲斜眼瞥了下蒋轩后，又垂眸将目光落到他闺女林倩脸上，林倩蹙着眉，难得地消停下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看得有趣，勾了勾唇，笑出了声。 　　林倩瞪了幸灾乐祸的林妄洲一眼，转瞬，镇定下来，“知道了，等会儿我也给体委拍录像。” 　　男生们的比赛要比女生们的比赛有看头多了。 　　主要还是因为大家不相伯仲，旗鼓相当，展开拉锯战时瞬间将赛事推上。 　　跳高场地围满了群众，高呼声像麦浪，一阵高过一阵。 　　林妄洲插着兜，慵懒散漫地站在队伍中央，俨然成为女生们眼里最帅的小伙。 　　他活动活动脖子，侧眸看向钻在人群前头的林倩，林倩正举着手机往他这边照，他回过头看了眼，排他后面两位的蒋轩正卖力地扭着腰卖弄风骚。 　　“啧。”林妄洲不爽地眯了眯眼。 　　林倩的镜头里全是她爸。 　　周围还有其他班的女生们嗷嗷叫的窃窃私语。 　　“中间那个男生谁啊，好帅。” 　　“不知道，以前也没看见过。” 　　“好像是二班的借读生吧，我听我在二班的朋友说，他们班来了一个特别帅的男生，估计就是他。” 　　林倩晃了会儿神，竖起耳朵，分出半点精力去偷听她们讲话。 　　等轮到林妄洲跳杆时，女孩子们的讨论声咕噜噜地达到了沸点。 　　林妄洲的动作可比前面几位干脆利落多了，他没有半点犹豫，从助跑到越杆而过，到最后落地也稳，完成所有动作后，还啐了声，甩了两下头发。 　　不经意间的动作最为撩人。 　　“我有罪，我想替别的班的同学加油了。” 　　“实不相瞒，我也是。” 　　“帅的帅的，真的帅的，又帅又跳得标准。” 　　“等会儿我要上去要联系方式了。” 　　“祝你成功。” 　　林倩听着这些话，缓缓地眯起眼，须臾，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角。 　　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爸刚刚在空中表演了转体七百二十度了呢。 　　不过说真的，她爸还真的是静如处子动若骚包。 　　就刚刚那一抬眼，啧，林倩都有点后悔没拉她妈一块儿过来看了。 　　她仰头望天，懊恼地叹了口气。 　　随着横杆不断被抬高，淘汰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最后一跳时，林妄洲出现了失误，和第一名失之交臂。 　　四周唏嘘声阵阵，都觉得太遗憾了。 　　蒋轩拿了第一，也没见有多少人朝他走来恭喜恭喜他，特么的都围在林妄洲那边安慰林妄洲。 　　都是一个班的，他还给班里争光了，怎么待遇差别了这么大？ 　　他冷着脸，很是不爽。 　　就在这时，徐鹏还贱兮兮地走过来，刺激他“你看看，你看看，怎一个惨字了得。” 　　“滚蛋。” 　　“哎哟，别恼羞成怒呀。” 　　这徐鹏就是嘴皮子贱，想来讨打，蒋轩忍了忍他，没忍住，刚要上手把人压着揍一顿，余光瞥见了正向他走来的林倩的身影，他微怔，下意识地挺直腰杆。 　　一个跳高比赛下来，林妄洲人气高涨。 　　林倩实在是突围不进她爸的那个圈子，只好把手里的矿泉水转交给了蒋轩。 　　蒋轩第一，林妄洲第二。 　　都给他们二班争了光，“给。” 　　再次从同个同学身上感受到同学爱的蒋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 　　……… 　　…… 　　半个小时后。 　　蒋轩身兼数职替语文课代表把加油稿送到广播站，回来后，就看到林倩凑在童瑶身边玩手机。 　　她把她拍的视频交给童瑶看。 　　然后，自豪地说“我爸爸是真的帅。” 　　说完，扭过头，寻求认证似的问“是吧？” 　　她们讨论的当事人并不在她们身边，蒋轩环顾了四周，都没见到林妄洲的踪影。 　　他微微眯起眼，蹙着眉，踌躇了片刻。 　　“哎，哥们儿，瞅啥呢？”牛皮糖徐鹏再次出没，靠在离他几步远的树干上。 　　蒋轩半侧过头回望了他两眼，没准备搭理他。 　　但几秒后，他又反悔了，他走向徐鹏，随口问了句“新同学是不是还没有进我们班班群？” 　　徐鹏可是标准的人精，眼珠子一转，再往林倩的方向瞅了瞅，瞬间就明白了蒋轩的心思，他勾着唇，温和又无害地笑了笑“你是想要林倩的企鹅号吧？” 　　“……”蒋轩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阳光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偶尔有风吹起，将淡淡的桂花香吹散开。 　　“得了，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装。” 　　徐鹏拍拍蒋轩的肩，“想要就去问呗，这又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蒋轩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抿了抿唇。 　　静默片刻，徐鹏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得提醒你，要问趁现在问，趁林妄洲现在不在这的时候问，不是我吓唬你，他俩兄妹情深，你要是当着林妄洲的面儿问林倩的联系方式，林妄洲他能拧下你的脑袋。” 　　蒋轩“……” 　　蒋轩并不相信徐鹏的话。 　　在他的认知里，他自己也不是那种能任人宰割的主儿啊。 　　他特么的也是很狂的，在学校里也是有很多人看到他就会绕着走的人好嘛！ 　　意识到这一点，蒋轩冷哼一声，对徐鹏的善意提醒来了记王之蔑视。 　　对于蒋轩的不识好人心，徐鹏耸肩，顺道给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走好。” 　　比赛项目安排表上写着，林倩参加的都集中在明天。 　　八百和立定跳远。 　　加上还要替童瑶代跑一千五，全凑在一块儿，可不一定吃得消。 　　“你真的确定可以吗？”蒋轩再次问。 　　童瑶也盯着林倩瞧，她抿了抿唇“不可以真的直接弃权好了，没必要这么拼。” 　　啊，来自妈妈的关心！ 　　林倩托着腮，笑吟吟“我可以，你放心。” 　　顿了顿，又满含期待地问“你会去给我加油吗？” 　　“当然会。”童瑶点点头说。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蒋轩单刀直入“对了林倩，能加你企鹅号吗？” 　　童瑶眨眨眼，看看蒋轩，又看看林倩，随后，露出了格外八卦的表情。 　　青春期的八卦总徘徊在这几件事情上，她捧着脸，安安静静地等着后续，结果，后续没等到，等到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到蒋轩身后的林妄洲。 　　林妄洲微眯着眼，面无表情，须臾，直接抬手，扣住蒋轩的脖子，把蒋轩的脑袋往前摁。 　　蒋轩下意识地甩了下，没甩动，他“艹”了声，刚准备开骂。 　　下一秒，就听见林妄洲没有感情地哑着嗓子，语气凶狠“你特么的在要谁企鹅号呢？” 　　林倩“……” 　　童瑶“……” 　　蒋轩“……” 第31章 　　周围忽然就寂静了下来。 　　状况发生地比较突然, 林倩咽了咽口水, 茫然无措地抬起眼看了下满身煞气的林妄洲, 对她爸的威严到底还是本能地恐惧及不敢反抗，犹豫了几秒后，她果断拉着童瑶往旁边挪了几步。 　　蒋轩瞧见她这么没义气, 当即，心凉了半截。 　　他眯了眯眼，沉吟片刻后，猛然发力，谁知道林妄洲像是知道他接下来的动作似的，比他更快地再次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他。 　　“……”关键他扑腾扑腾的奋力反抗的模样还像极了被丢在砧板上的待宰的活鱼。 　　“操。”太特么憋屈了，蒋轩啐了声。 　　林妄洲慢悠悠地弯下腰，侧过头，看向蒋轩，他幽幽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暴躁, 剩下的只是平静湖水般的深沉，须臾, 抬起另一只手, 拍拍蒋轩的脸“我问你话呢, 问谁要企鹅号呢？” 　　蒋轩“……” 　　真特么的是操了蛋了。 　　安静了一会儿。 　　“问新同学林倩。”蒋轩神情有些恍惚，他撇撇嘴开始胡诌“你们都到我们班那么久了, 把你们拉进班级群是我这个做班干部的义务。” 　　“呵。”这借口给的, 林妄洲会信他的话才怪。 　　他挑了挑眉, 思忖数秒, 还是先松手放了他，放开后，搬来椅子在蒋轩跟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手抄进口袋，拿出手机，划开，点进扣扣，再点进添加好友的二维码，递过去，“行，加我吧。” 　　蒋轩揉了揉脖子，咬咬牙。 　　谁特么的要加你！ 　　“加我，拉我进群，林倩那边我会拉。” 　　顿了顿，林妄洲扭过头，眼神冷飕飕地像冰刀子似的扫向林倩“进了群，有居心叵测的男同学加你，你给劳资把他们忽略了。” 　　“拉进黑名单也行。” 　　林倩点点头，哪儿敢不答应啊。 　　“好的，爸爸。” 　　“知道了，爸爸。” 　　童瑶“……” 　　蒋轩“……” 　　傍晚时分，橘红的晚霞洒满天际。 　　操场上热热闹闹的，充斥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 　　第一天的运动会，缓缓地，拉上了帷幕。 　　在跳高场上耍了酷的林妄洲，在学校里遭到了不少热情胆大的女生的围追堵截，索要联系方式。 　　结果最后，成功的，是蒋轩，只有蒋轩。 　　后勤区的桌子椅子没有搬走，明天继续用。铃声打响，走读生们勾肩搭背地陆续离开校园。 　　童瑶想回趟教室拿《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走了两步，脚腕突然就钻心地疼。 　　她吃痛，“嘶”了声，垂眸望了眼，本来细细白白的那块地方已经渐渐红肿起来。 　　确实是比上午刚扭到的时候严重了许多。 　　走路是不好走了，别说回家了，童瑶环顾四周，找寻班主任的踪迹，打算今天在学校住一晚。 　　她转过头来，刚好瞥见林妄洲，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下，两三秒后，林妄洲垂下眼，眉梢一挑，注意到她脚腕上的伤。 　　“走不了？”他走上前，低声询问。 　　童瑶点头，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叹气。 　　她倒是想逞强，但事实不允许。 　　“我准备……” 　　她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林妄洲突然在她跟前蹲下，弯着手臂撑在膝盖上，转回头仰起脸看着她“上来吧，我背你。” 　　“！！！！！”童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罢罢手想拒绝。 　　“快点。”他催她。 　　目光看向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林倩。 　　半晌，林妄洲扬起眉，勾起唇，像是知道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是再不上来，林倩待会儿能直接冲过来把你抱到我身上。” 　　“……” 　　认识两个礼拜了，她还是完全搞不懂这兄妹俩。 　　林妄洲还好点，林倩她是真摸不透。 　　童瑶抽了抽眼角，舔舔唇，干巴巴用林倩自我擂吹的话道“林倩真的很有同学爱。” 　　“呵。”听到这话林妄洲就笑了，他没忍住，想也不想地就回怼了句“她这不是同学爱，她这是没准儿把你当妈供着呢。” 　　“……” 　　“？？？” 　　“行了，别磨蹭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林妄洲赶紧转移话题找补回来，冲着童瑶招招手，示意她赶紧爬到他背上去。 　　童瑶回过神，一瘸一拐，往前蹭了两步，抿抿唇，还是把自己挂了上去，她闷闷地道了谢，“麻烦了。” 　　林妄洲惦着她慢慢站起身，蹙眉思考了一下措辞“明天请假就不麻烦了，反正是运动会。” 　　“不行。”童瑶箍紧他的脖子。 　　顿了顿，道“我答应林倩要给她加油的。” 　　……… 　　…… 　　隔天，运动会继续。 　　女生的一千五百米长跑是今天的第一个项目。 　　广播上轮流播放着各个班的加油稿。 　　林倩率先去了起跑点领了号码牌贴在t恤上，在签到处签到后，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远离热源，接触到新鲜空气，她叉着腰猛吸了几口。 　　几分钟后，才想起正事儿。 　　转过头，视线在附近仔仔细细地扫了两圈。 　　扫到童瑶的身影后，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地扩大，她抬起胳膊，冲着童瑶挥了挥，“瑶瑶。” 　　童瑶听到熟悉的声音，眨眨眼，望过来。 　　林倩笑嘻嘻地朝她跑过去，站到她跟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要记得给我大声加油。” 　　“肯定呀，我在终点等着你。”闻言，童瑶弯下眼，过了会儿，视线缓缓向下“鞋带绑紧了吗？” 　　林倩甩甩腿，“我办事你放心，我早上到学校还小跑了两圈呢，准备活动都做过了。” 　　广播里重复着播着未检录的同学的名字。 　　“请高三（6）班戴娇、高三（4）班李永颖到女子一千五百米起跑处检录。” 　　童瑶抬头望了眼挂在寝室楼墙外的广播，须臾，又将目光收回来，落到林倩身上，她抬手，拍拍她的脸“行了，赶紧去吧，快开跑了。” 　　“不着急，我还有话没讲完呢。”林倩肃起脸，一本正经，准备着她上‘战场’前的演讲，她清了清嗓子，双手扶住童瑶的肩，摇头晃脑假模假样地“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沙场秋点兵，今有……” 　　眼皮懒懒地一掀，掀到了她爸林妄洲正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她这边走来。 　　“嚇。”林倩倒吸了一口气。 　　果断移开眼“对不起，我的文化造诣太低，后半句词还没有想好，就这样，再见。” 　　转身急匆匆地离开，离了两步，又回来“不过瑶瑶，我不介意你来把词填上。” 　　这次说完，没有后续了，她再次脚底抹油，溜进已经堵满不少选手的起跑点。 　　和林妄洲完美错开。 　　林妄洲眉梢一挑，故意在快走到童瑶的时候突然偏开方向，没走几步，衣袖被拽住。 　　“兄弟，你闺女需要你的呐喊助威。” 　　林妄洲半侧过身，垂下眼，眸子里倒映出童瑶皙白的小脸，脸颊处还带着浅浅的粉。 　　他“……” 　　跑道内侧的草坪上，都是没有参赛的在来回奔跑。 　　起跑点起码有两排参赛的同学在。 　　都在抢内圈，站到外圈的视线也落在内圈里。 　　坐在高处的裁判缓缓地举起手里的烟雾枪，拉长声音“各就各位，预备——” 　　“砰”地一声响，大家伙儿瞬间就飞了出去。 　　长跑讲究的是策略。 　　林倩没有让自己过快地消耗体力，她跑在中上左右的位置，吸气呼气，保持匀速前行。 　　跑到第二圈，她发现跑在她前面的人变了。 　　她抬眸扫了眼，没太注意。 　　但场外的围观群众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操，跑林倩前面的不就是昨天害了班长的六班的那龟孙子吗？”蒋轩突然发声。 　　这让本来还不怎么紧张的林妄洲和童瑶齐齐地皱了眉，童瑶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蒋轩急得在旁边团团转“她会不会同样的招数再用来对付林倩啊。” 　　“学校不把真相公布出来说是照顾学生自尊给犯错学生一个机会，特么的是再给她一次犯错的机会吧。”林倩这会儿和那女生前后相依，挨地很近，可以说，那女生只要稍稍放慢脚步，抬出脚，就能让林倩摔个狗吃屎，蒋轩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林妄洲微微眯起眼，便瞧见林倩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松了口气，黑眸深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倒是旁边叽叽喳喳的蒋轩吵地他脑壳疼。 　　林妄洲咬着后槽牙，忍了忍，吸气呼气，再忍了忍，没忍住，一记眼刀子飞过去，“我这当爸的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蒋轩一愣。 　　几秒后，撇撇嘴，挺直腰杆，迅速反驳“这就说明你不是她亲爹。” 　　徐鹏绝对是和蒋轩一挂的，他摸着下巴，点点头“言之有理。” 　　林妄洲“……” 　　言之有理个屁。 　　站在这块的属于他们二班的就四个人。 　　三个男生一对二地互相看不顺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懒懒散散地洒落到学校里，将每个赛场每个赛道都照地热血沸腾。 　　只有童瑶还拧着眉满脸担忧地看着跑道上的情况，蒋轩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担心林倩真的会被绊倒，不管那女生有没有这想法，她都害怕。 　　这要是被绊倒了只怕比她崴了脚还严重。 　　瞧着林倩快跑到自己眼前时，童瑶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林倩！” 　　后面的“加油”还堵在嗓子眼呢，就见林倩跟被突然上了发条似的，猛地提速，咻地一下连超了好几人，直接把六班那女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班长，你刚刚喊的那声，像跟给林倩踩了油门。” 　　童瑶“……” 　　林倩本来是打算到三圈半的时候再发力冲刺的，结果没想到提前了。 　　就听到她妈那声“林倩”，本能地咬紧牙提速跑。 　　“林倩，你给我站住！” 　　“你又在学校给我惹事是吧。” 　　林倩“……” 　　嘛的，要哭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条件反射。 　　“哎。”林妄洲拍了拍童瑶的肩，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待会儿她再跑到这儿，你再喊一声。” 　　最后一圈。 　　林倩已经稳定在了前五，甩后面一位小半个操场的距离，她这次打算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再冲刺。 　　过线进入第五圈十几米后，她又听到了她妈声嘶力竭地在喊“林倩，加油。” 　　紧接着，她就不受控制地直接跑到了第一。 　　并且，稳在了第一。 　　“牛逼了。”蒋轩鼓鼓掌，叹为观止。 　　“何止是牛逼啊。”徐鹏一唱一和。 　　林妄洲垂眸看了眼童瑶，挑了挑眉，没说话。 　　童瑶则难以置信地抿紧了唇，沉默着。 　　她“…………………………” 第32章 　　长跑结束后, 休息了十五分钟, 林倩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举着个手机到处拍照。 　　拍她爸拍她妈，拍蒋轩，拍徐鹏, 拍班里的同学，拍学校里的花花草草，拍远山云雾，最后自拍，凑成九宫格，开开心心地发了朋友圈。 　　只要没把她锁在教室里听课，那么校园生活对她而言就十分美好。 　　而且，马上就要放周末了。 　　遂溪这边，一周补课一周休息，和苍桦相比, 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处在人间天堂里的林倩又开始假装自己很虚弱，舔着脸懒洋洋的将脑袋靠在童瑶肩上, 时不时地还揩把油, 耷拉着眼昏昏欲睡地在童瑶细白的脖颈处蹭两下。 　　像极了在撒娇的小奶猫, 童瑶抽了抽嘴角，伸出手, 摁着林倩的脑门, 把她稍稍推开了点, 结果几秒后, 林倩又紧巴巴地挨过来，叹气“瑶瑶，你可不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我刚刚可是帮你跑到了第一呢。” 　　童瑶“……” 　　老实讲，这一茬，童瑶压根就不想提。 　　她稍稍掀起眼皮，果不其然，就望见了蒋轩和徐鹏露出的“班长厉害班长牛掰”的表情来，好像林倩最后能跑赢，都是她的功劳般，哎，童瑶很心累，她放下手，任由林倩继续靠着，垂眸的瞬间，余光再次瞥见了林妄洲那略带探究的目光。 　　头皮发麻！ 　　童瑶抖了抖，只当自己没看见，赶紧移开眼，侧过头，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林倩的手机屏幕上。 　　林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大喇喇地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被别人看了。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林倩现在是真的坦坦荡荡。 　　她的朋友圈里，就是刚刚拉着童瑶让童瑶帮忙选的九张照片，编辑好发布后还感慨地来句“人间天堂”。 　　人间天堂的后面还艾特了两个人。 　　看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在向她的老同学们炫耀自己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 　　被艾特的两个人在评论区跳脚。 　　主要还是那个叫赵朗的在蹦跶。 　　蹦跶到一半，跳出来个备注是“爸爸”的。 　　爸爸他在北京周末还要补课的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爸爸他季淮南赵朗，无情地发出超过至少五行的“哈”字。 　　季淮南…… 　　赵朗回复爸爸友尽，拉黑，滚蛋。 　　童瑶眨眨眼，有点疑惑，心道童瑶她爸爸跟她朋友的关系还挺好。 　　转瞬，又听见耳边传来一道轻呵声，她抬眼，寻声望去，就看见拿着手机在敲字的林妄洲。 　　几秒后，敲完字的林妄洲将手机抄回裤兜，童瑶垂下眼，果然又看见评论区蹦出了“爸爸”的回复。 　　“……” 　　能把备注都改成爸爸的，这可真是“父女情深”到完全不顾亲爸爸的死活了。 　　童瑶摇头，叹为观止。 　　“人间天堂称不上。”童瑶及时出声打断林倩翘上尾巴的回复。 　　林倩扭头，满眼疑惑“嗯？” 　　下午的天气要热很多，风止树静，异常闷燥。 　　童瑶从抽屉里摸出把太阳伞，撑开，举在她和林倩的头顶，斟酌片刻，慢悠悠地道“因为下周月考了。” 　　说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睨了林倩两眼，再抬眸，用同样爱怜的目光锁定由嘚瑟转为突然的呆滞的林妄洲“大喜之后必然会有大悲，你们俩想开点。” 　　蒋轩把不知道从哪里滚过来的足球踢回到草坪中央，听到这话，很快就回过味来，他很高兴，一把勾住徐鹏的肩，拉着徐鹏一块儿高兴“我俩考试终于不用垫底了吗？” 　　童瑶歪着脑袋象征性地想了两秒，点头“也许。” 　　林倩根本没注意到她妈和蒋轩他们讲了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里盘旋的都是“下周月考”的消息，这个消息其实也没有那么骇人听闻，至少童瑶想拿这个吓唬她，都没有吓唬住，怎么说呢，会因为考试而闻风色变的估计只有那些名列前茅或者成绩忽上忽下的学生，像她和她爸这种渣渣，顶多就是觉得—— 　　啊，特么的又要考试了，真烦！ 　　除此之外，波澜不惊，稳如老狗。 　　老狗林倩不适应的是，她妈的态度。 　　以前每逢考试，她妈都会恨铁不成钢地多唠叨好几句。 　　而现在，她妈只会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林倩“……” 　　嘛的，突如其来的羞愧感是怎么回事？ 　　关于自己的智商问题，林倩抿着唇沉默了会儿，须臾，仰起头，埋怨地剜了她爸林妄洲一眼。 　　她爸以前吹嘘自己是学霸的时候，还用正正得负的话来“羞辱”她。 　　狗屁的正正得负，明明就是正负得负，还非要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摘地一干二净！ 　　“哼。”她生气。 　　刚搬来凳子在林倩旁边坐下的林妄洲“？” 　　林倩扭过头，不理他，过了会儿，又不由自主地坐直身，慢悠悠地向林妄洲靠近。 　　靠近了，有了来自队友的安全感，林倩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她拨开头顶的太阳伞，气呼呼地掐着腰，转移话题似的展开她的辩驳“凭什么我们俩也要考？我俩借读生，这两周学校都教给我们什么了？” 　　“还没教会我们，就想拖我们上战场了吗？做梦。” 　　闻言，林妄洲微微挑眉，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余光瞥见童瑶的神情后，施舍般地瞅向林倩，顺便，添油加醋地给她的慷慨激昂鼓了鼓掌。 　　林倩回头看了她爸几眼，腰杆挺地更直了！ 　　童瑶微微一笑“没事，周末我教你。” 　　话音一落，林倩的演讲跟着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你不是放弃我了吗？” 　　童瑶老神在在，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 　　“是啊，都怪我，过早地放弃了你，现在也算是迷途知返。” 　　顿了顿，又弯着眼人畜无害道“林倩，你放心，我会让你感受到临时抱佛脚的快乐的。” 　　林倩“……” 　　不，她不想。 　　她扭过头，看向她爸林妄洲，眼神里带着哀求。 　　林妄洲挑着唇，恶劣地冲着她咧了咧嘴。 　　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叛徒！ 　　“林妄洲，你也一起。” 　　林妄洲笑容僵住，猛然俯下身歪着头瞪向童瑶。 　　林倩看看她爸林妄洲，又看看她妈童瑶，随后，果断站了起来，侧了侧身子，挡住林妄洲的视线，都是报应啊，她忍住扬天大笑的冲动，走上前，拍拍林妄洲的肩。 　　“爸爸，你要记住，我是以你为榜样的。” 　　这顶高帽戴的真真是极妙啊，言外之意，你要是敢推辞，那她也逃了。 　　林妄洲眯了眯眼，咬碎了牙。 　　老父亲真特么的不好当。 　　他呕着口气，打算这回不顺着林倩的意了。 　　顺着顺着，她还真以为可以爬到爸爸头上肆无忌惮地撒野了！ 　　“呵。”林妄洲冷笑，面无表情地拂开林倩的手，他抿抿嘴刚要开口拒绝。 　　旁边的童瑶忽然咳了声，清了清嗓子。 　　林妄洲和林倩下意识地一起撇过头望过去。 　　就听见童瑶单手托腮不好意思地道“忘记跟你们讲了，林叔叔说，你俩在这边的成绩要是没有提高五十分以上，那呆在这边的时间就会延期。” 　　这事儿对林倩来讲不算噩耗，她看着童瑶眨眨眼，认为自己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但林妄洲就不一样了，他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这边真的，就是想翻围墙出去浪，浪的方式也只有压马路。 　　林妄洲磨了磨牙，满脸不愉。 　　站在树底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蒋轩和徐鹏给他俩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蒋轩觉得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摁头之痛，不共戴天。 　　他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班长，那他俩可能要在这儿落地生根了。” 　　“？”童瑶抬眸，疑惑地看向蒋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蒋轩咂咂嘴，扬眉吐气道“考试考的是浙江卷，浙江卷最大的特点，就是难。” 　　“而我听别人说，北京卷很简单。” 　　“当简单的碰到最难的，班长，你确定他俩有机会提高五十分？” 　　林倩“……” 　　林妄洲“……” 　　艹！ 　　北京。 　　暴雨洗刷着城市，学校的排水系统不是特别好，雨水下得又凶又急，只能任由水流积在学校的跑道及水泥道上，踩一脚，水花四溅。 　　周末补课，要比平时上课稍微松懈许多。 　　最直接的，就是自习课更多了。 　　赵朗和季淮南偶尔还会借着自习课偷跑出去玩，可今天，赵朗撑着腮，眯着眼，无精打采地盯着窗外。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弹在玻璃窗上。 　　这种天气，直接剥夺了他们逃课的机会。 　　赵朗幽幽地收回视线，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找出手机，再次翻了翻林倩的朋友圈。 　　林倩拍了林妄洲在小溪搬小螃蟹的视频，还有煮螃蟹涮螃蟹吃螃蟹的视频。 　　嘛的，这是什么“劳改”？ 　　这特么的是野外拓展活动吧！ 　　赵朗撇撇嘴，酸了，酸成了柠檬精。 　　“我靠，他们也太爽了吧。” 　　季淮南被赵朗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半晌，凑过来瞥了两眼。 　　他反应平淡“啧，两个多星期了，我有点想洲哥了。” 　　以前林妄洲在的时候，是林妄洲带着他俩混，现在没了林妄洲，出去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和赵朗这二货玩没什么意思，季淮南心累地叹气。 　　听到季淮南这话的赵朗直接翻了白眼，他很不爽“嗤，你还想他？他在那里快活似神仙，都把我们忘到太平洋的另一端了。” 　　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赵朗听到走廊里女魔头高跟鞋亲吻地面的声音，想着接下来的数学课，就很郁闷，特别郁闷。 　　他捏紧拳头，“不行，我得问问洲哥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不能有福同享，那就回来有难同当。 　　赵朗低下头，摁下语音键。 　　此时此刻，快活似神仙的林妄洲和林倩已经被童瑶叫回了房间，排排坐。 　　书桌上摆满了习题。 　　童瑶给他们俩发了张自己整理的稍微浅显点的试卷“你俩先做这份试卷，我再看看你们的基础。” 　　话音一落，林妄洲和林倩的手机同时“叮”地一声。 　　赵朗把消息发在了群里。 　　林妄洲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一瞟，又慢吞吞地收了回来，没有再去管。 　　倒是林倩，有些按捺不住，她偷偷瞥了眼已经握着笔在写作业的童瑶，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背过身子，点开语音，放到耳边听，只是背过身的瞬间，指尖不小心带到了扩音键。 　　静谧到只听得见笔尖沙沙作响的卧室内。 　　赵朗那吊儿郎当且傻逼兮兮的声音瞬间被无限放大。 　　“洲哥，你还不回来的吗？” 　　“你特么的是打算在那里娶妻生子了吗？” 第33章 　　流动的空气霎时间停滞住, 尴尬的气氛瞬间充斥在这方小天地内。 　　“嚇。”林倩被赵朗这乍一听很突兀但细细想来又很言之有理的话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地将手机锁了屏, 急吼吼地塞进口袋里，抿紧唇，不敢回头地佝偻着身躯。 　　难得没有尊重长辈, 眯着眼在心里默默地把赵朗骂了百八十遍。 　　林妄洲也是愣了下，他倏地扭过头看向林倩，林倩的反应明显是过激了，林妄洲咬了下后槽牙，眸色微沉地垂下眼，若有所思，几秒后，又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到童瑶的身上。 　　午后的阳光明媚而灿烂，它们悄悄地从纱窗的缝隙中溜进来，林妄洲从他那个角度望过去, 童瑶细软的碎发松松散散地打落在她的脸颊上，替她遮挡着部分的光线, 而被光打到的地方, 似乎更白了些, 也更添了一份恬静。 　　要是他猜的没有错，那林倩会有这样欲盖弥彰的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怀疑的种子生了根, 慢慢地破土而出, 准备发芽。 　　林妄洲摩挲着试卷的边角, 缓缓地眯起眼, 沉默着没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意识到她爸她妈都没有什么反应后，林倩这才敢慢慢地转过身来，探究的小眼神咻咻地往童瑶那边瞟，见童瑶注意力全放在作业上后，她如释重负，劫后余生般地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她拧开笔套，下巴磕在桌面上，开始在试卷上涂涂画画。 　　半个小时后，林倩歪着头，半张脸贴在试卷上，试卷一角还湿了，她睡得格外香甜。 　　但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笔，要不是水笔没动，童瑶还真就相信她这是用最舒适的姿势奋笔疾书了。 　　童瑶接过林妄洲递过来的涂鸦满了的试卷。 　　垂下眼，粗略了扫了几眼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这种基础测试，毫无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童瑶抬起眼，凝视着林妄洲，艰难又不缺礼貌地道“至少卷面分是满分。” 　　“嗯哼。”林妄洲嘚瑟地挑眉。 　　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把我这次的考试弄过关就行了。” 　　刚想搬椅子过去给林妄洲讲题的童瑶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歪着脑袋细细一想，也对。 　　她翻开她的课堂笔记，拉开笔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专门用来划重点的水彩笔，“那我给你们把这次考试的考点划出来，然后你自己再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妄洲本能地想点头，点到一半，抬眸，漫不经心地问“就一个月考，老师还给考点？” 　　那你们学校的老师挺为学生着想的啊！ 　　寂静中，窗外轻风拂过，吹进来阵阵稻香。 　　“没有。”童瑶垂着眼开始给林妄洲他们划考试重点，“都是我自己估计的。” 　　没想到会是这回答的林妄洲噎了噎，痞痞的笑意冲淡了些。 　　“你在玩我？”他危险地眯起眼。 　　童瑶一怔，先是没明白林妄洲说的这话的意思，转瞬，脑海里白光一闪，她恍然大悟。 　　“林同学。”她正襟危坐，绷紧小脸，一本正经，“你要知道，我划的考试重点在我们班甚至是我们整个年级，都是能卖出高价的。” 　　言外之意，她押题一押一个准。 　　林妄洲“……” 　　夕阳落入山谷，山间小道，山下的小溪，全被染成了漂亮的金黄色。 　　入秋后的凉爽在下午四五点钟就格外明显了，远山上的枫叶被风吹落，盘旋向下，融入泥土。 　　林倩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等她赶着瞌睡虫，悠悠转醒的时候，林妄洲空空的脑袋里已经装了不少知识点了，也亏了赵朗，让他提不起玩手机的，百无聊赖之时，渐渐静下心来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把童瑶划起来的重点看进去。而现在，童瑶正跟他讲枯燥的数学。 　　男生普遍对逻辑推理这块感兴趣些，听进去后，林妄洲像是发现新大陆般—— 　　咦，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啊！ 　　“林同学。”童瑶倍感欣慰，看到他在草稿纸上写完答题步骤，算出正确答案后，她勾了勾唇，笑眯眯地替他鼓了掌“你是个可造之材。” 　　可比林倩好教多了，至少，没有让她原地抓狂。 　　林妄洲挑起眉欣然接受夸奖，过了会儿，侧过头，笑了一笑，礼尚往来地“还是童老师教的好。” 　　“我说的没错吧，数学选择题前八道都是送分的。” 　　“嗯…”林妄洲想了两秒，“前五道吧。” 　　“？” 　　刚醒来就看到这一幕的林倩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她懵懵然地眨巴眨巴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她抬起手，不客气地但又控制好力道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声，又脆又响。 　　林妄洲和童瑶不约而同地扭头望过来，林倩猝不及防地对上他们的眼，场面忽然就变得很尴尬。 　　“呃，我就是，清醒清醒。”她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 　　闻言，童瑶单手托着腮，看着她，眉眼里全是揶揄。 　　林倩老脸一红，有些顶不住这般深情的目光，赶紧别开脸错开视线，望向她爸林妄洲，试图让她爸林妄洲替她解围替她打破这蜜汁尴尬的氛围。 　　可惜，老父亲林妄洲经过老母亲童瑶的“指点迷津”后，迅速膨胀了。 　　他之前因为学习成绩的问题，被林倩拿出来笑话了好几次，这回，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反击了。 　　林妄洲微微眯着眼，伸出手指着林倩手肘下的试卷，懒懒地扯起嘴角“做了多少了，快给爸爸看看。” 　　林倩瞪圆了眼睛“……哈？” 　　“哈什么哈，快点。”林妄洲敲敲桌子，假装不耐烦地催促。 　　童瑶在旁边看得有趣，安安静静了好半晌，没忍住，加入其中，煽风点火“林倩，你要听爸爸的话。” 　　闻言，林倩虎躯一震，她舔了舔唇，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妄洲和童瑶。 　　刚刚那刹那，真就跟以前她妈拗不过她时把她交给她爸时一模一样，太特么真实了，她咽了咽口水，蹙着眉思量了许久，才实话实说道“我还没做多少，真的。” 　　“没关系。”林妄洲侧眸看了眼童瑶，问童瑶“对吧？” 　　童瑶自然是笑吟吟地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地□□无缝，可以说是直接把林倩的路给堵死了。 　　林倩负隅顽抗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向爸爸妈妈的势力低了头。 　　“真没什么好看的。”她扒拉过去，叹气。 　　过了会儿，林妄洲懒懒散散的声音响了起来。 　　“童瑶啊。” 　　他抑扬顿挫，一字一顿，故弄玄虚，指尖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刻意营造出一种紧张感，把林倩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都吊到嗓子眼了，才慢悠悠地继续道 　　“对林倩，我觉得还是先练字比较重要。” 　　童瑶凑过来瞥了两眼，“同意。” 　　林倩“……” 　　沉默数秒。 　　“瑶瑶，你跟我才是好朋友啊！” 　　林倩惊天地泣鬼神地哀嚎，“你干嘛跟他同仇敌忾呀！” 　　“这不是同不同仇敌忾的事儿。”童瑶心虚地咳了下，别开眼望向窗外橘红的天空，“事实上，关于让你练字，最早提出这个建议的是我。” 　　“嗯，对，没错。”林妄洲挑眉，言简意赅地替童瑶证明。 　　啥也不知道的林倩一脸懵逼“？？？” 　　不是，你俩啥时候对我婀娜多姿的字有意见的？ 　　“当然，你要先复习考点也可以。”童瑶把刚刚林妄洲看过的课堂笔记递给林倩。 　　听到第二个选择后，林倩赶紧往后一靠，举白旗投降“那我还是先练字吧。” 　　童瑶“……” 　　短暂的周末时光总是流逝地很快。 　　返校后，就要面临这周的月考了。 　　遂溪的月考座位安排跟苍桦的不同，它是完全打乱的错开的，不按分数高低来划分的。 　　周一午休结束后，考试的座位安排表以及在各个班的监考老师安排表都出来了。 　　上课铃还没有打响，走廊里和教室里都闹哄哄的。 　　童瑶和她同桌唐莹莹以及林倩去看了在哪个班考试后，就手挽手地回了教室。 　　林倩和唐莹莹就在隔壁三班考，而童瑶、林妄洲和蒋轩三个人在楼下的四班考。 　　唐莹莹刚到座位坐下，就打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半杯水。 　　过了会儿，她扯了扯童瑶的衣袖，凑过来轻声道“瑶瑶，你要注意一下你们那个班的监考老师。” 　　她知道童瑶很多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忍不住要提醒她。 　　童瑶疑惑地“嗯”了声，歪着头看着唐莹莹。 　　唐莹莹咬了下唇，说“毛刚，教高二生物的，这学期刚调到我们学校来，上次月考，就有好多同学说他在监考时悄悄给女同学留小纸条。” 　　“小纸条？” 　　“嗯。”唐莹莹点头，“有他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童瑶倒吸了一口气，蹙紧眉头“没人向学校领导反映吗？” 　　“没有，大家都私下里说说。” 　　“九月份月考刚结束的时候这事儿大家讨论得还挺激烈的，后来好像就被压了，又好像是说学生造谣，我是觉得吧，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你自己考试的时候注意点。” 　　“嗯。” 　　隔日。 　　早自习结束，整栋教学楼里喧闹声传开来，走廊里涌现出乌泱泱的人群。 　　童瑶收拾好笔袋，跟着林妄洲和蒋轩去了楼下四班。 　　还真是巧了，他们三人被分在了四班四排的最角落，挨地很近。 　　童瑶的身后就是林妄洲，和林妄洲隔了一个过道的，对称在他右边的就是蒋轩。 　　教室里吊扇没有开，林妄洲嫌热，将校服外套扒了下来。 　　窗外树荫招摇，尽力阻挡着属于朝阳的蓬勃的光线，然而，还是有很多光束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爬进了窗户。 　　朦朦胧胧的光影下，就见童瑶挺直了背，翻着语文书在那儿默读。 　　林妄洲眯了眯眼，啧了声，须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笔，慢悠悠地伸出手，拿笔去戳童瑶的背。 　　“哎，童瑶。”他叫的吊儿郎当的。 　　童瑶扭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早知道你坐我前面，我周末就不用那么勤奋了。”他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打了个呵欠。 　　童瑶“？？？” 　　林妄洲嗤地一下笑出声，须臾，昂了昂下巴“记得等会儿把试卷放外面让我瞅两眼。” 　　原来如此，童瑶恍然大悟，她抿了抿唇，干脆把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林妄洲，林倩跟我说过，你是个被缴了好几个手机也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作弊，让作弊侮辱你清白的人。” 　　“我对她这话的理解是，你是个宁可让自己分数不好看也不愿徇私舞弊的人。” 　　说完，她歪歪头，咧了咧嘴“难道她说的都是假的？” 　　林妄洲“……” 　　过了会儿。 　　林妄洲凑到童瑶跟前，眯着眼“你这是不同意了？” 　　“林妄洲。”童瑶噙着笑，答非所问“难道你不想检验检验周末的成果？” 　　林妄洲皱起眉，打量了她片刻，“呵。” 　　考试铃打响前十分钟。 　　两个监考老师前后脚进入了教室。 　　有一个童瑶认识，教过她，另一个瘦瘦小小的，估计就是唐莹莹口中的毛刚了。 　　童瑶微微皱眉，别开眼，耐心等待开考发卷。 　　试卷发下来后，她就进入了屏蔽外界任何干扰的模式，垂着眼，迅速将选择题答完。 　　卷子翻页，童瑶下意识地抬起眼，视线往右一瞥。 　　在她右上方不远处，那位叫毛刚的老师正弯着腰站在一位女同学身后。 　　还不是那种看答题情况的弯腰，是那种偏向贴近女同学的弯腰。 　　那位女同学似乎有所感应，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过了一会儿，毛刚站直了身，踱步离开。 　　童瑶眉头皱地更深，但很快的，她又投入到题海中。 　　阅读理解，她仔细阅读原文。 　　读到一半，阳光被挡住，似乎有人站到了她前面。 　　笔尖蓦地一顿，在试卷上划出一道短痕，童瑶迫使自己不要想太多，静下心来，继续答题目。 　　可是很显然，这不是她自己要不要想太多的问题。 　　阴影消失，阳光再次落到卷面上。 　　突然，有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知道你，童同学。” 　　“十二月份省里有个生物竞赛项目，我还挺想带你的。” 　　童瑶捏紧了笔杆，垂着眼，下一秒，果然看到自己桌上多了张纸条。 　　她全身寒毛瞬间竖起，左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右手也微微抖着，想着如果对方再敢靠近一点，她就用笔尖把他的脸戳烂。 　　脖子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呼吸。 　　童瑶就不是个喜欢息事宁人的主儿，她憋着股劲儿，刚要骂出声。 　　“砰”地一声巨响。 　　矮小的毛刚直直地脸朝下地摔倒在地。 　　他“哎哟”一声惊呼。 　　紧接着，有半烫的温水从童瑶身侧洒落，浇到毛刚的裤腿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 　　林妄洲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抖了抖自己的校服，盖到了童瑶身上。 　　童瑶微怔，仰着脸看向他。 　　他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把事儿讲出来。 　　林妄洲气焰嚣张地昂着下巴“你特么的会不会监考？不会监考就给劳资滚蛋。” 　　林妄洲个儿高，毛刚在他跟前就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 　　另一个监考老师赶紧收了手机，从讲台上走下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哦，老师啊。” 　　林妄洲这会儿完全是目中无人的状态，他舌尖抵着右腮，冷冷地嗤了声，半侧过身，让另一个监考老师看到他书桌上的情况“喏，你看，这位不会监考，打翻了我书桌上的茶水，我试卷都湿了呢。” 　　监考老师看了眼林妄洲，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犯哆嗦的毛刚，立马和稀泥道“试卷湿了我再给你重拿，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快点回座位去。” 　　“我不愿意。” 　　“我这都快做完了他给我全打湿了我怎么可能愿意。” 　　林妄洲缓缓地垂下眼，目露鄙夷。 　　考试时间才不到二十分钟，听到这话的监考老师“……” 　　林妄洲恶狠狠地踹了毛刚一脚，毛刚刚要说话，就被踹到蜷缩着身子，只会呼痛。 　　“我今儿个就跟他过不去了。” 　　同学们都被吓死了。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童瑶的视线牢牢的落在林妄洲的身上。 　　她拽紧了他给的校服，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这个少年，他带着光。 第34章 　　毛刚蜷缩在水泥地板上痛苦地呻吟着, 什么撞倒水杯打湿试卷, 他当然知道是假的, 这个男生为什么会突然打他他也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把自己转化为了受害者, 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林妄洲眯着眼静静地看着他恶心的表演，几秒后，“呵”地一声冷笑，他啐了下，走上前把另一位还在试图做调解的监考老师推开，随后，慢条斯理地抬起脚踩上毛刚的手腕。 　　他是用了力气的，像是用脚将烟头的星火灭了般，使劲地磨了几下。 　　毛刚吃痛, “啊”地一声惨叫。 　　林妄洲慢悠悠地蹲下身子，伸出手, 警告似的拍拍对方的脸“你再哔哔几句试试？” 　　教室里静悄悄的, 所有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儿。 　　蒋轩把笔一扔, 不嫌事儿大地为林妄洲鼓了掌，监考老师瞪他一眼, 他还特别无所谓地吹了个口哨。 　　他在旁边看得清楚, 隐约清楚林妄洲是为什么突然发飙。 　　几分钟后, 走廊里传来零碎的脚步声。 　　教导主任和副校长匆匆赶来, 把毛刚和林妄洲叫出教室。 　　童瑶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跟着林妄洲一块儿出去，搁下笔，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使劲，下一秒，就被林妄洲摁住了肩膀，童瑶怔了怔，仰起脸不解地看着他。 　　“好好考试。”他说。 　　说完，撇开眼，垂眸望见正在艰难爬起的毛刚后，没忍住，又往毛刚的膝盖弯处踢了一脚。 　　教导主任瞪着眼刚要出口训斥，就见林妄洲懒洋洋地挑起唇“哦，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林妄洲最后是拽着毛刚走出教室的，俩校领导劝也劝不住，凶也凶不住。 　　教室前门“砰”地一声被大力甩上时，毛刚也被狠狠地甩到了走廊栏杆上。 　　毛刚痛到扭曲了表情，指着林妄洲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这种学生学校是怎么招进来的。” 　　闻言，林妄洲挑了挑眉，斜眼瞟了瞟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后，意有所指地冷嗤“我还想问问，你这样的老师怎么能在学校教书呢。” 　　声音越传越远，脚步声也越来越小。 　　四班的教室慢慢恢复了安静，考试继续。 　　童瑶垂着眼盯着试卷，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这会儿完全进不了她的眼睛，她失了神，有点恍然，握着笔的手动也不动，须臾，余光瞥见了被扫落到地上的那张小纸条，她眯了眯眼，思忖两秒，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 　　摊开一看，果然是一串手机号码。 　　十一位数字，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数字，童瑶浑身战栗，她若有所思地摩挲了几下试卷，几秒后，果断扔了笔，站起身，直接朝刚才她所看到的被毛刚盯上的同学的所在座位走去。 　　板凳的凳脚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监考老师抬起头，瞧见童瑶后，蹙了眉“童瑶，你干嘛呢？快回到自己座位去。” 　　他真的快烦死了，监个考，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童瑶没理会监考老师的呵斥，她站到女生跟前，垂眸，也不挑明，轻声问“你要跟我一起吗？” 　　女生眼睫一颤，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童瑶蹲下身，仰头望着女生，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你要知道，现在沉默，那位以后就会更猖獗，而且那位做的事儿私底下大家早就传开了啊。” 　　所以这有什么好不敢实名举报的，在悲剧没有发生之前，奋起反抗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女生愣了愣，捏紧了笔杆，就在童瑶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别开了脸。 　　沉默半晌，童瑶撑着膝盖站起身，“算了，你继续考试吧。” 　　“等等。”女生抓住童瑶的手腕，悄悄地将小纸条塞到了童瑶手里。 　　童瑶微怔，几秒后，在监考老师走到她跟前前，迅速转身，小跑着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零碎的阳光悄悄铺在长长的走廊上，驱赶着散在地板上的所有阴影。 　　整栋教学楼里，万籁俱寂。 　　一楼的教导主任办公室内，三方对峙。 　　不等毛刚先给自己脱罪，林妄洲就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气氛稍微有一点凝重。 　　都是校领导，也没有其他学生在，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后，林妄洲单刀直入，直接揭发了毛刚在考场上的做的一切，“这根本就是没有师德吧，没有师德的老师，我不尊重他怎么了？” 　　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哑了声儿，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待回过神，刚要说话，就听见毛刚哭天抢地地喊冤。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做的，坚决认定是林妄洲给他泼脏水。 　　林妄洲“啧”了声，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眯起眼，步步逼近毛刚。 　　毛刚往沙发角落缩了缩，“你们看，你们看，他这是在威胁老师，他这么无法无天就该直接开除学籍。” 　　话音一落，林妄洲“嗤”地一声冷笑。 　　教导主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毛老师，你冷静一点，林同学，你也一样。”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顿了顿，又道“如果毛老师真的做出这些事情，学校绝不姑息。” 　　这教导主任愿意给出这样的态度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接他话的副校长明显有和稀泥的风向“毛老师之前可是省里的优秀教师，林同学，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林妄洲扭过头盯着副校长，“您知道学校里大家是怎么评价这位优秀的老师的吗？” 　　唐莹莹提醒童瑶考试时要多注意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休息，没睡着，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 　　“我知道的是上次月考结束后，这位优秀的老师就有对女同学动手动脚的嫌疑了，只是你们很厉害啊，都把这些消息给压下去了啊。” 　　闻言，副校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 　　他们本来还想给林妄洲施压，只是这林妄洲唬起来根本就是脱了缰的野马，完全牵制不住。 　　“我知道很多学校都很在乎自己的脸面声誉，既然在乎，就不要包庇。”林妄洲不善的目光似嗖嗖的利箭，“这样的老师，教书再厉害，留在学校也是在危害学生。” 　　沉闷的空间里霎时间沉默下来。 　　教导主任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在这时，毛刚倏地拔高声音替自己解释“谣言当然要根除，不实的消息当然要打压，以防出现恶意的中伤，我真要有那种行为，早就有人举报了，还能轮到现在？” 　　说到底，他能这么嚣张，都是因为他坚决相信被他递过小纸条的女同学不会出来作证。 　　他给她们塞小纸条，都会附带威胁。 　　再说了，打着补习的幌子，他给学生们自己的联系方式怎么了？ 　　想通后，毛刚的胡子又竖了起来，颇有一种钻到空子逃生之后的自得和嘚瑟感。 　　“你们这些学生，也别把老师们想得那么坏。” 　　“我想给你们辅导，提高你们的成绩有错吗？” 　　“哦。”林妄洲表情淡淡，“那怎么不给男同学呢？” 　　毛刚“……” 　　“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稍稍散了些。 　　教导主任说了声“请进”后，童瑶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站到林妄洲的旁边，仰头看向他冲他感激地笑了下，林妄洲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也会来，无声对视了数秒，童瑶率先移开眼，将目光转移到教导主任的身上。 　　这是学校的好学生，是学校的骄傲。 　　教导主任、副校长都认识她。 　　“童瑶啊，你怎么不在考场里考试，到这里来了？” 　　童瑶挺直腰杆，目不斜视，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小纸条，摊在掌心里举给俩校领导看。 　　“老师，我是来举报监考老师毛刚的。”她刻意拔高了声音，不卑不亢，“我举报监考老师毛刚利用监考时的职务之便骚扰威胁女学生，这样的老师不该呆在我们遂溪高中。” 　　“不对，是不配为人师表。” 　　顿了顿，童瑶又道“我算是林妄洲同学这次见义勇为的对象，也是他的证人，证明他打毛刚，打得真棒。” 　　林妄洲“……” 　　副校长“……” 　　教导主任“……” 　　林妄洲侧眸望了眼童瑶抿紧唇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怎地，就突然感觉有点搞笑，他弯了弯唇，别开脸，在这非常严肃的时候憋了憋笑。 　　童瑶感受到旁边的林妄洲在颤抖，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瞅了他两眼“？” 　　“咳。”林妄洲抬了抬手，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她掷地有声，却还是挡不住毛刚钻缝隙式的辩解，他坚决用给学生补课的理由挡住所有的质疑。 　　只是当他嗓子都喊哑了的时候，童瑶这才眯起眼，歪了歪脑袋，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全是冷漠的寒光，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你觉得我需要你的补习吗？” 　　又酷又无情的拆穿。 　　“……”得，来自学神的蔑视，可以，可以，很可以。 　　林妄洲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听到童瑶的这话后，还悄悄给她鼓了掌。 　　副校长望着他们遂溪的小骄傲，欲言又止。 　　童瑶眉梢一挑，看出了副校长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想息事宁人的态度，她抿了抿唇，不给对方替人渣说话的机会“我很希望学校能秉公处理，这样作为学生，我们才不会心寒。” 　　“误会，误会，真的是误会。” 　　毛刚还在蹦跶，吵得人脑壳疼 　　“另外。”童瑶抬起手摁了摁太阳穴，想起之前在门口偷听到的对话，“我很想知道这位在省城教书的优秀的老师为什么会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遂溪？” 　　“啧。”舔了舔唇，慢条斯理地“比如，他是不是在省城的学校犯了很严重的错？” 　　语文这场考试算是彻底废了。 　　走出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后，刚才还云淡风轻霸气侧漏的童瑶气得直跺脚。 　　十点多的明媚阳光下，藏在树下的虫鸣在安静的校园里渐渐变得聒噪。 　　童瑶鼓着腮帮子，泄愤似的狠狠踩着地面，把地面踩地“砰砰”响，直到把心里的那股恶心劲儿宣泄出来后，她咬碎了牙“学校现在怎么什么垃圾都收。” 　　闻言，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噙着笑看着她在闹的林妄洲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眯着眼，嘴角一抽，“呵”了声。 　　静默片刻，周围忽然就充斥满了尴尬的气氛。 　　察觉到自己上一句话容易引起林妄洲的误解后，童瑶回过头望了眼，在林妄洲促狭的视线下，赶紧追加一句补充说明道“怎么什么不合格的垃圾老师都收！” 　　林妄洲懒散地插着兜，须臾，挑了挑眉，扯起嘴角，也追加补充“呵呵呵。” 　　童瑶“……” 第35章 　　上午十一点半, 语文考试结束后, 在高三（4）班发生的事情就迅速在学校传开了。 　　食堂里, 乌泱泱的人群排着队敲饭碗，队伍从头到尾都在激烈地讨论着有关毛刚的“事迹”，这次直接在考场把事儿闹大, 也间接导致了之前被压下去的风言风语再次卷土重来。 　　“上次月考他就监考我那个考场，我一抬眼就看到他盯着我看，嘛的，还对我笑，后来还站到我身后站了好长时间，现在想起来，真的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不是，他都这么明目张胆了，怎么没人举报？” 　　“界线模糊啊，除了给小纸条他没做别的啊, 而且我听说这毛刚是我们校长的亲戚。”顿了顿，这人又道“不过这次有人举报了。” 　　“谁啊？” 　　“高三（2）班的童瑶, 还有他们班的借读生直接把毛刚踹地上了。” 　　“怎么可能除了递小纸条外就没别的, 我跟你们讲, 毛刚在我们班坐班晚自修的时候，经常讲骚话的。”就在这时, 高二的正好是毛刚任课班里的同学回过头来, “还说他在城里有两套房, 让我们班同学有机会去他家玩。” 　　“这话好像还好吧。” 　　“好个屁, 你们是没看过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贼猥琐。” 　　“……” 　　此时，二班稍显空荡的教室内。 　　蒋轩一脚踩在板凳上，拉上林倩、徐鹏、唐莹莹几人做他的忠实观众，他手里转着笔，嘴上也不停歇，作为“目击证人”，他这会儿正绘声绘色地描述还原当时的场景。 　　“说真的，洲哥拎着毛刚的领子把毛刚往外扔的动作是真的帅到我了，我决定了，我遂溪大哥的位置从此就让给他当了，以后，洲哥，就是我大哥。” 　　慷慨激昂的宣誓，完毕后，一片寂静。 　　林倩皱着眉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徐鹏和唐莹莹则齐齐地抽了抽嘴角，别开脸不去看蒋轩的傻样儿。 　　“啧。”蒋轩不满“你们干什么呢？” 　　徐鹏耸了耸肩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谁，上星期说跟林妄洲不共戴天。” 　　蒋轩“……” 　　吊扇扑扑地转着，夹杂着从窗外偷跑进来的山风，还有些丝丝的凉意。 　　教室里就他们几个人。 　　林倩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待彻底冷静下来，她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讲台桌前，手肘撑在讲台桌面上，垂着眼盯着镶嵌在讲台桌里的台式电脑。 　　高三偶尔会进行多媒体讲课，每个班的讲台这边都有台电脑，就放在讲台桌里，上面用玻璃罩罩着，鼠标就在桌面上，林倩托着腮看了几眼，许久后，猛然蹲下身，从桌下找到电源开关，给电脑开了机。 　　“这个毛刚以前在哪个学校教书的？”她头也不抬地问。 　　蒋轩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又没有教他们班，平时也不会有接触和联系，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说完，掏出手机，在他兄弟群里吼了声，“你要知道这个干嘛？”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林倩是跟童瑶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以前的学校肯定不比这儿差，能直接来这远离城市的地方，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我上他以前任教的学校的论坛上查一下，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我得收集证据，留个后招，以防万一。” 　　林倩慢悠悠地站起身，眼一瞥，愣住了。 　　“这电脑还要开机密码的吗？” 　　闻言，徐鹏他们笑了“你以为呢，放教室里让我们玩儿的吗？” 　　“……”林倩撇了撇嘴，无言以对。 　　笑够了，安静了半晌，唐莹莹才偷跑上来凑到林倩耳边说“密码是三二三二。” 　　“真的假的？”林倩瞪圆了眼睛，有些狐疑，但还是拉出键盘，把数字输了进去。 　　电脑开机专属音乐响起，入眼的是一片青青草原。 　　“厉害了。”林倩抱了个拳，随后，打开浏览器。 　　唐莹莹捧捧脸，不邀功“我们班长知道的，她告诉我的嘿嘿嘿。” 　　“所以说学习好的人就是有特权啊。”徐鹏摇头感慨。 　　听到这话，唐莹莹立马就不干了，她狠狠地瞪他，替童瑶辩解“你别胡说，明明是我同桌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猜出来的。” 　　徐鹏不屑“嘁。” 　　“嘁什么嘁，信不信我揍你。”唐莹莹挥了挥拳头。 　　林倩侧过脸，勾着唇，笑容里藏着点危险“加我一个。” 　　徐鹏“……” 　　行吧，好男不跟女斗。 　　几分钟后。 　　收到回复的蒋轩抬了头“查到了，在江城二中。” 　　江城二中的校园论坛里，精准搜索“毛刚”后，果然出现了很多吐槽贴。 　　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且愈演愈烈，到了17年，就有很多学生请愿辞退毛刚。 　　内容不外乎是他骚扰女同学。 　　林倩看得心里憋了火，大致浏览了这些帖子的内容，她截了图保存到桌面上，拖着鼠标将它们放到文件夹里压缩过后，这才通过qq传到手机上。 　　首页上在找找，也能找到关于学校处理毛刚的通告。 　　可见，江城二中的校领导是在接收到学生们的举报后替学生做主了。 　　“我操，像这畜生就该吊销教师资格的啊。”徐鹏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在林倩身后瞥见相关内容后气到直跳脚，“我们学校怎么回事？招老师的时候都是随便招的吗？” 　　“看能力的呗。”林倩删除了浏览记录，把证据都保存完整后，就关了电脑，“遂溪教资力量不够，实话说，不少老师的教书水平跟外面的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的，现在有评过省优秀教师的人来毛遂自荐，学校肯定收。” 　　“毛刚来这儿，估计就是看中这里封闭堵塞。” 　　“封闭堵塞个屁。”蒋轩啐了声直接骂了脏话，“我是没手机了还是不会玩电脑了？” 　　这话，还真是无法反驳，林倩无语了。 　　面面相觑，静默片刻，唐莹莹缓缓地举起手来“不是，我听说的是，毛刚是我们校长的亲戚。” 　　“所以之前一次次曝出来的消息才会被压下去。” 　　林倩“……” 　　林倩“？？？” 　　靠！ 　　好半晌，林倩长舒一口气，问唐莹莹这事儿的真假，唐莹莹摇头，并不确定，只说自己也是道听途说的。 　　在学校里，很多时候，其实也是有很多假消息以讹传讹地说得像真的一样，反正，在没确定之前，林倩决定还是先不为“毛刚和校长的关系”所烦恼了，中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尽情地洒落在校园的每个角落。 　　秋风送爽，桂花香填满了教室。 　　林倩猛然回神，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啪”一声拍了下桌子，扭头看向蒋轩“说了那么多，蒋同学，我…，林妄洲和瑶瑶在哪儿呢？” 　　“啊。”蒋轩挠头，猝不及防，这他哪里会知道，“可能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吧。” 　　林妄洲和童瑶出了考场后就没有再进去了。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后，两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就先去了食堂。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都还没有开饭。 　　但是在考试结束铃打响前，他俩是第一个和第二个打上饭的。 　　食堂阿姨看到空荡荡的食堂里只有他俩，还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俩考试考完要检查，不要提前交卷。 　　一边提醒，一边抖着大勺子，把勺子里的红烧肉抖了一些出来。 　　这会儿吃饱喝足，童瑶揉着吃撑了的肚子，往边上的墙上一靠，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熙熙攘攘吵闹不休的人群。哎，每逢考试，食堂要比平时还要热闹些。 　　平时好歹是三个年级错开时间来吃饭的，现在，全都是一拥而上的“饿死鬼”。 　　周围有在讨论语文选择题答案的，但绝大部分都还在讨论上午发生在四班的事情。 　　看来是闹大了，闹大了也好，童瑶撑着腮，眯了眯眼。 　　“哎，你还挺刚的啊。”林妄洲忽然出声唤回了童瑶逐渐飘远的思绪。 　　童瑶愣了愣，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望向林妄洲，林妄洲双手环着胸，下巴高高昂起，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她仔细品了品，觉得这话里有明显的打趣的成分在，对上林妄洲揶揄的视线，童瑶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你不出手，我都能用圆珠笔戳瞎那王八蛋的眼。” 　　“呵。”听到这话的林妄洲明显怔了一下。 　　好半晌，他夸张地做出感慨“哇哦，真凶残。” 　　童瑶老脸一红。 　　须臾，见林妄洲还是那副似乎是挑衅的表情后，童瑶恼羞成怒，真如他所言地凶残地瞪了他一眼后，又理智全无地抬起脚准备踩他一下，哪里知道，林妄洲垂眸的瞬间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她一踩，踩了个空。 　　“啧，没踩到。” 　　童瑶“……” 　　“我没想踩你。”她别开脸，抵死不承认。 　　林妄洲挑眉，懒洋洋地，“哦。” 　　渐渐的，食堂里的人少了些。 　　嬉闹声还在。 　　童瑶鼓着腮帮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是有些幼稚了。 　　她抿了抿唇，叹气。 　　又时不时地抬眼偷看林妄洲几眼。 　　没了话讲，这方小天地里忽然就安静下来，童瑶握着筷子，戳了戳碗底，半晌后，轻声道“谢谢。” 　　“嗯？” 　　“啊，没事，我就是见义勇为的活雷锋而已。” 　　童瑶望进林妄洲深黑的眼底，静默数秒，“噗嗤”一声，笑弯了眼。 　　笑够了，她垂眸看着两人差不多清空了的盘子，又望了眼还有在排队的“长龙”，忽然就敛起了嘴角，拧起了眉，她总感觉…… 　　“林妄洲同学，我们，是不是忘了谁了？” 　　“谁？”林妄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扯起嘴角就应了句。 　　童瑶正襟危坐“林倩。” 　　“我们这么早到食堂，应该给她买饭的。” 　　沉默忽然间蔓延开。 　　林妄洲忽然掀起了眼皮，和童瑶大眼瞪小眼。 　　确实，气到没想起来她。 　　远远的，他俩似乎好像听到了林倩说话的声音。 　　林妄洲倏地站起身，端起餐盘。 　　然后，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事，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该学会自己到食堂打饭了。” 　　童瑶“……” 第36章 　　在食堂吃完午饭后, 同学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回了教室。 　　教室里, 有的人没扛住瞌睡虫的叨唠, 在午休铃打响前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的人则精神抖擞，满身心地投入到下午考试科目的复习中。 　　走廊外的喧闹嬉笑声正由远及近, 衬得校园内生机勃勃。 　　林倩和唐莹莹换了位置，她坐在童瑶的旁边，拿着根2b铅笔，摁下笔芯又将其塞回去，摁下，又塞回去，循环反复，过程中，时不时地抬眼，拿她那探究的小眼神瞅瞅童瑶。 　　她的小动作实在是太明显, 童瑶能不发现才奇了怪了，她盖上数学错题集, 侧眸, 凝视着林倩。 　　四目相对, 被抓了个现行，林倩稍稍有点不自在, 她红着脸垂下眼, 在小板凳上纠结地挪啊挪, 挪啊挪, 挪到最后深吸一口气，随即，憋出壮士割腕般严肃的神情，十分中二地道“瑶瑶，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童瑶先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 　　待反应过来后，她的心底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瞬间，心脏微动，软地一塌糊涂。 　　她眨眨眼，盯着林倩看了会儿，又侧眸，扫了眼林妄洲，她忽然就不明白了林叔叔此举的用意了，眼前的这两位暂时借住在她家的小伙伴，其实，压根就不需要任何“改造”吧。 　　成绩差的话，成绩也不是衡量所有的标准，有些人饱读诗书，也掩盖不了他是个肮脏的人渣的事实。 　　童瑶回过神，缓缓地凑近林倩，须臾，伸出手捏住林倩的下巴，迫使林倩与她对视，漆黑的瞳仁近近相对时，童瑶忽地眨了下眼，冲着林倩k了一下，“好呢，谢谢你了。” 　　静默片刻。 　　“……” 　　“！！！！！” 　　我的妈这是在勾引我！ 　　我的妈特么的也太可爱了吧呜呜呜呜！ 　　猝不及防下，林倩真的就被童瑶的明眸勾了下，勾到突然丧失思考能力，满脑子的漂亮的女孩子谁不会喜欢，紧接着，脸颊烧到通红，她双手捧着滚烫的小脸，含羞带怯地剜了童瑶两眼，半晌，支支吾吾地“不客气呢。” 　　与她平时爽朗豪迈的性格截然相反，这会儿她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似乎还写着“听话”和“乖巧”以及像是被长辈表扬过后的假装谦虚的“害羞”。 　　全程托着下巴眯着眼看完这俩互动的林妄洲抽了抽嘴角，连嗤笑一声的都没有，就陷入了沉默。 　　在他看来，林倩这般谄媚且在被童瑶看了两眼就直接软了腿的行为，可太特么丢人了！ 　　下午的理综是两点开始，到一点半进考场前，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在自己班，要么复习，要么午睡。 　　午休铃打响后，谈话声渐渐消失，教室内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吊扇旋转时扭动的声音。 　　不多时，走廊外传来高跟鞋亲吻地面的“砰砰”声，声响不断扩大，是往他们二班过来的，童瑶皱了皱眉，侧眸往窗外瞥了眼，下一秒，她看见了班主任郑芳。 　　郑芳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推门而入后眯着眼在班里扫了一圈后，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林妄洲，童瑶，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转身离开。 　　教室里绷紧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可听到郑芳的话后，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干嘛找我们班长和林妄洲？” 　　“对啊，这事儿要找的不是毛刚吗？” 　　“我特么，学校想干嘛？” 　　“都冷静冷静，可能就是我们想太多了呢，都别自己吓自己。” 　　同样想太多的林倩拉住童瑶的手，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她“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童瑶眼角狠狠一抽，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起了抄起书摔到林倩脸上的“恶毒”的念头，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旁边的林妄洲就替她把她的念头付诸实践了，厚重的英汉字典砸向林倩，林倩动作敏捷，迅速接住，接住后还矫揉造作地“嘤”了声，好像被砸了她还很委屈似的。 　　委屈的林倩眯着眼目送她爸她妈离开教室，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内，她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不见。她拉开椅子，从座位离开，跑到蒋轩徐鹏那儿，“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 　　林倩满脸冷漠，下巴高高昂起“学校哪里有打印室？” 　　……… 　　…… 　　童瑶本来以为事情闹大了学校肯定也会给他们学生一个交代的，结果，是她太天真了。 　　校领导没有去解决她的疑问，她提出的毛刚在他原来教书的学校是否犯过类似的错的问题似乎被带过去了，郑芳把他俩叫到办公室，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他俩先回家休息几天。 　　郑芳叹气“不管怎么样，林妄洲打架就是不对。” 　　窗外刺眼的阳光还真就像把利箭，刺地人心窝里疼，童瑶半张脸沐浴在明媚的光线下，她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她捏紧拳头，挺直脊背，不愿妥协地倔强地看着郑芳“老师，你也觉得是我们做错了？” 　　“当然不是。”郑芳为难地皱起眉，这件事情她肯定是维护她班里的学生的，只是校长那边，执意让童瑶和林妄洲先回家，“学校肯定会给你们交代的。” 　　话音一落，林妄洲便不客气地“嗤”了声，漆黑暗沉的眼眸里染着浓浓的不屑。 　　多说无益，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后，好不容易心情转好的童瑶又开始原地暴躁了。 　　难得的，下午和明天的考试童瑶也不想参加了，她鼓着腮帮子回到教室，在林倩的逼问下把事情都说给她听了，林倩听完，比童瑶还要暴躁，张张嘴刚要骂脏话，就被林妄洲的一个斜眼给制止住。 　　林倩撇撇嘴，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 　　转瞬，眼珠子一动，扒拉过来“你们下午都不去考试了吗？” 　　她眼里迸射出的光中，全是期待，期待着能跟她爸她妈待在一块儿。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嗯吧。”童瑶迟疑地点了下头，事实上，对这个决定她还有些纠结。 　　但林倩不纠结啊，她不仅不纠结，她还觉得厚颜无耻地给自己争取名额。 　　只是她嘴一张，就被林妄洲面无表情地给堵了回来，“你好好考试，我跟童瑶会在操场等到你考完放学的。” 　　林倩“……” 　　“爸爸！” 　　我们可是一起爬过围墙的过了命的交情！ 　　她很愤慨。 　　童瑶看着林倩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须臾，她弯了弯眼，低下头，将脸埋在臂弯里偷偷地笑了。 　　林倩一脸懵逼“？？？” 　　她其实根本没指望从她妈这边入手，没指望能把她妈拉到她的阵营里，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妈会在她被她爸钳制住命运的喉咙后笑得这么开怀。 　　这就很气了。 　　林妄洲抬了抬眼，非常冷酷地说“叫爷爷也没有用。” 　　童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倩“……” 　　学校的打印室就在各个老师的办公室内，真要潜进去打印估计还有点困难。 　　所以早在半小时前，林倩就和蒋轩徐鹏说好了，下午逃了理综，去路程一个小时的镇上找打印店。 　　她打算做个做好事不留姓名的侠义之士，她要把毛刚在原先学校留下的“罪证”公布在学校的宣传栏里。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也就是说就算林妄洲和童瑶强制逼她在考场里考试压根就没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该跑还得跑。 　　遂溪高中的环境蒋轩熟悉，蒋轩可以带她成功跑出去。 　　理综开考前十五分钟，林倩和蒋轩徐鹏相约在了教学楼一楼。 　　三个人躲躲藏藏，畏畏缩缩。 　　排着队从旁边的矮树丛里蹲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特么也太憋屈了。”林倩咂咂舌，忍不住吐槽。 　　闻言，蒋轩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祖宗，现在是白天，你还想怎么光明正大？” 　　大概是他们仨的行为太傻逼了，徐鹏抖着肩膀“咯咯咯”地笑，下一秒，就被蒋轩推了一把“肃静。” 　　徐鹏瞬间乖乖地闭了嘴。 　　此时此刻，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草坪上。 　　林妄洲接到了林晔东的电话，学校在告家长这块做得还挺迅速，电话一接通，林晔东中气十足的略带呵斥意味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妄洲，你又给我惹事了是吧？” 　　林妄洲往草坪上一仰，一只手的手肘撑在草坪上，以接近于躺下的姿势仰望着蓝天，过了会儿，他抿紧唇，哂笑“您说是就是呗。” 　　巍峨的群山没能挡住阳光的倾洒，光束悄悄透过茂密的枝叶，恰到好处地在林妄洲俊朗的脸颊上映下斑驳的金光，童瑶垂眸凝望了他片刻，依稀能听见手机那端林叔叔的话。 　　她咬着唇沉吟了数秒，思忖过后，伸出手“我来跟林叔叔说吧。” 　　林妄洲捂住手机，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要的。”童瑶固执地望着他，“不能让林叔叔这样误会你。” 　　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逆着光说话时，倔强又漂亮。 　　林妄洲微微一怔，有点恍惚。 　　下一秒，就听见童瑶继续道“你明明是好孩子。” 　　林妄洲“……” 　　童瑶跟林晔东说了学校里的事儿，林晔东听完后，眉头越皱越深，“这事儿回去记得给你爷爷说。” 　　“我知道的，林叔叔。”童瑶倚靠在旁边的香樟树下，掀了掀眼皮，眺目远方，这一眼，便望见了矮树丛里的林倩他们，她愣了下，转身走到林妄洲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抬手，指了指矮树丛的方向。 　　刚刚还没搞清情况就骂了林妄洲几句，林晔东有点过意不去，但作为父亲，他又拉不下这个脸面，顿了顿，又跟童瑶说“你帮我跟妄洲道个歉。” 　　童瑶眯了眯眼，望了眼林妄洲向矮树丛那边走去的背影“嗯，我会的。” 　　林晔东“这件事我也会跟你们那边的教育局反映的。” 　　“谢谢林叔叔。” 　　童瑶挂了电话，小跑跟上前去。 　　矮树丛里，林倩真的是蹲到腿麻，她有些受不住，抱怨了两句。 　　听到抱怨声，蒋轩眉梢一挑，半开玩笑道“行，那我们现在拉开距离，匍匐前进。” 　　林倩垂眸看了眼泥地，沉默了，“……” 　　又过了两分钟。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现在考试的哨声都没吹响，怕什么，不要怂，站起来。”林倩啐了句，率先撑着膝盖缓缓站起。 　　站起的瞬间，林倩的视野立马就开阔了。 　　视野开阔的瞬间，她就看到了离她几步远且正向她走来的林妄洲和童瑶。 　　对视了数秒，也沉默了数秒，数秒后，林倩“嚇”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僵着无所畏惧的表情慢吞吞地转过身子，假装自己没被发现。 　　咻的一下，抱住脑袋，自欺欺人地又给蹲了回去。 第37章 　　不到两分钟。 　　林倩、蒋轩以及徐鹏凑成的三人组就被林妄洲和童瑶堵在了矮树丛里。 　　穿破云层落入山谷的阳光灿烂又刺眼, 仰起头眯着眼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折射在空气里的圈圈光晕。 　　蒋轩懵了, 徐鹏怔了, 时间静止了数秒, 数秒后，他俩不约而同地顺着林妄洲的视线所在方向齐齐地转过头，就见刚刚还威风凛凛大放厥词的林倩这会儿已经把自己团成了瑟瑟发抖的球。 　　“……”不是，都是相亲相爱的同班同学, 怕啥？ 　　他俩露出“瞧你这点出息”的稍显不屑的神情来，静默片刻，蒋轩率先打破尴尬，他伸出手拍了拍林倩的肩, 安抚她“别慌问题不大, 你提起头看两眼, 都是你的好朋友。” 　　林倩把脸埋在膝盖里, 不吭声, 绝望地装鹌鹑。 　　不是她吹，她是心里真有不祥的预感。 　　就在看到她爸她妈一前一后朝她走来的那刻，忽然地就想起了“男女混合双打”。 　　虽然, 她也没有经历过，但这并不妨碍她脑补。 　　对面, 林妄洲居高临下且面无表情地睨着林倩, 好半晌, 扯起嘴角, 意味不明地“呵”了声。 　　才冷静下来的林倩瞬间又抖成了筛子。 　　蒋轩惊了，他看看林倩，又看看童瑶，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林妄洲身上。 　　沉吟数秒，捂住良心，诚心建议“你俩，别摆出教导主任的架势好吗？” 　　话音一落，林妄洲冰冷的眼刀子就朝他射过来了，就好像，他是罪魁祸首似的，就好像是他把林倩带出来且还带坏了似的，蒋轩咽了咽口水，苦着脸，只觉得自己太冤枉。 　　他顾不上林倩了，他得给自己辩解几句。 　　嘴张了张，话卡在喉咙口，余光一瞥，瞥见童瑶从她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啊掏，慢吞吞地从里面掏出个平时记班级纪律的本子，顺带着掏出笔袋，拉开拉链，拿出笔，笔套一摘“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们这是要干嘛？” 　　“带头带新同学做这种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蒋轩、徐鹏罪加一等。” 　　说着，就要记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蒋轩突然站起身一个飞扑，长臂一挥，拽住童瑶的记名册“班长，有话好好说。” 　　徐鹏也立马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迅速搭腔“就是，你这都被班主任遣送回家了，又何必再为她卖命。” 　　“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俩的事儿才四处奔波的。”顿了顿，他撇撇嘴道。 　　童瑶“……” 　　倒是林妄洲，听到这话时微微眯起了眼，他摸着下巴思忖了数秒，声音淡淡凉凉的，“什么意思？” 　　五分钟后，交代完事情后，林倩、蒋轩、徐鹏三人组踩着开考哨声响起的那刹，灰溜溜地返回了各自的考场。 　　林倩死皮赖脸从林妄洲手里抢过来的手机又被林妄洲用“剩下的我来处理”的理由轻而易举地要了回去，把林倩给气得啊，当时真的是恨不得跟林妄洲断绝父女关系。 　　只可惜她不争气，她爸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飞过来，她就怂了。 　　她悲伤到差点抽泣，但转念一想，又想通了，算了，就让他们小俩口自己折腾去吧。 　　学校能用学生打老师的理由通知家长就足以再次证明学校这边和稀泥的态度了。 　　而照目前的情况看，这件事情很可能会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方向发展，毕竟时间可以渐渐冲淡所有，好的坏的，大家讨论着讨论着，没讨论出风浪来，也就会慢慢地不再讨论了。 　　操场上秋风送爽，草坪里的小草也在不停地随风摇曳着。 　　童瑶把林晔东的道歉转交给了林妄洲，林妄洲一听，稍显惊讶地挑了挑眉，转瞬，嘚嘚瑟瑟的笑意悄悄收敛，他故作矜持故作冷漠地“哦”了声，耸耸肩，撇嘴“道歉要亲自来才有诚意。”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童颜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好半晌，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校园里安安静静的。 　　林妄洲和童瑶一时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童瑶愣了两秒，“咳”了声，移开眼，双手撑在后面的草坪上，望着天，将烦心事抛之脑后，凉风习习，席卷着惬意而来。 　　过了会儿，林妄洲叫了童瑶的名字，让她坐过来些，好一起看林倩扒来的证据。 　　他掏出手机解了锁，点进相册。 　　垂眸的刹那，他暗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相册后半部分的照片。 　　照片里基本上都是童瑶。 　　林妄洲倒吸了一口气，在察觉到童瑶凑过来的瞬间，心下一慌，然后条件反射地一手将手机倒扣在草坪里，一手想也不想地就伸出去把童瑶的脑袋往外摁。 　　摁完了，才猛然意识到，这又不是他的手机，他特么地在慌什么？ 　　童瑶“？？？” 　　流动的空气似乎突然间也停滞住了，侧眸对上童瑶茫然无措的目光，林妄洲舔了舔唇，面面相觑了半晌后，才再次将手机拿出来，递到童瑶跟前给她看。 　　他难得有些局促，局促到不知道怎么替林倩解释。 　　但他哪里知道，女生的手机里有很多闺蜜及和闺蜜的合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童瑶在看了相册集后，不痛不痒，没什么反应。 　　倒是在看见那些截图时，她的小脸绷紧，眉头也紧紧地锁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顿了顿，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又问“要去镇上打印店吗？” 　　过了片刻，林妄洲神色倦懒地才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用不了那么麻烦。” 　　“？”童瑶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林妄洲将手机从童瑶手里抽了回来，锁屏，抄进兜里，“挂微博，买热搜。” 　　“这不是更麻烦？” 　　少年迎着光微微眯起眼，“不会，我只要这边的教育局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他起身，又弯腰拍了拍沾满草屑的裤腿，拍够了，侧过脸，看向童瑶“去小店买零食吗？” 　　“去。” 　　“不过这事儿先不着急，再等两天，看看能不能等到毛刚的处理结果。” 　　“行。”童瑶小跑几步，赶上林妄洲。 　　但转瞬，她又有疑问了“买热搜这种事情好操作吗？” 　　林妄洲思索许久，哂笑“挺好操作的，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 　　只要把话题度顶上来，估计就能引起社会的关注了，到时候，再让季淮南和赵朗这两个有百万粉丝的游戏主播转发一波，稳得一批。 　　学校如今是选择最愚蠢的处理方式。 　　对于像童瑶这类为校争光的优等生都采取了先劝退让其先回家的方式，那像前来改造的被定义为不学无术的混混的林妄洲那更可能是连后续的借读机会都不给了。 　　夜里，繁星满天，童瑶跟她爷爷奶奶说了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林妄洲和林倩在旁边听着，林倩更是时不时地还叉着腰义愤填膺地骂上几句。 　　事情阐述结束，忽然就安静下来，浓浓的夜色中，只有几只萤火虫在飞舞。 　　林妄洲眯着眼看着两位老人佝偻的背影，又想到童瑶是跟着这俩老人长大，也没听她说过爸爸妈妈，突然起了恻隐之心，以及，猛然意识到，可能学校就是知道童瑶的监护人是年迈的老人，所以才敢这样越发不把学生的权益放在眼里，他微微皱起眉，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哪知，几秒后，“砰”地一声巨响。 　　年迈的老头老太太直接把用来撑着自己的拐杖扔了老远。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背着手在原地打转“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我们家孩子吗？” 　　“这学校有事没事拿我们家瑶瑶出去吹嘘，结果呢，现在他们老师做错了事儿，不去惩罚老师，反而给我们家瑶瑶停了课！”爷爷今年七十多，生气起来中气十足。 　　怎么说也是当过兵的，气势上肯定可以气吞山河。 　　这突如其来的暴躁把林倩、林妄洲、童瑶吓得是一愣一愣的。 　　三人面面相觑，又无限乖巧地盯着老头子继续唾沫星子乱飞。 　　“瑶瑶，去吧爷爷手机拿来。” 　　老头子掐着腰“爷爷上头有人！” 　　童瑶“……” 　　林倩“……” 　　林妄洲“……” 　　林妄洲觉得吧，童爷爷这是想输人不输阵。 　　可不曾想，他老人家似乎确实有后台，本以为是个青铜，结果特么的是个王者。 　　这结果，有点出乎林妄洲意料的，但转念一想，也是，能和他爷爷是战友且关系还不错的老头子，他的关系网强大点也无可厚非，林妄洲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扭头，看向别处。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走向，从一开始就该马不停蹄地把事情告诉家长。 　　“对对对，让教育局的人下来查。” 　　“务必赶紧的，麻溜的，下来查。” 　　“嗯嗯嗯，谢谢老吴了，麻烦你了。” 　　晚上八点半，老头子的气儿还没顺下去，他在宽敞的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 　　小辈们竖着耳朵仔细一听。 　　无非就是“这学校不行，这学校真让我失望”等类似的话。 　　说着说着，脚步微顿，他猛然回过头，眯着眼，瞅了瞅他孙女，再瞅瞅挨在他孙女边上的林倩及不远处的林妄洲，几秒后，他有了特别好的新想法。 　　他给林晔东打了电话。 　　“晔东啊，是这样的，哦，你已经知道了是吧，对啊，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女，我现在肝儿都气没了，我现在怎么打算吗？嘿嘿，你这样问叔叔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 　　林晔东摘下金丝框眼镜，揉了揉鼻梁“没事，您说。” 　　老头子走到童谣跟前，垂着眼看着孙女看了好久，考虑了好久，才道“遂溪的教育资源实在是不行，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怕影响她学习，哎，其实也怪我，怪我当初非要落叶归根，非要回遂溪。”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是想，让瑶瑶去你们那边读书，在高考前，托你们照顾半年。” 　　林晔东往椅背上一靠，勾起嘴角“行啊，当然可以，我听说他们仨相处地还不错。” 　　“是啊，倩倩她很黏我们家瑶瑶。”老头子望了眼眼前的这仨目瞪口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年轻，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开，渐行渐远时，还能听到他平和不少的声音“说真的，我总觉得你们家倩倩很面善很面熟。” 　　远处，虫鸣蛙叫不绝于耳。 　　伸着腿坐在长板凳上的童瑶懵了。 　　林妄洲眉头微皱，他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了眼夹在中间的林倩。 　　皎洁的月色下，不知道正被她爸打量的林倩，她这会儿正傻傻地捧着脸，眉眼弯弯，似乎还很高兴？ 第38章 　　夜渐深, 山间见不到一丝亮光。 　　童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觉, 她不想离开遂溪，爷爷奶奶年迈, 她怕他们照顾不好自己，她在高中三年选择走读也是为了方便照看他们老俩口, 可是现在, 老俩口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死活也要把她给送出去。 　　两个小时前，爷爷和林叔叔通完电话后, 她就起身走过去表明自己的意愿了, 可是老头很固执，“傻不傻呀, 高考后你不还是得出去的吗？提前半年出去怎么了？” 　　“我就不想离开你们。”童瑶低着头垂着眼, 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老头子罢罢手, 瞪圆了眼睛，莫得感情道“又不是见不到了, 节假日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童瑶撇撇嘴，还是不愿意。 　　“瑶瑶啊，外面的老师好, 你想学得多, 就得去外面看看, 不然就是井底之蛙了。” 　　童瑶很想说, 自己本来就是从外面来的, 没跟着你老俩口来这边前，在原来的学校也是考第一的，再者，她才拿了省里举办的物理竞赛一等奖呢。 　　这搪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头给打断了，“反正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去。” 　　“他们俩小崽子在我们家吃了多少米，你就去他们家变本加厉吃回来。” 　　童瑶“……” 　　“瑶瑶。” 　　腰间忽然盘上来一双手，童瑶侧眸，在黑暗中往林倩的方向瞥了眼“你还没睡啊？” 　　“嗯。”林倩抱紧她的老母亲，嘿嘿一笑“我高兴。” 　　童瑶不解“高兴什么？” 　　夜里的山风凉爽又惬意，林倩裹了裹被子，又往童瑶的怀里钻“不用跟你分开啊。” 　　“你回北京我们还是可以微信联系的。” 　　“不不不，这不一样。”林倩像个孩童般在童瑶脖颈处蹭呀蹭，“我太喜欢你了，我得把你栓在身边。” 　　闻言，童瑶眨眨眼反应了好几秒，几秒后，虎躯一震，露出了万分错愕的表情。 　　她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她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林倩紧追不舍，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了上来。 　　她再挪，她再追。 　　几秒后，“砰砰”两声响，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摔下了床。 　　窗外银白的月光悄悄爬进卧室内，稍稍将黑暗驱赶了些。 　　林倩借着月色，在落地的瞬间瞥见了童瑶迅速往外一滚，躲闪开来，给她腾了个空地儿。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磕着碰着她妈就心疼地不得了的场景了。 　　这落差也太特么巨大了，林倩脸朝地，来不及呼痛，只伤心欲绝地“嘤”地一声，然后，就自闭了。 　　周四，两天的考试结束后。 　　学校就考试期间发生的事儿对毛刚做出了停课的处理。 　　通报贴到宣传栏后，那里挤满了学生。 　　看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七嘴八舌地把校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次学校给出的态度，多多少少有点寒了学生们的心。 　　“不是，学校神经病吧。”蒋轩脾气暴躁，从他的狐朋狗友群里得知消息后，上来就是踢桌子踢椅子的，“就应该把毛刚的所作所为贴在学校每个角落的。” 　　顿了顿，又扭头看向林妄洲和童瑶“你俩怎么这么快又回学校了？” 　　林妄洲把有关毛刚的截图证据以及小纸条的照片编辑到九宫格内，又详细地叙述了具体情况，文字输入完毕，又艾特了这边的市教育局省教育厅，须臾，指尖微顿，点击发送“童瑶转学，我跟林倩准备回原来的学校了。” 　　说完，又将这条微博分享给赵朗季淮南，让他俩先帮着转发。 　　蒋轩“……” 　　愤慨的氛围戛然而止，空气忽然也沉闷下来。 　　周围还有其他同学的嬉闹声，就他们这边，这块靠近讲台桌的地方，安静极了。 　　好半晌，蒋轩才反应过来，他看看林妄洲，又看看童瑶，见他们的神色不像是在看玩笑，又扭头看了眼林倩“不是，你们这么快就走了啊？” 　　才跟你们交上好朋友呢。 　　“嗯。”林妄洲点头，随意道“别哭，以后微信联系就是。” 　　这样说也没错，信息时代，确实方便联系。 　　离别的愁绪就此稍稍淡了些，可没过多久，蒋轩反应过来，这林妄洲是在拿他开玩笑呢，是可忍孰不可忍，人都要走了，遂溪大哥的身份也就不给他了，既然不给了，那还是直接反目为仇吧，他咬了咬牙，打算迅速打起反击战，眼珠子一转，主意落在了林倩身上。 　　赵朗和季淮南对她多有照顾基本是看在林妄洲的面子上。 　　可蒋轩不同，蒋轩算得上是林倩真情实感的好朋友，两个人相处得不错，还有“共患难”被逮回去考试的革命友情，所以在知道自己要离开这边的时候，林倩是蛮舍不得这位挚友的。 　　挚友喊她名字时，她还特别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蒋轩垂眸望见林倩的表情后，忽然萌生了退缩之意，虽然拿林倩对付林妄洲是最容易的，但他仍然忘不了被摁头动弹不得的场面，他打了个哆嗦，放弃开无聊的“感情”玩笑。 　　只抿了抿唇，对林倩道“林兄弟，为了纪念我们短暂的相识，深厚的友谊，我们以后结儿女亲家吧。” 　　话音一落，林倩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回都不用林妄洲动手，林倩跳起来就把人高马大的蒋轩给扼制住了，“拒绝。” 　　蒋轩“……” 　　所以说，喊她兄弟是对的。 　　这边吵吵闹闹了许久，待上课铃打响后，林妄洲、林倩还有童瑶三个人就离开教室了。 　　前排可见的是彻底少了的三个人，底下的同学们一时间有些沉默。 　　蒋轩和徐鹏戴在位置上垂头丧气了会儿，就直接起身，赶在化学老师进教室前，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郑芳办公室内。 　　林妄洲和林倩会回到原来的学校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童瑶也要离开。 　　现在副校长、教导主任都围在这边劝童老爷子，毕竟，童瑶是个好苗子，是他们学校的骄傲，他们甚至想着等高考后童瑶可能会给学校再次争一下光，可是没想到，童瑶会在这种时候直接转学。 　　“还有半年多，您现在让童瑶她去个陌生的环境学习对她肯定会有影响的。”教导主任用官话客套劝说道“有很多学生都会遇到转学后成绩一落千丈的情况的。” 　　这话，也算不上是假话，甚至还有几分道理。 　　但并没有让童老爷子有半分动摇，他完全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状态，只眯着眼，意有所指地说“那也总比在这学校遇见老师骚扰要好。” 　　老爷子点地直白，倒是让办公室里的校领导们尴尬了。 　　“转学肯定要转的，也别劝了，你们也别当我没看见毛刚的处理结果，我要是真还愿意让我们家瑶瑶在这个学校读书，那我真的是心大了。” 　　顿了顿，又特别骄傲道“我们家瑶瑶才十五岁，就算转学了这次没考好，再复读一年也不耽误。” 　　老师们“……” 　　遂溪高中聘请的生物老师涉嫌骚扰女学生的事情成功被顶上了热搜。 　　很快的，林妄洲发的那条微博底下，就有江城二中的学生出面证实，证实毛刚确实有前科。 　　这边校领导们还在跟童老爷子周旋，那边，教育局的人已经到了遂溪高中的校门口。 　　校外满田的金灿灿的稻谷，校内，“生机盎然”，好不热闹。 　　上方施压，下方再怎么和稀泥都和不过去了。 　　毛刚的处理结果变了，不仅变了，对校方这边包庇的行为多多少少也会处理。 　　这毛刚在江城二中犯了事儿被举报后就已经被剔除到编制外，甚至连教师资格证都吊销了，省里也早就把他优秀教师的头衔给撤了，没想到，他还能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继续假装无事地当老师，为非作歹，学校聘用这样没有证的教师，校长这边要负很大的责任。 　　接近傍晚的时候，毛刚在教职工宿舍被抓。 　　空荡荡的山谷里，警笛声渐行渐远。 　　童老爷子知道孙女他们还有跟老同学们好好道个别，就自个儿先回去了。 　　走之前，还气呼呼地哼了声“都说了我上头有人。” 　　这么一闹，闹结束后，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现在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教学楼里依稀可以听见老师们的讲课声。 　　落日挂在山头，悄悄落下，在学校的操场上洒下满地的金辉。 　　突然又安静下来，惆怅就再次不可控制地涌上了心头。 　　蒋轩勾着林鹏的肩，不停地长吁短叹，以表达自己的浓浓的不舍之情。 　　这悲伤久了吧，容易把情绪感染到别人身上，林倩受不了这样，她心想，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她抬手把蒋轩往旁边一推“够了啊。” 　　蒋轩瞬间嬉皮笑脸“我这不是没带倩姐你体会一下遂溪一霸的威风么！” 　　闻言，林倩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弯下腰，哈哈大笑。 　　笑够了，才罢罢手道“没事儿，我等你来北京，带你去感受感受苍桦两霸的魅力。” 　　缓缓地直起身子，林倩的余光往旁边一扫，就见童瑶举着胳膊挡着夕阳看着天边的怒放的晚霞，她先是一愣，继而又时不时地偷瞄童瑶。 　　过了会儿没忍住，偷偷从口袋里抄出手机，解锁，给童瑶拍照。 　　童瑶心里的不舍是最重的，再怎么说，也在这儿带了三年了，她安安静静地望着远方发呆，听见耳边传来的“咔嚓”声后猛然一惊，她扭过头，就见林倩给她拍了照，林倩把手机递给她看了眼，“漂亮吧？” 　　转瞬，又当宝贝似的把手机放到怀里嘿嘿嘿地傻笑。 　　童瑶“……” 　　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童瑶不着痕迹地往后倒退了两步，险些踩到跟在后面的林妄洲。 　　她回过头看了眼，无声对视了数秒后，又回过来看向和蒋轩说话的林倩。 　　抿抿嘴，欲言又止。 　　沉默了两分钟后，她干脆利落地放慢脚步，和林妄洲并肩而立。 　　这塑胶跑道他们几个人已经走了一圈又一圈了，像走不到尽头似的，童瑶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拽了下林妄洲的衣袖，林妄洲垂眸，不明所以，“嗯？”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急的开始跺脚。 　　好半晌，才再次下定决心，刚要踮起脚尖凑近点跟林妄洲说，林妄洲就自己先弯下腰把耳朵凑过来了。 　　童瑶一惊，又缩了回去，脸颊微微泛了红。 　　“你要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林妄洲先开了口。 　　童瑶鼓了下腮帮子，目光不断瞟向林倩，见她没有往后看，这才再再次地凑到林妄洲耳边，咬咬唇轻声道“我怀疑，林倩她，喜欢我。” 　　被那薄薄的呼吸蹭到耳根痒的林妄洲“……” 第39章 　　黄昏还未收起温和缠绵的金辉, 暮色下渐渐出现了山野人家中袅袅的炊烟。 　　林妄洲愣住了，他猛然侧了下头, 鼻尖蹭过童瑶柔软的碎发，酥酥麻麻的痒转瞬即逝, 长睫下，深沉幽黑的瞳仁里倒映出童瑶皱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 　　也就是说, 她讲这话, 是认真的！ 　　他俩的步伐不自觉地放慢, 和林倩他们渐渐拉开了些距离。 　　晚风夹着校外秋收的稻香，林妄洲余光匆匆瞥了眼林倩, 又迅速转回来抿着唇继续打量着童瑶。 　　沉默悄悄蔓延开来。 　　林妄洲现在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以至于“轰”地一下满脑子里瞬间都是“我怀疑你是我闺女亲妈，你却怀疑我闺女要泡你”的弹幕。 　　“……”他的心情更复杂了。 　　“哎, 你俩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蒋轩开始倒着走, 瞧见林妄洲和童瑶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还在交头接的讲悄悄话的场景后, 忍不住举起双手拗成喇叭状怼在嘴边喊。 　　这一喊，让林妄洲倏地回了神, 微颔首，对上了童瑶乌溜溜的大眼睛。 　　俩人这会儿靠地还挺近，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几秒后, 触电般咻地弹开来。 　　童瑶迅速低下头看着脚尖, 看着被小白鞋踩了的塑胶跑道, 而林妄洲则抬头看向前方，眯着眼盯着听到蒋轩的话后就迫不及待往他们这边瞧的林倩。 　　林妄洲呼出一口气，觉得还是自己的怀疑合理些。 　　他垂眸瞅了眼童瑶的发旋儿，握拳抵在唇角咳了声，清了清嗓子，道“应该不会。” 　　“她就是个人来疯。”迟疑了片刻，老父亲又不太确定地追加了这么一句。 　　对于林妄洲的解释，童瑶是不太相信的，毕竟她自己也有感受，其他的不说，就在一个被窝睡觉时不断黏着她抱着她这事儿她就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想到这儿，童瑶忍不住抬头望了林妄洲一眼，她想拿这件事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实在是不好意思讲，这根本就开不了口啊，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 　　不过有一说一，林倩的性格确实活泼开朗，也善和人交际，童瑶很喜欢她，但她的喜欢仅限于推心置腹地把她当好朋友的喜欢，以及，莫名的，自己明明比林倩还小两岁，但看到她闹腾腾时，总控制不住去操心的喜欢。 　　此时此刻，人来疯林倩是真的疯了，她看见她爸她妈谈笑风生，心里十分欣慰。 　　本来想着应该赶紧把蒋轩徐鹏拖走的，给她爸她妈留个谈情说爱的空间的，奈何她太八卦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燃烧到最后就非常没有自觉地当起了“看后续如何”的吃瓜群众。 　　接下来应该轮到她妈含羞带怯地回话了，林倩激动地搓搓手，蠢蠢欲动，目光灼灼。 　　果然，下一瞬，她妈勇敢地抬起了头，似乎是顾及到他们这边的视线太强烈，还不太好意思地瞥了他们几眼。 　　林倩心领神会，踢着蒋轩和林鹏转了身，自己却还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看过去。 　　不太好意思的童瑶接收到林倩炙热的目光，心不在焉的同时差点下意识地往林妄洲身后躲，可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了，她扯扯林妄洲的衣袖，昂了昂下巴，示意他，“你看，你看。” 　　林妄洲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望见的就是林倩“贼眉鼠眼”的样子。 　　他眼角一抽，继而又听见童瑶磕磕巴巴道“林倩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有点如狼似虎？” 　　林妄洲“……” 　　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眼，特么的，居然还真有点。 　　林倩这边尚且还不知道自己被她妈妈误会了的事情，她满身心沉浸在可以带她妈妈一起回北京的喜悦中，躲在卧室里收拾行李时还乐颠颠地哼着小曲儿，哼够了，又去撩因为即将离开爷爷奶奶而愁眉不展的童瑶。 　　“瑶瑶，你放心，你在北京有我呢。” 　　“在新学校我会给你撑腰的！”她豪情万丈，把衬衣叠好放进箱子后，一个转身溜到童瑶跟前，并伸出手捧起童瑶的脸和她深情对望，“相信我，瑶瑶。” 　　喜悦往往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也会让一个本来就话多的人直接变成话唠，更会让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变得稍微比平时更夸张些。 　　童瑶冷静自持地掰开林倩的手，保持镇定“嗯。” 　　随后，动作僵硬地转过了身。 　　她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 　　童瑶自我催眠，过了会儿，起身，帮林倩把堆在床上的衣服叠好。 　　林倩正苦恼着呢，瞧见童瑶给她叠衣服这一幕熟悉的场景后，怔了怔，随即，也不知怎地，心头一酸，忽然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踩着拖鞋走过去，从背后拥住童瑶“瑶瑶你真好。” 　　妈妈辛苦了！妈妈我爱你！ 　　听到这话，强装镇定的童瑶这次，虎躯连震。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摸着林倩的手，意有所指道“毕竟你是我的好姐妹啊！” 　　姐妹，我希望你能听懂我这么明显的暗示！ 　　闻言，差了辈分的林倩身子一僵，笑容猛然凝固。 　　察觉到林倩听到姐妹二字后露出不乐意表情的童瑶“……” 　　苍桦那边林晔东已经打了招呼，等林妄洲他们仨回来，可以直接回学校上课。 　　课程还是不能耽搁太多的，所以回北京的机票他们订了这周日的。 　　今天星期五，已经过了大半天，留在这里的时间只剩一天半了，林倩把剩余的东西整理完，从卧室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两个小时没见到她妈了。 　　楼下院子里，林妄洲坐在石子堆砌起来的围墙上，晒着太阳，眯着眼。 　　林倩扒开窗户瞧见了，兴高采烈地冲他挥了挥手“爸爸，你看见瑶瑶了吗？” 　　话音一落，林妄洲就瞥见坐在门栏前和她爷爷说话的童瑶猛地仰起脸来，童瑶看着他，浑身拘谨地朝她摇了摇头，活像是见了林倩林倩就要把她吞了似的，林妄洲眉梢一挑，嗤地一声哂笑，半晌，才答“没有。” 　　躲是躲不掉的，迟早还是得跟林倩说清楚。 　　童瑶忧伤地皱着眉，但秉着能避一时是一时的态度，她这两天倒是跟林妄洲走得近了些了。 　　她跟林妄洲问了苍桦的情况，苍桦跟遂溪不同，那边学校分国际班实验班的，像童瑶去了，肯定能进实验班，只是刚去的时候，估计林晔东会照顾到童瑶初来乍到，把她安排在国际四班。 　　“但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在月考成绩出来后，去实验班。” 　　先不说她的意愿，到时候成绩出来，实验班也会来挖墙角。 　　“嗯。”童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夜幕悄悄降临，黛青色的山峦也慢慢隐入到黑夜中，山间夜晚的风总是格外地凉爽，这个季节，也没有了讨人厌的蚊子，林妄洲和童瑶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仰着脸看着浩瀚的星空。 　　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犬吠声，近一点，就是稀稀落落的萤火虫提着灯在寻找回家的路。 　　林倩躲在房间里，撅着屁股笑眯眯地往楼下探头探脑。 　　她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她妈正在试图用拉开距离冷静冷静来“拨乱反正”，她现在很高兴，很欣慰，她看着她爸她妈在看星星看月亮，她可太特么激动了！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她就不去打扰了，她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不打扰，不代表不暗中观察啊！ 　　林倩回到房间拿了手机，再放轻脚步偷偷摸摸地出来，继续趴在窗台上，她划开，解锁。 　　终于，在相册里三分之一是她爸，三分之一是她妈，三分之一是她自己后，要添最重要的一张她爸妈的合照了，这就跟c粉组c般，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小激动的她，藏在黑暗中，将镜头瞄准了林妄洲和童瑶。 　　几秒后，没有“咔嚓”声，但出现了炫目的闪光灯。 　　“……” 　　楼下不知道聊到哪儿的或者已经没说话就放空自己的两位被光一闪，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刚才的光源处，甚至在林倩还抱着黑夜把她成功掩藏的侥幸心理的瞬间，林妄洲拿手机开了手电筒，反照了回来。 　　那一刻，林倩无所遁形。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来，颔首打了声招呼后，在林妄洲和童瑶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局促地跺脚。 　　嘛的，实在是太尴尬了！ 　　林倩抿了抿嘴“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去杭州呢，你俩早点回来睡哈。” 　　他俩没动，依旧用着令她咽口水并令她突然害怕的目光瞅着她。 　　私底下，童瑶小幅度地晃着林妄洲的手臂，轻声道“我的怀疑有理有据，她在偷拍我。” 　　“嗯。”林妄洲表情淡淡。 　　他心想，他的怀疑也有理有据了。 　　首先，童瑶一找他，林倩这厮就能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隐形地很积极。 　　其次，林妄洲眯了眯眼，慢悠悠地歪过头，凑过来，眉梢一挑，压着嗓音说“也有可能在偷拍我们俩。” 　　童瑶“？” 　　童瑶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顿了顿，又听见他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 　　“试试看她是不是喜欢你。”剩下的半句话林妄洲抿了嘴没再说。 　　“……” 　　俩人对望了一眼，童瑶不知道林妄洲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很快地转开视线，又抬头看向还站在阳台尴尬的林倩，看了会儿，实在是没忍住，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对于林倩这等没有技术含量的自曝行为，童瑶“不管林倩拍谁，她刚刚闪光灯那茬……”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闻言，林妄洲也望了过去，瞧见林倩似乎有些傻乎乎的笑脸，沉默了半晌后，也深以为然地点了头。 　　“嗯。” 第40章 【一更】 　　隔天，林妄洲童瑶林倩他们便踏上了回北京的路。 　　破晓之时, 似是有把利剑劈开了浓郁的夜幕, 淡青色的天空上依稀还挂着几颗将要消失的残星, 天还早, 村落里已经有不少人起来干农活了，童爷爷把这仨小年轻送到了山下的大路, 林晔东早就安排了车在这边等候,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摩擦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渐渐冲淡了祖孙俩的叮嘱寒暄。 　　“妄洲, 倩倩, 我们家瑶瑶就拜托你们俩了。” 　　林妄洲侧眸看了眼红了眼眶的童瑶, 配合地点了头, 压着声“嗯”了下。 　　相比较于林妄洲的沉稳冷静, 处事不惊，林倩表现得可要热情积极地多了, 她主动接过童瑶的行李箱, 把它提进后车厢，转回来, 冲着她外祖父指天发誓, 有她在, 不用愁。 　　爱意太浓，童瑶吸了吸鼻子, 瞅了林倩两眼。 　　过了会儿, 又不自觉地别开脸和林妄洲对视了数秒。 　　林妄洲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示意她稳住不要慌。 　　是了，她答应了要帮林妄洲试试林倩的，说是帮林妄洲，其实也是帮她自己，帮她自己看看，是不是她多心想太多。总而言之，因为林倩，他们俩莫名其妙地拧成了一股绳，默契地很。 　　面面相觑后，童瑶回了神，眨眨眼，扭头和爷爷道了别，“您和奶奶才是要多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童爷爷笑呵呵“爷爷知道。” 　　顿了顿，又摸摸孙女的脑袋“去吧，别让司机师傅等久了。” 　　听到这话的林倩，趁着自己的离车距离比较近的优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一马当先地抢了副驾驶的位置。 　　“砰”地一声巨响，车门被甩上。 　　被留在原地的林妄洲和童瑶都怔了怔，林妄洲眯着眼，眼眸渐深，勾着唇似笑非笑地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半晌，他挑了挑眉，看透了似的啧了声。 　　偏偏等他俩上了车，林倩还举着胳膊贴着脑门装模作样，“我得坐前面，我晕车。” 　　此地无银三百两！ 　　演技实在太拙劣，林妄洲双手环胸倦散地往后一靠，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懒得戳穿她。 　　林倩解释完，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旭日悄悄爬上山头，曙光从天边破茧而出，吐出万丈光芒，浓雾散开，车灯照清了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清新的空气也透过车窗的缝隙钻入，驱散开早起后的后遗症。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没被爸妈看出来别有目的的林倩深藏功与名地噙着一抹笑，她双手拽着安全带，眼神坚毅，她决定继续努力，继续不动声色地给她爸她妈牵红线。 　　爸妈能有缘，全靠她来牵！ 　　反正，暗戳戳，暗戳戳的，肯定没问题。 　　她要让她自己对未来的出生无所畏惧。 　　他们得先从遂溪到江城，再从江城坐高铁去杭州萧山，最后坐飞机回北京。 　　算起来，也是够复杂的，得转乘三趟。 　　单从遂溪到江城，都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林倩懒洋洋地靠在车窗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高耸入云的群山，没过多久，她就打着哈欠变得百无聊赖起来，阳光慵懒地洒在前挡风玻璃上，林倩伸手挡了下，须臾，灵光一闪，她打开挎包，抿着唇静静看着塞在包里的耳机，手指摩挲了两下耳机线，随即，往夹层里再捅了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拉上包包拉链。 　　她回头，看了眼耳朵里都塞着耳机的林妄洲和童瑶。 　　心思悄然一动，“爸爸，你的耳机线能借我用吗？我的好像落在瑶瑶家了。” 　　话音一落，林妄洲就猛地抬起眼来，眸光刷一下，像是夹杂着凛冽的剑气。 　　直觉不妙的林倩心头莫名一突，局促又紧张地舔了舔唇。 　　但还是掐着腰强撑着自己和林妄洲对视了。 　　林妄洲定睛瞅了她几秒，几秒后，皱起的眉头悄悄展开来，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不把脑子也落在童瑶家里呢。” 　　林倩“……”答不上话来。 　　太特么真实了！ 　　这种话就是她爸爸妈妈常说的话。 　　半晌，林妄洲侧过脸看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都在做听力的童瑶，她耷拉着脑袋，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么点功夫，她都快把听力全听完做完了，啧，林妄洲摸了摸下巴，挑唇“可是，耳机线我也要用啊。” 　　林倩低低地喂了声，像是在表述你怎么这么小气。 　　实则心里高兴地一批，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心道就等爸爸你说这一句了。 　　“这样啊。”林倩背着光，眼神飘了飘，语气颇为遗憾。 　　几秒后，又装作想起什么醍醐灌顶的模样“对了，你可以和瑶瑶一起用啊！” 　　“我真是太聪明是不是？” 　　林妄洲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眼神中逐渐透露出“关爱智障”的情绪。 　　就在这时，刷完一篇听力摘下耳机的童瑶听见了林倩说的最后一段话，她歪了歪头，有些恍如隔世的疑惑“什么？” 　　闻言，林倩笑眯眯地又把借耳机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旁边的林妄洲“嗤”地一声笑，懒得跟她再废话，扯下耳机线，递了过去。 　　而后又慢条斯理地朝着童瑶伸出了手。 　　童瑶“？？？” 　　见此一幕，林倩赶紧转身，抖着肩膀捂着嘴，闷笑着为自己的机智的点了个赞。 　　她忍不住沾沾自喜。 　　与此同时，后座的童瑶和林妄洲大眼瞪小眼。 　　童瑶下意识地把其中一只耳机塞到林妄洲的手心里，顺道着，对着他挤眉弄眼怎么回事？ 　　林妄洲晃着白线，啧了声，挑眉你猜！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心照不宣地完成了彼此都听得懂的交流。 　　车里又是一阵寂静。 　　童瑶移开眼，稍稍偏过身，看了看副驾驶上闭目眼神哼着小曲儿的林倩，再垂眸，看了下一半在自己手上一半在林妄洲手上的耳机，恍然间，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有可能在偷拍我们俩。” 　　昨天晚上林妄洲说的话倏地在耳边响起。 　　她怔了怔，消化完自己的猜测后，猛地抬起头，这会儿她不知道自己离林妄洲稍微有点近，一抬头，没注意，脑袋磕在了林妄洲的下巴上，林妄洲吃痛，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退，结果又因为耳机线的纠缠把童瑶也拉了过来，他只好稳住不动，半阖着眼睨着童瑶。 　　童瑶瞪圆了眼睛，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她舔了舔唇，压着嗓子轻声道。 　　这样纠缠着确实难受，童瑶索性把缠在头发上的耳机线拨开，扔给林妄洲，没了桎梏，她立马撑着座椅坐了起来，往外挪了挪屁股，时不时地又偷瞄林妄洲几眼。 　　她猜，林倩这是要给她跟林妄洲配对！ 　　这特么，比她以为林倩喜欢她还让她不自在。 　　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又试探性地瞄了林妄洲两眼。 　　这两眼正好被林妄洲抓了个正着，林妄洲弯起手臂搭在车窗边上，眼一眯，呵地一声，须臾，挑起眉，昂昂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童瑶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妄洲眸子微沉，盯着童瑶，转瞬，就立即明白了她可能是真猜到了，但猜到的又不完全是真相，深深浅浅的光影穿过玻璃窗落在童瑶小脸上，林妄洲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手机的边沿，半晌，慢悠悠地直起腰，俯过身，勾起唇逗她“哦，你的猜想是对的。” 　　童瑶“……” 　　……… 　　…… 　　到北\\京已经接近黄昏了，暮色还未模糊，远处的天空堆满了艳丽的晚霞。 　　林晔东在首都机场接到林妄洲他们仨后，就直接带他们回了家，许穗在家准备了一桌好菜。 　　群里赵朗和季淮南听说他们要回来后，炸了，叮叮叮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发过来。 　　赵朗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赵朗没有洲哥的日子里，我日渐消瘦。 　　季淮南不，他胖了很多。 　　赵朗季淮南你闭嘴。 　　赵朗洲哥，今儿个刚好星期天，什么时候到北京，晚上我们给你们俩接风洗尘啊。 　　季淮南回学校上晚自习了赵朗。 　　赵朗…… 　　哦，晚自习。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浇到赵朗倒地不起。 　　林倩刷完他俩一唱一和的对话后，敲字回复，两三行的“哈哈哈哈哈哈”，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林妄洲垂着眼，看着热热闹闹的兄弟群，缓缓地扯起嘴角。 　　车流灌入城市的每条道路，喇叭声在高楼耸立间渐渐有了回声。 　　林妄洲收回目光，偏了偏头。 　　撞进他视野里的初来乍到的童瑶安安静静地抿着嘴，似乎有些拘谨。 　　四十分钟后，总算到了家。 　　林妄洲推开门进去，就被冲到门口的许穗给拨开。 　　许穗捧着林倩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瘦了瘦了。” 　　看够了才放她离开，接着又热情地拉着童瑶，对童瑶嘘寒问暖。 　　“学校林叔叔都给你安排好了，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童瑶抿了抿唇，微微颔首对着许穗打招呼“阿姨好。” 　　“好好好，乖乖乖。”她牵着童瑶的手不放，不停地寒暄，“路上辛苦了，阿姨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林妄洲和林倩驻足片刻，对视了两秒，果断选择先提着行李箱上楼。 　　真的怕这种关爱下一秒就轮到他们身上。 　　刚上了楼，走廊里，林妄洲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搁，双手插兜走了两步，倏地转过身，脚一抬，虚在墙壁上，猝不及防地拦住了林倩的去路。 　　“爸爸？”林倩仰起脸，有点懵。 　　“嗯。” 　　林妄洲眼睫垂下去，居高临下地睨着林倩，他摸着兜里的手机，漫不经心道“爸爸问你一件事儿。” 　　林倩眨眨眼，微微怔忪“什么？” 　　楼下，许穗多唠叨了几句，唠叨完，扭头一看，发现林妄洲和林倩都不见了后，就赶紧让童瑶先上楼把东西放了，放了再下楼吃完饭。 　　童瑶乖巧地点头，拎起她的小行李箱爬上了楼梯。 　　此时此刻，林妄洲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赶了快一天的路，发型乱了，碎发蔫蔫地耷在额前，他随意拨了两下，舌尖抵了下牙槽，须臾，慢条斯理地弯下腰，单刀直入，拖长了音懒洋洋地问“童瑶是不是你妈妈？” 　　话音一落，呼吸骤停，万籁俱寂。 　　不远处的拐角，步子贼轻到让人察觉不到的刚到二楼的童瑶“……” 　　啥玩意儿？？？ 第41章 【二更】 　　林倩是被行李箱的轮子撞到台阶发出的“砰”的一声响给吓回神的。 　　她来不及望向她爸林妄洲深邃的瞳仁里，霎时就如惊弓之鸟猛地转过身, 她抿紧唇, 视线牢牢地锁在楼梯口, 橘红的晚霞温柔地从窗台落进走廊里, 她妈童瑶提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林倩“……” 　　静到似乎针落地都能听见的空间里，连空气都是尴尬的。 　　三个人沉默着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 林妄洲脱下外套甩在肩上, 把挡路的林倩往边上一推, 然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慢吞吞地走向童瑶, 替童瑶把行李箱接了过来“你和林倩一个房间。” 　　“哦。”童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林妄洲低头看了眼她的神情, 细细琢磨了下, 就明白她是把他刚刚问林倩的话给偷听过去了, 被偷听了倒也没什么好慌的，那种话童瑶会信了才怪, 就是天天在她耳边说她也不会真往自己是林倩妈妈这块儿想, 他用余光瞥了下站在不远处的林倩，就见她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捂着脸摆出那想看又不敢看的姿态来。 　　行了, 他的问题不需要林倩的回答了, 已经板上钉钉了。 　　思及此, 林妄洲缓缓地扯起嘴角，噙了一抹笑, 当务之急, 是得把童瑶的尴尬给缓解了。 　　他微微俯下身, 凑到童瑶耳边，轻声道“林倩叫我爸爸。” 　　童瑶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她那大胆的猜测也诚如林妄洲所言，猜对了。 　　她抬起头，郑重地看向林妄洲，同样小声地“我懂。” 　　随后，给了林妄洲一个“看我的”的眼神，童瑶迈开步子走到林倩跟前，挽着林倩的手臂，一边为误会林倩喜欢自己感到羞愧，一边又觉得林倩这是在胡闹，“倩倩啊。” 　　她得委婉地告诉林倩，眼珠子一转，抿抿嘴“我才十五岁。” 　　没有早恋的想法！你懂伐！ 　　林倩“？？？” 　　林妄洲“……” 　　有了赵朗这个大喇叭在，林妄洲即将回校的消息很快就从国际四班传开来。 　　这位在高三就进入蛰伏期的大佬，出去转了一圈后又被遣送回来了。 　　隔天早自修时，班里的学生们都在嗑着瓜子唠嗑。 　　“所以他真的是出去参加《交换人生》的吗？” 　　“老胡是这么说的。” 　　“老胡说的话能信？” 　　“就是送乡下改造了吧，也不知道改造成啥样了。” 　　“放屁，我洲哥是需要改造的人吗？我洲哥就是去体验生活了。” 　　这话说的倒是也没有错，林妄洲不在苍桦的日子里，每天的朋友圈都丰富多彩。 　　像林妄洲这种不爱过度曝光自己私生活的冷酷男孩，有朝一日，能一天连发好几条朋友圈，可见，其改造生活有多么精彩好玩儿。 　　不明真相的同学们咬牙羡慕jg 　　他们哪里知道林妄洲是因为实在无聊所以才在朋友圈里博关注的。 　　不过这些眼下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林妄洲出去一个月，他一向稳固的校草的地位以及变得岌岌可危了。 　　半个月前。 　　苍桦又迎来了一个转校生，还是个学霸。 　　选择参与了学校弄的入学考，直接考进了实验班，这次月考，百名榜上，转校生傅景睿的名字高居榜首，甩了第二名十几分，要知道，学霸们间的竞争那才是真正的“争分夺秒”，这十几分的差距足以让傅景睿在苍桦添上自己辉煌的一笔了，再加上这又是个看脸的时代，最近几天，傅景睿在苍桦的讨论度热度直逼林妄洲。 　　国际四班。 　　赵朗听见旁边的女同学在讨论林妄洲和傅景睿到底谁人气更高一筹时，把单词本往抽屉一塞，面露无奈地趴到桌上，“笑话，我洲哥是这种贪慕虚名的人么。” 　　季淮南“……” 　　“说的好像我洲哥回来了就会把傅景睿给吃了似的。”赵朗听不下去，捂着耳朵翻了翻白眼，“说到底还是作业太少了。” 　　所以才会脑补出中二的苍桦两大校草争霸的剧情来。 　　值周老师从窗台幽幽地路过，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赵朗装模作样地又挺直腰杆，单手托着下巴，随便念了几句糊弄过去，扭头又看见季淮南靠在墙上叹气，他皱了皱眉“我说的有错？” 　　“有。”季淮南握着笔，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作业真特么的多。” 　　赵朗“……” 　　不过在其他人还在讨论林妄洲和傅景睿谁与争锋的时候，坐在季淮南前面的，也是跟他们同寝室的高恒忽然转过了身，“那些都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在于……” 　　“在于什么？”赵朗伸直了腿，搭在前桌的椅子上。 　　高恒清了清嗓子“在于，傅景睿把我们洲哥的床铺占了。” 　　赵朗啊，是啊，差点忘了，傅景睿成了他的上铺。 　　“所以我们洲哥回来睡哪啊？” 　　彼时，被占了床位的林妄洲已经带着童瑶和林倩回了学校，来到了班主任老胡的办公室。 　　童瑶和林倩比较好安排，她俩选择的是走读，就是这个林妄洲，离开前是住宿的，估计回来了还得住宿，可是学校新宿舍楼还没装修好，就算装修好了还得通风换气，老宿舍楼寝室也不够，实验班的那位傅景睿的床位还是他忍痛割爱把林妄洲的借给他的，谁知道林妄洲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到这儿，老胡不免觉得局面有些尴尬。 　　他盯着林妄洲瞧，来来回回抿了好几口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着，那么爱翻围墙的，怎么不干脆走读呢！ 　　林妄洲站没站相，插着兜眯着眼看着窗外。 　　在老胡时不时就愧疚的视线下，总算忍不住“老胡，有话就说，干脆点。” 　　童瑶好奇地望过来。 　　玻璃窗开着，十一月的天，不断有冷风灌入。 　　老胡“嗯”了声，这才把傅景睿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现在住我们班的寝室，你以前的床位让给他了。” 　　老胡的语气是尽量柔和及带着试探性的，别看林妄洲现在看着还不错，可他真要浑起来他这个做班主任的也不一定拦得住，他就怕这林妄洲把傅景睿的被子啥的扔出寝室。 　　林妄洲心不在焉。 　　他听出老胡话里的意思了，侧眸睨了眼家里的两位女眷，林妄洲此时此刻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走读到手了他又不那么期待了。 　　对上童瑶啥也不知道的无辜的双眼，林妄洲啧了声，迅速别开眼。 　　“哦，没事。”他说。 　　“在寝室多加张床铺就行。” 　　林妄洲突然这么好说话，老胡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疑惑不解地多看了他两眼，转瞬，又想起了新来的转校生，老胡拉开椅子坐下，昂着脸看着童瑶。 　　听说这个姑娘是个学习好的，好像还是顶好的！ 　　学校也是个竞技场，不仅学生们在比，老师们特别是班主任们更会比，他们这个办公室，还有实验一班的班主任老刘，自打傅景睿到了实验一班后，这老刘在办公室里就越发猖狂起来了。 　　原本只是仗着他们班成绩好耀武扬威下，现在是要踩着其他班主任的头蹦迪啊！ 　　国际四班“烂泥扶不上墙”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刺归刺，到底也是自己带的崽，疼依旧也是疼他们的，只是总不愿意被人戳着脊梁骨说的，如今，瞧着眼前的童瑶，想着林妄洲爸爸跟他说的，老胡忽然豪情万丈。 　　他又站起，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慢吞吞地走到童瑶跟前。 　　对视打量了片刻，倏地抬手，拍拍她的肩“童瑶，我们国际班向来是以干掉实验班为己任的。” 　　老胡非常不要脸地忽悠着新同学。 　　童瑶没吭声，只眨巴了两下眼，她初来乍到，不是很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扭头，看向林妄洲和林倩。 　　林妄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视了数秒，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坐视不理的态度很明显。 　　倒是林倩，雄心壮志，不知道的还以为班主任是将大任降到她身上了。 　　“老胡放心，我们家瑶瑶能替你把年级第一拿到手软。” 　　“……”童瑶礼貌的笑容瞬间就收住了，她僵住脸，看着大言不惭的林倩，好半晌，拉拉林倩的衣摆，叹着气说道“低调点，话别说太满。” 　　林倩心虚地垂下头，乖乖的“哦。” 　　在办公室纠缠没多久，老胡便让他们回教室了，“赶紧的桌子书啊，都给你俩留着呢。” 　　顿了顿，又道“童瑶，你到要到教务处去拿，你俩带着她先去教务处。” 　　早自修的下课铃打响，走廊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朝气蓬勃的朝阳挡不住秋风的凉意。 　　林妄洲带着童瑶林倩下了楼，楼梯上，遇见认识的，还跟他打招呼 　　“洲哥。” 　　“洲哥好。” 　　“洲哥回来啦。” 　　林妄洲挑了挑眉，一一颔首。 　　身后。 　　童瑶叹为观止，她拉着林倩的手，看着走在前面的这位曾经在她眼前带着光的少年，犹豫片刻，咬林倩耳朵道“林妄洲在你们学校威望挺高啊。” 　　林倩先是一愣，立即解释“他是校霸啊。” 　　“会打人吗？” 　　“会的吧，你想想看他打毛刚。” 　　“唔。” 　　林妄洲“……” 　　路过一群男生聚集的过道，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淡淡的烟味儿。 　　童瑶皱了下眉，扯着林倩赶紧穿过。 　　快到教务处时，途径实验一班，快到的时候，从那班的后门走出了一个清瘦高大的男生。 　　沾湿了的碎发落在额间，稍稍一甩，有些好看。 　　童瑶察觉到自己的手臂突然被捏紧了，她微愣，侧过脸看向林倩，转瞬，又顺着林倩的目光抬头望过去。 　　林倩“哇哦，是帅哥哎。” 第42章 【三更】 　　星期一上午的升旗仪式中, 傅景睿成为了升旗手。 　　他站在全校师生的正前方，校服从上到下干干净净，身后还有四个“护卫队”的, 国歌的前奏响起来，傅景睿抱着国旗走正步走到旗杆下, 激昂澎湃的“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从广播里传出来的瞬间, 他扬起手臂，将红艳艳的旗帜甩了出来, 刷地一声, 行注目礼，底下的同学们都在压着声儿跟唱。 　　庄严肃穆的两分钟结束后，冗长繁琐的校长讲话接踵而来。 　　大家伙儿给面子地奏响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倩站在童瑶前面，半侧着身子, 手撑在童瑶的肩膀上, 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瞧。 　　失策了，不应该当她爸的跟屁虫排到队伍后面的。 　　前排还有其他同学在讨论傅景睿, 林倩耳朵动了动，眨眨眼，果断舍弃童瑶钻进八卦的中心。 　　“我移情别恋了, 这款学习好人又帅满脸清冷的才是我的菜。”邱若楠身旁的李映昂着下巴道。 　　闻言，邱若楠的“嗤”地一声冷笑“说得好像你恋过似的。” 　　“在说刚刚那位升旗手吗？”林倩猛地凑过来, 一嗓子插入话题。把邱若楠她们吓了一跳, 她们叽叽喳喳地“是啊是啊”过后, 邱若楠惊讶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林倩几眼“怎么，你也看上了？” 　　林倩“……” 　　话不能那么说，她就是纯粹的欣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我没有。”林倩下意识地否认，她思忖着，好不容易在苍桦见到个在相貌上可以跟她爸一争高下的人，自己稍稍感兴趣些也没什么，“我就是瞅着他长得挺帅。” 　　客观陈述事实，众人跟着点头。 　　阳光驱散了飕飕的冷风，值周老师路过他们班，眼睛一眯，瞬间安静下来。 　　等人走了，屏住的呼吸才放松下来，这时，一直沉默的英语课代表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身边不是有林妄洲吗？还能看到其他人帅不帅吗？” 　　英语课代表对她有敌意，是了，她英语的口语成绩比她好，所以对方看不惯她也是应该的。 　　尊老爱幼，她不跟长辈计较。 　　林倩小人不计大人过，幽幽地瞥了英语课代表两眼，又扭过头看了下后面的林妄洲，林妄洲这会儿正把校服披在肩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听着赵朗瞎逼逼后勾了勾唇，转瞬，赵朗又去勾搭童瑶，话还没讲完，就被林妄洲拽着衣领扯了回去，林倩看了后相当欣慰，明媚的光束打在她的脸上，她缓缓地挑了挑眉，在心底默默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英语课代表没听到她说话，有些不耐烦，“哎”了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她要说。 　　林倩抿起嘴笑了笑，想到全校都误会她和林妄洲是叔侄关系，她也就顺着这根杆子往下爬了“我叔叔他，平平无奇。”多帅多惊艳，看久了也就那样。 　　英语课代表翻了个白眼“……” 　　你怕是对平平无奇有误解。 　　彼时，平平无奇的林妄洲总算注意到了林倩这边的动静。 　　他先是一愣，在意识到这是林倩逐渐合群的表现后，他嘴角上扬，露出了老父亲式欣慰的表情，眯着眼多注意了几秒，再垂眸，就看见剩下个人生地不熟的童瑶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没人搭理她，没人跟她说话，瞧着好像怪可怜的。 　　林妄洲啧了声，慢条斯理地俯下身，才要去吓童瑶一跳，就听见童瑶嘴里念念有词，再凑近一点，哦，在认真背诵着文言文。 　　“……”学霸的世界他真的不是很懂。 　　校长的长篇大论才进行到一半。 　　赵朗搭着季淮南的肩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他瞅着林妄洲主动接近新同学，兴奋地挑起了眉。 　　“老夫掐指一算，事情并不简单。” 　　季淮南斜了他两眼，懒地跟他搭话。 　　赵朗也不恼，咂咂舌，心道刚刚他还被洲哥拽了领子呢。 　　他得给洲哥当助攻。 　　“新同学。”他拍了下童瑶的肩，“你怎么不跟林倩一起凑热闹呢。” 　　童瑶抿了抿唇，如实回答“不是我感兴趣的话题。” 　　“哦？”身后，林妄洲感兴趣地扬了扬下巴，“什么话题？” 　　童瑶闭了嘴，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蒋轩问林倩要联系方式时这尊大佛跟被抢了闺女似的暴躁模样，以防万一，她还是不要多嘴的来得好。 　　可是她不说，林妄洲就越想知道。 　　他们离林倩的距离还是比较近的，只要稍稍静下来，还是能听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的。 　　童瑶不说，林妄洲也有法子去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他沉下眼，漆黑的眸子锁住童瑶，给她施压，半天还见她不为所动后，“嗤”地一声，直接动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后，两个人轻而易举地换了个位置。 　　就在这时，林倩忽然拔高的声音咻地传了过来。 　　“所以那个帅哥叫傅景睿？” 　　林倩前面的邱若楠“是啊，我觉得比我们班林妄洲帅。” 　　邱若楠的审美，向来是放在学习成绩上的，这件事全班同学没有不知道的。 　　乍听到自己这般被拿来做比较，林妄洲也没在意。 　　然而静默了三秒后，他看到林倩煞有其事地点了头“你说得对。” 　　林妄洲“……” 　　赵朗和季淮南憋笑憋得辛苦。 　　他俩是知道林妄洲对他这个侄女有多好的，现在侄女胳膊肘往外拐，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中间隔了个童瑶，赵朗更是肆无忌惮，笑得前俯后仰。 　　没过多久，林妄洲就咬着牙又和童瑶换了回来，瞧见他这俩兄弟后，面无表情得各踹了他们一脚。 　　升旗仪式结束后，林倩又颠颠儿地跑了回来，跑到童瑶跟前，跟童瑶讲她所知道的苍桦的点点滴滴，讲完，还冲着童瑶嬉皮笑脸，又乖又萌又憨，童瑶感受到身后的低气压，侧眸看向林倩时，眼底不自觉地带上了同情。 　　林倩也就憨那一下子，很快她就察觉到她妈神色不对劲，她停下来，偏着头问“瑶瑶，你看起来怎么怪怪的？”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弯着手指去勾童瑶的小拇指“你是怪我刚刚跑别的地方去了吗？” 　　不，我没有。 　　童瑶狠狠地抽了抽嘴角，摇着头感慨林倩心真大，她叹气，友情扒到林倩耳边提醒她“你爸现在很生气。” 　　林倩一愣，傻不拉几地回过头瞥了眼林妄洲，这一眼，把童瑶出卖了彻底，但她不知道，她在接触到她爸布满阴霾的眼神时就被震慑住了，心头一坠，咻地又扭回头，学着童瑶跟她说话那样，扒着耳朵轻声细语“他为什么生气？是生我的气吗？”她很茫然，也很无措。 　　秋风吹得草坪褪了色。 　　童瑶忍不住为林倩的粗神经默哀，本着反正已经提醒过一次她不介意再多提醒一次的原则，童瑶不惧身后炽热的目光，挺直腰杆，压着声音“你说林妄洲不帅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林倩“……” 　　醍醐灌顶，大脑死机。 　　完蛋！ 　　接下来半天，林倩深刻体会到了她爸的冷漠。 　　这当中肯定有老父亲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的成分在，但林倩知道，更多的可能就是她爸林妄洲担心她在学校把持不住自己然后轻而易举地被某位叔叔勾搭到手的事件的发生。 　　哎，毕竟她也貌美如花，她爸会这样担心也正常，林倩臭不要脸地进行自我剖析。 　　剖析完，又忍不住往林妄洲那边瞧。 　　林倩知道林妄洲已经在怀疑他和童瑶的关系了，好在，那天问过以后他也没再打破砂锅，他不问，她就当自己不知道，索性，把这根线牵到底，早上从教务处出来回到教室后，在全班同学的热情欢迎下，她把她的位置让给了她妈童瑶，然后，顶着林妄洲和童瑶“你特么做的也太明显了”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我坐讲台边，是时候为高考奋斗了。” 　　当时，林妄洲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智障。 　　倒是童瑶弯了弯唇，扯了下林妄洲的衣摆，示意他别着急。 　　这点小互动林倩看得是心肝儿直颤，卑微女孩，磕点父母的糖不容易。 　　童瑶“这个月月考没进步，就说明她在说谎，我可以跟她换回来。” 　　林倩“……” 　　姜还是老的辣！ 　　远方明晃晃的太阳染上了晚霞般的橘红，光线悄悄落到窗台，静谧了时光。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节 下课，下课铃一打响，林倩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咻地一下跑到教室后面。 　　赵朗为她的速度鼓了鼓掌“女刘翔啊。” 　　又给她让了位置，拉着季淮南出了教室去上厕所。 　　林倩乖乖坐下，托着腮盯着林妄洲瞧，“爸爸，我可以解释。” 　　林妄洲懒懒地掀起眼皮，又慢悠悠地耷拉下，余光瞥见假装在做课后题实则竖着耳朵要偷听的童瑶后，眼角一抽，别开脸，冷哼。 　　她已经找到解释的借口了。 　　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爸。” 　　半晌，林妄洲昂起下巴，脸上似乎没半点兴趣，敷衍着“嗯，你说。” 　　林倩没意识到，听到她爸终于愿意跟她说话后，整个人瞬间就轻松了。 　　斜眼瞥了瞥她爸旁边的她妈，林倩也没在乎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引起她妈的怀疑，反正再怀疑也不会怀疑到真相上，所以她无所畏惧。 　　“你曾经跟我说你是年级第一你还记得吧？” 　　林妄洲“……” 　　不记得，没说过。 　　但也不能否认未来的他没说过，林妄洲噎了噎，缓慢地点头“嗯。” 　　下一秒，就引得身旁的童瑶投来惊奇的目光，那清澈的瞳仁里，好似在说真的假的？ 　　林妄洲老脸一红，没忍住，抬手把童瑶的脑袋往回摁“刷你的题去。” 　　林倩眉眼弯弯，瞧见这一幕后再次险些喜极而泣。 　　但她憋住了，凭借顽强的毅力憋住了。 　　她咳嗽了几声，压下不断往上翘的唇角，正襟危坐“实不相瞒，因为您撒的这个谎，我对爸爸您的印象，之前都是那个叫傅景睿的那样的。” 　　“所以我说他帅合情合理。” 　　林倩一本正经地偷换概念“其实，说到底，也是在间接地说您帅。” 　　“爸爸，您不能就此妄自菲薄。” 　　林妄洲“呵呵。” 　　这傅景睿的名字他这一天听过不少了。 　　老胡说过，赵朗说过，出去转一圈也听见有人说。 　　他对这人的了解仅限于——占了他的床铺。 　　本来觉得也没什么，现在嘛依旧觉得没什么。 　　只是，林倩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就好像就差直白的表明傅景睿是她爸了。 　　呵，不就是学习好吗？ 　　呵，不就是年级第一吗？ 　　谁不会似的。 　　课间十分钟结束后，最后一节课上课了。 　　这节课是自习，林妄洲撑着下巴瞭望了下窗外的远方，几分钟后，又转回头凝视了童瑶片刻。 　　纪律委员坐在讲台桌前，教室里安静的很。 　　过了会儿，林妄洲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抽出他所有科目的课后练习册，翻了翻，几乎都是崭新的。 　　“啧。”不知怎地，他自己也有点看不过去。 　　他把练习册往外推，推到童瑶的桌子上，手背朝下，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 　　童瑶仰起脸看他“？” 　　“咳。”林妄洲眉眼冷清，不自在地摸了下脖子，“这次真心实意的，帮我补习。” 　　他要替未来的自己把伟大的父亲的形象给挽回回来！ 　　童瑶眨眨眼“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是。”林妄洲被揶揄地不行，匆匆睨了童瑶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 　　想着自己还借住在对方家里，童瑶很快就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爽快点头“那行。” 　　“嗯。” 　　“你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 　　“？”什么小目标？ 　　林妄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理解了童瑶话里的意思后，他也不客气，长腿伸到前桌，身子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斜着眼，挑起唇“哦，那就先来个班级第一吧。” 　　童瑶“……” 第43章 【四更】 　　寂静的自习课上，窗外落日的金辉拼了命地穿过玻璃, 将光洒在了靠窗的课桌上。 　　童瑶听到林妄洲的大言不惭后, 愣了愣，随即弯了弯唇，忍俊不禁, 真的是有够不切实际的, 童瑶眨巴眨巴眼, 脸上揶揄的笑意逐渐加深, 闪着光的瞳孔里, 似乎在说你怕是在做梦。 　　接收到该信息，林妄洲心底噔地一下, 紧跟着, 大脑也直接空白了两秒。 　　他有些无地自容，还有些崩溃。 　　崩溃之余, 又忍不住吐槽 　　这特么的什么眼神？看不起他吗？他难道就不能逆风翻盘吗？ 　　日天日地的林妄洲想怼回去的，刚张嘴就发现根本没底气回怼。 　　索性, 再把练习册往童瑶那边推了推，转移她的视线。 　　童瑶睨他两眼, 胳膊肘一抬，压住他的练习册，纤细的手指翻开它们, 走马观花般整本翻完, 她噎了噎, 压着嗓音“你都没做？” 　　这种课后练习册不是每天都要做而且做完还要上交给任课老师批改的吗？ 　　“嗯。”林妄洲无所谓地点点头, “新的。” 　　他不交作业是常态，到如今，下至各科课代表上至各科任课老师，都懒地催他交作业。 　　不做交了有什么用呢？填满了也基本都是抄的那还交什么交呢？ 　　“你先把会做的做好吧。”童瑶把摆在最上面的数学练习册推还给他。 　　林妄洲笑了，他唇角上扬，眉梢微挑，其放荡不羁吊儿郎当的神情，好似在说我会做还找你干嘛？ 　　“我之前不是给你补习过的吗？”她瞪他几眼，见他不为所动，叹着气把题目翻到之前替林妄洲着重补习过的两个章节所在的那几页，握着笔，指了指，“喏，就这些。” 　　哪知道林妄洲凑过来瞄了两眼后，手指捏了捏练习册的边边角角，也不害臊“早忘光了。” 　　童瑶“……” 　　没办法，只好让他从最基础的做起。 　　她把他压在课桌底的英语书抽出来，“来，背单词，待会儿听写。” 　　晚饭后，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大课间，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就此展开。 　　迎着徐徐的晚风，操场上散步的同学还不少，赵朗和季淮南联合林倩在学校食堂给林妄洲安排了接风洗尘宴，林倩纯粹是被她自己撞了个正着，没了惊喜，干脆让自己成为制造惊喜的一部分。 　　李楠臣还专门到校外给林妄洲定了个蛋糕。 　　逐渐变得空荡的食堂内，他们十几个人围着长桌大眼瞪小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是，洲哥呢？”李楠臣问。 　　赵朗摇头“母鸡啊。” 　　李楠臣“不是你负责把人带过来的吗？” 　　赵朗托腮叹气“但是下课铃一响，他让我们先来食堂了。” 　　大佬来食堂吃饭当然会有人主动让位，所以对林妄洲而言，早点来食堂跟晚点来食堂，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李楠臣很疑惑“为什么？” 　　赵朗想了想自习课上他偷偷回头望望到的场景，耸肩，“大约在泡妞。” 　　李楠臣“？” 　　躲在角落里的林倩听到这话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本来还想着要不她现在就去把她爸她妈找来，这会儿嘛，已经很没有出息地歇了这个心思。 　　她兴致缺缺，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小弟们都想去看看林妄洲泡妞，而眼前的“满汉全席”加蛋糕，自然是需要留个人在这里看着的。 　　季淮南冲着林倩挑了挑眉，林倩了解他的意思，立即回应，比了个ok的手势，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教学楼这边是分情况的热闹。 　　实验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同学已经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埋头进入题海；国际班稀稀拉拉的也没几个人，仅存的几个也是坐在一起拿着歌词本在唱歌。 　　赵朗一行人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从后门进入的刹那，被其他人推推搡搡推出来的赵朗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国际四班，教室里没有其他同学，就第四排的后面，是他们的洲哥及刚来的新同学。 　　新同学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英语书，嘴里念念有词，“词组，根据。” 　　林妄洲弯着腰，下巴磕在桌面上，手里拿着笔，无精打采地在听写本上涂涂改改。 　　“写好了吗？” 　　“念一遍英文吧。” 　　“aordg to，这很简单的。” 　　“……”依旧茫然。 　　老实讲，他有点后悔了。 　　林妄洲深吸了一口气，抓耳挠腮了好半晌，也才写下了后面的“to”。 　　哦，他还知道个“ too”。 　　扒拉在门框上的赵朗惊讶到瞠目结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去阻挡身后窸窸窣窣要瞅热闹的人群，以至于等林妄洲和新同学都转过脸把视线投了过来，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拦着后面的李楠臣他们。 　　面面相觑，赵朗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冲击。 　　林妄洲眉梢一挑，赵朗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赶紧转过身把其他人往外推。 　　李楠臣这傻逼什么也不知道还在那儿瞎嚷嚷“好歹让我看两眼啊。” 　　“洲哥，洲哥，我听说……唔唔唔。”被赵朗用手捂住了嘴。 　　季淮南帮忙，左右开弓，勾着他们的脖子往外拉。 　　把人推到了楼梯口，才罢休。 　　李楠臣不太爽，一巴掌拍到赵朗的脑袋上“难不成洲哥亲人家小姑娘了？” 　　不然怎么还不让别人看呢！ 　　“没有。”赵朗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另一兄弟昂起下巴“那你干嘛？” 　　他小声嘀咕“我还打算进去跟洲哥打声招呼呢。” 　　赵朗回头望了眼，一脸严肃“洲哥，在听写单词，听写英语单词。” 　　“而且。”抿抿嘴，划重点“非！常！认！真！” 　　大家伙儿“？” 　　啥玩意儿？ 　　“真的！” 　　李楠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不信。” 　　“洲哥要是会学习，就把我李楠臣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笑话，苍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林妄洲会看书，母猪会上树。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林妄洲淡淡的“哦”的一声。 　　人群散开来，林妄洲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来，他旁边还站在这次他们关注的绯闻女主角。 　　女主角冲他们颔了首，须臾，微微勾了下唇角，侧眸仰头看向林妄洲“还要放弃吗？” 　　暴躁老哥差点被单词逼疯。 　　本着不听全对就不吃晚饭的原则，他终于在赵朗他们来过教室后，爆发了。 　　“术业有专攻，我不是读书的料。”林妄洲在两分钟前这样跟童瑶说。 　　童瑶眨眨眼，用傅景睿激他。 　　作为根本不知道真相的童瑶，她的激将法着实老套，还自作主张地结合了先前林倩给他的解释，幽幽道“那你是想让林倩喊别人爸爸吗？” 　　这句话，还真特么的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他的退缩之意稍稍冲淡了些。 　　而此时此刻，在听到李楠臣的话后，林妄洲决定了，死磕到底。 　　林妄洲白了童瑶一眼“去吃饭，吃完继续。” 　　劳资就不信了，还搞不定那二十六个字母！！ 　　“嗯。”童瑶眉眼弯弯，笑着点头“晚自修专攻数理化。” 　　林妄洲怔了怔，随即，硬着头皮答应了。 　　其他人“……” 　　疯了，疯了，林妄洲这是疯了啊！ 　　大家满脸惊恐地看着林妄洲，张张嘴欲言又止，就想问问林妄洲乡下走一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话谁都想问，但谁都不敢问，你推我我推你，推到最后，就听见林妄洲“嗤”地一声轻笑，他扬眉，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一起？”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 　　赵朗“我们就算了，走吧，赶紧去食堂，就等你了。” 　　顿了顿，又道“新同学也一起吧。” 　　“林倩呢？” 　　“林倩早就在食堂等着了。” 　　大佬泡妞的场面没看到，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不过在欢迎宴上好歹玩开了。 　　童瑶跟他们都不太熟悉，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多时，脸颊忽地被摸了下，她仰起脸，就见林妄洲没什么正形地站在她右侧，懒懒地勾着唇“欢迎你啊，新同学。” 　　右侧脸颊上，被抹上了一大块的奶油。 　　童瑶微怔，好半晌，缓缓地荡漾出一抹笑。 　　下一秒，林倩忽然钻进来，手上拿着一小碟蛋糕，嘿嘿笑地往她这边冲，童瑶抬起胳膊，下意识地躲闪，没躲过，在蛋糕即将要撞到她脸上时，急中生智，抓住林倩的胳膊，抢过她手上的蛋糕，反过来，扔到了林倩的脸上。 　　林倩懵了，回过神后，她迅速把目光锁定到她爸林妄洲身上，水汪汪的眼眸里写着“求助”二字。 　　林妄洲挑着眉瞥她一眼，就跟他的兄弟们玩到一块去了。 　　没有帮她。 　　林倩“……” 　　这一天，林妄洲并没有回寝室。 　　寝室床位还没有添进去，去了也没用，总不能和赵朗或季淮南将就一个床位，或者把赵朗赶到季淮南的床位上去，再者，他的被子、洗漱用品什么的也都还没有带来。 　　所以晚自习结束后，他就跟童瑶林倩一块儿回了家。 　　夜色微凉，皎洁的月光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路灯霓虹灯中，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回生二回熟。 　　司机来接他们时，林倩骤然加快脚步，抢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她乖巧地目视前方。 　　等她爸她妈上车后，过了会儿，她才装作不经意间地转过头“瑶瑶你看，跟着我爸，可以认识到那么多豪情万丈的小伙伴。” 　　说完，又忍不住叹气。 　　童瑶耳尖“怎么了？” 　　“他们是很好的人。”林倩说。 　　童瑶“嗯？” 　　但林倩也有所顾虑“但我怕你被他们带坏。” 　　就像她小时候，跟着有点混的同学做朋友的时候，她妈就经常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耳提面命她。 　　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她担心这些了。 　　她妈跟她还是有差别的，毕竟她妈成绩那么好，她就怕她妈跟他们在一块儿玩后，会影响她学习。 　　她满目哀愁，无意识地抖了抖眼睫，下一秒，余光随意一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微暗的光线中，林倩她瞅见了搁在她爸腿上的装满了书的似乎装到超了重的书包，老实讲，她和她爸做了这么久的同窗，别说平时，就是放周末，她都没见过她爸拿过书包。 　　林倩瞪圆了眼睛，有点懵“？？？” 第44章 【五更】 　　高三的晚自习, 要比高二高一的多一节, 上完，就已经将近十点, 等回了家, 洗漱完，墙上挂着的圆钟里的时针已经渐渐逼近数字十一。 　　童瑶吹干了头发, 捧着她以前做的课堂笔记，敲响了林妄洲的房门。 　　林妄洲大喇喇地坐在电脑前, 脖子上挂着黑红相间的耳机, 单手抬起压在键盘上，微眯着眼瞅着电脑屏幕里显示着的“游戏登陆中”, 紧接着，他听见了“咚咚咚咚”的带着节奏感的敲门声。 　　他愣了两秒, 起身去开门。 　　门外, 童瑶抱着书、笔记, 门一开，便仰起脸瞅向林妄洲。 　　澄澈的眼眸里, 透着星星点点的光，好似在说, 我来对你负责了。林妄洲心头倏地一慌, 他想起晚自修下课铃打响时自己说的话了, 他折好了基础测验卷, 说, “回家继续。” 　　当时气氛刚刚好, 他也确实还沉浸在刷题的乐趣中。 　　但现在，回了家，没了约束，还有了游戏的诱惑，也不怪他背弃“承诺”，玩心四起。 　　童瑶一脸认真地望着林妄洲，唇角上扬，挂着浅浅淡淡的笑。 　　半晌，她率先打破沉默，将本子递过来“这些是我高一高二的笔记，给你。” 　　林妄洲垂眸扫了眼，接过，翻开看了看，字迹工整又漂亮，“你还带这些？” 　　童瑶眨眨眼，坚定道“高考又不是只考高三的知识点，温故而知新很重要。” 　　闻言，林妄洲挑眉“你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童瑶无奈地看了他两眼，也不好打击他，只说“你别担心我，你比我更需要它们。” 　　林妄洲“？” 　　谁特么担心了？ 　　耳机还没有连着电脑，挂在脖子上时，长长的一条线搭在林妄洲的胳膊上，游戏已经登录，里面的背景音乐瞬间跳出来，惊地童瑶微微一怔。 　　她皱了皱眉，眼底闪烁的光逐渐被揶揄所代替。 　　林妄洲扯了下领口，下意识地想解释，话刚到嘴边，又觉得这种解释实在傻逼。 　　童瑶偏过身往屋内瞅了瞅，问“玩游戏还是补习？” 　　林妄洲懵了“你还不睡？” 　　童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点头“嗯”了声，“我可以再给你补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的课。” 　　林妄洲“……” 　　第一次被这么负责任地对待，老实讲，他还有点不适应。之前也不是没有请过家教，基本上给他上完一节课后，后续要么逐渐丧失热情要么直接卷铺盖走人的。 　　他听完童瑶的话，沉默了半天。 　　“行，进来吧。”他让出半条道，“我要是进步不了，你就等着下岗吧。” 　　童瑶挑挑眉，扯起嘴角，欣慰地笑。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从林妄洲离开座位起就没有停过振动，消息铺天盖地，群里都快被赵朗给炸了。 　　翻来覆去问的都是怎么不接受游戏邀请。 　　林妄洲虽然心痒难耐，但在童瑶的凝视下还是将电脑关了，他翻出晚自修做到一半的基础测验卷，盯着卷子上的数字文字发了会儿呆，良久，见赵朗还不放弃，才在群里回复。 　　洲哥不玩。 　　赵朗不是，我跟季淮南李楠臣好不容易翻围墙出来，你不玩了？ 　　洲哥嗯。 　　季淮南困了？ 　　洲哥没有，我把晚自习没写完的卷子写完。 　　开黑群里的另外三人…… 　　过了会儿。 　　赵朗洲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消息石沉大海，没人搭理他了。 　　但游戏还得继续，可不能辜负这一趟出来，没了林妄洲，照样嗨！ 　　扔了手机，林妄洲就颓了，看书半分钟，犯困两小时，他侧眸看了眼身旁的童瑶，亮堂的灯光下，她背脊笔直，老神在在，光束穿过她没别在耳后的碎发，悄悄落在她的脸颊，白到透亮。 　　她安安静静地垂着眼睫，看起来岁月静好的乖巧模样。 　　乖巧的童瑶察觉到林妄洲的视线，侧过脸，秒变操碎了心的老师“怎么，有不会做的了吗？” 　　林妄洲勾唇“你这问题问的不太对。” 　　童瑶不解“？” 　　他嗤地一声笑，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你该问有什么是我会做的。” 　　童瑶无言以对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捂着嘴笑出声来。 　　入了秋，又逼近初冬，少了聒噪的蝉鸣，深夜，偏离玩闹区的北京听不见半点喧嚣。 　　林倩洗完澡，擦着没全干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左瞅瞅，右看看，满屋子逛了两遍，没发现童瑶的踪影。 　　她出了房门，隐约听见了她妈的笑声，呼吸倏地一滞，林倩激动地舔了舔唇，蹑手蹑脚地往她爸林妄洲的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果然，她妈在这里。 　　喜闻乐见！她就说，同桌是最能促进感情的！ 　　林倩按捺住心底的小雀跃，悄然退场，嗯，她得识趣。 　　接下来几天，林妄洲的表现都挺让童瑶满意的。 　　至少不是像在遂溪那次，为了月考而临时抱佛脚。 　　就目前的表现看，似乎是真的静下心来了。 　　国际四班的同学们在早读课上听到林妄洲背课文开始就惊掉了下巴。 　　他们班采用的小学生的管理模式，为了提高学生们的成绩，关于课文背诵，老胡特意给一纵排选了两个组长，必背文章，无论是语文还是英语，组员们须得到组长那边背了才算过关。 　　四排这边之前谁都不愿意当组长，童瑶来了后，老胡迫不及待地就把这“官职”往她身上扣。 　　童瑶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的就是林妄洲。 　　林妄洲斜坐着靠在墙上，头一歪，单手撑着下巴，他面对面的林倩正拿着他的语文书，翻到必背课文，等着他背出声儿来，他磕磕巴巴地背了几句，剩下的又全往光了。 　　童瑶提醒他两个字，他把提醒的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就又两两相望陷入了沉默。 　　童瑶瞪他，他一副“我就不知道你拿我咋地”的表情无所谓地耸肩。 　　几秒后。 　　林妄洲“嘶”地一声，在童瑶的注视下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随即，忽然有了动作，长臂一挥，从童瑶手里抢过课本“不背了。” 　　童瑶“我再给你十五分钟。” 　　林妄洲“……” 　　周围时不时地就有探究的目光投过来。 　　就像在动物园里围观大猩猩似的，那灼灼的视线让林妄洲十分不自在。 　　他心里烦躁，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瞬间，他们都迅速坐正垂下了头。 　　只剩不怕死的林倩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 　　瞧见林妄洲看向她了，她还荡着笑冲林妄洲挥了挥手。 　　童瑶也瞧见了林倩的挥手致意，她眉梢一挑，笑眯眯“你看，林倩这是在为你感到骄傲。” 　　林妄洲“？” 　　童瑶不理会他的疑惑“当爸爸的，你是在以身作则，很棒。” 　　自从童瑶知道他很在乎他在林倩面前的“爸爸”的身份后，可以说接下来童瑶每次都能在他垂头丧气之时成功拿捏住他的命门了。 　　不怕直来直往，最怕这种灌了蜜的鼓励。 　　林妄洲懒得去跟童瑶争辩，把课本摊在大腿上，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国际四班最近的话题又从傅景睿那边转移到了林妄洲身上。 　　实验班的傅景睿算什么，他们班突然发愤图强的林妄洲才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同学们仗着林妄洲平时不看班级群消息，偷偷摸摸地在讨论林妄洲去了趟遂溪回来后的改变。 　　“作为数学课代表，我很欣慰，我们班大佬终于交作业了，而且交的还是做完了的，有错还用红笔改正过的作业。”数学课代表将偷拍下来的林妄洲的作业本发到了群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佬回来后，太阳一直是从西边出来的。” 　　一开始讨论得小心翼翼，后来有了林倩冒泡带节奏，群里就放肆热闹了。 　　“我洲哥现在都不跟我打游戏了。” 　　“篮球也打得少了。” 　　“别问，问就是要学习要补课。” 　　“是新同学人格魅力过于强大吗？强大到让我们洲哥改邪归正了？” 　　“怎么说话呢，说谁邪呢？” 　　“我更觉得是大佬受刺激了。” 　　“受谁刺激？” 　　“实验一班傅景睿。” 　　“？？？” 　　林倩窥屏窥的开心，乍然出现傅景睿的名字又让她猛地一懵。 　　她咬扁了吸管，蹙着眉绞尽脑汁地回想她爸林妄洲是从什么时候才有了这般改变的。 　　她脑子不够用，没想起来，倒是想起了每次她洗完澡，她妈童瑶就不见了，出去转一圈，偷听墙角，铁定能从她爸林妄洲的房门外听到她妈童瑶的声音的一幕。 　　因为被子生活用品迟迟没有搬回学校，林妄洲现在跟走读没两样。 　　想到这一幕，童瑶坐不住了，她捧着奶茶离开座位，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站在童瑶桌子前。 　　居高临下地睨着童瑶。 　　几秒后，像被针扎了的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破了功，弯下腰，压低声音“瑶瑶，你每天晚上……” 　　话没说完，就被童瑶猜到了她要问什么，童瑶挑眉，伸出手扯扯她的脸颊，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她毫不含糊毫不留情“给林妄洲补习，你要一起吗？” 　　林倩“……” 　　林倩瞬间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抬眼对上林妄洲似笑非笑的眼眸后，咽了咽口水，抱拳“对不起，打扰了。” 　　别说班里其他同学好奇，她现在都怀疑她爸吃错药了。 　　坐在童瑶前面的赵朗耳朵动了动，他本来还真有点不相信林妄洲会在拒绝跟他们玩游戏后投身于头悬梁锥刺股的人设中去的，但现在，他开始动摇了。 　　听新同学这话，他洲哥并没有骗他。 　　他洲哥是真的刷题去了。 　　啧。 　　赵朗弯下腰，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一通乱按。 　　又在群里贡献了林妄洲改变后的最新消息。 　　“我洲哥，现在晚自习结束后，回家后依旧在啃书。” 　　“班长地位不保。” 　　“学委地位不保。” 　　“实验班地位不保。” 　　在线的小伙伴们火速加入群聊。 　　刷屏结束。 　　两分钟后。 　　老胡痛心疾首地出现连林妄洲都在认真学习了，你们居然还在玩手机。 　　老胡群里聊天的，手机没收！ 　　“艹。”赵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老胡怎么会在群里？” 　　刚刚在群里凑热闹的这会基本跟赵朗同款懵逼且咬牙切齿的表情。 　　林妄洲长腿一伸，踹了下赵朗的椅子，“砰”地一声响，赵朗迅速回头，就见林妄洲吊儿郎当地勾着唇，嗤笑“哦，我拉他进群的。” 　　赵朗“……” 第45章 【六更】 　　在班级群里高度活跃的林倩, 因为位置离讲台近，成了第一个被老胡缴了手机的学生。 　　班会上, 老胡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她跟前，挤眉弄眼地朝她伸出了手“来, 林倩同学, 你给大伙儿打个样。” 　　林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瞅了老胡两眼, 随即, 慢悠悠地将数学课本竖了起来, 挡住老胡炽热的视线, 弯下腰闷着声低着头缩了半晌后，就想去寻求帮助，侧眸往后排她爸她妈的方向一瞄。 　　林妄洲难得地在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时刻注意着讲台这边的动静, 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林倩“……” 　　她想她是疯了，老胡就是她爸给招来的，怎么可能会在此时此刻顾及到父女之情替她出头。 　　“啧。”她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头一偏，忽略掉她爸万分欠揍的表情。 　　转瞬，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妈。 　　童瑶难得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埋头刷题，接收到林倩求助的目光后倏地怔了怔。 　　老胡还在催着林倩。 　　教室里这会儿安安静静的, 谁也不敢冒然发声, 就怕枪打出头鸟, 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 　　过了会儿, 童瑶回过神，她实在是受不了林倩那哀求的视线，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帮林倩渡过“难关”，思来想去，只好将主意打到林妄洲身上。 　　她拽了拽林妄洲的袖子，林妄洲垂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妄洲挑起唇，吊儿郎当地笑“谁让她带手机了呢。” 　　童瑶神色古怪地睨了他一眼，说“你也带了。” 　　闻言，林妄洲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但我好歹没被老胡发现。” 　　怎么可能没发现！ 　　童瑶觉得，继林倩之后，这林妄洲瞅着也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她叹气，握着盖上笔盖的笔戳了戳林妄洲的胳膊。 　　林妄洲“？” 　　童瑶“你是用意念把班主任拉进班群里的吗？” 　　林妄洲“……” 　　他们这边自顾自地聊得投入，林倩那儿却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老胡因为林倩的不配合，凭着仅存的耐心维持着的和颜悦色渐渐消失，他沉下声，不怒自威“林倩，你不要让我下来翻你抽屉啊。” 　　林倩太委屈了，她想把位置搬回到垃圾桶边。 　　她再次看向她爸她妈。 　　终于，你不仁我不义地面无表情地选择了反击“老师，我是借林妄洲的手机玩的。” 　　寂静无声的教室里，突然被点名的林妄洲猛然抬头，“艹”地骂了句脏话，瞪向林倩。 　　老胡听了林倩的鬼扯，眯着眼望向他。 　　剑拔弩张的时刻，所有同学都倒吸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依着大佬的性格，他的手机肯定是缴不了的，老胡要是硬要收，说不定大佬能直接在班里跟老胡吵起来。 　　童瑶看看班主任，又看看林妄洲。 　　没想到林倩会这样杀个回马枪，老实讲，她现在来不及同情林倩了，她现在同情的是林妄洲。 　　林妄洲嗤笑，听着像是发怒的前兆。 　　周围的气压忽然变得很低。 　　有人下意识地发了抖，不敢再往这边瞧。 　　几秒后，老胡慢悠悠地道“林妄洲啊，以后手机别给林倩玩儿了。” 　　他是个深明大义的班主任，最近林妄洲表现地那么好，他总不能寒了他的心，寒了心不可怕，就怕寒了心后林妄洲又故态复萌，天天惹事儿。 　　林倩“？？？” 　　你特么是区别对待吧？ 　　收缴完手机，班会还要继续。 　　到了高三，老生常谈的就那几个问题，翻来覆去地听，听到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老胡用戒尺拍了拍桌子“两周后，我们高三年级有个小测验啊，你们都给我好好准备。” 　　话音一落，底下哀嚎遍野。 　　神经病吧，不是才考完没多久吗？ 　　老胡斩获了一篮子的战利品，心情特别好，连带着叮嘱他们时都是笑吟吟的“这次是六校联考，你们代表的不仅是我们国际四班的荣誉，更是我们苍桦的荣誉，知道吗？” 　　同学们稀稀拉拉地应“知道了”。 　　扭头又一副“我们行不行您心里没点逼数”的表情。 　　老胡叹气。 　　就在这时，本着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原则的知恩图报的林妄洲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着刚刚老胡没缴他手机，他这会儿不管怎么样也应该给老胡撑腰…… 　　林妄洲踢了下板凳，“咚”地一声响，瞬间引起了所有同学的注意。 　　同学们扭过头看着他。 　　就见向来和老胡唱反调的林妄洲倨傲地抬起下巴，“都特么没吃饭啊？” 　　同学们“……” 　　两秒后，气吞山河的“知道了”在回荡在国际四班的教室里，吼地教学楼都抖了三抖。 　　老胡赞许地看了林妄洲两眼。 　　瞅着瞬间精神起来的学生们，他突然就很想让林妄洲当班干部。 　　这天以后，国际四班的同学们对林妄洲更加敬而远之了。 　　以前他们和林妄洲是两条平行线，只要不相交，林妄洲也不会蛮不讲理地弄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林妄洲已经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校霸了，他被招安了，沦为了班主任的“心尖宠”。 　　不怕校霸没事儿找事儿地去干架，就怕校霸一言不合变成到老师那儿打小报告的。 　　嘛的，骂又不敢骂，打又打不过。 　　只好，在私底下，悄悄地又建了个班级群。 　　这回，群里已经没了林妄洲的姓名。 　　好在，老胡向来仁慈，承诺等六校联考结束后，就会把手机还给他们。 　　六校联考在规模上要比一模二模小很多。 　　但参加这种联考的学校，一般而言，水平相差不会特别大。 　　这种考试结束后，不仅有班级排名年级排名，还会有校排名以及你在这六个学校的学生中排第几。 　　最可怕的是，老胡说，等成绩出来后，要开家长会。 　　小测验，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性质跟期中期末一样严重。 　　为此，百分之八十的高三学生主动进入到紧张又高压的学习氛围中。 　　林倩自从在林晔东和许穗面前崩了认真努力且上进的学霸人设后，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再坏她也比她爸林妄洲考得好。 　　秉着这种不思进取的思想，在难得不补课的周末，童瑶找上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写作业时，被她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其实也不全是不想锁在书桌前看书，只是她很想把空间让出来。 　　再说了，三人一起的画面又不是没经历过，不全都被她睡过去了吗？ 　　林倩偷偷瞄了眼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扯的林妄洲，瞧见林妄洲一副把她看透了神情，她心头一突，随即，迅速移开眼，默不作声地安抚自己的心虚。 　　她回了房间，拿出英语书“我自己复习就好。” 　　童瑶一眼戳穿她“又是英语？” 　　“嗯。”林倩贴着墙，垂眸盯着地板。 　　这时，林妄洲过来帮腔“你英语不是不错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倩确实是通过英语拉了他的分的。 　　林倩“嗯，我要继续巩固它的地位。” 　　她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林妄洲这个学渣成功被她诓了去。 　　只有童瑶，依旧皱着眉，仰着小脸不赞扬地望着她。 　　偏科问题太严重了，也不行。 　　只有英语一门可以撑，总成绩也不会好看啊。 　　瞧着林倩抵死不从死扛到底的倔模样，童瑶眨巴眨巴眼，决定再劝她两句。 　　她走到林倩跟前，认真地瞅着林倩。 　　半晌，抬手，拍拍林倩的肩“有句话我得送给你。” 　　林倩疑惑“？” 　　童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话音刚落，林妄洲就惊惑地望向童瑶。 　　你特么？？？这就是你逼我搞数学的理由？？？ 　　林妄洲了解了真相，依旧很颓，他为了树立起“学霸爸爸”的形象，跟着童瑶混了大半个月，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内，他真的是快被数理化折磨到秃头了。 　　最近掉发有点严重，他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 　　林倩固执己见，不为所动，童瑶盯了她数十秒，顿时也没有办法了。 　　只好能救一个就救一个，捧着她的书，叫上林妄洲先离开了。 　　林倩望着她爸视死如归的背影，十分同情。 　　一瞬间，她又想起了班群里的讨论，说林妄洲会有如此改变，都是因为实验班的傅景睿逼近了他在苍桦的地位。老实讲，她对这个讨论还挺感兴趣的，她还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于是，抽搐片刻，林倩果断小跑跟上前去，在林妄洲把房门关上前，猛然推入。 　　“爸爸，我有个问题。” 　　林妄洲侧身，垂下眼“嗯？” 　　林倩压根就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她舔舔唇，深吸了一口气，单刀直入“您突然奋发图强，是因为实验班的傅景睿吗？” 　　顿了顿，又赶紧拍马屁“爸爸，你别去看论坛上的瞎排名，在我眼里，爸爸最帅。” 　　林妄洲面无表情“……” 　　几乎要咬牙切齿地咆哮了你特么不早说！ 　　但他忍住了，没把这抱怨说出口，真说出口可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 　　林妄洲深深地望了林倩一眼，“你想多了，我这是为了自己。” 　　林倩“？” 　　林妄洲“期末考试进步十名，过年红包翻倍。” 　　林倩“！！！！！” 　　见钱眼开的林倩心动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打自己的脸，她扒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想着里面的她妈童瑶注意到她，不抛弃不放弃地再提给她补习的事儿。 　　但是可惜了，童瑶空不出那个心思了管她了。 　　眼前的林妄洲跟林倩说了几句话后，心思就有些飘了。 　　坐也坐不稳了，总想搞点小动作。 　　“其实，劳逸结合很有必要。”他说。 　　童瑶勾着唇角，冷笑“我们才刚开始。” 　　林妄洲“……” 　　过了会儿，他又按捺不住心底的躁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偷着去看手机。 　　童瑶看着他想了想，起身离开房间。 　　不到两分钟，又折了回来，怀里抱着一袋零食。 　　“怎么说也坚持到今天了，就这么放弃，不值得。” 　　她弯着眼，冲着他笑，笑得甜滋滋的，“你好好的，这些都给你。” 　　林妄洲指尖微顿，仰头看向站在他跟前的童瑶。 　　她逆着光，噙着笑，瞧着温温吞吞的。 　　林妄洲受不了她那眼神，坚持了几秒，移开了视线，他的手敲打着桌面，眼一眯，勾起唇，懒洋洋地嗤道“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儿哄呢？” 第46章 【七更】 　　童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手里提着那袋零食，瞪大了眼睛，愣愣地“啊？” 　　林妄洲接过零食，扒拉着看了两眼，随手扔到一旁，嗤笑“啊什么啊, 谁要你的零食。” 　　顿了顿, 把手机锁进抽屉里, 妥协“赶紧坐下，继续。” 　　童瑶一听，瞬间眉开眼笑。 　　林倩默不作声地当着她的背景板，终于在引起她爸一记凉飕飕的眼刀子后, 缩了缩装满好奇的脑袋。 　　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林倩吐了吐舌头, 比了个“你们继续”的手势后，识时务地带上房门, 悄然退场。 　　忽然陷入沉默的房间内, 只剩下刷刷刷的翻书声。 　　斜阳伴着秋风悄悄爬上窗台钻入纱窗, 林妄洲单手托腮，垂眸扫了眼摆在他面前的试卷, 不出十分钟, 就懒洋洋地打起了呵欠, 他侧过脸瞧了眼认真刷题的童瑶, 柔和的阳光下, 她抿紧唇，蹙着眉，瞧着，恬静又美好。 　　她看起来好小啊。 　　林妄洲盯着童瑶的脸，思绪放空，他的瞳孔倒映着童瑶的侧脸，瞥见她柔软的碎发被风吹地在脸颊上作乱。 　　他眨眨眼，下意识地抬起手，替她将碎发别到了耳后。 　　指尖避不了地碰触到了童瑶白皙的脸颊。 　　像是触了电般，等心头一颤的感觉过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软。 　　林妄洲摩挲着指腹。 　　再抬眼，便瞧见童瑶侧着头满脸古怪地盯着他。 　　“你干嘛？”她问。 　　是遇上不会的题了吗？她移了移凳子，离他更近了些，凑过来看他的试卷。 　　太他妈尴尬了。 　　林妄洲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挺直腰杆，抿了抿唇，心虚到说不出话来，只避开童瑶又忽然扫过来的质问的目光，半晌，欲盖弥彰地指了下“噢，有蚊子。” 　　童瑶“？” 　　童瑶明显不信，但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她看到林妄洲空白的试卷后，就蹭地一下冒了火气，都过去有十分钟了，居然连笔都还没有提，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他，拍拍桌子，气鼓鼓地“要我手把手教你的吗？” 　　她对林妄洲真的是格外负责任，本着既然他找上她相信她那她也不该让他失望的原则，她给他补课前还专门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表，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妄洲没那么乖，其变化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 　　到底还是看高自己的能力和林妄洲的自律了，想让林妄洲冲进年级前两百的圈子，路还长着呢！ 　　童瑶以前还觉得自己以后可以考个编制当个老师，让自己稳定的同时还能为祖国输入人才，但现在，她觉着自己应该放弃这个职业“梦”，另谋出路。 　　林妄洲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半晌，知道她这是意有所指地对他的空白卷表示不满呢。 　　他这不就是晃了会儿神么，也不是不做啊！ 　　林妄洲“啧”了声，随即，眼珠子一转，也不客气，顺着童瑶的话痞里痞气地应道“行啊。” 　　童瑶“……” 　　他把试卷往她的方向一扯。 　　写上班级姓名。 　　“来，开始吧。” 　　顿了顿，又问“我要是联考进步了，有奖励吗？”说着，又睨了眼那袋零食，“这些东西我可不爱吃。” 　　他还真不客气，表情也欠揍。 　　童瑶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扯下去，撇撇嘴，“有吧。” 　　林妄洲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唇角翘了起来“什么？” 　　“现在说不就没惊喜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得看看奖品值不值得我这般努力。” 　　童瑶见他算出答案了，别开眼，望向窗外。 　　过了会儿，笑着说“你英语完形填空阅读理解都不行，我跟你买两本专项练习册。” 　　“噢，你的作文也差，说到底还是单词积累不够。” 　　闻言，林妄洲嘴角的笑容猛然僵住，他低下头，眯着眼，半晌，“嗤”地一声低声码道“靠。”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过多久，便入了冬。 　　气温骤降，北风呼啸，刮在人脸上不见半点温柔。 　　转眼间，六校联考的日子到了。 　　童瑶新来的，没有成绩，所在考场自然也就刚好跟林妄洲林倩一起，她在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林倩在中间排的第二个位置，倒是林妄洲，刚和她隔了个过道。 　　铃声还没有打响，考场内有点嬉闹。 　　坐在她前面的男生不停地转过头向后望，大概是看童瑶安安静静的好欺负，过了会儿，叩了叩她的桌子“哎，做好答案给我瞄两眼呗。” 　　童瑶面无表情。 　　林妄洲瞧了，瞪了那男同学一眼，心说，把作弊讲的这么清丽脱俗，可真特么的丢他们苍桦的脸。 　　男同学察觉到林妄洲的视线，怂了两秒，转瞬，又想到了绝妙的主意“洲哥，我抄到了就给你抄。” 　　林妄洲皮笑肉不笑“呵呵。” 　　男同学摸不准林妄洲的意思，舔舔唇，有点局促。 　　就在这时，童瑶开口替他解了围“同学，你看我现在坐在这儿，你真的要抄我的吗？” 　　她眨眨眼，好似在说我成绩比你还差。 　　还真就是扯起谎来脸都不会红的。 　　林妄洲嗤笑。 　　可没想到那男同学还真就信了，他叹气，颇有一种学渣见学渣的惺惺相惜之感“你说得对。” 　　顿了两秒“对不起，打扰了。” 　　自始至终，童瑶都保持着“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也无能为力”的礼貌的微笑。 　　林妄洲“……” 　　为期两天的联考一晃而过。 　　离开考场，回了教室，到处都在讨论最后一门的英语答案，总之，有人欢喜有人忧。 　　陡然放松，国际四班闹得很。 　　赵朗和季淮南，再扯上个林倩，组团过来，找林妄洲打扑克，四个人围在角落里，对四对五天王炸。 　　林倩翘着二郎腿，嘚瑟道“爸爸，这次英语真的简单。” 　　简单到即便她爸挑灯夜读刻苦学习了二十多天，她也有信心考的比她爸好。 　　所以她在说出这话时，视线就从手上的牌里抽出来了，她看向她爸，抬起下巴，目光中透着丝丝挑衅。 　　“哪里简单了，听力根本听不懂。”赵朗第一个反驳。 　　林妄洲嘴里叼着根牙签，没说话。 　　他牌好，没多久就全放了出去，扔完后，他扭头看了眼童瑶，挑眉。 　　林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头猛地一突。 　　她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天边夕阳璀璨，染红了泛了白的初冬。 　　果然，她爸非常恶劣地把这会儿是局外人的她妈拉进局内，林妄洲其实是渐渐发现童瑶偶尔有点难对付的，他把她卷进来，好让她去跟林倩斗。 　　他嘛，只需要隔岸观火就行了。 　　“童瑶，林倩在怀疑你教书育人的能力。” 　　童瑶从《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里抬起头来，懵懵然“？” 　　林妄洲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怔了怔。 　　不等他跟她解释，林倩就先下手为强地扔了扑克，从椅子上跳起，飞扑到童瑶的怀里，厚着脸皮地抱着童瑶的脖子左蹭蹭右蹭蹭，“瑶瑶，你好可爱嘤嘤嘤。” 　　童瑶鸡皮疙瘩从胳膊上蹦出“？？？” 　　半晌。 　　不解风情地推开她“你们把我的解题思路打乱了。” 　　林倩“……” 　　林倩委屈地扁嘴，又想往童瑶身上靠。 　　她越这样说，自己就越不能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叫你嫌弃我叫你嫌弃我我就打扰你了怎么了！ 　　林倩默默地在心底咆哮，就差摇着童瑶的肩膀把咆哮的心声说出口了，她狗皮膏药似的“哼哼哼。” 　　狗皮膏药的黏性还是很有效果的。 　　至少在下一秒，她就让她妈成功注意到她了。 　　童瑶被林倩抓着手，两人眼对眼地对视了数秒，倏地，童瑶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蹙了眉，反手握住林倩“你手怎么这么冰？” 　　林倩愣住“啊？” 　　童瑶没理会她的疑惑，只拉开了和她的距离，上下瞄了她两眼“你穿的也太少了，会感冒的。” 　　林倩张张嘴“我……” 　　话没说完，就被童瑶打断“你的外套呢？” 　　“抽屉里。”她回。 　　童瑶点头“嗯”了下“把外套穿起来吧。” 　　林倩“……” 　　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叮嘱险些让林倩热泪盈眶。 　　有一种冷叫你妈妈觉得你冷！ 　　呜，不行了，林倩的小心脏软到一塌糊涂，她现在就想抱着童瑶使劲儿撒娇。 　　她蹭地一下又撞进童瑶的怀里。 　　冲劲大到差点把童瑶背后的桌子撞倒了，好在，林妄洲过来得及时，伸出手扶住了课桌。 　　林倩“我不怕冷，身体倍儿棒。” 　　童瑶被勒得仰起了脸，手下意识地往后一撑，好巧不巧，勾住了林妄洲的手腕。 　　碰触的瞬间，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童瑶瞥了一眼，赶紧松开手，别开眼，再也不敢去看他，她拍了拍热情似火的林倩“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她根本不相信林倩说的“不怕冷”，手都冷冰冰的了，现在还在发抖，怎么可能不冷，不过她倒是也能理解女孩子们“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心情。 　　所以提醒过一次后，见林倩嘴硬不听，她就没有再劝了。 　　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身体是你自己的啊。” 　　林倩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知道。” 　　当晚，睡到半夜。 　　童瑶再次领悟到了林倩的粘性。 　　比以往每次都要过分地往她怀里钻，直到闹得童瑶从睡梦中醒来。 　　童瑶试图拉开她俩的距离。 　　可林倩就跟八爪鱼似的，怎么拉怎么扯都弄不开。 　　童瑶苦恼极了，伸长了胳膊开了灯，转头回来看着还挂在她胸前的林倩，叹气，拍拍她的脸“林倩，林倩。” 　　掌心贴到林倩的脸颊，这才意识到林倩的不对劲。 　　太烫了。 　　童瑶皱眉，随即立马低下头，用额头贴了贴林倩的额头，两秒后，眉头皱地更深，“林倩，醒醒，你发烧了。” 　　林倩“唔”地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 　　瞧见是童瑶后，又软绵绵地趴回去，没有意识地撒娇“妈妈，我有点热，我好难受啊妈妈。” 　　林倩烧的稀里糊涂，似乎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 　　她就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小时候她窝在童瑶怀里听童瑶给她唱歌，想到这儿，她又迫不及待地向童瑶伸出手，歪着脑袋盯着童瑶瞧，瞧够了，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怜兮兮的“妈妈，抱。” 　　“……” 　　童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已经烧傻了！ 第47章 【八更】 　　童瑶也不是没有听过林倩喊她妈妈, 当时天太早，林倩还没有睡醒，脑子混沌糊涂，又初到陌生的地方，想妈妈了倒也正常，没想到这次发烧了, 还是这样, 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越去掰林倩别在她腰间的双手，林倩箍她箍地越紧，哼哼唧唧不管不顾就要抱的模样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 　　“林倩你先松手，我去给你叫叔叔阿姨。” 　　这么烫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熬是熬不住的。 　　她耐着性子低声劝说，可林倩就像跟她杠上了似的, 怎么也不放她走，“妈妈我好爱你的。” 　　童瑶“……” 　　她现在有点怀疑, 林倩她缺乏母爱也渴望母爱。 　　林倩抱着自己死活不放, 童瑶也没办法, 只好拍着她的背把她稍微哄安静后，这才不敢耽搁地转过身费力地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给林妄洲打了电话。 　　半夜三更,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林妄洲困倦难挡, 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 闭着眼, 嗓音嘶哑“喂。” 　　童瑶“林妄洲, 林倩发烧了。” 　　林妄洲反射弧绕了地球两圈，两分钟后，猛然起身。 　　他光着膀子下床，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套了件长袖t恤。 　　敲了门进入林倩她们的房间后，林妄洲这才明白童瑶说的林倩抱着她睡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在，不仅没夸张，童瑶说的几乎很客气了。 　　林倩这都是整个人往童瑶身上压了。 　　童瑶无力挣扎，只能转动脑袋朝着林妄洲眨眨眼“你先去把林叔叔喊醒吧。” 　　顿了顿，她抬起手指了指林倩“退烧药可能不管用，我怀疑她已经烧傻了。” 　　林妄洲“？” 　　烧傻了的林倩被刺眼的灯光照得难受，扯着被子往头上蒙，盖了几秒，又嫌热，一脚踢开。 　　随后又向童瑶撒娇“妈妈，关灯。” 　　还没踏出房门的林妄洲脚步倏地一顿，他半侧过身眯着眼往后一瞥，就瞥见童瑶对着他耸肩，好似在说你看看，我没骗你吧，她就是烧傻了。 　　林妄洲“……” 　　得了，他的怀疑实锤了。 　　掌握真相的林妄洲实在没忍心告诉童瑶“你确实当妈了”的事实，他“啧”了声，没再逗留，转身离开。 　　没多久，整栋别墅的灯都亮了。 　　动静闹大了，再昏昏沉沉的林倩也被闹地回了神。 　　后半夜，她就一脸懵逼地被她爷爷奶奶强制架到了附近医院，挂上了点滴。 　　许穗担心地不行“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啊？” 　　林倩“……” 　　她哪敢说话啊！ 　　许穗“最近你和妄洲都挺乖的，等你好了，奶奶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 　　许穗“犒劳犒劳我们家辛苦的高三学子。” 　　林倩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羞的。 　　第二天，林倩托童瑶向老胡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她的羞愧持续到现在，等家里没人了，她锁在房间里准备试着攻克自己最薄弱的数学，数学书没带回家，数学练习册错的没订正，老师讲题时她也好像没有认真听，五分钟后，羞愧逐渐崩塌，并开始了自甘堕落，自暴自弃。 　　哎，她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此时，正在学校上数学课的林妄洲可就轻松多了，上的新单元的第一课时恰好是前一天晚上童瑶给他仔细预习过的，现在听女魔头在上面哔哔，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能听懂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勉强跟上女魔头跳跃的思维。 　　有句广告词是怎么说来着—— 　　噢，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学数学了！ 　　也是第一课时的内容比较少比较简单，所有知识点都传授完，半节课都还没有结束，林妄洲和童瑶对了下书本上练习题的答案，骄傲地挑了挑眉。 　　讲台上，女魔头转身将黑板擦干净，合上课本，“好了，接下来把前天考的数学卷拿出来，我们对下答案。” 　　瞬间，哀鸿遍野。 　　这次六校联考，英语虽然简单，但数学的难度真的是要了人命的那种程度。 　　女魔头把选择填空的答案写在黑板上。 　　写得越多，底下炸得越厉害。 　　“我靠，选择题错了一半。” 　　“啊啊啊啊这题怎么选a啊啊啊啊。” 　　“不是0吗？怎么是1，卧槽，我算错了。” 　　“太惨了，我已经死了，有事请烧香。” 　　赵朗捧着他的大脑袋，哐哐哐地撞桌子“嘛的，全军覆没。” 　　季淮南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装，说的好像你以前从来不全军覆没一样。” 　　赵朗恨得咬牙切齿“你懂什么，家长会结束后回家肯定被我爸妈男女混合双打。” 　　他爸妈平时也还好，就是特别看重面子。 　　所以以往每次要开家长会，他都会奋起拼搏，好歹也要进步几名，但这次真的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出考卷的老师太过变态。 　　想到这儿，赵朗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过了会儿，他想到了他的难兄难弟，赵朗猛然回头，歪着半截身子趴到林妄洲的桌上“洲哥，你还活着吗？” 　　林妄洲抬头，拿起课本往他头上砸，“你觉得呢？” 　　赵朗心虚了，毕竟最近他洲哥可是被班主任包括各科老师接连表扬过的。 　　他抿了抿唇，答不上话来。 　　林妄洲没理会赵朗的愣神，他眉眼飞扬，敲着笔，挑着唇“选择题对了七个，填空题对了四个。” 　　当然了，对了的七个中有三个是猜的。 　　有运气也是本事。 　　赵朗“操”地骂出了声，满脸震惊。 　　特么的偷偷学习还真被他学到一二三四五了？ 　　他还没有展开二轮惊呼，“咚”地一下，女魔头的粉笔头扔了过来。 　　赵朗赶紧转回去，正襟危坐，不再造次。 　　林妄洲没想到自己还能对那么多，还真别说，真挺自豪的，他挺直了腰杆，昂着下巴，摆出一副“谁与争锋”的神情听女魔头讲解试卷上的题目。 　　但由于前几题都是他自己做对的，在听了相同的解题步骤后他就渐渐失了兴趣，林妄洲单手托腮，想到昨晚的事儿，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童瑶身上瞥。 　　九点钟的阳光温柔又明媚。 　　落在童瑶额间，像是在抚摸她蹙起的眉头。 　　别不是考砸了吧！ 　　林妄洲心头一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在新的环境里马失前蹄太正常了。 　　而且考试前三周，她的精力又都放在他身上。 　　林妄洲伸出手，戳戳童瑶的手臂“没关系的。” 　　童瑶莫名“？” 　　林妄洲看她的表情，更觉得自己猜对了，他舒了一口长气，安慰她“没考好没关系的，一次考试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顿了顿，又憋不住去问“你错了几个？” 　　童瑶“没有。” 　　林妄洲“嗯，嗯？？？” 　　他抢过她的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两遍，然后，抿紧唇，沉默了。 　　你特么全对皱什么眉！ 　　林妄洲才树立起来的自信心被童瑶打击地体无完肤，接下来半节课，他也不去“自取其辱”找童瑶搭话了，他转着笔，认认真真地听女魔头分析题目。 　　一开始还好，由于自己也会，他的笑容便逐渐张狂且变态，慢慢的，慢慢的，他上扬的唇角僵住了。 　　后面的题目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讲的都是啥玩意儿？？？？ 　　林妄洲自信的目光逐渐变得迷惘，只能机械性地用红笔将黑板上的解题步骤抄到题目旁，抄完，眉头紧锁。 　　“没听懂吗？”童瑶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看着他歪了歪脑袋，“没事，下课我再给你讲一遍。” 　　这话说的，就像是要给他单独开小灶般。 　　耳听八方的赵朗转过头，对林妄洲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来。 　　林妄洲老脸一红。 　　抬脚踢了赵朗的椅子，恼羞成怒“滚。” 　　下午。 　　学校给高三的学生组织了心理辅导课。 　　这是苍桦的传统，每届高三都经历过，据说是为了给高三的学生们减轻备考的压力。 　　大礼堂上，台上的心理老师出了十几道无聊但又相关的题目，在这十几道题目里，要根据选abcd的数量去得出学生们各自的压力值。 　　国际四班的位置在礼堂中央。 　　少了林倩，童瑶只好跟在林妄洲身边，跟着他坐到了黑漆漆的后排。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心理老师的话。 　　到后来的举起手以及呐喊的减压，大家伙儿的参与度还是挺高的。 　　“啊——”拖长了音，震耳欲聋。 　　睡了四十分钟的林妄洲吓得一激灵，睁开眼，掏了掏耳朵，他的脸都是黑的，“傻逼。” 　　一旁的季淮南和赵朗笑得前俯后仰。 　　童瑶闭了嘴，退出呐喊，侧眸看了林妄洲半晌，这时候，“课题”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理论“知识”再次出没，开始讲家庭环境对他们心理的影响了，那老师讲到一半，忽然歇了声，继而挑着眉半开玩笑道“这话应该让你们父母来听的。” 　　台下哄堂大笑。 　　童瑶却笑不出来，她想到了她的父母。 　　从小不在她身边，后来在维和过程中牺牲，留下她和她的爷爷奶奶。 　　别人都说她的父母是英雄。 　　她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知道她的父母没尽过该有的责任，丢下了她，丢下了她的爷爷奶奶。 　　不过死者为大，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想不了自己的父母，童瑶眨巴了两下眼，却下意识地想起了林倩，想起了林倩也是寄宿在林叔叔家，和林妄洲是亲戚，是林叔叔的小辈，和她不一样，林倩是平时看着挺正常，睡糊涂了发烧了或许以后喝醉了就情感外露哭爹喊娘的，可见，林倩和她父母关系挺好的。 　　既然关系挺好，林倩也想她的爸爸妈妈，怎么就没见过她爸爸妈妈来看她一回呢，就算不看，给自己闺女打通电话也是应该的吧。 　　再好的关系也经不起这样放养式的消磨啊！ 　　童瑶难得多管闲事地觉得林倩的父母太不负责任了。 　　她头疼地叹了口气。 　　觉得这事儿应该跟林妄洲说说。 　　林妄洲那边总能联系到林倩的爸妈的吧！ 　　趁着底下的同学又跟台上的老师展开了互动，童瑶小心翼翼地侧了侧头，拽了拽林妄洲的袖子。 　　林妄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扭头看向她“？”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她表情严肃。 　　稍微凑得有点近，林妄洲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有点不自在，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儿“你说。” 　　童瑶“林倩是寄宿你们家的吧。” 　　姑且也可以这么说，至少对外宣称是这样的，林妄洲点头，“所以呢？” 　　“所以？”童瑶瞪大了眼睛看他，半晌，沉声道“昨天她那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觉着她是想她妈妈了。” 　　林妄洲怔住，眼神开始有些飘。 　　童瑶没注意“我是想着，应该联系她的爸爸妈妈，总不能把她丢在你们家就不管不顾了。” 　　顿了顿，又叹息道“现在很多叛逆小孩，都是用违反学校纪律，不爱学习来吸引他们爸爸妈妈注意的，哎，林倩估计也是这样。” 　　“哎，你说，家长会她爸爸妈妈会来吗？” 　　林妄洲“…………” 　　会的，肯定会的。 第48章 【九更】 　　隔天, 周五, 六校联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这次成绩出地有点快, 学校弄得也比较狠, 在他们还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把他们高三所有学生的成绩及年级排名列在了教学楼下的公告栏里。 　　上午第四节 课的下课铃打响后，大家也不着急直奔食堂去跟学弟学妹们抢饭吃了, 全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公告栏里挤，不多时, 就把那块区域堵了个水泄不通。 　　也怪各科老师, 包括班主任, 光打哑谜。 　　年级前二十的基本都是特别熟悉的面孔，而且那一纵列也基本是被实验班囊括的天下, 童瑶踮起脚尖试图往那边张望的时候, 还被赵朗给伸手拦了下。 　　赵朗“那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季淮南痛心疾首地捂住脸, 他怀疑赵朗就是个傻的，能把他们洲哥教到数学及格的新同学怎么看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 他瞥了身旁挑起眉梢的林妄洲，没忍住, 抬脚踢了下赵朗“就你话多。” 　　赵朗“？？？”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卧槽, 这次年级第一是国际四班的哎。” 　　“国际四班？认真的吗？” 　　“怎么不认真，你自己瞅瞅, 榜上有名, 和实验一班的傅景睿分数一样, 并列第一。” 　　赵朗微怔, 动了动耳朵，下意识地垂下眼看向童瑶。 　　震惊了数十秒，腰杆子迅速硬朗了起来，他“让让”“让让”地拨开人群，与有荣焉地挤到前面，抬眸。 　　1童瑶，国际四班，总分721。 　　1傅景睿，实验一班，总分721。 　　“卧槽。”赵朗擦了擦眼，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牛逼啊童瑶，这次我们班老胡要开心坏了。” 　　“721，跟实验班的傅景睿并列第一，你俩高出第二名整整十分，啧啧，真人不露相啊。” 　　赵朗摸着下巴围着童瑶转“回寝室后我得杀杀傅景睿的锐气，瞧瞧，瞧瞧，国际班也是会出人才的。” 　　闻言，林妄洲嗤地一声冷笑，他抬手拍了下赵朗的脑袋“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考第一了。” 　　童瑶弯了弯眼，勾起嘴角偷笑。 　　季淮南也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 　　赵朗被揶揄了也不恼，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这时候要是林倩在就好了，林倩在肯定会为他撑腰做主的。 　　林倩请了两天假，现在估计也刚在医院挂好盐水呢。 　　中午的气温回升了，没有早上那么冷，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金灿灿的光。 　　闲了不到一分钟，赵朗勾着林妄洲的肩，拖着他想往外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童瑶喊住。 　　“你们不看看自己的成绩吗？” 　　赵朗对自己很有逼数，头也不回，酷酷道“我们都没什么好看的。” 　　要是以前，林妄洲或许是跟赵朗站在同一阵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自打每张试卷都对过答案后，他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就隐隐有了期待。 　　林妄洲甩开赵朗的胳膊，转身回来。 　　大佬杀了个回马枪，也是自带气场的，拥堵的人群很自觉地散开来，给林妄洲让了条道。 　　从最后面慢慢往前看。 　　全年级七百多名学生，林妄洲在七百开外看见了赵朗的名字，在五百开外，看见了林倩的名字，他拿出手机，把林倩的分数、排名拍了下来，再往前找，在四百开外看见了季淮南。 　　林妄洲松了一口气，唇角上扬，挑着眉继续往左走，终于，在三百六十六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存在。 　　“！！！”他移不开脚了。 　　旁边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他的成绩。 　　这林妄洲在苍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万年垫底非他莫属。 　　现在特么的居然跑到中间来了。 　　假的吧？同名同姓吧？ 　　面面相觑，众人皆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来。 　　“我靠。”凑上来的赵朗又一声不稳重的尖叫，“你他妈作弊了吧？” 　　他有预感他洲哥会进步，但真的没想到这进步的程度是像坐上了火箭一样的。 　　见鬼了吧！ 　　对这种污蔑，林妄洲嗤之以鼻“滚犊子。” 　　他现在高兴，懒得跟赵朗计较，把人推开，转身离开人群，瞧见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童瑶后，眉梢一挑，快步上前，借着身高优势，长臂一挥，一把把童瑶勾住“走，哥哥请你去吃火锅。” 　　童瑶“？？？” 　　身后，有人赞同赵朗的话。 　　大佬他肯定是作弊了。 　　大佬跟年级第一是同个考场，而且位置也没有离太远，那么，是不是有理由怀疑，大佬抄年级第一的了？ 　　现在大佬是要贿赂年级第一吧。 　　“不行，不能让作弊的歪风邪气在我们苍桦肆虐，这对认真努力的同学不公平，我要去举报。”人群中惊现正义使者“你们有谁要跟我一起去吗？” 　　话音刚落，大家伙儿都倒退了两步，瞪圆了眼睛。 　　背后搞校霸，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此时，已经走远了人们口中讨论着的校霸本尊正好把他刚刚拍到的照片发给了林倩。 　　还长按语音键，语重心长道“阿爸对你很失望。” 　　童瑶“……” 　　下午，午休后的二十分钟的自习课上，不出班里同学们所料，老胡果然乐呵呵地来了。 　　趴在窗口的男同学“他来了，他带着我们的成绩单向我们缓缓走来了。” 　　男同学周围的几个人被逗地笑岔了气。 　　老胡一进教室，难得的没有像以前那样拍桌子拍黑板的，他和颜悦色，温柔似水“这次联考我们班很不错。” 　　能不好嘛！年级第一都在我们班呢！ 　　前排好多同学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童瑶。 　　老胡腰杆笔直，咳了声，清了清嗓子，也跟着望了过来“当然了，这次我要着重表扬林妄洲，他这次的进步是大家都能看到的，进步很大，我也知道，他最近很用功，我希望大家可以向林妄洲同学学习，只要肯努力，奇迹就会发生在你们身上。” 　　同学们愣了愣，随即捂起嘴，抖着肩憋笑。 　　反应慢半拍的林妄洲“？？？” 　　操！ 　　玩笑开够了，言归正传。 　　老胡“成绩你们自己都知道了，我这里今天也就不具体说了，现在主要说说家长会的事儿，家长会就放在明天下午，我已经在校讯通上通知你们家长了，不用担心。” 　　同学们“……” 　　谁特么担心了？ 　　老胡“刚好明天星期六，你们父母也有空。” 　　同学们“……” 　　您还真是考虑得周全。 　　教室里，一阵哀嚎。 　　自习课下课后，老胡就哼着小曲儿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他们正好在上下午第二节 课的时候，老胡又皱着眉来了。 　　打断了化学老师的讲课。 　　叫出了林妄洲和童瑶。 　　还真有人匿名写信向年级主任举报，说林妄洲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都是因为童瑶给他抄了。 　　这种举报，真的是把老胡气到不行。 　　别人不知道，他作为林妄洲的班主任，还能不知道林妄洲最近的表现了吗？ 　　这次联考，为了不让学生们出现小动作，学校方特意提醒过，抓到作弊的学生，是要记过处分的。 　　记过处分贴在了档案上，要是不取消，说不定是要跟他们一辈子的。 　　林妄洲倒是无所谓，毕竟他高一高二时，档案就没有多好看了，但无所谓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这种污蔑。 　　他沉着脸，和童瑶并肩跟在班主任身后。 　　老胡安慰他们“你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他们这是在嫉妒，嫉妒我们国际班崛起了。” 　　林妄洲“……” 　　等到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事情的发展就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老胡本来以为主任让他把孩子们叫来是为了彻查此事的，结果，主任的目光就没从童瑶身上离开过。 　　“赵老师？” 　　这年级主任赵老师同时也是实验一班的班主任，老胡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赶紧走上前挡住赵老师求贤若渴的目光。 　　赵老师立马回神，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啊，林妄洲作弊那事儿，我查过了，是个误会。” 　　说完，颇为赞许地看向林妄洲“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六校联考时教室里是开监控的。 　　监控视频里的林妄洲根本没有探头探脑的小动作，开考后跟童瑶也没有任何互动。 　　倒是抓到旁边一对，在悄悄比c。 　　赵老师现在就是对童瑶挺感兴趣的。 　　就像狼外婆看见了小红帽。 　　他拨开了老胡，再次闯进童瑶的视野内“童瑶同学，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实验班？” 　　老胡“！！！” 　　老胡炸了，当面抢人就很过分。 　　他们班好不容易有了个好苗苗，好苗苗还能带着林妄洲进步，他怎么可能愿意拱手让人。 　　实验班了不起啊？实验班也不能抢他的学生。 　　赵老师没理会老胡的白眼，只对着童瑶继续道“实验班学习环境好，师资力量也强一些。” 　　他循循善诱。 　　童瑶没吭声，黑眸闪了下。 　　老胡捕捉到这点，吓得赶紧给林妄洲使眼色，老赵太损了，居然利诱，而且这种诱惑，老实讲，对成绩好的学生极具吸引力，他就怕童瑶听到这儿动摇了。 　　林妄洲往童瑶边上一站，肩膀轻微撞了她一下，童瑶仰起脸，明眸微亮，冲着他浅浅地笑了下。 　　笑容明艳，他忽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挑唇替她回答“她不去。” 　　老胡兴奋地搓手手干得漂亮！ 　　哪知他一答，赵老师和蔼可亲的表情瞬间就敛了去，他瞪眼“我没有问你啊。” 　　“我问的是童瑶同学。”语气霎时柔和了下来。 　　静默了片刻，童瑶摇了摇头，婉拒“我们国际四班也挺好的。” 　　多好的学生啊！老胡感动极了！ 　　赵老师颇为遗憾的撇嘴。 　　过了会儿，他又想起了什么。 　　瞬间摆出了教导主任式的威严。 　　那利箭般的凛冽的眼神嗖嗖嗖地往林妄洲和童瑶身上刮，主要还是林妄洲身上。 　　“你们俩……” 　　他有所怀疑，意有所指。 　　林妄洲听懂了年级主任的话外音，他看了眼尚且还在状况外的童瑶，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两个人镇定自若，赵老师反而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可能，刚刚这俩孩子心照不宣的对望只是他的错觉吧！错觉归错觉，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的实验一班难道不比国际四班好？ 　　国际四班不是每周例会上重点批评对象吗？ 　　想到这，赵老师颇意味深长地睨了老胡一眼。 　　老胡迅速躲开视线，老胡不知道，老胡只敢肯定，下周例会，他肯定要听表扬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赵老师“请进。” 　　门被推开，傅景睿抱着一大摞试卷走了进来。 　　赵老师在看到傅景睿的瞬间，就骄傲地扬起了嘴角，几秒后，又重燃起了抢人的希望。 　　“也别那么快决定，回去好好想想。” 　　顿了顿，接着对童瑶道“你看看，我们班的男生也是又高又帅还优秀的。” 　　话音一落，空气凝固，尴尬蔓延。 　　童瑶往后退了两步“……” 　　林妄洲下意识地看向刚进这办公室的男生。 　　傅景睿手一抖，险些把试卷撒到地上。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第49章 【十更】 第二节课下课后, 不知怎地, 林妄洲因为联考作弊被年级主任叫走的消息就在高三整栋教学楼里传开了。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实验班的人路过, 嗤笑“三百名开外, 是好？” 　　“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破纪录了吧。”这人挑着他的粗眉,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哔哔个没完。 　　他边上的其他人听着他的吐槽，咽了咽口水, 都不自觉地远离了他, 站在安全区内。 　　“那对你来说, 是不是没考过人家，嫉妒了？”傅景睿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没证据就别给人家乱扣帽子。” 　　闻言, 那人不屑地撇嘴, 心道, 都被年级主任叫走了，这还不叫证据？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内心。 　　傅景睿也懒得看他了, 扯起嘴角“嘶”了声，引起那人的注意后, 昂了昂下巴，指了下他身后的方向。 　　闹腾的走廊忽然间万籁俱寂。 　　林妄洲沉着脸站在楼梯口, 右手扶着墙，手里夹着根还没点燃的烟。 　　那人估计也就敢在林妄洲背后说坏话, 正主来了, 就肉眼可见地慌乱了, 他趁着周围人多, 转过身迅速溜走。 　　四周一阵小声的唏嘘。 　　林妄洲哂笑，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谢了。” 　　傅景睿推了推眼镜“客气。” 　　学校这边也没想到流言会扩大，年级主任虽然对林妄洲阻挠他招募童瑶感到不满，但问题学生如今好不容易愿意往好的一面发展了，他总不能任由那些污言碎语再把林妄洲逼回原点了吧。 　　他必须得为林妄洲做主，这样林妄洲以后的学习积极性就会更上一层楼的！ 　　于是，待学校里只剩下高三的学生后，有关林妄洲的通知就出来了。 　　考场有监控，没作弊。 　　这消息比林妄洲作弊了还令人匪夷所思！ 　　真特么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国际四班不少人都在打量着沉冤得雪的林妄洲。林妄洲慵懒地沉浸在夕阳的照拂下，转着笔，听写单词。 　　大伙儿“……” 　　不是特别能适应林妄洲的改邪归正。 　　“洲哥，我问出来了。”赵朗风风火火地从后门闯入，一屁股坐到位置上，兴致勃勃地准备分享他带回来的消息，“那小子叫陈璟，国际一班的……” 　　“等一下。” 　　及时喝止，赵朗闭了嘴。 　　林妄洲皱眉“让我先把约会拼出来。” 　　赵朗“？？？” 　　赵朗眨眨眼，很无措，他发现自己选择越来越看不懂他洲哥了，窗外晚霞满天。 　　等了一会儿，林妄洲还握着笔在那儿抓耳挠腮。 　　赵朗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童瑶身上。 　　童瑶无辜耸肩“不是我逼的。” 　　她有心帮林妄洲，却让林妄洲的这群朋友们误认为她是能拿捏住林妄洲七寸的大魔王。 　　“那他吃错药了？”赵朗压低声音凑过来问。 　　吃没吃错药童瑶不知道，不过她估计是受刺激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自尊心都挺强的吧！ 　　不过能以此激励自己，倒是出乎童瑶的意料了。 　　童瑶朝着赵朗摇了摇头，侧眸，凝视着林妄洲。 　　这边，林妄洲好不容易才把“约会”拼出了像样的雏形来，也不管是否“缺斤少两”“偷梁换柱”，就把听写本递给了童瑶，让童瑶核对正确率。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赵朗“行了，你接着说。” 　　赵朗扬起唇角，幸灾乐祸“其实也没什么，就那陈璟暗恋的对象，喜欢的是你。” 　　林妄洲“……” 　　嘛的，无妄之灾。 　　他侧眸瞥了眼童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在童瑶的表情里看到了惊叹号。 　　“他也真够小肚鸡肠的，就因为这事儿，背地里说了你不少坏话，这次你成绩突飞猛进，在他眼里倒成了抹黑你的把柄了。”说到这，赵朗不屑地呵了声“他要硬气点也就算了，我和李楠臣一起去找他，都还没放几句狠话呢，就自己全交代了。” 　　“不过话说回来，洲哥你出去一趟，在我们苍桦的人气依旧不减当年啊。”赵朗猥琐地嘿嘿嘿笑。 　　童瑶批改完照例在后面附字错的每个抄写二十遍。 　　将听写本抵还给林妄洲后，她双手托腮，看向赵朗，感兴趣地“他在学校人气很高？” 　　“哎哟学霸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赵朗猛然站起，骄傲地挺起胸膛，抑扬顿挫地开始歌颂社会他洲哥“我洲哥在我们苍桦，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的校草啊。” 　　闻言，童瑶侧过脸眯着眼细细打量了林妄洲片刻，若有所思了半晌，才点头应和“瞧着也是。” 　　林妄洲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太特么羞耻了，他抽了本书砸到赵朗身上“给劳资闭嘴。” 　　赵朗“还挺羞涩。” 　　童瑶眉眼弯弯“确实。” 　　还在，这话说完，赵朗就识时务地适可而止了，也容不得他不适可而止，他要是再闹下去，估计能被林妄洲剥层皮，他讨好地笑了两声，抱着书，又坐下。 　　“要找陈璟麻烦吗？” 　　言外之意，要去堵他揍他吗？ 　　林妄洲扯起嘴角，恶劣地笑了笑“当然。” 　　跟刚刚为了个单词绞尽脑汁的判若两人。 　　童瑶“……” 　　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早去得也早。 　　晚饭后，天边的夜幕已经渐渐拉下，呈现了神神秘秘的淡紫色。 　　篮球场上还有篮球击打地面的声响。 　　以及看客们的欢呼声。 　　林倩待在家里实在是心虚，翻来覆去就想着她奶奶说的她学业压力太大，再加上又看到了她爸给她发来的成绩榜，双重刺激下，让她万分羞愧。 　　于是，她果断来上晚自习了。 　　路过食堂，她碰见了刚吃完晚饭的她妈童瑶。 　　林倩立即眉开眼笑，像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兴冲冲地跑过去，蒙住她妈的眼“猜猜我是谁？” 　　连掐着嗓子变变声都不知道。 　　童瑶扶着她的胳膊，无奈地叹气“你感冒好了？” 　　“差不多了。”林倩吸了吸鼻子。 　　反应慢了半拍，放下手“嗨呀，你猜出来了啊！” 　　这也太让她没有游戏体验感了。 　　她撇撇嘴，转瞬，又左顾右盼地往四周环顾了两圈，惊奇地咦了声，“我爸呢？” 　　童瑶这会儿一听到林倩喊爸就怵得慌。 　　一是因为被她前天晚上的扒拉着的撒娇喊妈妈给吓到了，她尚且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二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回答这个问题，难道实事求是地说他林妄洲去跟人打架去了？ 　　想到林妄洲为了继续当林倩的老父亲，废寝忘食求进步的模样，童瑶顿时责任心爆棚，觉得自己有义务在林倩面前维护林妄洲高大伟岸的形象。 　　那个少年，知道林倩的父母冷落甚至忘记了她。 　　所以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予林倩最可贵的温暖。 　　“不知道哎。”童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林倩皱眉“他没跟你一块儿吃饭吗？” 　　童瑶眨眨眼“吃了啊，吃完了他有事就跟赵朗他们先走了。” 　　这倒也正常，林倩点点头，不再追问。 　　可安静了不到两秒，她又开始话痨起来，苦着脸叙述着这两天她一个人在家有多可怜多无聊，还说林妄洲惨无人道地把成绩发给她看成心不让她好过。 　　童瑶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脑袋。 　　说话间的功夫，她们就走到了教学楼，踩上楼梯，慢悠悠地回了教室。 　　林倩先回了座位，把书包放下。 　　趁着她不在眼前晃悠的间隙，童瑶赶紧掏出手机，给林妄洲发了个短信。 　　短信内容再简单不过。 　　童瑶你闺女回学校了。 　　学校西边的小树林里。 　　人，赵朗还没有带来，林妄洲懒洋洋地靠着树干在那儿等，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弹了下夹在手指间的烟，烟灰飘落在地，下一秒，兜里的手机嗤地振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眉梢往上一挑。 　　三四分钟后，赵朗押着陈璟过来了，陈璟瑟瑟缩缩畏首畏尾的，刚走上前，就被赵朗猛地往前一推，踹了他膝盖弯一脚，陈璟踉跄了两步，差点跪在林妄洲面前。 　　赵朗“单挑还是群殴，洲哥你发话。” 　　林妄洲扫了赵朗一眼，嗤笑道“就他这小身板，单挑也不够挑的，群殴嘛，啧，就怕你们下手没个轻重，直接把人打残了。” 　　季淮南双手插兜站在角落里低笑。 　　陈璟结结巴巴“我告诉你们，别乱…乱来啊，我，我会喊老师的。” 　　听到这话，赵朗直接笑喷了，“哟哟，我好怕哦。” 　　“小学生吗？”他走上前推了下陈璟的肩膀。 　　说完，又觉得自己喧宾夺主了，立即半侧过身，给林妄洲让出条道儿来。 　　林妄洲勾着唇角，阴森森地笑。 　　笑到陈璟腿肚子打颤，这才走近了伸手弹走陈璟领子上的落叶，“放心，我没那么凶残。” 　　“像你这种人还不值得我动拳头。” 　　赵朗“？？？” 　　不是，哥，半个小时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天色渐暗，月光拨开云雾，倾洒而下。 　　晚自修的预备铃打响。 　　林妄洲依旧云淡风轻“这次叫你出来呢，是想告诉你，劳资没作弊还甩你五十多名，你说气不气？” 　　季淮南“……” 　　赵朗“？”啥玩意儿？ 　　陈璟“……”好气哦。 　　说完，他不理会他们的反应，扯下披在肩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赵朗不明所以地看看季淮南，季淮南耸耸肩，跟着离开，就剩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回神后，狠狠地瞪了陈璟一眼，啐地一声“算你小子走运。” 　　他小跑跟上去“不是洲哥，你不打了啊？” 　　“嗯。” 　　“为啥？” 　　林妄洲脚步一顿，抬眼“省得这长舌妇明天到处在学校说我打他，败坏劳资名声。” 　　赵朗“……” 　　赵朗心道你有什么名声好败坏的！ 　　“还有。” 　　“嗯？” 　　林妄洲抿了抿唇，真假参半地解释说“明天家长会，可不能因为打架斗殴连累你们挨骂。” 　　赵朗“嗷呜”一声，感动哭了，他洲哥从始至终都是为他们着想的洲哥，有洲哥这样的兄弟，他此生无憾。 　　月色皎洁，教学楼里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哽咽，赵朗勾住林妄洲的肩“挨骂就挨骂了，没什么好怕的。” 　　林妄洲“……” 　　赵朗“我们同甘共苦！” 　　季淮南抬起手摁了摁突突跳的额头“傻逼。” 　　“你怎么还骂人呢？”赵朗怒目而视。 　　季淮南“信不信，以妄洲这次的成绩，林叔叔许阿姨肯定对他和颜悦色关怀备至。” 　　“至于你。”他哂笑“打不打架都得挨骂。” 　　赵朗“……” 　　上课铃正式打响。 　　他们几个踩着铃声回到了教室。 　　林妄洲拳头握地“嘎吱”响，瞥见霸占他座位和童瑶唠嗑的林倩后，他心想当爸爸好难！ 　　当了爸爸要在各方面以身作则，都不能好好打架了。 　　啧。 　　真特么的难。 第50章 　　这会儿坐班老师还没有来, 教室里闹哄哄的。 　　林妄洲一行人刚从后门踏进来, 交头接耳的同学瞬间挺直腰杆正襟危坐，细细碎碎的声响也犹如被台风过境带走了般, 倏地，鸦雀无声。 　　大佬现在是老胡的左膀右臂了，不敢吵不敢吵。 　　赵朗勾着季淮南的肩憋着笑。 　　值周老师从窗口一晃而过, 看到难得遵守纪律的国际四班, 惊讶地倒退回来，多看了两眼。 　　簌簌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 　　林倩裹着围巾扒在童瑶胳膊上侃侃而谈, 童瑶倒也顺着她, 一边在草稿纸上列方程式，一边竖着耳朵听林倩在絮絮叨叨，时不时地还点头“嗯嗯”几句应和她两声。 　　呜呜呜。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她妈妈现在对她真的是太温柔太有耐心了。 　　林倩忽然有点不想离开这儿了，瞧见她爸过来时，她先是眼睛一亮，转瞬，又立马可怜巴巴地望着林妄洲，双手合十“晚自习我们俩换座位吧！” 　　闻言，童瑶虎躯一震。 　　她不敢去看林倩，怕林倩看见她眼底的“求放过”会伤心难过, 她只能低着头，揪着草稿纸的页脚。 　　林妄洲扯起嘴角, 呵了声。 　　看脸色, 就知道没有那么好说话。 　　真当爸爸是机器猫了？有求必应？ 　　“不换。” 　　林倩笑容瞬间僵住“！” 　　“爸爸。” 　　“叫爷爷也没用。” 　　“……” 　　林妄洲懒地去看林倩故作委屈试图卖惨的表情, 二话不说提起她的连衣帽把她往外拽，林倩吓了一跳，赶紧手脚并用地抱住课桌，动作实在太大，把堆在桌上的书都推倒在地，书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瞬间引得前排其他同学转过头来看。 　　“松手。”林妄洲面无表情。 　　林倩咬紧牙关“不松。” 　　赵朗看得欢喜，坐在自己桌上叽叽叽地笑。 　　林倩扭头“除非你告诉我不换的原因。” 　　林妄洲挑眉，“因为我要学习。” 　　林倩“……” 　　她侧眸，小眼神飕飕地往童瑶身上瞥，倒是也能理解她爸的学习需要一位军师，但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拱手相让，她撇撇嘴，哼哼唧唧“我那位置更好，遇到不会做的直接问老师就行了。” 　　“我问你妈……” 　　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 　　林妄洲下意识地望向童瑶笔挺的后背，又把脏话给咽了下去。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 　　嘛的，现在连说脏话都要再三斟酌了。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就这样瞪着眼杠上了。 　　两分钟后，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知道谁喊了句“刘老师来了”，童瑶眨眨眼，看不下去，慢悠悠地举起手“要不然，我坐前面去？” 　　话音刚落，就被林妄洲摁住了肩膀，“不是说今天要给我讲函数？” 　　言外之意，你坐前面去谁给我讲？ 　　童瑶抿抿唇，下一秒，又被林倩握住了手“你可不能走，我是要跟你坐一块儿，可不是为了这个座位。” 　　林妄洲不屑地“嘁”了声。 　　童瑶“……” 　　人气真高，她还真是受宠若惊！ 　　好在，僵持到化学老师进教室前，林妄洲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先妥协了。 　　他唇角弯了下，笑得不怀好意。 　　“这样吧，明天跟你换。” 　　林倩丝毫没有怀疑他，眼眸亮晶晶“真的？” 　　林妄洲挑眉“当然。” 　　“那行。”听到她爸的口头保证，她也不需要林妄洲亲手把她拖走了，直接抬手拍掉林妄洲的手，然后蹲下把书捡起来后，就干脆利落地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 　　林倩走后，林妄洲总算入了座。 　　他弯着腰扣扣搜搜地在抽屉里搜罗了半天，总算找到了被他随便一塞的数学书。 　　把课本往桌上一甩，林妄洲气焰嚣张“来，开始，劳资下次要进前三百。” 　　童瑶“……” 　　时刻注意着后面动静的赵朗忍不住说“然后下次再找陈璟时，说自己高他一百多名，再问他气不气吗？” 　　他说完自个儿还止不住地乐，乐够了，又顶着林妄洲要把他杀了的眼神，不知死活地跟童瑶详细叙述了林妄洲在把陈璟叫到小树林后的所作所为。 　　童瑶听了笑弯了眼。 　　时不时地侧眸瞅林妄洲几下，“噗嗤。” 　　林妄洲“……” 　　他特么的不要面子的吗？ 　　臊是真臊得慌。 　　林妄洲没忍住，眼刀子往赵朗身上刮，过了会儿，直接起身，伸出手把赵朗的脑袋往回按。 　　“就你逼话多。” 　　赵朗举起手，连连求饶“洲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动静太大，引得讲台上的化学老师侧目。 　　刘老师咳了声，警告似的瞪了他们这边一眼，林妄洲这才松了手，慢条斯理地坐回到板凳上。 　　顺带着，手搭在桌上敲了敲，他倏地集中精神，绷着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别听他瞎说。” 　　“嗯。”童瑶笑吟吟地点点头。 　　一看就不相信他的话，林妄洲颇为头疼地“啧”了下。 　　转瞬，又听见童瑶语重心长道“你也别跟甩在你后面的人比，你要往前看。” 　　哎哟，这话有意思了。 　　林妄洲转了转笔，单手托腮“那跟谁比？” 　　他瞥她一眼，揶揄道“你吗？” 　　话落，童瑶非常不客气地“你又在做梦了。” 　　林妄洲“……” 　　“呵。”他抿抿唇，笑了。 　　家长会安排在星期六的下午。 　　午饭结束后，各班就开始忙进忙出，又是去学校超市买茶叶买一次性茶杯，又是贡献出自己的热水壶去灌热水的，国际四班，班长还在讲台上，调试投影仪。 　　今天多云，气温比昨天还要低些。 　　有不少同学已经到校门口等待自己的家长了。 　　童瑶也没有亲人在这边，就帮着其他班干部打扫了教室里的卫生。 　　林倩麻木地站在教学楼下的排名榜前，在线羞愧。 　　差是真的差，除了英语其他的压根就没法看，但下次还敢。 　　怪她，以前基础没打好。 　　几屡阳光透过来，刚好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它缓缓往上爬，爬到了她的眉梢头。 　　再看看她爸的排名，她枯了。 　　本来不相上下，如今相距甚远。 　　至于她妈妈…，不需要看，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她考了多少。 　　不远处还有其他校友的嬉闹声。 　　她垂下眼，低低地叹了声气。 　　林妄洲胳膊夹着篮球从楼梯走下来，瞧见林倩的背影后，下巴一抬，挑唇“站那儿干嘛呢？赶紧去迎接你爷爷奶奶。” 　　林倩怨念地瞪了她爸两眼，哐哐撞墙捂住脸。 　　“我没脸见他们。” 　　林妄洲“……” 　　这可真是巧了，他现在能在他爸妈面前摇头摆尾耀武扬威。 　　进步了可真爽！ 　　腰杆笔直的林妄洲扬了扬眉，下一瞬，把篮球丢给站在他后面的季淮南，扭头又冲着林倩不羁道“行了，你先回教室，人我去接。” 　　这次家长会老胡是很认真很严肃的。 　　一学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在高三的日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挂在教室前面的高考倒计时的牌上也已经是数字2开头的三位数了。 　　六校联考他们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趁着这势头正足的时刻，他想着，更要让家长们也参与进来，给予这群青春洋溢的孩子们最直接的鼓励。 　　办公室里，老胡写下有关这次家长会的开会内容。 　　其中一则重点表扬林妄洲同学。 　　此时，即将被老师重点表扬的林妄洲舍下了他的兄弟们，来到了校门口，接到了他爸妈。 　　林晔东和许穗是一块来的，家里三个孩子在一个班，来一位家长也不好。 　　林妄洲的联考成绩林晔东是早就知道的，成绩刚出来时，他们的班主任就给他打了电话，说了林妄洲从遂溪回来后的表现，课堂上的课堂下的能说的都说了，顺带着还提了下童瑶，说林妄洲这次进步那么大，很大一方面是童瑶的功劳。 　　这事儿他们班主任不提，他也知道。 　　林晔东挺欣慰挺高兴的。 　　这会儿见到了儿子，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你小子现在可以啊。” 　　林妄洲领着他们往教学楼方向走，听到这话，忍不住抱了拳，笑道“一般一般。” 　　“你还挺骄傲。” 　　“可不是。” 　　许穗弯了眼，踢他一脚。 　　家长会两点开始。 　　现在是一点四十五分。 　　国际四班已经有不少家长在了，热闹得很，林妄洲他们到的时候，林倩正趴在桌子上自怨自艾。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嘴里默念着“爷爷奶奶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看不见是不可能看不见的。 　　许穗第一眼就瞧见了林倩，坐在讲台边上弯着腰哆哆嗦嗦的，知道她没考好，也差不多了解她的水平了，他们也不强求，好歹，儿子的成绩提上来了。 　　做人要知足。 　　孙女的学业让该操心的人操心去。 　　她斜眼瞥了瞥林妄洲。 　　踱步走上前，绕着过道过去，走到一半，被林妄洲拉住“妈，你坐童瑶的位置吧。” 　　许穗“？” 　　童瑶这会儿不在教室里，环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僵持了半晌，许穗挑眉“倩倩那儿呢？” 　　林妄洲低低地笑了下“我去。” 　　语气怎么听怎么恶劣。 　　午休课的下课铃声打响，林妄洲慢条斯理地走到第一排，站在过道上，耷拉着眼，睨了林倩好半天，林倩察觉到有阴影挡住她，但她依旧动也不动。 　　只要没人叫她，她就装聋作哑。 　　林妄洲“嗤”地一声，抬脚踢踢她的蹬腿，“喂。” 　　是熟悉的声音，林倩舔舔唇，仰起头。 　　林妄洲神色自若，嘴角噙着笑“我来履行承诺了。” 　　啥玩意儿？？？ 　　林倩有点恍惚，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瞪圆了眼睛瞅着她爸。 　　阳光悄悄爬上楼，跳进窗台，落到教室里。 　　林妄洲拽着她帽子上的兔耳朵，倏地，咧嘴轻笑“昨天说了，今天会跟你换座位。” 　　林倩“……” 　　林倩迅速推开林妄洲，目光落在已经入座的她爷爷林晔东和她奶奶许穗身上，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抿着唇沉淀了好半晌，眼底冒火，恼羞成怒“你怎么可以这样！” 　　爸爸，你这样很过分！ 　　过不过分林妄洲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挺高兴，他放开她那兔子耳朵，单手撑着桌面，侧头“赶紧起开。” 　　林倩“我不，凭什么。” 　　林妄洲笑“爸爸来给你开家长会了。”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林倩战败“……” 　　气愤起身，紧随大流，站到了教室后排。 　　待童瑶拿着拖把从教室后门进来，林倩直接跑过来抱住她，假模假样地嘤嘤嘤了起来。 　　童瑶“？？？” 　　童瑶侧眸看了下自己的座位，瞧见坐着许阿姨后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向讲台方向。 　　林倩的位置上，林妄洲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 　　也就是说，林倩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来参加家长会。 　　也难怪她要嘤嘤嘤了。 　　童瑶有些心疼，轻轻拍了拍林倩的背。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就在这时，林倩忽然小声跟她抱怨“瑶瑶，我跟你说啊，我爸他就是个王八蛋。” 　　老实讲，听到这话的童瑶迟疑了，她推开林倩，瞅了林倩好半晌，随后，下意识地问“哪个爸？” 　　林倩立即露出“还能是哪个爸”的表情，一把夺过童瑶手上的拖把，扔到放置区，继而又迅速转身回来，气呼呼道“林妄洲啊。” 　　童瑶“……哈？” 第51章 　　上课铃打响。 　　吵闹的教室倏地安静下来, 童瑶蹙眉, 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满腹委屈又生着闷气的林倩，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很想问在这种时候, 不是更应该对不来参加自己家长会的亲爸感到不满的吗？ 　　惨还是林妄洲惨！ 　　童瑶侧眸望向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要给林倩开家长会的林妄洲，啧，既同情他, 又觉得十分好笑。 　　她弯了弯唇, 伸手搂住林倩的肩，安抚性地拍了拍。 　　“哼, 他就是王八蛋。”林倩对林妄洲骗她抢她位置的行为耿耿于怀, 骂了两遍又不解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要气死了。 　　她明明是打算在晚自习时换座位然后和她妈妈坐在一起的啊。 　　童瑶笑起来，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气归气，也别骂自己呀。” 　　林倩擤鼻涕的动作一顿“？” 　　我特么骂自己了吗？她好气哦！ 　　国际四班这次总算摆脱了平均分倒数的命运，扬眉吐气了一回，老胡腰板儿笔直地站在讲台上，乐呵呵地操控着鼠标把t放给在座的家长们看。 　　一边放一边讲着联考成绩的具体情况。 　　“这次我要着重表扬我们班的林妄洲同学，很多成绩不是特别好的同学都以为高三再努力太晚了然后索性就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在学校，我跟各位家长说，这种想法是错的，只要你愿意努力愿意上进, 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这是林妄洲同学本学期的成绩波动图，大家可以看一下, 最后这一点就是这次联考, 联考前他的刻苦, 班里很多同学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说，别用成绩否定自己，你没试着去认真，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 　　老胡给在座的家长灌了好大一口鸡汤。 　　林妄洲抽着嘴角，如坐针毡。 　　他本来还挺严肃的，像是要给林倩开家长会的样子，这会儿，恨不得把头塞进抽屉里。 　　嘛的，真羞耻！ 　　林倩快要笑疯了，她现在半点委屈都没有了，她好开心啊，兴奋到拽着童瑶的手臂摇个不停。 　　仰起笑脸，澄澈的眸子里全是揶揄的光。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就是他抢我座位的后果。”她握紧了拳头。 　　童瑶“……” 　　外面的阳光渐渐变得刺眼了起来，跑进教室，落在黑板、幕布上，反了光。 　　坐在窗边的家长及时把窗帘拉上，霎时，教室里就暗了下来，赵朗的妈妈把赵朗招呼过来，指着成绩单，数落了他几句，“你看看人家林妄洲，再看看你。” 　　赵朗撇撇嘴，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地“嗯”了两声。 　　老胡自己讲嗨了，颇有一种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他伸长了脖子往后望“林妄洲呢？林妄洲在哪儿？” 　　“赶紧上来跟大家分享分享你的学习经验。” 　　站在教室后面以及过道里的同学们立即鼓掌起哄。 　　“……”林妄洲面无表情，逐渐冷漠，在老胡话音刚落的刹那，及时抽了本书把自己的脸挡上。 　　我他妈分享个屁！ 　　赵朗刚被他妈教育过，现在正对别人家的孩子很是不爽，于是仗着自己和林妄洲关系不错，果断举了手“老师啊，林妄洲不是就在你右手边吗？” 　　林妄洲“！” 　　猛然抬起头，闻声望去，怒目而视赵朗，你特么找死吧！ 　　下一秒，被老胡摁住了肩膀。 　　老胡见林妄洲坐在这么前面，欣慰地不得了，一脸“你果然在不断变好都知道凑这么前面来听我说话”的表情，“原来你在这儿啊，来，说说吧。” 　　林妄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倩扶着童瑶，笑得前俯后仰。 　　她对她爸幸灾乐祸了个彻底，“好惨好惨。” 　　“但还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童瑶抿了抿唇，抬眸，瞧见林妄洲黑着脸硬着头皮站起来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轻轻笑出了声。 　　林倩“我爸也是自作自受。” 　　童瑶“？” 　　林倩嘻嘻笑，漫不经心道“谁让他拿爸爸给闺女开家长会是天经地义的理由威胁我的。” 　　她说得太自然了，就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嗯。”童瑶有些迟疑地应了林倩一声后，侧过脸，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瞧。 　　今天的家长会成了林妄洲学生生涯中的黑历史。 　　盯着林晔东和许穗“我们为你感到骄傲”的目光，林妄洲更是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家长会结束后，家长们都离校后，林倩、赵朗以及平时不太爱凑热闹的季淮南组团对他发起立体回声嘲笑了。 　　真特么的蛋疼！ 　　赵朗更是学他学了个入木三分，神色淡淡地“哦，少说话多看书。” 　　“洲哥，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哈哈哈哈。” 　　季淮南转着书，也勾着唇浅笑。 　　林倩最有恃无恐，她就是笑到最后笑不出来了，也要坚持拿本子卷成喇叭发出“哈哈哈哈”声。 　　都是群笑点极低的人，黄昏时分的风又冷了几度，操场上，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林妄洲望着窗外的风景失了会儿神，转瞬，猛然回头，抬眼，眯着眼紧盯着林倩，他冷嗤“林倩，你好好想想跟爸爸的差距。” 　　“！”笑声戛然而止。 　　瞥见林妄洲“考那么点分你好意思吗”的眼神，林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剩下的话都不用多说，赶快夹紧尾巴跑路，跑回了自己座位。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童瑶拧上瓶盖，挑眉，意有所指“她还真怕你。” 　　身为父亲的这点威严他还是有的，林妄洲绷着脸，勾唇“嗯哼。” 　　……… 　　…… 　　星期日下午，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返校。 　　高三的则补课补到下午三点四十分，剩下的时间学校是允许他们出校园买点水果或者学习用品的，只要在晚自修前回来即可。 　　下课铃一打响，林妄洲就被赵朗和季淮南架走了，他们还在拿林妄洲在家长会上受表扬的事情说事儿，逼着他出去请他们喝奶茶吃烧烤。 　　林倩最惨，课上打瞌睡，下课后被数学老师带走了。 　　“你去吗？”林妄洲离开座位前敲了敲童瑶的桌子。 　　童瑶愣了愣，缓缓地从题海里抬起头来，随即指了指桌上的试卷，摇了摇头。 　　他们也不勉强，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教室。 　　和逐渐萧条的树木相反，这个时间段的学校看起来生机勃勃，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童瑶写了会儿题，就被走廊里的吵闹声闹到头疼，她收起试卷，拖着腮，望向窗外。 　　不经意间耷拉下眼，看见被林妄洲大喇喇摊在桌上的练习册，以前都是空白的，现在被填地满满当当，旁边订正的红色字迹鲜艳艳的。 　　练习册上的都是基础题。 　　基础题用来巩固知识点，要有所提升的话，还是得选高考模拟冲刺卷。 　　童瑶抿着嘴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背上了空书包，起身拉开椅子，出去了。 　　街上的学生还是比较多，各式各样的店铺都在趁机做生意，其中，煎饼烧烤类的小吃生意最好。 　　童瑶目光没有往其他地方瞟，疾步前行，直奔书店。 　　书店还要绕一绕，拐过巷子才道。 　　学生返校，附近那些吊儿郎当的混混也都出没了，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驼着背靠在墙边，还时不时地抽口烟吞云吐雾的。 　　去书店的路上倒也还好，只是出来时，路边就有几声讨人厌的口哨声。 　　童瑶蹙了蹙眉，下一瞬，就被三个人堵住了去路。 　　她年龄小，长得也小也乖，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就是特别好欺负的那种。 　　中间那个男生掏出手机，另一只手撩了下头发，摆了个他自认为是最帅的姿势“同学，加个微信呗。” 　　童瑶“……” 　　好恶俗。 　　微信是不可能加的！ 　　等待从天而降的少年来英雄救美也不切实际，童瑶绷着脸，没什么表情，“同学，我是苍桦的老师。” 　　刺猬头“啥？” 　　沉默半晌，刺猬头反应过来，“这玩笑好玩儿？” 　　童瑶并不搭理他，只蹙着眉，啧了声，“看来苍桦校外巡视工作做得不好啊，居然能让你们钻空子欺负到我们苍桦学子的份儿上了。” 　　她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幸亏今天没穿校服！ 　　但这话撑不了多久，她很明白，童瑶直视着他们，凌厉的目光中自带威严。 　　几秒后，她掏出手机“这情况我必须得跟教导主任反应。”摸出来的手机是林倩的，被数学老师叫去前林倩塞到她背包里的，密码童瑶也知道，她解锁，点进联系人。 　　“爸爸”两个字，置顶。 　　“妈妈”两个字，紧随其后。 　　她拨通了“爸爸”的号码。 　　“哦，我爸就是苍桦的教导主任。” 　　刺猬头“……” 　　刺猬头他们仨看起来挺狂的，并不惧怕童瑶的这一系列操作，他们甚至还是那种“演演演继续演我看你能不能把你们学校教导主任叫出来”的神态。 　　其实这样也好，总比一言不合就抢手机来的好。 　　刺猬头在等着童瑶把戏演砸，而童瑶静下来后则在怀疑刺猬头他们仨的智商。 　　刺猬头勾着他兄弟的肩“哎哟，我还真的很想看看苍桦的教导主任长什么样呢。” 　　他的俩兄弟立即点头附和。 　　童瑶“……” 　　这几个混混，不太聪明的样子。 　　电话接通了。 　　“林倩？”是林妄洲的声音。 　　童瑶暗自松了口气“是我，爸爸。” 　　林妄洲“……” 　　不等林妄洲有所反应，她又立即开口道“爸爸，我对苍桦很失望，学校外面怎么都是混混，我出来给学生买辅导书，巷子里全是吹口哨的。” 　　“您赶紧过来处理一下吧，我在书店这边已经抓到三个外校的了。”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刺猬头的小弟一号“叫外援？” 　　演戏要演全套，童瑶继续嘴硬“等我们学校教导主任过来吧。” 　　斜阳从过巷子，静静到落在墙上。 　　童瑶瞧见过往的人，心不在焉地想其实大白天的，这事儿喊一嗓子就能顺利解决了。 　　她为自己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感到懊恼。 　　她懊恼地鼓着腮帮子的模样落在刺猬头眼里，刺猬头笑了，合着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呗，也挺可爱的啊。 　　他俯身，冲着童瑶“诶”了声。 　　“知道吗？遇见事情喊爸爸来解决是小学生行为。” 　　言外之意，我根本不相信你是老师。 　　“别那么小气，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刺猬头挑着唇轻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爸是教导主任我也不怕，你们苍桦，除了高三那个叫林妄洲的，我还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我听说，他最近改洗心革面了啊，啧啧，真是可惜了。” 　　他身后，林妄洲捏扁了空了的可乐罐，懒懒道“噢？是吗？” 　　刺猬头和他的小弟们“……” 　　反派死于话多，也死于“人质”谎话连篇。 　　“人质”童瑶眼睛一亮。 　　这会儿别说林倩了，她都想跪下来喊林妄洲爸爸了。 第52章 【二更 】 　　黄昏时分, 晚霞染红了天际线, 晚风夹着成千上万把尖锐的刀子，咻咻地往人脸上刮。 　　小混混们不成气候，不战而败。 　　刺猬头他们毕竟不是那些纹着身过来向学生收“保护费”的, 之前拽得不行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话无非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小姑娘, 小女生嘛, 吓唬吓唬就老实了。他们仨也不是特别喜欢和对手往死里打，而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为了避免自身的伤损，三十六计，打不过就跑。 　　跑过跑，该要的面子还是要的。 　　刺猬头怒气冲冲, 边倒退边伸长了胳膊指着林妄洲骂骂咧咧“你，你, 你给劳资等着。” 　　拿着棍棒砖头姗姗来迟的赵朗和季淮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仨从他们俩身边呼啸而过，活像是身后有猛虎追着他们要吃了他们似的。 　　季淮南的脑袋里缓缓地打出个问号“？” 　　赵朗眨眨眼, 几秒后, 开始捧腹大笑“我他妈？这都是哪个学校来的沙雕？” 　　林妄洲“呵”了一声，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随后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童瑶。 　　童瑶“……” 　　童瑶也很无语, 她原本以为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才化解了这场危机的, 现在看来, 是她想的太美好。 　　全靠对手衬托地还。 　　“啧。”还真有那么几分挫败感。 　　季淮南和赵朗是舍下满桌子烧烤过来帮林妄洲撑场子的, 这会儿见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自然是要赶回去继续吃的，他们瞅着林妄洲和童瑶似乎有话要说，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赵朗拉着季淮南的胳膊往巷子外跑。 　　“喂，你干嘛？” 　　这时候赵朗的自私的吃货本质就全暴露出来了“跑快点，不让他们俩吃。” 　　季淮南“……” 　　童瑶歪着半截身子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眨巴眨巴了眼，冷风灌进脖子，才回过神。 　　有惊无险且无厘头的闹剧结束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长舒一口气，转瞬，又忽然想起了林倩手机里的那些联系人。 　　林倩手机电话簿里存的号码根本没几个，她又把字体设置得很小，基本上所有的联系人滑一下就能一览无余。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赵朗、蒋轩、邱若楠、季淮南、张鹏。 　　没了。 　　这些童瑶也不是有意去看的，还真就是一眼瞟过去，全瞟完了。 　　怎么办？ 　　怪林倩朋友不多吗？ 　　现在已知爸爸是林妄洲。 　　她没有看到“童瑶”或者“瑶瑶”的备注。 　　那么请问，备注里的妈妈是谁？ 　　童瑶蹙着眉眯了眯眼，在她试图继续往更荒谬的地方猜测的时候，林妄洲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又“喂”了声打断她的思考。 　　童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剜了林妄洲一眼。 　　林妄洲挑了挑眉，骚断腿地“哎哟”了声，“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夕阳的余晖下，俊朗的少年勾着嘴角，眉眼带笑。 　　是了，她刚刚还因为他的“从天而降”而激动地想跪下来叫他爸爸呢！ 　　童瑶弯着眼笑了起来。 　　几秒后，她摘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拽出装着辅导书测试卷冲刺卷的窸窸窣窣的塑料袋。 　　“给。”她笑得更甜了。 　　林妄洲微怔，没接“这是什么？” 　　童瑶笑吟吟“第二阶段的辅导书、试卷之类的。” 　　顿了顿，直接把东西往林妄洲怀里一塞，道“我挑选了很久的，都是根据你的实际情况选的。” 　　“对你接下来的补习肯定管用。” 　　林妄洲“…………………” 　　嘛的，不想说话。 　　童瑶快要被他的反应逗得笑死了，怕被他看出来，她捂着嘴偷偷笑。 　　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一小步地往外走。 　　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 　　她笑够了，抿抿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林妄洲的衣摆。 　　林妄洲停下脚步，回头，垂下眼。 　　就见童瑶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棒棒糖，递给他。 　　晶亮的眸子还隐隐闪着光，好似在说奖励你的。 　　林妄洲笑了，他挑了挑眉，接过棒棒糖，放在手里转了两圈，他也不发一言，但童瑶也从他细微的表情中读出来了就拿这个打发我？ 　　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童瑶红了红耳朵，有点不好意思。 　　她仰头看他，咬咬牙，慷慨解囊“你想吃什么，去挑，我给你买单。” 　　“哟，看来你零花钱很多啊。”林妄洲剥开棒棒糖的糖纸，往嘴里一塞，右边的腮帮子迅速被顶地鼓起。 　　他耷拉着眼，站没站相，放荡不羁。 　　童瑶眼眸璀璨，顺着林妄洲的揶揄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还行吧，主要都是我以前的奖学金。” 　　林妄洲“？” 　　靠，过分了啊！ 　　红日慢慢跌落到西边望不见的苍山上，冬天的夜幕来得太快，太阳还没走远，晓月就迫不及待地顶上，金灿灿的光束默不作声地将光秃秃的枝丫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冬天才来不久，春天似乎就在蠢蠢欲动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行。” 　　“我真不客气了？” 　　“嗯。”童瑶咂舌，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墨迹。 　　怕林妄洲接下来真要这样你来我往地展开拉锯战，顿了顿，她说“下次你要是退步了或者没进步，该还的都得给我还回来。” 　　“……”他愣了。 　　过了会儿，哂笑“行啊。” 　　两个人沿着这条街逛了下去。 　　吃吃喝喝中，也没把被老师留下的林倩给忘了，他们吃了什么，就给林倩都带了一份。 　　烧烤摊上，吃饱喝足的赵朗苦等林妄洲来结账。 　　说好的今天他请客的！ 　　骗子！趁机溜之大吉的骗子！ 　　返校途中。 　　林妄洲忽然拉住童瑶的帽子“咦，我突然想起来，我要是退步或者没进步，你也是有责任的。” 　　童瑶“……” 　　哦。 　　六校联考结束后，家长会结束后，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上课阶段。 　　灌入新知识的同时，大家又在自觉地巩固旧知识。 　　正所谓怼话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林妄洲成功被虐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童瑶她为了不担责任，对林妄洲进行了疯狂输出，补课的课时不仅延长了，课程难度也在不断地逐级增加。 　　他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是疯了吧，又敲着笔感慨女生果然不好惹。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居然也就习惯了。 　　童瑶让他主攻数学，说是数学是最能拉分的。 　　当然了，主攻数学，也并不是说要把其他几门扔掉。 　　他只是在数学上花的时间更多些，到后来，也很快证明了，这些多出来的时间，并不是白白浪费的。 　　林妄洲在数学课上越来越不觉得吃力，他甚至不认同班里其他同学说的，女魔头讲的课无聊又枯燥。 　　拿了“通关卡”的他“挺有趣的。” 　　赵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睨着他。 　　班级小测试上，林妄洲的数学成绩又提高了。 　　女魔头很欣慰。 　　以前看林妄洲恨不得用黑板擦拍死他，现在，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和蔼，越来越满意。 　　国际四班的同学都知道，女魔头喜欢在课上叫人回答问题，只要她眼睛一眯，在座的就都是缩头乌龟。 　　但这两个星期不一样了。 　　这两星期挺直腰杆认真听课的林妄洲成了出头鸟。 　　女魔头爱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或者是上去写解题步骤，林妄洲也不见有半点不耐烦，插着裤兜拽拽地起来答了。 　　同学们“……” 　　这特么的是什么魔幻校园剧！ 　　周一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铃打响。 　　学渣们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女魔头在线夸奖林妄洲，林妄洲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臊得慌，千锤百炼过后，脸皮厚度堪比城墙。 　　要说林妄洲，其实也没有突飞猛进到谁与争锋的地步，只能说现在到了中游了，女魔头夸他，也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表扬他的学习态度。 　　“大家要是都像林妄洲同学这般肯刻苦钻研，我们班数学成绩的平均分就不会倒数了。” 　　同学们“……” 　　数学课代表抱紧他的同桌大哭“完蛋，我感觉我的课代表头衔要易主了。” 　　同桌拍拍他的肩，“稳住。” 　　大家伙儿顺着女魔头的话再次看向校霸。 　　校霸林妄洲表情麻木地将脸埋进了臂弯“……” 　　嘛的，小小年纪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当父亲的痛。 　　外面倾盘大雨，雷电交加。 　　北京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暴雨。 　　天昏昏暗的，明明是白天，却搞得像是在夜里。 　　这种天气，大课间的早操肯定是要取消的。 　　同学们都懒得去走廊玩了，就怕被斜雨给淋湿，教室里闹哄哄的，吵作一团。 　　赵朗和季淮南在玩纸上五子棋。 　　林倩搬着凳子来到童瑶这边，靠着教室后边的墙，自动主队在打游戏。 　　就在这时，体育委员从后门飞奔而入，他去上厕所路过别的班时发现有情况，急得直接回来通风报信，“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纪律小组来查手机了。” 　　话音未落，班里又是阵鸡飞狗跳。 　　林倩吓得从椅子上弹起。 　　纪律小组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可是要翻抽屉的。 　　林倩急得在原地转圈，倏地，灵光一闪，她把手机交到林妄洲手上，郑重道“爸爸，拜托你了。” 　　说完，不等林妄洲同意，就咻地一下抱着她的板凳回了座位。 　　假装看书，左顾右盼。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快上课了，啥也没等到。 　　事实上，纪律小组这次是抽检。 　　而最近表现良好的国际四班并没有在他们的抽检列表内。 　　此时。 　　已经好奇了两个多星期的童瑶，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她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手指摩挲着钢化膜，须臾，又眯着眼犹犹豫豫地看向林妄洲。 　　闪电打亮了外面的天空。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林妄洲有所感知，扭头看她“？” 　　“怎么了？”他挑起眉问。 　　紧接着惊雷滚滚，吓得童瑶咽了咽口水。 　　闹腾的教室里，似乎就他们这儿格外安静。 　　童瑶握了握拳，打定主意，猛然凑上去，直视着林妄洲“林倩的手机还在你这儿吧？” 　　林妄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有问有答地点了头“对啊。” 　　“拿出来。” 　　“？” 　　他皱了皱眉，没忍住“这不好吧？” 　　这手机虽然是他的，但他也不会这么没道德地去查看林倩的啊。 　　林妄洲是拒绝的。 　　童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赶紧解释“哎哟，你先拿出来，我不看她。” 　　“真的？” 　　“真的。”她举手发誓。 　　随后，在林妄洲拿出林倩的手机的瞬间，童瑶拨通了林倩的手机号。 　　两秒后，屏幕亮起。 　　童瑶再次凑过去，低着头。 　　林妄洲也好奇地耷拉着眼。 　　屏幕上，来电显示。 　　是大写加粗的—— 　　“妈妈” 　　怎么说呢，似乎是意料之中。 　　童瑶了然于胸地挂了电话，侧眸，对上林妄洲的眼，她挑了挑眉，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单刀直入地说“别告诉我说这是c粉。” 　　林妄洲“……” 第53章 　　之后几天，林妄洲就像是被童瑶踩了尾巴似的, 只要童瑶稍稍侧眸瞥向他打量他, 他就跳起脚扯上书迅速躲开她的视线。 　　童瑶不解, 想着自己那天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物理课结束后, 她不经意间扫到她, 他居然又躲。 　　莫名其妙。 　　童瑶撇嘴, 神色复杂地蹙了蹙眉, 须臾, 拖着椅子往他那边移了移，伸长了脖子带着探究和审视凑近他。 　　结果，眼瞅着还有很大段距离呢，林妄洲意识到自己避无可避, 瞬间, 整个人就跟烧开了的开水似的。 　　咻地一下, 面红耳赤。 　　童瑶眨眨眼“？” 　　上课还是有认真听的, 课堂上的行为举止没有故态复萌，只是有问题了，他都不问她了。 　　他就把不会的全攒着，攒到课后，气势汹汹地去问班长，把班长吓得够呛，还以为大佬挥着拳头要揍他呢。 　　班长握着笔瑟瑟发抖地在草稿纸上验算, 都仔仔细细地讲了三遍了, 大佬还是没听懂, 他也很绝望啊，他要哭了，第四遍讲完，老班长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要不你还是去问童瑶同学吧？” 　　闻言，林妄洲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子飞过来，“啧，让你教你就教，哪儿那么多废话？” 　　班长“……” 　　呜呜呜救命！再这样下去他就要秃头了！ 　　林妄洲也不想为难班长，为难班长，简直就是在为难他自己，可是他也没办法，他被童瑶惊人的观察力给吓到了，之前他怀疑归怀疑，只要不动声色，其实并不影响他在日常生活中和童瑶的相处，但可怕就怕在童瑶脑洞大开延伸出了真相，这种时候，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的情况了，啧，简直赤裸裸到让人觉得羞耻。 　　林妄洲脸皮子薄，受不了这种羞耻感。 　　再者，他怕面对童瑶，他怕童瑶又从他的微表情中读出来什么。 　　说到底，也怪林倩。 　　他偷偷摸摸地怀疑了快两个月，没想到，她一个手机备注就锤死了所有。 　　这锤比她发烧了抱着童瑶喊妈妈还要真实。 　　林妄洲坐在其他同学的桌子上，死亡凝视着啥也不知道的林倩，心口呕了口老血。 　　备注“妈妈”，呵，心也真够大的。 　　班长本来就怕林妄洲，他以为自己和林妄洲这辈子都是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哪里知道，是他想当然，现在的这个林妄洲，比那个不爱学习上课睡觉的恐怖一万倍。 　　特么的简直就是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 　　教了他几回后，班长就怕了，平时像钉在座位上的班长如今下课铃一响，就脚下生风溜出了教室。 　　课间十分钟找不到他，上课铃打响他又准时出现。 　　林妄洲“……” 　　痛定思痛，这会儿再想起童瑶，林妄洲觉得，给他补课，她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体育课上，太不容易的童瑶捧着书坐到了树荫底下。 　　林倩怕她孤单，走过来坐到她边上，探头探脑地也要跟她一起看，结果没看几分钟，林倩就睡着了。 　　童瑶哑然失笑，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了挡风。 　　篮球场上，中场休息。 　　赵朗看出了林妄洲打球时状态不太对，他把篮球扔给其他同学，篮球拍在地上，咚咚响着渐行渐远，赵朗走过来，坐到台阶上，伸长了腿“怎么了你？” 　　林妄洲拧紧瓶盖，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还在纠结，不找童瑶补习找班长补习这件事情是他做的，现在班长溜了，他又抹不开面子再回去找童瑶。 　　瞧童瑶的样子，应该是没猜到啊！ 　　他是不是有点太杞人忧天，臊得有点早了？ 　　林妄洲还在发愣，赵朗眼珠子转了转，倒也能猜到他在烦躁什么了，啧啧，爱上学习这匹野马的洲哥可真是阴晴不定，不过好在关键时刻，有他这个兄弟靠得住“是不是因为班长他不肯教您惹您不快了呢？” 　　“埋汰我呢。”还装腔作势您啊您啊您的，林妄洲咬着牙嘶了声，踢他一脚。 　　赵朗抬脚，躲过，叽叽叽地笑。 　　“打我干什么？”赵朗撕下矿泉水瓶上的横条，“我这儿有个靠谱的‘老师’推荐给你，保证比我们班长靠谱。” 　　阳光落在枯黄了叶子的树枝上，悄无声息地穿过叶子间的缝隙，打落下来，染着金黄，映在林妄洲长长的眼睫上。 　　不远处的球场上，打球打出矛盾了。 　　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感觉要打架。 　　体育老师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吹响哨子，指着他们“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林妄洲收回看热闹的视线，懒懒道“谁？” 　　安静了片刻。 　　赵朗掏出手机，找到‘老师’的微信号，拿到林妄洲眼前晃了晃，笑“我现在的室友，实验一班的傅景睿。” 　　林妄洲“……” 　　哦，那个年级第一。 　　补课的事情，赵朗答应帮他问问傅景睿，答应完，又忍不住数落他“我说你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有童瑶给你补不是挺好的吗？” 　　他坐在童瑶前面，偶尔能听见后桌的动静。 　　童瑶在给林妄洲讲题或者是讲知识点时，那是真的有耐性，软软糯糯，不急不缓地引导林妄洲去思考。 　　不是他吹，他每天在这样的环境的熏陶下，他都觉得自己胸有点墨了呢。 　　“哎，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林妄洲无言以对。 　　你说得对！他沉着眼开始反思自己。 　　他不知道，在他有意躲着童瑶，好为林倩的身份打掩护的时候，林倩和童瑶的感情已经再次得到了升华。 　　童瑶想了想，还是没有问林倩号码备注的事儿。 　　但她心里依旧有很多疑问。 　　晚上的晚自修，这回林倩终于得偿所愿，和她爸林妄洲换了座位。 　　她很兴奋，也很激动。 　　隔三差五地就去骚扰童瑶。 　　有笑话讲笑话，没有话题制造话题也要往上凑。 　　她拿着类似1 1＝2的题目出现在了童瑶跟前，眨巴眨巴眼。 　　童瑶“……” 　　童瑶给她讲完题，对上她似懂非懂的目光，抽了抽嘴角，转瞬，在林倩毫无防备下，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林倩，家长会怎么没见你爸爸妈妈来呢。” 　　林倩瞪圆了眼睛。 　　来了啊！怎么没来？都来了啊！ 　　但是她不能说。 　　林倩委屈地撇撇嘴，怨念地剜了童瑶两眼，把练习册一盖，单手托腮，皱眉，故作深沉“啊，他们在很遥远的地方。” 　　童瑶“？” 　　莫非…… 　　她跟自己同病相怜？爸爸妈妈也都去了天堂？ 　　这样一想，童瑶就很心疼林倩了。 　　备注，也许就是在自我慰藉。 　　是个心灵脆弱的女孩，童瑶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到林倩的掌心，压着声音道歉“不好意思啊，提起你的伤心事儿了。” 　　这话从何而来？ 　　林倩很懵逼“……哈？” 　　晚自修下课前十分钟。 　　由林妄洲、季淮南和赵朗组成的苍桦三剑客的微信群里。 　　洲哥你们觉得我该去跟童瑶道歉吗？ 　　林妄洲抬起头，侧眸望了眼后排的童瑶，也不知道林倩说了什么，逗得她笑弯了眼。 　　他最开始闹别扭时，童瑶还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现在，瞧着，似乎已经把他给忘了。 　　啧，他怎么有点不爽呢。 　　两秒后，消息排山倒海而来。 　　赵朗当然要道歉。 　　赵朗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吗？你是膨胀了啊，啧啧，有一点点成绩就忘了老师傅。 　　赵朗背信弃义白眼狼！ 　　就连向来爱用省略号的淮南同上。 　　洲哥…… 　　再去看看童瑶和林倩，似乎真的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林妄洲眯了眯眼，半晌，提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一团麻。 　　“哎。”他叹气。 　　就在这时，赵朗征求了傅景睿的同意，把他拉进了群里，三剑客陡然多出一个人，季淮南还“咦”了一声。 　　烦你们谁要补课？ 　　林妄洲“？” 　　这谁？ 　　赵朗我洲哥帅就一个字 　　赵朗洲哥，介绍一下，这是实验班的傅景睿。 　　林妄洲“……” 　　他才想着要去跟童瑶和好！ 　　洲哥噢。 　　顿了顿，问年级第一上课玩手机合适吗？ 　　烦合适。 　　倒也不是那种老古板么，林妄洲挑了挑眉，嗤地一声笑。 　　私聊，加微信。 　　傅景睿单刀直入我补课要收费。 　　帅就一个字先试听。 　　烦行。 　　当晚，林妄洲再次狠狠心咬着牙婉拒了童瑶的无偿帮助，童瑶站在他房门口，眨眨眼。 　　走廊里灯光明亮，她仰着脸，盯着他看。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惊讶，前几天晚上就是给他开小灶，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这种状态过于敷衍，她教起来也提不上劲儿。 　　只是，突然这样，总得给她个理由吧！ 　　童瑶抿紧唇，抱紧怀里的辅导书，沉默半晌，她长舒一口气，开口问“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林妄洲飞速否认“没有，不是。” 　　他怎么看，都觉得童瑶她很委屈。 　　是他错了，他得承认，但他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最近的所作所为。 　　童瑶疑惑地看了他几眼，见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林妄洲拽住了手腕，“等一下。” 　　她回头“？” 　　林妄洲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最近就是想试验试验自己的能力。” 　　闻言，童瑶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别说你不信了，我自己也不信啊！ 　　林妄洲心里把罪魁祸首林倩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要强迫自己继续扯“真的，我今晚自己找了个线上的，我先试试看他的讲题风格，今晚结束，咱俩继续。” 　　童瑶“？？？” 　　不是很懂林妄洲的脑回路。 　　林妄洲“别人帮我弄的，我没好意思拒绝。” 　　彼时，所谓的线上教育机构的傅景睿正在寝室疯狂打喷嚏。 　　“感冒了？”赵朗问。 　　傅景睿摇头，给林妄洲发起视频聊天。 　　“你再等等。”林妄洲一步三回头地跑回房间，很快又跑出来，拿出一罐糖，递给童瑶，“之前是我不对，我现在道歉，但是你明天还得给我补课。” 　　童瑶扬起眉梢，“看情况吧。” 　　林妄洲“！！！” 　　“别呀，咱俩配合默契。”他故作夸张。 　　童瑶被他逗笑。 　　“嗯，还是看情况吧。”继续矜持，“你都跳槽了，哪里是一罐糖就能再回到我这里来的道理。” 　　林妄洲“……” 　　不行，那就两罐？ 　　童瑶也不是小气鬼，虽然不明白他这几天为什么闹，但现在好歹也道歉了，她懒得再跟他计较。 　　她笑眼弯弯，抱着辅导书和糖，回了房间。 　　不让她补课其实也好，她可以早点睡。 　　哪知，她刚回到房间，刚关上房门，听到动静的林倩就张牙舞爪地朝她飞扑而来。 　　“我爸总算放过你了呜呜呜。” 　　边跑边踢掉脚上的拖鞋，快到她跟前的时候，倏地抬腿，壁咚了童瑶。 　　童瑶“……” 　　嘛的，吓死我了。 　　林倩没注意到童瑶的表情，她这会儿正高兴呢，对着童瑶油油腻腻地挤眉弄眼，“瑶瑶，一起洗澡吗？” 　　童瑶“……” 第54章 　　夜里十一点半。 　　林妄洲脖子上冒着青筋，寒着脸, 表情麻木地将手机倒扣在了桌上, 聊天视频还没有关, 那头的傅景睿见屏幕忽然变暗了, 还不嫌事儿大地挑了下眉。 　　和班长的讲半天越讲越乱不同, 傅景睿是那种讲都懒得讲的, 天才的大脑构造是看到题目直接得出答案, 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中间步骤这回事。 　　“啧, 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 　　林妄洲“……” 　　你特么的倒是讲啊！ 　　他憋着气儿，猛灌了一口牛奶，须臾，拿起手机, 摄像头再次对准了题目。 　　傅景睿躺在床上, 翘着腿“你看啊, a明显就不对, b也是错的，d这个答案更是天方夜谭，那可不就选c了。”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城市里悄悄盖上了一层霜。 　　忍不了了，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 　　林妄洲怒发冲冠，气得直接摔了笔，“c, 我他妈的就是看参考答案, 都比你教得管用。” 　　参考答案特么的都还有解析呢！ 　　抱怨完, 他立马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频，“啐。” 　　这边，全宿舍的男生抱着被子“咯咯咯”地笑，其中，当属赵朗、季淮南两个人笑得最不客气，笑得床板在震，笑得就快直接岔了气。 　　傅景睿“……？？？” 　　“有问题吗？”傅景睿皱着眉问。 　　赵朗探出脑袋，忍着笑，连连摇头“没，没问题。” 　　他就是心疼他洲哥而已。 　　太几把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怪他洲哥自己作，身边有耐心细心又体贴的童瑶还不满足，非要没事儿找事儿。 　　啧，身在福中不知福！！！ 　　没事儿找事儿的林妄洲这会儿正懊恼地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他现在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明天，就明天，他就是绑也得把童瑶绑回来。 　　林妄洲捏皱了试卷，深吸一口气，几秒后，倏地抬起头，转过去，眯起眼瞪向隔壁房间。 　　此时此刻，隔壁房间的浴室内，雾气腾腾。 　　闷到窒息的童瑶现在也格外想念林妄洲，她实在是架不住林倩的热情，热情的林倩丝毫不觉得自己热情，她甚至还怕怠慢了她，居然在泡泡满空间乱飞的时候，非常自然地提出“瑶瑶，要不然，我给你搓澡吧。” 　　童瑶“……” 　　我可求求你住手吧！ 　　“不不不，不需要，谢谢。”童瑶想也不想直接后退。 　　林倩惨遭拒绝，没能如愿，十分遗憾“嘤。”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在她小时候不愿意洗澡的时候，她妈二话不说拎起她把她扔进洗澡盆里的场景。 　　被洗头水呛到的她一边扑腾一边哇哇大哭。 　　她现在可不是要报复，她是想尽孝道。 　　最近，她在微博刷到了以前经典的老广告，小男孩抱着装满热水的洗脚盆缓缓走向他妈妈，然后，奶声奶气的一句“妈妈，洗脚”，瞬间把她给融化了。 　　林倩仔细想了想，自己以前也没少让她妈操心，挺过意不去的，干脆现在先将功补过一回，给她搓搓背。 　　童瑶如蒙大敌，迅速冲完澡，迅速离林倩三尺远，裹着浴巾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动作太大，睡衣的衣摆扫到了盥洗台上，一下子把摆在台边的怀表扫落下来。 　　童瑶“嚇”地一声，吓了一跳，紧接着，顾不上其他，眼疾手快地半蹲下身伸长手臂捞到了怀表的链子。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挂在下面的怀表盖子都翻开了，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地晃着，童瑶站起身，将它提溜上来收回。 　　不经意间的垂眸下，童瑶瞥见了怀表里的照片。 　　照片里，有个像是稍微年长一点的林妄洲的男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男人旁边，还有道虚影，像是照片里的人物被磨损坏了的虚影，童瑶揉了揉眼，定睛细看，倏地，惊讶地直接瞪圆了眼睛。 　　虚影，很像是她。 　　看轮廓，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她的怀里，是个更小的小男孩。 　　“！”童瑶仿佛像是见了鬼般，面如白纸。 　　过了会儿，听见林倩也洗好的动静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恍恍惚惚地把怀表盖上放回原位。 　　抿抿唇，调整好自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率先走出了浴室。 　　也许支是巧合。 　　也许就是因为林妄洲和她长得太像林倩的爸爸妈妈，所以林倩才会那么依赖他们俩。 　　童瑶失眠了。 　　整个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满脑子在胡思乱想。 　　一边替林倩找理由，一边又想起了那些年自己看过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科幻片。 　　到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 　　两脚一蹬，扯起被子盖住脑袋，算了，明天去诈诈林妄洲，她隐隐约约的，总感觉林妄洲是知道什么的。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也可能和没睡好也有关系。 　　第二天一整天，童瑶都是心不在焉的。 　　班会上，老胡又在唠叨，讲的还是那亘古不变的“没有多长时间了你们自己也要努力加把劲”的话题，讲完，又说起了半个月后的元旦汇演的事情。 　　“有才艺的同学主动一点，找文艺委员报名，我们也争取早点把咱们班的节目交上去。” 　　底下的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不热闹。 　　林妄洲根本没听老胡讲什么，他低着头，咬着笔套，皱眉苦思，思来想去，还是做不来，林妄洲龇牙，没多久便主动放弃了独立思考的权力，扭过头，迸射出求助的目光，试探性地看向童瑶。 　　窗外细细碎碎的光，像调皮的音符爬上童瑶的眼睫，给她长长的睫毛染了层淡淡的金辉。 　　童瑶托着腮，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 　　居然睡着了。 　　林妄洲看了觉得有趣，不知不觉的，在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去碰触了童瑶耷拉着的眼睫。 　　微微一颤，像刷子般，挠他的指腹。 　　林妄洲咻地蜷回手指，大拇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痒，慢悠悠的渗透到柔软心底的痒。 　　也不知道她这样是怎么睡着的。 　　林妄洲刚冒出这样的疑问，下一秒，童瑶就腮帮子和掌心打了滑，蹭地一下，瞬间整个脑袋就磕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林妄洲果断伸出手，掌心朝上，替童瑶的脑门做了肉垫，童瑶皱了皱眉，没醒。 　　林妄洲悄悄呼出一口气。 　　抬眸，就对上了老胡的眼。 　　老胡那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 　　林妄洲“……” 　　大约对峙了两分钟，林妄洲叹气，侧过身，单手扶住童瑶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还怕她嫌桌面硬，给她塞了点抽纸。 　　老胡“看看高考倒计时，当务之急，你们就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其他的事情，等你们高考完了，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也不会管的。” 　　赵朗在那儿吹口哨，侧过头跟季淮南说“他现在也抓不着管不了。” 　　教室里突然间安静下来。 　　半晌，老胡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赵朗，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忽然被点名，赵朗嘚嘚瑟瑟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后座的童瑶也被这声怒吼吓得突然惊醒。 　　她抬起头，眨眨眼，眼神游离又茫然。 　　救命，她做噩梦了，梦到自己有瓜娃子了。 　　瓜娃子还是林倩！ 　　这个噩梦让童瑶心有余悸，以至于接下来从班会下课到晚自修结束，童瑶都在不自觉地扭着脖子避开林倩亮晶晶的目光。 　　完蛋，一旦接受这种设定…… 　　她都不知道怎么去直视林倩了。 　　晚上，回到家后。 　　不等童瑶出房门，林妄洲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他说了，绑也要把童瑶绑过去。 　　林倩开的门，看到他还挺不乐意，并试图直接把他甩在门外，只是林妄洲一伸手，一使劲儿，林倩就没辙了。 　　林妄洲冷冷道“我不介意你也一块过去做张试卷。” 　　林倩迅速倒退，往回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啊，上了一天的课，我的脑细胞都死了呢。” 　　“爸爸，再见。” 　　童瑶收拾好东西，带上辅导书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倏地停下脚步，又突然回过头，眯着眼若有所思且意味深长地望了林倩一眼。 　　林倩盘腿坐在床上甜甜地笑着。 　　房门“砰”地一下关上。 　　她迅速跳下床，开电脑，玩游戏，吼吼吼。 　　妈妈不在的日子，嗨翻天！ 　　夜色吞没了窗外的一切，昏黄的路灯照着秃了头的树木，枝丫张牙舞爪，像是魑魅魍魉，落在房子外的墙上。 　　林妄洲刚拉开椅子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出这几天积累下来的问题，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会很多了，经过这一遭，他才明白什么叫作学海无涯！ 　　冲刺卷叠起一张又一张。 　　童瑶还站在一旁，林妄洲抬起头侧眸“愣着干嘛呀，赶紧坐下呀。” 　　“哦。”童瑶点点头，坐下。 　　紧接着，忽然俯身逼近他，眯着眼，幽幽地问“林妄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妄洲“？” 　　他有点懵。 　　随即又迅速反应过来，认为童瑶可能还是在计较前些天的事情，昨天的解释也确实挺苍白无力的，他舔舔唇，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会儿，林妄洲直接站起身，摸摸鼻子“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哪知，他话音刚落，童瑶就跟只兔子似的咻地跳了起来，她挑起眉，伸出手，抓起他胸前的衣服，又把他给摁到了椅子上。 　　林妄洲愣在原地，张了张嘴。 　　我操！ 　　“我问你。”童瑶微微挑着唇角，一副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你是林倩的爸爸吧？” 　　顿了顿，逐字逐句“亲爸吧？” 　　林妄洲“！！！！！” 　　咣当一声，林妄洲听到了自己大脑死机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你，你是知道了什么了吗？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地往其他地方瞟，明明是寒冬，他却突然觉得热得慌。 　　所以他现在应该怎么回答？ 　　林妄洲捏紧了自己的裤子，别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童瑶放开他，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几秒后，还分析上了“一般这句话的话外音是，你说得对。” 　　林妄洲“……” 　　童瑶“看过电影《回到未来》吗？主人公穿越到过去然后想方设法回到未来的故事。” 　　她心里其实也很慌，但她咬着牙迫使自己变得很牛掰的样子，“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林妄洲抿着唇，不吭声。 　　过了会儿，红晕悄悄爬上他的两只耳朵。 　　童瑶明白，她已经诈出一点真相了。 　　她咬了咬牙，强装镇定。 　　又故意问“那她妈妈是谁呢？” 　　这回，林妄洲脸也红了。 　　他摸了摸鼻子，时不时地瞥她两眼。 　　童瑶“是我？” 　　林妄洲脱口而出“应该是的，还在怀疑。” 　　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完犊子了。 　　坚持了那么久，居然在这里全承认了…… 　　林倩，爸爸不是故意的！！！ 　　“怀疑？”童瑶挑了挑眉，坐到椅子上，拿起笔在手上转，转不出来，笔直接掉地上了。 　　林妄洲目光顺着那支笔滚动的方向移，半晌，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所有的压迫感全没了。 　　童瑶鼓了鼓腮帮子，眼神迷惘“我才十五岁，过了年十六岁。” 　　林妄洲也很悲痛“我也才十七岁。”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 　　“……” 　　“………” 　　“………” 　　下一秒，齐刷刷的，都红了脸。 　　嘛的，好尴尬啊！ 　　林妄洲望天。 　　童瑶心情平复不了了，比起尴尬，她有更难以形容的心境，灯光下，她就耷拉着脑袋抿着唇安安静静的。 　　不说话。 　　“喂。”林妄洲拿肩膀撞了一下她。 　　童瑶猛然回神，她抬起头，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我想去证实你的怀疑。” 　　林妄洲要是还是怀疑的话，那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的猜测，哪怕她看到了照片。 　　“怎么证实？”他感兴趣地问。 　　静默片刻。 　　童瑶冲着他摊出手，“你有眼药水吗？” 　　林妄洲不明所以“？” 　　童瑶叹气“算了，我去楼下拿洋葱。” 第55章 　　一楼厨房。 　　林妄洲和童瑶两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冰箱前，冰箱门一打开, 手电筒瞬间关上, 他俩分工明确，一人各占一半的位置, 顶着簌簌的寒气, 翻箱倒柜地去找洋葱。 　　冷得浑身发抖, 哆哆嗦嗦。 　　眼睫毛都快被霜冻住了，也没找到。 　　“看来是没洋葱。”林妄洲压着嗓子, 轻声轻语道。 　　童瑶皱着眉, 悲愤点头“嗯。”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两眼, 果断关上冰箱门, 打开手电筒, 一前一后地又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回了房间。 　　林晔东和许穗都不在家。 　　他们飞外地工作, 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黑暗“侵占”着整个城市, 夜里的气温又降了几度。 　　回到有暖气的卧室, 僵住的脸颊立马放松下来, 童瑶努了努嘴, 撑着桌角, 仰着脸翻着眼, 迅速投入到新阶段的挤眼泪的工程中。 　　不行，她今天晚上要是不证实自己的胡思乱想，她会继续失眠的。 　　眼眶渐渐泛了酸, 可眼泪还是出不来。 　　林妄洲咬了口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捎过来的苹果, 叉着腰在童瑶眼前来回地晃。 　　他也不知道童瑶要做什么, 他现在也很好奇。 　　“你这程序还挺繁多啊。” 　　童瑶抿唇，没说话，她心道，也不多啊，就需要眼泪罢了啊！过了一会儿，她彻底放弃“不眨眼”的坚持，童瑶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直接伸出手去扯林妄洲的衣袖，稍稍使劲儿，迫使林妄洲弯下腰靠她近一点儿，与此同时，她也踮起脚尖，努力仰着小脸凑近林妄洲。 　　有点近啊，怎么那么香，看着好像还有点软…… 　　林妄洲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别开眼。 　　两秒后，又被童瑶强硬地给推了回来，童瑶指了指她自己的那双扑闪扑闪的闪着光的大眼睛，“快点快点，你就对着这儿吹气。” 　　林妄洲“……”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没出息地咚咚跳的声音。 　　一时间手足无措，林妄洲舔了舔唇瓣，“啊？” 　　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童瑶古怪地扫了他两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立马解释“我这是迎风泪，有风吹着我的眼睛，我很快就能哭的。” 　　顿了顿，又道“你信我。” 　　林妄洲神色复杂，“你这是干什么呢？”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童瑶抿抿唇，还在卖关子。 　　她现在尚且还算淡定，哪怕心里已经趋向于接受某种现实，可就怕现实来临后，她又会倒地不起。 　　她才十五岁啊！ 　　林妄洲叹了口气，掩去眼底的无奈，“啧”了声，下一秒，扶着童瑶的肩膀，对准她的眼吹起气来。 　　那么近的距离，童瑶眼睫微颤，下意识地瑟缩起来。 　　想逃。 　　林妄洲箍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别跑。” 　　童瑶咬了咬唇，努力瞪大了眼睛。 　　“……”林妄洲余光瞥到她咬唇的动作，身子一僵。 　　操！ 　　没多久，童瑶就红了眼眶。 　　她没有察觉到林妄洲的不自在，她只感觉到她的眼眶越来越酸涩越来越酸涩。 　　终于，在闭上眼的瞬间，泪如雨下。 　　她脑补了一下电视剧里的情节，握紧拳头，铆足了劲儿地让自己代入到角色中，情绪到位了，她睁开眼睛，看着林妄洲“我觉得我有点坏。” 　　连声音都哽咽了。 　　林妄洲有点懵“？” 　　童瑶又踮起脚，抬起手拍拍林妄洲的肩膀，“待会儿我要是接受不了现实，你也要记得替我告诉林倩…” 　　“妈妈爱她。” 　　林妄洲“……” 　　说完，童瑶悲壮地转过身，跑出了房间。 　　全程懵逼的林妄洲眼睁睁地看着童瑶从他跟前跑开，他怔忪了不到一秒，瞳孔骤然放大，随即骂骂咧咧了一句“我操”后，就赶紧追了出去。 　　呼啸的北风疯狂地拍打着玻璃窗。 　　推地玻璃窗“砰砰”作响。 　　打了两局游戏，队友不给力，林倩佛了，瞅着掉了的段位，她深呼吸了几下，最后，气鼓鼓地摘掉耳机，往桌上一扔，直接退出了游戏。 　　游戏不想玩了，也还不困，她寻思着，要不就看会儿综艺吧，林倩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握着鼠标，点开浏览器，点开“电视剧”频道，再点“综艺”。 　　综艺琳琅满目，林倩犯了难，不知道看什么好。 　　她托着鼓起的腮帮子，左挑右选，选择困难。 　　林倩蹙着眉头，皱起包子脸，十分纠结。 　　就在她正为此失神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哐”地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踢开，实在是太突然了，林倩心里“咯噔”一下，她吓得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如同惊弓之鸟。 　　惊弓之鸟林倩满脸懵逼，不知所措地望着房门口。 　　丝丝缕缕的暖风从室内往外灌，房门口，童瑶竭力绷住了表情，泪流满面。 　　她是有分寸的。 　　是为了杀林倩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要让林倩担心。 　　思及此，童瑶不等林妄洲追过来，在林倩还怔着神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咻一下，如离弦之箭，出击了。 　　“瑶瑶。”最初的惊吓过后，林倩看着童瑶，晕晕乎乎地张了张嘴。 　　话音刚落，她就被童瑶抱了个满怀。 　　童瑶紧紧箍着她，像是要把她镶进身体里似的。 　　林倩试图挣扎了两下，结果越挣扎，她妈就箍她箍地越紧。 　　“童瑶！”林妄洲学聪明了，悄悄躲在走廊等了会儿，才装作小跑的姿态跑进林倩她们的房间，学要学个像样，他气喘吁吁，满脸担忧“你怎么了？” 　　童瑶差点笑场，赶紧把脸埋进林倩的颈窝内。 　　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在林倩的脖子上，冰地林倩一个战栗，童瑶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她缓缓地举起手，又克制着力道不重不轻地落下，落在林倩的背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童瑶抽泣着，用了毕生的演技，哑着声儿“你这个死孩子，你去哪儿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啊！” 　　“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啊呜呜呜。” 　　窗外树影摇曳，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最后的狂欢。 　　林妄洲想再向前走两步的脚倏地又收了回来，憋了那么久，原来是憋这样的大招了，他目瞪口呆，同时，对童瑶肃然起敬。 　　怪不得她要说自己有点坏了。 　　确实挺坏的。 　　童瑶还在哭，来来回回的还是这几句话。 　　林倩整个人是僵住的，她很懵。 　　这个时候，似乎连空气都是骤然凝固住的。 　　除了一直在哭的童瑶，没人说话。 　　林妄洲还后知后觉地露出一副特别震惊的表情。 　　童瑶看不见林妄洲的配合，她哭累了，见林倩还没有反应，她就有点慌了。 　　会不会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啊？ 　　会不会不是她和林妄洲套路林倩，而是林倩和林妄洲合伙在耍她啊！ 　　不应该啊，看林妄洲的反应，不像是假的啊！ 　　如果真的是误会了，那现在是不是很尴尬啊？ 　　所以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挽尊？？？ 　　电闪雷鸣间，童瑶只觉得有几万条的弹幕在她脑海中疯狂涌动，等待的时间越久，她就越绝望。 　　要不，待会儿就解释说，她和林妄洲在为元旦汇演的节目做排练？ 　　童瑶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哽了一下。 　　林倩闻着童瑶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死机的大脑慢慢重启，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也抱紧了童瑶。 　　汲取着童瑶身上的温暖。 　　片刻后，她又推开童瑶，拉着童瑶左看右看。 　　林倩这会儿哪里还能注意到她爸林妄洲的存在啊，她满心满眼里就只有她妈童瑶，瞧够后，她把缠在手腕上的耳机线拨开，紧接着，又把童瑶揽入怀中。 　　林倩揉揉眼睛，吸吸鼻子，转瞬，捧着童瑶的脸，又惊又喜道“妈妈，你也穿越了？” 　　林妄洲“……” 　　出乎意料的容易！ 　　林妄洲好气又好笑地捂住脸，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灯光静悄悄地洒落在他们身上。 　　童瑶眼角都红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要疯的，是需要自己冷静冷静的，可是这会儿，她有点心疼林倩。 　　不管在外面表现地如何不在意，林倩她内心深处肯定也是很想很想她那个未来世界的爸爸妈妈的。 　　童瑶抿了抿唇，摸了摸林倩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细语地嗔道“小傻子。” 　　林倩还没有意识到，眨巴眨巴眼，傻乎乎地“妈妈，你怎么还骂人呢。” 　　说完，眼一抬，看见了站在房间里的林妄洲。 　　林倩“！” 　　“爸爸，你怎么在这儿？”林倩瞪圆了眼睛。 　　老父亲林妄洲挑挑眉，半点不为自己的存在感担忧，嗤笑“我一直都在。” 　　林倩“！！！” 　　“那，那，那…”那了半天，她那不出一句话来。 　　她惊恐万分地望着她爸林妄洲。 　　林妄洲老神在在，宠辱不惊。 　　林倩抿了抿嘴，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她总感觉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可那些该知道的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抓也抓不住，她皱了皱鼻子，又看向在旁边偷偷擦眼泪的童瑶，“那妈妈？” 　　闻言，童瑶抬起头，走上前，拍拍林倩的头。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林倩，妈妈很爱你。” 　　林倩“？？？”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慌。 　　童瑶抱住她“但你得给我点时间。” 　　她讷讷地问“什么时间？” 　　“我接受这个事实的时间。”童瑶说。 　　怕她难过，童瑶冲着林倩眨眨眼“很快的，相信我，毕竟我见你第一眼就超级喜欢你呀。” 　　林倩“……………” 　　几秒后。 　　跟着林妄洲走到走廊的林倩一脸震惊“！！！” 　　“爸爸。”她晶晶亮的眸子里全是盘问。 　　到了这个时候，林妄洲也不想瞒着她，他点点头，神色淡淡地“嗯”了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林倩惊地合不拢嘴“我操。” 　　说实话，她刚刚差点就跑了。 　　就怕她妈突然从哪里掏出把菜刀。 　　晃了会儿神，林倩这才将复杂的心情平复下来，她趴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眸色幽幽。 　　半晌，她扭过头问林妄洲“爸，是你的主意吗？” 　　不得不说，这他妈的也太鸡贼了。 　　冷静下来后，她这才想起，她爸是怀疑过瑶瑶是她妈妈的，当时，他还问过她呢。 　　林妄洲扯起嘴角“不是。” 　　林倩“？”你在吓我？ 　　林妄洲瞧她一脸惊恐的样子，不免失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是她自己猜到的。” 　　林倩“？？？” 　　爸爸，你说什么？ 　　要不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林妄洲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懵逼的林倩，安静了一会儿，他替躲在房间里的童瑶说话“你先让她缓一缓，她，毕竟才十五岁。” 　　“现在，比你还小两岁。” 　　林倩当然知道，她扬扬眉，比了个ok的手势。 　　“虚惊一场”。 　　谈不上难过，也谈不上开心。 　　她妈又是真穿越过来了，她还怕她妈老牛吃嫩草呢。 　　林倩目光游离地瞥了瞥林妄洲。 　　但是，想他们也是真的。 　　林倩勾着唇角，眸子里闪着光，花痴似的“啊，我妈妈真的是太聪明了。” 　　林妄洲“……” 　　林倩“对吧？爸爸。” 　　林妄洲摸了摸眼角，半晌，沉声道“嗯。” 　　顿了顿，他笑“反正比你聪明。” 　　林倩“……” 第56章 　　明月高高挂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 零碎的星光渐渐变淡, 闹钟响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童瑶又失眠了，明明困得要死，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她顶着黑眼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挤在一块儿，也不知道花了多长的时间, 才捋清混乱的思绪，也终于，沉下心接受了自己当妈了的事实。 　　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 　　就已经有闺女了, 最可怕的是，闺女还比她大两岁。 　　童瑶“嗷”地一声惨叫，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过了会儿，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倩醒了, 平时风吹雨打都不见有半点动静的林倩醒了, 她昨晚其实也没睡好，心里装着事儿，浅眠, 所以童瑶稍稍有点动静, 她就睁开了眼。 　　想了想, 主动靠过来，“瑶瑶？” 　　“嗯。”童瑶揉着哭肿的眼睛应她。 　　林倩抿抿嘴“你要不信，我们可以去验dna。” 　　她怕她妈还是不能接受，于是，扒拉着童瑶的睡衣，小心翼翼地试探。 　　童瑶撑着床面把身子转过去，和林倩面对面，转过去的瞬间，就看见了林倩露出讨好的笑来。 　　霎时，心头像是被根细针轻轻地扎了下。 　　有点疼，心疼，心也软。 　　她笑了笑，摸摸林倩的脸“我信呢。” 　　怕林倩不相信她的话，怕林倩继续沉浸在伤心难过的情绪里，童瑶忍下犯困的哈欠，慢悠悠地靠近她，主动挑起话题“话说，你能告诉我以后的我是什么样的吗？” 　　她挠挠头“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诶。” 　　林倩瞪大了眼睛，别别扭扭，别别扭扭地想了想，暂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天边悄悄泛起了鱼肚白，驱散了天亮前的黑暗。 　　不能再赖床了，再赖床就要迟到了，两个人伸了伸懒腰，一前一后地从床上爬起。 　　迷迷糊糊地走进浴室刷牙洗漱。 　　待林倩洗完脸差不多回魂了，她就又开始生龙活虎了起来，跟前十分钟可怜巴巴的她判若两人。 　　“瑶瑶，我希望你以后对我温柔点！” 　　童瑶吐了嘴里的泡沫“？” 　　林倩这会儿算是“幡然醒悟”，越发觉得自己应该趁她妈好说话的时候跟她好好讲讲道理，灌输于自己特别有利的理念“你啊不要暴躁，别一点就燃。” 　　她得寸进尺“你要呵护我。” 　　童瑶“？？？” 　　“我不温柔吗？”问完，童瑶就想到了。 　　估计以后的她是暴跳如雷的性格。 　　不应该啊，她骨子里确实有些脾气，可也不会直接成了易燃易爆的爆竹了呀？ 　　童瑶眨眨眼，很是不解。 　　好半晌，她恍然大悟“哦，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林倩“……” 　　事情说开了，她妈也没有对她避而不见，林倩悬在胸口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以前在童瑶面前总是藏着掖着，现在好了，腰杆挺直的她说话声都敞亮起来了。 　　而且，她更加黏童瑶了。 　　回了学校，就像跟屁虫般时时刻刻地跟在童瑶身边，下课铃打响，老师都还没有离开教室呢，林倩就咻地从前排跑下来“瑶瑶，要不要一起上厕所啊？” 　　童瑶“……” 　　一旁的林妄洲“嗤”地一声冷笑。 　　林倩这才注意到林妄洲的存在，她愣了一小会儿，随后倒退了两步，惊恐地捂住嘴。 　　完了完了完了…… 　　她爸她妈现在肯定很尴尬。 　　林倩果断把上厕所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歉意满满地对着童瑶笑了笑，而后，拉着林妄洲去了外面的走廊。 　　林妄洲神态倦懒，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走。 　　避开人群，走到没有人的角落里，林倩一本正经“爸爸，我们换座位吧。” 　　顿了顿，“不换回来的那种。” 　　闻言，林妄洲含着笑的表情瞬间皲裂。 　　啥玩意儿？？？ 　　林倩压根没去剖析她爸的微表情，她只知道，作为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得尽全力去化解她爸她妈现在的尴尬，她弯着眼乖乖朝林妄洲笑了下“你不是知道瑶瑶是我妈了么，你俩现在又没谈恋爱，这样坐在一起，每天还面对面的，肯定别扭。” 　　她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林妄洲简直要被气笑了。 　　嘛的，劳资脸都红过了，还别扭个屁！ 　　林倩叽叽喳喳地还要胡编乱造继续说。 　　林妄洲冷冷地睨了她两眼“不用了。” 　　说话声戛然而止。 　　林倩“……嗯？” 　　温和的阳光悄悄洒在走廊上，穿过趴在栏杆上聊天的同学，照出他们的影子。 　　课间十分钟很快，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了教室。 　　静默片刻。 　　林妄洲别开眼，勾着唇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你会影响童瑶学习的。” 　　“哈？”林倩鼓着腮帮子，气成了河豚。 　　我特么那么为你们着想，你“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 　　涉嫌“人身攻击”的林妄洲意味不明地“呵”了声，紧接着，在林倩义愤填膺表达不服的目光下，懒洋洋地挑了挑眉“你还是乖乖坐在老师眼皮底下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林倩“……”彻底没爱了。 　　被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林倩一整天都在闷闷不乐，连带着下午放肆嗨的体育课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实验一班好像换课了，国际四班的同学们到了操场后才发现是和实验一班的人一块儿上课的。 　　稳居宝座的校草林妄洲vs后来居上的校草傅景睿。 　　同学们嗷嗷叫着，激动了。 　　之前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两人站在一起过，既然现在碰上了，相信他俩对彼此都早有耳闻，正所谓王不见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我们苍桦一霸林妄洲洲哥的地位岂容他一个转学生来撼动。”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哦？” 　　“你别看傅景睿学习好就把他当作三好学生，他也是很狂的好吗？” 　　“悄悄跟你说，我们班都没人敢吵他睡觉。” 　　“这么看，还是洲哥好。” 　　“我们这是在讨论谁好吗？我这是在告诉你，傅景睿脾气不是很好，林妄洲的脾气更不用说，他俩碰一块儿，肯定要呛，大战一触即发。” 　　对此，国际四班的同学完全不敢苟同。 　　胡说八道！ 　　他们班的林妄洲现在可是乖乖仔了。 　　好八卦者凑在一起不停地碎碎嘴。 　　这会儿更是早已经脑补出了林妄洲和傅景睿两人看了上同一个篮球场，从谁也不让谁到推推搡搡再到大打出手的场面了。 　　帅哥打架，赏心悦目。 　　然后，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哇”了一声。 　　他们闻声抬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林妄洲和傅景睿勾肩搭背地走进了同个篮球场，勾肩搭背，同个篮球场，看起来是要一起打篮球，一起打篮球啊啊啊！！！ 　　这跟他们想象的剧本截然相反。 　　不是，你俩啥时候认识的？啥时候这么好的？？ 　　周围探究的视线咻咻咻地射过来，林妄洲皱着眉，眯起眼不耐烦地扫了他们一圈，他们瞬间低下头。 　　不敢看，不敢看。 　　林妄洲懒懒地收回目光，侧眸看向傅景睿“听赵朗说，你球打得不错，来一局？” 　　“行啊。”傅景睿颔首，沉默几秒，又道“巧了，赵朗也是跟我这么说你的。” 　　此时此刻，中间人赵朗恨不得就地土遁。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干嘛要土遁，他昂首挺胸，嘿嘿嘿地笑“我就觉得你俩气场相投，能成为朋友。” 　　林妄洲“嘁”地一声。 　　老实讲，承蒙上次就考试成绩的事儿傅景睿替自己说话，他对他的印象就还不错，不错归不错，林倩对他犯花痴的模样他也还记得，思及此，林妄洲默默哼了声。 　　朋友？哦，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好。 　　冬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又不带利刺。 　　将将好驱散了包裹在身上的寒冷。 　　林妄洲“砰砰砰”地运着球，几秒后，抬眼往场外看了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郁闷了良久的林倩这会儿看着傅景睿，笑得跟朵花似的。 　　视线略过她，落在她旁边的童瑶身上。 　　童瑶眉眼弯弯，眼睛笑起来就像两道月牙儿，看见他在看她后微微一怔，随即举起手冲他挥了挥。 　　林妄洲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掌心拍打篮球时引起的酥麻感沿着手臂传到了心脏深处。 　　他“啧”地一声，慌不择路地移开了眼。 　　傅景睿左右晃了两下，趁着林妄洲心不在焉，迅速出手，从林妄洲的手里把篮球给抢了过来。 　　“说起来，你补课那事儿是不是在耍我？” 　　林妄洲侧眸“？” 　　你怕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赵朗听了，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他叽叽叽地笑，揶揄道“那是前几天洲哥和他的黄金搭档闹别扭了。” 　　傅景睿挑眉“噢？” 　　赵朗这狗腿子立马心照不宣地昂起下巴，指了指童瑶所在方向，傅景睿望过去，瞬间了悟。 　　哟，不错啊！ 　　林妄洲嘴角一抽，想也没想抬腿就给了赵朗一脚。 　　赵朗立马嗷嗷叫，满场子乱跑。 　　“洲哥，你再这样我就要叛变了啊，我要认景睿当大哥了啊。”他指着林妄洲威胁道。 　　林妄洲神色淡淡，扯起嘴角“滚吧。” 　　场下，观众席上。 　　林倩的疑问是和其他同学一样的。 　　她很懵逼，不知道她爸是什么时候跟实验班的那位大帅哥认识上的。 　　明明，也没看他出去交际啊！ 　　牛掰了我的爸。 　　林倩安安静静地托着腮，看他们打球，只见傅景睿一个假动作瞒天过海，运着球穿过其他防守直奔篮筐底下，随后，纵身一跃，跳起，球进了。 　　满场欢呼。 　　酷啊！林倩赶紧跟着鼓掌。 　　鼓完掌后，又迫不及待地扯着童瑶的衣袖，“妈妈妈妈妈妈”地乱喊，引得其他人投来的奇怪的打量目光后，她急中生智，改为惊叹“妈妈呀，真帅。” 　　奇怪的目光瞬间变为“姐妹儿你说得对”。 　　童瑶“……”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机灵鬼林倩就是这么肤浅，就是爱看脸。 　　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感慨一下，校友们的眼光了，学校论坛上扒的，和她爸不相上下的新校草傅景睿。 　　啧。 　　不比较，都帅。 　　她侧眸看了眼童瑶，就见童瑶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璀璨的光，林倩的小心脏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双标狗林倩心中警铃大作。 　　她去欣赏欣赏帅哥没关系，她妈可别像她一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啊！ 　　“咳。”林倩瞬间安静下来，半晌，试探性地伸出小触角，打探她妈的情况“傅景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对吧？” 　　她拐弯抹角，认为自己这话问得很有技术含量。 　　哪知，话音刚落，童瑶就扭过头，皱着眉盯着她瞧。 　　林倩被盯地心里发慌，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童瑶摇了摇头。 　　之前她不知道，所以不明白林妄洲为什么会对林倩犯花痴反应那么大。 　　她甚至觉得，这个年纪看到颜值高的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就是正常的啊，包括林倩现在发出这样的感慨，她依旧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 　　童瑶牵起林倩的手，纠结极了，好半晌，才开了口对她语重心长道“不是帅哥，是帅叔叔，所以林倩，你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似乎下一句就要叮嘱她不要有非分之想了。 　　林倩“？？？” 第57章 【二更】 　　林倩一口老血呕在胸口, 吐不上来, 咽不下去, 她不停地滚动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不自觉地捏扁了瓶身，鼓起腮帮子，心里愤愤然真的是, 她是那么急色的人嘛！ 　　童瑶扫了眼六月飞雪满脸冤枉啊的林倩，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脑补太多了？ 　　她抬起胳膊, 揽住林倩的肩膀，须臾，又收回来,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心境不一样了。” 　　林倩怨念地瞅着她。 　　沉默慢慢蔓延开，就在这时，她俩旁边突然有道敞亮的声音穿插进来“什么心境？” 　　问得太突然了, 童瑶都没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 想也没想地就叹气，答“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的心情。” 　　林倩“……” 　　几秒后，倏地惊醒, 童瑶和林倩齐刷刷地转过头。 　　就见文艺委员孟静黎像是被点了笑穴, 捧着肚子, 前俯后仰地笑个不停。 　　笑够了，才抽着气儿说“你俩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童瑶和有意思的林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还是没明白孟静黎的笑点在哪儿，林倩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对方良久，良久后，她扒拉在童瑶腿上，主动凑过去跟孟静黎搭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来者不善。” 　　林妄洲进了一个三分球，场外围观的同学们扬起麦浪般此起彼伏的欢呼。 　　孟静黎眨眨眼，很是实诚“对呀。” 　　林倩噎了噎“……” 　　你这样让我没法儿接话。 　　摇摇坠坠的树叶遮挡着倾斜的日光，投落下来，水泥地板上只有一粒粒斑驳的光圈。 　　孟静黎“嘿嘿”一笑，终于表明了来意“两位同学，有没有什么才艺想在文艺汇演上展示展示的呀？” 　　这不是她的趴，童瑶一脸茫然。 　　基于礼貌，她还是憋出了个“做奥数题算吗？” 　　孟静黎惊呆了“！”是个狼人！ 　　她艰难地婉拒了童瑶，又再次将点燃希冀的目光投向了林倩。 　　与此同时，童瑶也顺着孟静黎的视线望了过去。 　　她也有点好奇，所以眼巴巴地看着林倩。 　　林倩吞了吞唾沫，倍感压力，她斜斜眼瞟向别处，算盘子打得噼啪响，想着怎么跑路比较合适。 　　路线都规划好了，转念一想，不行啊！ 　　她在她爸她妈跟前好像也没啥优点，书不会读，还总闹腾爱惹事…… 　　她妈稳居年级第一，她爸现在也爬进年级前三百了。 　　只有她，孤零零的，还在年级六百开外游荡徘徊。 　　嘛的，也太惨了吧！ 　　这么一看，她哪里像是她爸她妈亲生的，她这没有很好地遗传到她爸她妈身上的优点这回事，让她看起来分明就像是从隔壁垃圾桶捡来的啊。 　　林倩垮了表情，自闭了。 　　不行，她得给自己挽尊。 　　林倩撸起袖子，秉着要让爸爸妈妈眼前一亮的信念，她又趴了回来，抬眼，直视着孟静黎“我有。” 　　“我会古典舞。”她说。 　　话音一落，孟静黎“哇”地一声感叹，漆黑的眼眸里瞬间迸射出像是看到救命恩人般的光，她拉起林倩的手，反复摇晃“那就你了，我们班就靠你了。” 　　鬼知道她为了文艺汇演这件事奔波了多久。 　　童瑶也“哇”地一声，惊艳地望着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林倩骄傲地挺起胸膛。 　　在童瑶“你也太厉害了吧”的目光的注视下，她逐渐膨胀，并咧着嘴开心地笑。 　　看看，看看，这叫真人不露相！ 　　“那我把你的古典舞报上去了哦。”孟静黎激动坏了，这节体育课真棒！ 　　膨胀的林倩嘚瑟地扬眉，点头“报吧。” 　　完全想不起来刚刚还试图要逃跑这回事儿。 　　她抬起眼悄悄去看童瑶这会儿的神情，童瑶是什么神情童瑶自己不知道，反正童瑶看林倩，总感觉林倩此时此刻是在摇着尾巴求表扬。 　　童瑶“……” 　　“你很棒。”童瑶眨眨眼，夸她。 　　林倩心满意足地抿出一抹笑。 　　半晌，童瑶又皱起了眉，精准提问“但是，我都没见过你跳过，如果真要参加，最好提前练一练。” 　　说话大喘气，把林倩和孟静黎吓出一身冷汗。 　　最后，这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孟静黎把林倩的古典舞独舞记在了心里，打算等下课后就把这个报上去。 　　玩闹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下课铃打响前，体育老师站在跑道上吹哨，示意大家过来集合，稀稀拉拉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走过去。 　　篮球被体育委员给收了回去。 　　比分拉的很紧，未分胜负。 　　傅景睿抬起手抹掉额头上的细汗，冲着林妄洲昂了昂下巴，挑唇“下次继续？” 　　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林妄洲自然应允“行。” 　　林倩自打被童瑶提醒过不要有非分之想后，她立马就明白了她爸前段日子对她的态度了。 　　就是怕她被高龄野狼叼走呗！ 　　林倩无奈地叹气，把新的未开封过的矿泉水塞到童瑶的手上，把她往林妄洲的方向一推，扭头，又跟孟静黎兴高采烈地攀谈起来。 　　童瑶踉跄了两步，一脸懵逼。 　　回头看了眼林倩，结果，林倩早就挽着孟静黎的胳膊走远了。 　　“……”童瑶无语了。 　　她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这瓶矿泉水，须臾，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林妄洲。 　　“给。”她递过去。 　　林妄洲脚步一顿，拢了拢眉，耷拉下眼睫。 　　四周不断投来八卦的目光。 　　学校里谁不知道，林妄洲打完球是不收女生们递过来的矿泉水、饮料的。 　　即便如此，前仆后继的“勇士”依旧是比比皆是。 　　这不，又来了一个。 　　大家伙儿想到之前林妄洲的冷漠，不免叹息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吓了呢。 　　这些看热闹的学生中，只有国际四班的人见怪不怪，老神在在。 　　下一秒，林妄洲瞥了童瑶一眼，顺手把瓶身捞过，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半。 　　校友们“！” 　　季淮南他们快要笑死了。 　　童瑶半侧过身，视线越过林妄洲，看了眼慢腾腾地走在后面的傅景睿。 　　须臾，她抿抿唇，拽了拽林妄洲的袖子，替林倩向林妄洲解释了几句，“林倩她自己有分寸的。” 　　“而且女生喜欢男生，要接触过那个男生才知道会不会喜欢的，他俩没交集，你不用担心。” 　　林妄洲“！” 　　你特么居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转瞬，又恍然大悟，童瑶现在应该跟他一样，操着同一份心。 　　估计刚刚，她已经和林倩谈过了。 　　思及此，林妄洲放下心来，连带着这会儿再去看傅景睿，都顺眼了许多。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了傅景睿几秒，等傅景睿走上来，眉梢一挑，“诶，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赵朗探出头来，咦了声“我以为你们早就是了。” 　　傅景睿“……” 　　我他妈也以为！ 　　……… 　　…… 　　日子照旧过着。 　　每天教学楼、食堂、家里三点一线。 　　眼瞧着高考倒计时板上的数字一天天地变小，文艺汇演的日子也渐渐逼近。 　　林倩独舞报上去后成功入选了，她挤了点时间，晚上回家后也不打游戏了，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很认真地练。 　　练完了，喝了口水，席地而坐。 　　从认了妈妈的喜悦中抽离出来，这些天，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林倩，她死活想不通她妈是怎么猜到她是她闺女的，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她妈怎么能猜到的？ 　　明明，她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啊！ 　　她抓耳挠腮，只觉得这件事儿费解得很。 　　不想出来，她就格外地不痛快，就像心里压着块大石头，林倩觉得自己都快得强迫症了。 　　隔天，天还没亮，甚至连闹钟都还没有响，林倩就醒了，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绞尽脑汁地想没掉马前的一些细节。 　　过了会儿，脑子依旧一片空白。 　　林倩烦躁地抽出头下的枕头，蒙住自己的脸。 　　“嗨呀。”想不出来，好气。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只循环着她的叹息。 　　童瑶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扭头，看向林倩。 　　“你醒了？”她问。 　　林倩倏地一下把枕头掀掉，蓬头垢面，连连点头。 　　得到了回答，童瑶伸出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又问“今天这么早啊？” 　　点头，点头，还是点头。 　　哼哼唧唧了半晌，林倩才说“我心里有事儿。” 　　童瑶揉了揉眼“嗯？” 　　“瑶瑶啊。”林倩语重心长，她侧过身，一把抱住她妈的腰，蹭呀蹭，撒娇“我爸说，我的身份是你猜出来的，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啊？” 　　窗外还是满地的月光，秃秃的枝丫结上了霜，凛冽的寒风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拍打着屋外的一切。 　　冬天起床可太难了。 　　童瑶“啊”了声，反应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打开灯，翻到床的另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过林倩的怀表“主要还是因为这个。” 　　林倩瞪圆了眼睛，恍然大悟大意了！ 　　她接过怀表，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抖，林倩赶紧拽出袖子包裹着手指，随即，格外小心地擦了擦怀表表面。 　　擦干净了，才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 　　垂眸，看照片。 　　瞬间，眼睛瞪地比铜铃还大。 　　怀表里的照片本来就只有她和她爸爸的，但现在居然多了她妈妈，以及…… 　　林倩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小男孩特么的是谁啊？ 　　想到童瑶还看着她，林倩赶紧收了怀表，躺了回去，盖上被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童瑶“？” 　　与此同时。 　　隔壁房间的林妄洲难得的，也醒了。 　　他是被挤醒的，在单人睡可以称得上宽敞的床上，在接近快早上五点的时候，有股外力在把他往里面推。 　　越推越使劲儿，越推越使劲。 　　到最后，他是整个人都贴在墙上的，脸都挤变形的那种，想转身，还转不动。 　　迷迷糊糊间，林妄洲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地一下，卧室里瞬间就亮了起来。 　　刺目的光线让林妄洲皱了皱眉，他伸出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了一张脸。 　　“……” 　　几秒后，林妄洲蹭地一下睁开了眼。 　　他从床上跳起，不敢置信地看着另外半张床。 　　男生，嘛的，睡着两个男生。 　　林妄洲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钻出被子站在早就被他关了暖气的空间内，冷风灌进来，刹那间就把他给冻醒了。 　　我操，这不是梦！ 　　当即，林妄洲脾气就上来了，他怒不可遏，啥力气也没收着，抬起脚狠狠地踹了床上的两个男生。 　　直接把人踹床下去的那种。 　　“砰砰”两声响。 　　傅从渊醒了，林嘉衍也醒了。 　　醒来的刹那，就听见一声怒吼“你们他妈的谁啊？” 　　林嘉衍虎躯一震，瞌睡虫全无，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是看过他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的。 　　眼前的这个男生跟他爸爸少年时长得一模一样。 　　林嘉衍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探性地“林妄洲？” 　　林妄洲危险地眯起眼“你知道我名字？” 　　林嘉衍给跪了。 　　我靠，真是他爸！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扭过头看了眼他姐的男朋友，傅从渊抽了抽嘴角，眼里显然也是惊诧。 　　林嘉衍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嘛的，真痛。 　　他龇牙咧嘴，半晌，用了和当初林倩几乎相同的开场白“实不相瞒，我是你儿子。” 　　“你不信，我们可以去验dna。” 　　林妄洲“……” 　　一回生，二回熟。 　　林妄洲看着和童瑶有几分像的林嘉衍，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压低声音“操”地骂了一句。 　　转瞬，又出乎意料的，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哦，儿子啊。 　　林妄洲面无表情，他眯着眼，还在来回打量着他，几秒后，倏地转开视线，侧眸看向了一旁的傅从渊。 　　这位看着不像他也不像童瑶，而且看样子，似乎要比那位自称是他儿子的年龄大些。 　　沉吟半晌。 　　就在林嘉衍觉得这荒谬的言论他爸不会相信的时候，林妄洲忽然非常淡定地点了头，“哦。” 　　“你是我儿子。”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向傅从渊“那么，他呢。” 　　傅从渊赶紧走上前，准备自我介绍。 　　刚要开口，就被林嘉衍抢了先“实不再相瞒，爸爸，你还有个女儿。” 　　林妄洲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有女儿我还能不知道。 　　林嘉衍“他是姐姐的男朋友。”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凝固到窒息。 　　林妄洲本来还是面无表情，这会儿唰地一下，眼底燃起阴森森的戾气，他寒着脸，指着房门“看到了吗？” 　　傅从渊转过身看了眼，又转回来，点点头，挑眉，回了他这位突然年轻了的未来岳父的话，“门吗？看到了。” 　　林妄洲嗤地一声“哦，赶紧给劳资滚蛋。” 第58章 　　天将明, 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被寒风吹地倾斜了方向，冲刷掉了结在矮树丛上的冰霜。 　　五六分钟后，傅从渊绷着脸抿紧唇, 冷静地接受了此时此刻摆在他眼前的荒唐的局面，这屋里的摆件都是早就过了时的老款式，不是少年时期的他的未来岳父来到他们的世界，而是他们穿梭进了他未来岳父的少年时期里。 　　辛辛苦苦在林倩她爸面前刷出头的好感度，这下，就听见“啪叽”一声响，瞬间又直线坠落到了谷底。 　　他怎么觉得, 年少的未来岳父更加讨厌他了？ 　　傅从渊捏紧了手指, 颇为无奈地咂舌“啧。” 　　林妄洲眯着眼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 气不打一处来。 　　这他妈的让他怎么跟他爸妈解释！ 　　凭空又给他们送来个十七八岁的大胖孙子吗？ 　　大胖孙子林嘉衍抱着枕头，站在墙角, 不敢说话。 　　他瞅瞅他爸, 又瞅瞅他姐的男朋友。 　　气氛剑拔弩张。 　　他爸相当不待见他姐男朋友。 　　甚至，没有半点同情心，压根不准备接济接济来自异世的他姐夫。 　　“爸啊。”林嘉衍咽了咽口水, 想替傅从渊求情。 　　话说到一半, 就被林妄洲咻地飞过来的眼刀子给怼地又吞了回去, 林妄洲下意识地“喊谁爸呢！谁是你爸！” 　　林嘉衍“……” 　　是了, 这事儿要是搁他身上, 他也不信。 　　为求自保, 他只能暂时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不让自己卷进风口浪尖中。 　　林妄洲没多少耐心，他对这个自称是林倩男朋友的男生抱有很强的敌意，如果是他们先出现在他眼前，他可能还不会这么暴躁，可现在，林倩就在隔壁房间。 　　他侧眸望了眼被雨水弹地“砰砰”响的玻璃窗，下巴微抬“滚出去之前，允许你拿把伞。” 　　傅从渊没搭话。 　　没有人有义务去收留个陌生人，和林嘉衍不同，林嘉衍还能够死皮赖脸地呆在这儿等“父子关系”是真还是假的结果，但他不行。所以，林倩她爸爸要赶他走，他没有多想，他甚至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这里，他是特殊的存在，他总要寻求庇护。 　　沉默了一会儿。 　　傅从渊缓缓开口“林叔叔…” 　　“！”才喊了个称呼，林妄洲就炸了。 　　叔叔你大爷，林妄洲黑着脸在心里飙脏话。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洗净了城市后准备悄然退场。 　　傅从渊瞥了眼林妄洲，直接忽视了他的黑脸“我走可以，不过有件事儿我想请您帮个忙。” 　　“……”你他妈还敢有要求？ 　　傅从渊哂笑“说来也是巧，我爸爸和您是校友。” 　　这事儿也是他们两家家长见面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林倩她爸爸看到他爸后，吹胡子瞪眼睛的，险些又要“棒打鸳鸯”拉着林倩离开了。 　　林妄洲依旧面无表情。 　　哦，校友啊，那好办了，让赵朗把人找出来后带到小树林里揍一顿好了。 　　“您和他认识。”傅从渊继续道，“我想托您帮我和我爸爸搭座桥，您也知道，我现在需要找家人。”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傅从渊，我爸爸叫傅景睿。” 　　话音未落，林妄洲冷漠的表情瞬间皲裂“！” 　　他咬牙切齿，面目逐渐狰狞。 　　嘛的，前几天“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的橄榄枝还是他抛出去的。 　　林妄洲心情复杂，想把肠子悔青。 　　雨停了，天也更加亮了。 　　林妄洲走到书桌前，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到了每天起床上学的时刻了。 　　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他懒得再理还赖在他房间里的林嘉衍和傅从渊，从衣柜里挑了件羽绒外套，穿上。 　　穿好后，转身走向浴室。 　　伸出手，推开浴室的门的同一时刻，他的房门被有节奏且重重的敲门声给敲响了。 　　林妄洲脚步一顿，心头倏地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门外响起了林倩的声音。 　　听起来格外地傻逼且智障。 　　“爸爸，起床了喂。” 　　“我今天起得比你早哈哈哈哈哈。” 　　暗自苦恼并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傅从渊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暗光，是林倩。 　　他来不及去想林倩为什么会在这儿，只是在听到林倩声音的刹那，他就像被弹簧弹开般，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措了两秒后，抬起脚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旁边的林嘉衍也是满脸疑惑。 　　他俩一前一后，像是要去拆礼物盒般郑重。 　　林妄洲赶紧跑回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推搡着他们，试图把他们赶进浴室锁起来。 　　傅从渊眯了眯眼，压着嗓子问“是林倩？” 　　“不是。”林妄洲咬牙，矢口否认，并再次使了劲儿，把俩人往回推，边推边警告林嘉衍“你现在是跟这货同个阵营？那你待会儿跟他一起滚出去吧！” 　　林嘉衍“……”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再次叛变。 　　跟他爸合起伙来对付傅从渊。 　　门外，林倩还没有离开。 　　她虽然亲近童瑶，但在遇到大事情时，她还是更愿意找林妄洲倾述的。 　　这也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譬如她今天发现的怀表的事儿，她怀疑她爸她妈背着她二胎了。 　　她觉得这事儿太刺激了！ 　　未来在改变，她爸她妈如胶似漆，这是好现象。 　　只要爸爸妈妈好，二胎就二胎吧，林倩大公无私地这般想，可是二胎，就不能给她生个哥哥吗？ 　　别的童言无忌的小孩子没有机会，她还是有的啊！ 　　林倩颇为遗憾地撇撇嘴，继续麻木不仁地敲门，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林妄洲睡死过去了，当即，顾不上其他“爸爸，我进来了啊？” 　　林妄洲扭过头，怒吼“你别进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门“咔嚓”一声。 　　林倩的小脑袋慢悠悠地伸进来，她踮着脚尖往里望。 　　望见的就是她爸和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推推搡搡的场景，林倩惊讶地张了张嘴天啦噜。 　　现在是早上六点多。 　　这么早出现在家里的陌生男子，林倩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爸担惊受怕紧张兮兮的劝她不要进来的话，她瞳孔倏地一缩，咽了下口水，这俩人他妈的不会是贼吧！ 　　傅从渊前一刻正在反击，而林嘉衍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不提也罢。 　　于是，这样的场景落在林倩眼里，就是她爸寡不敌众受欺负了！ 　　到底相处了快一个学期，林妄洲如今是稍稍瞥林倩一眼，瞧见林倩微表情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大概想警告他身边的这俩人放开我爸爸，不然我报警了。 　　奈何她没有机会说出口。 　　因为林嘉衍突然跳过去“姐！” 　　林倩一脸懵逼“哈？” 　　也幸亏没有机会说出口，不然，林妄洲都要叛变，对傅从渊动类似“我闺女修了几辈子福居然被你看上了”的恻隐之心了。 　　林嘉衍刚开始看着还有那么几分高冷，不染尘埃，没有烟火气的那种，但万万没想到，他是个话痨小甜甜。 　　大概是觉得林倩也穿过来了，所以就和她格外地有话题，拉着她扯东扯西，扯出天南海北。 　　林倩怔怔然，三魂丢了七魄，好半晌，她意识到，怀表里的小男孩出来了，还站在她面前亲昵地喊她姐。 　　这他妈？？？ 　　林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扒下林嘉衍的手，抬起头蹙着眉，面无表情地看他“兄弟，你今年几岁？” 　　看着他，才发现他长得好像她妈妈。 　　林嘉衍没往深处想，他姐问了，他就答“十八啊。” 　　十七岁的林倩“哥哥，我今年十七。” 　　林嘉衍“……” 　　林嘉衍这才发现他姐的不对劲，他姐好像不认识他，他扭过头，求助傅从渊。 　　这时的傅从渊捏紧了拳头。 　　十七岁，十七岁的林倩还不认识他。 　　林妄洲的房间好不热闹。 　　童瑶洗漱完，拿着书包走出了卧室，路过他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走过来，推开了房门，“你们俩快点，要迟到了。” 　　林倩心中警铃大作，她戒备极了地盯着林嘉衍，赶在林嘉衍看到童瑶前，把童瑶拦在了身后。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拦没有用。 　　于是她开始躲到童瑶身后，气愤地告状“我本来是独生女，但现在看来，你和我爸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林妄洲耳尖“？？？” 　　林嘉衍看到童瑶的出现还挺吃惊的，这，一家四口全齐了，他没忍住，像童瑶进行了自我介绍。 　　还是那句“实不相瞒”。 　　“其实，我是你儿子。” 　　童瑶“……” 　　童瑶看向林妄洲，林妄洲不知怎的，莫名心虚，扭头看向傅从渊，傅从渊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林倩身上移开过，林倩察觉到了，抬起眼，这才再次注意到傅从渊的存在。 　　这位，瞧着年龄大了些，像是大学生了。 　　不会真是她哥了吧！ 　　林倩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心里冒着酸泡泡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想要去问，结果刚要开口，就被她妈拍了拍脑袋，林倩侧眸，“干嘛？” 　　童瑶抿抿嘴“你干嘛又骂自己？” 　　林倩“……” 　　对哦！ 　　她恨恨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林嘉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 　　整个过程，有林妄洲在旁边加以阻拦，傅从渊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林倩说上。 　　林倩危机感上来，对他，包括对林嘉衍都不怎么感兴趣，她就牢牢地霸占着童瑶。 　　等再把注意力转到傅从渊这边时，时间来不及了，再不出门，真的要迟到了。 　　司机师傅在下面催。 　　在林妄洲的眼神示意下，童瑶拉着林倩先行下楼了。 　　和林嘉衍毕竟不熟，童瑶离开前，只是探究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林嘉衍眉眼弯弯，笑得纯良“妈，好好读书哟。” 　　顿了顿，又道“姐，你更要加倍努力噢。” 　　逮着这个机会，傅从渊这才刷了下存在感，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林倩没听到，林倩在被林嘉衍奚落后就迅速拽着她妈妈跑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无语问苍天。 　　童瑶捏捏她的脸，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立马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管他呢。” 　　想了想，咳了下，不自在地“反正妈妈最爱你。” 　　听了这话，容易满足的林倩眼睛都亮了。 　　“这就行。”她傲娇地扬起下巴。 　　林妄洲火速刷了牙，又舀了水浇到脸上，差不多了，就拎上书包出了门。 　　离开前，被傅从渊喊住，他还挺有礼貌“林叔叔，我爸爸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林妄洲冷哼。 　　低着头给在外出差据说这两天就回来的林晔东发微信恭喜你，好像又当爷爷了。 　　这一天，林妄洲心绪不宁。 　　林倩也一样。 　　两个人紧锁着眉头跟谁欠了他们百八十万了似的。 　　童瑶哄好了林倩，回到座位，又忍不住瞥了几眼林妄洲，林妄洲这一烦躁，书也看不下去，题也刷不了，课也听不下去，童瑶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开始哄林妄洲“其实也不用……” 　　话没说完，被林妄洲直接打断。 　　“你还记得当时房间里另一个男生吗？” 　　童瑶眨眨眼，努力回想了一下，点头。当然记得，看着好像比他们都大。 　　林妄洲收回视线，眯了眯眼，语调冷冷的“他说他是林倩的男朋友。” 　　“！” 　　这下好了，连童瑶也开始心绪不宁了。 　　上午的课上完后，中午有一大段的休息时间，林妄洲刻苦依旧是在刻苦，可偶尔也是会给自己安排点放松的时间，休息休息的。 　　劳逸结合，这也正常。 　　赵朗昨天组局，约了傅景睿今天中午打球，约好后，又顺口问了林妄洲一句，林妄洲答应了。 　　但现在，林妄洲又不想去了。 　　他因为林倩夸了傅景睿帅防他防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和解了，还成了交心的朋友，结果以后，居然是这厮的儿子抢了他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大白菜…… 　　林妄洲深吸了一口气，有苦难言。 　　教室里寥寥数人，大家都去吃饭了。 　　林倩做值日，童瑶陪着她在上面擦黑板。 　　傅景睿抱着篮球从后门进来，直奔林妄洲这边，一屁股坐在童瑶的位置上，“走啊。” 　　“走走走。”赵朗脱了外套，放在桌上。 　　林妄洲岿然不动。 　　季淮南“洲哥，走了。” 　　静默片刻。 　　深思熟虑过的林妄洲转过头，沉着眼注视着傅景睿。 　　“傅景睿。”连声音也是沉的。 　　傅景睿被他盯地有些发毛，不着急地搓搓冰冷的手背，“有屁快放。” 　　噢，林妄洲面无表情“要不然，绝交吧。” 　　这朋友，真没法做！ 　　早上的雨歇了后，天就放晴了，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在玻璃窗前。 　　猝不及防，傅景睿都懵了“？？？” 　　林妄洲你特么到底是哪里来的智障？ 第59章 　　关爱“智障”, 人人有责。 　　傅景睿懒得去跟这突然抽风的林妄洲计较, 只万分无语地翻了翻白眼，随即，在赵朗不耐烦的催促下, 耸了耸肩，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被林妄洲“喂”地一声喊住。 　　赵朗刚走出去，又立刻冲了回来，他叉着腰，吃着熊心豹子胆“不是，洲哥你有完没完？” 　　林妄洲冷冷地盯着他。 　　几秒后，赵朗怂了, 挥挥手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勾起季淮南的脖子, 哼哼“走, 老季, 咱俩先吃饭去。” 　　谁还没个脾气咋滴！ 　　课后的校园总是充满着无限的生机，成群，目光所及，是随处可见的人影, 欢声笑语驱赶着阴暗角落里雨水结冰后的严寒。 　　黑板被残留的粉笔灰弄得花花哨哨的, 童瑶去盥洗室打水洗抹布, 林倩放下黑板擦, 屁颠颠地也要跟着去。 　　教室里瞬间只剩下林妄洲和傅景睿两个人。 　　沉默蔓悄悄地延开来。 　　傅景睿挑眉, 慢吞吞地走回来，唇角一挑，有怨报怨有仇报地呈口舌之快“怎么？找你爸爸有事儿？” 　　“呵呵。”林妄洲冷笑。 　　为了把傅从渊从他家送出去，林妄洲现在只能暂时“忍辱负重”，咬着牙不再提“友谊的小船翻了”的事儿。 　　他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爸他妈赚点钱也不容易。 　　再说了，把傅从渊留在他们家，可不就是赤裸裸地在养虎为患，说不准，某一天他一不留神，那“小畜生”就乐颠颠地把他闺女骗走了。 　　林倩有多傻，林妄洲现在也不是不知道。 　　看了眼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傅景睿，林妄洲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好半晌，他掸掸手，直截了当地说“还真被你说对了，我还真要送你个儿子。” 　　语文课代表傅景睿抿紧嘴默了声。 　　兄弟，你这话有歧义的啊！ 　　他倒退两步，惊恐地望着林妄洲，过了会儿，冷静下来，半点亏都不吃，“哦，那你现在赶紧叫我爸爸。” 　　林妄洲“……” 　　叫个屁！ 　　今天刚好是星期五，这周不补课，下午的课上完后他们高三也要放。 　　细细碎碎的光投在课本上，照得字都发了亮，林妄洲眼一眯，将笔扔进笔筒“放学后麻烦你去我家一趟。” 　　顿了顿，磨牙凿齿“把你儿子带走。” 　　“？”这话，云里雾里的，傅景睿听得是一脸懵逼，他皱眉，追问“不是，你什么意思？” 　　林妄洲烦躁地踹了下桌腿子“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也是稀里糊涂的，傅景睿垮下肩，突然有了种鸡同鸭讲的挫败感。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球还打吗？”沉吟数秒，傅景睿垂下眼问。 　　林妄洲听到走廊里似乎有童瑶的说话声，他腮帮子微动，冷着脸坚持了一会儿“去。” 　　学习太繁重，适当的娱乐生活还是需要的。 　　他现在跟傅景睿有仇，跟篮球可没仇。 　　两分钟后，把书收起来的林妄洲跟上傅景睿，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教室。 　　童瑶提着半桶水，心不在焉。 　　她看着走在前面甩着抹布兴高采烈的林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明明早上还担心她被抢走的，也不知道是林倩心大还是忘性大，童瑶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了林妄洲的提醒——另一个男生是林倩以后的男朋友。 　　在有关林倩的问题上，什么都不用多说，她和林妄洲绝对是站在同一个阵营上的。 　　不行，她得先试探试探林倩的口风。 　　“倩倩？”童瑶喊住林倩。 　　林倩脚步一顿，迅速转过身，湿漉漉的眼眸里闪过璀璨的光，盯着童瑶瞧时，又乖又专注“嗯？” 　　老母亲的心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童瑶扯了下嘴角，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对今早出现在家里的那两个男生有什么看法吗？” 　　话音刚落，她俩拐进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林倩把湿抹布挂到一旁，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半晌“哦，那个自称是我弟的格外欠揍。” 　　她还在记恨着她来学校前林嘉衍朝她说的话。 　　记恨地牙痒痒！ 　　童瑶“……” 　　不重要，这人不重要。 　　半天没讲到重点，童瑶急得原地打转，几秒后，她捏紧拳头，打定主意直奔主题，“那另一个呢？” 　　“就高高瘦瘦的那个。”童瑶眨眨眼，长睫扑闪扑闪。 　　挤眉弄眼的，像极了诱哄逼供的坏人。 　　好半天，林倩才回想起来，她抬起手，抓耳挠腮“没什么印象哎。” 　　“不帅吗？”童瑶乘胜追击。 　　林倩懵懵然，灵魂反问“帅吗？” 　　失策了，她都没仔细看！ 　　倾斜的暖阳包裹在她们身上，悄悄融化了低温带过来的冷，窗外簌簌的寒风吹进来，又把阳光带来的一缕温暖全都卷走。 　　林倩冻地哆嗦了一下。 　　童瑶把围巾摘下来，挂到她脖子上，小声嘀咕“早让你多穿点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不觉得帅就好。 　　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甚好！ 　　苍桦的文艺汇演安排在下周二。 　　也没几天了，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文艺委员孟静黎找上了林倩，说是时间太紧，等会儿放学了她要留在学校排练排练，并走走过场的。 　　每个班都是，参与表演的都得留下。 　　林倩这会儿正挨着童瑶坐着，孟静黎说的话童瑶林妄洲他们都听见了，瞥见林倩噘着嘴不太乐意的表情，林妄洲却是很高兴学校会有这样的安排的。 　　天助他也！ 　　最好是在他把傅从渊送走后，她才排练结束。 　　林妄洲给童瑶使了个眼色，童瑶立刻心领神会，半侧过身，伸出手摸摸林倩的脸颊“我陪你。” 　　林倩“嗷呜”一声，感天动地地扑进了童瑶的怀里。 　　孟静黎“……” 　　真羡慕她俩这样的友谊！ 　　于是，放学后，林倩留校了。 　　童瑶作为家属，很自觉地陪她留校，看她排练。 　　还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小视频。 　　围观的其他班的学生们在林倩跳完舞后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厉害厉害，牛逼牛逼。 　　我们大苍桦卧虎藏龙！ 　　童瑶站在最前面，骄傲地挺直了腰杆，她是鼓掌鼓地最久的，林倩看向她时，她还悄悄给她比了个心。 　　还没等文艺汇演开始呢，林倩的优秀就藏不住了。 　　学校论坛里，有了她跳舞的照片，还有许许多多的赞美之词。 　　“会跳舞的小姐姐就是漂亮嘤嘤嘤。” 　　“翩若惊鸿，翩若惊鸿啊！” 　　“我被迷倒了，要小姐姐扶一下才能起来:3」∠。” 　　“操，楼上的臭不要脸。” 　　国际四班的同学们疯狂为林倩打call，可以说，帖子能飙升到“hot”的热度，国际四班功不可没。 　　“求小姐姐联系方式？” 　　“小姐姐有男朋友了吗？” 　　朗朗乾坤“楼上问联系方式问有没有男朋友的都是哪个班的，星期一洲哥约你小树林谈谈。” 　　“……” 　　歪楼的帖子迅速又正经了起来。 　　见此，捧着手机深藏功与名的赵朗哼哼一笑。 　　与此同时，林妄洲已经连拖带拽地把傅景睿带到了他家，站在家门口，他头疼地眯着眼。 　　反正他就是负责把人带过来，剩下的傅景睿信不信，就靠傅从渊的了。 　　他叹气，抬起手推了傅景睿一把，傅景睿“啧”地一声转过头冲他怒目而视，林妄洲挑挑眉，皮笑肉不笑“进去吧，你儿子就在里面。” 　　傅景睿禁不住咬了下牙“你在搞什么恶作剧？” 　　林妄洲置若罔闻地耸耸肩，须臾，抬起胳膊，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傅景睿“……” 　　房子内。 　　林嘉衍和傅从渊已经关在这儿关了一天了。 　　没有身份，身无分文，他俩哪儿也去不了。 　　就像浮萍，只有等着被“救援”的份儿。 　　保姆以为他们俩是林妄洲的客人，倒是特别热情好客地款待了他们，中午也给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其实不是。 　　是林妄洲在给林晔东发了条古里古怪的微信，半小时后，林晔东看到消息，轰炸似的疑问抛向林妄洲，没得到林妄洲的回复以后，估计到林妄洲是在学校，林晔东也没把这小兔崽子发的消息当作是玩笑，他给家里打了电话。 　　电话是保姆接的。 　　林晔东捏紧了手机，假装淡定“家里有客人吗？” 　　保姆“是的，先生。” 　　顿了顿，又说“是妄洲的朋友吧。” 　　“哦。”林晔东缓了下，“男生？” 　　保姆点头“对，两个男生。” 　　饶是再处事不惊的林晔东在听到保姆说的这话时也忍不住慌了下，“等等，你说几个？” 　　“两个。”保姆笃定道。 　　林晔东“……”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是妄洲的同学，你就去买些好菜，好好招待他们。” 　　挂了电话。 　　林晔东才和许穗说了这事儿。 　　夫妻俩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地对视了一眼，果断改签了机票，把后天的飞机改到了今天下午。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快到北京了。 　　林妄洲开门进来，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林嘉衍和傅从渊。 　　他弯腰换鞋，换好后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扔给傅景睿，等他换好，领着他走到客厅。 　　林嘉衍率先站了起来，他看见他爸把他们家未来的亲家领到了家里来，就自作主张地以为傅景睿已经知道了真相，于是，他笑眯眯地对着林妄洲喊了声“爸”后，又移开眼，冲着傅景睿“傅叔叔好。” 　　傅景睿“？？？” 　　你们家的人别都是“智障”吧？ 　　林妄洲错开视线，没去接受傅景睿质疑的眼神，不过看别人热闹，他可是开心得很，没多久，他便又转过头看了回来，他缓缓地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暖气烘地人发烫，林妄洲脱了外套。 　　就在这时，傅从渊也站了起来。 　　他的打招呼的方式和林嘉衍一模一样。 　　但内容却是截然相反的。 　　傅从渊淡定从容，直视着傅景睿“爸。” 　　喊完，又朝着林妄洲颔首“林叔叔。” 　　傅景睿“……………” 　　这他妈搞什么？？？ 　　林妄洲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拿肩膀撞了下傅景睿，紧接着，他又昂起下巴“喏，你儿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恶劣地扯起嘴角“亲儿子。” 　　闻言，傅景睿瞪他，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 　　傅从渊却在这时往后看了两眼，他皱眉，一时忘了分寸，小声问林妄洲“林叔叔，林倩呢？” 　　这话可得了！ 　　林妄洲当即就炸了，也顾不得要留出空间让他们父子相认下，几步上前，把傅从渊推到傅景睿旁边“走走走，赶紧带着你儿子走。” 　　傅景睿猛然回神，也炸毛，指着傅从渊骂骂咧咧“林妄洲你适可而止，这货一看就是二十好几，他出生我他妈都还没有投胎，绝交就绝交，不用开这种玩笑。” 　　二十好几的傅从渊“……” 　　场面一度尴尬，气氛十分紧张。 　　林妄洲“呵”地一声，林嘉衍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傅叔叔，最后再瞅瞅他未来的姐夫。 　　于心不忍，替他未来姐夫说了句公道话“是真的，不信傅叔叔您可以和傅从渊去验dna。” 　　林妄洲“……” 　　这万能的dna，他特么的都听吐了。 　　林嘉衍指着林妄洲“我还是他的亲儿子呢。” 　　眼瞅着傅景睿似乎被说松动了，傅从渊这才开口，说了自己怎么出现在这儿的事情经过，顺带着把他傅家的族谱都背了出来。 　　傅景睿面无表情。 　　半晌，他才打断傅从渊的话“你现在几岁？” 　　“二十二。”傅从渊有问必答。 　　“哦。“继续冷漠。 　　林妄洲眯眼这么老！！！ 　　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傅景睿紧皱着眉头。 　　意识到旁边还有林妄洲在看他笑话，他那种不甘不愿但又不得不有点相信的情绪瞬间敛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地扯出一抹笑“既然已经二十二了，那就好好工作，供爸读书。” 　　傅从渊“……” 　　林妄洲“！！！” 　　我操。 　　他立即扭头看向了林嘉衍，林嘉衍咽了咽口水，躲开他爸的死亡凝视，吹着口哨，望天。 　　我不是我没有我还小。 　　不管怎样，傅景睿还是先把傅从渊带走了。 　　傅从渊本来还想再等等，等林倩回来的，可惜林妄洲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沉着脸不带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傅景睿挑眉，虽然还不太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他很乐意煽风点火“要是不是我儿子，我会把他退回来的。” 　　“砰”地一下，门被甩上。 　　傅景睿摸摸鼻子，侧眸，上下打量了傅从渊几眼，“林妄洲给了你多少钱，你联合他这样整我？” 　　傅从渊也无奈“爸，您真是我爸。” 　　傅景睿“……” 　　噢。 　　他回去怎么跟他爸交代哟！ 　　头疼。 　　而此时，终于把潜在危险给赶走的林妄洲彻底松了口气，他瘫在沙发上，这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消息。 　　他设置的消息免打扰里。 　　他爸早就对他狂轰滥炸过了。 　　林妄洲抽了抽嘴角，点进去一看。 　　最新一条。 　　来自两个小时前。 　　爸没想到，你还挺能生。 　　林妄洲“……………” 第60章 　　去他妈的还挺能生！ 　　林妄洲耳朵微微红, 面无表情地退出微信, 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单词小本子，翻开，垂眼, 抿紧唇默念，驱逐不断钻进脑海里的乱七八糟的杂念。 　　林嘉衍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抱着抱枕，忍着瞎逼逼的，侧眸挑眉，凝视着林妄洲。 　　虎父无犬子，他爸真俊。 　　林嘉衍非常不要脸地借评价他爸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视线过于炽热，林妄洲察觉到后就皱了眉，“啧”了一声, 渐渐烦躁起来。 　　他猛地合上小本子, 侧过脸, 漆黑的瞳孔里瞬间倒映出林嘉衍的身影。 　　哦，这是他儿子。 　　林妄洲齿间捻着这几个字, 心情复杂地拢了下眉。 　　他定定地望着他，半晌,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情我在这儿得和你约法三章一下。” 　　吊儿郎当的林嘉衍立马正襟危坐, 眨眨眼“你说。” 　　三点多快四点了，外面明媚的阳光似乎渐渐转为了金黄色, 那是黄昏降临前的象征。 　　林妄洲胳膊肘抵在膝盖上, 上半身微微前倾“你喊我爸爸可以, 但任何场合，不要喊童瑶妈妈。” 　　嘛的，鬼知道这从小喊到大的“爸爸妈妈”这会儿用在自己和童瑶身上说出来时有多羞耻！ 　　他差点咬了舌头。 　　林嘉衍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林妄洲冷冷地剜他一眼，手撑着额头，懒得再回话。 　　说实话，林嘉衍还是挺好奇的，好奇他妈怎么会在他爸家，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想通了。 　　他十七岁的姐姐都能在这儿，保不齐，就是她努力牵的桥搭的线呢。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问题所在，问题的关键在于…… 　　林嘉衍很快就捋清了思绪，他眨眨眼，嘿嘿一笑“不是吧，你还没追到我妈呢？” 　　林妄洲“……” 　　不是追没追到，是他都还没有开始追。 　　林嘉衍的这句揶揄就像是在公开处刑，林妄洲突然想到了童瑶站在他跟前杏眼笑弯的乖模样，被自己的想法惊地咳了声，他眯了眯眼，不自在地抬起手摸了摸脖子。 　　他没说话，落在林嘉衍的眼里，就等同于默认。 　　话痨小甜甜总算找到了“发泄口”，没注意去看他爸黑成锅底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揪着这话题不放。 　　他扔了抱枕，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 　　林妄洲沉着眼，冷漠极了地睨着他。 　　林嘉衍愣了愣，无所畏惧。 　　站起来嘚嘚瑟瑟的在林妄洲跟前来回踱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兴奋地扭起腰载歌载舞了。 　　也没有到要“载歌载舞”那么夸张。 　　林嘉衍摘了根香蕉，又想起他爸林妄洲这会儿才十七岁，十八岁的他立马就膨胀起来了，他抖抖腿，十分不客气地道“那你也太逊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谈了第三个了。”他过度嘚瑟，导致说出的话完全不经大脑。 　　客厅里倏地安静下来。 　　林妄洲“嗤”地一声，表情淡淡，半晌，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呵，你还挺骄傲。” 　　林嘉衍立刻闭了嘴，屁都不敢放。 　　嘛的，大意了！ 　　林妄洲云淡风轻鼓了鼓掌，眉梢一挑，黑眸闪了闪，并不就此放过他，“好的，你会早恋，爸爸记住了。” 　　林嘉衍有苦难言“……” 　　操！ 　　呼啸的北风吹散了绚丽的火烧云，天际线泛起了淡淡的紫蓝色，太阳提前下了班落了山。 　　林倩和童瑶还没回来。 　　林妄洲看了眼时间，稍稍有点担心，须臾，没忍住，给童瑶打了电话，漫不经心地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快到家了。”电话那头的童瑶这样说。 　　林妄洲勾唇“哦，行，那我挂电话了。” 　　旁边明显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林嘉衍忍笑忍地辛苦，几秒后，见他爸挂了电话，也懒得再忍了，弯着眼，捧腹大笑，笑到最后直抽泣。 　　“咯咯咯”地打着嗝儿。 　　他是个自来熟，现在早没了之前的拘谨“爸，你这样好像被锁在家里的怨夫哦。” 　　林妄洲绷紧唇角，暴躁地踹了他两脚。 　　像个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像？” 　　“你再给劳资哈一句试试？” 　　“……” 　　“哈哈哈。”林嘉衍不知死活，勇敢地“哈”了。 　　林妄洲忍无可忍，就在他想直接起身摁着林嘉衍的脑袋往沙发上摩擦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妄洲听到声儿回了头，林嘉衍也立马乖巧坐姿，两手撑在膝盖上，倾着身子，跟着回了头。 　　早上太赶，没来得及跟他妈妈跟他姐姐好好介绍介绍自己，这会儿，他得给她们留一个好印象。 　　“吧嗒”，门开了。 　　林嘉衍一把推开挡着他视线的他爸，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 　　然后，他看到了他正值壮年的爷爷，以及跟在爷爷身后，扶着爷爷的胳膊弯腰换鞋的年轻靓丽的奶奶。 　　林嘉衍瞪圆了眼睛，怔忪了两秒，随即，像是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拧着眉，跺着小碎步，稍显局促。 　　小时候管他最严的，还是他爷爷。 　　以至于，他现在有点慌。 　　听到动静，林妄洲还回头望了林嘉衍一眼，暗嗤没出息，随后，站起来，慢悠悠地走过去，接过林晔东手上的行李箱“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林晔东横了他两眼，没答他的话。 　　半晌，问“不是你说恭喜我又当爷爷的吗？” 　　林妄洲无言以对“……” 　　接受了一回，再接受第二回 就轻而易举多了。 　　林晔东甚至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所以我回来看看我的大胖孙子，我大胖孙子人呢？” 　　夕阳的余晖悄悄穿过门缝落在瓷砖地板上。 　　林妄洲扶额，“唉”了声，随即半侧过身，让出道。 　　许穗抬眸看了眼屋内，拽了拽丈夫的胳膊，抬起下巴指了指“喏，在那儿呢。” 　　人高马大的！ 　　人高马大的林嘉衍迎上他爷爷奶奶探究的目光，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若干秒后，他绽放出一抹纯良无害的笑来，意识到他们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后，主动打招呼“爷爷，奶奶。” 　　本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林晔东和许穗怔了怔，心情还是很复杂，他们反应慢了半拍，良久，才不知所措地冲着林嘉衍点了头。 　　许穗“不要站着呀，随便坐。” 　　她走过去，走到一半，又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猛地停下脚步，皱皱眉，思忖了一会儿，她咬咬牙，干脆利落了折回到林晔东的身旁，一脚把林妄洲踢走，一手又勾住林晔东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压到自己这边来。 　　许穗悄无声息地多瞅了林嘉衍两眼，抿抿唇，压低声音“不是说，还有一个的吗？” 　　林妄洲走得不远，耳朵也尖。 　　听到他妈妈的话后身形猛地一僵。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才评价他会生？ 　　林妄洲对此耿耿于怀，又想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有两个的，正纠结着，他突然想到了张嫂，瞬间，恍然大悟。 　　林晔东侧眸瞥了许穗一眼，就见她抿了抿唇，伸出手推搡着他“你去问问。” 　　顿了顿，又催“快点儿。” 　　林晔东拿她没辙，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客厅一圈，咳了咳，清清嗓子“就你一个？” 　　他越过林妄洲，直视着林嘉衍。 　　林嘉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点头“对啊。” 　　“可我听张嫂说，有两个男孩？”林晔东脱了外套，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袖扣。 　　林妄洲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 　　心道您还是别问了。 　　他翻起白眼，问了还心肌梗塞呢！ 　　这段时间，他爸还有他妈和林倩相处地特别好，或许真有隔代亲的说法，即便林倩学习不好总爱惹事，他爸他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她当成宝。 　　差别对待到，差点让林妄洲打翻了醋坛子。 　　他眯了眯眼，抬头瞪了林嘉衍一眼，随即，又泡好的茶递给他爸“爸，喝茶。” 　　试图转移话题。 　　最好是，傅从渊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他们家中。 　　哪知林嘉衍压根就没看懂他眼里的警告。 　　他缓缓地咧起嘴角，笑起来和童瑶很像，没有半点攻击性的“爷爷，你说的是傅从渊傅哥哥吧。” 　　林晔东“……” 　　他哪里知道他叫什么，他现在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姓傅？不姓林？ 　　许穗安静地坐到沙发上，头一歪，靠着林晔东。 　　视线从进屋起就没有从林嘉衍的身上离开过，这会儿又看到他在笑，就好似，有一道特别熟悉的影子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许穗皱起了眉头，抬起手揉了揉眼，又挪了挪位置，眯着眼更加认真地在打量他，须臾，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摸着下巴，绷着脸，若有所思。 　　林嘉衍昂了昂下巴“他是我姐男朋友呀。” 　　林晔东“！！！！！” 　　迎上他爸求证的目光，林妄洲愤愤地磨了磨牙，鬼知道他听这种话是听一次气多少次的，他捏紧拳头，沉痛点头“据说是的。” 　　“据说什么据说，据说的东西都是假的。”林晔东皱了眉，也很愤慨，“他说是我们家倩倩的男朋友，他就是了？想得倒挺美！” 　　说完，调整呼吸，压下心火“他现在人呢？” 　　林妄洲挑挑眉“被我赶出去了。” 　　“哦。”林晔东点点头，“干得漂亮。” 　　这俩父子难得一见的同仇敌忾。 　　许穗“……” 　　林嘉衍还嫌火不够大，他舔舔唇，打算再下剂猛料。 　　他未来姐夫虽然也爱屋及乌地对他很好，但是，他也不是那种能轻易被感情牌打动的人。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坚定不移站在他姐阵营上的。 　　“有件事儿我还要再跟你们说一下。”林嘉衍一本正经地眯起眼。 　　坚定之余，他还是个双面间谍！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去帮傅从渊追他姐。 　　只不过做人要诚实，现在有些基本情况他要让他爸爸他爷爷奶奶知道知道。 　　快到家时，林倩还在臭美。 　　抢过童瑶的手机，欣赏着童瑶给她拍的视频。 　　“我是不是跳得特别好。”这话一路走过来她问了不下十遍。 　　童瑶表情麻木，敷衍点头“嗯嗯嗯。” 　　得了妈妈的再三肯定，林倩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地继续往下看，眼瞅着拐进前院了，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不多时，就落下童瑶一大截。 　　童瑶回过头，无奈摇头。 　　见大门没关，推门而入。 　　踏进去的刹那，就听见一句掷地有声的“是我姐追的傅从渊。” 　　童瑶“……” 　　落在后头七八米远的林倩耳朵动了动，将手机揣进兜里，匆匆跑过来“好像有人在叫我？” 　　童瑶面无表情，伸出手推开林倩的脸，撒谎“没有，没有人喊你。” 　　她活泼开朗的闺女怎么可能这么卑微！ 　　林倩一脸懵逼“？” 　　客厅里的林妄洲他们立即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林妄洲、林晔东刷一下冒出来的怒气又紧切地敛了回去。 　　试图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罪魁祸首林嘉衍捂住了嘴。 　　童瑶接收了林妄洲的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赶紧打配合，她先是把站在她身后的林倩拽出来，随即又捏着自己的衣角，晃了两下，几秒后，强迫自己彻底沉静下来后，她仰起小脸，乖乖地笑，机智地转移话题“叔叔阿姨，你们回来了啊？” 　　林倩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瞧见她爷爷奶奶后，眼睛募地一亮。 　　林晔东瞥了眼林倩，痛心疾首地沉着声儿“嗯。” 　　空气突然安静。 　　窗外，小树枝与风共舞。 　　就在这时，许穗看到孩子们后绽开的笑容突然僵住，她咻地一下，直接从沙发上站起。 　　看看站在门口的童瑶，又回过头看看身后的林嘉衍。 　　许穗喉咙有点发紧，沉默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 　　她弯下腰，靠近林晔东的耳朵，“你有没有发现……” 　　林晔东“嗯？” 　　停下声儿顿了顿，众目睽睽之下，许穗压低声音，用自己认为的悄悄话模式“大胖孙子长得像瑶瑶。” 第61章 　　许穗和林晔东咬着耳朵旁若无人地讲起了悄悄话。 　　林晔东听了许穗的话, 下意识地侧过脸, 眯起眼，远远地瞥了童瑶两眼，须臾, 又再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会儿站在他跟前的大胖孙子。 　　大胖孙子林嘉衍弯着眼，笑眯眯。 　　不说还好，一说，再瞧着时，还真有点神似。 　　“哎哎哎。”许穗越看越觉得像，她激动地使劲去拽林晔东的衣袖，嘴里喋喋不休“老林你说，瑶瑶是不是我们以后的儿媳妇啊？” 　　这要是她儿媳，她铁定是喜欢的。 　　瑶瑶多乖多好的孩子啊！ 　　林妄洲绷紧唇角，冷眼旁观。 　　他一边“厚颜无耻”地听着他妈妈的肆意揣测，一边又矛盾地因为这被揣测对了的内容而时不时地瞥向童瑶。 　　童瑶抬眸, 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 　　不知怎么的, 林妄洲眼底一慌, 他匆匆扭过头, 摸摸鼻子，错开了眼。 　　夕阳无限好，延长了天际线边的光。 　　林晔东听了许穗的话，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 　　他扒下她的手, 拍拍她的手背, “别说了, 再说你儿子都听到了。” 　　把许穗吓的，咻一下抬起头看向林妄洲。 　　见林妄洲没什么反应，她突然悬起来的心立刻就落地了，半晌，她悄悄说“放心，儿子没听到。” 　　顿了顿，她又想说什么，被林晔东直接打断“不管是不是，都别说了，被他们听见多尴尬。” 　　其实他心里的怀疑不比许穗少。 　　林倩老爱黏着童瑶，老爱在童瑶跟前讨夸奖，这些，他偶尔也看在眼里。 　　“我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别给他们造成压力。” 　　醍醐灌顶，许穗恍然大悟。 　　姜还是最老的辣，她悄悄地给丈夫竖了个大拇指。 　　“你说得对，是我反应太激烈了。”她叹气“瑶瑶才十五岁，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我们家猪崽子给拱走。”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林晔东抽了抽嘴角，沉默了。 　　听听，听听，说的都是什么话！ 　　猪崽子林妄洲气到翻白眼“……” 　　在场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女儿、儿子。 　　谁是谁，大家几乎都已经门儿清了。 　　像林妄洲，已经知道他爸他妈看出了点端倪，而他爸他妈却还以为他和童瑶之间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他们在童瑶和林倩走过来时，及时地闭了嘴。 　　还美其名曰小年轻的爱恨情仇，他们不掺和。 　　林倩和林嘉衍站到一块儿大眼瞪小眼。 　　林倩心情复杂，林嘉衍的心情更复杂。 　　一个心里想着我居然有弟弟了，我和他是从小打到大的么；一个则故作委屈地撇嘴，心里纳闷，她姐怎么会没有有关于他的记忆？ 　　半晌，林倩率先回过神。 　　她是个占有欲稍稍有点强的，这会儿生怕林嘉衍的到来会抢走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注意力。 　　于是，她的跳舞视频再次起了至关作用。 　　掏出手机来，点开相册里的视频，求夸奖。 　　童瑶瞧见她的动作，就吞着口水倒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救命！又来了！ 　　她避开林倩亮晶晶的视线，瞧着像是要就地挖洞把自己给埋了。 　　林妄洲眼含笑意，他勾了勾唇，倏地，伸出手，拽住童瑶的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童瑶微怔，盯着林妄洲的后背，半晌，抬手揪了揪落在耳边的碎发，她垂下脑袋，悄悄红了耳廓。 　　林嘉衍轻佻地扬眉，“吁”地一声吹了口哨。 　　被林妄洲深深地警示了一眼后，立即收了笑，敛起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注意力立马转移，听见奶奶滔滔不绝的夸奖声后，凑过去看了眼，“这是什么？” 　　“下周二学校文艺汇演的我要做的表演。”林倩头也不抬，想也不想地就答。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啪啪啪”的鼓掌声。 　　十分热烈。 　　“牛掰啊！”林嘉衍一本正经地吹起彩虹屁“到时候，你一定是全校最炫最酷最漂亮的仔。” 　　这话她真爱听，林倩抿着唇笑起来。 　　笑容猛然僵住，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气鼓鼓地推了他一下“少套近乎，哼。” 　　林嘉衍“……” 　　三、二、一，他心里默念。 　　果然，倒数三秒后，他姐又眼巴巴地凑过来，很是纠结但又很是控制不住地“你说的是真的？” 　　林嘉衍无声地笑，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当然是真的。” 　　顿了顿，他“我姐盖世无双！” 　　没出息的林倩耳根瞬间绯红，她抓抓脸，傲娇地昂起下巴“低调低调。” 　　林嘉衍“好的。” 　　啧，她姐还是老样子，出乎意料的好哄。 　　嘴甜的弟弟，好哄的姐姐。 　　林嘉衍初来乍到，倒也没有太过被排斥，林倩嘴上总要怼林嘉衍几句，像是拥有领土意识的，非要警告林嘉衍这林家谁才是团宠，结果林嘉衍勾勾手指，她就能立即忘记自己前一秒说过的话，乐颠颠地又跟林嘉衍攀谈起来。 　　“对了，早上跟你一块的另一个男生呢？”林倩特别高冷地睨着林嘉衍“他是谁？” 　　林嘉衍失了神，抿着唇沉默着。 　　他现在就觉得，他姐这样子瞬间就能化敌为友的性格很危险。 　　本来他是很乐意看见傅从渊倒追甚至苦追他姐的戏码的，甚至，在早上，他发现他姐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到傅从渊身上时，他还同情了傅从渊。 　　可现在看来，有点悬了。 　　说不定他姐也能被傅从渊勾勾手指给勾走。 　　林嘉衍眼一眯，同情牌一丢，只认六亲“哦，无关紧要的人，咱爸把他送回到他爸家里去了。” 　　“哦。” 　　几秒后，林倩又炸毛“那是我爸！” 　　林嘉衍敛下眼睫，孤苦可怜“哦。” 　　与此同时，被傅景睿带回傅家的无关紧要的傅从渊可没有林嘉衍过得这般舒适了。 　　他面对的不是三堂会审。 　　他面对的简直是四世同堂般的会审。 　　客厅里。 　　傅景睿挑挑眉，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傅从渊丢在了风暴中心，让他独自一人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傅从渊心力交瘁地解释完，顺带着还提了句今后暂时的打算，随后，垂下眼，拇指摩挲着杯壁。 　　傅爸爸面无表情，傅爷爷也是面无表情，傅妈妈不知所措，只剩一个傅奶奶咧着嘴喜上眉梢。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大的曾孙！ 　　傅爸爸的哥哥，傅大伯皱着眉，对傅景睿说“知道你善良，但你也别太善良了。” 　　他伸出手，指着傅从渊，继续质问道“你说让他去公司工作，他要是狼心狗肺，把你爸的公司吞了怎么办？” 　　傅从渊“……” 　　“这大伯您倒是不用担心。”傅景睿合上厚重的课外读物，总算站出来替他便宜儿子说了句话。 　　傅从渊挑眉，看向比他还小的他爸。 　　他爸老神在在“这我都想好了，这第一，又不是去了就给他总经理什么的，哪儿那么容易吞公司，第二嘛，就当让他去实习，赚点工资，给我当零花钱。” 　　“说不定以后还能供我读大学。” 　　傅从渊“？？？” 　　你特么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傅景睿扬起唇角“爸，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减轻负担，体谅你么。” 　　傅爸爸“……” 　　没摔杯子大概是傅爸爸对他最后的客气了。 　　总之，傅从渊像是动物园里的猴似的，被傅家直系亲属一直参观到后半夜。 　　夜深，人散去。 　　傅爸爸才终于松了口，答应去给傅从渊和傅景睿验dna，以及去办傅从渊在这边的身份信息。 　　傅景睿目送傅爸爸上了楼，转身拍拍傅从渊的肩“得亏家里有矿，不然你没文凭，只能去搬砖了。” 　　夜里呼啸的北风，像是在给热闹的不夜城奏曲。 　　傅从渊默了默，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抿紧唇，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爸。 　　半晌，他问“零花钱的事儿是认真的？” 　　傅景睿勾着他的脖子拖着他往楼上走，撇撇嘴，还真说得出口，“对，记得都上交给爸爸。” 　　当爸爸真好啊！ 　　他现在想通了。 　　傅从渊只觉得憋屈，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行，最多五五分。” 　　没钱，寸步难行。 　　傅景睿劝他“啧，要那么干嘛，还不如放我这儿保存着，再说了，男生花销大多半是因为有女朋友。”顿了顿，睨他便宜儿子一眼，“你在这儿又不能有女朋友。” 　　傅从渊没说话，只冷冷地盯着傅景睿。 　　脚步一顿。 　　傅景睿望进傅从渊的眼底，倏地，慌了，他的便宜儿子别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吧，他心情复杂“你不是吧？我可跟你讲，这里的女生可都是你阿姨辈的，你别乱来。” 　　傅从渊倒吸了一口凉气，甩开他爸的手，冷哼“我还以为您挺聪明的。” 　　傅景睿听出了讽刺，无所谓地耸肩“合理猜测。” 　　傅从渊翻白眼。 　　几秒后，他又说“对了，我明天要去林叔叔家。” 　　隔天。 　　傅从渊身体里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他洗漱完毕，他爸傅景睿也醒了。 　　傅从渊睡得不是特别好，他惦记着林倩。 　　醒了后早餐都顾不上去吃，就拉着傅景睿出门。 　　到了林妄洲家，九点左右。 　　傅景睿在小区附近给林妄洲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林妄洲沉默良久“是你要来，还是你儿子要来？” 　　“我儿子。”傅景睿打着呵欠，这声儿子喊得贼溜。 　　话音刚落，“嘟”地一声，吃了闭门羹。 　　傅景睿愣了愣，随即瞪向傅从渊，咬牙切齿“你他妈的是刨了林妄洲的祖坟了吗？” 　　傅从渊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打电话只是礼貌通知而已，他们还是去了，开门的是张嫂，张嫂瞧见是昨天那小伙儿，很是热情地把人迎进了家门，迎进门后，冲着客厅喊“妄洲，你同学来了。” 　　林妄洲咻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想让张嫂别开门的，但为时已晚。 　　好在，林倩还没有起。 　　林妄洲松了口气，冷眼飕飕地往傅从渊身上刮，傅从渊是个聪明人，不在老虎跟前扯他胡须了，他眯了眯眼，调整呼吸“我来找林嘉衍。” 　　林嘉衍这会儿正和他爷爷谈事儿呢，今天星期六，办不了身份信息，林晔东翘着二郎腿，翻开报纸，随口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要不，跟你爸你妈还有你姐一起，读个书？” 　　林嘉衍摇头。 　　他刚高考完，好不容易解放了，怎么可能让自己再经历一遭，他把头摇成拨浪鼓，颇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林妄洲带着傅景睿傅从渊他们折回到客厅的时候，刚好听见林嘉衍以“刚高考完”作为理由，为“自由”据理力争。 　　林晔东像是被他说动了，半晌，挥挥手，示意他先跟他们去玩“我再想想。” 　　“好的爷爷。” 　　他扭头，对上了傅从渊暗沉的眼。 　　林嘉衍心里立即涌现了不好的预感，他皱皱眉，强装镇定，走过去，“哟，你怎么来了？” 　　傅从渊把他拉到一旁，压着声音，叹气“你应该去学校的。” 　　“为什么？”沉吟数秒，他大概知道了，“如果你是想让我看着点我姐，那大可不必，学校里有我爸我妈，我姐安全地很。” 　　“……”被看穿了心思的傅从渊摸了摸鼻子。 　　半晌，“也不是。” 　　傅从渊笑“我年龄摆在这儿，上不了学，所以出去工作，供我爸上学，你要是不读书，说不定你爸就要让你供他，供你妈妈，还有供你姐读书了。” 　　林嘉衍吓得回过头看向他爸，就见他爸沉如铁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也不知道傅叔叔说了什么，他深邃漆黑的眼底居然缓缓冒出了艳羡的情绪来。 　　他“！！！！！” 　 第62章 　　养家糊口太不容易, 他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林嘉衍皱着眉望着林妄洲, 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握紧拳头，咬着腮帮子里的肉“读书就读书吧。” 　　妥协, 向美好快乐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妥协。 　　傅从渊很满意林嘉衍这么上道,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朝他勾了勾手指“在学校多照顾点你姐。” 　　这还用你说？林嘉衍撇撇嘴, “嘁”地一声。 　　眉头一皱, 仔细想了想, 不对啊, 他初来乍到，要照顾也是他姐照顾他啊！ 　　算了算了, 谁让他还比他姐大一岁呢。 　　林嘉衍心累地叹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被傅从渊搭住了肩, 傅从渊从容淡定, 没有半点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还有件事儿, 记得多在你姐面前说说我的好话。”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嘉衍恶狠狠地瞪着傅从渊，想到自己那贼好骗的姐姐，不知怎么的, 就横竖看他越发不顺眼了, 半晌, 林嘉衍面无表情, 冷哼一声。 　　嗤，白日做梦。 　　傅从渊假装没看到林嘉衍那副“你做梦你想得美”的表情，他老神在在“好好的，哥哥会给你零花钱的。” 　　这是在赤裸裸的利诱了。 　　太不要脸了，太侮辱他了。 　　他林嘉衍是那种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至亲的人么！ 　　林嘉衍昂起他高傲的头颅，裤兜一插谁都不爱“哦，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两人讲完了悄悄话，这才并肩而行地移步到客厅。 　　林妄洲给童瑶发了微信消息，抬眸间，余光瞥见傅从渊走过来，他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好半晌，林妄洲才危险地眯起眼，打量、探究、审视着傅从渊。 　　傅从渊淡定自若，不惧林妄洲不善的目光。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主动打招呼“林叔叔。” 　　气氛莫名开始不对。 　　就好像有根绷紧的弦在他们手上，他们谁也不认输，就咬着牙互相拉锯着。 　　林嘉衍剥着干果壳，对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很是喜闻乐见，嗑瓜子，看热闹，必要时候再添油加火。 　　在场唯一不明真相的大概只有傅景睿了。 　　傅景睿虽然还没有太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个便宜儿子的事实，但是在不断地自我强调傅从渊和他的关系后，他就下意识地站到傅从渊这边了。 　　“嘶。”他就纳了闷了。 　　这林妄洲想一出是一出地要跟他绝交也就罢了，现在对他儿子那么呛是几个道理？ 　　傅景睿眯了眯眼，正准备开诚布公地讲几句公道话，下一秒，就被林妄洲给拦腰截断，林妄洲懒懒地勾着唇，似笑非笑，只是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来我家做什么？” 　　话音一落，蓄势待发的傅景睿瞬间懵住了。 　　他是被傅从渊拉出门的，出门前还真没想这个问题。 　　傅景睿沉着脸，瞥向傅从渊。 　　傅从渊正襟危坐，面不改色“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来找林嘉衍。” 　　林嘉衍非常不给面子地“呵呵”一笑。 　　没过多久。 　　傅景睿去上厕所，林妄洲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傅从渊跟前，微微俯下身，勾了勾唇，恶劣一笑“别等了，林倩不会下来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已经让童瑶拖住林倩了。 　　啧，怎么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坏呢！ 　　彼时，二楼卧室。 　　奉命拖住林倩的童瑶正被林倩摁在椅子上，童瑶仰着小脸，眼睫轻轻颤了颤。 　　“好了没？”她问。 　　林倩抹着眼影往自己手背上涂，“别着急啊。” 　　星期二的表演是需要化妆的，林倩记得小时候她去参加比赛的时候都是她妈给她扎小辫子把她弄得美美的，于是，她突发奇想，说是到时候要让童瑶给她化妆，童瑶天天素颜朝天的，哪里会化啊，乍听到林倩的提议时，不断后退，连连拒绝。 　　林倩对童瑶的抗拒完全不为所动。 　　不会她可以教啊！ 　　所以就有了现在，有了童瑶沦为小白鼠的场景。 　　“你真要教，就该让我给你弄。”童瑶撇嘴。 　　林倩“嘿嘿嘿”地笑“一样的一样的。” 　　顿了顿，“哎哟，你不要动呀。” 　　“我没动。”童瑶逐渐面无表情。 　　林倩噘嘴“你就是动了，不然眼线怎么会歪。” 　　这话听的，童瑶心底瞬间涌现出了不详的预感，她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让林倩这样折腾。 　　“是你手抖吧。”她叹气。 　　林倩看了眼抖啊抖的爪子，终于，陷入了沉默。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傅从渊总算走了，来日方长，傅从渊不着急。 　　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击退“敌人”，林妄洲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他哼着小曲儿，睨了不知“是敌是友”的林嘉衍两眼，“你姐还小。” 　　说完，踩着拖鞋慢悠悠地上了楼。 　　他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拿上高考解析题，再去童瑶林倩她们的房间，敲门，听见了林倩的“进来进来”。 　　妆已经化好了。 　　林倩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她还挺骄傲“基本步骤就是这些，你记住了吗？” 　　童瑶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有点怀疑，她皱着眉，摸摸自己的脸“好看吗？” 　　“好看的好看的，美若天仙。”林倩眼珠子乱瞟，两只手揪着衣摆，心虚极了。 　　她把小镜子藏进兜里。 　　回头，看了眼门口，看到是她爸进来了，她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般，黑黢黢的眼眸霎时就亮了起来。 　　林倩立即把童瑶推到林妄洲跟前，眨眨眼，一直眨眼，疯狂暗示地眨眼“怎么样？漂亮吧？” 　　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化的。” 　　突然被推出来，童瑶有点懵。 　　顶着部分地方过于花里胡哨的妆容不知所措，她瞥了林妄洲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把下巴藏进围巾里。 　　萌地不像话。 　　往后退，试图往后退。 　　可惜都被她身后的林倩给挡了回来，林倩的求生欲极强，眼神里全是哀求，哀求林妄洲当睁眼瞎，替她说几句好话。 　　林妄洲笑了下，弯下腰。 　　盯着无所适从的童瑶看了好一会儿，她湿漉漉的杏眼在躲避他的追寻，鬼使神差的，林妄洲伸出手，指腹轻轻在她眼角那块儿一抹。 　　转瞬即逝的触感咻地蔓延到神经。 　　童瑶一愣，红了耳尖，手指紧了紧。 　　林妄洲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了，手抄回到兜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粘上粉扑的指腹，不自在地直起腰，咳了两声，余光瞥见扑闪扑闪着她那卡姿兰大眼睛热衷于看戏的林倩，林妄洲瞬间绷起了唇角。 　　沉默了片刻。 　　林妄洲挑唇，若有似无地瞥了瞥林倩“我觉得…” 　　童瑶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他，窗外温和的阳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侧脸上，爬上她的鼻梁，爬上她的眉梢。 　　林妄洲倏地笑了起来“孩子大了，可以打了。” 　　立马反应过来此言何意的童瑶赶紧捂住脸，背过身，又羞又恼，她就知道！ 　　林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爸会这么说。 　　我不是我没有妈妈你别听我爸爸胡说！！！ 　　僵持了数秒，找不到任何反驳理由的林倩看到林妄洲手上的解析题后，假装委屈地抹泪，夺门而出。 　　给给给，二人世界留给你，别打孩子。 　　周末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地快。 　　天边只余下了最后一道夕阳，晚自习预备铃打响，晚间放肆的北风冻结了校园内你追我赶的热闹。 　　林晔东动作也是有够迅速的，都还没把林嘉衍该办的办下来呢，就已经提前给学校打好了招呼。 　　学校里在传，他们苍桦又有转校生了。 　　“转校生每年都有，今年格外多啊。”打完篮球，赵朗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从操场往教学楼走。 　　路过超市，停下了脚步。 　　值周老师站在国旗底下吹哨子，催促着还没有到教室的同学赶紧小跑起来。 　　赵朗连拉带拽地把季淮南他们扯进超市“也不知道这次转校生会花落谁班。” 　　林妄洲垂了垂眸，脸上浮现不耐，听他还要哔哔，没忍住，抬腿踹了赵朗一脚“废话那么多。” 　　淡紫的天空渐渐扯下黑色的幕布，幕布上繁星点点，寒风凛冽，路旁的小树被刮地左右摇曳。 　　赵朗不服“多关心关心新校友怎么了？” 　　林妄洲冷嗤“还是关心关心你的成绩吧。” 　　“！”赵朗噎住。 　　简直就是万箭穿心。 　　傅景睿拿了瓶水，瞥了林妄洲一眼，气定神闲道“我猜转校生会去你们班。” 　　“我猜也是。”赵朗举双手双脚赞同，“我们班今年真的是，好像成了转校生的天选之班。” 　　“像林倩啊童瑶啊，都很漂亮。” 　　他侃侃而谈“希望再来一位漂亮小姑娘，好均衡均衡我们国际四班的男女比例。” 　　没人搭理他，赵朗撇撇嘴，拿上辣条，耸耸肩。 　　超市里就他们几个。 　　选的差不多，就都去收银台结账了。 　　林妄洲慢悠悠地排在最后，排在他前面的是傅景睿，眼瞅着快轮到他们了，林妄洲垂眼，视线落在收银台边上的一盒棒棒糖上，他眸光微闪，须臾，伸手摘了几根。 　　“你还吃糖？”傅景睿惊呆了。 　　林妄洲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就在这时，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一道小旋风。 　　赵朗“唷”了声，挥挥手，“林倩。” 　　林倩看到他们也是眼前一亮，她还穿着排练的衣服，外面套了件白色羽绒服，拉链没拉，冻地发抖。 　　和赵朗他们问候了一句后，林倩咻地一下蹿到林妄洲眼前，“爸爸！” 　　吓得林妄洲差点把手里的棒棒糖给捏碎了。 　　“爸爸你等我一下。”然后，又咻地，消失在堆满零食的货架中间。 　　傅景睿眉梢一挑，回过头，眯着眼若有所思。 　　他付了钱，站到季淮南边上，胳膊肘撞了撞季淮南，问“她怎么喊林妄洲爸爸？” 　　季淮南“叫着玩儿的吧。” 　　林倩消失的快，出现地更快。 　　怀里抱着满满一堆，一股脑儿地全推到收银台上，她眨眨眼，半点不心虚“爸爸～” 　　林妄洲“……” 　　她揪着尾指，自言自语“有一半是瑶瑶爱吃的呢。”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沉默了一会儿，林妄洲“一起算吧。” 　　闻言，林倩立马笑成一朵花，林妄洲神情冷漠地瞥她两眼，没忍住，抬起手，摁下了她的脑袋。 　　塑料袋窸窸窣窣地响，林倩欢天喜地地把零食装进袋子里，傅景睿走上前，垂眸打量着她。 　　他突然想起来了，苍桦有关林妄洲的传言。 　　之前所谓的校霸，所谓的“英雄事迹”，这些都是次要的，好像追加了的新的信息还是从这学期开学后不久开始的，说是他们班有个转校生，是林妄洲的亲戚。 　　林妄洲对他这位亲戚极好，好到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地步，以及他们俩还一起被送到别的地方进行改造等等。 　　刚刚赵朗说什么来着…… 　　哦，他们国际四班的转校生，林倩和童瑶。 　　童瑶是在他后面转过来的，这他知道。 　　那么剩下的林倩，就是林妄洲的那位亲戚咯。 　　姓林。 　　啧。 　　他这个年纪，都有儿子了。 　　林妄洲有儿有女，也不为过。 　　现在仔细想想，他似乎能想通林妄洲对他的敌意了。 　　况且那天在林妄洲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那便宜儿子是频频往二楼瞧的。 　　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失落。 　　很可能，说去找林嘉衍也只是个借口！ 　　这么一分析，傅景睿恍然大悟。 　　嗐，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傅景睿勾着唇角“你好。” 　　林倩耳朵一动，仰起脸，被老帅哥的主动打招呼给吓了一跳，无意识地挥挥爪子，讷讷地“你…” 　　“好”字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林妄洲扯住了连衣帽，瞬间，地转天旋，她被塞到了她爸身后。 　　林倩一脸懵逼，她拽拽林妄洲的衣袖，压着嗓音“爸爸，你别耽误我认识校草。” 　　“校草个屁！”林妄洲把她探究的小脑袋摁了回去。 　　林倩“……” 　　哎，男孩子嫉妒起来就没女孩子什么事儿了。 　　都是长在苍桦的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傅景睿笑了笑，直接忽视了林妄洲幼稚的举动，“林倩是吧？既然你喊林妄洲爸爸了，那就叫我傅叔叔吧。” 　　瞬间，林妄洲脸色沉地如锅底。 　　林倩也是一脸懵，这特么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提这种要求的。 　　我操，傅景睿牛掰！ 　　赵朗扶着季淮南笑弯了腰。 　　上课铃打响。 　　他们这才拖拖拉拉地往教学楼走去。 　　后面值周老师指着他们在喊“上课了还在外面晃，你们几班的？” 　　一行人面面相觑，下一秒，脚底抹油，拔腿就跑。 　　傅景睿边跑还边抽出手来给傅从渊发微信。 　　也不说什么事儿。 　　就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五个字 　　阿爸支持你！ 第63章 　　文艺汇演当天, 也就是星期二, 天公不作美，天还没亮时，烈烈寒风起, 夹杂着瓢泼的大雨, 等天亮了, 雨也停了，外面依旧乌云密布，举目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暴雨转绵绵细雨, 似乎还捎上了小雪花。 　　学校里, 平时闹腾极了的学生也不愿去走廊追逐打闹了, 就缩在教室里吵闹, 乐呵呵地享受着暖气。 　　早自习刚结束，各科课代表就开始收作业, 底下总有部分同学哀鸿不止地要求小组长宽限他们时间, 题目都不过一遍，提笔就抄。 　　林倩占了林妄洲的座位，埋着头, 奋笔疾书地抄着童瑶的作业本，她那组的小组长过来找她了, 她就可怜巴巴地仰起小脸, 眼眶湿润“我不是不做, 我是最近排练没时间, 你再等等我，别记我名字。” 　　小组长碍于林妄洲的面子，对林倩很是客气“今天汇演结束后你再这样我就真告诉老师了。” 　　能过一关是一关，林倩松了口气，抱起拳头，感激不尽地向小组长作揖。 　　撒泼打滚拖延时间还有抄她作业的整个过程，都被去完厕所回到班的童瑶看在了眼里。 　　童瑶没回座位，她倚着墙，看着林倩“忙碌”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对林倩也没有什么特别严苛的要求，只是最起码自己的作业得独立完成吧！ 　　细碎的小雨刮糊了玻璃窗，模糊了窗外熟悉的景色。 　　童瑶扣了扣尾指的指甲，刚要拉开椅子坐下和林倩说道说道，就被突然出现的林妄洲给拦了回来。 　　她愣了愣，林妄洲垂眸，冲她眨了眨眼。 　　“安抚”完童瑶，林妄洲挑起眉梢，神色散漫地看向林倩的小组长，小组长被他盯得心里发怵，抱着作业本往左移了几步，舔舔唇，想替自己解释几句。 　　他只是来收个作业，招谁惹谁了？ 　　再说了，他也没吼林倩啊！ 　　小组长内心深处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慌得一批。 　　半晌，林妄洲没什么表情地敲敲桌子“不用站在这儿等林倩了，惯的她，直接把她名字记上去就行。” 　　猝不及防，小组长目瞪口呆“……” 　　“！”林倩吓得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长横，她猛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我快做好了！” 　　林妄洲慢悠悠地把童瑶的作业本收回来，递给他们这排的组长，随即，耐人寻味地“呵”了声“是快抄好了吧？” 　　被直白戳穿的林倩“嗷”地一声惨叫，倒桌不起。 　　“爸爸。”她抠着桌面，痛苦地卖惨。 　　林妄洲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睨她两眼“别跟我讨价还价，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周围的同学们惊恐了“…………” 　　我操，你他妈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国际四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佬以前连抄作业都是把自己的作业本扔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帮忙代抄的。 　　现在改邪归正了，就很了不起噢？ 　　确实挺了不起的，短短几分钟，以国际四班为消息中心，就迅速将“校霸监督同学写作业已经丧心病狂到大义灭亲的地步”的内容给散了出去。 　　学生们以讹传讹的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脑补出了校霸林妄洲的新的口头禅。 　　“我觉得以后得罪林妄洲不会挨揍了，至少不会听到他说‘嘛的，找死是不是’之类的了。” 　　“……我也感觉。” 　　“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啊！” 　　能不知死活去得罪林妄洲的大概也只有像他一样的刺头而已，刺头碰面，拔刀打一架，谁强谁老大才是真理。 　　不打架，像唐僧般碎碎念才是最要命的。 　　“我以后去挑他苍桦校霸的地位，他不屑跟我动手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他扭头跟我说‘高中生就要有高中生的亚子，好好读书’，这真的能恶心死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 　　小组长抿抿嘴，本来还想替林倩说两句话的，可林妄洲一记眼刀子飞过来，以及一声刻不容缓不容反驳的“赶紧记上去”朝他说出来后，他就怂了。 　　赶紧转过身抱着一沓作业本去找数学课代表。 　　“三排，林倩作业没交。” 　　林倩眼底的光暗了下来。 　　呜呜呜她可太惨了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啊！ 　　曾几何时，她爸跟她可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现在倒好，他爸跳到另一条绳子上后，还不忘把曾经和他同甘共苦过的她给炸了。 　　炸地外焦里嫩的，渣都不剩。 　　林倩托着小脸，看着数学符号犯了愁，半晌，她抬起眼恶狠狠地瞪着林妄洲，瞪够了，又转过头满脸委屈地看着童瑶。 　　是的，她准备向她妈妈告状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林倩皱了皱鼻子，放下手，捏着拳头，看着童瑶拉开椅子坐下来。 　　“瑶瑶。” 　　林妄洲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盯着她她也要说，林倩气鼓鼓地叉腰。 　　义愤填膺“你说我爸是不是很过分！” 　　林妄洲“嗤”地一下笑了起来。 　　行啊，有出息了。 　　他双手环胸，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眯着眼勾着唇静静地看着林倩告状。 　　童瑶看看林妄洲，又看看林倩。 　　她这也不是中间人，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把桌上凌乱的书籍收拾好，童瑶抿抿唇，嗓音软软的，听起来毫无攻击性地“其他的我不管，但这点作业你得自己写。” 　　林倩戳着自己的腮帮子“嘤。” 　　过了会儿，她噘着嘴，瓮声瓮气地辩解“我这不是做作业的时间被拉起排练了么。” 　　童瑶挑挑眉，也不戳穿她。 　　“反正你以后有不会做的可以来问我。” 　　林倩拉不到同盟军，瞬间成了泄了气的皮球，绝望极了，“你们俩这一唱一和，好的很。” 　　闻言，林妄洲看了下童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童瑶竖起食指，左右摆动“不不不，我们没有。” 　　在她眼里，林妄洲拿捏林倩的方式宛如隔靴挠痒，以林倩的性格，未必能因此有所改变。 　　说不定破罐子破摔，连抄都不愿意抄了。 　　于是，童瑶笑眯眯的，俯过身，把林倩圈到了墙边，旧事重提“反正，你就只要作业自己做就好了。” 　　林倩嘴巴翘上了天，不怎么乐意。 　　林妄洲不信这软乎乎的童瑶能拿下林倩，他手肘撑到童瑶桌上，弯下腰，趴过来听她们的对话。 　　须臾，就听见童瑶轻声细语道“你可以慢慢来，但你要是一直这样，小心我不生你了。” 　　林妄洲耳尖咻地一下变得绯红，两秒后，蹭地从童瑶桌上弹起，插着兜环顾四周，无所适从。 　　“！”林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童瑶直起腰，撑着下巴，打了个呵欠，半晌，她笑起来，软声问“死亡威胁，怕不怕？” 　　林倩老实巴交地拿起笔，开始看题“……” 　　怕了怕了。 　　见此，童瑶快要笑死了，她抖着肩膀，手抓皱了草稿纸，好不容易，憋住了，哪知几秒后，就又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她抬起手，摸摸林倩毛茸茸的小脑袋“跟你开玩笑的。” 　　林倩咂舌“吓唬我？” 　　“嗯哼。” 　　“过分了。”林倩迅速放下笔，趁童瑶不备，对童瑶展开猛烈的攻击，把冰凉的手放进童瑶脖子里。 　　童瑶东躲西藏，逃也逃不开。 　　她撑着椅子赶紧站起来往后退，林倩也不甘示弱，继续“攻击”，就在这时，童瑶躲闪不及，右脚崴了下，重心不稳，身子直接往旁边倾。 　　“呀。”她惊呼。 　　林倩赶紧伸出手去拽她。 　　只是她动作再快，都比不上林妄洲。 　　林妄洲拽住童瑶的胳膊，把她往回拉，他别扭的姿势导致他的重心也没有多稳，偏偏这时候，林倩的手还推了林妄洲一把，就轻轻一推，估计林倩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然后，岌岌可危的林妄洲踉跄了一下。 　　“砰”地一声响，童瑶屁股着地，疼得她龇牙咧嘴。 　　林妄洲也没有多好，手忙脚乱地险些趴下去了，天旋地转发生前，一只手赶紧扶住旁边的桌子。 　　喧嚣的教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少同学听到动静后将目光转移到这边来。 　　童瑶的胳膊还被林妄洲紧紧拽着，她抬起头，看向林妄洲，须臾，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没事吧？”林妄洲后退一步，腾出空间，拉她起来。 　　童瑶借着林妄洲的劲儿站起来，摇了摇头，笑起来，眉眼弯弯“没事儿。” 　　这忽如其来的惊变让向来爱看热闹的赵朗痞痞地吹响了口哨，林倩瞥他一眼，跟着鼓掌。 　　英雄救美，妙哉！ 　　然后，赵朗被林妄洲狠狠地踢了一脚，赵朗吃痛，捂住小腿肚“嘶”叫，林倩见状，咽了咽口水，不等林妄洲找她麻烦，机智地从后边绕过，光速逃走。 第二节 英语课下课后，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广播照旧响起，大课间的早操却是取消了。 　　各班文艺委员去了学生会，拿了下午的表演单。 　　实验一班。 　　表演单被文艺委员拿到班里后，就有人嚷嚷着要看，一张单子，在教室里疯狂传阅。 　　傅景睿被后排的同学拍了拍肩，那人抬了抬下巴，指着他前面的前面“傅同学，帮我拿一下表演单。” 　　前面的同学不在，空了个座位。 　　傅景睿伸手，接过表演单，垂眸，匆匆一扫。 　　瞬间，扫到了单子中央的古典舞表演，表演者国际四班林倩。 　　单子传递到身后，傅景睿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沉默许久，他从抽屉里摸出手机。 　　问傅从渊。 　　我们学校下午文艺汇演，要来看吗？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 　　傅景睿又回过头要了表演单，给表演单拍了照，再把照片发给傅从渊。 　　不多时，便宜儿子果然上钩了。 　　傅景睿从善如流地给傅从渊安排我房间衣柜里有校服，记得套上。 　　嗯。 　　顿了顿，傅从渊问学校正门套上校服就能进？ 　　当然进不了，苍桦虽然也设有走读生，可走读生中午也是在学校就餐的，所以学校压根就不存在中午期间放学生进进出出的。 　　傅景睿沉默了一会儿，退出和傅从渊的聊天框，往下滑了几下，找到林妄洲的头像。 　　问林妄洲学校哪里适合翻围墙出去？ 　　哟，您要逃课？林妄洲随便调侃了几句，才说了东面小树林。 　　与此同时，林嘉衍也从林倩那儿得到了该情报。 　　“行，我大概十二点左右到，你到时候来接我，好歹也得迎我去大礼堂吧，嗯嗯，我穿了爸爸的校服，到时候再给你买束花，花需要的，怎么不需要？我得给你撑场面。” 　　林倩无语极了“你为什么找我？” 　　她就纳了闷了，就知道狂轰滥炸地私聊她。 　　她可是个莫得感情的姐姐啊！ 　　林嘉衍哂笑“毕竟我是去看你的啊。” 　　行吧，林倩嘴硬心软，一秒妥协。 　　仔细想想，她这个弟弟现在没爹疼没娘爱，还被她这个突然当姐的姐姐嫌弃，也是有够凄惨的。 　　那她就稍微对他好那么一丁丁丁点吧。 　　林倩幽幽地叹了口气，挂了电话，竖起她的小拇指，比了个“一丢丢就一丢丢”的手势给自己看。 　　文艺汇演下午一点半开始。 　　林倩的表演在中后期，化妆什么的也排在了靠后的位置，在其他班的表演者午饭期间就去准备的时候，林倩三言两语支支吾吾地支开了林妄洲和童瑶他们，她撑着把小花伞，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来到东边小树林的矮墙边。 　　小花伞收起，躲在大树后面。 　　安安静静地蹲着，等着林嘉衍的到来。 　　无聊地不行。 　　她等啊等，等啊等，顺道还拔了地上的枯草。 　　约莫六七分钟后，矮墙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林倩眼睛一亮，拍拍手站了起来。 　　仰头，看着矮墙。 　　几秒后，一道帅气的身影刷地一下出现，傅从渊不做停留，唰唰地上了墙后就径直跳了下来。 　　这一跳，就直接跳在了林倩跟前。 　　很近，近在咫尺。 　　把没有防备的林倩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垂下了脑袋，心惊肉跳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看来者何人。 　　还以为是林嘉衍呢。 　　她连退了好几步，抵着树干，拍拍胸脯，头也没抬地哼哼“啧，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第64章 　　顷刻间, 像雾似的雨，如断不了线的银丝从布满阴霾的天空飘落下来。 　　模糊了操场上的风景。 　　长长的石板路蜿蜒向外, 过道中，寒风更加猖狂, 呼呼作响地往人脸上刮，往人脖子里灌。 　　傅从渊微怔, 当即也顾不上蹭在膝盖上的墙灰，只在听到林倩的声音后猛然抬起头，他屏住呼吸, 看着林倩的发旋儿, 深沉似海的黑眸中隐隐闪着暗光。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 　　傅从渊笑了，微抿着唇，低低地笑。 　　半晌, 他礼貌道歉“对不住了。” 　　“欸？”林倩耳朵动了动，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压根就不是她小老弟的声音！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退无可退, 捏紧小花伞，须臾，仰起小脸，好奇地打量起了站在她对面的男生。 　　他穿着他们苍桦的校服，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细雨落在他额前乌黑的小碎发上, 冒出点点水珠, 眉眼敛起, 淡淡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 瞧着，既温和，又莫名地勾人。 　　“？？？”是她孤陋寡闻了吗？他们苍桦卧虎藏龙，帅哥都是批发的吗？ 　　林倩咬咬牙，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花痴，眨眨眼，又偷偷地装作不经意地多看了傅从渊两眼。 　　“啊，你有点眼熟。” 　　傅从渊盯着她，眸子里藏着细碎的光，半晌，他眉梢扬起，刻意压低声线“这是，搭讪吗？” 　　林倩“……” 　　老衲降妖除魔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搭个屁的讪！ 　　始于颜值的好感度唰一下降到了谷底，林倩撇撇嘴，面无表情地瞪了瞪他，多瞪了几下，倒是让她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她“嗨呀”一声，拍拳，这不就是前几天跟林嘉衍一块出现在她爸房间的男生么！ 　　林倩眨巴眨巴眼，没回他的话，沉默了几秒，转移话题，问“你是林嘉衍的朋友吧？” 　　估计是林嘉衍带他过来的，现在他都到了，林嘉衍估计也站在墙外了吧？ 　　思及此，林倩偏偏头，又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矮墙上。 　　寂静，迷一般的寂静。 　　墙外应该没有林嘉衍。 　　校服就两套，她爸身上一套，林嘉衍再穿一套，就不会有多余的剩出来了，林倩挠挠头，狐疑地瞅着他。 　　也不能说是林嘉衍的姐夫，傅从渊眉眼低垂，点了点头，散漫地说“嗯，我是他的朋友。” 　　雨又下大了，淋在脸上刺骨地冷。 　　林倩一边吐槽林嘉衍动作太慢，一边又打开她的伞撑到头顶，淅淅沥沥的雨水融入泥土中，想了想，又把雨伞举高，“一起撑吧。” 　　既然是小老弟的朋友，那就把伞分他一半。 　　傅从渊眸子微闪，不动声色地凑近林倩“谢谢。” 　　过了会儿，他从林倩手上接过雨伞。 　　林倩也不客气，身高差距有点大，她举久了手臂就泛酸，他愿意拿，她还求之不得呢。 　　“在等林嘉衍？” 　　“嗯。” 　　等待的过程总是过于漫长且无聊，林倩时不时地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耐心逐渐消磨光。 　　她就是活泼又好动的性子。 　　林倩瞅着几乎全部倾斜到她这边的小花伞，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落到了傅从渊身上，刚抬眼，就撞进了他的视线内，突然地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有点窘迫，林倩摸了摸耳朵，把连衣帽戴上，想了想，主动挑起话题“你也是要来我们学校读书的吗？” 　　“……”傅从渊敛了敛唇角，咬了牙“不是。” 　　他要是能来这读书，或许还更好点。 　　“哦。”林倩不再多问，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自己嘀咕“其实我们苍桦挺好的。” 　　傅从渊侧眸“嗯。” 　　没想到会被听到，林倩听到“嗯”后都惊了，好在，她脸皮够厚，没觉得这有什么，她把下巴藏进围巾里，呼出的热气反扑到脸上，稍稍驱散了点寒气，她惬意地眯起了眼，顺势问下去“你是自己不想读书吗？” 　　在她看来，傅从渊大概是和林嘉衍同岁的。 　　只不过在同岁的基础上，傅从渊长得稍微成熟了那么一丢丢罢了。 　　能够不被逼着来上学，可真幸福啊！ 　　林倩乌溜溜的眼睛中渗出了赤裸裸的艳羡。 　　颓废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赶紧甩甩头，把这莫由来的羡慕甩了出去。 　　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 　　其实在学校里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愁。 　　想到这儿，林倩突然又同情起傅从渊来，年纪轻轻的还没书读，怕不是要去工地搬砖了。 　　林倩惋惜地叹气。 　　傅从渊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好笑，他弯了弯唇，解释“不是我不想读书。” 　　“是我不适合当高中生了。” 　　林倩“！” 　　他穿着校服，高高瘦瘦，桃花眼轻佻地眯起，看起来倒是青春洋溢的，也不能够不是高中生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秒，随后，摸摸下巴，好奇地问他“你几岁了？” 　　操场那边的喧闹声或近或远地传了过来。 　　傅从渊垂眸，有问必答“二十二。” 　　“……” 　　见林倩没反应，傅从渊皱眉“怎么了？” 　　林倩瞥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儿，只假装不好意思地朝他摇了摇头。 　　还是别刨根问底了，不然多伤你自尊。 　　可惜对方没看出她仅存的“良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林倩还是咬着牙坚持摇头。 　　傅从渊挑眉“你这样像是在吊着我啊。” 　　“？？？” 　　我操，被赖上了！ 　　林倩如临大敌，果然，做人不能太善良，雨又小了，她警惕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绷紧了小脸。 　　好半晌，等到自己良心已泯，林倩舔了舔唇瓣，眼皮都没抬，道“二十二啊，有点老了。” 　　傅从渊“…………” 　　吓得他差点没握牢伞柄。 　　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皲裂了，他扭过头，拢了拢眉，不敢置信地“老了？” 　　“嗯。”林倩坚定地点头，实话实说“太老了。” 　　停顿了两秒，又由上至下地扫了他两遍，随后，认真问他“所以你现在是在体验学生时代的美好吗？” 　　傅从渊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不愿相信“二十二岁，不是正青春吗？” 　　“是啊。”林倩不否认，她踢着脚下的碎石子，“但那是对你而言。” 　　想了想，她叉起腰，不容反驳地说“在我眼里，二十二岁就已经很老了。” 　　她爸才十七岁，她妈才十五岁呢！ 　　他这二十二岁，要不是和她小老弟林嘉衍是一路人，她都可以直接喊他伯伯的呢。 　　林倩默默地在心底分析，分析完，偷偷看了下傅从渊的神色，原来男生也是很在意自己的年龄的啊。 　　哎，非要逼她说实话，实话说了他又不高兴，林倩撇撇嘴，暗自吐槽这人真难搞，巴掌是她给的，算了，那她就再大慈大悲地给颗甜枣吧“不过你看起来不老。” 　　“保养得很好。” 　　傅从渊“……”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他没话说。 　　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说多错多，为了避免惹怒对方，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谁都不说话。 　　周围的空气也就跟着安静下来。 　　静默了两三分钟，围墙外终于有了细细碎碎的动静，林倩往旁边站了站，抬起头盯着墙头。 　　咻地，一个包裹扔了进来。险些砸到傅从渊，傅从渊眼疾手快，迅速往右边一闪，挨到林倩的身边。 　　就在这时，林嘉衍出现在了墙头，踩着围墙顶端摇摇欲坠，好半晌，才平衡了身体。 　　他垂眸，和傅从渊来了个四目相对。 　　余光一扫，又扫到了站在傅从渊边上的他姐。 　　大概是他俩挨得近，也大概是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刚好是错位的，近视眼林嘉衍眯起眼，总觉得傅从渊捏住了他姐细细的看起来易碎的胳膊。 　　“……” 　　愣了愣神，沉默了一会儿，林嘉衍勃然大怒，哆哆嗦嗦地指着傅从渊“王八蛋，给劳资放手。” 　　被吼了的傅从渊莫名其妙地“？” 　　神经病！ 　　林倩眨眨眼，不明白她这小老弟怒从何来，说起来，她还要生气呢，都迟到了那么久，还好意思在这儿跟她发脾气，她瞪他一眼，气呼呼地走上前，“林嘉衍，你迟到了起码有十五分钟。” 　　林嘉衍一声不吭，他看着林倩的动作，看到了她左边胳膊压根就没有被人拽着。 　　也就是说，是他误会了。 　　他忽略他姐怒气冲冲的目光，再次看向傅从渊，傅从渊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勾着唇，似笑非笑。 　　林嘉衍仿佛看到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就算现在他误会了，指不定以后就不是误会了。 　　不管怎样，得防着点他。 　　林嘉衍拍拍手，叫林倩走边上点，随后跳下了墙，捡起了包裹，包裹里窸窸窣窣，打开一看，还真是一束花。 　　林倩“……” 　　林倩觉得幼稚，而且老土。 　　她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转身就走。 　　傅从渊挑挑眉，慢悠悠地跟上。 　　林嘉衍见状，立马将全身的线绷紧，他三两步冲击着跑上前，差点把傅从渊撞倒，傅从渊凉凉地看他一眼，他也只当没看见，趁傅从渊弯了腰锁住他的喉。 　　“你这不厚道啊！” 　　傅从渊“呵”地一声冷笑“不厚道的是你。” 　　何止是林嘉衍，包括林妄洲、童瑶，他们一家都不厚道，偏偏这种不厚道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林嘉衍摸摸鼻梁“我向来帮亲不帮理，再说了，我姐又不认识你，你就别凑过去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既然让我在学校多看着点我姐，多让我防着点潜伏在我身边的黄鼠狼，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你也是黄鼠狼那一挂的。” 　　“我姐还小。” 　　傅从渊眉心跳了一下。 　　林倩气呼呼地走了老远，停下脚步，转过身，“你俩快点啊！”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 　　待林嘉衍放开傅从渊跑上来，傅从渊也紧随其后地跟过来后，林倩抿了抿唇，看向傅从渊“你不会是真来体验青春的吧？” 　　林嘉衍“！” 　　你听他胡扯，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他瞥了眼浑身冒着冷气的林嘉衍，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林倩，林倩的眼里闪着零碎的光，就那样仰着脸看着他时，又乖又萌，傅从渊心底募地一软，懒洋洋地扯起嘴角“不是。” 　　现成的理由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他笑“我是来找我爸的。” 　　林嘉衍“……” 　　太不要脸了！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姐会信才怪。 　　林倩歪了歪头，抑扬顿挫地“哦”了声。 　　她明白了，“小蝌蚪找爸爸？” 　　傅从渊“……” 　　他默了默，好半晌，难以启齿地“嗯”了声。 　　“要我帮忙吗？” 　　“不用。”傅从渊笑起来。 　　温温和和的笑似乎能把人架上云端，林嘉衍赶紧拦在两人中间，阻止两人对视。 　　事实上，林倩压根没注意到傅从渊勾人的笑。 　　她晃了晃神，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赶紧扭过头，看到孟静黎和她妈妈正向她跑过来。 　　她抬起胳膊，挥了挥。 　　待孟静黎和童瑶跑近了，才听到孟静黎哎哟一声“可算是找到你了，我们可以去化妆了喂。” 　　说完，又看了眼林倩身后的两位男生。 　　心道这俩谁啊，长得还挺帅的。 　　傅从渊礼貌地朝未来岳母点了点头。 　　童瑶蹙眉，警惕起来几乎和林嘉衍一模一样，她别开眼，没说话，拉着林倩就走。 　　傅从渊“……” 　　林嘉衍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挑了挑眉，斜眼冷对傅从渊“明明就是来看我姐的，还找借口。” 　　“啧啧，鸡贼，真鸡贼。” 　　傅从渊懒得搭理他。 　　现在林嘉衍已经不是和他一伙儿的了，可信度为零，他要真承认，说不定林嘉衍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爸妈，到时候，他想见林倩，怕会更难。 　　于是，傅从渊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小舅子啊，我是真来找我爸的，真的。” 　　寂静数秒。 　　“靠。”林嘉衍骂出了声，愤愤然“过分了，你来学校居然不找我姐？” 　　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喜欢我姐？ 　　果然，因为我姐追的你你就不好好珍惜了是吧！ 　　他满腔怒火，护短心切，义愤填膺。 　　傅从渊“………” 第65章 　　说什么错什么的傅从渊“呵”地一声冷笑，对待这挑刺的林嘉衍他可没有像对待林倩那般客气与小心翼翼。 　　细雨骤歇, 微弱的阳光刺破乌云, 操场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们脸上挂着笑, 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走向图书馆附近的大礼堂。 　　这个时候，举着小花伞的傅从渊格外引人注目。 　　偷瞄的目光咻咻咻地射过来。 　　瞄完, 憋着笑，几秒后，又忍不住和同伴窃窃私语。 　　“那把小花伞好可爱哦。”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被同伴看穿了的女生垮下肩, 兴致勃勃地捂住嘴, 压低嗓音“撑小花伞的男生好有少女心哟。” 　　傅从渊“……” 　　林嘉衍他妈的差点被笑死。 　　傅从渊冷冷地瞥他一眼, 没吭声，只慢条斯理地收了伞, 一点一点地将它归整好，系上扣。 　　半晌，他握着伞在林嘉衍眼前晃了晃“啊, 要麻烦你待会儿看到你姐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她伞落在我这儿了。” 　　操, 卑鄙无耻！ 　　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林嘉衍想也没想地就抬起手去抢伞, 他动作很快, 哪知傅从渊早就有所防范, 躲闪时的速度比他更快。 　　林嘉衍扑了个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你给我，我帮你转交。” 　　“那不行。”傅从渊挑眉，“我得亲自道谢。” 　　他缓缓地勾起唇角，指尖摩挲着沾湿了的伞面，“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看过没？” 　　“……”林嘉衍面无表情地啐了下。 　　看个屁！ 　　之后，傅从渊懒得再和林嘉衍这个幼稚鬼纠缠，他轻微姐控，想要跟他好好讲道理也未必讲得通。 　　算了，不杵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傅从渊看了眼不远处的教学楼，又顺着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同学的行动轨迹望向了大礼堂，须臾，他从口袋里抄出手机，给他爸打了电话。 　　挥挥手，和林嘉衍分道扬镳，就此别过。 　　铃声响起，响了一阵后，广播里传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不多时，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响起来。 　　催促各班同学赶紧到大礼堂集合。 　　林倩被孟静黎推推搡搡地推到了后台化妆间，刚找了位置坐下，就有小姐姐提着化妆箱凑了过来。 　　孟静黎拍拍她的肩，腾出空间给化妆师“小姐姐，给我们班林倩化漂亮点啊！” 　　小姐姐伸出手抬起林倩的下巴，眯着眼左看右看，“她底子好，不化也好看。” 　　闻言，孟静黎煞有其事地点头“也是。”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把林倩给说不好意思起来了，她不自在地移开眼，透过镜子瞥见了抱来演出服装的她妈妈童瑶。童瑶未施粉黛，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嗯，她长得好看，也是因为爸爸妈妈的基因好。 　　童瑶“倩倩，衣服放这儿，我先去礼堂了。” 　　林倩点头，被化妆师轻斥了声“别乱动”后，无奈地撇撇嘴，“快去，快去。” 　　几秒后，她厚着脸皮“等着我惊艳四座吧。” 　　听到她的“大言不惭”，童瑶弯了弯唇，笑了。 　　大礼堂下方的座位是按班级划分的，国际四班抽了个好区域，刚好怼在舞台中央下方，而且还是前排。 　　为了烘托氛围，底下灯也没开。 　　就台上七闪八闪的，晃地人眼睛疼。 　　童瑶瞳孔瑟缩了一下，待适应了眼前的暗度，这才敢扶着把手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礼堂里很热闹，随着到场的学生越来越多，热闹地也更加像起了菜市场。 　　其实也没有特别暗，她伸长了脖子找四班的位置。 　　又有一波人群蜂拥而至。 　　在不算宽敞的过道里挤来挤去，童瑶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不痛不痒，但她的小白鞋肯定脏了。 　　童瑶欲哭无泪，本来想着站高点找班容易点，现在却不得不随波逐流，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还有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她又被人撞了下，这回她根基稳，没有要摔倒，童瑶悄悄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手腕忽然一紧，有股力量拽着她往前倾。 　　她倒了，撞在林妄洲的怀里。 　　事发突然，童瑶着实吓了一跳，心脏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似的，她紧闭双眼，眼睫打颤，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林妄洲的外套。 　　使劲儿得，抓皱了他的外套。 　　“哟。”林妄洲扬起眉，似笑非笑着，不知怎的，他的语气听在童瑶耳朵里，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轻佻“你怎么老是要平地摔啊？” 　　童瑶瞪大了眼睛，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妄洲。 　　大概是平时混在他们这群人身边混久了，这一刻，她在内心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的同时，居然骂出了脏话 　　我他妈？？？ 　　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没有要摔！ 　　这是恶人先告状吧，童瑶心中郁结。如果不是刚刚他拽了她，她现在还稳稳地站在台阶上。 　　他的校服上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回过神后，童瑶松开他的衣角，视线瞥向被握住的手腕上。 　　“你没拉我我也不会摔。”她撇撇嘴道。 　　林妄洲的手有点冷，被接触的那一小节肌肤只感觉冰冰凉的，忍了一会儿，察觉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童瑶红了脸，稍稍挣脱了下。 　　光线昏暗，人群散开，拥堵的空间慢慢敞亮起来。 　　主持人上了台，拍拍话筒，“喂喂喂”地试音。 　　林妄洲松了手，眉眼微挑“哦，倒打一耙。” 　　“没良心。” 　　童瑶“……”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翻了翻白眼，跟在林妄洲身后，由他带着去了他们班所在区域的座位。 　　林妄洲让季淮南他们先去占了位置，前排的留给了他和童瑶，还给林倩也留了个。 　　平时稳坐前面没人跟他们抢位的班干部们都纳了闷，实在是不明白这群人怎么就突发奇想地要坐在一排校领导身后了，老老实实在后排玩手机不好吗？ 　　虽然疑惑，但班干部们也不敢去问，只好奇地盯着林妄洲他们看，然后，求之不得地坐到了第二排。 　　“我们班林倩独挑大梁，排位一定要大。”说着，赵朗从椅子下面拽出个大袋子，袋子打开，就见里面荧光棒也有，鹿角也有，还有五花八门的应援幅。 　　赵朗留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递给班长“班长，给后面的同学们发点儿。” 　　班长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得，就他们班花样最多。 　　季淮南面无表情地挑了条短横幅，蓝色的底，上面画着卡通人物，在人物没遮盖的地方，写着林倩最棒。 　　他抿了抿唇，侧目“你弄的？” 　　赵朗嘿嘿一笑，斜过身“洲哥吩咐的。” 　　闻言，林妄洲横了他两眼，像是要怪赵朗多嘴，但顿了顿，又什么都没说。 　　林妄洲挑挑拣拣，就拿了个鼓掌神器。 　　音响效果很强，麦浪很大，骤然响起，震地大家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童瑶望过来，眨眨眼，看着赵朗手上的那些东西，“没有荧光棒吗？” 　　“有啊。”赵朗应了声，抬手指了指班长，“不过我刚刚没留，都传到后面去了。” 　　童瑶扭头顺着赵朗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刚要喊班长，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低笑，她侧眸，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垂眸，就见林妄洲手上正拿着闪着荧光粉的鹿角。 　　童瑶微怔，皱眉，心里忽然涌现了不详的预感。 　　林妄洲颠了颠掌心里的鹿角，侧头睨了童瑶一眼，勾唇“这不就是荧光棒么？” 　　“……”童瑶一言难尽地盯着他，好半晌，她沉下声，一本正经地“这不是。” 　　“它不是发着光的吗？” 　　“谁说发着光的就是荧光棒。” 　　荧光棒，荧光棒，不是还有“棒”字的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就在这个问题上杠上了，谁也不让谁，谁也不给对方台阶下。 　　赵朗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憋着气不敢吭声。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冷嗤。 　　赵朗抬起头。 　　林妄洲和童瑶也陡然停下了辩论，下意识地仰起脸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文艺汇演马上要正式开始了。 　　在突然响起的振奋人心的音乐声中，台上台下，光影不断地交错。 　　林嘉衍懒洋洋地站在林妄洲跟前，任由光影打在他身上，他耷拉着眼睫，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半晌，慢悠悠地弯下腰，拿过林妄洲手里的鹿角，将其戴到了童瑶的头上，“直接上手就行了，废话那么多。” 　　林妄洲“……” 　　童瑶“……” 　　“我操，牛逼。”赵朗目瞪口呆，很是欣赏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敢在老虎脸上拔胡须的同学。 　　哪个班的，认识认识。 　　他蠢蠢欲动，试图拉帮结派，以打倒林妄洲这个爱学习不爱兄弟的挂名校霸。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这位勇士毫发无损地坐到了他们为林倩占下的椅子上，还特别不羁地翘起了二郎腿。 　　赵朗“！” 　　赵朗想和林嘉衍交朋友的更强了些，只可惜位置不对，中间隔了林妄洲和童瑶他们俩，哎，他努努嘴，颇为遗憾地叹气。 　　好在这时候，身着礼服和西装的两位主持人上了台，吧啦吧啦地一通场面话，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童瑶看了眼林嘉衍，这才想起正事儿。 　　她摸了摸头上的鹿角，对上林妄洲打量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窘迫，她想把它摘了，但看了看，自己除了鹿角也没有其他可以吸引林倩注意的了，纠结了会儿，她放下手，歪着上半身往林妄洲的方向靠了靠。 　　“忘记跟你说了，刚刚我去找林倩的时候，看到…”她拧着眉仔细想了想那男生的名字，“哦，看到傅从渊了。” 　　林妄洲笑容一僵“？” 　　童瑶抿抿嘴“而且刚好和林倩站在一块儿。” 　　顿了顿，又补充，“当时林嘉衍也在。” 　　忽然接受到死亡凝视的林嘉衍“……” 　　关键时刻，一家人，众志成城。 　　林嘉衍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交代了，“我让我姐到东边围墙那儿接我，没想到她先接到傅从渊了。” 　　话音刚落，林妄洲就想起了傅景睿问他学校那边围墙好爬的事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怒火中烧。 　　嘛的，这中间居然还有他的功劳！ 　　林妄洲沉下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周身的低气压，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举着刀出去找人干架似的。 　　不明真相的赵朗靠近季淮南，嘴里念念有词“惨了惨了，洲哥迟到的愤怒，我就说那位勇士怎么可能在得罪洲哥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洲哥身边。” 　　第一个节目，没有燃起现场的气氛。 　　枯燥乏味的诗歌朗诵让底下反应平平。 　　童瑶扯住刚要蹦起的林妄洲“你干嘛？” 　　“去找傅景睿算账。”林妄洲咬碎了牙，他最看不惯背后耍小动作的了，垂眸瞥见童瑶还拽着他的胳膊，他哼了哼，稍稍冷静下来，“顺便揍那小子一顿。” 　　“加我一个。”林嘉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凑过来。 　　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太大了，前排的老师转过头来，警告似的瞪了他们一眼。 　　童瑶抿唇，面无表情“别闹事，先看节目。” 　　相比较于国际四班的好位置，实验一班仿佛被发落到了塞外，位置靠后，又偏僻。 　　看台上节目还不如看边上的大银幕来得清晰。 　　傅从渊从坐下开始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长吁短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却能够非常明确地向身边人表达他的不满。 　　不满也没用，班级区域是抽签决定的。 　　半个多小时后。 　　傅从渊还在矫情地唉声叹气。 　　傅景睿咬着吸管，意味不明地呵了声“你看起来像是嫌弃我办事不周？” 　　傅从渊挑眉“这么明显的吗？” 　　静默片刻。 　　傅景睿不爽地冷哼“说起来，我还挺恼火你的。” 　　“嗯？” 　　傅景睿神色淡淡，对于在打击小白眼狼这件事情上他是毫不留情“你要不突然出现，爸爸现在和你林叔叔就是过命兄弟了。” 　　这话说的，傅从渊一下子没能理解过来。 　　他扭头看着他爸，他爸挑着唇，老神在在。 　　随即。 　　在台上的主持人报幕接下来的节目，在主持人提起国际四班，国际四班那块儿荧光棒闪烁疯狂呐喊的时候…… 　　傅景睿才砸咂舌，语气似乎还很遗憾“过命兄弟啊，说不定以后还能轻而易举地给你向你林叔叔定个娃娃亲。” 　　傅从渊“……” 第66章 　　礼堂外，洼地里的积水干了, 被树枝楼层切割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地面上, 瑟瑟的北风在欢呼。 　　礼堂内的舞台上, 古筝弹奏出的音乐渐急, 水袖倏地甩开, 林倩身轻如燕，以右脚为轴, 翩然旋转，褶裙的裙摆，似是朵绚丽的牡丹，缓缓绽放, 配乐慢慢轻了下来，被震撼到了的底下的同学们这才注意到, 别在林倩腰间的铃铛响起来是悦耳又动听。 　　舞台炸了。 　　明明不是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摇滚风格。 　　但舞台还是炸了。 　　在下面应援的国际四班也是相当给力。 　　其他班陷在黑暗里，就他们班那块有组织有纪律整齐划一地挥舞着亮闪闪的荧光棒。 　　最近格外低调的学渣林倩终于以花瓶的方式出圈了。 　　上次的论坛讨论还是开胃小菜，这会儿林倩的表现还真证实了她没有吹牛, 她真做到了惊艳四座的效果。 　　表演结束，国际四班躁动地像是要把大礼堂的顶给掀了, 赵朗非常给面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吹口哨，拿出喇叭大喊“林倩，酷毙了, 我们四班的小骄傲啊！” 　　林倩朝他们看了下, 眨眨眼, 挑眉，弯唇。 　　台下掌声雷动。 　　在所有人都在给林倩鼓掌，为林倩所惊艳时，林妄洲和童瑶的神色却没有多好看。 　　初时，童瑶是骄傲的，她感觉今天林倩跳地比平时彩排跳地好一万倍，老母亲滤镜全开，全程举着手机在给林倩录像，录到结束，方才注意到旁边的林妄洲，只见他抿紧唇，蹙着眉，面无表情，哦，还不是单单面无表情那么简单，他是直接黑了脸了。 　　看起来比听到她说傅从渊也在学校还要生气。 　　童瑶摸不准他的心情，就多看了他两眼，须臾，在鼓掌声渐渐歇下的时候，她挺了挺腰杆，凑近林妄洲，扯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林妄洲睨她，没说话。 　　他这默不作声的，把童瑶急得啊，不住地噘嘴替林倩说话，“不是跳得挺好的吗？” 　　何止是好，她都突然想通了，学习不好也没什么，术业有专攻，好歹有门专业的才艺。 　　到时候专门学舞蹈也可以。 　　闻言，林妄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不否认，这舞台表演确确实实是挺出乎他意料的，不过…… 　　他倾过身，喉结滚动，“你仔细听听。”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 　　童瑶懵住，讷讷道“听什么？” 　　下个表演是小品，动静较小。 　　表演者不说话时，还能让会场安静几秒。 　　林妄洲抬脚踢了下还在鬼哭狼嚎的赵朗“行了，吵什么吵，喇叭关了。” 　　滋滋啦啦的喇叭声像是在收废品。 　　赵朗不服“我替我们四班高兴不行吗？” 　　说完，就对上了林妄洲寒彻骨的眸光，他瞬间识相地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歇了声儿。 　　喇叭一关，周围又安静了那么一点点。 　　童瑶屏息，竖起耳朵，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周围其他班的同学在议论纷纷。 　　“国际四班真的卧虎藏龙啊！” 　　“你这话说的，错了吧，就一个单人表演，你就说卧虎藏龙？” 　　“姐妹，你怕是忘了年级第一也在他们班。” 　　“……” 　　“说起来，宋染，你的级花地位不保了吧？” 　　听到这话，有位女生突然受宠若惊地咦了下“我不是早就退位让贤了吗？” 　　童瑶皱皱眉，并没有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妥。 　　她想，这怎么着，也算是在夸奖林倩吧！ 　　然而下一秒，她就知道她错了。 　　女孩子们的讨论声渐渐放低，男生们可就直接多了，她右手侧，离她不远处，有道痞痞的声音传来“国际四班的林倩是吧，找机会可以去认识认识啊。” 　　“认识个屁，你知不知道她是林妄洲的亲戚？” 　　那人“呵”地轻笑，似乎不把林妄洲放在眼里“亲戚怎么了？亲戚也不能阻止她交朋友啊。” 　　“啧，别说的这么清丽脱俗，你是要把妹吧？” 　　“去你大爷的。” 　　剩下的童瑶就没有再细听了，她大致了解了林妄洲的心路历程，理所当然的，也跟着黑了脸。 　　她眯起眼看不出情绪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捏紧拳头，再次凑近林妄洲“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 　　林妄洲侧眸，等着她把话说完。 　　童瑶义愤填膺“但真的，都是癞□□想吃天鹅肉。” 　　她脑袋上的鹿角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掉了下来，林妄洲下意识地抬起手，把它扶上去“嗯。” 　　语气散懒，不咸不淡“你说的太对了。” 　　另一边。 　　同样听到这么没品的闲言碎语的傅景睿眉梢一挑，幸灾乐祸地看向傅从渊“哟，在这情敌盛开的地方。” 　　傅从渊冷着脸。 　　傅景睿也不恼“我忽然有个好主意。” 　　他这拉长了尾音，一句话分三句讲，吊人胃口，像极了会提“跪下叫爸爸我再告诉你”的阴险小人。 　　哦，他已经是他爸爸了。 　　傅景睿撇嘴“你可以来学校当老师。” 　　说完，又立刻意识到不妥。 　　傅从渊现在能在这个世界有份工作就已经不错了，学校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教师，资格证编制什么都要，等他搞定一切进来，说不定他们可能都毕业了。 　　傅从渊当然也明白这些，他微微颔首，拨弄着手里的花伞的边边角角，极其冷淡地“哦”了声，然后，总算找到机会，报复性地“那你先喊我声老师吧。” 　　傅景睿“……” 　　之后，俩父子就没有再对话。 　　临近小品表演结束，傅从渊垂下眼，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抄出手机，给除家人外的唯二联系人林嘉衍发短信。 　　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字母键上敲敲打打。 　　啰嗦了一大堆，又给删了。 　　无从下手。 　　最后，留下的只有护着点你姐。 　　这事儿哪里需要傅从渊提醒啊。 　　林嘉衍托着腮，懒懒散散，随意地往旁边扫去，这一扫，就让他扫到了从后台跑出的已经换回了常服，但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的他姐。 　　离舞台比较近，灯光打在林倩的脸上。 　　林倩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在台上，她也听到了国际四班给她加油助威的声音，现在她心情很是不错。 　　璀璨似星海的眼眸里荡漾着化解不开的笑。 　　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林倩笑吟吟地朝着林妄洲童瑶他们挥挥手，小跑过来。 　　国际四班的同学们在起哄欢迎他们凯旋的“勇士”。 　　其他班似乎有男生在不羁地吹口哨。 　　林妄洲眯了眯眼，捏着拳头时隐隐能听见骨头在咯吱响，他满脸阴霾，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 　　啧，没想到这文艺汇演一弄，他要防的可能还不止傅从渊一个，思及此，林妄洲双眸闪了闪，须臾，实在是没能忍住，低声咒骂了句。 　　吹你大爷！ 　　看来是他最近太温柔了。 　　童瑶也对着林倩挥了挥胳膊，转瞬，瞧见林妄洲的神情，不自觉地舔舔唇。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觉着，那些吹口哨的男生要完。 　　再瞧林嘉衍，他架着二郎腿，那双薄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等着林倩朝他走过来。 　　他盯着她从笑容满面到看到他抢了她的座位后怒气冲冲地直奔向他的模样，半晌，眉眼舒展开来，他“嗤”地一声笑，笑地旁边的女生愣了愣神。 　　他姐走过来了，走到他跟前，皱着眉看着他。 　　这时，包括国际四班的人在内，这才有很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这边。 　　邱若楠“咦，这谁啊？” 　　不是我们班的呀！ 　　有人嗡声回“好像是大佬的朋友吧，汇演开始前我看到他和大佬说话了。” 　　窃窃私语声近水楼台地在他们班先展开。 　　邱若楠抿了抿唇，又道“大佬的朋友？很帅啊，黑暗挡不住他侧脸的英俊，哪个班的？” 　　没有人回答。 　　安静了片刻。 　　孟静黎举起爪子，她想起来了，“咳，应该不是大佬的朋友，应该是林倩的朋友。” 　　顿了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我去找林倩去化妆的时候，看到他和林倩在一起的。” 　　接下来，所有的揣测，被当事人自己证实了。 　　林嘉衍缓缓地站起身，嘴角上扬，噙着一抹淡淡的却又莫名摄人心魂的笑。 　　他怀里抱着束花儿，在他姐仰起脸瞪他的刹那，他将花递了出去“给，今天你很棒。” 　　“……” 　　林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蹙着眉，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久久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花。 　　看热闹的同学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林妄洲嘴角抽了抽。 　　童瑶眨眨眼，看看林倩，又看看林嘉衍。 　　最后，无措地看向林妄洲。 　　林嘉衍也不着急，他老神在在地和他姐对视，片刻，他俯下身，贴近他姐耳畔“好歹我也是你的……” 　　弟弟啊。 　　“你不接我多没面子。” 　　“弟弟啊”这三个字轻如鸿毛，也就林倩她能听到，其他人看到的完全就是两个人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可太不错了！ 　　八卦又炙热的视线让林倩突然局促，她后退一小步，咽了咽口水，为防止继续被参观，几秒后，她抢过花，瞪他好几眼，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坐到椅子上。 　　打情骂俏！！！ 　　刚刚还叫嚣着要认识林倩要给林倩递情书的男生们玻璃心碎了一地。 　　好女孩都是别人的，都是别人的。 　　目的达到，杀人于无形。 　　林嘉衍摸了摸下巴，舔唇轻笑，嗤，都是哪里来的野猫野狗，敢觊觎他姐。 　　糟老头子，想得美。 　　把玩了会儿入座后他爸的朋友递给他的鹿角，他嫌事儿不够大不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摁亮鹿角，拍拍他姐的脑袋，轻轻把鹿角给他姐戴上。 　　林倩抬头，清澈的瞳仁里透着不解你有毛病吗？ 　　林嘉衍笑“嗯，好看。” 　　林倩“……” 第67章 　　自那天文艺汇演结束后, 林倩就彻底成为苍桦新晋的校花, 校园论坛上无聊的大众投票中，她高居榜首, 票数蹭蹭蹭地往上涨，以绝对的实力压倒了高一的小学妹。 　　这事儿林倩还不知道。 　　不过她明显地察觉到了, 最近走在路上聚焦在她身上的探究的视线多了很多。 第一节 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林倩咻地一下冲到童瑶跟前, 不等她开口，林妄洲倒是先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把订正好的错题往童瑶那边一推，托腮, 勾唇：“怎么, 又来约童瑶上厕所。” 　　林倩哽了哽，“对啊。” 　　想来也是她失败，除了约她妈妈一起上厕所，她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把她妈妈从她爸爸身边挖走了。 　　授人以渔这种事情，大概对学霸学神们来说, 会很有成就感。 　　所以她妈妈才会轻而易举地被她爸爸给骗住。 　　假借“这题我不会”的名义。 　　“啧。”林倩越想越不甘，忽然萌生出了骂林妄洲老狗逼的冲动, 想了想，又忍了, 太大逆不道了, 她怕被天打雷劈, 可任由这样发展, 她又不服，于是，她抠着童瑶的书桌，咂咂舌：“难不成你能约？” 　　林妄洲：“……” 　　童瑶“啊”地一声，刚抬头，想要说倒数第二题还是错的，下一秒，就被林妄洲摁住了脑袋，她的目光重回到试卷上，耳朵动了动，听见林妄洲急急忙忙道：“你继续你继续，后面还有我新做的几道题。” 　　然后，林妄洲和林倩打了起来。 　　倒也不是真的打，鸡飞狗跳了一会儿，林妄洲松开拽着她连衣帽手，往墙上一靠，挑高了眉，拍拍手，神态散漫：“真特么的不省心。” 　　这话林倩就不爱听了，她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很冤枉，“我哪里不省心了？” 　　童瑶幽幽地抬眼，想到自己偶尔走到走廊时被人喊住被人拜托叫下林倩的场景，皱眉：“哪里都不省心。” 　　林倩：“……” 　　林倩突然搞不懂她爸她妈了。 　　他俩心照不宣地统一战场，她就莫名地怵得慌。 　　就总觉得会有什么阴谋等着她。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已经快憋不住了。 　　上课铃响前三分钟，林倩拉着童瑶奔离教室。 　　呼啸的寒风挡了她们前行的动力，没几秒，林倩就慢下来了，走廊里的灯光影影绰绰，迈上楼梯，她倏地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你们嫌我不省心，是不是相处下来，都觉得林嘉衍好了。”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了对比，她万吨伤害：“哼。” 　　这哪跟哪啊。 　　童瑶哭笑不得，她仔细瞧着林倩噘着嘴都要挂油瓶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林嘉衍可没有林倩黏人。 　　老实讲，她跟他的交集少得可怜，倒是林妄洲，经过文艺汇演上的事儿，现在和林嘉衍相处地还不错了。 　　“没有，我就觉得你好。” 　　闻言，林倩漆黑的眼眸亮了亮。 　　童瑶挽着林倩的手臂：“说实话，就目前的情况看，我看着林嘉衍没有任何老母亲该有的感觉。” 　　哎，她叹气，可能要再多相处相处吧。 　　林倩瞬间倒戈，抿紧唇，开始左右摇摆地同情起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她弟林嘉衍。 　　同情归同情，并不影响她“嘻嘻嘻”地窃喜。 　　这个时间段来上厕所是最明智的。 　　厕所里不拥挤，不需要排队，进去就有坑。 　　上课铃响完，林倩锁了格子间的木板门，骤然安静下来，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国际四班的那个林倩真的把高一年级的那位校花给压下去了？” 　　“可不是。” 　　校花选评，不过是学生们自娱自乐的产物，采取的是和校草选评半斤八两的方式，只不过校草选评投票的大多数是女生，而校花选评则多是男生了。 　　“啧，这些男生真是肤浅，不就是跳了个舞么，我听说林倩学习也不好，顶多就是个草包美人啊。” 　　草包美人林倩：“……” 　　“这话你敢跟你男神林妄洲说吗？他成绩也不好。” 　　“哦，我见一个爱一个，现在的男神是傅景睿。” 　　林倩以为她们很快就好了，但没想到她们是蹲大的。 　　话题悄然延伸，似乎在朝没完没了的方向发展。 　　“啊，其实我感觉林倩的男朋友挺帅的。” 　　林倩提了裤子：“？？？？？” 　　我他妈哪里来的男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静默片刻，又听到另一人赞同附和：“确实，虽然当时光影交错，但我还是看清了他英俊脸庞。” 　　“咦，你可少恶心我。” 　　“哎，校花都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当校花。” 　　“你这话没逻辑，不是她也轮不到你。” 　　“……”绝交吧姐妹。 　　剩下的话林倩没有再偷听，她冲了厕所，慢吞吞地走出格子间，门板打开的刹那，就对上她妈似笑非笑明显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眸。 　　林倩老脸一红。 　　别别扭扭地洗了手，别别扭扭地拉着童瑶离开。 　　好半晌，她不好意思地像是要咬了自己的舌头：“你，你，你别听她们胡说。” 　　寂静的楼道里，林倩义愤填膺：“我好看，那也是因为你好看，瑶瑶，你最好看。” 　　童瑶：“……” 　　这是小天使吧！ 　　偷偷回到教室，坐班老师瞥了她们两眼，抿了抿唇，很快就收回目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童瑶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 　　她侧眸看了眼林妄洲，林妄洲神态倦懒，半眯着眼，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似乎有点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过童瑶却在这时候想起了去厕所前林妄洲试图摁着林倩脑袋往地上摩擦的“狠戾”的场景，她咽了咽口水，挣扎许久，找出自己的草稿纸，撕下半张，提笔。 　　写好，折起来，一点一点地蹭过去。 　　林妄洲：“？” 　　他摸不准她要干什么，对视了数秒，他挑了挑眉，接过小纸条，摊开。 　　纸条上，字迹娟秀。 　　【以后，不许欺负我闺女。】 　　林妄洲：“……”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仔细听，还能听见笔落在纸张上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林妄洲盯着童瑶看了会儿，见她不像是突如其来的开玩笑，见她被他盯到脸颊通红，他搓了搓后颈，“嗤”地一声笑，半晌，挑起唇，倾过身，黑眸微闪：“行。” 　　得到保证，童瑶放心了，她冲着林妄洲弯了弯眼，扭头找待会儿要交的练习册。 　　下一秒，林妄洲舔了舔嘴角：“那我欺负你吧。” 　　童瑶：“……” 　　……… 　　…… 　　林倩心大，关于前几天在厕所里偷听到的有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隔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热潮是一阵一阵的。 　　她是觉得，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就能翻篇了。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翻篇的不是她成为校花这件事儿，而是她男朋友是真是假这件事儿。 　　男朋友，当然是假的。 　　她看了论坛，知道大家误会了什么。 　　她弟林嘉衍送的那束花可真是太及时了，挺好，似乎为她挡了不少狂蜂浪蝶。 　　但也仅仅只有那一次。 　　那次过后，直到他办完所有身份信息、入学手续，他才再次来到苍桦，依旧套着他爸的校服。 　　林嘉衍是周二来报道的，星期一傍晚，他出现在校门口，说是要来视察视察。 　　哦，门卫死活不让进。 　　他兜兜转转了片刻，又来到了东面的矮墙边。 　　懒懒散散地倚在墙角，半晌，慢悠悠地掏出手机，给他姐林倩发微信。 　　【老地方，过来接我。】 　　退出聊天页面，瞥见他未来姐夫的头像。 　　想想，他未来姐夫真的惨。 　　点进去，聊天内容停留在那把小花伞上，他未来姐夫想让他牵桥搭线，他回敬了“呵呵”二字。 　　但他显然忘了，没有他，傅从渊还有他爸。 　　叮。 　　姐：【自己没有脚吗？】 　　林嘉衍：“……” 　　双腿健在的林嘉衍“呵”地一声冷笑，收了手机，蹭蹭几下跳进学校。 　　落日的余晖闪着耀眼的光，给光秃秃的树枝带来了几分温暖。 　　傍晚的学校，充满了生机。 　　操场上有人跑步有人打球，吃完晚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地从食堂出来，走向教学楼，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林倩说是不来接，但在看到微信消息后还是第一时间放下了餐盘，风风火火地就出来了。 　　她这两天很苦恼。 　　似乎是被猜到她男朋友是假的了，居然有人开始给她送了情书，趁她跟她爸她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粉红的信封偷偷夹进了她的课本里。 　　还不止一封，是好多封。 　　所以林嘉衍的到来，无异于是给她解燃眉之急。 　　她可不得去接他。 　　她得马不停蹄亲亲热热地去接他。 　　林倩朝东边小树林小跑过来，跑到一半，撞见插着兜慢悠悠往她这边走的林嘉衍。 　　她眉眼舒展开来，扯起嘴角，带上甜甜的笑。 　　走近了，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太晃眼的缘故，林倩愣了愣，皱了皱眉，总觉得林嘉衍瘦了。 　　林嘉衍其实根本没瘦，只不过有一种瘦叫你姐觉得你瘦，出于总是想着林嘉衍爹不疼娘不爱，从而自然而然萌发出的“他弟太可怜”的心理在作祟，林倩踌躇地站在林嘉衍跟前，时不时地抬起眼瞥他几眼。 　　须臾，她叹气。 　　踮起脚尖，伸出手，拍拍林嘉衍的肩，低声安慰：“别怕，爸爸妈妈不爱你，姐姐爱你。” 　　林嘉衍：“……” 　　嘛的，他缓缓地低笑着啐了声：“智障。” 　　林倩：“……” 　　“怎么跟我说话的！” 　　她跳起来就是一拳，然后，还没打到脸，就被林嘉衍给挡了回来。 　　林嘉衍挑唇，轻笑：“我现在年纪比你大，真要说，应该是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顿了顿，道：“来，叫哥。” 　　终于，弟弟翻身农奴把歌唱，林嘉衍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错，他扬起眉梢，高高在上。 　　林倩踩他一脚：“叫个屁。” 　　操场那么大，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的人寥寥无几。 　　嘴贫过后，林倩这才带着林嘉衍往教学楼走去，边走边问：“你是跟我们一个班吗？” 　　“还不知道。”林嘉衍悠哉悠哉地跟在她身后。 　　想了想，又说：“估计是的。” 　　“嗯。”林倩点点头，她估计也是的。 　　教室里这会儿还没有几个人，林倩领着林嘉衍进来，又把他带到自己座位，自己的位置让给他坐，她则跳坐在讲台桌上。 　　跳上去后，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 　　递给林嘉衍一颗，惨遭嫌弃。 　　林倩也不恼，剥开糖衣，自己吃。 　　班里的这几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后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他们都没说话，就很认真地屏住呼吸，看八卦。 　　走廊里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细听，有赵朗的大喇叭嗓门。 　　赵朗一来，林妄洲肯定也在。 　　国际四班的同学们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天来林妄洲吓走了多少个前来和林倩交朋友的男生。 　　只怕眼前的这位，离死期不远了。 　　话是这么说，却见林嘉衍无聊地翻看着林倩的课本，随手拿起就放在眼前的，翻开的瞬间，两三个粉色的信封刷刷刷地往地上掉。 　　林嘉衍推开椅子，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将其捡起。 　　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信封在他手里打转儿，他抬眸，睨了眼他姐。 　　须臾，余光瞥见从窗外一晃而过的他爸，林嘉衍眉眼稍扬，拍拍膝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绷直了唇线，从林倩眼前晃过，朝门前走去。 　　林妄洲带头走进来，看到他，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哟。”赵朗对他印象深刻，主动打招呼：“是你啊。” 　　林嘉衍有礼貌地朝他颔首。 　　过了一会儿，林嘉衍走到林妄洲跟前，近距离到似乎能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看热闹的同学激动地瑟瑟发抖。 　　林嘉衍冷冷地往教室后排一扫，转瞬，又扭过头，把信封往林妄洲胸前一扣。 　　“找出来，我要跟他们谈谈。” 　　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大佬的，同学们都惊了：我靠，刺激，这人真的够牛掰的啊！ 　　流动的空气似乎突然间就停滞住了。 　　静默了一会儿。 　　林妄洲接过信封，垂眸多看了几下。须臾，他不动声色地捏皱了纸张，蹙起眉梢，懒洋洋地抬起眼。 　　迎光而立，从窗外爬进的夕阳的光束刺了他的瞳孔，和林嘉衍突然对视的刹那，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只见对方一副“你是怎么当爸爸的”质疑又嫌弃的神情。 　　林妄洲：“……” 　　※※※※※※※※※※※※※※※※※※※※ 　　零钱：上一章我怀疑弟弟别有居心但我没有证据 　　零钱：这一章，弟弟真好！ 第68章 　　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星辰悄悄隐在云层中, 学校里的路灯“啪”地一下全部打亮，依稀可见有几道人影急急忙忙地朝教学楼走去。 　　寝室楼后面的小树林里, 几方对峙。 　　林嘉衍嚼着口香糖，借着身高优势俯过身, 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睫，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那男生的脸：“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人送情书？嗯？” 　　那男生是个胆小的, 有胆送情书没胆承担后果，他瞥了眼旁边气定神闲的林妄洲, 抖如筛糠。 　　“以, 以后不送了。” 　　对此，林嘉衍很满意，他松开对方，颔首，非常不要脸地道：“嗯, 那就好，高三了, 别耽误人家学习。” 　　他是真的说找出来谈谈，就找出来谈谈。 　　气场碾压, 语言威胁。 　　除此之外, 倒也没有做得太过分。 　　柿子都要挑软的捏, 也便于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可这男生身后的另几位, 就比较猖狂了，没有任何发怵，反而气焰嚣张地骂骂咧咧。 　　翻来覆去，骂他们多管闲事。 　　到最后，估计以为是林倩叫人来堵他们的，他们恼羞成怒，竟然直接开始骂起林倩来了。 　　林妄洲眯了眯眼，掐掉手里的烟，脱了外套往赵朗胳膊上一挂，“啧”地一声，慢条斯理地走上前。 　　林嘉衍动作比他还快，抢先一步走过去，上去就是狠踹一脚：“你他妈骂谁呢！” 　　叫嚣得最厉害的方梁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退几步，气喘吁吁地靠在树干上。 　　这一系列动作倒是把林嘉衍给气笑了，“劳资踹你小腿你捂肚子干嘛？” 　　方梁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瞧着不远处晃过的手电筒的光，咬咬牙，倏地，扭曲着表情，哀鸣呼痛了起来。 　　方梁和林妄洲不对付。 　　他也是属于特别浑的类型，之前事事都被林妄洲压了一头，他看到林妄洲自然是很不爽。 　　而这学期林妄洲逐渐改邪归正，他还暗自窃喜，以为接下来他能在学校称王称霸了，哪知今天，半道上他会被林妄洲他们堵到这里。 　　打架而已，他也不是不会打。 　　单打独斗还是群殴他都不怕。 　　只是这会儿要是打起来，吸引了值周老师的注意，怕是他也难逃处分的结果。 　　再看最开始林妄洲也没有要打的意思，他想了想，索性嘴贱多骂几句，骂地他忍不了脾气，揍了他。 　　然后，再亲手把这一幕送到值周老师或者教导主任眼前，让值周老师教导主任他们亲眼看看，看看他们最近夸的不惹事的林妄洲的流氓混混的本质。 　　林妄洲没打，倒是旁边的生面孔踢了他一脚。 　　方梁假装呻/吟着，就当他俩是一伙的了。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来，伴随着一声怒斥：“谁？快上课了谁在那儿。” 　　他的痛吟声就越大。 　　胆小的男生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大喊：“老师！” 　　林嘉衍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走回来，冷冷地睨了那男同学两眼，无所谓地嗤笑。 　　眼见着套着羽绒外套的教导主任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跑过来了，他挑起眉，弯下腰，从容不迫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粉色信封。 　　教导主任一来，不等他们告状，林嘉衍就抢先一步把那些情书往教导主任手里一塞：“最是应该奋力一搏的时间段这些人却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校规校纪上都点明了学校禁止早恋，他们还去骚扰女同学，很过分。” 　　教导主任：“……” 　　背景板赵朗呆若木鸡。 　　高手，这是高手，卑鄙无耻的高手。 　　方梁显然也是被林嘉衍的不要脸惊到了，他皱眉：“你们打人也还有理了？” 　　林妄洲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底的戾气陡然冒出，转瞬，又消失殆尽，他侧过头，眼神凉薄地彻底，像看跳梁小丑般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梁。 　　朔风凛凛，呼啸着打落死活扒拉着树枝不肯放手的叶子，泛了晃的树叶轻飘飘的，打着旋儿覆盖在了泥地里。 　　“打人？”林嘉衍哼笑：“你骂人的事情怎么不说？” 　　顿了顿，他又瞥了教导主任一眼，慢悠悠地道：“倒打一耙的本事儿很强啊，送小姑娘情书的是你们，我找上你们是因为你们影响到对方的学习生活了，我跟你们好好说话的，结果呢，你们骂我们也就算了，你们居然还骂起小姑娘来了，啧，活该单身。” 　　话音刚落，林妄洲敛了敛眉，勾了勾唇，轻笑。 　　赵朗快要笑死了。 　　没想到这位仁兄还是个嘴炮王者。 　　他偷偷冲林嘉衍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兄弟。 　　然而，干得再漂亮也没用，哪怕教导主任已经有点被林嘉衍说服的迹象了，但他为了他的威严，为了维持学校秩序，沉默半晌，他老人家还是咬咬牙一视同仁地把在场的所有人带回了办公室。 　　把事情分开看，送情书、打架斗殴…… 　　该处理的一个也跑不了。 　　林嘉衍：“……” 　　这事儿制止地及时，闹得也不算太大。 　　但因为中间有赵朗这个大喇叭的存在，当晚，还没入学的林嘉衍的名号便响当当地在苍桦传开了。 　　赵朗成心跟爱学习不爱兄弟的林妄洲过不去，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内容多半与“诋毁”林妄洲相关。 　　第二天。 　　早读课上热热闹闹。 　　童瑶抱着英语课本到班长那边背诵小段落，她是小组长，背书得到班长那边去背。 　　林倩瞧见她过去了，也装模作样地凑过来，她的小组长刚好是班长的前桌。小组长伸手问她要书，她背不出来，就站在旁边读了两遍，英语对林倩来说还算简单，两遍后，就会了。 　　听见她背地那么流利，童瑶忍不住瞅了她两眼，摸摸下巴，又突然觉得林倩是可造之材了。 　　嗯，不应该那么早就放弃她的！童瑶捏紧拳头，眼里忽然放出跃跃欲试的光。 　　朗朗的读书声并没有压过周围的窃窃私语声。 　　她们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林妄洲，见林妄洲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就又继续“胆大妄为”地说话。 　　“这苍桦的天，要变了啊。” 　　长吁短叹的语气，像极了宫斗剧结尾时皇后倒台贵妃掌权物是人非的叹息。 　　童瑶眨眨眼，见班长在她背诵的段落前面用红笔划上勾后，耳朵微动，侧眸看向八卦中心。 　　苍桦她不太了解，但人嘛，总免不了被好奇心驱使。 　　她抿抿唇，凑过去：“什么意思？” 　　同学们都知道童瑶和林妄洲关系不错，这会儿她凑过来，免不了是打探“敌情”的，众人面面相觑，闭了嘴，缄默不语，就怕童瑶回到座位后去跟林妄洲告状。 　　寂静了几秒，还是孟静黎率先打破沉默，她扯了扯童瑶的衣袖，贴近她耳边：“林妄洲校霸位置不保。” 　　闻言，童瑶一脸懵逼，她拢了拢眉，神色莫名地盯着孟静黎瞧，好半晌，吐出个：“哈？” 　　她“哈”什么孟静黎不知道，孟静黎只托着腮自顾自地说话：“大佬真惨，校草的头衔已经被瓜分了，现在居然连牛逼哄哄的校霸头衔也丢了。” 　　“……” 　　校草头衔，这个童瑶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好像是实验班的傅景睿吧。 　　她舔了舔嘴角，侧眸，望向林妄洲。 　　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披落在他身上，无端的，有种朦胧感，童瑶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拽出傅景睿的身形样貌和林妄洲认真对比了下。 　　唔，她还是觉得林妄洲更帅一点。 　　林倩背完书，屁颠屁颠地挨过来，眨巴眨巴眼：“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孟静黎抬眸瞥她一眼，“说起来和你也有关。” 　　顿了顿，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后继续言简意赅地说昨天的事儿：“你昨天带来的那位小哥哥在学校堵人打架了，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每次这种事情都是林妄洲打头阵的，但昨天明显不是，昨天solo全场的明显就是你家那位小哥哥。” 　　林倩挠挠头，有点没听明白。 　　孟静黎看着她俩懵懂的表情，气恼地“嘿呀”一声，扭头问了同桌那小哥哥的名字：“简而言之，那个叫林嘉衍的同学已经顶替了林妄洲，成了苍桦新任的校霸了。” 　　“听说他一脚踹倒了国际七班的方梁，而且都没有使劲儿，就把方梁踹到了几米远的树上。” 　　童瑶抽了抽嘴角：“这不合常理吧。” 　　“怎么会不合常理，都有人亲眼目睹的啊。”孟静黎想也不想地反驳她，“而且我还听说，林妄洲是心甘情愿当林嘉衍小弟的。” 　　她拍拍童瑶的手，语重心长地解释：“你是转校生，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反正在此之前，在我们苍桦师生的眼里，能让大佬林妄洲服服帖帖乖乖顺顺做小弟的那位，一直都是还没有出生的存在。” 　　童瑶：“……” 　　林倩：“……” 　　短短五分钟的谈话，关键信息就一个。 　　且经过以讹传讹后，就直接变成了—— 　　转校生踢馆成功成为苍桦新任校霸，旧任大佬林妄洲输得心服口服，甘愿俯首称臣尊称转校生为大哥。 　　童瑶默了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一旁的林倩，听完整个“故事”后，眼里放了光。 　　自从她爸跟着她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她在学校过得可没有之前那般多姿多彩了。 　　妈哟，可把她憋坏了。 　　如今听到孟静黎的阐述，她觉得她弟林嘉衍和她是一路的，是可以带着她继续疯疯癫癫闯天涯出去玩的。 　　上帝“砰”地给她关了门没关系，幸好，还记得给她开了扇窗。 　　林倩很激动，但她不敢表现地太过。 　　她绷直唇线，过了会儿，怕绷不住，用书挡住脸上的笑意，抖着肩，“嘿嘿嘿”地回了自己座位。 　　离开童瑶的视线，她就放轻松了。 　　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给今天要来学校报道的林嘉衍发微信。 　　【弟弟，以后带姐姐称霸苍桦啊！！！】 　　两个小时后。 　　林嘉衍回了串：【……】 　　那时候，林嘉衍已经到学校报道了。 　　正所谓防人要防彻底，林嘉衍深思熟虑后，是打算去实验一班的，实验一班的傅景睿是傅从渊的爸爸，把从渊的爸爸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是最放心的。 　　就算没必要设防，往长远了考虑，他也可以先替他姐跟傅从渊的爸爸搞好关系。 　　不过，可惜极了。 　　实验一班的班主任婉拒了他。 　　教导主任跟实验一班的班主任说了昨天的事儿，那班主任就透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来。 　　大概是把他归类到了不好管教的坏学生中，怕他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既然人家不愿意，林嘉衍也不强求。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滞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他被他爸他妈还有他姐的班主任老胡捡了回去。 　　课间，教学楼里热闹非常。 　　林嘉衍吊儿郎当地跟在老胡身后，被他带进了国际四班，国际四班外的走廊上还有不少男生在打闹，一看老胡来了，立马咻地一下蹿回了班。 　　顺便奔走相告：“同志们，老班来了，老班来了，老班他又带着转校生来班里了。” 　　片刻后。 　　林嘉衍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在讲台前，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开始做自我介绍。 　　林倩托着腮，满脸崇拜地望着他。 　　他不经意间瞥见她的目光，噎住，愣了愣，须臾，又继续随便说了两句。 　　林嘉衍话不多，声音清清冷冷的。 　　引得底下不少女同学“嗷嗷”叫着又讲起了新晋校霸的故事。 　　童瑶耳尖，零零碎碎地听了好几句。 　　听够了，才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瞅了瞅林嘉衍。 　　好像，就气质及言行举止上而言，是挺符合她们说的所谓的“校霸”的人设的。 　　啊，童瑶苦恼地皱了皱鼻子。 　　打架斗殴狂得很，又狂又狠，又狠又拽。 　　别又是个问题儿童吧…… 　　自我介绍结束，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童瑶心里想着事儿，心不在焉略显敷衍地跟着拍了拍手，没拍完，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几秒后，她猛然侧过脸，瞪圆了眼睛看向林妄洲，那恶狠狠的眼神活像是要剥了林妄洲似的。 　　林妄洲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笔，察觉到她眼里的生吞活剥后依旧淡然自若，面不改色，只慢悠悠地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挑了挑眉。 　　面面相觑着沉默了将近两分钟。 　　倏地，童瑶“哼”地一声，炸了毛，她实在是没忍住，气鼓鼓地在林妄洲的手背上拧了一下：“都怪你！” 　　林妄洲：“嗯？” 　　※※※※※※※※※※※※※※※※※※※※ 　　小林：孩子养歪了就怪我一个人吗？ 　　瑶瑶：哼╯^╰ 　　阿衍：我没歪，谢谢(:з」∠)_ 　　零钱：难道我就歪了吗？ 　　瑶瑶：…… 第69章 　　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后, 林嘉衍的座位被老胡安排在了林倩的对面, 他俩各占讲台桌的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明媚的阳光穿破云层的缝隙, 偷偷溜进四班的教室，落在林倩背后, 挂在林嘉衍长长的眼睫上，黑板也被照地反了光，上面没擦干净的粉笔字从第一排望过去，非得使劲儿眯起眼, 才能稍稍看清一点轮廓。 　　老胡前脚刚离开教室, 后脚上课铃就打响了。 　　听见走廊外渐渐逼近的高跟鞋敲地板的声音, 班里的喧闹声识趣地平息下来。 　　不少同学时不时地抬起眼去打量林嘉衍。 　　林倩也是。 　　捧着脸笑眯眯地瞅着他。 　　见林嘉衍正懒洋洋地耷拉着眼, 并没有礼尚往来地注意自己，林倩捡了散落在讲台桌上的粉笔头, 瞄准，咻一下, 冲着林嘉衍的脑门扔过去。 　　几次三番, 都完美地避开了他的俊脸。 　　“……” 　　就在这时，最不好惹的数学老师推推眼镜一脸凶相地踏进教室, 瞥见她抬手的动作, 凤眸一眯，林倩咽了咽口水, 立马把剩下的粉笔头放进了抽屉。 　　挺直腰杆, 双臂交叠, 标准的三好学生的坐姿。 　　要说这所有的任课老师里，数学老师，是林倩最不敢在她眼皮底下胡作非为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下意识地不敢去挑战她的权威。 　　所以，每天的数学课，林倩看起来都非常地认真。 　　认真是态度，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这次随堂测验我们班考得不是很好啊。”数学老师把一沓卷子分发下去，“都自己看看错在哪里为什么会错，马上高三统考还有期末考都要来了，你们自己也要上点心。” 　　趁着数学老师絮絮叨叨，小组长发卷子的功夫，林倩心思微动，又悄悄竖起课本，拿出手机偷偷给林嘉衍发微信，她对他的那串省略号很不满意，于是，她指甲掐进掌心，咬咬牙，锲而不舍地准备再接再厉一回。 　　【弟弟，我要抱你大腿。】 　　【以后你是苍桦的大佬，我就是苍桦的大姐大。】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没收到回复。 　　林倩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软肉，“嘶”地一声抬起眼，不太高兴地瞪向对面。 　　对面的林嘉衍，已经趴下睡了。 　　他在女魔头皱着眉的死亡凝视下，拉起桌上的校服，盖在头上，撇撇嘴，睡得香甜。 　　“！”林倩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小老弟，你比姐姐想象地还要狂啊。 　　半晌，她抿抿唇，牙齿磕着曲起的指节，反复摩挲，羡慕嫉妒恨地嘤嘤嘤了起来。 　　她也想睡，但她抬起眼瞅瞅女魔头，再回过头瞅瞅她爸她妈，她不敢。 　　林嘉衍能有这勇气在数学课上不管不顾倒头就睡的举动，倒像是继承了以前还没发愤图强的林妄洲的衣钵。 　　教室里这会儿静地都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同学们瞠目结舌，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是说课堂上没人睡觉，但是得看是谁的课，像女魔头的，还真没人敢睡，而且以前也就林妄洲敢…… 　　大伙儿拿了发到手上的试卷，顾不上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分数，就只盯着林嘉衍瞧，盯够了，又不约而同地朝林妄洲投去几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瞧，见证前任校霸的陨落。 　　主要还是赵朗吹地太过了。 　　导致现在国际四班的同学们，都把林嘉衍当成了比林妄洲还不好惹的人物了。 　　赵朗看到自己考了九十分，破天荒地够到了及格线，没忍住，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靠。”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看赵朗热闹的同学们就看见沉睡的雄狮林嘉衍暴躁地掀开了校服，面无表情地眯着眼，冷嗤：“吵什么吵。” 　　同学们：“……” 　　完蛋，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了。 　　“嘶。”林妄洲手背都快被童瑶拧青了。 　　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细细感受现在教室里古怪的氛围啊，他一脸莫名其妙，光顾着盯着童瑶瞧了。 　　细碎朦胧的光线落在童瑶脸上，童瑶皱着眉，鼓着腮帮子，察觉到他在看她，还撒着气儿凶巴巴地剜他一眼。 　　林妄洲：“……” 　　林妄洲非常可耻地被萌到了。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背，垂眸看了眼116分的卷子，认真思考了会儿，不对啊，他这不是进步挺大的啊，挺给她争脸的啊，她生什么闷气呢？ 　　林妄洲的眼睛眯了起来，头仰着靠在玻璃窗上，露出利落性感的下颚线，半晌，他倾过身，盯着童瑶的侧颜看了几秒，喉结滚动：“怎么了你？” 　　顿了顿，又问：“怎么就怪我了？” 　　童瑶冷冷地瞥他一眼。 　　被吼了的赵朗倏地转过身来。 　　ojbk。 　　世上只有洲哥对他最好，他不该背叛洲哥的。 　　“嘛的，林嘉衍那小子刚刚那声吼吓得我，我以为洲哥附体了，敢吼我，那小子欠揍的吧！”他撸起袖子。 　　然后，童瑶又气不过地瞪了林妄洲一眼。 　　林妄洲很懵逼。 　　不是，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赵朗气到叉腰：“洲哥，是时候让那转校生知道，苍桦是谁的领土了！” 　　语落，林妄洲猛然回过神，经过赵朗无心的点拨，林妄洲心里似乎捕捉到了一点点信息，他抬眼望向林嘉衍所在方向，林嘉衍正在“万众瞩目”下，呼呼大睡。 　　比起他以前，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抬手打了下赵朗：“好好听课，九十分蒙的吧。” 　　赵朗不服地撇撇嘴，“你那是嫉妒。” 　　再抓过林妄洲的试卷看了眼，好的，比不过，他乖乖闭嘴，转过身，正襟危坐，认真听课。 　　林妄洲隐约能猜出童瑶在气什么了，他不由地再看了看林嘉衍，余光一扫，又扫到了试图有样学样的林倩。 　　“啧，这也太不省心了。”他喃喃自语。 　　听到这话，童瑶耳朵动了动，终于有所感触，皱皱眉头，侧过脸：“对吧？” 　　“嗯。”老父亲神色凝重。 　　过了会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蹙成一团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他挑了挑唇，没个正经地凑近童瑶，“呵”地一声几乎贴在童瑶耳根吹气：“孩子他妈，你还挺操心。” 　　“……”童瑶缩了缩脖子，耳根咻地变得通红。 　　她拖着凳子往外移了移，拉开和林妄洲的距离，沉默片刻，慌乱间舔了舔嘴角，“你胡说什么！” 　　林妄洲一脸“我哪里胡说了你可别瞎冤枉我”的表情，几秒后，大概是觉得童瑶的反应有些有趣，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又慢吞吞地靠了过来，伸出手指，戳了戳童瑶软乎乎的脸颊，“我瞎说了吗？” 　　你就是！别否认！别当劳资看不出来！ 　　他得了趣儿似的步步紧逼，童瑶还真有点招架不住，这再退就退到过道上去了，她扒着桌子，稍微有点惊慌失措，半晌，她平复好心情，莫得感情的眼刀子飕飕地往林妄洲身上刮，以此，试图起到对他的震慑作用。 　　林妄洲微愣，扯了扯嘴角，低笑出声。 　　过了会儿，他配合着收敛了满身的气场，默不作声地往回靠到墙上，神色倦怠，耷拉着眼睫，唇线绷直。 　　瞧着，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委屈。 　　童瑶瞧他这样儿，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他有点红的手背，抿了抿唇，忽然愧疚起来，有点过意不去。 　　愧疚不过三秒，她就听见了林妄洲的小声嘟囔小声抱怨：“怪我干嘛？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 　　“……”童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她别开头，瞬间，脸红成煮虾。 　　课上，数学老师多次冷眼以对林嘉衍，她沉着眼，几乎是在暴怒的边缘了，就在大家以为林嘉衍马上要遭殃的刹那，女魔头她又突然硬生生到将暴脾气给吞了回去。 　　提心吊胆了半节课，也没看到预想中的师生“大战”，同学们默默叹气，隐约有点遗憾。 　　到最后，只能勉强将其归结为，第一节 课，女魔头难得善心大发，对转校生的网开一面。 　　下课铃一响。 　　林倩又哒哒哒地跑到林嘉衍跟前。 　　踢踢他的椅子腿：“你看看我发给你的微信啊。” 　　林嘉衍瞥她一眼，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随意扫了眼。 　　“大姐大？” 　　“嗯嗯嗯。”林倩点头如捣蒜。 　　林嘉衍懒懒地摁着太阳穴：“哦，没兴趣。” 　　林倩：“……”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 　　几秒后，她眼珠子微转，拍拍桌子实事求是地告诉林嘉衍：“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的问题，就算你没兴趣，你现在在我们苍桦，已经取得了校霸的地位。” 　　林嘉衍不了解苍桦的情况。 　　只是听他姐这么一说，他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昨天挨他一脚还装肚子痛的那位，默了默，他挑唇，似笑非笑道：“那这苍桦的校霸也太好当了。” 　　“这么好当，没挑战，我拒绝。” 　　说完，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起身，另一只手拍拍林倩的肩膀：“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林倩：“……” 　　行吧。 　　她就是提一句而已，何必那么严重牵扯到好好学习上呢，林倩凉飕飕地瞥他，心道：上课睡得那么香，也没见你以身作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小老弟。 　　简直气到奶痛。 　　啐！ 　　林倩不高兴到鼓了鼓腮帮子，缓和了一下，还是气不过去，半晌，扭头离开教室。 　　林嘉衍挑挑眉，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上的课本。 　　抿抿唇，须臾，也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要去上厕所。 　　走过走廊，上了楼梯。 　　走到拐角处，碰上了傅景睿在和他姐说话。 　　林嘉衍脚步一顿，眼眸危险地眯起，抄着兜往后退了一步，懒懒地靠在墙边，偷听。 　　林倩眨眨眼，看着傅景睿。 　　傅景睿很尴尬，非常尴尬，帮着儿子追女朋友这种事情可太尴尬了，但也没办法，傅从渊只有他一个能帮上忙的，他要是不帮，傅从渊怕是永远也见不到林倩了。 　　他摸了摸鼻梁，清了清嗓子：“你是林倩吧，我们之前见过，我是林妄洲的朋友。” 　　林倩“啊”地一声，老帅哥，她当然记得。 　　傅景睿心里把傅从渊骂了百八十遍，面儿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容，“我有位朋友，文艺汇演那天，你的雨伞落在他那儿了，刚好星期天他要过来，要还伞，把伞物归原主，到时候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校门口等他？” 　　林倩：“……” 　　什么伞？哪把伞？ 　　这位老帅哥莫非是要泡我！！！ 　　几秒后，脑中白光一闪，她记起来了，那个，那个，是她小老弟的大龄朋友。 　　“啊，没关系的，不还也没关系的。”林倩歪歪头，连连罢手：“一把伞而已。” 　　哪知，话音刚落。 　　老帅哥他倏地拔高音量，严肃着脸，不容拒绝地告诉她：“不能没关系，一定要还，这是原则问题！” 　　“……” 　　※※※※※※※※※※※※※※※※※※※※ 　　阿衍：还不了的，有我在:) 　　从渊：…… 第70章 　　高三统考再次逼近, 加上期末考也快到来, 老胡又开始在班会上危言耸听，搅得大伙儿人心惶惶。 　　期末没考好, 过年也不好过。 　　拉出来和别人家 　　小孩比比都不算事儿，毕竟寒窗苦读十余载, 自尊心早就蹉跎完了，算得上事儿的是现实问题：没考好，退步了，分数不理想, 就没有压岁钱。 　　林晔东非常明确地跟林妄洲说过这个问题, 林妄洲心不在焉地打着哈欠, 手抄在裤兜里, 耷拉着眼，懒洋洋地靠在饭桌前, 半点不慌。 　　他现在的成绩稳扎稳打，已经徘徊到中游了。 　　力争上游虽然还有点困难, 但跟以前的吊尾车相比, 他在学习上简直是经历了脱胎换骨地改变。 　　他挺起腰杆，看了眼童瑶, 有点骄傲。 　　“压不压岁钱我们暂且不提。”林妄洲慢条斯理地伸出手, 嘴角疯狂上扬，比出个数钱的手势：“我进步那么多,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加零花钱。” 　　林晔东眉头一皱, 神色很淡, 半晌：“我养你一个还要带再养你的一双儿女，你跟我提加钱，合适？” 　　这话没法接，林妄洲喉结滚动，无语凝噎。 　　夜渐深，夜幕里星河璀璨，窗外寒霜点缀着腊梅，怒号的冬风席卷着城市。 　　林倩回到卧室，翻出自己的随堂测验卷，物理，艳红的四十二分灼伤了她的眼。 　　完蛋了，压岁钱要没有了。 　　她撇撇嘴，造作地颤抖着眼睫，须臾，回过头看了眼躺在她卧室沙发上打游戏的林嘉衍，游戏的背景音乐吵得她脑壳疼，实在没忍住，她抽出椅子上的抱枕，狠狠砸向还在“醉生梦死”的小老弟，叉着腰，恨铁不成钢道：“林嘉衍，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没有压岁钱了！” 　　房间内，短暂地陷入了死寂。 　　林嘉衍推了塔，放下手机，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姐，我们不一样。” 　　“你个渣渣，我们俩半斤八两，怎么不一样。”林倩不服地噘嘴，想到他课上不是睡觉就是走神，心里愤愤道：林嘉衍，你还不如我呢！ 　　她看起来是真担心压岁钱的事情。 　　腮帮子鼓起，皱出了包子脸。 　　林嘉衍稍稍撑起上半身，抬手拨弄拨弄额前的碎发，目光定住，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 　　直把林倩盯到局促了，他才再次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挥舞，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没零花钱找爸爸啊。” 　　林倩眼睛一亮，顾不上林妄洲三令五申的“学习中，勿扰”，咻地从椅子上站起，咬着棒棒糖，踩着拖鞋，风风火火地冲出卧室，直奔他爸房间。 　　门都没敲，又是李逵喊哥哥的语气：“爸爸！” 　　林妄洲握笔的手微微一颤，吓得在习题册上划出一条长横，他眯了眯眼，猛地抬头，“干嘛？” 　　语气不善。 　　童瑶抿了抿唇，轻轻拽了拽林妄洲的袖子。 　　林妄洲这才歇了点火气，眼神慢慢柔软下来。 　　灯光明亮，寒风敲打着玻璃窗，屋子里有暖气供着，倒也不冷。 　　林倩压根没注意到她爸一闪而过的杀气，她乖巧懂事又可爱地走上前，笑吟吟道：“爷爷奶奶要是没有给我压岁钱，爸爸你要养我啊。” 　　林妄洲：“……” 　　你特么怎么不问你妈要钱！ 　　林妄洲面无表情，好半晌，似是想通了什么，懒懒地勾了勾唇，呵地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允诺：“哦，期末班里进步十名以上，爸爸压岁钱分你一半。” 　　闻言，林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爸爸你是疯了吗？ 　　爸爸我求你清醒一点，你闺女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吗？ 　　她搅着手指，欲言又止。 　　刚要可怜巴巴地眼神求助她妈，就见她爸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极具逼仄感地朝她走过来。 　　然后，然后，在她愣神的瞬间，把她推出了房间。 　　房门“砰”地一声甩上，几秒后，又忽然打开，林妄洲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把作业拿过来一起做吧。” 　　林倩：“……” 　　林倩弯腰，鞠躬：“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一说起学习，她就跑得飞快。 　　林妄洲“嗤”地笑出声，看见她逃命似的逃回房间，眉梢一挑，摇了摇头，等他再回到卧室，坐到书桌前。 　　旁边的手机“叮叮叮”地响起。 　　林妄洲下意识地看了童瑶一眼，灯光下，童瑶眉眼温柔，恬静可爱，她翻着复习资料，察觉到他在看她，倏地抬头，撞进他的眼里，甜滋滋地冲他展颜一笑。 　　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林妄洲赶紧垂下头，被林倩那么一打扰，现在再看习题册上的内容，似乎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静不下心来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随手捞过手机，解锁，点开，查看消息。 　　微信上。 　　林嘉衍：【唉，我姐还是傻乎乎的。】 　　林嘉衍：【爸啊，你说你跟我妈怀我姐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啊？】 　　不然怎么这么傻呢。 　　林妄洲惊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懒散的状态瞬间消失殆尽，他猛地坐直，视线依旧落在聊天框内，绷紧唇线，耳尖不知不觉红到要命。 　　“你看什么呢？”童瑶疑惑地打量了他两眼，放下笔，挪着椅子靠近他，抿抿唇，倏地开口。 　　当即，林妄洲就好像触电了似的，差点跳起来，宛如惊弓之鸟，“啪”一下，不顾钢化膜有没有没震碎，直接把手机反扣到桌上，这回，连脸都憋红了，“没，没什么。” 　　童瑶再瞥他一眼。 　　林妄洲躲开她的视线，不敢直视她。 　　“你没事儿吧？” 　　“没事。” 　　童瑶默了默，眨眨眼，好奇地望着他，半晌，问：“你看起来怎么像是怕被我视奸了似的。” 　　顿了顿，又向他解释道：“视奸，最最最最字面意义上的视奸。” 　　“哦，主要还是那个奸字。” 　　林妄洲：“……” 　　等林嘉衍回房间，我他妈打死他！ 　　老胡的耳提面命时不时地在班里出现，临近期末，难得的，大家都暂时收起了玩心。 　　周末补课时，怨声载道的声音小了很多，走廊里追逐打闹的同学也少了将近一半。 　　都在临时抱佛脚。 　　星期天上午第二节 课结束后，大课间，周末不出操，林倩托着腮，看着教室里一半以上的同学畅游在题海中，再看看自己桌上的五子棋、漫画册，不免有些感触。 　　就忽如其来的愧疚心理。 　　满脑子就想着，自己再这样自甘堕落下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学渣会有的这种心理，只会昙花一现。 　　她余光瞥见了还没睡醒的林嘉衍，随后，很自然的，就开始心安理得了起来。 　　她觉得，她再差，也还有她的小老弟给她垫底。 　　林倩拍拍脸，一头栽到课桌上。 　　须臾，抬起眼环顾环顾四周，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摸出了手机。 　　本来想玩游戏的，想想，怕吵到别人，还是算了。 　　不能玩游戏，她就只能瞎几把乱逛，刷了会儿微博，被突然弹进来的微信好友验证消息给吓了一跳。 　　那天，实验班的傅景睿把她拉到角落里，加了她的微信，说是方便今天下午联系。 　　她实在搞不懂一把伞有什么必要这般几经周折的。 　　但对上那老帅哥“原则，我们要有原则”的视线，她就歇了声儿。 　　随便吧，爱咋滴咋滴。 　　微信验证消息：傅从渊，你弟弟的朋友。 　　林倩眨巴眨巴眼，盯着这个验证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沉默片刻，点了同意。 　　好友列表里又多了个人。 　　林倩盯着他的头像发了会儿呆。 　　叮，有消息进来。 　　瑶瑶：【进步十名以上，奖学金分你一半。】 　　“……” 　　林倩揉揉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操。 　　这是妈，亲妈！ 　　奖学金一半是什么概念，林倩瞬间就生龙活虎起来，仿佛在茫茫白雾中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有钱能使林倩读书。 　　她顷刻间找到了动力，也不知道这动力能维持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她有了认真学习的心。 　　林倩扭过头，看向后排。 　　这会儿，她妈正在给她爸讲题。 　　算了，不打扰他们了。 　　周末只有二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的大课间稍纵即逝，上课铃声打响前，林倩发了条朋友圈。 　　说是寻找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为期末考试而共同奋斗相互监督的小伙伴。 　　话说的很冠冕堂皇。 　　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她所要表达的真正的意思是：有没有热心的小伙伴无偿给我补课的。 　　没有，当然没有，连点赞的都没有。 第三节 课，化学老师迟到了几分钟。 　　化学老师站在讲台桌前，推推从鼻梁滑落的眼镜，眯着眼，盯着后排。 　　他比较喜欢找后排同学的麻烦。 　　在他的认知里，后排同学比较容易有小动作。 　　前排被忽略了，总算睡醒的林嘉衍懒懒地垂着眼，化学书下面，藏着手机。 　　林嘉衍无所事事，闲着无聊，在刷还没有几个朋友的朋友圈，朋友圈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共同好友间的点赞和评论是相互看得见的。 　　于是，在他姐十多分钟前发出去的朋友圈底下…… 　　他看到了傅从渊的点赞，以及傅从渊的评论。 　　傅从渊：【是要补课吗？】 　　林嘉衍：“……” 　　操！ 　　林嘉衍盯着屏幕看了十几秒，心情十分复杂且不好。 　　傅从渊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到他姐的微信了，林嘉衍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机边上的音量键，眼眸黑沉，看不出情绪，半晌，他舔舔后槽牙，“呵”地一声冷笑。 　　截图，发送。 　　小舅子：【补你大爷。】 　　傅从渊：【……】 　　下午，三点四十分，周日要补的课全上完了。 　　熬完了艰难的四十五分钟，目送物理老师离开教室，林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兜里的手机在振动，过了会儿，林倩就看见了出现在窗边的傅景睿，老帅哥特别慈爱地朝她招了招手，林倩微愣，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教学楼里很热闹，刚下了课，大家都出现在走廊里楼梯间，推推搡搡挤着要出去备点新一周的水果零食。 　　人潮涌动，一眨眼的功夫，林倩就不见了。 　　林嘉衍顾不上捯饬他的发型，下意识地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后，“靠”地骂出声，直接起身，暴躁地推开凳子，出了教室，凳子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如鸡。 　　天边阳光温柔，照地湖面波光粼粼。 　　操场上，高一高二的到校的，已经开始在打篮球了。 　　时不时的喝彩声响彻了云霄。 　　林嘉衍路过超市，忽的脚步一顿，皱皱眉，迅速折了回来，一进超市，直奔生活用品区。 　　找准目标，速战速决。 　　出来后，小跑着冲向校门口。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远远地瞧见了他姐的背影。 　　以及他姐对面的斯文败类傅从渊。 　　呵！ 　　林嘉衍嚼着口香糖，懒得去偷听，几步上前，一手勾住他姐的脖子，往后一拉，一手提起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提在他姐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 　　白色透明塑料袋里，装着好几把伞。 　　遮阳的挡雨的，一一俱全。 　　林嘉衍昂了昂下巴，放荡又不羁对傅从渊道：“小花伞送你了，我们家不缺伞。” 　　说完，把塑料袋往林倩怀里一塞。 　　林倩一脸懵逼。 　　林嘉衍挑眉，放开林倩，让林倩站好了站舒服了，拍拍她的肩：“喏，拿好了，老弟送你的。” 　　林倩：“……” 　　傅从渊：“……” 　　※※※※※※※※※※※※※※※※※※※※ 　　然后，零钱沦为了卖小花伞的小女孩(:з」∠)_ 　　感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和支持看文愉快么么哒 　　我感觉还不是修罗场我有罪嘤嘤嘤(:з」∠)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巷弄雨 20瓶；疯狂为作者打call、兜兜有糖 2瓶；冰冰冰甜甜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1章 　　林嘉衍释放的敌意过于明显了。 　　就好比张开翅膀拼命护住小鸡仔的老母鸡，林倩抿抿唇,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她侧过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林嘉衍，意识到她的小老弟大概是和他朋友闹翻了，不管怎样，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她和他有不可分割的血浓于水亲情,沉默半晌，林倩带上歉意朝傅从渊点了点头。 　　傅从渊似乎是接收到了她的歉意，阳光驱赶了北风,丝丝暖意扣住四周流动的空气,他牵起嘴角，动了动，薄唇性感，林倩感觉自己隐约读懂了唇语，就几个字，像是温柔且无声的安抚：没事儿。 　　然后,把他手里的小花伞递给了她。 　　她微怔。 　　还没伸出手，林嘉衍就替她接过了,他把她挡在了身后，隔绝了她看傅从渊的目光。 　　林倩无语极了，抬起手，用力戳戳林嘉衍的后背：“你这是在干嘛？” 　　林嘉衍浑身一僵,猛然惊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反应过激反而会露出马脚，他摸了摸后颈，蹙眉，懊恼地啧了声。 　　也不怪他这样，故意把自己穿年轻起来的傅从渊确实很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他可没忘他姐高三复读前的暑假，这厮明面上是他爸给他姐请来的家教，暗地里却偷偷使阴招把他姐勾搭走的卑鄙行为。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姐是颜控，主动出击这事儿全家都知道。 　　想到这儿，林嘉衍又开始浑身冒寒气，他气鼓鼓地把林倩从他身后拉出来，大掌盖在她头顶，不知一声，左右开弓，揉乱了她的头发。 　　静电使林倩碎发飞扬。 　　林倩瞪他，跳起来就要反攻，林嘉衍没意料到她突然的动作，躲闪不及，被摁住了脑袋，也不知道林倩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就半秒没反抗，就被压弯了腰。 　　被迫将近九十度地朝傅从渊鞠了个躬。 　　“……”我操。 　　林倩找回了当大姐大的威风，为此，她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你太不礼貌了，快给大哥哥道歉。” 　　啐，胳膊肘往外拐。 　　林嘉衍表情扭曲了一下，半晌，忽然放弃挣扎，勾了勾唇：“叔叔，对不起。” 　　傅从渊：“……” 　　亮眼的三人组吸引了来回不少校友的注意。 　　街边的喧闹声拉回了傅从渊的注意力，他似乎听见了自己握拳时骨节发出的咯吱声，沉默半晌，他率先提出道别，本来就是借着还伞还刷存在感的，结果瞧着林嘉衍的态度，怕是觉得他会把他姐拐跑，傅从渊轻哂，走上前勾着林嘉衍的肩把他往人少的角落里拖：“你这是上赶着给我助攻？” 　　“就你刚刚那样子，你姐不会有怀疑？” 　　林嘉衍无言以对。 　　这事儿要是搁在他身上，他肯定会怀疑，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搁在他姐身上，林嘉衍回过头看了眼没心没肺跑去买奶茶的林倩，他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不过，确实不该这样。 　　也不用傅从渊提醒，他刚刚已经反省过了。 　　“你还不走？” 　　傅从渊耸肩，又眯起眼逆着光注视了林倩片刻。 　　“行，那我走了。”反正已经有微信了。 　　林嘉衍：“……” 　　“不是，就走了？”真那么容易被赶走，林嘉衍皱着眉又不信了。 　　傅从渊听了他的话，慢吞吞地收回目光，“怎么？要我请你们姐弟俩吃晚饭？” 　　他倒是不介意，甚至是求之不得。 　　林嘉衍抬起胳膊，面无表情地做了个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手势：“慢走，不送。” 　　在校外逛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嘉衍充当了冤大头，林倩咬着习惯唑着奶茶底部的黑珍珠，她拎着小包，走在林嘉衍的身旁，时不时地还悄悄抬眼睨他几眼。 　　有弟弟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她有点好奇林嘉衍和傅从渊的朋友关系，似乎是塑料朋友啊，不牢固，见面就怼，一戳就破的那种。 　　好奇归好奇，她也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私事的人。 　　回到学校，铃声打响，刚好到吃晚饭的时间，星期天下午的食堂空落落的，也没多少人去吃，林嘉衍和林倩去外面逛了两圈后，已经差不多把肚子填饱了。 　　还给林妄洲和童瑶拎了两碗麻辣烫回来。 　　夕阳下，枯草染上了金黄，随风摇曳。 　　咚咚的篮球砸地的声响以及来来往往的学生述说着周末在家发生的有趣的事情的声音，让操场布满了生机。 　　林嘉衍和林倩的绯闻才歇下去没多久，这会儿即便春风没来，它还是复又生了。 　　为爱掷千金，豪买五把伞成了论坛上的最新话题。 　　随即，又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翻出来，林嘉衍之所以没来学校就受到了处分，是因为他发现有人给林倩送情书然后和那些送情书的同学约架了。 　　林倩边走边看手机，刷这些内容刷地津津有味。 　　【我听说被揍的是方梁。】 　　【他前段时间不是追高一的那位吗？】 　　【见异思迁呗，挨打也活该。】 　　【新晋校花和新晋校霸，我可以。】 　　【楼上的写吧，笔给你。】 　　…… 　　不得不说，都是群想象力丰富的，林倩咂砸舌，越看越觉得无语，她没看路，抵达教学楼时没注意到台阶，绊了脚差点脸朝地摔个狗吃屎。 　　“啊”地叫了一声。 　　林嘉衍眼疾手快，抓住林倩的帽子往回扯，差点把林倩给勒死。 　　“走路时看着路。”他冷哼，眼神里透着嫌弃。 　　林倩自知理亏，没敢跟他呛。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林嘉衍闷哼一声。 　　有人撞了他，力道还不轻。 　　扯着他半边身子往后动了动，还踉跄了两步。 　　林倩反手抓住林嘉衍的手腕，给他着力点支撑。 　　“哟，这不是跟林妄洲混的那位吗？”方梁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芝麻绿豆王八眼骨碌碌地转，转在林倩握着林嘉衍手腕那块儿，“公然早恋啊！” 　　上次小树林的事情害他也记了过，他这阴阳怪气的，像是赤/裸/裸地在表明他的怀恨在心。 　　尖嗓子一叫，路过的、不远处的同学频频投来探究的目光，有好热闹者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 　　林倩难得的用看傻子的眼神去看一个人。 　　她扯扯林嘉衍的袖子：“这谁啊？” 　　林嘉衍微微挑了下眉，抿着唇没说话，懒得和这种又傻又蠢的疯子计较，他阴森森地盯了方梁数秒，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般，须臾，转过身，反推着林倩继续往前走。 　　见此景，方梁咬碎了银牙，他盯着林倩和林嘉衍的背影，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左边水泥过道上，向来爱在学校乱晃的教导主任正慢悠悠地走过来。 　　方梁侧过头，倏地勾了唇，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拔高声音：“都高三了，好好学习才是王道，牵牵手在学校招摇过市，成何体统。” 　　顿了顿，“早恋被老师抓了，要违纪处分的哦。” 　　教导主任一听，瞬间就精神了，他有敏锐的捕捉学校一切动态的能力，他赶紧小跑跑过来，满脸严肃，指着林倩和林嘉衍：“怎么回事你们俩！” 　　林倩懵住了。 　　林嘉衍的表情也不见得有多好看。 　　俩人脚步一顿，大眼瞪小眼。 　　——这哪里来的傻叉！ 　　——我他妈怎么知道！ 　　沉默，再沉默。 　　待察觉到教导主任渐渐逼近就站到他们身后后，率先打破这尴尬局面的是林嘉衍。 　　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眉梢一挑，直视这教导主任。 　　撞见方梁小人得志般挑衅的目光时，他老神在在，眼睛笑弯成月牙，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不等教导主任兴师问罪，林嘉衍略略偏头，细碎的碎发耷在额前，碎发底下，黑漆的眸子盛着璀璨星河，他哂笑，悠悠开口，先发制人：“老师？” 　　沉吟数秒，忽的抑扬顿挫，满脸不解：“您叫住我和我妹妹有什么事儿吗？” 　　“！” 　　零零散散的围观群众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一秒还气到脸红的教导主任，这一秒的脸色也立马转青再转猪肝色。 　　姐弟俩镇定自若，毕竟尴尬的不是他们。 　　林倩这时候还挺能装，虽然她对林嘉衍擅自当她哥的行为很不满意，但没办法，外人眼里，林嘉衍就是比她大点的，她眨眨眼，歪头，无辜又天真：“哥？” 　　“嗯。”林嘉衍眸子里的戾气悄悄敛起，他把左手拎着的东西放到右手，须臾，抬起手，摸摸他姐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哄：“没事，别怕。” 　　“……”林倩怕个屁。 　　世界寂静了。 　　方梁刚刚的嘚瑟瞬间消失殆尽，他有点不愿相信，拧着眉，讷讷地：“妹妹？” 　　压着嗓音。音量极小极小，小到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叫来了教导主任，却碰上这样的结果，教导主任那眼刀子是不要钱地往他身上剐。 　　林嘉衍走上前几步，想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儿再拍拍方梁的脸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改为“友好”地拍掉落在他肩膀上的灰尘：“嗯，我妹妹。” 　　“你给我妹送情书，我不找你谁找你，嗯？” 　　“现在还想反将我一军，你挺会啊。” 　　语气听起来似乎颇有点漫不经心，可方梁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从他深渊似的瞳孔里传递出的另一层意思： 　　啧，是不是上次挨踢挨少了？ 　　方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出安全距离。 　　就这怂样，林嘉衍还真有点看不上他，他冷哼，过了一会儿，又噙着笑慢条斯理地走了回来，摸摸下巴，看向教导主任，挺直腰杆，半点不虚：“老师，您要是怕我说谎，可以找我班主任求证。” 　　“哦。”说到这里他还嫌不够，他声音懒洋洋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投向方梁，半晌，嗤地一声笑，就地起誓：“谁他妈早恋，谁断子绝孙。” 　　“林倩。”林嘉衍忽然想起了什么，叫她。 　　林倩虎躯一震，心道：喊我干嘛，关我屁事！ 　　她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儿，连“嗯”都懒得“嗯”一声，垂着眼嘬着她早就见了底的奶茶，装鹌鹑，小白鞋鞋尖磨蹭着地面，沙沙作响。 　　林嘉衍也不恼，他神色很淡，漫不经心地就好像是在顺便揪着刚刚方梁打小报告的语句提醒，也不知道在吓唬谁：“高三了，你要是不把心思收回来，不好好学习，学别人早恋，你哥我让也会你早恋对象断子绝孙的。” 　　“！”林倩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啐了声，小老弟，差不多得了，过火了啊！ 　　方梁：“……” 　　操，这哥们儿也太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接下来是爸爸妈妈的天下了 　　零钱虽然是本文的C位，但她不一定能在正文被傅从渊叼走，所以，放心放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衍：谁他妈早恋，谁断子绝孙 　　不久的将来 　　瑶瑶弱弱地举手：崽，你的妈早恋了，所以，你要断子绝孙了吗？ 　　阿衍：…… 　　零钱：…… 　　小林：怪我怪我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和喜欢，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072章 　　星期五下午四点，哨声在操场吹响,期末前最后一次得高三统考顺利结束。 　　这周不补课,卷子一收,整幢教学楼地动山摇。 　　考完全身轻松，脱缰“野马们”冲到走廊里尬舞狂欢。 　　林倩随波逐流地把复习资料往上抛，没控制好力道，咻地一下落在栏杆上，风吹地资料唰唰翻页,重力偏了，它摇摇欲坠，林倩推开人群挤过去,来晚一步,见证了它的自由落体运动。 　　“我操。”她惊呼，趴在栏杆上急吼吼地望楼下望。 　　复习资料是她妈考前特意给她整理的，别说，还真的挺有用的，最直观的，就是好几道题都没有让她像无头苍蝇般乱选了,林倩从中受到了鼓励，出考场前还翻着眼掐着食指细细打算着将其好好珍藏并列为传家之宝,结果，突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传家之宝丢失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被砸的同学，捡起复习资料，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两遍,他有眼有珠，发现了宝藏，于是，咬着牙摒弃了拾金不昧的好品德，头也没抬地就将其塞进了书包，心满意足地占为己有，挥挥衣袖消失在人群中。 　　林倩：“……” 　　心碎成了渣。 　　林倩缓了两分钟，想到自己这次考得不错，瞬间将自己从怅然若失的情绪中抽出来，甩着笔袋，转过身，踮起脚尖去找林嘉衍的踪影。 　　林嘉衍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名。 　　挺好，当姐姐的有理由对他苦口婆心一回了。 　　回了家，张婶做了一桌的好菜，四个人上了楼放下书包，闻着菜香，饥肠辘辘，没敢耽搁地赶紧又下楼。 　　林晔东出差了，许穗招呼着他们洗手上桌。 　　统考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等孩子们入了座，她眼里就放了光，急不可耐地询问起这次考试的情况。 　　她开门见山，目光主要集中在林嘉衍和林倩身上。 　　热闹的饭桌霎时变得沉寂。 　　童瑶眨眨眼，放下筷子，带头打破沉默：“正常发挥吧，题目还是很简单的。” 　　许穗“哦”了声：“你说的简单，不算。” 　　童瑶：“……” 　　林妄洲夹了块红烧肉，替童瑶说话：“确实挺简单。” 　　童瑶弯起了眼，侧了侧脸，仰头，笑眯眯地看他，半晌，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晚上要不要对答案？” 　　“可以。”他没什么意见，顿了顿，又对许穗说：“我也是正常发挥。” 　　许穗剜他一眼：“没问你。” 　　语毕，又满含期待地看向林倩。 　　林倩腰杆挺得直，这回相当有底气，“我超常发挥。” 　　“噗。”童瑶笑出了声。 　　林倩脸红，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想了想，不管怎样也要给自己拉个垫背的，“反正我考得肯定比林嘉衍好。” 　　童瑶看了眼林嘉衍，想到林嘉衍在课堂上的表现，立刻敛了笑，绷紧唇角煞有其事地点头：“嗯。” 　　林嘉衍：“……” 　　林嘉衍轻嗤，“鄙夷”地看着沾沾自喜的林倩。 　　许穗盯着他们一家四口瞧，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性，闭了嘴，提前结束了饭桌上的絮絮叨叨。 　　她给林倩夹菜：“多吃点。” 　　晚饭后，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林嘉衍本来想着他爸考后总能放松了，拿着手机刚挨着林妄洲坐下时，双排组队的邀约才冲到喉咙口，就见他爸锁了手机起了身，走到他妈跟前，轻轻踢了她一脚，“时间到了，走吧。” 　　童瑶迷茫地从消消乐中回过神，“啊？哦。”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两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林嘉衍收回视线，愣了会儿神。 　　这他妈也太争分夺秒了。 　　他忍不住啐了声，再看可以随机匹配队友的游戏里，突然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就怕匹配到骂骂咧咧的小学生。 　　林嘉衍面无表情。 　　林倩咬着苹果对上他阴郁的眼，“刺啦”一声咬下脆脆的果肉，她捧着手机坐到他身边，以为他是因为没考好而黯然神伤，她伸出手，拍拍林嘉衍的肩，“没什么的，没考好爸爸妈妈不会骂你的。” 　　“有我在，他们已经习惯了。” 　　林嘉衍：“……” 　　林嘉衍笑了，神色散漫又慵懒。 　　他低头，后背稍稍弓起，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捂住额头，笑得直发抖。 　　“不是。”他舔舔唇，“我考得真还行。” 　　林倩“唉”地一声长叹：“行了，别硬撑了，想开点，这又不丢人。” 　　林嘉衍眼睫动了动，笑够了，扭过头，眯起眼上下扫视着她，须臾，嘴角一勾，轻笑： 　　“爱信不信。” 　　周末的时光很安逸。 　　林嘉衍大部分的时间都跟他姐林倩呆在一块儿，他姐怕他想不开，三番五次地过来开导他，告诉他，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 　　“……”他可太开心了。 　　星期天下午，四点，返校上晚自修。 　　林嘉衍等到童瑶从他房间出来，他才准备进去，碰到面时，他敛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站得笔直：“妈。” 　　童瑶愣了愣，抬头看看她的帅儿子，一时间有些局促和无措，她抿了抿唇，讷讷地“啊”了声。 　　就听见他帅儿子轻飘飘地笑了下，然后，揉揉她的脑袋：“走了。” 　　“哦。”童瑶晕晕乎乎，等回了房间，满脸通红。 　　她坐到床上，顾不上去整理书包，掏出手机啪啪啪地给林妄洲发微信。 　　【我发现，帅儿子很撩！！！】 　　林妄洲：【嗯。】 　　林妄洲：【他说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童瑶：“……” 　　我的儿子是个花花公子？ 　　妈哟，脑壳痛。 　　那边，林妄洲回了微信后，把手机丢到一旁，折上试卷，夹进错题集里。 　　这错题集还是童瑶买来送他的。 　　蓝色的封面，封面上就印刷着“错题集”三个字。 　　林嘉衍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错题集，他眉眼倦懒，垂眸看着它，被窗外的光线照拂着的侧脸的线条利落干净，半晌，他明白了。 　　噢，他爸的年级第一都是靠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努力得来的。 　　说起来他到学校，都还没有去注意他爸的成绩呢。 　　手指敲着桌面，林嘉衍敛起了眉，扯了扯嘴角，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眼底划过丝光，若有所思。 　　……… 　　…… 　　他们到学校不算晚。 　　踏进校园，穿梭操场时，就听到说统考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林倩撇撇嘴，挽着童瑶的手臂。 　　童瑶眨眨眼：“可能老师们周末没休息吧。” 　　林倩点头：“也是。” 　　空气定格了几秒。 　　快到教学楼时，远远瞧着，公告栏那边确实挤满了查看成绩的同学。 　　林倩摸摸下巴，放开童瑶，转过身走到林嘉衍身边，迎着夕阳的光辉，仰着小脸，眉头皱起，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瞧着已经走到前面和她妈并肩而行的她爸，他俩径直前行，看轨迹，似乎是要往公告栏方向走去的。 　　“！！！” 　　林倩倒吸一口气，猛地抓住林嘉衍的胳膊：“老弟，去超市吗，姐姐请你吃辣条！” 　　突然冷场。 　　林嘉衍冷冰冰地睨着她：“你干什么？” 　　林倩满脸慈爱：“我怕你哭鼻子。” 　　林嘉衍：“？” 　　“你要相信，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闭嘴。” 　　林倩：“……” 　　她有心帮他，他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倩真情实感地委屈了。 　　被生拉硬拽地扯到公告栏前，她还噘着嘴，一副“我正在生气你不要惹我我也不想去看成绩了要看你自己看莫挨劳资”的冷酷无情的表情。 　　林嘉衍扯了扯嘴角，看了他姐一眼，半晌，“呵”地一声轻笑，没再勉强他，转过身拨开又聚集起来的人群，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到前排，他爸他妈身后。 　　抬眸，眯眼。 　　林嘉衍，724，高居榜首。 　　傅景睿，718，位列第二。 　　童瑶，716，以两分之差排在了第三。 　　童瑶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扭头看了眼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妄洲，顿了几秒，伸出手戳戳他。 　　林妄洲回了神，下意识地爆了句脏话：“靠。” 　　两人回头，发现林嘉衍就站在他们右后方，他没什么表情，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抿着嘴，神色淡淡。 　　童瑶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着榜首：“这是你？” 　　林嘉衍挑了挑眉，低声回：“是吧。” 　　“……” 　　“………” 　　说完，垂下眼，往旁边走去，一目十行，寻找他爸和他姐的名字。 　　他姐的名次好不好，林嘉衍其实隐隐有点预感，倒是他爸，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童瑶双眸闪了闪，心情依稀有些复杂，就好比看电影看到了最后，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天大反转。 　　刺激，过于刺激。 　　她比自己考了第一还激动，跺跺脚，拽紧了林妄洲的衣袖，劲儿使大了，没注意，“哗啦”一下，林妄洲身上的校服褪下一半，半个肩膀露出了里面穿的衣服。 　　林妄洲看她：“啧。” 　　面面相觑数十秒。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童瑶咻地收回了手，仿佛触碰到了烫手山芋，须臾，咬咬唇，又踮起脚尖主动把他的校服披好，拉上拉链。 　　林妄洲盯着她的动作看了许久，眼眸内的颜色逐渐加深，他舔了舔唇瓣，突然笑了。 　　“呵。” 　　这时候的林嘉衍总算在排名榜上找到了他爸的名字。 　　林妄洲，514，校排名两百四十二。 　　林嘉衍垂着眼，盯着这数字看了两分钟，沉默了。 　　眼底的讶然闪了又闪，好半晌，摩挲着指腹接受了现实，他没来得及去看他姐的成绩，余光瞥见他姐按捺不住钻了进来，他又折回，走到他爸他妈跟前。 　　“我有个问题问你。”他开门见山地看着他爸：“你说的年级第一是骗人的吗？” 　　这他妈离年级第一十万八千里吧！ 　　林妄洲没想到经历过的羞耻现在还要再经历一遍，他老脸一红，绷紧唇线，没说话。 　　而刚钻进来的还没来得及看她小老弟成绩的林倩乍听到这么一句话，抬起头，特惊奇地“咦”了声。 　　她小心翼翼地瞅瞅林妄洲，再求生欲极强地靠近林嘉衍，压着声音：“老弟，爸爸也是这么骗你的吗？” 　　林妄洲：“……” 　　童瑶：“？？？” 　　林妄洲抿着唇，下意识地去看童瑶。 　　童瑶歪着脑袋迟钝了几秒，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这姐弟俩话里的意思，她“呃”了下，仰视林妄洲。 　　看见林妄洲脸涨地通红的刹那，突然就萌生出了恻隐之心，她眨眨眼，当机立断，把林妄洲拉到了她的身后，替他挡在前面，颔首：“以后会的。” 　　停顿了一下，握紧拳头，莫名地也烧了耳尖：“他进步很大，进步空间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零钱：下章在线自闭 　　零钱：嘛的怎么回事？？？ 　　零钱：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吗？？？ 　　零钱：(:з」∠)_ 　　感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和，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073章 　　教学楼下公告栏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阻挡了外面的光线,童瑶迅速把林妄洲护在身后,她脊背笔直昂首挺胸地站在前面,半边侧脸落进阴影中，眼睫微颤。 　　林妄洲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脸上因为羞愤而冒出的潮红慢慢退却,他垂眸盯着童瑶的发旋儿瞧，绷紧的唇线缓缓勾起，又迅速抿直,笑意转瞬即逝。 　　他“呵”地轻笑,呼出的气儿遇上冷空气团成了白茫茫的雾，“说的没错。” 　　林妄洲挑了挑眉，就这样厚着脸皮欣然接受表扬了。 　　童瑶噎了下，回过头，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两眼，另半边的光,好似照出了他高高翘起的尾巴。 　　沉默片刻，林妄洲走前一步,抬起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童瑶肩上，他弯下腰，有将近一半的力气挂在童瑶身上,童瑶皱眉，侧眸瞪他，他也只当没看见，他就直直地盯着满眼“同个世界同个爸爸咱俩真惨男人都是骗人的大猪蹄子”的林倩，须臾，冷声说：“林倩，你先看看你自己的成绩，看完了再来教育爸爸。” 　　话说出口，空气安静三秒。 　　林倩眯着眼，拖着林嘉衍倒退两步。 　　心底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响，好啊，好极了，这是要跟她互相伤害啊！ 　　啧，她怕谁。 　　林倩微仰着脸直视着林妄洲，暗自较劲了片刻后，冷酷无情地把林嘉衍给推了出来：“还有我小老弟垫底呢。” 　　她自始至终就没把目光放到公告栏上。 　　小老弟林嘉衍轻飘飘地瞅她，抿抿嘴，默不作声。 　　童瑶哑然，动作一顿，忘记从林妄洲胳膊下挣扎开，只一言难尽地望着林倩，眼神中带着同情和悲悯。 　　林妄洲也被她堵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林倩扬起唇角又打算沾沾自喜起来的刹那，童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诶，诶。” 　　然后，勾着林倩的视线指向榜首：“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你的小老弟。” 　　林倩心不在焉地抬起眼，不以为意地望过去，随即，倒映出画面的深色瞳孔骤然一缩。 　　“！！！” 　　“我靠。”她下意识地飚了脏话。 　　她揉揉眼，一脸惊讶：“这谁？” 　　这时，林倩才注意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正在好奇这突然杀出来的黑马。 　　“724，这是魔鬼吧？” 　　“比实验班的傅景睿还那么多分，牛逼了。” 　　“林嘉衍这名字有点熟悉啊？” 　　“转校生啊，转学前不是还来学校打架的吗！” 　　…… 　　后面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混在一块儿，林倩听得脑袋都要炸了，她现在很懵逼，非常懵逼。 　　她怔怔然地抬起头，求证般地看向林嘉衍。 　　林嘉衍偏头看她，喉结滚动：“嗯，是我。” 　　林倩：“……………” 　　回到教室，班里不少同学也还在议论这件事情，要知道，林嘉衍本来是想去实验班但被实验班班主任给婉拒后才轮到他们班老胡把他捡回来的。 　　他们国际四班今年运气有点好啊！ 　　啧，也不知道当初拒绝林嘉衍的那位班主任这会儿有没有把肠子悔青。 　　瞧见林嘉衍从窗台路过，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气愤有些微妙。 　　童瑶回座位收拾书包，边收拾边抬眼关注着讲台那边的情况。 　　林妄洲也跟着把作业翻出来。 　　“看什么呢？” 　　童瑶抿抿唇，一本正经：“林倩生气了。” 　　林妄洲兴致缺缺：“哦。” 　　童瑶有些担心，看着趴到桌上的林倩，揪着草稿纸，巴巴地贴到林妄洲耳边：“你说她会不会很受伤？” 　　林妄洲轻笑一声，没回话。 　　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双眸微闪，把书包往桌旁的钉子上一挂，伸出手揪揪童瑶的头发，“你先别管她，我现在就挺受伤的，虽然你也替我说了话了。” 　　“为什么？”童瑶看他。 　　见他一副“你怎么会不知道就刚刚那点事儿”的神情，童瑶怔了怔，反应过来，犹豫数秒：“那也是你活该。” 　　谁让你瞎说话的。 　　林妄洲：“……” 　　“你在楼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童瑶摸摸鼻梁，须臾，昂起下巴，弯了下唇角，半开玩笑道：“这不是在孩子们面前给你留点面子么。” 　　“……” 　　林妄洲回味了这句话良久，眸色暗了暗，突然他就笑了，他舔了舔嘴角，手一勾，把童瑶勾地离他更近些，捏住她的脸：“行啊，继续保持。” 　　童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地一懵，她看向他，撞进他似笑非笑却无端认真的桃花眼里，呼吸交缠，童瑶脸颊滚烫，心头一颤，几秒后，跌跌撞撞地就要推开他，“谁，谁要继续保持啊，神经病！” 　　林妄洲靠在墙上，唇角上扬，没再说话。 　　晚自习。 　　开完会回到教室的老胡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他这一高兴，说话时也风趣了不少，时不时地讲几个笑话，逗地全班哄堂大笑。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老胡拍拍讲台桌，疯狂表扬为班争光的林嘉衍同学。 　　简直到了赞不绝口的地步。 　　老胡越夸，林倩的脸色就越难看。 　　身后的玻璃窗被凛冽的寒风撞地“砰砰”响。 　　林倩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林嘉衍，见对方眉眼一挑，她就觉得对方那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她。 　　士可杀不可辱！ 　　想到周末两天为了照顾林嘉衍的情绪，怕林嘉衍因为考砸而难过，她围在他旁边尽全力地开导安抚他的模样，林倩就更加觉得自己是被林嘉衍愚弄了。 　　玩弄于鼓掌之中。 　　林倩抿紧唇，恶狠狠地瞪着林嘉衍。 　　心里想着等下课了一定要拖走他把他往死里打，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恨得牙痒痒。 　　她偷偷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就简简单单的一个微笑脸：呵呵。 　　老胡：“大家要向林嘉衍同学看齐。” 　　林倩面无表情。 　　呵，向他看齐，上课睡觉吗？ 　　老胡：“你们看事情千万别看表面，就这次林嘉衍的成绩，足以证明，他私底下在学习上下了百倍千倍的功夫。” 　　林倩：“……”屁！ 　　过了几秒。 　　老胡中气十足：“当然了，童瑶的发挥还是很稳定，你们要记住，高三了，平时成绩稳定，高考时才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你们不要被压力打倒，你们要战胜压力，争取做到每次考试都正常发挥。”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着“知道了”。 　　老胡很满意：“还有，在稳定的同时，你们也要力争上游，这点，你们可以向林妄洲同学学习学习。” 　　林倩：“……” 　　OK，fine！ 　　一家四口，表扬了三口。 　　向来没心没肺的林倩终于自闭了。 　　下课铃一响，她就闷头倒在了桌子上，留个后脑勺，拒绝和外界交流。 　　因为这次试卷简单，简单是大伙儿一起简单的，所以她稍稍提高了点的分数依旧挂她在五六百名左右徘徊。 　　原地踏步走。 　　倒也没有很挫败，自己几斤几两林倩还是很清楚的，她就是不服啊，气啊！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了，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哦，最主要的依旧是林嘉衍欺骗了她。 　　林倩唉声叹气，颓靡不振。 　　林嘉衍扔了粉笔头过来，她也就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朝他龇牙咧嘴了片刻，然后，继续自怨自艾。 　　“喂。”林嘉衍走过来，拉拉她的帽子：“你怎么回事？要说考试的事儿吧，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我考得还行的吗？” 　　林倩：“……” 　　“！！！”坐在林倩右手边第一排的女生瞪圆了杏眼：同学，你怕是对“还行”两个字有误解。 　　林倩想了想，还真是。 　　“嗷。”她痛苦地抱住她的大脑袋。 　　骂道：“我操，更丢脸了。” 　　外面月光微凉，下了课的教室里吵翻了天。 　　林嘉衍单手插兜，靠在讲台桌前，半晌，摸摸他姐还在“负隅顽抗”的后脑勺，“嗤”地一声笑：“丢脸个屁。” 　　林倩挪挪屁/股，还在伤心地钻牛角尖，“你不懂。” 　　牛角尖钻着钻着，她忽然就萌生出了可以称之为“痴心妄想”的妄念：就比如突然有一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考过了林嘉衍，把这位年级第一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哈哈哈。 　　她能大笑三声。 　　“喂。”林嘉衍踢踢她的凳腿。 　　掩在臂弯里的上扬的嘴角迅速拉平。 　　林倩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地抬起头，捂住耳朵，“你让我静静。” 　　林嘉衍：“……” 　　林倩用眼神控诉他，看着他仿佛是看着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老弟，你得给我点时间。” 　　抽屉里的手机“呲呲”地振动起来。 　　林倩收回目光，撑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瞥见林嘉衍回了座位，这才又跟没了骨头似的瘫下去，摸出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她以为会是她爸或者她妈前来安慰她来着。 　　结果不是。 　　给她发微信的是傅从渊。 　　她弟弟的朋友。 　　林倩皱眉。 　　点进去一看，是六份详细的高三复习资料的文档。 　　语数英、生物化。 　　她眨眨眼，愣了愣。 　　点进来前，红色数字显示的消息不止六条。 　　林倩抿抿唇，指腹贴着屏幕，下意识地往上翻页。 　　傅从渊：【上次看你发朋友圈说想补补课，这些资料挺有用的，复习的时候你可以拿去参考参考。】 　　傅从渊：【我以前给高三的做过家教，还算有经验，也应该能给你提供点帮助。】 　　林倩接收了文件，翻着看了会儿，咂咂嘴，突然间，那天方夜谭的想法又蹭地冒了出来。 　　她点开输入框，犹豫了半晌。 　　林倩先是非常有礼貌地：【谢谢。】 　　然后在她鼓起勇气继续敲字问“你做家教带出的学生最好的成绩是什么”的时候，傅从渊回复了。 　　傅从渊：【不客气。】 　　傅从渊：【说起来，林嘉衍我也教过一段时间。】 　　“！！！”林倩乌溜溜的眼睛瞬间放了光，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舔舔唇，挺直腰杆，把刚刚输入的问题删掉。 　　这可真是个惊喜。 　　就因为这么一句随口而来的陈述，林倩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继冒出来之后又遇上了星星之火，火苗点燃，足以燎原，她嘿嘿嘿地开始傻笑，笑容逐渐变态。 　　心潮澎湃，又故作矜持假装淡定。 　　林倩夸赞道：【哦，那你肯定很厉害。】 　　这回，不等傅从渊回复，她就着急地把自己的问题抛出来：【我想问问，你要是偷偷给我补课，有信心帮我的成绩提高到比林嘉衍还高的地步吗？】 　　发出去后，林倩有片刻的失神。 　　她盯着这句话好半晌，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今天还真是被刺激到了，刺激到这会儿都开始神志不清，心有多大舞台也跟着放大了。 　　林倩皱了皱鼻子，摸了摸因为自己大言不惭而羞愧到发烫的耳尖，随后，果断撤回了这条消息。 　　应该没看到吧？ 　　看到了也没关系，他又不知道她的成绩有多差…… 　　下一秒，随着第三节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 　　手机又“呲”地一下振了振。 　　林倩吓得手一抖，赶紧抽了本练习册盖住手机，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了看。 　　老师还没有来。 　　她移开练习册，垂眸，点了下暗下去的屏幕。 　　就见傅从渊回：【醒醒。】 　　林倩：“……………” 　　作者有话要说：零钱：………… 　　零钱：我哇地一声哭出来！！！ 　　零钱：我太难了！ 　　零钱：生在学霸窝里的小学渣，我太难了 　　小林：闺女，你还有爸爸 　　小林：爸爸……，就不陪你了 　　零钱：我哇地一声再次哭出来！！！ 　　感谢小可爱们的喜欢，看文愉快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夏14瓶；白萝卜、美少女不在线2瓶；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中央民族大学舞蹈学院。 　　一笔一划,笔尖滚出的墨水勾勒出字形,笔力劲挺,力透纸背，林倩安安静静地垂眼，屏蔽教室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用最长的时间花最大的力气写了最好看的字。 　　写完，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地耍手机,她上网查了下民族大学舞蹈学院的往年分数线,分数线跃然于眼中,她眸子微凝,沉默不语。 　　文化课的成绩还需要再提提。 　　起码得提到进大学就是学霸的那种。 　　谁还不能当学霸咋滴！ 　　林倩真想为自己的宏大理想鼓鼓掌,她抬头瞄了眼正在批改作业的老胡,稍稍放下心来,手机在上课铃打响的瞬间就被她设置为静音了，她退出浏览器,点进微信,再点进支付，查看钱包内所剩余额。 　　“……” 　　她勒了勒裤腰带，本着绝不能向她小老弟低头的别扭志气，思忖片刻，她找上了聊天终结者傅从渊。 　　【朋友,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随即,又偷偷塞了个两百块钱的红包。 　　再加一个可可爱爱的跪拜叩谢的表情包。 　　非常真诚地表明,她不是白问的，她可以给酬劳的。 　　林倩缓缓地趴到桌上，捂住肚子，啊呀，胸口好痛。 　　数十秒后，刚要变暗的屏幕因为傅从渊的回复又亮了起来，刺地林倩眼睛疼，她赶紧挺直腰背，正襟危坐。 　　勾起练习册，一本正经地斜着眼，查看信息。 　　傅从渊：【可以。】 　　何止是可以，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他倒是没有想到林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都做好了可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跟她有所交集的，现在，意外之喜，碰到了自投罗网的。 　　倒不用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刷存在感了。 　　傅从渊盯着聊天记录看了许久，和半晌，他勾了勾唇角，“呵”地一声哂笑。 　　傅从渊：【红包就不用了，留着自己买糖吃吧。】 　　林倩胸口一下子就不疼了，她松开了裤腰带，翘起唇角，安安心心地等待着二十四小时后红包退还通知。 　　助人为乐，胜造七级浮屠。 　　这他妈的是什么绝世小哥哥！ 　　林倩格外乖巧地道了谢，然后，趁着热血沸腾之际，打开了复习资料。 　　抬头，挺胸，眼神坚定。 　　她撕下一张纸条，为了让自己的热情保持地久一点，果断写上“去他妈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拿上透明胶，胶在了她抬眼就能看见的讲台桌前。 　　随着林倩和傅从渊以“适当辅导”的名义鬼鬼祟祟地展开暗度陈仓的模式，高三上半学期终于进入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 　　一月上旬，北京被烈风吹地失去了色彩，钢铁水泥堆砌的城市，树木萧条，见不到一丝绿意。 　　气象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雪。 　　北风的风不比南方温柔，南方湿冷，北方干烈，出去上趟厕所，呼呼叫的北风就不受控制地往人脖子里灌，往人脸上刮，刮地鼻尖通红，脸颊泛僵。 　　童瑶去了趟厕所回来，差点被冻成冰块，手脚冰凉，挨着凳子坐下就开始跺脚回暖。 　　教室里有暖气，和她呼出的冷气相撞，她下意识地抿起嘴，等哆嗦止住了，这才活动起手指，搓了搓，摩擦生热，差不多了，又弯了弯僵硬的手指。 　　林妄洲看着童瑶的小动作，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他连指腹都是滚烫的，惊地童瑶往外一跳，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么冷？”林妄洲挑着眉，大大方方地让她打量。 　　童瑶严肃地点头。 　　可不是，她不适应北方的冷，就像北方的朋友适应不了南方的冬天一样。 　　最主要也是她体质的问题，她就是怕冷。 　　林妄洲似笑非笑地觑她两眼，忽的，也不靠墙了，转过身，背对着童瑶。 　　童瑶重新坐到位置上，不解：“你干嘛？” 　　林妄洲扭过头，一脸“你是生活上的白痴吗”的神情，他扯了扯自己的帽子，“不干嘛，给你暖手，我跟你说，这帽子底下绝对暖和，你把手放上来试试。” 　　“啊？” 　　“啊什么啊，快点，手暖和了才能写作业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对上转过头来看热闹的赵朗的眼，童瑶忽然就拘束了。 　　全身绷紧，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准备拒绝。 　　赵朗叽叽叽地笑：“不用在意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童瑶就更在意了。 　　只不过林妄洲没有给童瑶“在意且介意”的别扭时间，他沉着眼，握住童瑶的手腕，将她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咂嘴嘟囔了句：“让你放你就放，哪儿那么多废话。” 　　童瑶：“……” 　　她矜持了片刻，咬咬牙，把手移到了林妄洲的帽子底下，确实有阵阵暖流将她掌心的冰冷过滤掉了，她默不作声地别开脸，按捺住内心深处荡漾出的悸动。 　　林妄洲想瞥她，没瞥到，也瞥不到。 　　他脑子一转，从抽屉里摸出小圆镜，不断调整位置，通过镜子去看童瑶这会儿的表情。 　　童瑶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镜子里看，似乎好像还圆润了些。 　　要知道，上星期的体测，在体重方面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轻了的，高三太辛苦，轻了瘦了很正常。 　　林妄洲稍顿，眯着眼再仔细看了看，“啧。” 　　“怎么了？” 　　林妄洲没点逼数，口不遮拦：“你好像胖了。” 　　童瑶：“…………” 　　嘴角上扬起来的弧度瞬间收敛，空气有点沉闷，静默了数秒，童瑶把手从林妄洲帽子底下抽出来，端正坐好，拿起笔，摊开理综冲刺卷，垂眸，看题。 　　林妄洲以为她是暖好了，他收了镜子，转过来，单手托着下巴，凑过来，真真切切地又观察了一遍童瑶。 　　女孩眼睫微颤，掩着盛满清泉的双眸，无暇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红，腮帮子还不自觉地鼓着。 　　他惊奇：“真的胖了点诶。” 　　“哦。”童瑶面无表情。 　　林妄洲：“大家高三都瘦了，我也轻了两斤……” 　　话还没说完，就被童瑶凶巴巴地瞪了眼，她直接推开他的脸：“闭嘴！” 　　林妄洲：“？” 　　接下来几天，童瑶就变得不太爱搭理他了，好像生了闷气，和他对视时，经常气鼓鼓地“哼”一声。 　　挺萌的。 　　萌归萌，老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林妄洲头疼地叹气，趁童瑶不在，他踢了下赵朗的凳子，赵朗吓得打了嗝，忙转过头：“怎么了洲哥？” 　　只见他洲哥耷拉着嘴角，愁眉苦脸：“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童瑶了？” 　　“我怎么知道你哪里得罪她了。”赵朗想也不想地就怼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了，当时他看他俩互动还看得津津有味呢，“我知道了，你说她胖了。” 　　“？” 　　“我要是童瑶，听到你说我胖了，我能立刻把你碎尸万段你信不信。” 　　“……” 　　赵朗挑着指甲缝，嘚嘚瑟瑟地传授他的认知经验：“绝大多数女生都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胖了，就像男生们不能听见别人说自己不行一样。” 　　林妄洲：“……” 　　沉默数秒，林妄洲茅塞顿开。 　　“行了，我知道了。” 　　利用完，他一脚把赵朗踢开。 　　找到了问题，剩下的也就简单了。 　　明天有体育课，他眉眼舒展，起身，到体育委员那里借了个篮球，放到桌底下。 　　等童瑶去办公室交完作业回来，林妄洲用手肘撞撞童瑶的手臂，“诶，明天体育课，我教你打篮球啊。” 　　童瑶懵懵然地瞥他，没搞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妄洲哂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点，“你得劳逸结合，老是埋在题海里脑子要炸掉的。” 　　“不是我吹，我打篮球的技术是全校最好的。” 　　他竭力推荐自己的模样像极了卖产品的微商。 　　童瑶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哦，你是不是玩心又起了？” 　　“……” 　　不是。 　　你没胖。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他只能另辟蹊径，带着你真没胖去。 　　可是这话他能说出口吗？ 　　说出口才是要了命了。 　　“不是，我就是想着反正体育课么，你每次体育课就是安静地躲在角落里看书，这样不好，你得让你的高中生活丰富多彩起来。”他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童瑶眨眨眼，清澈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脸庞，仿佛能把他给看穿。 　　林妄洲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摸了下鼻梁。 　　好半晌，童瑶接受了他的说法，点头答应：“也行。” 　　隔天，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 。 　　从早上开始，天就是阴沉沉的，没有太阳，外面的朔风更加肆虐。 　　午间的仔细课结束前，童瑶就萌生了退意。 　　林妄洲见状，立马劝说：“打球暖身。” 　　他把篮球抱起来，别在腰间，摩拳擦掌，随时准备离开教室。 　　童瑶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说的也在理，在操场干站着干坐着只会更冷，她抿抿唇，应了声“嗯”。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打响了。 　　教室里的大伙儿都没有什么动静。 　　林嘉衍铃一响就趴下阖上了眼，林倩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后排，凳子倒地“砰”地一声响。 　　林妄洲懒得去把它扶起来，他攥紧童瑶的手腕，第一时间带着她往外跑。 　　“哎，哎，哎。”童瑶不停地拍他的胳膊，“你不等林倩林嘉衍啊。” 　　林妄洲：“先去占球场。” 　　今天这节课上体育课的班比较多，不提前过去把球场占了还真不行。 　　童瑶只好妥协，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跟林倩他们说一声，算了，反正他们待会儿也会到操场的。 　　午间自习结束后，离第一节 上课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林妄洲到了篮球场才松开童瑶的手腕，篮球“咚咚”地在地上拍了两下，随即，跳起来，投球。 　　篮球沿着篮筐边沿转了两圈，这才乖乖进球。 　　林妄洲稳稳落地，高高昂起下巴，嘴角上翘，臭显摆：“怎么样？哥哥帅吗？” 　　童瑶没回答，她掀掀眼皮，有些无语。 　　林妄洲也没在意，他跑去接过撞地又蹦起的篮球，然后，朝着童瑶招了招手，“过来，我教你打。” 　　除了小卖部和教学楼那条路陆陆续续由同学经过。 　　操场上几乎没有其他人。 　　童瑶依着林妄洲的意思运了几下球。 　　准备投篮时，林妄洲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臂，给她矫正规范动作。 　　他薄薄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又轻又痒。 　　童瑶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下一秒，又被林妄洲给摁了回来，“眼睛看着篮筐。” 　　话落，球滑出去了。 　　没使劲儿，连篮筐的一半都没有够着。 　　伴随着篮球落地的声音，上课铃打响了。 　　操场上除了他俩，还是什么人都没有，没看到其他班的同学来上体育课也就算了，自己班的同学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铃声打完，校园里瞬间安静下来，呼啸的风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枝，过了会儿，就听见教学楼那边传来此起彼伏又整齐划一的“老师好”。 　　童瑶眨眨眼，不解地看向林妄洲。 　　林妄洲挠挠头，也是满脸困惑，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头顶的乌云：“也没下雨啊。” 　　没下雨等于体育课可以来操场。 　　林妄洲很快就调节过来，“管它呢，我们继续。” 　　“……”童瑶心里有些不安。 　　彼时，国际四班教室内。 　　老胡站在讲台桌前：“今天这节是我的课啊，你们都挺清楚啊，体测结束体育课就要被各科老师瓜分了。” 　　底下的同学哀嚎出声。 　　当然清楚了，上星期体育课时体育老师都提醒过的。 　　老胡笑眯眯地推推眼睛，目光在班里一扫，扫到第四排的后面，笑容突然消失。 　　他语气不是特别好，隐隐含着怒气：“林妄洲和童瑶呢？” 第75章 　　老胡这回是真生气了, 阴沉着脸, “砰”地一下把教材讲义摔在了讲台桌上。 　　期末考的这个月, 停了体育、美术、音乐等课是苍桦的传统, 童瑶是新来的转校生, 不知道可以理解, 但这林妄洲，老胡就不信林妄洲这小兔崽子会不清楚！ 　　“还有一个学期了, 你们要明白自己在学校是为了什么。” 　　教室里噤若寒蝉, 没人敢搭话。 　　林倩不动声色地把书高高堆起，挡住班主任的视线, 堆起的书中间空了个洞, 刚好够塞个手机，她伸长了脖子又望了眼怒气冲冲的班主任，随后慢慢趴到桌上, 小心翼翼地点进微信，偷偷给她爸通风报信。 　　【爸，你们跑哪儿去了，上课了喂。】 　　点击，发送。 　　随即，“叮”的一声脆响。 　　明显是消息进手机的提示音，在静谧的教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林倩：“……” 　　老胡的脸更黑了。 　　流动的空气似乎都突然滞住了, 太窒息了, 底下的同学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特别是离手机特别近的, 能感受到是谁手机在响的赵朗和季淮南, 他俩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翻着课本，目不斜视地替林妄洲做掩护。 　　“谁的手机在响？”老胡压着嗓子。 　　没人吱声，大家伙儿面面相觑，都满脸无辜。 　　林倩抖成了筛子，慢慢吞吞地越过叠起的书山，露出小半张脸，漆黑的眼珠骨碌碌地乱转，惊慌失措。 　　嘛的，差点帮倒忙，她咬着唇，后悔莫及。 　　林嘉衍瞥见她那紧张兮兮的小表情，眉梢微挑，哂笑。 　　“你们真的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都怪我对你们太好了是吧。” 　　“上课玩手机，这是你们现在该做的吗？” 　　老胡吹胡子瞪眼睛，唾沫分子乱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可不得气死，扭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他不断地深呼吸，把蹿上喉咙口的怒火给压了下去：“先上课。” 　　到底，还是没浪费全班同学的时间去管逃课的林妄洲和童瑶。 　　只要他们出现，就直接办公室喝茶伺候。 　　回归正题，上了课，压抑的气氛就散开了不少。 　　林倩本来还想给她妈也发条微信的，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吓得她直接唾骂自己是熊孩子，林倩僵在凳子上，扭着脖子看着黑板，动也不敢动了。 　　窗外，阴沉沉的天仿佛让整个校园都褪了色。 　　不远处树枝摇晃，正面迎敌，和狂傲的冷风交缠打架，打出呼呼的快意。 　　操场上除了林妄洲和童瑶，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林妄洲抢了童瑶抱在怀里的篮球，运球几下，跳起，整个人挂到篮筐上，将篮球投了进去。 　　再跳下来，拍拍手，他弯下腰捡起球慢悠悠地走过来，走近了还朝着童瑶扬了扬眉，少年泛了光的眸子，似星月般耀眼：“放开玩儿，别担心。” 　　童瑶能放开才怪，她扭了扭泛酸的手腕，“要不，我们回班里去吧？” 　　林妄洲不屑，他眯着眼再走近了些，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冷哼：“瞧你这怂样。” 　　周围很安静。 　　突如其来的亲昵的动作让两个人都怔了怔，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冷的天，操场上连个巡逻的值周老师都没有。 　　童瑶率先回过神，她红了红脸，后退一步，轻轻拂开林妄洲的手。 　　林妄洲皱了下眉，摩挲着指腹，抿抿嘴，“啧”了声，心头倏地一空，莫名觉得有点遗憾。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端着他的厚脸皮，夹着球站到童瑶身侧，胳膊一抬，勾住童瑶的脖子，把童瑶往自己这边一带，童瑶踉跄了两步，差点撞到他的怀里。 　　她赶紧稳住身形，仰起脸对林妄洲怒目而视，双眸剪水，顾盼神飞。 　　林妄洲眉梢一动，并不在意童瑶的怒气，他扯了扯嘴角，隐隐有些嬉皮笑脸的迹象：“来，继续。” 　　这次继续并没有持续多久。 　　哪怕有林妄洲站在她身后替她控制着球投出的方向，可没有一次是能投篮成功的。 　　享受不到成功的乐趣，兴趣瞬间减半。 　　只是，还没等童瑶举起手说暂停，就有绒绒小雪先她一步了。 　　很细很碎，白茫茫的，落到掌心，立马就化成了水。　　童瑶眼睛一亮，觉得十分惊奇。 　　待绒绒小雪慢慢变成鹅毛大雪的时候，童瑶的心思就完全不在篮球上了。 　　南方不常下雪，因为不常见所以觉得很稀奇。 　　童瑶半张脸藏在围巾底下，山眉水眼中倒映出雪花的六角形状，雪花化成水，她眼里也就跟着秋水盈盈。 　　“这么出神？”林妄洲也没有打球的兴致了了，他本来就是为了陪童瑶玩的，现在童瑶不玩了，他一个人打也没什么意思，耍了几回帅，余光一瞥，就瞥见童瑶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林妄洲慢悠悠地走过来，扯扯童瑶的围巾，有意无意地又在她的右侧脸颊上刮了下。 　　童瑶眼底的光芒似烈烈熊火，她很兴奋：“好看呀。” 　　好看也当不了饭吃。 　　漂亮了没多久，它就夹带着豆大的雨席卷过来了。 　　雨滴滴在羽绒服上，浸湿了一片。 　　童瑶微愣，抬眸和林妄洲对视了两秒。 　　“跑啊，想当落汤鸡啊。”林妄洲抓起童瑶的手腕，带着她往教学楼方向跑。 　　童瑶被他拽得都快起飞了，“你，你跑慢点。” 　　冷冷的雨雪往脸上刮，说话都断断续续哆哆嗦嗦的。 　　林妄洲听了，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童瑶半个身子靠在林妄洲的后背上，气喘吁吁。 　　他那一慢，惯性作用，她变成整个人撞到他背上了。 　　林妄洲挑挑眉，笑吟吟：“你这体力不行啊。” 　　说话间，他们跑到了小卖部的屋檐下。 　　还好反应够快，就弄湿了一点点。 　　小卖部的屋檐往外搭，搭了一条透明的挡雨天棚，两人稍作休整，童瑶从兜里拿出纸，抽出两张，一张递给林妄洲，一张自己用，递过去的瞬间指尖碰到了林妄洲的掌心，林妄洲眉头一皱，抿嘴，若有所思地瞥她。 　　就在童瑶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时，他又突然移开了视线，开始擦额头上的雨水。 　　额前的碎发撩起，林妄洲舔了舔唇，“走吧。” 　　童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这条道不窄，挺宽，走了没几步，林妄洲就停下脚步来，半侧过身，等着童瑶。 　　待童瑶走到他跟前，和他比肩而立时，林妄洲“吁”地一声吹了口哨。 　　童瑶抬起头，拧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越靠近教学楼，就越能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 　　还有呼啸的风在伴奏，伴奏的同时，刮得童瑶脸颊生疼，她注视了林妄洲没几秒，就又把脸给藏起来了。 　　“咳。”林妄洲不自在地移开眼，看向别处，他侧脸光影绰绰，似乎还染了点红：“你手冷不冷？” 　　话音刚落，不等童瑶有所反应，他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插到童瑶的上衣兜里，“你这兜不暖和。” 　　童瑶还套着校服，校服就薄薄一层，兜里会暖和就奇了怪了，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就见林妄洲又把手往他羽绒服兜里一放。 　　眉眼瞬间舒展开，他垂眸，轻佻地扬唇：“我兜里暖和，要不，你把手放我兜里。” 　　童瑶：“……” 　　童瑶下意识地拒绝。 　　林妄洲却有理有据：“你刚刚伸出手接了雪花，这样很容易生冻疮的。” 　　“……” 　　“生冻疮是件格外痛苦的事情，有可能，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拿不动笔了。” 　　“……” 　　童瑶嘴角抽动，不知道反驳些什么好，转瞬，就又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为你考虑。” 　　顿了顿，他又冠冕堂皇道：“放心，国旗底下，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他们身后，国旗飘飘，红艳艳的，成了白色冬天里学校中最显眼的存在。 　　林妄洲说完这些，反倒是不好意思看她了，就一个劲儿地昂着头，望着外面的青天。 　　童瑶抬眸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想到了诗人杜甫的《饮中八仙歌》：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愣了愣，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他们已经踏上台阶，走到了教学楼的大厅。 　　林妄洲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青天被屋顶遮盖，他又再次锁定童瑶。 　　他眉头微皱，须臾，猛地拉起童瑶的手。 　　童瑶恍恍然，脑子“唰”地一下全空白了，连带着感官也格式化了，隐隐约约，隐隐约约，就觉得林妄洲是和自己十指交握的。 　　兜里的暖意将她的手掌包围。 　　她使劲抽了抽手，没抽动。 　　她看他。 　　就看到他撇嘴轻斥：“叫你把手放进来暖一暖你就放进来，别扭什么？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他捏了捏她僵住的指尖，睨她：“你这手都冻成冰块了吧！” 　　童瑶“轰”地一下，面红耳赤。 　　她无意识地蜷缩起手指，转瞬，又被他掰直。 　　“我放进去了，你的手可以拿出来了吧。”她瞪他。 　　林妄洲低笑，突然的就恬不知耻起来，他耸了耸肩，神色如常，“哦，我的手也冷。” 　　“……” 　　童瑶再瞪他，他也就勾着唇笑吟吟地任他瞪。 　　两个人“眉来眼去”，心思都不放在走路上了。 　　他们站在大厅中央，沉迷于暗自较劲，以至于，在安静如鸡的空间内，他们连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警惕性降到负数还全然不知。 　　教导主任从走廊拐过来，进入大厅。 　　踏上台阶的刹那，抬眸，目光就咻地一下自觉锁定到了大厅中央的林妄洲和童瑶身上了。 　　X光线。 　　由上到下，再从下往上，反复地扫。 　　扫到最后，落在了他们放到同个兜里的手上。 　　虽然看不到，但他们肯定在偷偷牵手。 　　他站在这儿少说也有半分钟了，他俩居然还没有注意到他，没注意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公然含情脉脉，挑衅他以及学校的权威！ 　　教导主任气得满脸通红，叉着腰往后退了一步，气沉丹田数秒，他倏地发声，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啊——” 　　这声气息绵长的“啊”啊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瞬间，就把“含情脉脉”的林妄洲和童瑶吓得一激灵。 　　两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声源发出来的方向。 　　童瑶没缓过神来，被吓得打起了嗝儿。 　　林妄洲瞥她一眼，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抄出来，缓缓抬起，拍拍她的背。 　　教导主任的眼神像是要立刻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童瑶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脸更红了，抿抿嘴想解释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顺着教导主任的视线垂下眼看向林妄洲的衣兜，童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咻地一下缩回了手。 　　她现在哪里都不冷了，臊的！ 　　教导主任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他们：“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去。” 　　“把你们班主任叫来。” 　　“不上课给我躲在这里谈恋爱，反了天了！” 　　说完，又是一声气急败坏的土拨鼠尖叫：“啊——” 　　童瑶：“……” 　　林妄洲：“……” 第76章 　　教导主任沉着脸, 一路骂骂咧咧。 　　违纪早恋加旷课，情节相当严重。 　　绒绒雪花漫天飞舞, 北风一刮，它就轻飘飘地往走廊里落，落地即化，三两下就把水泥地板给弄湿了。 　　童瑶垂着眼, 盯着自己小白鞋的鞋尖，刚刚从篮球场那边踏着雨水过来，鞋尖脏了, 有碍观瞻。 　　该刷鞋了。 　　她自动屏蔽掉教导主任的絮絮叨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微的洁癖让她的眉头越锁越深。 　　林妄洲走在她身侧, 心不在焉地耷拉着眼睫，不经意间瞥见了童瑶的表情变化，他微怔, 以为童瑶是在不安。 　　好学生啊, 被叫到办公室里喝茶，不安也是正常的。 　　他看了眼在前带路的教导主任, 横踢出脚，碰了碰童瑶的脚，童瑶仰视他，他弯腰, 俯身到童瑶耳边, 压着嗓音：“等会儿有什么事情我扛着, 你不用怕。” 　　童瑶没接话，她就静静地看着他。 　　林妄洲哂笑，坦然自若地接受童瑶的打量，她的目光别有深意，他没看懂，还自恋地以为自己在童瑶面前树立起了金光闪闪的光辉形象。 　　他乐不可支，扯起了嘴角。 　　“本来事情就是你弄出来的。”童瑶学着他压低声音，实话实说。 　　“……”笑容骤然消失。 　　林妄洲抓起她掉到背后的围巾，提起，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两圈，勒紧，见她像只胖企鹅笨拙地挥舞着手企图拍开他的手臂，他又笑了，“嘁。” 　　他俩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 　　走在前面还在气头上的教导主任全然不知。 　　转过弯，爬楼梯。 　　到了办公室门口。 　　教导主任突然转过身，对着他俩怒目圆睁。 　　这时候的林妄洲和童瑶已经隔了半米远，两个人站得笔直，假装乖巧。 　　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视同陌路。 　　见他们这样，教导主任的心气儿就更不顺了，“装，你们就在这儿给我装。” 　　他把他们领进办公室。 　　隔绝了外面凛凛的冷风，两人瞬间就回暖了不少，他们安安静静地盯着教导主任瞧，也不说话，满眼无辜。 　　半晌，童瑶开口：“我们真没装。” 　　“砰”一声响。 　　教导主任将手里的白瓷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搁，“还在狡辩！！你们拉小手的事情我暂时先不说，我就问你们，上课时间你们不在教室，在外面瞎晃什么？” 　　林妄洲摊手：“我们班上体育课啊。”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教导主任直接就炸了，他叉腰，伸出手对着林妄洲和童瑶指指点点：“你们班就你们两个人？我怎么没看到还有其他人到操场上体育课的？” 　　“……” 　　“别给我钻空子。”言外之意，他没有那么好糊弄，“体育课还有美术音乐课从这周开始就停课了你们会不知道？” 　　“……” 　　“我就不信你们体育老师没跟你们说过，旷课就旷课，早恋就早恋，既然被我抓到了，就赶紧给我坦白。” 　　“……” 　　他俩对视一眼，两脸懵逼。 　　上星期的体育课…… 　　集合时她在干什么来着。 　　哦，她在背单词。 　　至于林妄洲，他对各科老师说的话，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能记得就怪了。 　　“老师，我们没注意听。”童瑶率先承认错误，“我们也不是故意旷课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莫须有的罪名他们概不承认。 　　童瑶坚持说自己没早恋。 　　林妄洲嘴角噙着笑，坦坦荡荡，也跟着否认。 　　他和童瑶稍有不同。 　　童瑶是“宁折不弯刚正不阿”下的“不知变通”。 　　她虽然绷住小脸用一副“我超凶”的模样坚决否认，可哪有半点用处，毕竟教导主任也不是吃素的，他能言善辩到一度把童瑶怼到哑口无言的地步。 　　到头来，童瑶就陷入到了格外被动的局面。 　　而他，先是在看戏，紧接着，又静静等待时机。 　　在教导主任憋红了脸准备再发难“严刑逼供”的瞬间，他倏地抬起手，勾住童瑶的肩膀，把她揽到自己身边。 　　童瑶微怔，仰头看他。 　　教导主任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他，气急败坏地“你你你”你了半天。 　　林妄洲轻哂，拨开教导主任指着自己的手：“嘿，你要是再冤枉我们，我们就真坐实你的猜测给你看了啊。” 　　童瑶：“……” 　　静默数秒，教导主任瞪圆眼睛，怒火攻心，对着林妄洲吼道：“去把你们班主任叫来。” 　　……… 　　…… 　　林妄洲先去了趟班主任的办公室，没看到人。 　　又通过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排课表顺藤摸瓜地走到了教室，敲响了教室前门，“报告。” 　　他缓缓地推开门，直视着对方：“教导主任找。” 　　老胡的这节课上不到三分之二，就被迫中断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林妄洲和童瑶的麻烦，这俩人就主动出击先带着麻烦找上门来了。 　　迟早要被气出心脏病！ 　　把粉笔扔进粉笔盒，“还剩十几分钟，你们先自习。” 　　说完，沉着脸跟林妄洲去了教务处。 　　老胡一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在场的都是聪明绝顶的侦探。 　　林倩用力摁住卷起的书脚，顺带着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偷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 　　“林妄洲和童瑶是在一起了吗？” 　　“应该是的吧。” 　　“所以他俩这节课是出去偷偷约会了吗？” 　　“约不约会不知道，但肯定是被教导主任抓了。” 　　“啊，以教导主任的尿性，孤男寡女，他俩肯定要被当成是早恋处理了。” 　　“……” 　　闲言碎语错综复杂。 　　林倩自动屏蔽掉他们的疑问语气，然后，在自认为是肯定句的话里找关键信息，找了半天，找出的是：哦，她爸她妈可能在悄悄谈恋爱了。 　　她咻一下挺直腰杆，目光炯炯。 　　林倩热切地盯着林嘉衍瞧，心里也热乎乎地想着：壮我爸妈CP粉。 　　没多久，林嘉衍就感受到了林倩的注视，他抬头，与之对望，他看不懂她眼里的意思，不过隐隐约约的倒是能够感受到她发自肺腑的开心。 　　林嘉衍挑眉，跟她一块开心，扯起嘴角，朝着她笑。 　　林倩：“……” 　　姐弟俩牛头不对马嘴。 　　半晌，林倩先败下阵来，她挫败地瘫倒在桌子上，脑袋枕在臂弯上，另一只手拿着笔，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的空白页上画圈圈。 　　算了，没默契，不强求了。 　　这个弟弟不太聪明的亚子。 　　外面的雨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雪球子噼里啪啦地往玻璃窗上砸，滚滚乌云已经压在学校外围，这会儿也正悄然接近，逼仄而来。 　　此时，教导主任办公室那边，气氛剑拔弩张。 　　林妄洲和童瑶态度坚决，打死不认，就是班主任来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老胡刚开始还和教导主任沆瀣一气，才从教导主任那儿了解到事情的表皮，就迫不及待劈头盖脸地上来一通质问，林妄洲见状，还是用了最气人的老方法：你们要是真那么认为，那我就遂了你们的意吧。 　　这回，童瑶鼎力配合：“我不能接受这种冤枉，眼见未必为实，你们这样不听解释，对我们来说实在不公平。” 　　早恋这种事情学校向来都是劝分不劝和，他们这还没开始劝呢，就被这招逼得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童瑶又说：“再说了老师，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一两个月下来，你难道会不清楚吗？” 　　墙头草老胡动摇了。 　　他万分为难地看向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依旧黑着脸，不信他们的狡辩，他就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你别看我，他俩牵手我是亲眼所见。” 　　林妄洲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天冷，手放兜里暖和暖和，实不相瞒，是我让她放的，她觉得不妥，不愿意放，那我只好抓着她放了。” 　　这是事实，但听起来更像是在诡辩。 　　还不如不说话呢，童瑶怀疑对面的黑脸老师又要土拨鼠尖叫了。 　　“呵，说谎都不打草稿，这理由你自己能信？” 　　“……”他信啊。 　　“她不愿意放你兜里取暖，你干嘛抓着人家，男女授受不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啊？” 　　“……” 　　林妄洲老脸一红：“老师，你不懂，我们班童瑶的手可金贵了，冻不得，她的手要握笔，要写字，要考试，要给我们班拿第一的。” 　　教导主任：“……” 　　胡搅蛮缠！ 　　来回多次怼与反怼。 　　终于，谈话彻底崩了。 　　试图和稀泥替自己学生说话的老胡让教导主任倍感失望，“就你这样当班主任怎么行！” 　　“给他们家长打电话，我就不信了，你不管，他们家长还能不管，都高三了，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了。” 　　“就算没早恋，但是只要有半点苗头，在我这里，也要给立即掐断。” 　　“你俩现在就是苗头正旺！” 　　童瑶：“……” 　　林妄洲：“……” 　　太倔了，说也说不通，心真他妈的累。 　　林妄洲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沟通的对象，简直听不懂人话，他啐了声，烦躁地想抽烟。 　　再看老胡。 　　他果然又倒戈到了教导主任那边，听话地给家长们打电话了。 　　童瑶给的手机号码，是她自己的，她的手机放在教室里，任由老胡一个劲儿地打，也没有人接。 　　老胡只好挂断电话。 　　再从通讯录里找林妄洲妈妈的联系方式。 　　下课铃打响。 　　国际四班有好八卦者悄悄摸过来隔着门板偷听墙角。 　　我操，居然到叫家长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他们屏息以待。 　　只可惜运气不好没等到，路过的副校长停下脚步睨他们一眼：“都蹲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们：“……” 　　瞬间，鸟兽散，飞奔回教室。 　　顺便带回第一手消息：“号外，号外，林妄洲和童瑶恋情实锤，班主任都给他们家长打电话了。” 　　林倩又激动了：“！！！” 　　这时候，老胡那边已经打通了林妄洲妈妈的电话。 　　接到儿子班主任的电话，许穗恍然间生出了一股久违感，她下意识地开口，驾轻就熟地问：“胡老师，是不是我们家妄洲又在学校惹事了？” 　　老胡沉默：“……”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地将林妄洲和童瑶的事情告诉许穗。 　　就复述了一遍教导主任的亲眼目睹。 　　话落，电话那头安静地可怕。 　　好半晌，许穗颤着音：“您是说，我们家林妄洲在跟童瑶谈恋爱？” 　　果然吧，她猜的没错，那时候看到了林嘉衍，她就觉得童瑶是她孙子孙女的妈。 　　没想到这么早就勾搭上了，许穗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有点欢喜。 　　瑶瑶那么优秀，啊，他家林妄洲这是癞□□吃上天鹅肉了呀！ 　　“不是。”老胡打断她，“他俩都极力否认。” 　　闻言，许穗眉毛下耷，撇撇嘴，“啊？还不是啊？” 　　听语气还颇为遗憾。 　　老胡：“……” 　　“他们现在呢，是有这个苗头，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就是在一起但又就是不承认的态度，我给您打电话呢，是想跟您说，孩子的教育问题不仅仅是学校老师的责任，你们家长的责任或许还更大，你看，现在高三了，他们的精力就应该放在学习上，就是等林妄洲回家的时候，我希望您能劝劝他，让他知道现阶段学业的重要性。” 　　“毕竟，他和童瑶，今天还旷课了。” 　　老胡尽量把话说得婉转：“这才有点小苗头就旷课，以后要是真有什么，学业肯定会落下的。” 　　“他这阵子进步那么多，总不能……” 　　剩下的话老胡没说了，他相信林妄洲妈妈也明白他要说什么。 　　教导主任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觉得老胡这样说太客气了，根本不能让家长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 　　可他毕竟不是班主任，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指手画脚。 　　只能，冷眉冷眼地瞪着林妄洲和童瑶。 　　俩小孩在他的死亡凝视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从并肩而立再到互相间半米距离继而又拉开到了一米距离。 　　许穗：“我知道的胡老师，也辛苦你了，林妄洲现在在你身边吗？我想亲自问问他。” 　　老胡自然应允，把手机递给林妄洲。 　　“喂，妈。” 　　“真的是恰巧，所有的巧合都集中在了一块儿我有什么办法！” 　　“嗯，嗯，我们现阶段真没早恋。” 　　“我俩此时此刻要是真早恋了，马上遭雷劈行不行。” 　　“呸什么呸啊，我都说是此时此刻，这又不包括明天以后，妈，你阅读理解不行啊。” 　　童瑶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张了张嘴，目瞪口呆。 　　老胡和教导主任：“……” 　　许穗听地是眉开眼笑：“什么明天以后啊，我记得瑶瑶过完年才十六吧，还小呢，你再等两年。” 　　“……”林妄洲就是嘴皮子再溜，这回也噎住了。 　　家长这边也不给力，老胡又用他的项上人头担保，说这俩肯定就是互帮互助的纯洁友谊。 　　教导主任没办法，再三批评教育过后，放了人。 　　这次虽然没有记过处分。 　　但林妄洲和童瑶也已经被他列入到他重点观察对象的队列中了。 　　是真是假，是不是他小题大做，时间会证明。 　　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童瑶林妄洲离开教导主任办公室后，就跟脱了层皮似的，身心俱疲。 　　耳边还有接过接力棒的班主任在碎碎念。 　　在外人面前老胡是护着他们的，可关起门来，老胡的担心不比教导主任少。 　　走到分岔路口，林妄洲拍了老胡的肩：“老师，我们先回教室了啊。”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他俩一前一后快速跑下楼。 　　回到教室。 　　林倩又坐在童瑶的座位上等着他们。 　　教室里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林妄洲眸子一眯，往四周一扫，他们又立刻欲盖弥彰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起来。 　　童瑶走到她自己的位置前，垂下眼。 　　林倩仰着小脸，盯紧她的眼睛。 　　半晌，她移开视线，看向林妄洲：“爸爸啊！” 　　全班人都知道林倩“认叔作父”，爱喊林妄洲爸爸。 　　林妄洲挑起眉，打着呵欠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跟前站定，“昂”地一声算作应答。 　　林倩眨眨眼，压低了声音，拿出讲悄悄话的架势：“我以后，在班里可以喊瑶瑶妈妈了吗？” 　　童瑶：“……” 　　林妄洲：“……” 　　空气突然安静。 　　童瑶瞪圆了杏眼，须臾，像是有列蒸汽火车从她脸上轧过，她咻地一下就变得脸红耳赤。 　　不自在地看向窗外，拒绝和林倩或者林妄洲对视。 　　几秒后，她猛然拍桌，鼓着红成猴屁股的腮帮子，义正言辞：“不可以，我还小。” 　　林倩被她突如其来的拍桌举动吓得耳朵都不好使了，骤然间，居然直接把“我还小”听成了“我害羞”。 　　她咽了咽口水，抬起眼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她妈的神态，就见她妈这会儿霞飞双颊，低眉又娇羞。 　　“……” 　　过了一会儿，林倩扶着桌角缓缓起身，她咳咳咳地清了清嗓子，狗胆包天地捏捏童瑶的脸，捏不够，又开始像搓面团般搓、揉：“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早晚得习惯。” 　　童瑶：“……” 第77章 　　国际四班得同学们突然发现, 教导主任最近老爱往他们班跑，上课来, 下课还来，也不进门，悄无声息地游荡在玻璃窗前，目似利剑, 犀利地窥探着四排后面的情况。 　　其中，他在自习课时过来巡查地最勤快。 　　教导主任来巡视的频率那么高，现在班里谁还敢趁着教室里没老师而肆意造作啊。 　　就怕他突然出现在窗口, 目光如炬，眼神锁定自己，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大家伙儿就不敢有其他小动作了。 　　班长和纪律委员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再也不用一直掐着嗓子干嚎着喊“肃静”，他们抬头纹白发丝儿都没了。 　　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个星期。 　　周一中午, 上周的各班纪律卫生情况在教学楼楼底的公告栏上公布。 　　高三年级国际四班纪律和卫生分半分没扣，分数决定荣誉，他们班也因此破天荒地拿到了两面流动红旗。 　　老胡来到教室，刚好看到学生会的同学把流动红旗挂到他们班墙上, 他顿时喜笑颜开, 红光满面。 　　“我都听值周老师说了，你们在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上还很自律, 咳咳, 自律可是成功的一部分, 我相信你们以后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在其他方面, 都会因为自律而变得越来越好，要继续保持啊！” 　　同学们：“……” 　　老胡拍拍胸脯，昂起下巴：“怎么样？看到流动红旗挂在我们班墙上，有没有感觉很骄傲啊？” 　　同学们的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暖黄的日光洒在靠窗位置的课桌上，沐浴着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试卷。 　　林妄洲撑着下巴，兴致盎然。 　　“老胡可真天真。”他眉眼含笑，摇头晃脑地感慨，说这话时还瞥了童瑶几下。 　　童瑶扭头看他，眨眨眼，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林妄洲趴过来，又去戳她的脸颊，他真的特别喜欢戳他脸颊，软乎乎的，戳起来可舒服了，戳了两下，惹地童瑶恶狠狠地瞪他，他挑挑眉，适可而止地缩回爪子，讪笑道：“班里这几天纪律那么好，可不就是我们的功劳吗？” 　　“……” 　　“嘿，别说，为了抓我们俩的小辫子，他老人家还真有闲情逸致。” 　　童瑶弯了弯唇，觉得林妄洲言之太有理。 　　“你说，他那么不放心，怎么就不去搬个椅子，过来和我们排排坐呢？” 　　“……” 　　教导主任当然不可能这么丧心病狂。 　　他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每天堆积在手上的事情就宛如好几座大山，忙里偷不了闲，哪里还能抽出多余的精力、时间去时时刻刻地盯着林妄洲和童瑶啊。 　　这不，在国际四班拿到流动红旗的这个星期，他就没怎么出现在他们班外面的走廊上了，他消失了。 　　神出鬼没地出现，又鬼出神殁地离开。 　　紧随而来的，是国际四班在纪律上的故态复萌。 　　老胡刚吃了点甜头，腰杆刚挺直，还没来得及在其他班主任面前嘚瑟，猝不及防，被一章拍回了谷底。 　　他气得在班里大发雷霆。 　　教导主任虽然不来国际四班巡视了，可他心里还惦记着林妄洲和童瑶。 　　他就像那能自动探测到危险的雷达，警报响起前，就想化被动为主动地先去规避危险。 　　老胡忽然想起来，昨天例会结束后，教导主任单独留下了他：“你班里那俩学生，你平时得多注意点。” 　　自始至终，这人都坚持自己的判断，认定了林妄洲童瑶他俩有猫腻：“不能等野火燎原了再去制止，你都觉得他俩有情况了，就不该让他俩继续同桌下去了。” 　　他还摆出一副过来人的神态语重心长提醒他，“很多情况，都是处同桌处出来的。” 　　“……” 　　教室里气氛稍显沉重。 　　老胡知道，这多半是自己骂出来的。 　　很快的，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压了压憋在胸口的那股气，扯了扯嘴角，咬着牙，尽量让黑了的脸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班委们以后多管着点，谁自习课讲话就直接记名字，课后把名单交给我。” 　　说完，抬眸，环顾四周。 　　大概是前一秒想起了教导主任的提醒，他的目光，咻地单刀直入，直投林妄洲所在座位的那个角落。 　　林妄洲勾着嘴角，笑得吊儿郎当。 　　闲着没事，非要去抢童瑶怀里的海绵宝宝公仔，抢到后两手一抄插进海绵宝宝的肚子里取暖。 　　童瑶试图把它拽回来，奈何力气不够，拽不动，没办法，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用眼神刺杀他。 　　林妄洲浑然不在意，他挑唇，贱兮兮地又凑过去招惹童瑶，念念叨叨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瞬，居然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面，把童瑶逗地眉开眼笑。 　　老胡：“……” 　　他突然觉得，教导主任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仔细想了想，你们之所以自习课管不住自己的嘴，那都是和自己的同桌太熟悉了，这样吧，干脆今天给你们换换座位，让你们交点新朋友。” 　　同学们：“……” 　　同窗三年，有个屁的新朋友！ 　　林妄洲看了眼讲台上的老胡，沉默数秒后，把海绵宝宝塞回到童瑶怀里。 　　“诶，童老师，你待会儿可不能抛弃我。” 　　童瑶微微偏头，睨他。 　　林妄洲懒懒地噙着笑：“你成绩好，肯定让你先进来选座位，你还是选这儿。” 　　他这话说的像是贴心替她规划好了似的。 　　“至于我这个位置嘛…”他挑起眉，故意拖着音，延长调子，狂妄不羁：“没人敢坐。” 　　“林嘉衍敢。”童瑶打破他的倨傲。 　　林妄洲：“……” 　　半晌。 　　班里的同学听从老胡的命令，出动，去走廊排队。 　　童瑶也随大流，慢吞吞地合上错题集，起身，推开凳子，刚踏出去一步，就被落了面子的林妄洲锁了喉。 　　林妄洲睚眦必报。 　　被噎了一下怎么样也要让童瑶噎回来。 　　他笑着逗趣她：“哦，他是敢，但他肯定不会，他很聪明，很有眼力劲儿，会给他爸爸让位子的。” 　　“……”童瑶无言以对。 　　湿热的呼吸在她耳边乱窜，她下意识地转过头避开，这一转，就转进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童瑶眨眨眼，掐着自己掌心里的肉，迫使自己那跟着乱窜的小心脏平静下来，不着他的美男计。 　　冷漠着脸，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哦。” 　　没有眼力见儿的只有老胡。 　　老胡在走廊维护秩序，等半个班的人进到班里选好了座位，他才得了空进来看一眼。 　　这一眼，差点把他看吐血。 　　林妄洲和童瑶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还是同桌。 　　“我就说没人敢坐我的位置。”林妄洲嘚瑟地转着笔。 　　童瑶抬眸看他一眼，哧哧地笑。 　　老胡淡定的表情皲裂，他变得彻底不放心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讲台桌站直，思前想后，又走到门口招招手叫来了林倩。 　　林倩不明所以地跟在老胡身后。 　　老胡沉嗓：“林妄洲，你坐这儿。” 　　他指了指原来林倩的座位。 　　说完，又给林倩递了个眼神：“你和童瑶坐一块儿。” 　　林倩：“！！！” 　　喜从天降，心花怒放。 　　她才不管林妄洲这会儿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恨不得当即放两串鞭炮庆祝庆祝。 　　林倩蹭蹭蹭地跑到后排，高呼：“爸爸！” 　　林妄洲横眉冷眼，并不待见她。 　　对此，她浑然不在意，曾几何时“相依为命”的父女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就“崩”了。 　　没办法，林倩觊觎林妄洲的座位已经很久了。 　　多次“谋朝篡位”都没成功，她都快放弃了，哪里知道还会有那么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峰回路转时刻。 　　林倩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她小退了半步，弯腰，伸手，摆出“你请走好”的手势：“爸爸，请您好好地退位让贤吧。” 　　童瑶看看林妄洲，又看看林倩，叹气。 　　她夹在中间，仿佛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林妄洲怒不可遏，极其不爽。 　　可惜再不爽也没有用，他好声好气地跟班主任说童瑶能给他补习，班主任笑眯眯地反驳道：坐在讲台边认真听讲就能万事不愁。 　　他咬咬牙，退而求其次地准备去跟林嘉衍同桌。 　　林嘉衍坐在童瑶前面。 　　哪知下一刻，赵朗风度翩翩地进来，抛弃季淮南和林嘉衍做同桌抢了他看中的座位。 　　无路可退，林妄洲气到奶疼。 　　疼过后，生无可恋地接受了现实。 　　并皱着眉认真反思： 　　能被老胡这样单独拎出来重新换座位，大概是上次他和童瑶被教导主任抓到的事情给老胡留下了阴影； 　　又或者是，老胡也认为他和童瑶交往过密了？ 　　过密个屁！ 　　他才开始偷偷地撩，就棒打未来鸳鸯。 　　操！ 　　棒不棒打鸳鸯林倩不知道，林倩只知道自己篡位成功十分高兴，她简直喜极而泣，雀跃兴奋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的晚自修。 　　她乐呵了一整天，依旧心潮澎湃。 　　早上被老胡教训了一通，这会儿教室里静悄悄的。 　　林倩哼着小曲儿摘抄傅从渊给她发的复习资料，抄了一段，就对着玻璃窗哈气，白雾笼罩，她在上面画爱心。 　　循环反复，爱心没了又画，画了又没。 　　童瑶做完一套试卷，甩了甩墨水变浅的水笔，转了转手腕：“这么高兴？” 　　“当然。”林倩满脸写着快乐。 　　她轻哼一声：“我盼着这一天好久了。” 　　“以前我坐他座位坐一会儿他都不太乐意，现在，我要等着他过来求我哼哼哼。”她觉得她爸肯定会在自习课的时候过来找她换座位的，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现在就摆出“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好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哈哈哈哈。” 　　“我肖想了那么久那么大的馅饼砸我头上了。” 　　童瑶：“……” 　　童瑶溺着笑戏谑：“傻。” 　　说完这句她就没再说话了。 　　快下课了，她翻开冲刺卷后面的答案看了眼，边对答案边把手放进海绵宝宝肚子里。 　　林倩垂眸，盯着童瑶怀里的海绵宝宝瞧。 　　恍然间，有什么场景在脑海一闪而过。 　　她没在意，她这才燃烧起来的说话的**在看到她妈眼里又只有学习后，就被堵住了。 　　话不说完，憋在心里又难受。 　　林倩撇撇嘴，过了一会儿，偷偷摸出手机，找她的新朋友分享心情了。 　　新朋友当然是傅从渊。 　　设的备注是“知心傅老哥”。 　　下课铃打响。 　　童瑶伸了个懒腰，往身旁一瞄。 　　这个座位让林倩玩手机玩得特别肆无忌惮，以至于，童瑶稍稍一斜眼，余光就能瞥清屏幕里的内容。 　　聊天内容没注意，就注意了个备注。 　　但也足够了。 　　童瑶眸光一凝，心中警铃大作。 　　她抿抿唇，不动声色地侧眸打量着林倩。 　　林倩嘴角上扬，星眸中藏着无限的欢喜。 　　“！”童瑶坐不住了，她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些什么，但又怕自己打草惊蛇。 　　她满腹疑问，不知道林倩是怎么和傅从渊联系上的，不知道他们俩联系上有多久了，还不知道…… 　　童瑶深吸一口气，半晌，抿抿唇，起身去找林妄洲。 　　林妄洲还没有调节过来，极度悲伤地像滩软泥瘫在桌上，眼角下耷，无悲无喜，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童瑶过来拉他起来去教室外面时，他也没什么兴致，慢吞吞地任由童瑶折腾。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被冬夜侵蚀了的走廊。 　　童瑶见林妄洲无精打采地弓着背垂着头，没忍住，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脸：“喂，醒醒，出大事儿了！” 　　林妄洲抚了下被摸过的脸，这才稍微回过神点，他眨眨眼，“怎么？” 　　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我觉得吧，没有什么事儿能比拆散我俩同桌缘分更大的了。”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童瑶老脸一红，剜他一眼。 　　秋水明眸，灿若星辰。 　　林妄洲“啧”了一声，更不能释怀了。 　　凉夜霜降，北风卷地。 　　童瑶跺跺脚：“我没跟你开玩笑，真出大事儿了，那个叫傅从渊的好像已经勾搭上我们家林倩了。” 　　“……” 　　“他们俩加了微信，聊得热火朝天的。” 　　“……” 　　童瑶皱眉，很是苦恼：“怎么办呀！” 　　“……” 　　林妄洲沉默了。 　　他本来应该暴跳如雷抄起家伙冲到实验一班去警告那小兔崽子的爹的，但他没有。 　　他现在有点冷静，理智尚存。 　　经过今天被迫换座位的事情，他突然懂得去换位思考感同身受了，他抿了抿嘴，没回答童瑶的“怎么办”。 　　林妄洲抓耳挠腮，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须臾，低声反问：“棒打鸳鸯，是不是不太厚道？” 　　话音刚落，童瑶懵逼：“……哈？” 第78章 　　童瑶被林妄洲突然的“慈悲为怀”吓得措手不及, 要知道，当初可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注意林倩的感情状况的, 她被他成功洗了脑，结果到头来，他居然叛变了！ 　　积雪堆在栏杆上，银白的月光洒落人间, 透过沉静的暗夜，赋予积雪新的光辉。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像是林妄洲会说出来的话。 　　童瑶搓搓被冻红的小手, 须臾，拉高围巾，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眸光微闪，紧盯着林妄洲，观察着他，打量着他, 神思恍惚。 　　她半眯起眼，看见林妄洲的视线落在她手上。 　　林妄洲侧过身，背对着她，轻哂：“手套忘拿了，手扔的话放我帽子底下。” 　　老套路！ 　　不是帽子底下就是他口袋兜里。 　　童瑶将两手缩进袖子里, 无语地翻白眼, 不过经过他这样一打岔, 她倒是想起来了—— 　　从早上被迫换座位后开始，林妄洲就黑着脸，看得出来他这一天的心情是相当糟糕。 　　为什么糟糕？ 　　童瑶抿了抿唇，结合他之前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倏地，脸颊就烧了起来。 　　藏在围巾底下的脸蛋瞬间就变地跟围巾一个颜色了，像燃烧的烈火般，红艳艳的。 　　她别开了脸，冷静了数十秒。 　　脸上的温度下去一些后，她也不绕弯子了，挑起眉，开门见山道：“你这是在推己及人？” 　　“……” 　　“设身处地地替，替那个叫，叫傅从渊的着想？” 　　“……” 　　童瑶一下子就点明了问题的关键，林妄洲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悔不当初。 　　他张张嘴，想改口。 　　“咳。”童瑶压制住又开始乱跳的心脏，沉下嗓子，“你是善良的。” 　　“……”这夸赞他不爱听，他就是一时晃了神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 　　童瑶恢复淡定，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妄洲的肩膀，唇角一勾，眉眼荡着笑，“如果我是你，我的选择是，我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 　　林妄洲：“！” 　　半晌，见他表情不对，童瑶立刻敛了笑：“等等，你等等，你别这样瞅着我，我开玩笑的。” 　　林妄洲似笑非笑：“不啊，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童瑶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林妄洲，扁扁嘴，要哭了。 　　“我那是错误的价值观。”童瑶拦住林妄洲。 　　林妄洲灵巧地避开她，往班里走，童瑶锲而不舍，一个飞扑，差点挂在林妄洲的身上，林妄洲垂眸，瞥见揽在他腰上的胳膊，眉梢一挑，右肩一撇，使了个假动作，害得童瑶以为他又要走了，赶紧勒紧他。 　　林妄洲扬眉，心情好了，含笑不语。 　　童瑶口若悬河：“把自己的痛苦加到别人的痛苦上，那就是double痛苦了，在对待傅从渊和林倩的事情上，我们得保持理智，也许根本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 　　顿了顿，她再来剂猛的：“我们做太多，万一反倒破坏了我们和林倩的感情怎么办？” 　　“从长计议，我们从长计议。” 　　林妄洲斜眼瞄着童瑶，言笑晏晏：“哦，那你说说看，我的痛苦是什么？” 　　童瑶：“……” 　　童瑶说不出话来，她这是被套路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烟视媚行，两颊通红，恨地咬牙。 　　当即松开抓住林妄洲的手，这回着急跑开的已经变成她了，跑了没两步，林妄洲长腿一迈，猫逗鼠似的，游刃有余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挑起眉，不怀好意：“跑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童瑶盯着他的鞋面，忽然很想踩一脚。 　　好在，上课铃响地及时，解救了她。 　　她趁着铃声打响的刹那林妄洲怔神的瞬间，成功挣脱了他的桎梏，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回座位。 　　林妄洲垂眸看了眼落空的手掌，哂笑。 　　“呵。”莫名的，他糟糕透顶的心情被“治愈”了。 　　童瑶回了座位，发现林倩还在和她的“知心傅老哥”热聊，她倒吸一口凉气，非常善变地后悔了，后悔阻止林妄洲的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行动。 　　她制造出点动静。 　　把围巾往下扯。 　　林倩侧眸瞄她。 　　瞄一眼不够，又突然挨过来凝视着她。 　　“瑶瑶，你脸好红啊！”林倩说这话时还故意捂着嘴，压着声音。 　　说完，又左顾右盼，神神秘秘地加一句：“刚刚在外面，我爸是不是偷偷亲你了啊。” 　　童瑶：“……” 　　自打被教导主任盯上后，她和林妄洲的关系成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种。 　　班里同学在误传，林倩偏偏还对这种误传深信不疑。 　　不管她解释多少次，都是在枉费口舌。 　　童瑶轻斥了她一句“胡说八道”后就不想理她了，瞪她一眼，翻开试卷，继续把剩下没对的答案对一遍。 　　林倩只当她妈是在害羞。 　　哎，也太容易害羞了，她叹气。 　　继而，又悄悄摸出手机，查看消息回复。 　　童瑶余光一瞥，心中大骇，她刚刚没怎么在意，现在看到了，就免不了多想。 　　她以前没听过林倩说这种胡话，今天是第一次听见，然后又恰好在今天发现林倩和傅从渊的私交…… 　　人心都是偏颇的。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傅从渊带坏了林倩。 　　童瑶托着腮，心思全跑到林倩身上。 　　过了一会儿。 　　实在是没忍住，童瑶把脑袋靠到林倩肩上，别有所图地蹭了蹭，假装打哈欠，假装漫不经心地发问：“你在和谁聊天呢？上课聊下课还聊的。” 　　语气稍稍泛酸。 　　林倩微抬眸，想也不想地就把傅从渊给出卖了：“林嘉衍的朋友啊。” 　　坐在童瑶前面的林嘉衍回过头来，眉头紧锁。 　　童瑶抿抿唇，再接再厉地旁敲侧击：“那你怎么会有嘉衍朋友的微信的呀？” 　　“加的呀。”林倩晃晃腿。 　　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童瑶深呼吸，一鼓再作气：“我的意思是，你和嘉衍的朋友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啊？” 　　林倩眨眨眼，歪头想了想：“网友吧？” 　　“网友？” 　　“对啊，网友。”她笃定地点头，心地善良的网友。 　　童瑶：“……” 　　……… 　　…… 　　还有半个多月就期末考了。 　　假期快来临的兴奋似乎能牵引着过年的气氛。 　　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挂上了红灯笼，红灯笼亮起，北京像是驱散了寒冬的酷冷，咻地，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童瑶这几天都在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反应过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有些事情拦是拦不住的。 　　况且瞧着目前的情况，她应该同情傅从渊。 　　备战期末考提上日程，童瑶也没有再注意林倩和傅从渊的事儿了。 　　既然林倩说是网友，那就是网友吧。 　　周末在家。 　　她自己复习时，还得带着个“拖油瓶”林妄洲。 　　赵朗他们快把林妄洲给骂死了，说是林妄洲被学校里的书呆子鬼魂上了身，从此心里没有王者和战场了。 　　林妄洲笑笑不说话。 　　末了，怕他再这样下去打扰童瑶看书，这才又承诺他们，等放寒假了，带他们在游戏里“大开杀戒”。 　　赵朗这才哼哼唧唧地挂了视频，满意了。 　　挂了视频，林妄洲懒懒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伸了个懒腰，须臾，斜眼一看，童瑶也在偷摸着玩手机了。 　　“啧。”他挑眉，“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童瑶侧眸看他，对他突然的感慨大惑不解。 　　漂亮清澈的眼眸里盛着茫然，茫然中央又似乎镶上了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林妄洲失笑，他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屁股离开椅子二三十厘米，俯过身，凑到童瑶跟前，玩世不恭地扯起嘴角：“你看什么呢？不看书了啊？” 　　“看了快两小时了，休息二十分钟。”她回答地坦然，也不介意让他看自己的手机，“期末考结束后我得回家陪爷爷奶奶过年，我在看机票。” 　　林妄洲：“……” 　　“哦。”他那落拓不羁的语气瞬间就低沉下来了，“也是哦，应该的。” 　　之后，沉默的时间长达十分钟。 　　他看着她在选票，看着她在皱眉纠结，看着她在购票APP上输入身份信息，看着她即将下单时，倏地伸出手，抢过童瑶手里的手机，转了一圈，把玩了一会儿。 　　“你干嘛？”童瑶去抢。 　　林妄洲一个侧身，躲过了她的魔爪。 　　“也不用那么着急。”他说。 　　童瑶鼓起腮帮子：“不着急就没票了！” 　　“哦。” 　　“……” 　　林妄洲拉上椅子坐地离童瑶远了点，安全距离，怕她又过来抢手机，他入座，眼睛眯起。 　　半晌，他转移话题：“你说林倩和傅从渊是网友？” 　　旧事重提，童瑶摸不准林妄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微微颔首，“昂”了声算作应答，几秒后，又憋不住操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儿。”林妄洲摇摇头，应的是云淡风轻。 　　不过他拐弯抹角的本领也大，就在童瑶听到这话眉眼舒展开时，他又突然冒出个“但是吧”，瞬间，又把她那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童瑶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 　　林妄洲延长调子，神秘莫测道：“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网恋这东西吧？” 　　“……” 　　“不能说，她一句网友我们就能掉以轻心的。” 　　“……” 　　“当然了，也有说网恋容易见光死，但你是看过傅从渊长什么样的，就他那相貌，见光死概率基本为零。” 　　“……”童瑶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已经歇了做恶人的心思了，结果被他一勾，一怂恿，就又唰唰唰地动摇了。 　　童瑶皱眉，上了林妄洲的当：“那怎么办？” 　　见此，林妄洲心满意足：“总不能无缘无故让林倩拉黑她的网友，所以，不见光就行了。” 　　“啊？” 　　“啊什么啊，这是最好的办法。” 　　童瑶满脸怀疑。 　　林妄洲不以为意，“傅景睿这人，寒假了肯定会找机会找借口带着傅从渊来我家找我，说是找我，其实绝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点到为止，“你信不信？” 　　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童瑶点头。 　　“所以啊…”他又开始所以了，林妄洲轻声道：“你回家过年，可以把林倩带回去。” 　　童瑶醍醐灌顶，拍手称绝。 　　“林嘉衍也没去过，把林嘉衍也带去吧。”林妄洲终于舍得把手机还给童瑶了。 　　童瑶明眸善睐，很是激动：“可以！” 　　迫不及待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房间去问林倩和林嘉衍的意见了。 　　“欸。”林妄洲叹气。 　　童瑶又坐了下来，看向他：“嗯？” 　　沉默着对视了数十秒。 　　林妄洲说：“他们都去了，那我也去吧。” 　　童瑶杏眼瞪圆：“？？？” 　　她不解地看着他，摸摸下巴，先是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抿着唇，一声不吭，深呼吸了好几下后，才鼓足了勇气，讷讷道：“不是，你不陪叔叔阿姨过年啊！” 　　午后明媚的阳光洒满枝头，又被树枝切成好几片，碎落在地上、墙上、各个角落里。 　　林妄洲蹙了眉，看起来确实有些为难：“唔。” 　　他的犹豫，在童瑶看来，就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为此，她还稍稍松了一口气。 　　童瑶弯了弯眼，浅笑，脸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是吧，你没想到这个问题吧，你要是也跟着去了，叔叔阿姨肯定会伤心的。”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没想到，她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林妄洲他压根没听进去。 　　他定定地看着她。 　　一双眼眸似鹰眸般锐利，半晌，温和的阳光柔和了他眼里的尖锐，林妄洲眉眼带笑，缓缓地挑起唇，漫不经心道：“没关系，这都不是问题。” 　　“啊？”童瑶懵了懵。 　　林妄洲又去戳她的脸，须臾，靠向椅背，张狂又自信地轻哂：“过年这种事情我已经陪了他们过了十七年了，够了，放我一年过年假也是可以理解的。” 　　“……” 　　“对吧？” 　　“……”你怕是在做梦！ 　　“啧，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懂个屁！ 　　童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许久，才没林妄洲给气死，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林妄洲解释。 　　思忖数秒，她给手机解锁，登入微博。 　　搜索关键字—— 　　【就去哪边过年所引起的家庭矛盾。】 　　“嘘。”童瑶食指抵住嘴唇，把手机递给林妄洲看。 　　林妄洲迅速看完，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得意一笑。 　　“嗯。”他剑眉微挑，星眸藏笑：“还是你有规划。” 　　“……”童瑶眨眨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林妄洲意味深长地瞥她几下，眼底的笑意更深：“那就听你的吧。” 第79章 　　林倩默默定下了小目标。 　　她要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打败她的老父亲林妄洲。 　　以前她和她爸的实力是属于旗鼓相当的水平, 可以共同分担来自爷爷奶奶的死亡凝视的压力。现在她爸早已经跑路，颇有心计地领先她一大截，害她孤身一人在原地徘徊, 这口“怨气”, 她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得了傅从渊给的复习“秘籍”，林倩静下心来认真研读过后，逐渐膨胀了。 　　她回过头看了眼躺着沙发上设置静音在打游戏的她弟林嘉衍, 又眯着眼脑补了陷入热恋的她爸她妈在隔壁房间嘻嘻哈哈打情骂俏。 　　瞬间，挺直腰杆，热血沸腾。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她是懂的, 所以她才更要趁此机会, 反败为胜, 扭转乾坤。 　　为证明自己这次是认真的, 她还把电脑电源给拔了。 　　林倩翻开摘抄下来的复习资料, 看了不到三分钟, 眉头一皱, 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倏地起身，推开椅子, 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找出口红。 　　林嘉衍听到她的动静, 放下手机, 抬眸, 灯光下，他的眼眸似墨般沉寂：“姐，你这是做什么？” 　　对视的一瞬，林倩慢条斯理地抹上口红，颜色烈红，似火在烧，“吧嗒”，盖子悄然合上。 　　林倩微微颔首，红唇轻挑，星眸微转，一副很厉害的模样，“弟啊，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倩了。” 　　林嘉衍挑着眉看着她。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林倩。” 　　“……” 　　钮钴禄·林倩准备做两套模拟卷小试牛刀，她斜眼睨了睨林嘉衍：“我要做题了，你别打扰我。” 　　“您请。”抬手恭请后，林嘉衍点头哈腰赶紧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无论做什么，他姐开心就好。 　　不到半个小时。 　　林倩就把自己给试出来了，她还不是锋利的牛刀，顶多，就是把生锈的水果刀。 　　可去他妈的重力、弹力、摩擦力吧！ 　　她把不会做的题目拍下来，发给傅从渊。 　　傅从渊很快就把解题步骤发过来，紧随而来的还有长长的几段的语音。 　　照片上的字，字迹隽秀，赏心悦目。 　　林倩多看了两眼，这才插上耳机，点开语音。 　　语音里是他给的解析，就和老师上课差不多的方式，傅从渊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每个字都像是透着电流，他怕林倩听不懂，就说得很慢，还顺便把他觉得她会不明白的知识点再给她讲一遍，指明知识点的出处：在哪册书哪个单元哪一页。 　　“！！！” 　　林倩听完后可太震惊了。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她听得还是云里雾里的，不过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的心思飘远了。 　　没了钮钴禄该有的坚定的信念，她现在成为了钓鱼的小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卧槽，你都毕业好几年了吧，居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楚，牛掰啊！】 　　她发自肺腑地膜拜傅从渊。 　　傅从渊却盯着这句话，险些呕出血。 　　他爸傅景睿周末回了家就在他跟前晃悠，十分钟前，他去找他借书，又被他老人家“奚落”了一番。 　　傅景睿：“啧啧，卑微男孩，在线撩妹。” 　　傅景睿仿佛找到了新乐趣，眉梢一挑，不遗余力地打击他：“不是爸爸说你啊，人小姑娘之所以这么久了还对你无动于衷，无非就是你太老了。” 　　“……” 　　当时傅从渊脑门抽抽地跳，他抿了抿唇，耳尖充血，试图掰回一局：“我之前，都是被撩的。” 　　话落，他爸：“我不信。” 　　傅景睿连连摇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 　　傅从渊笑了下，回：【也没毕业多久。】 　　也就大学刚毕业，正值风华正茂，年轻气盛之时。 　　林倩没看懂他的话外音，她那波夸赞发出去没多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想到了他和傅景睿的关系。 　　傅景睿在苍桦可是风云人物。 　　学习好，相貌佳。 　　就学习好那一块儿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于是，她又感慨：【你可不愧是老帅哥的儿子。】 　　傅从渊一怔，拢了拢眉，问：【老帅哥是谁？】 　　林倩刚好翻到“害羞脸红”的表情包，没留意，顺手点击发了出去，然后，她说：【傅景睿啊！】 　　傅从渊：“……………” 　　傅从渊向来知道，林倩是资深颜控。 　　当初她看上他，就是看中了他的皮囊。 　　刚开始给她补课时，她看见他就像看见了鬼一样，瞪着他观察他许久。 　　过了好几天，他就听见她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爸怎么回事，找这么帅的家教不怕我把他扑倒吗？” 　　那时的他为了“自保”，果断谎称自己有女朋友。 　　结果那天补习结束后，他就收到她爸爸的辞退短信，丢了工作。 　　她还挺有理，满脸写着三观正：“你长得太帅，我怕我对你日久生情，那样，我就对不起你女朋友了。” 　　寒冬吞噬了黑夜，黑夜与凛冽的朔风共眠。 　　傅从渊盯着他爸的名字，咬紧了腮帮子里的肉，好半晌，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很帅？】 　　林倩很实诚，客观评价：【帅的。】 　　学校里大家都说帅，跟她爸有一拼，那就是帅的。 　　傅从渊更不爽了。 　　【哦。】 　　这声“哦”，瞧着态度都稍微冷淡下来了。 　　他要是知道林倩这会儿只当他是热心知心网友，怕是能直接被气死。 　　两分钟后，傅从渊缓过神来了。 　　他“卖父求仁”，告诉林倩：【其实，老帅哥在家时就是个不顾形象的抠脚大汉。】 　　“……”林倩信了。 　　知心网友有知心网友的好处。 　　悄悄话讲多了，就会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 　　她不敢往深了八卦，听说老帅哥狂起来也是跟她爸不相上下的。 　　知道的秘密多了，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倩咂咂嘴，赶紧言归正传。 　　翻着崭新的试卷，钮钴禄·林倩再次上线。 　　……… 　　…… 　　回遂溪的事情童瑶晚上躺在床上时，跟林倩说了。 　　她差点忘了，洗完澡才想起来。 　　顺道着又拿出手机在他们的“家庭”群里吼了声。 　　艾特了林嘉衍。 　　“家庭”群里的成员就他们四个。 　　她、林妄洲、林倩、林嘉衍。 　　林嘉衍在浴室洗漱，没能及时回复，林妄洲跳出来挽尊，他的声音清清朗朗的，隐隐夹着笑意：“他现在不在，我等会儿给你转告。” 　　童瑶轻轻地应了声“好”。 　　林妄洲：“哎，周末过得好快，明天又得回学校了。” 　　一想到回学校他就头疼，坐在讲台桌边上，天天吃粉笔灰，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折寿了。 　　他长吁短叹，呜呼哀哉。 　　窗外，残月落在树梢头，繁星淹没夜幕中。 　　窗帘被林倩拉上，童瑶听着语音弯了弯眼，“很快了，马上就要放寒假了。” 　　像是在安慰他。 　　林妄洲哂笑，还把笑声发了过来。 　　无聊至极，关键童瑶还配合他：“你笑什么？” 　　林妄洲语气轻佻：“没啊，就是觉得你说得对。” 　　童瑶：“……” 　　林倩进了浴室。 　　不到一分钟，“家庭”群里跳出她的头像，她装模作样地掐着嗓子：“其实，后面的话你们可以私聊的。” 　　童瑶：“……” 　　林妄洲：“……” 　　之后，群里就恢复了平静。 　　林妄洲和童瑶也没有私下再去戳对方。 　　明亮的灯光下，童瑶敛了笑意，眉清眸冷，她起身，盘腿坐着，盯着书桌上的小盆栽发了呆。 　　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童瑶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自己“棒打鸳鸯”，惹得她的母亲大人生气了，她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三两步地飞奔到床上。 　　伸出手在童瑶眼前晃了晃，“瑶瑶，你怎么了？” 　　童瑶摇头，“没怎么。” 　　“你骗人。”林倩笃定极了地叉腰：“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有心事，你是瞒不过我钮钴禄氏的。” 　　“……”啥玩意儿？ 　　“知母莫若女，快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林倩见童瑶还是不说话，当即动了手，以势不可挡之势蹿上前，伸出手，挠童瑶胳肢窝腰窝。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童瑶怕痒，被她的进攻弄得毫无反击之力，就躺到床上，揪着被子，来回左右地躲，躲又躲不开，都快笑出眼泪了，只好举白旗投降：“我说，我说，你别弄我了。” 　　“嘿嘿嘿。”胜者为王。 　　童瑶扯扯嘴角。 　　其实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儿，但这事儿早一步晚一步都是避免不了的。 　　只是麻烦与不麻烦的区别。 　　她的学籍在南方，在她的家乡。 　　高考铁定要回那边去。 　　比较方便且不麻烦的是下学期就在遂溪读了，到时候也不用来回奔波，而且她也可以照顾到爷爷奶奶。 　　只是，她又舍不得这边。 　　舍不得这边的人，这边的一切。 　　光想想，就觉得一个学期太漫长了。 　　“嗐。”林倩拍大腿，“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麻烦就麻烦点哦，而且外太公外太婆不是让你高考前再回去的吗？” 　　“你现在就不要操这个心。” 　　林倩眨眨眼，扶童瑶起来，跪坐到她跟前，“而且，你舍得聪明可爱的我吗？” 　　童瑶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脸：“脸皮真厚。” 　　“遗传我爸的。” 　　“……” 　　这事儿提了一下就没再说了。 　　童瑶必须得承认，她被林倩给说动了，但是理智要告诉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最怕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等到了她考上大学，能待在他们二老身边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当初来北京，也是怕被那老师报复。 　　现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她叹气。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还有一个寒假，等真有了决定，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到时候，也肯定是要跟林妄洲说的。 　　“瑶瑶。” 　　“嗯。” 　　“没事儿，就喊你一声。” 　　“……” 　　夜深了，城市的灯红酒绿似乎才刚刚开始。 　　林倩也躺了下来，她关了大灯，开了小灯。 　　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卧室，隔绝了冬夜的寒凉。 　　她缩进被窝里，挪啊挪，挪啊挪，一点一点地靠近童瑶，到了冬天，她更喜欢抱着她妈睡了，她妈身上特别温暖，抱着特别舒服。 　　她以前也没有这么怕冷啊，最近真是奇了怪了。 　　林倩像只小虫子似的拱啊拱，拱啊拱。 　　童瑶逗她，故意往旁边滚。 　　逗够了，才给她抱。 　　林倩得偿所愿，勾起嘴角，勒紧童瑶的腰。 　　童瑶被她勒地差点翻白眼。 　　满室温情，皎洁的月光落在窗帘上，透不进来，也汲取不到室内的暖意。 　　静默片刻。 　　童瑶皱皱眉，认真感受了下，突然开口：“总觉得抱着你没以前舒服了。” 　　听到这话，林倩立即喜笑颜开，眼眸藏起星星：“那肯定是因为我瘦了，瘦了你抱着我就会觉得硌得慌。” 　　顿了顿，又道：“你倒是软乎乎的。” 　　“……” 　　童瑶瞪她，反过来挠她痒痒。 　　林倩压根不怕，大喇喇地躺平任她挠。 　　敌我悬殊，很快的，童瑶就没了兴致。 　　闹也闹了，夜话也谈了，林倩今儿个摄入到脑袋里的知识点过多，现在是又累又困，没多久，就懒洋洋地打起了哈欠，眯着眼，浑身写着困倦。 　　童瑶见状，也没再吵她了。 　　她闭目养神，等到听见耳边传来了平静又绵长的呼吸声，童瑶侧眸，盯了会儿林倩恬静的睡颜。 　　她很想说，那种不舒服不是硌得慌的不舒服。 　　她形容不出来。 　　不真实感，要怎么形容？ 　　童瑶唇角绷直，侧过身挨着林倩，莫名的，她心里有点慌。 第80章 　　到了后半夜, 外面窸窸窣窣的，夹着风，又落了雪。 　　玉絮堕纷纷, 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下了好几个小时，等天亮了，积雪堆在窗台, 铺在柏油路上，压在房顶上、青枝上，银装素裹, 仿佛洗净了城市中的肮脏。 　　旭日缓缓从东方爬起，耀眼的光线刺破云层，从天际外洒落下来, 借着晶莹剔透的雪花, 悄悄反了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偷溜进卧室。 　　光束温和地越过床铺，打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上。 　　闹钟还没有响。 　　童瑶生物钟到了，就先醒了。 　　她晚上没睡好, 做了噩梦，醒了也还是头昏脑涨的, 睁着惺忪的眼, 木讷地盯着天花板, 神游天外。 　　梦里啥都有, 就是没有林倩和林嘉衍。 　　屋内的暖气烘地她满身热汗, 她缓了缓，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另半张床。 　　见林倩还安安静静地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林倩的睡姿不是特别好，她踢了被子，掀起睡衣，露出半个小肚子，一条腿还横在童瑶的腿上。 　　童瑶往旁边挪了挪，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顺道着给林倩掩上被子，从脖子以下到脚丫子包裹地严严实实。 　　“欸。”她幽幽地叹气。 　　因为这个梦的关系，童瑶这一整天都是郁郁寡欢的。 　　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林倩拉着林嘉衍出去，非要让林嘉衍在院子里陪她堆个雪人，林嘉衍嘴上嫌麻烦幼稚，身体却实诚地很，林倩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小弟当地很快乐。 　　林妄洲拉着童瑶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做场外指导。 　　“太丑了，脑袋都没有捏圆。”他哧哧地笑，挑着唇，不遗余力地“抨击”林倩。 　　林倩倏地抬头，气呼呼地朝林妄洲龇牙咧嘴。 　　咧完嘴，转过身，留了个冷漠的背影给她爸她妈，好似在宣告，她很严肃的，她是真生气了。 　　钮钴禄的梗她还没玩厌。 　　复仇者暗戳戳地搓了个拳头大的雪球，然后，愤然起身，转过来，挥舞着她软绵绵的手臂，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嘿，接招。” 　　雪球咻地一下在空中抛出一条线。 　　林倩是瞄准了刚刚林妄洲所站的位置扔的，没想到，就在她团雪球的功夫，林妄洲和童瑶换了位置。 　　童瑶心不在焉，还在发愣。 　　等球都快到眼前了，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两步，楼下还有“罪魁祸首”林倩的惊呼，“妈妈，小心。” 　　童瑶：“……” 　　喊完，又意识到童瑶会不好意思，赶紧亡羊补牢：“妈耶，小心啊。” 　　话音刚落，童瑶就被林妄洲扯到了旁边。 　　雪球落在瓷砖上，“啪叽”一声，碎成了渣。 　　童瑶瞪向楼下的林倩，林倩扭扭腰，满脸无辜。 　　林妄洲哼笑，他放开童瑶，转身回屋，不多时，又慢悠悠地走出来，手里还拿了装满水的玻璃茶壶。 　　壶口向下，以示威严。 　　林倩并不怕他。 　　院子那么大，她还不能躲？ 　　于是，她仰着头继续猖狂。 　　并摘了雪人的耳朵，搓成球，准备二次攻击。 　　“小老弟，帮我。” 　　林嘉衍觉得有趣，迅速跟林倩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我觉得OK，趁他们年轻力壮，可以和他们闹一闹，等他们老了，我们也不好意思闹。” 　　林倩点头附和：“就是，而且我们小的时候吧，也打不过他们，现在势均力敌，他们也不能倚老卖老，刚刚好。” 　　林妄洲眼皮子半搭着，冷冷地瞥向楼下的林倩和林嘉衍，他俩互相搭腔，搭到现在，士气高涨。 　　“嗤。”他眸黑如墨，半晌，缓缓地收回茶壶，慢条斯理地又走回了屋内。 　　林倩哈哈大笑：“爸，你这是不战而败吧。” 　　童瑶看看林倩，又望向屋内，摇头感慨：幼稚鬼。 　　不过，经过这样一闹，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了，她伸出手，隔空拍了林倩和林嘉衍一下。 　　玩游戏时林倩满脑子写着聪明，还知道要兵不厌诈，她笑眯眯，打了离间她爸她妈的主意：“瑶瑶，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童瑶没说话，她就听见屋内乒乒乓乓地响。 　　不多时，也不知道林妄洲是从哪里翻出来了长水管，他将其连接到浴室内盥洗台上的水龙头上，又不慌不忙地解开其打结的地方，放“长线”，举着水管的头，悠哉悠哉地走出来，水管头对准林倩：“哦，爸爸乐意奉陪。” 　　林倩：“……” 　　林嘉衍：“……” 　　他俩惊恐的小表情瞬间落入了林妄洲沉静的眸子里，林妄洲勾勾唇，似笑非笑。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他挑眉，微微侧头，瞥了童瑶一眼：“熊孩子不听话了就该打一打，童瑶，你去把水龙头打开。” 　　“……” 　　“怎么着，我们也不能让这俩小兔崽子骑到头上。” 　　“……” 　　林妄洲故意延长语调，像是在做最后的宣战。 　　“别愣着了，去呀。” 　　顿了顿，又笑吟吟地说：“你俩待会儿的活动区域仅限院子啊。” 　　童瑶走地比蜗牛还慢，故意拖延时间。 　　林倩眨眨眼，再眨眨眼，气势直接弱了一半。 　　她看了眼她的小老弟，小老弟很识时务地对她耸肩。 　　瞬间，林倩就明白了。 　　装备不够“敌方”精良，他们以卵击石，此战必败。 　　她看了眼身上的新衣服，抿了抿唇，举白旗投降：“爸爸，爸爸，爸爸我错了。” 　　“不玩了，我们不玩了。” 　　该怂还得怂：“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林妄洲回过头瞥了童瑶一眼，再转过来却还是不依不饶，他挑高了眉，装模作样：“噢？” 　　这声“噢”听得林倩是虎躯一震。 　　求生欲让她不管不顾，放声歌唱：“爸爸，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好爸爸，好爸爸。” 　　林妄洲：“……” 　　林嘉衍捂住了脸，笑地浑身战栗。 　　童瑶也实在是没忍住，又跑回来垂眸看着林倩，弯了弯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行了。”林妄洲眉眼含笑：“爸爸知道了。” 　　林倩：“……” 　　她好气哦！ 　　气到不想堆雪人了，叉着腰回了客厅。 　　TO：知心傅老哥 　　【今天我和我老弟突发奇想，试图反抗我爸妈，但是失败了，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惨绝人寰.JPG】 　　知心傅老哥没回，大概在忙。 　　……… 　　…… 　　童瑶征得了林倩和林嘉衍的同意，下午就替他们一块儿订好了半个月后回遂溪机票和高铁票。 　　下午，厚厚的积雪被环卫工人铲平，明媚的阳光也悄悄将树枝屋顶的雪褥融化。 　　林妄洲和童瑶要去买参考资料，就提前回了学校。 　　他们没让司机送。 　　自个儿坐了地铁公交就过来了。 　　书店内，林妄洲依旧对这些参考书毫无头绪，他只知道，童瑶给他选了，他做就行了，他自己选，未必能选到适合自己的。 　　这次的参考书还有试卷是留给他寒假的时候做的。 　　林妄洲百无聊赖地翻着《海贼王》的漫画，不多时，走到童瑶跟前，“试卷做完，你们是不是就回来了？” 　　童瑶看他一眼，模棱两可：“应该吧。” 　　“啧，这答案我不喜欢。”他拧了拧眉，视线从漫画书里抽出来：“什么叫应该吧？” 　　“……”童瑶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林妄洲戏谑一笑：“我总觉得，我被抛弃了。” 　　“……”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哦，我记起来了。”他猛拍脑门：“叫独守空房。” 　　“……” 　　童瑶默了默，当机立断的，又给他加了两套语文冲刺卷，路过字典区时，还顺手拿了本成语词典。 　　她晃了晃手里的成语词典：“这个，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 　　林妄洲：“……” 　　“林倩和林嘉衍应该会提前回来的，我不一定。”童瑶垂下眼：“我得多陪陪我爷爷奶奶。” 　　林妄洲颔首：“理解理解。” 　　顿了顿，又说：“到时候我买点东西，你帮我转交给你爷爷奶奶。” 　　“啊？” 　　“啊什么啊，这不是很应该吗？” 　　童瑶抿了抿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她盯着林妄洲看，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她低下头，又去翻找其他的试卷资料。 　　林妄洲神情古怪地看了她几眼，又屁颠颠地跟上来，撞她手臂：“诶，你今天很奇怪啊？” 　　从上午打雪仗开始他就发现了，她心不在焉愁眉不展的，他睨着她，问：“不开心？” 　　童瑶莞尔。 　　心情确实是有点糟糕。 　　因为那个梦，让她突然意识到，林倩和林嘉衍跟他们不是在一个世界的，或者说，不是在同个空间的。 　　他们能够突然出现，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这不是凭空猜测，这就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童瑶点点头，又去挑了几支好看的笔。 　　卖文具那块人比较少，她拉着林妄洲走过去，站到了其他人的视觉盲区及监控拍不到的角落。 　　童瑶扯扯林妄洲的衣袖，林妄洲垂眸，盯着她葱白的指尖多看了两秒，恍然大悟，俯下身，凑近她：“你说。” 　　“咳。”她清了清嗓子，怕隔墙有耳，踮起脚尖多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林妄洲，你有没有想过……” 　　“嗯？” 　　童瑶咬咬唇瓣，“嗨呀”一声跺跺脚，“你有没有想过林倩和林嘉衍有一天很可能会消失的？” 　　“就是回到未来。” 　　林妄洲怔住，皱眉，眸子微闪。 　　童瑶没注意到林妄洲的表情变化，她陷进了她自己所纠结的死胡同里，这条死胡同比她下学期到底还要不要来北京借读还令她烦恼。 　　她唉声叹气：“我就是想到这个，所以很不开心。” 　　童瑶皱着小脸：“我可太喜欢林倩他们了。” 　　沉默蔓延开，气氛莫名变得沉重。 　　童瑶仰着脸盯着林妄洲看，林妄洲也垂着头把童瑶的神色映在了眼眸里。 　　好半晌，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童瑶的后背，故作镇定地安抚她：“嗐，这都没影儿的事儿你瞎担心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潜在的也终归还是让人提心吊胆的，童瑶撇撇嘴，须臾，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喔，那你手抖什么？” 　　“……”林妄洲立即放下了拍她背的手，瞪她。 　　这一眼，似乎是在埋怨她多嘴。 　　童瑶绷直唇线，不敢放松，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后半句的“你这安慰的话压根没起到安慰作用”给憋回肚子。 　　算了，他心里肯定也难受，她就不再去捅一刀了。 　　哪知，林妄洲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的，又或者是他突然也意识到了那些话确实起不到任何稳定军心的效果。 　　林妄洲眯起眼，伸手掐掐童瑶的脸颊，“啧，也不要那么悲观，我们可以往好的地方想。” 　　童瑶：“？” 　　“比如呢？”她问。 　　“比如？”林妄洲低下眼睛。 　　视线落在童瑶长长的眼睫上，她的眼睫微颤，他喉结滚动，负在背后的手不知不觉地冒了汗。 　　无声对视了片刻，林妄洲这才回过神，他试图组织组织语言，奈何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生硬地别开了脸，连带着耳尖充了血，“比如啊……” 　　他感慨着重复着那声“比如”，咬碎银牙，几秒后，在童瑶殷切的目光下，破罐子破摔，闭了闭眼，羞耻极了地说道：“嗯，没关系，反正以后也还会生。” 　　然后，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磕着牙齿，结结巴巴地反问：“对，对吧？” 　　童瑶：“…………” 　　这话她没法接! 第81章 　　黄昏时分, 路旁、矮树丛里的积雪融化成了冰水，夕阳拨开云层，跌落凡间, 金黄色的光线从玻璃窗外偷偷溜进书店, 紧接着，又悄悄钻进书架上的夹层，像个无耻的偷听者不声不响地依附在这个没有其他人闯入的角落里。 　　角落里光影绰绰, 鸦雀无声。 　　林妄洲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旁，神色懊恼。 　　须臾，又“打肿脸充胖子”, 强装镇定。 　　眉眼轻佻, 散漫不羁, “你说话啊！” 　　童瑶不想说话，或者说根本没法接话, 她就瞪他, 气鼓鼓地瞪他, 双眸灵动, 顾盼生辉。 　　被瞪久了, 林妄洲有点不自在, 渐渐的，就红了脸。 　　说实话, 这比刚刚说话结巴还丢脸。 　　林妄洲装腔作势, 又反瞪回去：“看什么看。” 　　闻言, 童瑶匆忙低头，盯着地板。 　　飘零的碎发，掩盖着通红的双耳。 　　气氛有些古怪，空气中像是着了火。 　　见她不看自己了，林妄洲又不满了，他俯下身，弯着腰，视线和童瑶齐平，“地上有黄金吗？” 　　“没有。”童瑶迅速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哦。”他的语调抑扬顿挫，“那你干嘛不看我？” 　　“……？？？” 　　他那点羞涩来得快去得也快，脸皮降了温，它就又厚了，“我怎么着，也比这破地板好看吧？” 　　“……” 　　半晌，童瑶听不下去，慌忙间踩他一脚：“神经病。” 　　随后，头也不回地抱着采购好的书、试卷、资料、文具去了收银台。 　　林妄洲：“……” 　　回到学校，趁着林倩还没来，林妄洲占了她的座位。 　　童瑶还在跟他闹别扭，这闹别扭的导火线他还没有找到，但闹别扭的具体表现他摸清了。 　　不外乎是不爱搭理人，就算被迫搭理了，那也只是非常冷漠的“哦”和“嗯”二字而已。 　　林妄洲叹气，垂着眼，看着眼前的数学题。恍然间，他突然发现，找导火线可比算数学题难多了。 　　他渐渐没了耐心去看错综复杂的题目，等赵朗和季淮南到了教室，他就拉开椅子离开座位，一手抓一个地把他们俩拖到了走廊外。 　　天色渐暗，天边泛起了淡紫霞光。 　　林妄洲的手随意搭在栏杆上，接过赵朗递过来的烟，沉默良久，又递了回去：“问你们一件事儿？” 　　他把季淮南和赵朗当成了外援，对着他们俩，把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地方像倒苦水般全都倒了出来。 　　“你们说我是哪里惹到她了呢？” 　　季淮南一脸茫然，随即，他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林妄洲，他把故事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我不要你看我但你真不看我了我又生气所以你必须看我”的一场作剧。 　　作的是林妄洲。 　　但林妄洲已经主动示好了，童瑶还扭捏着不理人，那作的就是童瑶了。 　　分析完，季淮南敛了表情。 　　“鬼知道你哪里惹到她了。” 　　林妄洲挑眉，把他的这句话自动理解为：“所以没有原因，就是她自己钻牛角尖，也不是我惹她生气的。” 　　他自我催眠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倏地，啐了下，“屁，肯定是因为我，她就不搭理我。” 　　“不搭理你怎么了？”华生发现了盲点，“洲哥，你这样很不对劲哟。” 　　赵朗勾着唇笑得贱兮兮的，片刻后，他灵光一闪，吐出一口烟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们哥俩说的？” 　　林妄洲凉飕飕地瞥他一眼。 　　赵朗抖了烟灰，更觉得自己猜对了，“既然叫我和淮南给你分析，那你好歹得拿出点诚意，你这样挑了一段无关紧要的故事，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啊。” 　　季淮南听到这话，立马附和了赵朗，煽风点火。 　　北风呼啸，像把把利刃，刮地他们脸疼。 　　林妄洲把记忆往前推，仔细回想了下，然后，老脸一红，他有些难以启齿。 　　偏偏赵朗还在一旁不看脸色地瞎催。 　　林妄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狠狠地踢他一脚。 　　赵朗吃痛，却也认定了林妄洲有猫腻。他眼眸明亮，几秒后，拉着季淮南一块儿，定定到望着林妄洲。 　　那眼神，恶心吧啦的。 　　林妄洲躲不过去，沉下嗓子，他不擅长撒谎，只能稍微改变表述的方式：“我和她，商量了下孩子的事情。” 　　他刚说完，就瞥见季淮南和赵朗都是一脸被雷炸了的表情。 　　很难看，非常难看！ 　　赵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孩子？” 　　话已经说开了，就没有继续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林妄洲眉梢一挑，勾着唇角，噙着笑，半真半假道：“我和童瑶的孩子啊。” 　　季淮南找回神，蹙眉：“开玩笑？” 　　林妄洲耸肩，还是半真半假的口吻：“当然不是。” 　　“……”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寂静了约莫有十几秒，忽然，赵朗“呀”地一声尖叫，他灭了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林妄洲，痛心疾首道：“我靠，你这是在耍流氓啊！” 　　“嗯？”林妄洲不懂他的意思。 　　赵朗左看看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旮沓，立即吞下熊心豹子胆，伸手就给了林妄洲后脑勺一巴掌：“嗯什么嗯？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还不叫耍流氓？” 　　林妄洲面无表情。 　　“我问你。”赵朗撞撞他的胳膊，压着声音，神神秘秘地问：“童瑶是你女朋友吗？” 　　林妄洲“啊”地一声，沉默了。 　　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似乎是被赵朗敲了下脑袋，突然间醍醐灌顶了。 　　他眯了眯眼，如墨的黑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那我换个问法，你和她现在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他扯扯嘴角，垂下眼：“嗯。” 　　季淮南：“…………”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回校了，天太冷，他们都选择躲在教室里取暖，懒得到走廊乱晃。 　　赵朗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个不要脸的。” 　　林妄洲冷眼睨他，他立刻闭了嘴。 　　不到十秒，他又开始替童瑶说话：“你这样，人家不理你也正常，这要换做是我，我能踢你踢到断子绝孙。” 　　林妄洲冷哼：断不了也绝不了。 　　“不是我说你，没吃过猪肉你总见过猪跑吧。”在为兄弟排忧解难方面，赵朗很称职，“你有见过谁追女生，上来就聊以后两人孩子的事情的吗？” 　　“你是不是还想聊聊看以后孩子读哪个幼儿园啊？” 　　林妄洲：“……” 　　季淮南见他表情不虞，替他说话：“但这不也说明咱们洲哥对童瑶是认真的吗？” 　　“认真什么啊？”赵朗翻白眼：“我想和你谈场恋爱，要和你生孩子的那种？” 　　“洲哥你要不是借着你这帅气脸蛋的光，那你对童瑶说的那些话还真可以给你封个‘猥琐男’的称号。” 　　林妄洲：“……” 　　赵朗心累地叹气：“洲哥，你啊，就是想太多。” 　　都还是普通同学关系，想什么生儿育女呢！！！ 　　“你要一层层地过渡啊，当务之急，先追先脱单啊，你要实在不会，就回家看偶像剧韩剧。” 　　“哦。” 　　晚自修的预备铃打响，打断了“情圣”赵朗的说教。 　　林妄洲眯着眼，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转身朝教室走去。 　　赵朗盯着他的背影，着急：“喂，听懂我说的没？” 　　林妄洲脚步一顿，几秒后，抬起胳膊，朝后挥了挥。 　　懂了。 　　受益匪浅。 　　他得好好想想，消化消化。 　　……… 　　…… 　　今天晚上，老胡去开例会开地有点久。 第二节 晚自修快下课了，他才带着他的记事本回到教室，教室里还算安静，对此，他相当满意。 　　他需要把例会上的内容传达给班里的同学。 　　寒夜肃萧，玻璃窗上结了冰。 　　同学们的表情很麻木，老胡还没有开口，他们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了。 　　无非就是快期末了要自觉之类的那几句话，从期中讲到期末，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很多人都撇撇嘴，兴致缺缺。 　　哪知，这次他们猜错了。 　　国际班的学生的成绩没有实验班那么理想，绝大多数情况，出现的是断层的现象。 　　他们以后要么被家长送去国外镀金，要么就在国内读个专科或者三本二本。 　　学校想提高他们的升学率，就提出了培养艺考生的计划，计划其实在高二下学期时就提过了，而这个学期，班里也已经有几个学生外出学美术，他们文化课落了不少。 　　老胡会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再说一遍，不仅是因为这是学校要求的，更是因为这学期他们班来了三位转校生。 　　而转校生林倩曾在文艺汇演上大放异彩。 　　林倩文化课成绩一般，舞蹈功底却很好。 　　这是她的机会，老胡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视线是集中在林倩身上的：“寒假的时候我们学校会请来中央歌剧院的舞蹈演员，还有国家美术学院的美术老师，你们要是真有考舞蹈或者美术专业的意向，可以跟我报名领申请表，寒假继续来学校向这些专业老师学习。” 　　林倩腰杆挺直，眼睛放光，和平时在课堂上无精打采的状况截然相反，她对艺考生辅导的计划很感兴趣。 　　她对上老胡的殷殷期盼，和他仿佛是相见恨晚。 　　不多时，林倩回归冷静，压下了体内沸腾的热血，她想到昨天答应她妈童瑶要陪她回遂溪的事儿了。 　　甚至，连机票、高铁票都买好了。 　　林倩瞬间垮了脸，有些沮丧。 　　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一看就能看出来。 　　童瑶从班主任说这事儿起，注意力就从模拟卷里移开了，她托着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倩。 　　自然，也看到了林倩的生动的表情变化。 　　童瑶忍俊不禁，眼睛的弧度更弯。 　　如玉的月光落在结霜的玻璃窗上，窗外，零星的路灯点缀着黑夜。 　　童瑶收回目光，拿起笔戳了戳林倩的手臂，林倩扭头看她，面露不解，她回之一笑，善解人意：“你要是想参加你就去吧。” 　　“啊？”这句话打地林倩措手不及，她有点懵，于是，她讷讷地问：“你说什么？” 　　童瑶眨眨眼，答非所问：“中央歌剧院的舞蹈演员应该很厉害，你跟他学校，肯定能学到不少。” 　　林倩愣愣地看着童瑶。 　　好半晌，她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像湖水般澄澈的眼底隐隐跳跃着惊喜，她想的确实和她妈童瑶说的一样，林倩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含羞带怯，故作矜持：“可是，去遂溪的票都买了。” 　　“多简单的事儿，退了就是。”童瑶不甚在意。 　　顿了顿，又道：“你以后要是选择艺考，这次的经历对你肯定有帮助。” 　　“去遂溪的话，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去。” 　　老胡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别的事。 　　林倩抬眸瞄了两眼，又看了回来，她吸了吸鼻子，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妈妈的温暖，她憋了憋，没憋住，蹭一下撞进童瑶的怀里，抱紧童瑶的腰。 　　童瑶在教室里没围围巾，她就把脸埋进她的脖子上，不管不顾，蹭啊蹭，蹭啊蹭。 　　“那我不陪你回去过年了？” 　　“行啊。”童瑶眉眼弯弯，笑得温柔。 　　林倩一听，就把童瑶箍地更紧。 　　险些把童瑶的细腰给掐断了，童瑶喘不上气儿来，只能使劲儿掰她的手，一边掰一边道：“有这么感动吗？” 　　这当然不是感动不感动的事情。 　　她就是，趁机“吃豆腐”！ 　　见童瑶不解，林倩玩心四起，好不容易能把她妈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个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于是，她四十五度角仰望白炽灯，不眨眼，等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小声抽泣：“你不懂。” 　　“？” 　　林倩偷偷斜眼瞄了下童瑶，见她呆住，弯了弯唇，笑意转瞬即逝，她抓住童瑶的双手，双眸含情：“你好温柔啊瑶瑶，答应我，一直这么温柔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赞扬勾起了童瑶的好奇心，她皱了皱眉，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我以后就不温柔吗？” 　　“嗯。” 　　“……” 　　从把童瑶玩弄于鼓掌中到趁机报复，林倩绝不手软，下课铃打响，给予了林倩更加广阔的表演空间。 　　“你以后啊……” 　　她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后门，脚还故意踩在凳子的边角，装模作样地抖着腿：“林倩，你给我站住你听到没有，你有本事别跑，我就不信了我这四十米的大刀还能砍不到你这小兔崽子。” 　　“你还跑是吧？反了天了你居然又旷课！！” 　　“……………” 　　她还没表演完，童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一命呜呼地背过气去。 　　满脑子里，就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环绕，还自带惊叹号的那种—— 　　暴！躁！的！更！年！期！妇！女！ 第82章 　　关于自己的未来, 童瑶做过设想。 　　小学时，在作文里用崇拜的语句写，长大后要跟爸爸妈妈一样, 做个帅气有担当的军人。 　　后来, 军人梦被爷爷奶奶扼杀在摇篮里。 　　加之她又没有那么强健的身体素质, 这个念头慢慢的就不了了之了。 　　再长大些，她就开始憧憬，以后的自己会是出入于高楼大厦中干练的小白领，亦或是能力出众英姿飒爽让底下员工万分敬佩的女强人…… 　　童瑶掰着手指仔细算了算，像这些对未来充满美好期待的设想, 她做了不下万种。 　　而此时此刻, 美梦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在绕不开的柴米油盐姜醋茶的情况下，她以后的形象已经彻底沦为了蓬头垢面一点就燃拎着菜刀气势汹汹地追着自己家调皮捣蛋的孩子满小区乱跑的“泼妇”了。 　　“……” 　　童瑶绝望地捂住了脸，低鸣哀嚎。 　　林倩的表演欲极强, 她表演到后半段, 就越夸张, 夸张之下又倏地吸引到周围其他同学探究的目光。 　　半路看戏，谁也不知道她这是在模仿童瑶。 　　表演渐入佳境, 绘声绘色, 很快的, 林倩就从围观的同学们的眼底看到了唏嘘感慨：嘛的太真实了, 举报了。 　　发掘出了表演天赋, 她洋洋得意。 　　得意不过三秒, 不经意间，她垂眸，对上了林嘉衍“你好狂啊”的视线，瞬间，林倩就回神了。 　　脊背一凉，两眼一黑，她的自由过了火。 　　偃旗息鼓，乖乖坐好。 　　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咻咻咻地往童瑶身上瞟。 　　童瑶脸色苍白，像是被吓坏了。 　　林倩多看了几眼，萌生愧疚，试图亡羊补牢：“瑶瑶啊，这其实很正常，很多人的妈妈都是这样的。” 　　“……” 　　她眼珠子乱瞟，压低声音：“其实，也就是在我班主任给你打电话告状时你才会暴躁，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俩相处地还是很和谐的。” 　　“……” 　　“嗯，母慈子孝。” 　　“……” 　　说多错多，这牢越补越烂，童瑶的神色未见好转。 　　好半晌，她叹了口气，抱头：“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让我静一静。” 　　祸从口出，林倩后悔不已。 　　她没有再张牙舞爪，就托着腮，目视前方，发着呆。 　　前方的林嘉衍不客气地幸灾乐祸。 　　她恼羞成怒，卷起课桌上的数学书，砸了他一下。 　　过了一会儿，林倩从座位上离开，直奔讲台，去找林妄洲，她没辙了，她愿意妥协，让出她宝贵的座位，把哄妈妈的任务转交给她爸爸。 　　啊，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倩堵在过道里，听到上课铃一响，酝酿好的情绪、组织好的语言瞬间分崩离析，她虎躯一震，闭了闭眼，索性简单干脆，拍拍林妄洲的肩：“爸爸，换座位吗？” 　　林妄洲求之不得。 　　他问赵朗要怎么追童瑶，赵朗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童瑶对他肯定也是有点意思的。 　　“双向箭头，容易得很。”赵朗说。 　　林妄洲信了，他挑挑眉，心情舒畅。 　　赵朗：“反正只要你不上来就谈生儿育女的事儿，成功追到童瑶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 　　“再有就是多在她跟前刷存在感。” 　　“……”都是废话。 　　现在刷存在感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林妄洲哪有拒绝的道理，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行啊。” 　　拿上试卷和复习资料，起身的刹那斜了林倩一眼，赞扬道：“呵，懂事了。” 　　林倩抖成筛子，不敢搭话。 　　她想说：懂事个屁！ 　　她惴惴不安地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扭头，凝望着她爸春风得意的背影。 　　春风得意的林妄洲在童瑶身旁坐下，拖动凳子，闹出特别大的动静。 　　四周不少同学看过来。 　　见到是他，又赶紧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离他最近的童瑶却是动也不动，就垂着头耷拉着眼，把自己遮挡地严严实实的。 　　林妄洲以为她这是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置气，他想到赵朗教他的，明白这个时候作为男生，该有的气量应该体现出来了，他抿抿唇，凑上去，主动求和。 　　拽拽她的帽子，她还是不动，他也不勉强，就学着她的样子把脑门磕在桌面上。 　　两颗脑袋挨地特别近。 　　林妄洲垂眸，这才发现童瑶是在玩手机。 　　他一惊，眉头微皱。 　　多个心眼抬头环顾了下周围，见班主任从后门推门而入，眼疾手快，迅速抢过童瑶手里的手机揣进兜里。 　　老胡走过来，皱着眉，上下瞄他，眼神带刺：“你坐这儿干什么？” 　　林妄洲一本正经：“有不会的题目，问童瑶。” 　　童瑶这才回过神，仰起脸来，有点茫然地看看老胡，又看看林妄洲。 　　林妄洲冲她勾了勾嘴角，又趁着老胡再次责问前，冠冕堂皇地堵他的嘴：“不是你教的科目，你不会。” 　　“……” 　　老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冷哼一声，走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纵即逝，林妄洲轻哂，视线再转回来，就见童瑶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复杂。 　　“？” 　　林妄洲不明所以，却也坦然自若地任她打量，须臾，他把手机递还给她。 　　童瑶接过手机，冷哼：“渣渣。” 　　“？？？” 　　寒风击打着窗户砰砰作响的同时，也见缝就钻，钻进窗户与墙面镶嵌中的缝隙，跑进教室，伺机作恶，灌入林妄洲的后颈，听着不像是在“怪罪”下午时他的口不遮拦，林妄洲满头雾水，不给童瑶缩回去的机会，咻地抓住童瑶的手腕，拧眉：“什么渣渣？” 　　童瑶挣脱不开，就拿眼剜他，恶狠狠地剜他。 　　林妄洲失笑，气定神闲，还是不放手。 　　半晌，童瑶咬牙切齿：“你松开，松开我再告诉你。” 　　“哦。”他乖乖松了手。 　　童瑶解锁手机，把它塞到林妄洲手里。 　　林妄洲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耷拉下眼。 　　百度贴吧的页面。 　　问：『女人为什么会提前进入更年期？』 　　答：『婚姻不幸福，老公靠不住。』 　　再答：『生活琐事让你焦头烂额，渣男出轨无力挽回让你直接更年期。』 　　再再答：『女人会暴躁，肯定和遇上狗男人有关。』 　　林妄洲：“……………” 　　林妄洲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童瑶的思维，他认真仔细地看完这些，到头来，还是没搞明白童瑶要表达什么。 　　他眉头紧锁，不解地盯着童瑶瞧。 　　童瑶了悟，见老胡没注意到这边，她稍稍压低头，贴到林妄洲耳边，把林倩形容出来的未来的她再添油加醋地向林妄洲复述一遍。 　　听完后，林妄洲的表情很是精彩，他的脸色先是由白转黑，再又由黑转成了青。 　　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童瑶这会儿身上冒着煞气了。 　　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林倩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和他换座位了，合着就是她捣的乱，现在把他叫过来收拾烂摊子。 　　他“啧”了声，眸光渐冷。 　　童瑶察言观色，心里琢磨着要不趁机恐吓恐吓他，好让林妄洲他也有个心理准备，于是，她掐了掐嗓子，开始危言耸听：“我以后可是二话不说就拿菜刀的母夜叉！” 　　林妄洲不为所动，凉飕飕地瞥她。 　　他总觉得她说这句话时，还有隐藏着的一层意思。 　　譬如：爱我，你怕了吗？ 　　于是，林妄洲又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颠倒众生，他直视着童瑶，不见半点退缩：“哦。” 　　这和她想象中的反应大相径庭。 　　童瑶：“……” 　　童瑶不甘，又龇牙，还亮出她平整的爪子：“超凶。” 　　见状，林妄洲笑得更欢。 　　童瑶：“……” 　　童瑶泄了气，不多时，就听见林妄洲懒洋洋地道：“林倩的话半真半假，你听听就算了。” 　　“她刚出现的时候，还装乖孩子，骗她爷爷奶奶是三好学生，结果成绩出来，她就现了原形。” 　　“所以她的话不能信。” 　　“……” 　　林妄洲眨巴眨巴眼，没多久，又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不过林倩确实比较难管。” 　　童瑶下意识地替林倩说话：“也没吧，她挺好的。” 　　眉眼舒展，薄唇轻抿，林妄洲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嗯。” 　　话题中止，看书做题。 　　不到五分钟，老胡不知道又说起了什么事儿，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林妄洲扭过头来，眉梢轻挑，半眯起双眼：“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菜刀我来拿，我保证，她连楼都跑不出去，就能直接被我抓回来。” 　　童瑶微怔。 　　掌声稀稀落落，逐渐逼停。 　　她忽然觉得，林倩好惨。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得护着她。 　　……… 　　…… 　　话题延伸到林倩身上，渣男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就揭过去了，童瑶红了脸，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以啊，不必庸人自扰。 　　讲台桌前，林倩问老胡要了寒假艺术生项目补课的申请表。 　　一笔一划，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倩去不了遂溪，就委托童瑶把她的机票给退了。 　　晚自修结束后，林晔东开车过来载他们回家。 　　轿车疾驰在黑夜中，成了城市中的一道风景。 　　林倩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好不容易，她妈好像被她爸哄好了，她爸不知怎么的，又情绪不好了。 　　她将脑袋靠在童瑶肩上，眼眸盯着车窗，躲避着林妄洲的目光。 　　不看不看，王八念经。 　　等到了家，上了楼。 　　走在前面的林嘉衍突然回过头：“林倩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童瑶视线从购票页面上移开，愣了愣：“啊？” 　　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林嘉衍说不去，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她扁起嘴：“你不想去吗？” 　　林妄洲就瞪了林嘉衍一眼。 　　林嘉衍暗自叫苦，想也不想地否认，“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怒目圆睁。 　　林嘉衍默了默，倚靠在一旁，双臂环胸，眉梢一挑，轻哂：“我要用什么身份去你家过年呢？” 　　先前林倩也要去，就还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多少。 　　但说到底，带他俩去遂溪过年的这个决定，还是太仓促了。 　　话音一落，几人面面相觑，陷入无尽的沉默。 　　童瑶和林妄洲：“……” 　　走廊里灯光亮堂。 　　林嘉衍斟酌了一下，又说：“直接和外祖父外祖母说我是他们的曾孙子可以吗？” 　　童瑶咳了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林倩赶紧凑过来，挤开林妄洲，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这是最真实且是最合适的借口。”林嘉衍耸肩。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童瑶怕听到这种解释的爷爷奶奶会吓到背过气去。 　　老人家不经吓，以防万一，还是不带他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行吧，那我也把你的票退了。”又省下来一笔钱，童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话刚说完，林妄洲就把接下来的寂静接过去。 　　他说：“要不然，我去？” 　　旧事重提，童瑶眉眼间漾起笑，直直地看向他。 　　林倩幸灾乐祸：“你也没身份啊。” 　　林妄洲瞥了林倩一眼，又垂眸看向童瑶，抿抿嘴，答非所问：“不一定要在那儿过年，你爷爷奶奶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们家，那我也应该安全把你带回去。” 　　这是个厚脸皮，林倩翻了翻白眼。 　　“……”童瑶无言以对。 　　林妄洲说到做到，等童瑶收拾完，和林嘉衍换了房间去给他补习的时候，他已经把机票买好了。 　　还大大咧咧地扬起手机屏幕给她看。 　　童瑶倚在门框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妄洲颔首。 　　半晌，他勾起了唇角，半开玩笑道： 　　“诶，你说我要是用你未来男朋友的身份过去过年，你爷爷奶奶会把我怎么样？” 　　他说这句话时，紧盯着童瑶。 　　童瑶一惊，随即以为他是要看她被这话吓到后出糗的模样。 　　狭路相逢，勇者胜。 　　于是，她捏紧拳头，美眸流转，强装镇定：“哦，那你可能要长埋于遂溪的山脚下了。” 　　林妄洲：“……” 第83章 　　夜幕低垂, 万籁俱寂。 　　林妄洲抿着唇不再说话，如墨的黑眸闪耀着希冀，他紧盯着童瑶, 灼灼的视线, 像是要从童瑶的脸上烧出点破绽来。童瑶仰着小脸, 眉梢一挑，不惧不畏，直接和他对视，眼眸赤诚，眼神无辜, 坦坦荡荡。 　　即将要破茧而出的影影绰绰的暧昧气氛像泡沫球, 轻轻一戳, “啵”地一声, 刹时, 消失了。 　　林妄洲莫名的有些烦躁。 　　同时他又很纳闷, 纳闷童瑶这话里的意思。 　　她到底是听没听懂他那暗戳戳的暗示？ 　　应该听懂的吧？ 　　他讲的也算是很明显了啊！ 　　那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装聋作哑？假装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喂。”童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你还站着干嘛？今天没有要问的题目吗？” 　　“……” 　　看来是没听懂他的暗示。 　　林妄洲敛了笑，不悲不喜：“有。” 　　他们走向书桌，拉开椅子, 按之前的老位置坐着。 　　林妄洲摊开今天白天做的试卷，心不在焉地摁着右手边的台灯开关, “吧嗒”、“吧嗒”, 忽明忽暗, 晃地刺眼。 　　童瑶不胜其烦，抬眼瞪他。 　　澄澈的眼眸里，神采飞扬。 　　林妄洲动作一顿，悻悻地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他又按捺不住，刷存在感刷存在感，总是需要做些什么的，他看她一眼，觉得不够看，就凑近了再看，盯着她那刷子般的眼睫，出了神。 　　他伸出手，快要碰触到的时候，被童瑶察觉了，童瑶猛地回头，张开嘴，“嗷呜”一声，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你干嘛？”她上下扫他，带着戒备。 　　林妄洲摩挲摩挲指腹，“你眼角有脏东西。” 　　“……” 　　童瑶看破不说破，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奇心按捺不住，于是，她就问：“你真的决定跟我回遂溪啊？” 　　林妄洲点头，沉着嗓子：“嗯。” 　　旧事重提，林妄洲立即来了精神，他挺直腰杆，正襟危坐，注意力在试卷上寥寥略过。 　　“咳。”他清了清嗓子，严阵以待。 　　寂静数秒。 　　童瑶点头：“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妄洲：“……” 　　林妄洲眯了眯眼，心有不甘，半晌，又凑过来，再接再厉，旁敲侧击，“你说跟你回去，我总感觉像是被你买回家的童养夫。” 　　为了接上前面他脱口而出的“未来男朋友”的身份，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薄弱的路灯照亮了夜行的小路，冬夜里，寒气凝结成了白霜，白霜落在窗台。 　　童瑶沉默。 　　她定定地望着他。 　　把林妄洲看地是坐立不安，面红耳赤，就在林妄洲受不了了，准备恼羞成怒，凶一句童瑶时，童瑶抿抿嘴，开口了：“确实，把‘跟’改为‘送’会比较没有歧义。” 　　顿了顿，她重新问了句：“你确定要送我回遂溪吗？”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又兜了一圈，结果她关注的点居然在语段改错上。 　　不愧是你。 　　不愧是学霸。 　　“……”林妄洲心塞的瞬间，也迷茫了。 　　后来他就没再贫嘴了。 　　不过他心里藏了事儿，对童瑶的反应万分不解。 　　女人心，海底针。 　　林妄洲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隔天一早。 　　他又找上了他的临时军师赵朗。 　　赵朗苦不堪言，美好的早读课，明明可以待在温暖的教室里补觉，结果却被林妄洲扼制住了命运的咽喉，连拖带拽地给架到冰冷且臭烘烘的厕所里。 　　得亏还没有吃早饭。 　　他冷着脸，闭上眼，屏住呼吸，听着像无头苍蝇般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林妄洲的絮絮叨叨。 　　林妄洲睁着迷惘的双眼，义愤填膺：“你说她怎么回事？她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暗示？” 　　赵朗打着盹儿，半梦半醒，前半段的叙述他左耳进右耳出，几乎没抓到重点。 　　林妄洲见他开小差，心生不满，皱皱眉，踢他一脚。 　　“嘶。”赵朗吃痛，瞬间清醒，“你说什么了？” 　　“我说今年过年去她家，我用她未来男朋友的身份怎么样？我还说这样跟她回去，像是她买回去的童养夫。” 　　赵朗：“…………” 　　还好厕所里现在没有其他人，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林妄洲以后在苍桦的威严何在。 　　赵朗懵懵然，一言难尽地瞅着林妄洲。 　　这会儿他瞌睡虫全跑了，看向林妄洲时眼里满是嫌弃，可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再嫌弃，该帮忙还是要帮忙。 　　于是他又问童瑶是怎么答的。 　　林妄洲如实相告。 　　话毕，又是一阵沉默。 　　赵朗再次迷茫了，他眨眨眼，不由地摇头叹息，嘛的，军师也不好当。 　　他不仅搞不懂林妄洲的骚操作，现在连童瑶的反应他也无法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她说这些话时害羞了吗？” 　　“好像没有。” 　　“……” 　　“但我有点不好意思。” 　　“……” 　　林妄洲见他半晌也闷不出一个屁来，就着急：“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赵朗斜眼瞥他，两手一摊：“没有。” 　　“啧。” 　　“我放弃。”赵朗举白旗投降：“我又不是感情专家，何苦替你分析这么复杂的事情？” 　　“……” 　　“你故意模棱两可，试探她底细，她也回答地模模糊糊，反将你一军，要我说，你要真对人家有意思，就选个黄道吉日……” 　　林妄洲心头一跳，猛然抬眼瞪他。 　　赵朗舔舔嘴：“去表白。” 　　林妄洲：“……” 　　“不过不表白也没事儿，你俩这心照不宣的状态，像极了儿女都长大成人的老夫老妻。”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有人天天把见家长养孩子挂在嘴边的。 　　说起这个，赵朗就想到了林倩：“哦，孩子是林倩。” 　　毕竟林倩每时每刻都在喊林妄洲爸爸。 　　林妄洲：“……” 　　林妄洲有心求助赵朗，奈何赵朗直言自己无能为力，没办法，这场外求助，只能作罢。 　　不过黄道吉日这个建议，林妄洲暂时采纳了。 　　……… 　　…… 　　两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期末考说着说着它就到了。 　　林倩把它看作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她很固执，非常固执，之前认定了她爸她妈暗度陈仓过后，就彻底认定了，反正班里的同学都这么认为，那她当然也就随波逐流地这么认为了，左右也懒得去证实这事儿的真实性。 　　她认定了这事儿后，为了寻求认同感，就又跟傅从渊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她爸林妄洲那顽劣且不服管教的性子看，没谈恋爱前就还好，谈了恋爱估计就能直接把她妈童瑶给带坏，这里面其实没有什么逻辑关联，可林倩借助以往学校早恋情侣成绩齐齐下滑的多数例子，硬生生地把其中的逻辑给打通了。 　　傅从渊不了解林妄洲和童瑶的具体情况，当然只能林倩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他的信任助燃了林倩嚣张的气焰。 　　林倩卧薪尝胆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引来了把她爸“踩在脚底下”的机会。 　　要知道，她爸自打有了她妈，成绩突飞猛进后，就把曾经和他一块共患难的宝贝闺女抛之脑后了。 　　抛之脑后也就罢了，她爸偶尔想恶作剧起来，居然拿捏起他当爸爸的款来了，来来回回在她眼前晃，然后昂着下巴，跟她吹牛：“只要我认真起来，我就所向披靡。” 　　臭屁！ 　　有其父必有其女。 　　林妄洲臭屁，林倩自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她才信心满满，“只要我也认真起来，我爸的所向披靡就都是屁。” 　　傅从渊：“……” 　　傅从渊拽了拽这膨胀到快飞上天的“风筝”。 　　【也不能太乐观。】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怕林倩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会变得一蹶不振，傅从渊时不时地就提醒她，给她上上眼药： 　　【骄兵必败，你要低调。】 　　林倩回：【活在当下，开心就好。】 　　傅从渊：“……” 　　林倩：【败了也没关系，虽败犹荣。】 　　傅从渊浇了一盆冷水下来，让林倩冷静了不少。她盯着手机屏幕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太盲目了。 　　于是，她果断退而求其次。 　　能把她爸“踩在脚底下”固然不错，但能让他们对她刮目相看，也算是她的成功了。 　　哦，最关键的是，有加倍的压岁钱。 　　林倩：【进步了我请你吃饭。】 　　她知恩图报，傅从渊不愿收她的红包，那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感谢他这个月的帮助了。 　　【行啊。】 　　傅从渊挑起眉梢，心向往之。 　　最后一门考完，铃声打响，因为即将迎来漫长的小寒假，学校炸了。 　　比较癫狂的同学在走廊策马狂奔。 　　走出考场，回到原来的班级。 　　被班主任逮住耳提面命半小时，从寒假作业到寒假期间的安全事项再到发成绩单的日期再再到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一系列的内容都讲述完，寒假才是真的到了。 　　老胡：“你们还有一学期了啊，寒假在家别只顾着玩儿，别把学到的东西都丢了。” 　　成绩单两天后回学校取。 　　童瑶眯着眼算了算日子，两天后啊，她刚刚好要回遂溪，怕是不能来取成绩单了。 　　窗外艳阳高照，积雪消融。 　　她只能把此等重任交到林倩手上，林倩弯着眼笑眯眯道：“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又半起身俯过去拍拍林嘉衍的肩，林嘉衍的同桌提前离开了，林倩放了心，直接说：“爸爸的你来拿。” 　　林嘉衍颔首，“行。” 　　林倩激动地搓手手：“我以后要写本小说，小说名我都想好了，叫《我给爸妈领成绩单的日子》。” 　　“……”林嘉衍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来，假装惊讶地咦了声：“你今天挺开心啊，考得不错？” 　　林倩挑眉：“嗯哼。” 　　是还不错。 　　“小老弟，你有奖励给姐姐吗？” 　　闻言，林嘉衍“呵”地一声，眼眸微眯，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倩瞧，直把林倩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才慢条斯理地延长语调：“有啊。” 　　他勾勾手指。 　　林倩赶紧趴过来，“什么什么。” 　　然后，她的脑门就被林嘉衍轻轻弹了下，“不知道。” 　　林倩：“……” 　　童瑶看着他俩闹，颇为无语。 　　随即又想到了傅从渊的存在，她要回遂溪，林妄洲要陪她回去，林倩留着北京，林嘉衍也留在北京。 　　啧，她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童瑶垂眸，心不在焉地摸着系在书包上的珠子。 　　“哎。”她叹气。 　　她快十六岁了，却要操心着快十八岁的闺女的有可能出现的早恋的问题。 　　“哎。”她好累哦。 　　老胡总算絮叨完了，一声令下，“放虎归山”，教室内瞬间地动山摇。 　　林倩着急去跟林妄洲交流考后心得。 　　童瑶错开他们，故意慢了两步，又拽着林嘉衍一起，走在了最后面。 　　拥堵的人群隔开了他们四个。 　　童瑶仰头看着又高又帅的儿子，哑然无言。 　　真神奇，她居然能生出这么高这么帅的崽。 　　她盯着林嘉衍瞧，林嘉衍也疑惑地看着她。 　　半晌，童瑶主动打破沉默，冲他招了招手，“你，稍微把头低下来点。” 　　林嘉衍眨眨眼，乖乖照做。 　　熙熙攘攘的教学楼很快就要变得空荡荡了。慢慢走到室外，楼下枯木摇曳，楼上寒风刺骨。 　　童瑶跺了跺脚，驱散突然袭来的冷意，她把挂在臂弯上的围巾围到脖子上，遮住半张脸，随即，呼着气，语重心长地交代道：“我和林妄洲不在的时候，你要多看着点你姐。” 　　“啊？” 　　“别让外面心怀不轨的人给叼走了。”她不好明说，但也做到了意有所指。 　　“！” 　　话音未落，林嘉衍也瞬间警觉。 　　是了，最近风平浪静，他都差点忘了他未来姐夫傅从渊的存在了。 第84章 　　二零一九年一月二十一日, 学期结束，寒假开始。 　　黄昏时分, 斜阳温和地照耀着人去楼空的校园, 校园里寂静寥落，落叶满地, 枯树颤着枝条。 　　半个多小时前, 哨声吹响, 冲出考场的同学们欢天喜地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喜迎假期。 　　大部分同学的喜悦只能维持两天。 　　新年好不好过始于他们考的分数名次终于妈妈们觉得他们在家待太久相看两相厌。 　　两天后, 成绩出来了，学校组织学生家长们返校拿取期末考的成绩单。 　　天色鸦青, 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也是在今天上午, 童瑶和林妄洲要坐上从北京飞往杭州萧山的航班。 　　学校那边他们俩是去不了了。 　　林妄洲此行, 属于先斩后奏。 　　林晔东和许穗都不知道他要陪着去, 也怪林妄洲，自己忘了说, 所以当他们看到林妄洲提着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们是目瞪口呆吓了一大跳的。 　　“你干嘛？”许穗很快反应过来，明知故问。 　　林妄洲哼哧哼哧地把箱子提到楼下, 闻声抬眸, 眉梢轻挑：“去遂溪啊。” 　　话落，就接收到唰唰两束炽热的目光。 　　探究、揶揄、打趣。 　　林妄洲被盯地有点不自在, 老脸一红, 下意识地又多解释了一句：“我送童瑶回去, 她一个人不安全。” 　　一家三口各站一方，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半晌，许穗了然。 　　儿大不由娘，她露出了万分欣慰的笑容。 　　林晔东眯着眼，“还挺绅士。” 　　“跟您学的。”林妄洲嘚瑟地勾了勾唇，拍马屁。 　　听到这话，林晔东意味深长地“呵”了声，他垂下眼，定定地看着林妄洲旁边的大行李箱，须臾，颔首：“就你这架势，你是送童瑶回家？还是准备去遂溪定居了？” 　　林妄洲：“……” 　　还好林妄洲脑子转得够快，“总得给童爷爷童奶奶带点礼物去啊，这是礼貌。” 　　林晔东挑高了眉，似笑非笑。 　　许穗也是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她还是那句话：儿大不由娘。 　　发成绩单，通知上写的到校时间是上午九点，林妄洲和童瑶是九点四十五的飞机，就路程的远近看，他们再过二十分钟，就都该出门了。 　　楼上不知道在闹什么，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林晔东向上瞥了一眼，就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半晌。 　　老父亲叹气：“年还是要回家过的。” 　　一句话，决定了林妄洲能在那边所呆的时限。 　　“……”林妄洲默了默，心不在焉。 　　为了不被老父亲老母亲看出端倪，他只得咬咬牙，故作不在意，冷冷地“哦”了一声，点头答应。 　　确实，赖人家家里过年也不合适。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八点一刻，他们才收拾好要出门，林晔东带着林妄洲和童瑶去机场，许穗则载着林倩和林嘉衍回学校。 　　出门前，童瑶把林嘉衍拉到一旁，再三叮嘱。 　　林嘉衍擦出个响指，桃花眼眯起，“放心。” 　　他姐平时有什么心事什么小秘密的也会跟他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可以很笃定的说，他姐就目前而言根本没有想谈恋爱的那根筋。 　　这么想，啧，傅从渊他还真挺惨的。 　　当然了，笃定归笃定。 　　妈妈的话还是要听的。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早点回北京。” 　　童瑶“唔”了声，没说话。 　　这她还真保证不了，只能是尽量了。 　　……… 　　…… 　　林倩和童瑶依依惜别了一阵儿，听到爷爷催促了，这才放人离开，转身弯腰钻进车厢。 　　离别总会带来点点愁绪。 　　但想想也就分开不到一个月，愁绪就渐渐淡了。 　　林倩的情绪转换十分迅猛。 　　愁眉苦脸地盯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潸然泪下”了一会儿，很快的，她就想通了。 　　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兴奋、跃跃欲试。 　　“今天就能看到成绩了。”她说。 　　林嘉衍摘了耳机，瞥她一眼，怕她自说自话会无聊，就随口应了句：“嗯。” 　　许穗扫了眼后视镜，“中午要来接你们吗？” 　　鸦青的云层被迟来的旭日刺破分离，乌泱泱的一团再随风飘荡，逐渐散开来。 　　天晴了，没有雨。 　　林倩回了微信，抬头：“不用，我们下午自己回来！” 　　“行。” 　　取个成绩单费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林嘉衍听了这话，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侧眸，眉头紧皱，不解地看着她。 　　林倩“嘿嘿嘿”地笑。 　　半晌，她移了移屁/股，坐过来些，挨着林嘉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答应今天请你那朋友吃饭。” 　　闻言，林嘉衍的眉头锁地更深。 　　他一下子没理解过来：“什么朋友？” 　　林倩眨了眨眼，倒吸一口凉气，一脸“你怎么这样你怎么可以把跟你一块来到这个世界的朋友给忘了”的表情，悄悄道：“傅从渊呀。” 　　林嘉衍：“…………” 　　林嘉衍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想问，你俩是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话到嘴边，他就想起来了，傅从渊点赞过他姐的朋友圈，他有他姐的微信。 　　操，大意了。 　　林嘉衍的脸色不太好，怪不得他妈离开前不断地对他耳提面命，原来，他妈是早有所怀疑啊！ 　　不怕他姐缺根筋，就怕傅从渊段位高，暗戳戳、暗戳戳地就把他姐给挖走了。 　　思及此，林嘉衍更是直接黑了脸。 　　林倩没去看他的表情，又自顾自地跟他解释：“你这个朋友真的是个好人，给我整理了复习资料，帮我复习，我有问题问他他都及时回的，我有预感，我期末考的成绩肯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就冲我浪费他那么多时间看，这顿饭也是绝对要请的。” 　　林倩每多蹦出一个字，林嘉衍的心脏就揪地越紧提地越高。 　　这种突如其来的对人无缘无故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但好在，当局者迷。 　　他姐傻乎乎的，似乎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于是，林嘉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也就顺着她把话刻意接下去了，“你说得对，虽然他是我朋友，但我们也不能这么欠他人情。” 　　“是的。”林倩握拳。 　　人情债不好还。 　　起码得请傅从渊吃顿好的贵的。 　　傅从渊是送老帅哥傅景睿来学校，那么，理应顺道把傅景睿也捎上。 　　林倩垂眸，偷偷查看了一下微信钱包里的零钱。 　　捶胸顿足。 　　啊，要破费了破费了，心好痛。 　　林嘉衍见林倩把脸皱着包子的模样，不由失笑。 　　不过这还不够，现在全家就剩他一人抵御“外敌”，他必须“釜底抽薪”，把局面给反转过来。 　　许穗专心开车，不知道后座的姐弟俩在嘀咕些啥。 　　快到学校了，来送孩子的家长还不少，于是，不出意料的，悲剧地堵车了。 　　车子开进去，出来估计还要耗点时间。 　　许穗和他们商量了一下，索性，把车停到路边，提前放他们下去，剩下的一段路让他们自己走进去。 　　车外寒风凛冽。 　　明媚的阳光除了刺眼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作用。 　　林嘉衍眯了眯眼，神思飞远。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要怎么扭转乾坤。 　　他看她一眼，听她喃喃要没零花钱了，瞬间，眉梢一挑，有了主意。 　　“姐。” 　　他揪揪林倩颇具个性的五彩缤纷的脏脏辫。 　　林倩停下脚步，回头：“嗯？” 　　林嘉衍弯下腰：“傅从渊给你补习多久了？” 　　“将近一个月。”林倩老实回答，“怎么了？” 　　“没怎么？”林嘉衍叹气，“亏了亏了啊。” 　　他越这样藏着掖着，林倩就越好奇，就眼巴巴地望着他，神色着急：“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林嘉衍：“即便傅从渊是我的朋友，就这恩情，可不是去食堂吃一顿就能把人情还清的。” 　　“……”又戳她心窝子了。 　　林倩气鼓鼓地瞪她小老弟。 　　小老弟替她惋惜，唉声叹气。 　　须臾，慢悠悠道：“这次还清了就别再欠了。” 　　林嘉衍挺直腰杆，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有你弟呢，干嘛舍近求远欠别人人情。” 　　林倩：“……” 　　林倩恍然大悟。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 　　“以后有任何问题找我就行了。” 　　这话林倩爱听，她怔了怔，随即点头如捣蒜。 　　她想，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傅从渊平时还有工作，她确实太打扰了。 　　回头她得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做不了师生，就做空闲时能唠唠嗑的普通长辈吧。 　　知心傅老哥，每次听他讲大道理，她都受益匪浅。 　　到了学校，老胡在教室恭候多时。 　　他眉眼弯弯，喜笑颜开，满脸写着高兴。 　　装着成绩单的信封已经发到了每个同学的座位上。 　　林倩跑到讲台桌前捞过她爸的成绩单，再跑回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封信封未拆开，她将其叠在一块儿放在桌上。 　　投影仪里。 　　PPT上，有了他们的成绩，他们各科平均分，他们这学期的成绩总起伏。 　　林倩进步了。 　　班里二十九名，年级三百三十一名。 　　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老胡看她的眼神，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又高了，继续保持，用这种架势势如破竹地迎接高考。”老胡又在慷慨激昂地演讲。 　　底下闹闹腾腾，没几个人在听。 　　她爸还是比她厉害。 　　也是，她爸比她早发愤图强了两个月。 　　不过，她和她爸名次间的距离缩短了，这可是个好现象，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年级第一是她妈童瑶。 　　至于她的小老弟，退步了，退到了年级第四。 　　林倩痛心疾首，拍着林嘉衍的肩：“你看看你看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林嘉衍：“……” 　　她还嫌不够，摇头晃脑，矫揉造作：“再这样下去，以你的能力，真的能教突飞猛进的我吗？” 　　沉默数秒。 　　林嘉衍翻白眼：“闭嘴。” 　　“哦。” 　　林倩收起她戏精的本质，乖乖闭了嘴，不再伸着半个身子和林嘉衍唠嗑。 　　她坐好，翘起二郎腿，两秒后，又放下。 　　闲着无聊，偷偷拆开自己的信封，拍了照，把照片发给了傅从渊。 　　【进步了很多，感谢您！！！】 　　片刻。 　　傅从渊回：【考过你爸爸了吗？】 　　林倩惋惜：【差了那么一点点。】 　　傅从渊笑：【下次肯定比他好。】 　　林倩颔首：【那是。】 　　她退了微信，开始搜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受欢迎的餐厅，搜了一会儿，又忽然想起来，得问问傅从渊有什么忌口，她又切回去，说了中午请他吃饭的事儿。 　　傅从渊没有什么忌口，让她随便定就行了。 　　林倩回了个OK，就又兴冲冲地去选餐厅。 　　实验一班，班会提前结束。 　　傅景睿双手搭在栏杆上，侧过头，余光一扫，扫到了酸掉牙的“等会儿校门口见”，他摇摇头，“啧”了声，安静了数秒，又忍不住问：“要爸爸陪你吗？” 　　傅从渊头也不抬，皱皱眉，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几分警惕：“不用。” 　　“……”也是，有他这个电灯泡在，确实不合适，但被拒绝地太干脆了，他心有不甘：“真的不用？” 　　傅从渊沉下嗓子，“嗯。” 　　“……” 　　傅从渊和林倩约好了等林倩班里的事情结束后在校门口碰面的。 　　而那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老胡太啰嗦，国际四班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林倩拽着林嘉衍往外跑，“快点，他都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闻言，林嘉衍眯了眯眼，恨地咬牙牙。 　　她让他快点，他偏偏要磨蹭磨蹭。 　　上午十点多，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傅从渊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在校门口，暖阳悄悄投在他的侧脸上，远瞧着，光影绰绰。 　　他长得帅，站在那儿就自成一道风景。 　　来来往往的学生，有很多还在偷偷议论他。 　　他盯着教学楼的方向，勾着唇，微笑。 　　没过多久，由远及近的，就看见了林倩飞奔过去的身影，以及被林倩拽着的林嘉衍。 　　“……”傅从渊抽了抽嘴角。 　　他来不及多加思考，电闪雷鸣间，他直接掏出手机，寻找帮手，给他爸傅景睿发微信： 　　【爸，你来陪我吧。】 　　——你来替我对付林嘉衍。 第85章 　　实验一班比国际四班早解散了半个小时。 　　傅景睿怕傅从渊一个人无聊, 就陪他站在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 知道傅从渊嫌他是电灯泡, 他也识相，见时间差不多了，挥挥手, 潇洒转身，悄然退场。 　　好不容易等他挤上了公交车, 车刚开动, 拐出了学校附近的那条街, 兜里的手机“叮”地一声响, 他就收到了他便宜儿子的微信消息。 　　“……” 　　『爸，你来陪我吧。』 　　言简意赅的陈述句，其无奈的口吻传递出两种意思。 　　傅景睿猜测, 要么是林倩放了他便宜儿子的鸽子，便宜儿子这才又想起他这个便宜老爹；要么则是林倩那边带了电灯泡, 他便宜儿子需要他这个电灯泡去压制压制对方带来的的电灯泡。 　　从概率上看, 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 　　“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傅景睿一只手扶着车厢内的吊环, 一只手握着手机勉强打字：【不去。】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 　　【谁去谁孙子。】 　　车内广播报站，傅景睿下意识地摁了下车铃, 公交车接近站台，车速缓缓变慢直至彻底停稳。 　　后车门打开, 来不及犹豫, 他挤开人群, 下了车。 　　撤回前一条消息。 　　傅景睿心累地叹气：【定位发我。】 　　冬日的阳光清爽明媚, 薄薄的云层中夹杂着漂亮的光晕，一阵冽风吹过，拂落了枯枝上最后几片败叶。 　　林倩选了家火锅店，离学校还挺近的。 　　这么冷的天，去搓一顿热腾腾火辣辣的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她开着高德地图，走在前面领路。 　　走在她身后的林嘉衍和傅从渊各怀鬼胎针锋相对。 　　林嘉衍从见到傅从渊的那刻起，就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但碍于他姐在旁边，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林倩误认为他俩是好兄弟。 　　他只好和傅从渊勾肩搭背。 　　傅从渊拂开他的手，龇牙一笑。 　　这笑意落在林嘉衍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他眸光一凝，压低声音：“你很卑鄙。” 　　闻言，傅从渊还是笑，他挑眉，语气颇为无奈：“是你太一惊一乍。” 　　林嘉衍瞪他。 　　他坦坦荡荡。 　　这时候傅从渊忽然觉得他爸来不来都无所谓了，他刚刚给傅景睿发微信算是慌不择路，等冷静下来，他意识到区区一个林嘉衍还是很好对付的。 　　但他还是给他爸发起了共享位置。 　　在校门口时，傅从渊还是慌的，林倩念及到傅从渊和傅景睿的关系，就礼貌地问起了傅景睿，傅从渊拧了一下眉，说他有事儿迟点到。 　　到了火锅店，他们先入座，点了餐。 　　傅从渊答应了林倩的请客，却又不会真让她请客，面前的俩高中生，在他眼里还是嫩了些，他几乎一入座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盯着林倩看。 　　林倩眨眨眼，反应过来：“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傅从渊笑：“哪能真让你请啊，你都还是学生，我可是都出去工作了的。” 　　话音刚落，林嘉衍就冷冷地瞥他。 　　他希望通过他那不屑的眼神能让傅从渊明白他傅从渊和他姐林倩的年龄差。 　　傅从渊接受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岿然不动。 　　“再说了，来了这里这么久，我都没请我过命兄弟吃一顿，今天正好，顺带着请他了。” 　　林嘉衍恨地直咬牙。 　　林倩侧过头看看林嘉衍，又转回来抬眸瞥瞥傅从渊，咂舌感慨：这俩感情挺好。 　　就是气氛有点怪。 　　于是她果断举杯，主动打破这份怪异：“那行，祝你们友谊天长地久。” 　　“……” 　　林嘉衍要被她气死，他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下林倩，林倩侧眸，就听到他压低嗓音：“姐，你这是还人情，他请客的话你的人情又得欠着了。” 　　言之有理，林倩皱眉。 　　林嘉衍：“反正待会儿我们去付账。” 　　说完，他又挺直腰杆看向傅从渊：“从渊哥，还是我请你吧，你以前也帮过我不少忙的，现在又帮我姐提高了成绩，我请你才是理所当然的。” 　　傅从渊哂笑，没应好，也没应不好。 　　气氛又开始古怪了，隐隐有些针锋对麦芒。 　　林倩皱眉，没多想，锅底沸腾，她迫不及待地把青菜年糕牛肉丸下了锅。 　　傅景睿姗姗来迟。 　　到的时候刚刚可以开吃。 　　打过招呼后，他入座。 　　见到林嘉衍的刹那，傅景睿明白了，他便宜儿子是让他来拖住林嘉衍的。 　　上阵父子兵，气势不能输。 　　傅景睿眉头紧锁，思忖着要用什么话题引开林嘉衍的注意，林嘉衍看他便宜儿子的眼神，就像看只不安好心的黄鼠狼。 　　“我有道物理竞赛题，一直没搞懂，林同学，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 　　来取成绩单，自然是不会带那些习题试卷的，不过傅景睿记忆力惊人，问服务员要了纸和笔，随手就能编出所谓的竞赛题，写完，他把纸往林嘉衍方向一推。 　　“国际四班人才济济，早知道我应该去国际四班的。” 　　林嘉衍果然把视线移了过来。 　　傅从渊挑眉，给林倩倒了饮料。 　　林倩道了谢，也巴巴地凑到林嘉衍跟前，垂眸，望过去，视线一扫就扫到了纸上的题目。 　　既然是竞赛题，肯定不在她可以破解的范围之内。 　　不过她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试试看她这小老弟教书育人的能力。 　　有些人啊，自己读书贼厉害，但是就是没有传授他人知识的本事。 　　她怕她盲目被小老弟诓了去后，再回过头来找傅从渊就难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人情的问题了。 　　林倩托着腮，眼眸泛着期待的光芒。 　　这题也就中等难度，林嘉衍匆匆扫了两眼就明白了这位傅叔叔的用意，啧，良苦用心啊，他偏不如他所愿。 　　唇脚弧度缓缓上扬，他放荡不羁，一刀切断与傅叔叔的交流：“啊，我也不会。” 　　傅景睿眼脚微抽，林嘉衍笑得越欢。 　　林倩“呃”地一声，默了：“……” 　　火锅里的鸳鸯汤咕噜噜地滚，香味扑鼻，引得食客们垂涎欲滴。 　　这古怪的四人组。 　　自始至终不见古怪的反倒是傅从渊和林倩。 　　林倩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置身事外。 　　傅从渊是看到未来小舅子那么激进，他眸子一转，思忖片刻，反而不着急了。 　　越着急越容易露出马脚。 　　以及，还真就是他们想太多。 　　“哎。”他幽幽地叹气。 　　注意到林倩盯着林嘉衍眉头微皱的神情，傅从渊眉梢一挑，半晌，他轻哂，伸出手，抽过那张纸，慢条斯理地摊开，看了几眼，又拿过他爸手上的笔，在题目下方列式讲解了起来。 　　他的嗓音低沉又沙哑，慵慵懒懒的，十分性感。 　　林倩非常肤浅地被他的声音吸引，果断扭过头看他，须臾，余光瞥见老帅哥一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神情后，她眼眸里星碎的光更亮了。 　　人情债的事儿被她抛之脑后。 　　她由衷地觉得，为了自己好，选老师这种事情，得选真正可以帮到自己的。 　　林倩涮了片羊肉，夸赞：“傅老师很厉害。” 　　傅从渊眉眼含笑。 　　林嘉衍惶然回神，倏地拧过头去看身旁的林倩。 　　林倩弯着眼，盯着傅从渊，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林嘉衍：“……” 　　操。 　　他想飙脏话了。 　　林嘉衍敛了笑，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啧，歪打正着，傅景睿盯着这仨小辈看了会儿，心情颇好，就多捞了几片肉，大快朵颐。 　　午间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递进来丝丝暖意。 　　被摆了一道，现在看起来前面他对他姐做的所有规劝都很可能前功尽弃了。 　　林嘉衍自是心有不甘。 　　他恨恨地瞪着傅从渊，一顿饭的中后半段他总忍不住地要开口去刺几句。 　　傅从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是淡定。 　　年龄差的存在，就把其他差距显露出来了。 　　一个逼急了就暴躁易怒，一个彰显大气成熟稳重。 　　刺着刺着，林倩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放下筷子，侧眸凝视着她的小老弟，须臾，悄无声息地挨过去，捂着嘴，沉下嗓子：“你怎么回事？” 　　林嘉衍表情一凛，暗道不好。 　　他闭了嘴，没再说话。 　　生怕他姐有所怀疑。 　　吃饱喝足，傅从渊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眉眼轻佻，似笑非笑。 　　似乎现在这种情况他很乐意见到似的。 　　林嘉衍刚刚光顾着“冷嘲热讽”，也没吃多少，现在就被气地七分饱，他横眉竖眼，无声冷啐：阴险狡诈。 　　傅从渊无辜地耸肩。 　　过了会儿，他起身去上厕所。 　　林嘉衍眸子微闪，也跟了去。 　　徒留林倩和傅景睿呈对角线面面相觑。 　　傅景睿琢磨着自家便宜儿子也偷偷摸摸地跟这林倩当了一个多月的微信“网友”了，现在这儿就剩他和林倩两个人了，他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可以先替他便宜儿子探探口风什么的。 　　譬如问问她对他便宜儿子的印象。 　　林倩轻轻打了个嗝，错开老帅哥打量的目光，扭过头看向林嘉衍和傅从渊的背影。 　　他俩勾着肩搭着背。 　　“啊，感情真好。” 　　傅景睿闭了嘴。 　　算了，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搞。 　　嗤，他特么的都还是单身狗呢！ 　　……… 　　…… 　　傅从渊知道林嘉衍为什么跟过来。 　　他这个未来小舅子初时也不是特别认同他的，只不过时间久了，见他和林倩感情稳定，这才渐渐歇了拆散他和他姐的心思。 　　好不容易哥俩好了。 　　没想到有了这场奇遇，这未来小舅子对他抗拒的态度会故态复萌。 　　傅从渊失笑。 　　排队等洗手的时候，他解释了一句：“反正以后我就是你姐夫，你干嘛排斥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林嘉衍瞪他。 　　他无言。 　　林嘉衍蛮不讲理：“你要暗戳戳挖墙脚，那就不能怪我这样竖起全身的利刺严防死守。” 　　“……” 　　林倩是林家的宝。 　　傅从渊眯着眼认真想了想，那时候除了林倩，好像也就林倩的妈妈会替他说几句好话。 　　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大鹏展翅护崽子似的护林倩的林嘉衍就是林倩的妈妈委派来的。 　　要是知道，怕是要呕出一口血。 　　不过…… 　　傅从渊挑眉：“刷存在感和挖墙脚是两回事。” 　　林嘉衍：“……” 　　两回事个屁！！！ 　　以挖墙脚为前提的刷存在感和挖墙脚有什么区别？ 　　他十分愤然。 　　傅从渊无语地冷睨他，想了想，又给他喂了颗定心丸：“林倩还小，我知道分寸。” 　　她交出全部的信任，把他当良师益友，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会克制住自己，先把她当成是朋友。 　　擦干手，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傅从渊想起他第一次去林家给高复的林倩补课时，林倩昂着小脸仔仔细细地瞅了他好半晌，然后忽的，就笑嘻嘻地学了《红楼梦》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 　　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零碎的星光，勾唇，明眸皓齿，顾盼神飞。 　　须臾，她“啊”地一声，装模作样地对她妈妈说：“这位家教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掉牙的搭讪。 　　现在看来，还真是提前见过了。 　　傅从渊勾了勾嘴角，没有再理会林嘉衍的欲言又止，拐出过道时，他才慢条斯理道：“该注意的是你，我看你姐一眼你就紧张兮兮，你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你姐，我和你姐以后关系不一般了么？” 　　“……”啐，不要脸。 　　傅从渊应地很慵懒：“你姐聪明着呢。” 　　林嘉衍噎住。 　　“小舅子，安分点。” 　　“……” 　　“别惹你姐不高兴。” 　　“……” 　　这哪里是请客还人情啊！这简直就是鸿门宴！ 　　最后账还是傅从渊付的，林倩想拦，没拦住，林嘉衍则是破罐子破摔，他爱付就付，反正，赶紧结账走人。 　　从火锅店出来。 　　林嘉衍打定主意要跟傅从渊他们分道扬镳。 　　林倩是无所谓. 　　傅从渊垂眸瞥了眼林倩，也觉得今天差不多了，过犹不及：“行，那我们先走了。” 　　他答应地干脆利落，反倒是让林嘉衍愣了愣。 　　傅景睿也拧了拧眉，跟着往反方向走时，他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就这么走了？” 　　“嗯。” 　　“……” 　　他这个助攻感觉都没有做什么，思及此，傅景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唉声叹气，怅然若失。 　　“现在去哪儿？” 　　傅从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看着林倩的身影消失于拐角处。 　　他回了头，目视前方，半晌：“先去给你交学费吧。” 　　今天发下来的回执单里，学生下学期的学费已经可以交去银行了。 　　截止到正月十五前。 　　傅景睿：“……” 第86章 　　奔波辗转了半天, 临近傍晚, 童瑶和林妄洲才抵达了目的地，到了遂溪。 　　夕阳落在山头，耀眼的金辉静悄悄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初秋时还能听见的蝉鸣早就“灭绝”了，山谷间, 除了袅袅的炊烟，就只剩下凶残呼啸的寒风。 　　童瑶和林妄洲睡了一路, 本来都还没回过神来，下了车，被湿冷的空气一“调戏”, 瞬间, 精神抖擞。 　　两个人挤在一块儿，哆哆嗦嗦, 抱团取暖。 　　“没事儿, 等会儿爬爬山就热了。”童瑶瞥了眼嘴唇已经冻成紫色的林妄洲安慰道。 　　林妄洲把拉链拉到最上面，低声“嗯”了下。 　　他一直以为网络上网友们积极讨论的“南方的冬天猛如虎”都是骇人听闻的假消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非空穴来风, 也确实是他足不出户孤陋寡闻了。 　　操, 真他妈的冷！ 　　他俩拖着行李箱, 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辘地响。 　　拐个弯, 进入村口。 　　见到了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 　　蒋轩套着件绿色的军大衣, 蹲在樟树底下, 听到轱辘辘的响声后，倏地抬眼，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了童瑶和林妄洲的，瞬间，亮起了璀璨的星河。 　　他腿蹲麻了，扶着树干慢悠悠地站起。 　　站定，挥舞手臂，咧嘴呐喊：“童瑶、林妄洲。” 　　童瑶弯了弯眼。 　　林妄洲脸色如常，也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挥了下。 　　他今天在高铁上发了条朋友圈。 　　内容是来遂溪了。 　　蒋轩点了赞，还留评说要过来给他们接风洗尘，他说到做到，真出现了，也不知道在那树下等了多久。 　　绿色的军大衣穿在他身上显了几分滑稽。 　　蒋轩无奈，他出门太急，随手拿了件外套，就拿了这么一件，还不是他自己的，不合身，穿着自然怪异。 　　但也没办法，穿都穿出来了。 　　他翻了翻白眼，自动忽略掉前方不远处那俩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甩甩腿，待小腿肌肉的麻痹感渐渐消失后，这才急急地走上前跟林妄洲他们打招呼。 　　围着他俩转了一圈，“咦”了声，皱眉：“林倩呢？林倩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童瑶抿了抿唇，“她报了学校的寒假班，来不了。” 　　犹记得，当初在遂溪的时候，林倩和蒋轩他们相处地还不错。 　　现在蒋轩第一时间问起她，倒也正常。 　　“这样啊。”蒋轩哈哈一笑，硬把童瑶手上的行李箱接了过去，“我本来还盼着社会我林姐呢。” 　　山路崎岖，这么多行李也不好拿，他既然都来接他们了，那就索性送佛送到西，送他们翻山头。 　　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眉头紧锁，垂眸又扬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妄洲和童瑶，好半晌，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 　　林妄洲眯着眼睨他。 　　他挠挠头，又哈哈一笑：“你俩这样，真真是像极了我堂姐带我堂姐夫回家过年的样子。” 　　童瑶：“……” 　　林妄洲：“……” 　　郁郁葱葱的青山早就被冬日掩藏了，蜿蜒向上的狭窄的羊肠小道上，草都是枯黄的。 　　蒋轩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 　　数月不见，即便关系稍稍有点陌生了，但他依旧不会害羞，他这样，很快的，就又和林妄洲熟络了起来。 　　静谧的山林间，没了鸟雀的啼鸣，反倒让他的叽叽喳喳声显得格外醒耳。 　　林妄洲和童瑶走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他说，偶尔也会搭几句话应他几句。 　　蒋轩说了童瑶离开后学校发生的事儿。 　　继那位师德败坏的老师被警察带走后，教育局追究了学校领导的责任，校长副校长都被罢了。 　　纵容师德败坏的教师存在于学校，不管出没出事，校领导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要出了事儿，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沉默着的看客，也都是帮凶。 　　雪山崩了，没有一片雪花会是无辜的。 　　校长副校长被罢了，又从外面调来了新的领导班子。 　　新的校领导雷厉风行，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到了学校，就对学校进行了改革。 　　现在，遂溪高中已经变了许多。 　　光光引进优秀人才这一条，就足以见得，这边的师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到了提升。 　　这次期末考，包括县里以及其他镇上的八所高校，他们遂溪的三个年级的平均分都拿到了前三。 　　蒋轩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平时在学校就编歌骂学校，出了学校，就挺直腰杆表示——“我以学校为荣”。 　　毕竟也算是自己的母校，童瑶眼底泛光，咂咂舌，听地是津津有味。 　　“那是挺好的。” 　　“对啊。”走到平路上，蒋轩把行李箱搁到一旁，哼哧哼哧地大喘气，“现在真的是特别好。” 　　“食堂的伙食都好了。” 　　三人围着这块平地休息了片刻。 　　太阳落了山，火烧云慢慢退去，天色鸦青，云层内若隐若现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林妄洲眉头微皱，他直觉很准，总觉得这个话题再深究下去就会出事，于是，他目光渐冷。 　　搞事的不是话题，是蒋轩。 　　说了那么多，蒋轩都口渴了，林妄洲把手里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扔给他，他不对嘴又喝了小半瓶，拧上瓶盖，再丢还给林妄洲，林妄洲就拒收了。 　　“……” 　　他不收，自己也懒得搭理他。 　　蒋轩裹紧他的绿大袄，侧过脸，看着童瑶：“话说童瑶啊，你回来是准备不走了吗？” 　　童瑶怔忪，不等她回答，蒋轩又道：“不走得了呗，现在我们遂溪高中那么好。” 　　林妄洲：“……” 　　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妄洲不仅目光冷了，脸色也冷，整个人冷飕飕的，与这冬日的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他瞪了蒋轩一眼，又侧眸去看童瑶。 　　童瑶还在发愣，没有回答蒋轩的话。 　　这件事她尚在考虑中，她跟林倩提过，但没有跟林妄洲说过。这下猝不及防地被不明情况的蒋轩把事儿摊到明面上，她脑袋“唰”地一下就空白了。 　　不动声色地抬眼悄悄观察林妄洲的表情。 　　童瑶咽了咽口水，有点拘谨和慌张。 　　好半晌。 　　她“呃”了声，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话落。 　　蒋轩以为她的意思是可能不回来了。 　　童瑶离开遂溪前，他有这位班长的照拂，省去了不少麻烦，童瑶离开后，班长换了人，铁面无私的新任班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见人就罚，鬼知道他这学期有多惨。 　　私心里，他是盼着童瑶下学期回来的。 　　她回来了，就又成了他的靠山了。 　　但现在，瞧她这意思，他的愿望是要落空了。 　　也就是说他还要活在新班长的魔爪之下。 　　“……”操，憋屈。 　　与蒋轩的理解相反，林妄洲看到的是童瑶的犹豫。 　　林妄洲眯了眯眼，周身冒着寒气，他黑如墨的眼眸似冷月寒潭，寒潭望进童瑶的眼里，看着她，神色有异。 　　陪着来遂溪的好心情突然间变坏了。 　　又庆幸，得亏来了。 　　要不然，童瑶一时不察，还真极有可能的就被蒋轩的三言两语给骗了回来。 　　北京，是北京。 　　而遂溪，是她的家乡。 　　休息够了，准备重新启程。 　　也快到那漂亮的小院了。 　　林妄洲忽地勾唇，浅笑似微风拂过，霎时，吹散了他周身凛冽的寒流。 　　友好的他更让人觉得瘆得慌。 　　“遂溪高中那么好？” 　　蒋轩不明所以，觉得奇怪，却还是应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与有荣焉，“那是当然。” 　　林妄洲“呵”了声，半晌，轻嗤：“行吧，它好，但我们苍桦也不差。” 　　“啊？？？”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呢？ 　　蒋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茫然。 　　“苍桦在北京是数一数二的高中。”苍桦的实验班。 　　林妄洲瞥了童瑶一眼，这话看似是说给蒋轩听的，实则也是说给童瑶的。 　　童瑶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瞪他。 　　他咳了咳，“纵使遂溪高中再好，和我们苍桦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蒋轩：“？” 　　“所以啊蒋轩，为了童瑶的未来，你就别挖我学校的人了。”林妄洲挑挑眉，语重心长。 　　蒋轩：“……” 　　我他妈？ 　　是你来遂溪挖走我们学校的骄傲的吧？ 　　我靠，倒打一耙！ 　　蒋轩扶额，服了。 　　此事当事人童瑶的参与度不高，所以，他们还没有到家，话题就终止，不了了之了。 　　蒋轩把童瑶林妄洲送到童家，趁着天还没有全黑，拒绝了童爷爷童奶奶的挽留，就离开了。 　　他抛下这么一个炸/弹后，就选择了置之不理，徒留林妄洲一个人还在耿耿于怀。 　　夜晚。 　　二十二点。 　　寒暄交流结束，回房睡觉。 　　林妄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蒋轩提出来的事儿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林晔东不准他留在这边过年，他过两天就得回北京，回北京前，这生了根发了芽的刺儿不拔掉，他寝食难安。 　　当然了，除了心里藏了事儿导致失眠外，最重要的还是，被窝不暖和。 　　南方屋子里没有暖气。 　　躺在床上就好像躺在冰窖里一样，手冷脚冷全身上下都冷，就这种情况，他能睡着才奇了怪了。 　　林妄洲把自己裹成蚕蛹，闭着眼，静下心。 　　没啥用。 　　还是冻得要死。 　　他瑟瑟发抖，摸出手机，找到童瑶的微信。 　　打字时手指都是僵的。 　　太惨了我操。 　　他要卖惨加卖萌！ 　　林妄洲：【我要冻死了(:з」∠)_！！！】 　　三个惊叹号，真情实感，迫在眉睫。 　　林妄洲再接再厉：【太冷了，被窝都不暖，童瑶，我真的要被冻死了喂:( 。】 　　微信没有窗口抖动的功能。 　　啧，垃圾。 　　两分钟后，消息正在输入。 　　童瑶：【你等等。】 　　林妄洲：【好的。】 　　这一等，等了快十分钟。 　　林妄洲掐分数秒。 　　最终，等到了敲门声。 　　童瑶：“林妄洲，我来了。” 　　林妄洲：“……” 　　等等？你来了？？你来干嘛？？？ 　　这情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林妄洲吓了一跳，咻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动作太快太猛，他也没注意，踩到了自己睡裤的裤脚，人高马大，身体失衡。 　　然后，砰地一下响，他抓住要掉落的裤子，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87章 　　我靠！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 匆忙间腾出手来抓住裤腰, 这会儿摔下去，连裤子都被踩脱了。 　　险些颜面尽失。 　　林妄洲吃痛，龇牙咧嘴, 骂骂咧咧。 　　月光皎洁且温柔，穿过玻璃窗偷溜进屋内，给漆黑的房间洒下影影绰绰的银光。 　　敲门声再次“咚咚咚”地响起, 林妄洲揉揉摔疼了的胳膊肘和膝盖, “嘶”地一声麻溜地从地上爬起, 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冒着脚丫子生冻疮的危险光着脚坚强地走到了房门口：“来了来了。” 　　他回过神来, 唾弃自己瞎慌张！ 　　“啪”, 开灯；“吱呀”，开门。 　　门外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小的童瑶正“吃力”地抱着一床大棉被，见门开了, 她挑起眉，招呼也不打, 几步上前，撞开挡路的林妄洲, 直奔斜对面的床铺。 　　动作干脆利落。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给他铺床。 　　林妄洲咽了咽口水, 稍显局促地走到童瑶身后。 　　眯着眼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思绪忽然复杂。 　　他亲妈都没有这般面面俱到地对他这样好过。 　　幸福感和满足感稍纵即逝, 林妄洲忽然间有些过意不去, 他走上前, 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话落，大棉被已经整整齐齐地铺在了他床上。 　　童瑶直起上半身，叉腰：“不用，好了。” 　　“……”林妄洲说不出话来。 　　挫败！英雄无用武之地！ 　　林妄洲心里涌现出千万条弹幕，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只平静地回视着童瑶：“哦。” 　　“两床被子应该不会冷了。”童瑶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随即，下巴一昂，“躺进去，感受感受。” 　　“？”这他妈有什么好感受的？ 　　林妄洲满脸写着拒绝，但在童瑶殷殷期盼的注视下，到底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乖乖躺进冷冰冰的被窝。 　　嘛的，后加的那床被子太重了，他差点被压死。 　　童瑶兴致勃勃：“怎么样怎么样？” 　　还不到一分钟，用户体验感都没出来。 　　林妄洲面无表情：“不怎么样。” 　　童瑶眨眨眼。 　　他扭着脖子瞪她。 　　“等会儿就暖了。” 　　“哦。”但愿吧。 　　林妄洲看着她，就又想起了蒋轩的话。 　　面无表情时还是晴，沉下脸时就是阴了。 　　他觉得自己得说几句话，把人再拐回北京去。 　　趁他思考的功夫，童瑶转身“噔噔噔”地跑出了房间，灯不帮忙关一下，门也不顺带着捎上。 　　被封印在床上的林妄洲眼睛都瞪圆了：“喂，喂！” 　　喊了几声，得不到回应。 　　林妄洲叹气，挣扎着起来，准备自力更生。 　　结果自力更生到一半，童瑶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红色的暖水袋。 　　她依旧雷厉风行，上来就掀开他的被子。 　　把林妄洲吓得够呛，拽进下面那条被子疯狂往后躲，活像是要被流氓看光了的小可怜似的，几秒后，他又反应过来，被子底下的他睡衣睡裤，严严实实。 　　童瑶：“热水袋，给你装了热水。” 　　林妄洲面红耳赤：“哦。” 　　他摸到热水袋，放到掌心，舒服地喟叹。 　　童瑶看他差不多了，准备功成身退。 　　刚转身，就又被林妄洲给叫住。 　　白炽灯明亮，悄无声息地也驱散了一点外面的黑暗。 　　林妄洲直白地盯着她瞧，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洞来，半晌，倏地又爬起来了，“我有事要问你。” 　　顿了顿，“促膝长谈的那种。” 　　他下床，把童瑶拎到床上，两条被子，一人一条，他分出刚刚童瑶抱过来的那条裹在童瑶身上。 　　“？？？”阵仗太突然，童瑶一脸懵逼。 　　“别冻着。”他吸了吸鼻子，如是说。 　　童瑶：“……” 　　然后，他生死时速地去把门关上，跳到床的另一边，裹紧另一条被子。 　　楚河汉街，泾渭分明。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妄洲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略显羞涩。 　　“你不说我走了啊？”童瑶挪挪屁股，作势要离开。 　　这下，哪里还能继续纠结啊。 　　林妄洲拦住了她：“我说我说，你别着急啊。” 　　“我问你，蒋轩说的那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童瑶被林妄洲的一本正经给唬住了，她有点懵，差点没明白过来林妄洲这话里的意思。 　　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她瞄他一眼。 　　想反问他，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想法刚冒出头，童瑶就悄无声息地红了脸，就好像拨云见雾后，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横在他俩中间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而林妄洲现在，正试图暗戳戳地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要是主动一些，这层窗户纸能立马消失。 　　思及此，童瑶“轰”地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往上翻涌，她哪里会冷啊，她要热死了。 　　童瑶不自在地别开眼，心虚地摸摸鼻梁：“我不是说了，还在考虑的么。” 　　哦。 　　打太极。 　　这种不确定的话不能听。 　　林妄洲果断放弃听取她的看法，他怕听了会把自己给气到，于是，他缓了脸色，主动出击：“这不需要考虑。” 　　童瑶歪头：“嗯？” 　　他见她不解狐疑的模样，须臾，勾唇浅笑。 　　这淡淡的笑意总让人觉得藏着坏心眼、不安好心，童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 　　林妄洲没让她失望。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孩子们都在北京呢，你忍心就此抛弃他们吗？” 　　童瑶：“……………” 　　是个狼人，童瑶窒息。 　　她漂亮的瞳孔一缩，望进林妄洲的眼里。 　　就见他神采奕奕，痞里痞气，他朝她眨了下眼。 　　再眨了下眼。 　　“还有我呢！” 　　“……”童瑶再次窒息。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要了命了。 　　她还是个孩子，她咬着牙这么告诉自己。 　　好半晌，童瑶才慢慢地冷静下来。 　　“哦。”她用冷漠伪装自己。 　　不过数秒，就没出息地破了功。 　　她用被子蒙住小半张脸，憋气，眼珠子左右乱瞟，思考把林妄洲那模棱两可的问句圆过去的对策。 　　想了许久，没想出来。 　　或许也是因为觉得四两拨千斤不太好。 　　对上林妄洲赤诚灼热的目光，童瑶微怔，脸又烫起来了，三更半夜，不适合促膝长谈，她上一秒还觉得四两拨千斤不太好，下一秒就理智跑路打起太极： 　　“我得征求我爷爷奶奶的意见。” 　　这好办！ 　　林妄洲悬着的心慢慢放下，眼睛微亮。 　　很快的，他又反应过来，他要是童瑶，他肯定也难以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 　　“要不，把爷爷奶奶接去北京？” 　　“……” 　　林妄洲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真的可以的，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老两口了。” 　　“……” 　　“啧，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多好的法子啊！ 　　童瑶深呼吸，忍着打爆他狗头的冲动：“不对。” 　　林妄洲：“？？？” 　　童瑶：“要把我爷爷奶奶接过去，也得等我有能力赚钱养家了，而且，他们也不愿意离开。” 　　要是喜欢城市，当初也不会选择卸甲归田了。 　　“真接过去了，恐怕还得靠叔叔阿姨接济，林妄洲，你爸爸妈妈一养养仨，已经够惨够吃力的了。” 　　嘛的无力反驳句句扎心。 　　林妄洲沉默：“……” 　　安静了一会儿。 　　“还有什么事儿吗？”童瑶打着哈欠。 　　有，当然有。 　　上述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呢！ 　　林妄洲私以为童爷爷童奶奶那边比较好解决，祖辈为了孙辈，肯定乐意孙辈在外面接受更好的教育的。 　　至于童瑶搬出她爷爷奶奶，代表了目前她更偏向于留在这边。 　　这可不行。 　　林妄洲急了，顾不上用枕头划分出的三八线，裹着被子连滚带爬地挨到童瑶身边。 　　凑近她，鼻尖差点撞上她的鼻尖，目光炯炯，直视着她，他别过脸望向别处深呼吸了好几下，待勇气值充足，又扭过头来，也不再模糊关系打擦边球了，林妄洲挑了挑眉，单刀直入，嗓音柔和，撒娇般地轻哂：“喂，童瑶，我可听说了，异地恋很没有保障的。” 　　“……”突然呆住。 　　林妄洲“啧”了声，拽她被子：“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童瑶耷拉着小脑袋，瓮声瓮气。 　　夜很静，山村里的夜更是寂静无声。 　　林妄洲盯着童瑶瞧。 　　童瑶故意躲开。 　　他皱眉，对她波澜不惊的反应稍显不满。 　　林妄洲伸出手，钳制住童瑶的下巴，稍一使劲，迫使她抬眸与他对视。 　　“那你怎么没反应？” 　　童瑶默然，这让她怎么反应？ 　　她在揣摩林妄洲话里的意思。 　　到底是和平时说说闹闹的那样？还是说别有深意？ 　　她得认真搞清楚了。 　　看着林妄洲明眸微沉，蓄着风暴，童瑶觉得，他的话大概是第二种别有深意的。 　　异地恋。 　　他是说真的。 　　童瑶耳尖充血，吞了吞口水：“异地恋？” 　　“是啊。”灯光交错，林妄洲喉结上下滚动，眯着眼，眼睫轻颤，假装淡定，“我的意思是，高三都快结束了，我们要不要来个早恋。” 　　童瑶：“……” 　　童瑶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妄洲。 　　林妄洲说完这些话，也紧张。贴着热水袋的掌心不停地冒着汗，他抿了抿嘴，挺直腰杆，刻意装作不紧张的样子，眼神锁定童瑶，耐心等着童瑶的答复。 　　说时迟，那时快。 　　林妄洲的手机响了。 　　视频邀约的铃声响起，也不知道是破坏了气氛，还是缓解了尴尬。 　　两个人像是突然惊醒，具是一抖。 　　童瑶踢了下林妄洲。 　　林妄洲捞过手机，发现是林倩的视频。 　　他接听。 　　网络信号不佳。 　　画面断断续续。 　　接听的刹那，林倩就在那头劈头盖脸地控诉：“爸爸，你和妈妈到那边了怎么都不和我们报平安的。” 　　被打断了极为重要的事儿，林妄洲面露冷色。 　　林倩叉腰：“哼。” 　　童瑶看着林妄洲的表情，有点无语，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挪到镜头前，替林妄洲和她自己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忘记了。” 　　随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画面太卡，太卡。 　　林妄洲举高了手机，找寻信号。 　　信号好了，画面清晰了，高处俯瞰的面积光，所以林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她爸她妈窝在一张床上。 　　“！！！” 　　林倩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 　　好半晌。 　　她回过神，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镜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地：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你们俩……” 　　“我操。” 　　“作孽哟。” 　　童瑶：“……” 　　林妄洲：“……” 第88章 　　话音刚落。 　　林妄洲和童瑶这边的气氛就霎时降到了冰点, 两个人本来就处于有点不敢看对方的别别扭扭中, 这下, 更是恨不得用棉被把自己给埋了。 　　童瑶满脸通红。 　　林妄洲危险地眯起了眼。 　　画面这会儿又不卡了。 　　林倩稍稍冷静下来后, 就认认真真地盯着屏幕瞧, 她眉梢一挑，瞧出了她妈的羞涩以及她爸的不自在。 　　真是难得！ 　　等等, 要不是心里有鬼，他们这么害羞拘束做什么？ 　　以往她爸她妈也不是没有共处一室过，也是十点十一点的她妈在她爸房间给她爸补习。 　　可是从来都是止乎于礼的呀！ 　　现在这样, 应该没有止乎于礼了吧？ 　　林倩恍然回神, 觉得自己是华生, 发现了盲点，她才理智起来, 这会儿又跟点了炮仗似的, 惊呼。 　　山高皇帝远，天高任鸟飞。 　　反正隔着屏幕也挨不了打, 她得好好提醒提醒不冷静的她爸她妈，尤其是她爸。 　　而且提醒了, 尴尬的是他们，不是她。 　　所以林倩倒吸了一口气后, 就一鼓作气无所畏惧地开了口：“爸爸啊, 我们家瑶瑶刚要十六岁呢。” 　　临门一脚, 又变得委婉了。 　　好像下一句话就会是：未成年啊, 你自己掂量掂量。 　　林妄洲：“……” 　　童瑶早就在林倩说完话前挪到了离林妄洲半丈远的地方, 而且，又裹紧了被子，从头到脚都蒙住了。 　　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冷的。 　　夜色朦胧，狂风咆哮。 　　“啧。”林妄洲冷眼睨着屏幕，随即，在林倩说出下一段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恼羞成怒，果断切断了视频。 　　卧室里十分寂静，气氛尴尬到有点“压抑”。 　　被林倩这么一打扰，视频来之前的事儿全被俩当事人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者是无暇提及。 　　林妄洲一门心思地想要为自己解释几句。 　　解释什么？解释自己不是那种禽兽吧。 　　不过刚刚林倩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都在暗指他是赤/裸/裸的禽兽。 　　“靠。”林妄洲要被气死了。 　　童瑶把脸埋在膝盖上，听见林妄洲的低声咒骂后，她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掀开被子。 　　刺目的灯光让她瞳孔一缩，她眨眨眼，沉默。 　　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好半晌，童瑶率先有了动作，她爬下床，踩上拖鞋，眼眸瞟向别处：“没什么事的话，那，那我先回房间了。” 　　“哦。”林妄洲也不敢看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话落，童瑶如离弦之箭冲出林妄洲的房间，先是他这边的房门“砰”地一声响，后是她那边的房门“砰”地一声响。 　　林妄洲：“……” 　　童瑶回了房就钻进了被窝，双手捧住滚烫的脸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脏砰砰砰地加速在跳，过了一会儿，她叹气，她觉得，她今天晚上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那边，她刚跑，林妄洲就又收到了林倩的视频邀约。 　　上房揭瓦的最佳时机是家长外出出差。 　　林倩觉得自己像是操心的老妈子。 　　林妄洲却认为她这是在不遗余力地搞破坏。 　　搞破坏归搞破坏。 　　谁还能跟自己闺女过不去呢！ 　　于是，林妄洲摁着额头接通了视频，眼一眯，面无表情地盯着视频里的林倩。 　　他没主动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副咬牙切齿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嘴脸。 　　林倩眨眨眼：“我妈呢？” 　　“回去了。”林妄洲冷声冷气。 　　闻言，林倩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松了一口气，低头低声嘟囔：“回去好回去好。” 　　林妄洲寒着脸，瞪她。 　　林倩气势汹汹地回瞪，老父亲的威严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所以她很猖狂。 　　气势上绝对没有输，而言语上她却是真真切切的苦口婆心：“爸爸啊…” 　　她延长语调：“在外面要多注意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样，放在古代，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 　　“而且呀，要是被发现了，我是真怕你被外祖父外祖母打断了腿呀。” 　　“……” 　　屏幕里，林倩皱着眉，怼着一脸“我是为你好啊”的忧国忧民的表情。 　　林妄洲斜斜地抬眼，神色淡漠。 　　好半晌，他出声反驳：“这要是在古代，你妈妈现在估计已经是我媳妇儿了。” 　　林倩微愣，瞪圆了眼睛，她还来不及对此做出反应。 　　下一秒，视频再次被无情地挂断。 　　林倩：“……” 　　窗外月朗星稀，月色给黑夜披上了一层银白。 　　放完骚话，挂了视频，林妄洲疲惫地倒在了床上，一只胳膊抬起，小臂搁在额头上，他明眸微沉，唇线绷直，若有所思地盯着头顶的房梁瞧。 　　神奇的是，他这会儿半点不冷了。 　　就一点被角软趴趴地搭在肚皮上，他还热得慌。 　　“呼。”林妄洲闭了闭眼，呼气，再呼气。 　　半晌。 　　有白光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没抓到，心里落了空。 　　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是忘了什么事儿。 　　林妄洲眉头紧蹙，表情凝重。 　　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把回忆往前推，推着推着，凝重的表情轰然皲裂。 　　林妄洲倏地从床上跳起来，猛地甩了手，拍大腿。 　　操。 　　他好不容易顺着氛围鼓足勇气说出口的事儿，童瑶还没给他答复呢。 　　都半引半诱地要把童瑶诱进坑里了，结果林倩一通视频，打乱了所有，也几乎让他前功尽弃。 　　林妄洲简直要窒息。 　　嘛的！气死了！ 　　想骂林倩的祖宗十八代。 　　念头一起，立马熄灭。 　　哦，不能骂，骂了就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林妄洲咬碎了牙，愤愤然地又躺下。 　　于他而言，心有所想，今夜怕也是个不眠夜。 　　……… 　　…… 　　放了假的林倩，很是无聊。 　　在学习上，她没有林妄洲那般可怕的毅力，取得一点小成绩后，尾巴就翘上了天。 　　回家后书啊卷子啊她翻都没翻。 　　她要休息几天，休息几天没事儿的。 　　而且之后她得回学校上舞蹈课，所以这几天的假期对她来说更是弥足珍贵。 　　舞蹈课五天后才开始。 　　上到除夕夜前五天。 　　而听她爷爷说，她爸明天或者后天就回来。 　　林倩神色哀怨地捂住胸口，她后悔不已。 　　早知道，早知道可以这样，她也跟着去遂溪了。 　　“哎，大意了。”她兀自叹气。 　　林嘉衍路过，拍拍她的背，扯起嘴角安慰：“等你课上完了再去也是可以的。” 　　林倩瞥他一眼，觉得他言之有理，“嗯。” 　　今儿个天气极好，外面阳光明媚。 　　林倩的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抓了把瓜子，磕磕磕磕的同时倏地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和她爸视频的事儿了。 　　她眉眼微扬，巴巴地扭过头来，盯着看课外书的林嘉衍瞧，“小老弟，小老弟。” 　　林嘉衍抬眸看她。 　　“小老弟啊，我问你件事儿。”林倩把瓜子揣兜里，搓搓手，嘿嘿嘿地坏笑起来。 　　林嘉衍只觉得她笑得傻气，他弯了弯眼：“你问。” 　　话落，林倩立即正襟危坐，还刻意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我问你啊，我们俩有哥哥吗？” 　　“……没有。” 　　“啊，没有吗？” 　　林嘉衍正色：“没有。” 　　顿了顿，他拧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林倩罢罢手，继续嗑瓜子，“就想着爸爸妈妈感情好，说不定崽崽也很多。” 　　林嘉衍：“……” 　　这是把爸爸妈妈当佩奇了么？ 　　林嘉衍很佩服他姐的脑洞。 　　奇思妙想，他姐的世界大概是天马行空五彩缤纷的。 　　天马行空的林倩倒在沙发上，对她小老弟林嘉衍的回答不以为意。 　　她想的是，她连弟弟都突然凭空冒出了，再来位哥哥或姐姐的也不足为奇。 　　殊不知，她想多了。 　　她一日为大姐大，终生为大姐大。 　　童瑶怀她时，很年轻，二十四岁。 　　……… 　　…… 　　冬日的遂溪，青山不再，碧水尚存。 　　山间，树叶早就凋落，枯枝被村民捡回家当柴烧，远瞧着，山染了色，染成了萧条的枯黄。 　　年前得大扫除。 　　童瑶不想到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堆在一块儿弄，就准备早早地先做些什么。 　　倒了热水，混合冷水，拿了抹布，擦楼梯扶手。 　　她晚上没睡好，白天顶了俩黑眼圈。 　　才走上楼，要动手干活，抬眸间，就与刚从屋内出来的林妄洲在视线上撞了个正着。 　　鸦默雀静，似乎有点尴尬。 　　对视不到两秒。 　　童瑶倏地低下了头。 　　林妄洲也双手插着兜转脸看向别处。 　　眺目了窗外的景色，不多时，他眉心一跳，猛然意识到：不对啊，这时候矫情什么劲儿啊？ 　　昨天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今天可不能再拖着过夜了。 　　天天夜不能寐，迟早脱发严重。 　　思及此，林妄洲又把脸转回来，眸子一眯，定定地望着童瑶的背影。 　　然后转身，去走廊深处拿来了扫把。 　　她擦扶手，他扫楼梯。 　　擦扶手很慢，扫楼梯很快。 　　林妄洲抿抿唇，故意放慢动作，等童瑶下一节台阶，他才扫完一节台阶。 　　像只尾巴，紧紧跟在童瑶身后。 　　余光瞄着童瑶，童瑶回眸，他就迅速收回了眼。 　　几来几往。 　　童瑶嫌弃道：“你这动作也太慢了。” 　　林妄洲挑眉，哼哼：“我喜欢。”你能奈我何。 　　“……”童瑶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干活。 　　又是一阵沉默。 　　童爷爷在院子里劈柴，童奶奶和邻居唠嗑。 　　林妄洲抿着嘴望着童瑶欲言又止。 　　天气真好啊，外面灿烂的阳光偷溜进二楼的走廊。 　　沉默半晌，林妄洲深吸一口气，走到扶手旁，挨着童瑶蹲下，他一手握着扫把，一手扶着扶手上的竖杆，在童瑶微怔时，侧眸，切入话题：“我昨天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直白地令人凝噎。 　　童瑶避开他的视线，装聋作哑。 　　“喂。”他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胳膊。 　　她龇牙咧嘴地瞪他，眼眸里泛着指责的光，像是在骂他不害臊。 　　林妄洲笑了，又是笑得颠倒众生的模样。 　　阿弥陀佛。 　　童瑶赶紧下了两节台阶，离他远些。 　　结果他又臭不要脸地凑过来。 　　她再瞪他，他还是云淡风轻地笑。 　　“……” 　　童瑶不再念阿弥陀佛，她觉得她已经佛了，立地成佛的佛，咳，佛系地看待问题。 　　毕竟，狗皮膏药一旦黏上来，就很难撕掉了。 　　她心累地叹气。 　　半晌，冲着林妄洲勾勾手指。 　　林妄洲勾起唇角，星眸璀璨，在童瑶开口说话前，又下了剂猛药：“我仔细想了想，万一你到最后决定了要留在你爷爷奶奶身边，你总得给我个名分吧。” 　　“……” 　　“童瑶，我很喜欢你。” 　　谈不上一见钟情，也没有轰轰烈烈吵吵闹闹，他俩更像是在相处中的细水长流，不知不觉中，润物细无声。 　　想和她在一起，跟林倩林嘉衍的存在似乎没什么必然的关系。 　　童瑶怔了怔，抬眸看他。 　　寂静的小山村，听不见任何喧闹声。 　　周围的空气突然滞住。 　　童瑶好像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那么没出息的砰砰砰地跳。 　　血液倒流，她的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在楼梯上讲这些话，着实危险。 　　她怕自己会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腿一软，然后灾难发生，她从楼梯上滚下去。 　　“哦。”她讷讷地吱声。 　　“哦是什么意思？”林妄洲皱眉。 　　童瑶：“哦就是哦啊，我知道了的意思。” 　　林妄洲：“……” 　　林妄洲有些不甘心：“你除了哦就没其他表示了？” 　　“有。”童瑶很快调整好心态。 　　不再害羞，十分镇定。 　　林妄洲眼睛一亮，眉眼轻佻。 　　童瑶站起身来，又弯腰摁了摁泛酸的小腿，待酸劲儿麻劲儿过去后，她又蹲下身来，沉下嗓子：“咳，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嗯？”林妄洲迷茫了，他不明白童瑶话里的意思，“有什么不太好的？” 　　童瑶剜他一眼，他还是迷茫。 　　平时的聪明劲儿这会儿全消失了。 　　童瑶舔了舔唇瓣，唉声叹气。 　　好半晌。 　　她摇着头说：“很不好啊。” 　　顿了顿，又道：“在林倩林嘉衍面前，我们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啊，不然以后他们早恋了我都没脸说他们。” 　　林妄洲：“……” 　　哦。 　　好像有点道理。 　　有条广告标语是怎么说来着？ 　　哦。 　　记起来了。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童瑶真诚地看着林妄洲，林妄洲眼眸渐渐转清明，也静静地回望着童瑶。 　　大眼瞪小眼，双双无言。 　　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 　　外面突然响起了童爷爷的吆喝声。 　　林妄洲眉眼舒展，倏地想通了，他挑了挑眉，展颜一笑：“不怕，我们可以偷偷的来。” 　　“对吧？” 　　童瑶：“……” 第89章 　　林妄洲刚脱单就要面临异地恋。 　　对此, 他很不爽, 相当不爽。 　　离开遂溪的当天，他沉着脸, 脸上阴风阵阵。 　　前来送行的蒋轩本想走上前勾肩搭背地对他说几句场面话的，见他那副死样子，果断歇了心思, 不甚热络地寒暄了几句后，就踌躇在了原地。 　　啧, 今儿个的气温有点低, 真冷。 　　林妄洲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眯着眼，不肯上车。 　　清晨的阳光似烟霞般绚丽, 山间映着漂亮的橘红。 　　嘀嗒、嘀嗒，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童瑶瞪他，推搡他。 　　他轻松躲过，不动如山。 　　只耷拉着眼, 阴霾尽扫, 眼中含笑，盯着童瑶瞧, 像是怎么瞧也瞧不够似的。 　　荡漾, 明目张胆地荡漾。 　　蒋轩突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 他眯了眯眼, 远远望着对面, 须臾, 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从林妄洲眼里看出了不舍。 　　合着不是舍不得这边的青山绿水，合着是舍不得这边的童姑娘啊。 　　大意了，他们的班花啊！ 　　蒋轩抿了抿唇，悄然退场。 　　“行了，赶紧走吧。”童瑶只觉得脸红。 　　林妄洲岿然不动，皱眉，他没说话，但全身抗拒，满脸写着“劳资不想走”。 　　昨天上午他软磨硬磨，终于磨地童瑶点了头后，还没来得及高兴，童瑶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半天见不到人。 　　她还理直气壮地美其名曰：要消化消化。 　　消化前，童瑶满脸通红，很是羞涩。 　　消化后，童瑶淡定自若，清冷矜持。 　　没能多看几眼童瑶害羞腼腆的模样，林妄洲觉得有点遗憾，而现在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更多的是心情上的烦躁和郁闷。 　　想抽烟。 　　林妄洲垂着头，懒懒散散地站在樟树底下，须臾，摸摸口袋，摸出个打火机。 　　“吧嗒”，火焰燃烧。 　　童瑶立即横眉竖眼。 　　他撇撇嘴，松了手，又悻悻地将其放了回去。 　　司机摁了两下喇叭，在线催促。 　　童瑶扭头替林妄洲回了句“来了”，回头看见林妄洲还跟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没忍住，踮起脚尖，伸出手在他发顶胡乱揉了几下，“你等着，我以后考北京的大学。” 　　话音刚落，林妄洲敛了笑，一脸冷漠。 　　周身又开始了北风过境。 　　童瑶放下手，歪头：“怎么了？” 　　他斜眼睨她，目露寒光：“啧，你这意思是下学期不来北京了？” 　　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童瑶眨眨眼：“我没这么说啊。” 　　林妄洲点头：“那就是要来的。” 　　“……”童瑶无奈，心说：这话她也没说。 　　林妄洲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他垂眸，悄悄执起童瑶的手：“我有爷爷的手机号，到时候我跟爷爷说。” 　　“！！！”童瑶不敢置信地剜他几眼，使了劲儿想把手抽回来，抽不动。 　　林妄洲摩挲着她的指腹，半晌，哂笑：“童瑶，我和林倩他们在北京等你啊。” 　　童瑶发愣，没答话。 　　他就故意用力，掐她虎口。 　　她吃痛，皱了眉，沉吟数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说歹说，总算得了保证。 　　林妄洲勾唇，伸手捏捏童瑶软乎乎的脸蛋，“那我走了？” 　　那幽怨的语气，似乎在卖惨，就等着童瑶出声挽留。 　　童瑶弯了弯眼，应地干脆利落：“嗯，去吧。” 　　说完，还推他一把，把他往车上赶。 　　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林妄洲一步三回头，语气更加哀怨：“你这样像极了穿上裤子就不负责任的渣渣。” 　　“……”童瑶气地狠踢他一脚。 　　他灵巧闪过，收起了玩笑，钻进车厢，留下背影，故作洒脱地挥手：“女朋友，年后见。” 　　“嗯，路上小心。” 　　远山不见边际，江水直奔东海。这一去，莫名的，倒有种山高水远的意思在了。 　　童瑶望着林妄洲，欲言又止。 　　林妄洲见她这样，顿时心满意足，他眼里堆起笑，吊儿郎当：“哟，是不是不想我走了？” 　　童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一言难尽地瞅着他，她叹气，把一袋蜜橘塞到他怀里，“没有。” 　　“我要说的是，记得把上次买来的试卷做完。” 　　林妄洲：“……” 　　嘛的，早把这茬抛之脑后了。 　　她居然还记得！ 　　可太他妈严格了。 　　林妄洲“难过”地甩上车门，冲她抱怨：“扫兴。” 　　司机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发车了。 　　车子缓缓驶出，渐行渐远，拐过盘旋的山路，消失在蜿蜒曲折的道儿上。 　　童瑶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空旷的山谷。 　　不多时，兜里的手机一震。 　　她回过神，掏出来解锁登入微信。 　　微信里。 　　林妄洲不甘不愿地回：【知道了。】 　　童瑶笑了笑，输入：【等你写完，我就来北京。】 　　她昨天晚上已经问了她爷爷的意见了。 　　爷爷笑着说，从把她送出去开始，他存的就是让她高考前再回来考试的念头。 　　他还说：“高三那么重要，就别转来转去了，麻烦。” 　　得亏他老人家不知道她和林妄洲在一起了。 　　不然，别说是这么点麻烦，就是有千山万水的阻隔，他老人家也会让她转回来。 　　童瑶抿唇偷笑，暗自庆幸。 　　林妄洲收到回复，倏地回头，透过车窗玻璃望着无尽的路和绵延不断的山。 　　啧，就是看不到童瑶。 　　他盯了许久，盯到脖子酸了，才又转过身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坐好。 　　眯着眼掐着手指算了算自己的存款。 　　等拿了压岁钱，刚好够他再来这边一趟。 　　他挑眉，郁结散开，心情霎时如窗外明媚的朝阳。 　　……… 　　…… 　　林妄洲和童瑶早恋。 　　是以瞒着林倩和林嘉衍作为前提的。 　　为人父母，这叫言传身教。 　　当然，也是为了以后遇到和他们相似的问题时，他们能够稳住威严不心虚惊慌。 　　为遵守和童瑶的约定，林妄洲回到北京，就开启了寡言少语的冷酷男孩模式。 　　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林倩依着舞蹈组群里的要求交钱报码定了服装后，就扔了手机坐到林妄洲身边。 　　她也是无聊，满脸写着八卦，眼眸神采奕奕。 　　“这两天，在遂溪过得怎么样啊？” 　　林妄洲冷冷地瞥她，不怎么热情：“也就那样。” 　　林倩摩拳擦掌：“也就那样是什么样！” 　　她其实更想搞事情。 　　譬如，口无遮拦地问：那晚他俩同床共枕之事。 　　人类的本质不仅是台复读机，也是台八卦机。 　　林倩瞥见在厨房忙碌的奶奶，到底还是没有把后半句话问出口，她怕问了，她爸会被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妄洲最怕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起身，顺道着把抱枕往林倩怀里一塞。 　　打太极，绕口令。 　　林倩呆滞地抬眼，“啊”了声。 　　林妄洲走到楼梯口，又退了回来，“有心思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跟我去书房写试卷？” 　　“……”嘿嘿嘿的猥琐笑噎在了喉咙里。 　　她拍案而起，痛心疾首：“这怎么能叫有的没的呢？我这明明就是密切关注着我的未来我的命运啊。” 　　林妄洲：“……” 　　林妄洲懒得搭理她，转身离开。 　　林倩撇撇嘴，抓了把花生剥。 　　没放假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放假。 　　放了假，这才没过几天，她就无聊又寂寞了。 　　不行，她得找人唠嗑。 　　慢悠悠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里的通讯录，聊天最多的，是傅从渊。 　　多到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去找他了。 　　指尖一顿，心头微动。 　　“哎。”还是别打扰他了。 　　知心傅老哥的“知”按字母排排在最后面。 　　回过头再往上翻，她翻到了“蒋轩”。 　　林倩眯了眯眼，又回想了下刚才她爸的反应，她爸就不是那种对她爱答不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呵，她可聪明着呢！ 　　要知道，蒋轩在她爸妈回遂溪当天，可是合了影发过朋友圈的。 　　思忖数秒，她果断戳进蒋轩的头像，主动发起聊天。 　　【Hello！】 　　与此同时，另一边。 　　林妄洲上了楼之后倒也没有去书房，他回了卧室，翻箱倒柜地去寻找放假前童瑶给他买的那几本冲刺卷。 　　林嘉衍也窝在卧室，难得没打游戏没睡觉，趴在桌上埋头苦抄些什么。 　　见他爹进来了，立马腾出位置。 　　“你干嘛？”林妄洲垂眸扫了眼。 　　林嘉衍耸肩，答得干脆：“备课。” 　　林妄洲：“？” 　　斜阳入室，洒下满桌金黄。 　　傅从渊的事儿他没有提，林嘉衍笑嘻嘻地解释：“我答应了要给我姐补课，爸，你要一起吗？” 　　话落，林妄洲黑了脸。 　　“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拒绝三连。 　　坚决维护身为老父亲的颜面。 　　林嘉衍笑了下，没再说话。 　　他把位置让给了林妄洲，乐得自在，刚好可以休息一下，他眉眼展开，默不作声地坐到了沙发上，须臾，直接躺下，刷起了手机。 　　夕阳无限好。 　　黄昏时分，晚霞柔光，四周总是特别地宁静。 　　安静到让林妄洲放松了警惕，忘记了林嘉衍的存在。 　　林妄洲找到了语数外加理综的四本试卷，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他拍了照，将其发给童瑶。 　　【我准备写了。】 　　【写完了也请你遵守诺言。】 　　他把她说的他写完她就回北京的话截图截下来，发还给她，以作提醒。 　　几秒后，童瑶回了串省略号。 　　然后，对话框里又是石沉大海。 　　林妄洲“嘶”地一声，蹙眉，对童瑶这般推一下前进一步不推就不动的“漠视”心生不满。 　　他当即拨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接通。 　　看到童瑶的刹那，他扔下笔，佯装生气，黑眸里搅起惊涛骇浪，故意冷着声，劈头盖脸地控诉：“你怎么回事？刚在一起就对我这么冷淡！” 　　童瑶：“……” 　　童瑶觉得无辜：“…我哪有。” 　　林妄洲哼哼：“你就有。” 　　躺在沙发上的林嘉衍差点滚到地上去，听了这些，他倏地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我操”地骂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坐起后又后悔，咻地，又像弹簧般反弹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闭上眼装死。 　　莫名的，有种不小心听了别人的小秘密的无措感。 　　他舔了舔唇，蜷缩着身体，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爹“呵”地一声，荡漾地笑。随即起身，看也没看他这边一眼，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刺激！ 　　房门“砰”地一下被甩上。 　　万籁俱寂。 　　林嘉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伸出手去捞刚刚不小心掉到毯子上的手机。 　　捞上来，屏幕还停留在微博页面上。 　　退出，转到微信。 　　TO：姐姐 　　【姐！我们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叮。 　　不到一秒。 　　他姐回：【我知道！！！！！！！】 第90章 　　林倩早在林嘉衍前来通风报信前就从蒋轩那边得到了所谓的亲眼目睹下的小道消息。 　　蒋轩言简意赅地告诉林倩：“十八相送。” 　　阿妹赶来送阿哥啊, 阿哥不愿走, 你推我来我推你，恋恋不舍, 说说笑笑，转眼间，十八里的山路都嫌短。 　　“……”林倩完全想象不出那画面。 　　蒋轩又给她解释：“情意绵绵。” 　　林倩恍然大悟。 　　之前学校传出林妄洲和童瑶的流言蜚语时，林倩虽然心里跟挂了明镜似的, 知道他们还没有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啊！ 　　迟早的事儿, 而现在这个“迟”来了。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浪漫的淡紫色。 　　林倩压制住心底涌动着的“啊啊啊”的咆哮，抖着肩, 叽叽叽地笑倒在沙发上。 　　没多久, 她起身，踩上拖鞋，直奔二楼。 　　林妄洲就站在楼梯拐过去的走廊上和童瑶视频。 　　他懒洋洋地倚在墙边，颔首, 勾唇, 言笑晏晏。 　　林倩“莽撞”地冲上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 　　林倩“嚇”了一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林妄洲抬眸, 笑意收敛, 剑眉冷竖。 　　很显然, 是对她的突然出现突然打扰很不满意。 　　过了一会儿, 林妄洲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耳机线，插上，连带着把视频里童瑶的声音都隔绝了。 　　周围鸦雀无声。 　　林倩瞪着林妄洲，叉腰，气势汹汹。林妄洲无视她，扭过头，沉下嗓子对着视频道：“没事。” 　　刚刚的如沐春风骤然消失。 　　林倩敏锐地意识到，他们老两口接下来的谈话略显生硬生疏，有故意避开她的嫌疑了。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联想到之前她爸对遂溪对她妈绝口不提的举动。 　　瞬间，抓到了一闪而过的重点。 　　——哦，她爸她妈不想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她就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林倩皱起鼻子，敛了敛表情，刻意又做作地拍拍脸，咳嗽咳嗽，随后，目不斜视地穿堂而过，回了房间。 　　【小老弟，咱爸咱妈想瞒着我们，我们是乖孩子，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配合他们演戏吧。】 　　【好的，老大姐。】 　　【……】 　　【滚吧。】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林倩隔天就回了学校，及时远离了家中的纷纷扰扰。 　　她见到了她的舞蹈老师。 　　对方颜如舜华，芳容窈窕。 　　体态、气质好到令人心生艳羡。 　　舞蹈分了两个班，老师初来乍到，当天，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算是突如其来的随堂考：“在座的都是有舞蹈功底的，先让我看看你们的基本功。” 　　底下的同学瞬间从惊艳中惊醒。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眼神躲闪。 　　林倩昂首挺胸，眉眼间飞扬着自信。 　　在她擅长的领域里，她要做就做得最好。 　　如果平时上课老师点名让同学回答问题，回答的方式都是在台上舞一段，她大言不惭地想，那她现在肯定都是拿奖学金的学霸了。 　　每个人即兴表演一小段。等一个班的同学全部表演完，一个上午也差不多全过去了。 　　舞蹈室里暖意浓浓，热热闹闹。 　　林倩不负自己所望，以绝对的实力得了个最高分。 　　不枉她每晚在房间里瞎蹦跶。 　　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翘起尾巴，暗自得意。 　　舞蹈老师笑吟吟地看着她，眼里透着满意：“林倩是吧，以后你就是这个班的班长了。” 　　“……” 　　“班长的责任很大，你要对班里的同学负责，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却找不到我时可以先来找班长。” 　　“到时候你再汇总交给我。”舞蹈老师如是说。 　　“……” 　　林倩哀怨地看她一眼：“哦。” 　　当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这位从国家大剧院下来的舞蹈老师的联系方式。 　　与此同时，她还加了班里另外四十四位同学的微信。 　　建了个以她为首的微信群。 　　轮到二班表演时，一班退到外围充当观众和评审。 　　林倩躲在人群后边，贴着镜面，摸出手机，跑到家庭群里吆喝：【我当班长了！】 　　群里静默片刻，她爸很快就冒出来挽尊，大约是恋爱使他嘴甜，他说：【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瞬间，把林倩夸上了天，林倩本来还在蹙眉纠结的，现在，她弯了弯嘴角，心花怒放。 　　【没错。】她也懒得谦虚。 　　商业互吹：【爸爸你有眼光。】 　　林倩高兴：“不愧是我。” 　　林妄洲顺着她的彩虹屁独自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爸爸。” 　　须臾，童瑶冒泡。 　　“厉害厉害，要我传授当班长的经验给你吗？” 　　林妄洲眉梢一挑，开始不动声色地拍童瑶马屁。 　　暗戳戳暗戳戳的，还自认为群里除了童瑶外没有人能看出其中的小心思。 　　林嘉衍一双眼看透太多，他捂住了脸，笑成筛子，秘密只能藏在心里，他实在难受。 　　索性，就当闭眼没看见，学着童瑶：“咳，我也有浅薄的经验，姐，我也可以免费教学。” 　　林妄洲：“……” 　　林妄洲眯起了眼，觉得林嘉衍是在针对他。 　　林倩：“哈哈哈班长之家吗？” 　　群里充斥着对他的不友好。 　　林妄洲气得想摔手机，连发数十个红包才把有关班干部的话题掩了过去。 　　林倩今儿个运气最好：“爸爸最帅爸爸万岁。” 　　林倩当了班长，寒假生活就充实起来了。 　　身处“高位”，她要以身作则。 　　保住“高位”，她要更加努力。 　　她充当了老师和学生间的桥梁，许多时候，也经常是忙地像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发掘到了不足，学习到了更多。 　　累，并快乐着。 　　年前，总算放假了。 　　瑞雪兆丰年，傍晚，外面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林倩回到家，门一开，就见林嘉衍双手环胸莫得感情地倚在门口，满脸幽怨地等着她。 　　林倩现在天天出门在外，最近接触林妄洲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她根本就不用去刻意配合着林妄洲演戏，可林嘉衍就不同了。 　　他每天都跟在他爸林妄洲身边，每天都能看到他爸和他妈或打电话或视频的，就连做作业的时间也不放过。 　　他演不下去了，真的演不下去了。 　　装聋作哑又不是真聋真哑。 　　他爸怎么怎么就看不出来他那“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再装了”的表情呢？ 　　林嘉衍很绝望，孤独的绝望，独守秘密想找人讨论却找不到人讨论的绝望。 　　绝望上升到某种程度，终于爆发了。 　　于是，在他姐归家的时候他拦住她的去路。 　　“姐，我有事跟你说。”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林倩挑了挑眉。 　　林嘉衍瞪她，恨她跑路跑地飞快。 　　随即拉着林倩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左顾右盼，观察四周，确定他爸还在二楼卧室内他才彻底放心。 　　他心累地呼出一口气：“姐啊，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林倩没听明白，眨眨眼，示意他再把内容扩充扩充。 　　林嘉衍抓抓头发，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每天晚上，为了配合咱爸咱妈视频，我还得装睡。” 　　他是只夜猫子啊！ 　　“到点了我就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一句‘我睡了啊’，然后钻进被窝秒睡。” 　　“为了逼真，我还故意打呼噜。” 　　“……”林倩扯出小梨涡，同情地看着他。 　　林嘉衍冷哼：“你知道过度配合的结果是什么吗？” 　　林倩配合着摇头，满眼迷茫。 　　“是他们的变本加厉！” 　　“……” 　　“他们本来每晚视频十几分钟，后来延长到半小时，现在特么的已经丧心病狂地延长到一个小时以上了。” 　　“……” 　　“而且毫无顾忌。” 　　“……” 　　“我后来真的困了都哈欠连连了他们还在那儿没完没了地说着。” 　　“……” 　　林倩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提问：“虽然这么问有点无耻，但我还是要说，你有偷听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吗？” 　　“没有。”林嘉衍斩钉截铁。 　　提起这个，林嘉衍的表情又一言难尽了。 　　“他们每天的视频内容都是今天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玩了什么，以及有哪些是有趣的，有趣的单独拎出来再探讨半小时的那种。” 　　林倩目瞪口呆。 　　林嘉衍看她一眼：“反正他们交流的都是吃喝拉撒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们就是每天能津津乐道地讲两小时。” 　　“……” 　　“姐。”林嘉衍哭丧着脸，一点也不酷了，“我好难啊，我太难了。” 　　话落，林倩走上前拍拍林嘉衍的背，以示安慰。 　　没想到，她聪明绝顶的小老弟也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林倩叹气。 　　到了晚上，她果断邀约林嘉衍去她房间打游戏，干脆利落地救他于水火之中。 　　两只手机陷于枪林弹雨中。 　　不多时，林倩阵亡。 　　林嘉衍为她报了仇，捡了她和对方的盒子，替她继续战斗。 　　静谧的夜，路灯昏黄，雪花还在飘。 　　行人踩在雪地上，簌簌作响。 　　林倩盘腿坐在椅子上，望了会儿窗外银白的世界，又将视线转回来。 　　沉默良久。 　　“要不然，我们暗示暗示他们？” 　　林嘉衍抬眸：“怎么暗示？” 　　一时不察，他的辉煌战绩也全部归零。 　　挺进前五，死得憋屈。 　　林嘉衍“啧”了一声，扔掉手机，接过林倩扔过来的苹果，咬下口，“嘎吱”，脆生生的。 　　林倩扬眉，不说话。 　　好半晌，她延长语调，卖着关子道：“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林嘉衍侧眸：“嗯，所以呢？” 　　林倩笑眯眯道：“所以啊，哎呀，你就等着看好了。” 　　……… 　　…… 　　除夕夜，万家灯火。 　　城市里的红灯笼在夜幕来临的刹那就尽数亮起，红光渲染出了热闹，过年的气氛浓郁。 　　吃过饭，领过红包。 　　林妄洲避开林倩和林嘉衍，裹上外套，来到院子，给童瑶打电话。 　　电话“嘟嘟”了两声，接通。 　　童瑶眉眼弯弯：“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他勾了勾唇，轻笑。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林倩和林嘉衍推推搡搡地走出来，打破了林妄洲的独自欢喜。 　　北京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他们出来，放的是在手里噼啪响的小烟火。 　　滋滋啦啦，似星光璀璨，又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林妄洲唇线绷直，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听到林倩的声音了。”童瑶笑着说。 　　林妄洲：“嗯。” 　　童瑶：“真热闹啊。” 　　林妄洲：“嗯。” 　　顿了顿，他笑：“你等一下。” 　　他切断电话。 　　拍下林倩和林嘉衍打闹的视频，发给童瑶。 　　林妄洲笑意深深：“一起热闹。” 　　林倩偷偷往林妄洲这边瞅，见他挂了电话，就慢慢地移步过来，她和林嘉衍是在院子里，她爸是在走廊上，林倩仰头，笑吟吟地望着林妄洲，黑眸灿若星辰：“爸爸，你和谁打电话呢？” 　　“童瑶。”林妄洲挑眉：“跟她说新年快乐。” 　　“哦。”林倩点点头，“那你替我也说一声呗。” 　　林妄洲懒得搭理她：“你自己说。” 　　林嘉衍走过来，看看林妄洲，又看看林倩。 　　神情古怪。 　　他用肩撞了下林倩，林倩朝他眨眨眼，“不急。” 　　两姐弟小动作不断，像是密谋了什么大事儿。 　　积雪厚实，踩在脚下软绵绵的。 　　林倩捧着被风刮痛的脸，“爸爸，新年了你有什么愿望吗？” 　　闻言，林妄洲皱眉，摸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倩继续捧脸卖乖：“我有一个愿望呢。” 　　林嘉衍侧眸，眸子微眯，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她放下手，走廊里的灯光映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 　　林妄洲这会儿心情好，有点为人父的自觉了，“嗯，你说说看，看看爸爸能不能帮你实现。” 　　话音未落，林倩蹲下身，托起腮，装模作样：“我的愿望很简单。” 　　她准备好她的暗示她的旁敲侧击了。 　　和林嘉衍对视一眼，林嘉衍看不懂她眼底的准备讨打的光，他侧过身，给林倩让出更广阔的视角。 　　林倩深呼吸两下，差点被冷空气呛到，她咳了下，吸了吸鼻子：“爸爸，你看我，我命中带贵。” 　　林妄洲：“嗯？” 　　“我的愿望，是希望，或者说祝愿，祝愿我的爸爸妈妈……”林倩闭了闭眼，再睁开，气沉丹田，咬咬牙，吼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吧！ 　　够他们分析出她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吧！ 　　话落。 　　“……” 　　林嘉衍倒退一步，扶住树干，咻地扭头看向林倩。 　　我操！牛逼！ 　　夜阑人静，无限沉默。 　　面面相觑中。 　　铿锵有力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似乎在空气中还有层层回音。 　　林妄洲浪荡不羁的笑容也瞬间僵住。 　　他：“……………” 第91章 　　“贵子”本人就站在林妄洲眼前。 　　一站还站俩。 　　圆月斜挂在高空，繁星躲藏于云层下, 无人说话, 四周静悄悄的，绮丽明净的青辉落在雪地上, 泛着白。 　　小烟火灭了, 没了星火，只剩下烧焦的细棒。 　　瞬间, 院子里就变得寂寥冷清起来。 　　树枝张牙舞爪地摇曳，狂傲呼啸着的冷风直戳脊背。 　　林妄洲险些崩了脸色, 他咬咬牙, 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林倩瞧，倏地, 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林倩虎躯一震。 　　林嘉衍见状, 赶紧走上前, 把他姐拦在身后。 　　气氛有那么几分剑拔弩张。 　　林倩舔舔唇, 拽了拽林嘉衍的衣袖，压着嗓子：“自称贵子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恋了？” 　　林嘉衍噎住，翻了个白眼, 不想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确实有点自恋。”林嘉衍不理她, 她就自言自语，陷入沉思三秒, 得出这样的结论。 　　好半晌, 林倩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黑黢黢的眼珠子转呀转，想出补救的法子后，才坦坦荡荡地直视着林妄洲：“对不起，是不孝子。” 　　林嘉衍：“……” 　　林妄洲又冷冷地呵了一声。 　　他继续眯着眼瞅她。 　　她胆儿肥大，打完趣儿，就笑吟吟地回视他。 　　林妄洲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吧嗒”、“吧嗒”，一开一合，一开一合，火光亮起又灭，亮起又灭。 　　亮起时照亮了他俊朗的面容轮廓。 　　几分钟后，他回过味来：“你知道了？” 　　林倩立即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她抿唇偷笑，眉眼弯弯，还挺骄傲地竖起大拇指：“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爸爸，干得漂亮。” 　　“……”话落，林妄洲的脸色又不好了。 　　他可没忘童瑶答应当他女朋友的前提条件。 　　但事已至此，再否认也没什么意思。 　　他“哦”了声，又狠狠地瞪了林嘉衍一眼，他以为，这事儿是林嘉衍捅出来的，两人睡在一个房间，也怪自己平时不太小心，估计有什么蛛丝马迹被林嘉衍看出来了。 　　林嘉衍撇嘴，觉得十分冤枉。 　　好在，缓过神后的林妄洲脸皮够厚，他闷了半晌，就坦然自若地接受了祝福，轻哂：“嗯，百年好合我收了，不孝子就算了。” 　　林倩：“……” 　　他们家二楼阳台也亮起了红灯笼，霎时，驱散了院内的峭寒。 　　新春佳节，林妄洲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逐渐趋于稳定，“嗤”了声懒得跟他们计较，他唇角一勾，缓缓地扯出一抹笑：“换个就目前而言较为切实可行的愿望。” 　　林倩眼眸微亮。 　　她歪着头抿着唇认真想了想。 　　还有二次发言的机会，她必须让自己显得有深度点，思及此，林倩挺直腰杆，绷紧小脸。 　　恍惚间，她记起了十岁生日时，那晚，她见到了在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她脸上粘着奶油，仰着小脸对着流星许愿：“希望我和妈妈能够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 　　后来，十五六岁起，她就切身体会到，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这类话都是哄小孩的。 　　还不如珍惜现在，直接向她爸表述她想法呢。 　　表述完，不忘让林妄洲转述给童瑶听。 　　林妄洲抽了抽嘴角，轻声“嗯”了下，算作答应。 　　其实，早把他们当朋友了。 　　就是不自觉地会代入到父母的角色中，然后，“自作多情”地操碎了心。 　　现在看来，都是同龄人，何必把自己烦成少白头呢！ 　　林倩眉开眼笑。 　　林妄洲颔首，又问了林嘉衍：“你也是这样想的？” 　　林嘉衍微怔，下意识地回：“啊，你俩不都一直是朋友式父母吗？” 　　林倩：“……” 　　林倩目瞪口呆，醋了。 　　林妄洲低笑：“还是你会说话。” 　　顿了顿，将打火机收好，视线转回到林倩身上，林倩立即昂首挺胸，心道：输人不输阵。 　　“林倩小友。”寂静中，林妄洲的黑眸像是被水浸过一般明亮，他勾唇，似笑非笑：“谢谢你。” 　　“啥？”林倩一脸懵逼。 　　林妄洲还在笑，笑得人畜无害：“既然都是朋友，平辈，那我和童瑶就不给你们发压岁钱了。” 　　“……” 　　真冷。 　　在外面站久了，冷到打颤。 　　林妄洲搓了搓手，呼出几口寒气，然后插兜，心情愉悦地吹起口哨，转身回屋。 　　身后，林倩挂着笑的脸僵了。 　　林嘉衍也觉得冷，他打了个喷嚏，勾着林倩的肩膀企图把她拖回家，林倩踉跄了两步，回过神。 　　仰头和林嘉衍对视了数秒，她清楚地从林嘉衍澄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从泰然自若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变化。 　　几秒后，她猛地甩过脸看向林妄洲。 　　“爸爸！” 　　“爸爸，真的大可不必啊爸爸。” 　　“爸爸！！！” 　　爸爸不理她，就留给她一道沉默且冷酷的背影。 　　林倩：“……” 　　除夕守岁。 　　彻夜狂欢，今夜是大家长门点头应允的。 　　林倩从林晔东那儿要了副牌，随即上楼敲响了她爸她弟的房门。 　　三个人，刚好可以斗地主。 　　林嘉衍过来开门，侧出半个身子，林倩晃了晃手里的扑克，又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对着门的，就是书桌，林妄洲懒洋洋地坐在那儿，耷拉着眼，手上还灵活地转着笔。 　　林倩惊呆了，扭头问林嘉衍：“咱爸这是在干嘛？” 　　林嘉衍耸肩：“趁着别人放松玩耍的时候，阴险狡诈地挑灯夜读奋起直追。” 　　“……” 　　顿了顿，他又道：“我以前也这样，在学校上课时像是在玩，回到家就埋头苦读。” 　　林倩了悟，哦，不外乎是装逼二字。 　　但今天除夕啊，是除夕啊！ 　　林倩龇龇牙，真想凑到她爸跟前提起他的领子摇着他问一句：“爸爸，你是疯了吗？” 　　疯了的林妄洲已经快把那几套试卷做完了，中途，还顺便完成了寒假作业。 　　他就是闲着没事做，只好靠刷题度日。 　　偶尔赵朗他们叫他打游戏，他也会去玩几局，只是几局过后，他就觉得索然无味，提前下了。 　　几次三番，赵朗不满了，他说人不疯狂枉少年，说林妄洲你这状态心态已经偏老年了。 　　林妄洲噎了噎，哼了一声，下巴一抬，眼微眯，不客气地回怼：“少壮不努力，长大儿女养不起。” 　　赵朗：“……”嘛的智障。 　　林倩此番前来是为了做扑克外交。 　　林妄洲说一不二，说不给压岁钱就真不给压岁钱了，任由林倩软磨硬泡也不行，他就是死活不松口。 　　不仅不松口，他还特别快准狠地把童瑶拉到了他的阵营里，着实卑鄙可恨。 　　林妄洲：【都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 　　童瑶深以为然：【你说的都对。】 　　“一家人”的微信群还改了群名：相亲相爱四朋友。 　　林倩有苦说不出，觉得她妈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没办法，只好曲线救国。 　　“打牌吧，输了给钱的那种！” 　　她把扑克扔到书桌上，高昂着头颅睥睨着她爸。 　　林妄洲搁下笔，仰头挑眉：“哦？你确定？” 　　林倩雄赳赳气昂昂：“当然。” 　　往年过年期间也玩过，他爸每次都输到裤子都不剩，这也是她每次赚钱高额零花钱的好时机。 　　顿了顿，她一脸嫌弃：“你不会是怕了吧？” 　　林嘉衍咽了咽口水，疯狂给他姐使眼色。 　　林倩看也看不见，一个劲儿地斗志昂扬。 　　林妄洲哂笑：“劳资怕你个球。” 　　林嘉衍：“……” 　　“我不玩。”他投降，他知难而退。 　　林倩瞪他：“别这样小老弟，你这样太扫兴了。” 　　这哪里是扫不扫兴的问题，这是“倾家荡产”的前奏啊！林嘉衍神色恹恹，摆出了不感兴趣的姿态。 　　可林倩也有她的坚持：“唔，赢了分你一半输了算我的总行了吧？” 　　“……”林嘉衍见她这般，只好点头同意。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今年，雪还下不停了。 　　呼啸的风击打窗户，林倩见他答应，高兴极了：“你们等等，我回房拿小木桌。” 　　她一走，卧室里更安静。 　　林嘉衍垂眸看了他爸一眼，半晌，抿了抿唇，心累地叹气：“爸，手下留情。” 　　他爸唇角微扬：“我不。” 　　林嘉衍：“……”那完蛋了。 　　打牌这种事情不仅要看牌运，也还是要看牌技的。 　　林妄洲不才，从小到大，两者兼备。 　　他嘴角带笑，抿了口茶。 　　看着跃跃欲试的林倩就像看只待宰的小肥羊。 　　小肥羊神采奕奕。 　　他眉梢一挑：“输了可不能耍赖皮。” 　　林倩“嗯嗯嗯”地敷衍点头，“谁耍赖谁孙子。” 　　林妄洲看向林嘉衍，挑眉。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看就这种，我还怎么让？ 　　林嘉衍：“……” 　　几秒的寂静。 　　林妄洲唰唰唰地洗牌，动作娴熟。 　　一局压五十，“地主”赢，“农民”两人各掏二十五，“农民”赢，“地主”掏五十给俩“农民”对半分。 　　林倩不想当“地主”，因为来钱快的同时风险也大。 　　“农民”好歹也有个并肩作战的伙伴。 　　思及此，她别有深意地瞄了林嘉衍一眼。 　　林嘉衍眼角一抽，垂眸扫了下手里的牌，绝望。 　　他其实更想跟他爸一块儿当“农民”。 　　算了算了，好歹他也是她的亲弟弟，不该这么没良心地置她于不顾，要“死”就一起“死”吧。 　　林妄洲噙着笑，“叫地主。” 　　不见半点慌张。 　　林倩越看他，越觉得他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而且她看了眼自己的牌，还不错，顿时，信心百倍。 　　三人席地而坐，围着小木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地主”林妄洲出牌，开局。 　　如他所言，他还真就一点不客气。 　　牌好，炸多，开局就来了个满堂红。林倩还挽上一个炸，但根本不管用，一手烂牌的林嘉衍仿佛是个局外人。 　　林妄洲扬眉，嘚瑟：“运气好。” 　　赢的人洗牌，输的人掏钱转账。 　　林妄洲：“支持微信支付宝。” 　　林倩心如刀绞，气到咬牙，但她听进了她爸的话，觉得她爸就是这回运气好。 　　接下来，连输三局。 　　好不容易赢了一局，下局当“地主”，又输还回去了。 　　林妄洲勾着唇乐。 　　林倩怎么也不信，不服气，越输越要玩。 　　从怕林妄洲出老千不让林妄洲洗牌到和林妄洲换位置趁他那方向的财运，无所不用其极。 　　但还是输，输了五百多，输到没脾气。 　　林倩总算认清了现实，缴械投降，拉着林嘉衍一起跪地求饶，“不来了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合着她爸以前都是骗她的！ 　　林妄洲笑了。 　　他把牌一扔，懒洋洋地靠着床，捞过地上的手机，红包还没领，他食指一点，钱进账。 　　林倩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林妄洲真会把钱领了。 　　她爸，她爸不是应该说：留着你自己用的吗？ 　　林妄洲抬眸，看着她涨地通红的脸，了然，“愿赌服输啊，别哭鼻子啊。” 　　“……” 　　林倩挨过去：“开学了刷你饭卡。” 　　垂眸。 　　就看见她爸收完红包后，就果断把页面切到了和她妈的对话框内。对话框最后的内容停留在不给她和林嘉衍发压岁钱的话题上。 　　林倩看了，就忍不住心绞痛，她后悔不已。 　　而此时此刻，林妄洲眉眼缓缓地漾开笑，极其不要脸地用从她和林嘉衍身上搜刮来的小千块钱的一半，慢条斯理地给童瑶发了个红包。 　　红包备注：压岁钱。 　　林倩：“……” 　　林妄洲没注意到她，或者说压根不在乎她有没有窥探到他俩的小秘密。 　　他敲字：『和林倩他们打扑克赢的，你会吗？不会的话等你回来我教你。』 　　林倩：“……” 　　嘛的！ 　　借花献佛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老狗逼。 　　她爸就是个不折不扣坏透了的老狗逼！！！ 第92章 　　“傅老师, 新年快乐！” 　　加了前缀, 不是群发。 　　傅从渊躺在落地窗户前的榻榻米上，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听着狂风奏响夜曲, 在午夜十二点前，在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倒计时欢迎新的一年前, 他听见手机“叮”地一声响，终于收到了林倩的新年祝福。 　　屋里的暖气驱散不了他的体寒，他其实不是那种特别怕冷的人, 但奇怪的是，最近就是浑身冰凉。 　　将抱枕盖在腹上, 傅从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 望着屏幕眯了眯眼, 须臾, 他轻哂：“新年快乐。” 　　然后，沉默。 　　对话框里的内容戛然而止。 　　空落落的, 像是没了“交集”，看着心里就不舒服。 　　傅从渊敛眉沉思，过了一会儿, 他又摁下了左侧的小喇叭，按住说话：“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孤家寡人。” 　　这孤家寡人倒也没有形容错，明后天家里人出去走亲戚, 他这稀奇古怪的身份, 跟着去也不合适。 　　估计他们也一样。 　　对付林倩确实需要主动出击, 他这多说了一句，那边立马就回他了：“你可是我恩师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祝福放在凌晨才能显得我很有诚意。” 　　“……”哼，溜须拍马。 　　以前他正正经经地给她当老师，她偏要搞出点其他名堂，现在他虽然还没有要搞名堂的想法，她却是一本正经地把他当老师了，落差有点大，他摸摸自己的脸，又侧眸瞥了下坐在电脑桌前打游戏的他爸，叹气。 　　老帅哥个屁！ 　　傅从渊酸溜溜地“嗯”了声，又非常负责地问：“那么林倩同学，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林倩：“……” 　　林倩后悔莫及，扔了手机，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唉声叹气。早知道，就不给他发“新年快乐”了。 　　“不谈寒假作业的事儿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傅从渊轻哼：“请尊师重道。” 　　然后，又告诉她，年一过，时间就像坐上了火箭，咻一下就到了元宵，就到了开学日。 　　叨啊叨啊叨啊。 　　叨到林倩翻白眼。 　　好不容易挨到她爸妈不会催她这些，她倒是扭头给自己找了个“罪”受。 　　要了命了，林倩撑着眼皮，开始犯困。 　　混沌间，又隐隐约约觉得傅从渊说的话不无道理。 　　到时候凑在半天内赶作业才是最痛苦的。 　　林倩打着呵欠，有了新的考量。 　　她在被瞌睡虫彻底打败前，进行了自我反思。 　　最后得出结论：她这是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她对不起傅从渊傅老师对她的辛勤付出。 　　猛然惊醒，猛虎落泪：“傅老师，我错了。” 　　她支前身子，翻看聊天记录，指尖微顿，眼一眯，视线落在了“孤家寡人”四个字上。 　　她能理解。 　　因为过两天她和林嘉衍也要沦为留守儿童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得写作业。” 　　“……”这人真的是当老师的吧？还是班主任吧？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关灯玩手机影响视力。 　　林倩窝在被窝里皱了皱鼻子，想了想，觉得傅从渊他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于是，她咬咬牙，主动邀约：“你要是独自在家无聊的话，可以来我家找林嘉衍玩。” 　　“可以考虑。”傅从渊答应地非常爽快。 　　半晌，他轻笑：“我去监督你写作业。” 　　林倩噎住，撇撇嘴，心道：那您还是别来了。 　　大年初三，年味还在，积雪也还在。 　　一大早，林晔东和许穗就提着不少东西出了门，说是要到林妄洲外婆家去拜年。 　　林妄洲的外公外婆不在北京，去了就得过夜。 　　林倩和林嘉衍不去，去了怕吓到老人家，林妄洲两手抄进口袋里，懒洋洋地倚在门框前，斜着眼目送他爸他妈出门，他这次也不去。 　　许穗走远几步，又折回来：“你真不去？” 　　“嗯。”林妄洲点头。 　　沉默半晌。 　　“也好也好。”许穗抬高手臂拍拍她儿子的肩，眼神咻咻地瞥向一旁的林倩和林嘉衍，“你就在家带孩子。” 　　“……” 　　林妄洲嘴角一抽：“问外婆他们好。” 　　许穗笑眯眯地点点头，林晔东在车里按喇叭催促，她回首斜他一眼：“催什么催。” 　　埋怨完，视线又转回来，嘱咐道：“你们几个，记得把院子里的积雪给扫干净了。” 　　“林妄洲，你是他们的爸爸，你要有榜样作用。” 　　林妄洲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 　　门前的积雪，经过这两天的“发酵”，更厚了，也把路全堵了，进退两难，确实是不太好走。 　　林晔东和许穗离开后。 　　孩子王林妄洲闲着无聊，就带着他的亲儿子亲闺女奋斗在了扫雪的第一线。 　　他去地下室拿了两把铁锹。 　　林嘉衍跟林倩紧紧挨在一起，扒拉着大门，姐弟俩皱着脸，浑身上下写着“抗拒”。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种时候就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嗨起来啊！ 　　为什么非要来搞劳动最光荣的把戏。 　　林倩欲哭无泪。 　　提起林嘉衍的衣袖假装抹泪。 　　“天寒地冻，干嘛呢。” 　　这回，林嘉衍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他姐的阵营里的。 　　他也觉得冷，手都冻僵了。 　　林妄洲皱眉，没说话。 　　三方对峙，谁也不让谁，气氛稍显紧张。 　　好半晌，林妄洲开口：“你们俩就是平时太懒，不运动，所以才会怕冷。” 　　“多动动就暖了，都给劳资过来。” 　　林倩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林嘉衍学着林倩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林妄洲清了清喉咙：“滚过来。” 　　避无可避，姐弟俩蔫了，妥协了。 　　阿爸还是那位阿爸，阿爸又不是阿爸。 　　现在的阿爸，并不会因为他们是他的崽，而营造满满的父爱，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俩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过来，姐姐接了扫帚，弟弟接了铁锹。 　　俩姐弟的嘴翘地像是挂了油瓶。 　　林妄洲对此却十分满意。 　　反正依他之见，回屋他俩也不会干正事，倒不如把他们留在屋外多做点家务。 　　微信里的深夜鸡汤中说了，合格的父亲就是要时不时地陪着孩子一块儿玩耍、劳动。 　　四下归入沉寂。 　　不一会儿。 　　唰、唰、唰的声音响起。 　　林妄洲和林嘉衍负责铲雪，林倩负责把铲过的地面清扫一遍。 　　除了林妄洲，其他两位几乎没什么干劲。 　　特别是林倩，她叽叽咕咕，怨声载道。 　　“现在好像没我什么事儿。” 　　“啊，我记起来了，我寒假作业还没有做，要不，我先去写作业？” 　　她其实还记得，今天傅从渊要过来。 　　温柔的阳光穿破薄薄的云层，洒入满地的金辉。 　　屋檐上“滴答”“滴答”地滴着雪水，冷风拂过，路旁树枝摇曳，抖落了枝丫上的霜雪。 　　林妄洲侧眸看她，面无表情。 　　匆匆的一眼瞬间让她歇了声。 　　她扶着扫把，幽幽地叹气。 　　“那你进屋去吧？”林妄洲总算松口。 　　院子里寒梅盛放，隐隐飘着淡淡的梅香。 　　地面面积广，全扫完不现实，林妄洲退而求其次，想着，只需要从房门口到院门口扫出一条半米宽的路来就好了，他决定好，就把这个计划说给了林嘉衍听。 　　林嘉衍求之不得，就这么点工作量，不到半小时估计就能“竣工”。 　　“我们一人一半？” 　　林嘉衍：“行。” 　　林倩站在台阶上，探头探脑：“那我呢？” 　　林妄洲皮笑肉不笑：“回去写作业。” 　　林倩：“……” 　　林妄洲突然这么好说话，林倩反倒不适应了，又扭捏了，“爸，你不再坚持坚持？” 　　“不用。”她爸莫得感情，应地干脆利落。 　　林倩皱眉，看着林妄洲和林嘉衍分工明确井然有序还说说笑笑的模样，撇撇嘴，别扭感再次上升：“其实刚刚我也就随便说说。” 　　“爸爸你……”就当随便听听。 　　话未落，林妄洲及时打断她：“不，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对我们而言，作业才是第一位的。” 　　林倩：“……” 　　明知对方故意，她却无力反驳。 　　林倩枯了。 　　林倩气恼，心道：算了，她还是等傅从渊吧。 　　可是让她孤孤单单地回房看书她又做不到，于是，她退回到走廊，站到窗前，靠在墙边，怔着神听着他们用铁锹铲雪的声音。 　　须臾，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和她妈视频。 　　童瑶倒是没出去走亲戚，而是城里的亲戚小辈过来看她爷爷奶奶了。 　　她坐着陪着他们聊了会儿天。 　　手机一响，就如蒙大赦地逃回了房间。 　　妈耶，过年期间的亲戚太恐怖了，要将她生吞活剥的那种恐怖。 　　“倩倩！” 　　“瑶瑶！” 　　林倩把小脸怼在镜头前，鼻尖冻地通红，“我给你看一下我们现在在干嘛。” 　　她不着急寒暄，把镜头一转，转到了院子里。 　　“你以后把家里的家务活都给我爸干，你看你看，他很适合，非常合适。”她给她爹挖坑的样子像极了微商传销。 　　童瑶红了红脸，轻斥：“你乱说什么。” 　　林倩哎哟一声：“你俩就别装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和林嘉衍都知道了。” 　　“……” 　　“不就是谈恋爱了么，不用藏着掖着，我们年轻人都懂，用我小老弟的话说，谁还不是个过来人呢。” 　　“……” 　　“对了，对了，我小老弟也是居家好男人，你看他动作多利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 　　林倩絮絮叨叨，义愤填膺地向童瑶告状。 　　把林妄洲最近的恶行都抖落出来，一边说一边对着玻璃窗哈气，在玻璃窗上画画。 　　外面的玻璃窗，哈气也雾化不了。 　　烦人。 　　童瑶听着她小孩子气的抱怨，眉眼弯弯。 　　林倩垂着眼帘，噘嘴：“唉，有点想你了。” 　　“我也是。”童瑶叹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元宵前。” 　　“行，我们等你。” 　　“哈哈哈好啊，给你带好吃的。” 　　林倩聊地投入，没再抛出多余的视线去看院子里的林妄洲和林嘉衍。 　　她连林妄洲什么时候放下了铲子都不知道。 　　等她有所反应时，林妄洲已经走到她身后，随手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唇角一勾：“嗨。” 　　林倩：“……”嗨你个头。 　　“对，扫积雪。” 　　“嗯，差不多好了，林倩说我坏话了？” 　　林倩咽了咽口水，听到她妈说了“没有”后才松气，她扭过头，百无聊赖之下，又对着玻璃窗哈气。 　　雾蒙蒙的白烟在她口鼻附近升起。 　　林妄洲手里掐着烟，烟头点燃，零碎的猩红。 　　对着视频的镜头，他没敢抽，就任由烟草燃烧时冒出袅袅的白烟。 　　他和林倩挨地比较近。 　　远远看着，这边似乎烟雾缭绕。 　　傅从渊走到院子门口，倏地，脚步一顿，眉心一拢，眼眸幽幽地眯起。 　　他这位年少时期的未来岳父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居然还敢教林倩抽烟！ 　　“啧。” 第93章 　　九点多钟的阳光明媚中透着股慵懒劲儿。 　　傅从渊黑眸沉沉, 满身煞气，夹着一阵风逆光而行, 年纪不大，就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途径林嘉衍时，林嘉衍停下铲雪的动作, 扶着铁锹, 微微一愣。 　　他学聪明了, 为了不让他姐看出端倪，还真就老神在在地跟傅从渊称兄道弟了, 不再剑拔弩张。 　　他勾住傅从渊的肩, 压着声音：“你来做什么？” 　　傅从渊往林倩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走得近了，才发现此“云雾缭绕”非彼“云雾缭绕”。 　　是他误会了。 　　差点出了大糗，傅从渊呼出一口气，神色稍缓。 　　“傅哥，我问你话呢！” 　　傅从渊侧眸看了眼明知故问的林嘉衍, 半晌, 扎他心地实话实说：“你姐让我来的。” 　　林嘉衍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林倩在那边忙着和林妄洲抢手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傅从渊挑眉，冠冕堂皇真假参半道：“她怕你在家无聊，让哥哥我过来陪你。” 　　“呸。”林嘉衍斜他一眼：“肯定是你诓她的。” 　　傅从渊勾唇浅笑, 不否认。 　　“……”见状, 林嘉衍恨得牙痒痒。 　　傅从渊再朝着林嘉衍笑笑, 送上了最近炒地特别热特别火的鞋，也不藏着掖着：“拿着，贿赂你的。” 　　随后，拂开他的胳膊，径直走向林倩。 　　林倩抢不到手机，气鼓鼓地锤了锤玻璃窗，玻璃窗被砸地哐哐响。 　　透过玻璃，隐隐约约瞧见院子里多了道人影。 　　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更早，她瞬间来了精神，璀璨的眼眸里划过惊喜，当下也顾不上视频那头的童瑶了，咻地转过身，挥挥手：“傅老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她相当讲礼貌。 　　傅从渊走上台阶，穿过过道，站到他们面前。 　　“林同学。”他装模作样地颔首。 　　几秒后，状若不经意间侧眸与他未来岳父对视。 　　林妄洲和童瑶说了声“等一下”，随即，抬眸，敛了似春风般温和的笑。 　　唇线绷直，剑眉冷竖。 　　冷板凳傅从渊以前也坐过，刚和林倩在一起的时候，可谓是天天冰冻千里，与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这会儿的正面碰撞，只是小场面罢了。 　　傅从渊垂眸，目光往夹在他未来岳父两指间的烟头上一扫，抽烟的只有他未来岳父，本来都打算仗着年龄上的优势“教育教育”他未来岳父了，现在，为保他以后的路好走些，他只得藏好刚刚误会时迸出的利刺。 　　勾唇，浅笑，温和有礼。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叔叔，新年快乐。” 　　林妄洲：“……”快乐个屁！ 　　总不能当着林倩的面凶神恶煞地把人给轰出去。 　　林妄洲稍稍沉下脸，敷衍地“嗯”了声。 　　视频里的童瑶抿抿唇，默不作声。 　　她之前还存着“誓死保护闺女不让闺女在这个世界里被外面的狼崽子叼走”的心理，如今，她空有该心理的同时，更多的，就是心虚了。 　　贼心虚。 　　就好比自己没做作业，但自己是小组长，要替老师检查组员作业，发现组员也没做后，以为要是不包庇他们就都得“同归于尽”的心虚。 　　林倩看看傅从渊，又看看她爸。 　　看着傅从渊的时候，就想起了她一摞接一摞的空白试卷，看着她爸的时候，却全然忘记了她最爱的不能离手的手机还在他老人家的手上。 　　“呃，我请傅老师来辅导我寒假作业。”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与傅从渊站到一块儿。 　　林妄洲什么也没说，他瞪她，也瞪傅从渊。 　　傅从渊坦坦荡荡，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端出“为人师表”的模样。 　　他其实挺想刺激刺激他年轻版的老岳父的。 　　就比如说，煞有其事地接一句：“其实是林倩怕我一个人在家会无聊，叫我过来跟你们一起玩。” 　　但这会驳了林倩的面子，想想，还是算了。 　　林倩踮起脚尖看了看她爸手上的手机，视频还通着，她妈托着腮，噤若寒蝉。 　　从傅从渊出现开始，她妈就没有说过话了。 　　这意味着什么？ 　　林倩眯了眯眼，侧眸打量起傅从渊，几秒后，恍然大悟，哦，意味着傅从渊是个大电灯泡。 　　怪不得，从他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刹那，她爸的和颜悦色就突然消失了。 　　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林倩自诩是个孝顺的孩子，她摸摸下巴，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拽过傅从渊的胳膊，拽着他往门口走，边退边腾出一只手挥了挥：“那爸爸，我们就先去写作业了？” 　　林妄洲嘴角往下撇，冷哼。 　　他没拦着，主要是这种情况他不知道怎么拦。 　　“走呀。”孝顺的林倩巴不得自己和傅从渊赶紧消失。 　　傅从渊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嗯。” 　　他跟着她走。 　　见此，林倩就放了手。 　　走了没两步，身后目光灼灼，傅从渊思忖了几秒，又突然折了回来，“叔叔。” 　　叔叔咬碎了牙，不太愉快地瞅着他。 　　傅从渊笑：“还是不要吸烟了，吸烟有害健康。” 　　走进屋内的林倩耳朵动了动，闻言，立即转身，扒拉着门框，“对对对。” 　　“刚才差点没把我呛死。” 　　林妄洲：“……” 　　同一时刻，陷入沉寂的手机忽然诈了尸，童瑶皱眉，倏地拔高声音：“你抽烟了？” 　　林妄洲瞬间把烟灭了，否认不了：“……嗯。” 　　他垂下眼，顾不上去找傅从渊的麻烦。 　　抽烟这事儿，始于尝鲜，陷于上瘾，他的瘾其实不怎么重，就是偶尔抽一根，林倩出现后，他这偶尔的间隔就又拉长了，今天突然想抽，没想到，还被抓了个正着。 　　他格外不爽地“啧”了一声。 　　林倩见状，赶紧冒出来拉着傅从渊离开。 　　留着她爸在瑟瑟寒风的包围下独自承受她妈的怒火。 　　树枝分割了阳光，光线落地后零零碎碎。 　　林倩知道，她爸后来是戒了烟的，因为她妈不喜欢，她妈嫌臭。 　　嗯，她也嫌臭。 　　小说里的淡淡的烟草味她实在是欣赏不来。 　　嗯，她以后得找个不抽烟的男朋友。 　　屋外。 　　林嘉衍身体回暖了不少，他不着急收工，也不是因为拿人手短才不着急跟着进屋当破坏者。 　　他换了扫把，假装扫地。 　　背对着他爸，两耳朵不自觉地竖起。 　　林妄洲耷拉着眼，神态慵懒地靠着墙，虚心接受女朋友的批评。 　　倒也没有不耐烦。 　　相反的，他觉得十分有趣。 　　“你怎么抽烟啊？”她唉声叹气。 　　他弯起笑，故意逗她：“嗯，大概是为了撑住我苍桦校霸的人设。” 　　童瑶没着他的道，撇撇嘴：“苍桦奶爸吧？” 　　林妄洲噎住。 　　“你张开嘴。”童瑶指挥他，“让我看看你的牙。” 　　林妄洲照做，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的牙是真的好，又白又亮，不惧突击检查。 　　童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有口臭的吧？” 　　“……” 　　“肯定是有的。”她自问自答，笃定地喃喃自语。 　　林妄洲见势不妙，掩饰性地咳了一下，呼气，捂嘴呼气，再吸了吸鼻子，闻了闻，“没有！”你别污蔑我。 　　然而没用。 　　童瑶还是固执己见地用一副“我得仔细想想我对你的喜欢是不是深到可以接受你口臭”的表情瞅着他。 　　林妄洲：“……” 　　他现在和傅从渊何止是夺女之仇啊！ 　　林嘉衍在不远处笑弯了腰。 　　得好好攒着，记着，搁以后可都是他爸的黑历史。 　　林妄洲又傻逼兮兮地“哈”了几下，闻了几下，然后继续愁眉不展，竭力澄清：“真没。” 　　童瑶敷衍地“嗯”了两声，看表情，她还是不信。 　　这要不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林妄洲气急败坏：“等你回北京了被劳资亲一口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话落。 　　“吧嗒”，视频挂断，画面一卡，咻地跳转到对话框。 　　林妄洲：“……” 　　他抬眸，就对上了林嘉衍那笑成筛子的背影。 　　刚在童瑶那儿吃的瘪，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林妄洲眼一眯，将手机抄回口袋，随即，尽可能小声地踏入院子，不动声色地走到林嘉衍身后。 　　飞起就是一脚。 　　“还扫个屁的雪，去看着点你姐姐。” 　　林嘉衍险些笔挺挺地倒下去，还好他平衡感好，扭秧歌似的扭了几下，化险为夷。 　　他扔了扫把，都还抱着傅从渊送给他的鞋。 　　限量款，不爱不行。 　　他望着他爸。 　　他爸也蹙着眉不赞同地瞅着他。 　　半晌。 　　林妄洲痛心疾首：“一双鞋就把你收买了？”似乎还有后半句：崽，阿爸对你很失望。 　　林嘉衍像林妄洲否认自己口臭一样下意识地摇头：“我没有，他硬塞给我的。” 　　两个人静了好一会儿。 　　收了扫把和铁锹，林妄洲就和林嘉衍就勾肩搭背地回了屋。 　　换上拖鞋，齐齐仰头看向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 　　静到似乎是危机四伏，有猛虎凶兽。 　　父子俩对视一眼。 　　关键时刻，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林嘉衍为表忠心，咬咬牙，“我会把它还回去的。” 　　顿了顿，眉梢一挑，灵机一动，咳了咳，“要买，也应该是爸爸你买给我。” 　　林妄洲：“……” 　　莫挨老子！老子攒钱买机票去看你妈妈呢！ 　　林妄洲凉凉地瞥了一眼林嘉衍，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怕是在做梦。 　　林嘉衍悻悻地闭了嘴。 　　最终，林妄洲发话：“算了，给你你就收着。” 　　他们俩坐在客厅沙发上，沉默着，想直接杀上楼，又有所顾忌。 　　几分钟后，坐不住的林妄洲推了推林嘉衍：“你去吧，反正你作业也还没写。” 　　林嘉衍瞪圆了眼睛，半晌，哼道：“别拿我当枪使，你怎么不自己去？” 　　上次在火锅店里有多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妄洲：“你是爸爸我是爸爸？” 　　林嘉衍：“……”幼稚。 　　讨论无果，面面相觑。 　　林嘉衍撇撇嘴，心道：算了算了，他去就他去好了。 　　他起身，抱起他的新鞋。 　　下一秒，又被他爸拽到了沙发上，他爸：“等等。” 　　林嘉衍懵逼：“？” 　　林妄洲瞥他一眼，手肘撑在膝盖上，须臾，慢条斯理地勾勾手：“把鞋拿来。” 　　“啊？” 　　“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 　　林嘉衍叹气，把鞋交出去，“你不会是要‘贪走’吧？” 　　“胡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林妄洲把鞋从鞋盒里拿出来，摆在茶几上，接着，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咔嚓咔嚓”地照了相。 　　照片拍好。 　　找到傅景睿的微信，发送。 　　林妄洲添油加醋：【看，你吃里扒外的儿子买给我的！】 　　林嘉衍斜他爸几眼，也没去看他爸在做什么，只语重心长地道：“你是。” 　　“你和我妈都是，贪了我和林倩的压岁钱，口口声声说替我俩保管，长大了就不还的那种。” 　　林妄洲：“……” 第94章 　　林嘉衍顶着那张与童瑶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也不像往常般装冷装酷, 就眸子里蕴着星星点点的光, 须臾, 嘴角往下一耷，万般委屈地用眼神控诉着林妄洲。 　　林妄洲如鲠在喉, 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面面相觑, 两两相望。 　　没多久，受不了沉默的林嘉衍收敛了委屈, 把鞋装回鞋盒, 侧眸一瞥，伤透了心地冷笑：“呵。” 　　林妄洲：“……” 　　过年期间, 家里连做饭的阿姨都不在。 　　林妄洲逃避林嘉衍的死亡凝视, 思绪飘远, 冰箱里什么都有, 他妈临走前还特意压着声音笑眯眯地交代他：“到点了记得做饭, 不要饿着俩孩子。” 　　搞得他不是孩子似的。 　　隔代亲这玩意儿百闻不如一见，一见简直丧心病狂。 　　进厨房下厨啊…… 　　特么的还不如继续直面林嘉衍的灵魂拷问。 　　思及此。 　　他侧眸，定定地看向林嘉衍。 　　林嘉衍挑眉, 也紧盯着他不放。 　　父子俩拧在这一块儿出不来了，谁也不让谁, 全然忘记了他们刚才还同仇敌忾誓言要上楼搞破坏的模样。 　　阳光从窗前偷跑进屋内, 慵懒地瘫倒在瓷砖上, 光影斑驳, 熠熠生辉。 　　林妄洲眯着眼, 大脑飞速转动，过了一会儿，灵光乍现，他扬起胳膊，哥俩好地拍拍林嘉衍的背。 　　“嗐，平常心，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手机“叮”地一声响，傅景睿很会挑时候地回了信息。 　　林嘉衍眯眼，冷哼。 　　林妄洲抓了把花生，剥着花生壳装深沉：“你以为爸爸想这样吗？爸爸只是不知不觉活成了你爷爷的样子。” 　　“……” 　　“啧，这问题的根本就在你爷爷那儿，我顶多是有样学样。”林妄洲企图推卸责任，“你要真想声讨，就去你爷爷那声讨，替我把我小时候的压岁钱要回来了，以后我和你妈就不管你和林倩的小金库。” 　　“……” 　　算了。 　　林嘉衍翻了个白眼，懒得在此事上再磨叽，他轻嗤，随后抱着他的宝贝新鞋上了楼，充当电灯泡。 　　楼下一片寂静。 　　林妄洲呼出一口气，仰到沙发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捞过手机，查看傅景睿的回复。 　　智者，不该着急逞匹夫之勇。而应该像他一样，悄无声息地做着挑拨离间的勾当，从一直支援着傅从渊的大后方入手，让他们起内讧，分崩离析。 　　然而，傅景睿也不是一激就怒的老匹夫。 　　斗勇他可以，斗智他更是不会输。 　　吃味是肯定的。 　　傅景睿几天前就看上这双鞋了，没想到，会被傅从渊买下，且当作讨好未来岳父的礼物。 　　肤浅！狗腿！庸俗！ 　　傅景睿咬着牙，骂骂咧咧了几句。 　　转瞬，又恢复了理智。 　　儿子再吃里扒外，到底也是他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外面是何等“惊涛骇浪”，他都该坚定不移地和他儿子站在一起，共御居心不良的外敌。 　　于是。 　　傅景睿假装大气，不动声色地反击：【没事，毕竟傅从渊会赚钱，不瞒你说，有他在，我每个星期的零花钱都翻了好几倍，还有，我学费都是他交的。】 　　林妄洲皱起了眉。 　　他从中似乎还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再看看你儿子，你儿子还在读书，他能干嘛？他估计还找你要零花钱的吧？ 　　太他妈真实了！ 　　前一刻林嘉衍还防家贼似的防着他呢，生怕他以权谋私抢了那双鞋。 　　两相对比，林妄洲喉结上下滚动，扎心了。 　　“靠。” 　　事情莫名其妙地就延伸到了拼孩子的地步。 　　两十八岁的大男孩，幼稚起来无人能敌。 　　要是见到他俩接下来的“明争暗斗”，估计连小区里以碎嘴出名的大妈们都会甘拜下风，对他们肃然起敬。 　　『你儿子年龄太大。』 　　『呵，你儿子和你同岁，不必五十步笑百步。』 　　『我儿子下学期估计能拿奖学金。』 　　『你儿子期末考都没考过我。』 　　『哦，对了，我儿子年终奖有两万。』 　　林妄洲望着屏幕上的两段文字，危险地眯起了眼，第一轮“战争”，他惜败。 　　且就目前的“战况”以及仅存的“补给粮”看，他找不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唯一可以用来呛一句的，他没呛。 　　他心道：儿子虽然没考过你，但他女朋友考过了啊。 　　刚刚还走投无路，现在念头一起，林妄洲就知道，是翻盘的机会来了。 　　林妄洲撇撇嘴，轻哂，几秒后，沉下眼，仰头张嘴接了颗故意抛起的花生，咬了几口，须臾，眉梢一挑，稳住了即将暴躁起来的情绪。 　　他缓缓地扯起嘴角，懒懒地哼笑。 　　事情再次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且看架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既然拼儿子不行，林妄洲想，那他就拼自己。 　　『哦，我有儿有女，还有女朋友，你除了有个取款机傅从渊，还有啥？』 　　傅景睿：“……” 　　『就你这速度，说不定以后傅从渊还得叫我们家林倩姐姐。』 　　傅景睿：“……” 　　傅景睿面无表情，声线清冷，不欲多谈：“滚吧。” 　　……… 　　…… 　　林嘉衍抱着试卷“迎难而上”，敲响了他姐的房门。 　　就他姐和傅从渊现在的相识程度，他有些慌，他就怕他姐带着傅从渊在屋内嬉闹打游戏。 　　要知道，“胡作非为”是感情升温的捷径。 　　推开门，房间里安静如鸡。 　　和他脑补的画面截然相反。 　　林嘉衍蹙了蹙眉，走近几步，穿过视角盲区。 　　窗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水滴沿着墙壁悄悄滑下。 　　光线温和，落入室内，透着几分岁月静好。 　　他姐林倩难得安静、难得乖巧，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前，垂眸，握笔，写作业。 　　认真到差点让林嘉衍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嘉衍瞪着眼睛。 　　就见傅从渊手里拿着透明的长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桌面，啪啪作响：“你还真的是一个字都没写？” 　　“嗯。”他姐应地坦然，“我从不骗人。” 　　傅从渊倏地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漆黑的瞳眸闪过一丝光，他轻斥，语气颇为无奈：“你还有理了？” 　　他可没忘记两个月前林倩求他帮忙时在他跟前立下的豪情壮志。 　　合着一放假，就全都当放屁了。 　　林倩自知理亏，噤若寒蝉。 　　瞥他一眼，又埋头默写试卷后面的古诗词。 　　嬉闹玩耍不存在的。 　　这就是在非常严谨的一对一教学。 　　林嘉衍顿了下，叹气，不得不再次承认，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有罪。 　　他未来姐夫是真君子。 　　而且，就傅从渊现在这般班主任似的的严厉面孔，他姐会看上他才是奇了怪了。 　　思及此，林嘉衍又放心了不少。 　　林倩默不出来最后一段，翻书，抄写，想了想，又给自己辩驳了一声：“我之前上舞蹈课，没时间做。” 　　“嗯。”傅从渊笑，语气温和。 　　顿了顿，判若两人地：“没事，还来得及。” 　　林倩松了口气，弯了弯眼，言笑晏晏。 　　林嘉衍：“……” 　　就在这时，站在浴室边良久的林嘉衍被傅从渊的余光扫到了，傅从渊侧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数十秒后，随即，眼尾扬了起来，似笑非笑，“你也是来写作业了？” 　　又不是幼儿园或小学里的小朋友，这话问的，实在是滑稽。 　　林嘉衍抽了抽嘴角，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假装若无其事地：“嗯。” 　　紧接着，便接收到了他姐疑惑的目光。 　　林嘉衍立马咳了几声，摸着他带来的试卷，欲盖弥彰，顺着滑稽的话继续滑稽下去：“一起学习，有氛围。” 　　“哦。”林倩瞄了眼他的动作，没再深究。 　　她私以为，自己空空白白的试卷、习题册在十分钟前已经惹怒了她负责任的小傅老师一次。 　　为避免“二次伤害”，闭嘴写题方能明哲保身。 　　至于她小老弟口中的“学习”是真心的还是假意她压根不在意，她想，顶多就是她小老弟想过来找傅从渊玩。 　　挚友相见，分外想念，她懂。 　　林倩偷偷看了眼林嘉衍，又偷偷侧眸瞄了下傅从渊。 　　傅从渊回之一笑。 　　再别过脸，嘴角上扬，噙着笑：“那好，我连你一起辅导了吧。” 　　林嘉衍下意识地拒绝：“不，我不需要。” 　　他啷个需要开小灶的！ 　　话落，傅从渊压根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林嘉衍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看着傅从渊重复着检查他姐寒假作业时的动作，他抿了抿唇，心头一突，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抢过傅从渊手里的作业本，“不劳费心。” 　　傅从渊笑笑：“都是朋友，应该的。” 　　“……”应该个屁！ 　　事实证明，男孩子的直觉也精准地可怕。 　　傅从渊故意端起他“老师”的架子，和对待林倩时的和风细雨不同，在给林嘉衍挑毛病时，他已经完全切换到了狂风骤雨的模式了。 　　真·惹不起的班主任。 　　承蒙“照顾”。 　　托他姐的福，他高考那一年，也是被他这位未来姐夫盯着突击过一段时间。 　　当时，傅从渊从不给他这位未来小舅子的面儿。 　　真的是把他往死里带让他往死里学的那种。 　　虽然突击效果明显，他也更上一层楼了，但过程有多难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会儿坐在一张桌子前。 　　无声地对望数秒， 　　望进傅从渊沉寂深邃的眼眸中，忽的，就燃起了一阵直逼胸腔的压迫感。 　　傅从渊：“林嘉衍，你没有舞蹈课的吧？” 　　话音刚落，林倩就迫不及待地探过头来：“他没有。” 　　林嘉衍：“……” 　　我真特么的是脑子抽了才会抱着作业过来。 　　坚持了将近一小时。 　　林倩和傅从渊没半点“越轨”之举，他俩看来看去还真就纯洁的师生关系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还要被逼写作业。 　　林嘉衍自闭了，他眯着眼，瞅着窗外的世界，叹气。 　　嘛的，太他妈无聊了。 　　他实在是呆不住了。 　　傅从渊让林倩休息十五分钟，林嘉衍就跟着偷懒，摸出手机打开游戏驱散驱散瞌睡虫。 　　“欢迎进入……”几个字刚响起。 　　手机被盖住。 　　傅从渊老神在在：“你不要在这影响林倩。” 　　他姐配合着露出了渴望的目光。 　　林嘉衍噎了噎：“……” 　　沉默数秒，他起身离开。 　　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他不管了。 　　这会儿时钟上的时间刚过十点半。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他爸林妄洲。 　　林嘉衍打量着林妄洲的神情，须臾，低声询问：“你在偷听？” 　　林妄洲镇定自若：“没有。” 　　他撞了下林嘉衍的肩膀，林嘉衍侧身，他走进房间，站到傅景睿的跟前。 　　眉梢微扬，颔首：“傅从渊是吧？你会做饭吗？” 　　傅从渊起身：“会。” 　　话落，右肩被重重一拍。 　　林妄洲半张脸隐在光晕中，勾着唇笑得不怀好意：“很好，今天中午我和林倩他们的肚子就拜托你了。” 　　他轻轻拂去傅从渊手臂上的细碎尘埃，动作随意。 　　拂完，又慢条斯理地再走上前些，侧头，半真半假地低语：“叔叔这是在考验你。” 　　傅从渊果然意会过来，他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也不推辞：“行，你们想吃什么？” 　　“不要让叔叔我失望啊。”老父亲语重心长。 　　呵，你儿子再优秀，在老子家里，还不是得乖乖听老子话给老子做饭！ 　　这么一想，林妄洲就觉得自己又掰回了一局，郁结在心头的闷气瞬间消失，连带着看傅从渊也顺眼了许多，他呼出一口气，浑身畅快。 第95章 　　乍一听, 有点欺负人了。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林倩慢悠悠地合上作业本, 转过椅子，掀起眼皮，定定地瞅着她爸，眼眸中掺着不赞同的讯息。 　　她爸压根没注意到她, 没办法, 她只得另辟蹊径, 伸出手，轻轻拽了下傅从渊的衣袖, 见傅从渊回首, 她就悄悄对着他摇了摇头，小声道：“你别听我爸胡说八道。” 　　闻言，林妄洲立马横眉冷竖, 瞪向林倩。 　　他还向傅景睿嘚瑟, 说他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现在看来, 他和傅景睿所经历的不过是半斤八两的情况, 他闺女胳膊肘往外拐时更扎他的心。 　　傅从渊侧身挡住林妄洲如炬的目光, 柔和的光线打在他漂亮的下颌线上, 他微微颔首, 哂笑：“没事儿。” 　　林倩愣了愣。 　　僵局骤然形成，气氛有那么几分奇怪。 　　林嘉衍倏地冲出来, 搭住傅从渊的肩膀：“走走走, 傅哥, 我陪你，我给你打下手。” 　　“主要是你会做饭，你要不会做，我们也不会麻烦你是不是？得亏你来了，不然我们都做好吃泡面的准备了。”他嘀嘀咕咕地解释，又推着傅从渊往外走。 　　傅从渊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林倩和林妄洲。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林妄洲猛然惊觉，刚刚那种自来熟，那种夹炮带火的不客气，真的很不合时宜。 　　要不是有林嘉衍从中调和，只怕林倩稍微再往深处想想，就能想出其中的不对劲了。 　　保不齐，直接露馅了， 　　思及此，林妄洲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老气横秋地道：“你奶奶要是知道我让你吃泡面，会弄死我的，要怪就怪他今天来我们家了。” 　　“……” 　　解释完，又忽然觉得有点多此一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林妄洲心虚地别开眼，吹了声口哨，“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是说不帮他。” 　　语毕，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开，“哼。” 　　“……” 　　林倩皱了皱眉，说不出来的，莫名地总感觉她爸她弟后续的反应太过奇怪。 　　似乎在欲盖弥彰些什么。 　　她来不及深究，见独留自己一个人后，就赶紧追了出去，“爸，你等等我啊。” 　　老父亲出了门后就健步如飞落荒而逃，还等个屁。 　　……… 　　…… 　　楼下厨房，鸡飞狗跳。 　　主厨傅从渊还算淡定地去指挥副手林嘉衍去洗米，奈何副手林嘉衍对厨房不是特别了解，晃晃悠悠乒铃乓啷地捣腾了许久，也没找到米在哪儿。 　　再加上他本意也不是着重在给他当下手上，做起事情来更是跟没魂了似的，他时不时地瞥傅从渊几眼，没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他爸和他姐，还以为就自己和傅从渊两个人时，他就又憋不住地想旧事重提。 　　傅从渊把米找出来，递给林嘉衍。 　　瞅他一眼，转身去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菜。 　　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了正穿过客厅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林倩，以及已经懒懒地倚在门口的林妄洲。 　　林妄洲手里拿着手机，耳朵里还插着耳机。 　　林嘉衍淘了米，加了水，绕到他面前欲言又止。 　　光看表情，傅从渊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傅从渊忽然就疑惑了，沉吟半晌，他勾唇失笑，真要任由林嘉衍把话问出来，那林嘉衍可就是功不可没的助攻了，看似是敌人的反向助攻。 　　傅从渊微微低眉，撇了下嘴角，冷声提醒：“慎言。” 　　林嘉衍一怔，稍稍将脸侧向门边，瞬间，闭了嘴，把想说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把饭煮上去后，正正经经地帮忙洗菜了。 　　林倩悄无声息地躲在林妄洲身后。 　　颇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她抿抿唇，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眸子紧盯着傅从渊的背影，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去帮帮忙。 　　就当是野炊，也挺有意思的，她想。 　　在林倩还在蹙眉纠结的功夫，傅从渊接过林嘉衍洗好的削好皮的土豆，放到砧板上，菜刀一拿上手，不到两秒钟，“砰砰砰砰”的节奏感就出来了。 　　看架势，像极了深藏功与名的大厨。 　　林倩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低声惊叹。 　　看样子，根本不需要她上去献丑啊。 　　林嘉衍见怪不怪。 　　他姐眼光还是可以的，找了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男朋友，要知道，当时他妈会瞬间倒戈，认为傅从渊还算不错，也是在吃了对方一顿饭的前提下。 　　至此，他恍然大悟，这是加分项。 　　而且每次他未来姐夫进到厨房时，他姐必定会跟随左右，美其名曰：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 　　林嘉衍冻地手都发红了，还帅个屁。 　　“找罪受啊！”他仰天长叹。 　　傅从渊侧眸瞥他一眼，“有热水。” 　　“……” 　　步入正轨，鸡飞狗跳就消失了。 　　画面几度和谐。 　　就是傅从渊和林嘉衍的配合还不是特别默契。 　　倒油，下锅，滋滋啦啦地响。 　　幼稚老父亲林妄洲背着他们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解锁手机，退出音乐APP，点击相机，开始摄像。 　　人间烟火不过如此。 　　几个年龄“相仿”的青少年们挨在一起做这些也别有一番风味，大抵是特别有意思的新年了。 　　林倩捂着脸，稍稍犯了点花痴。 　　她对会做饭的男生毫无抵抗力。 　　很是欣赏。 　　大概也是因为自己不太会，所以就想着以后找男朋友时，要找和自己互补的类型。 　　她又走近几步，几乎要挨着林妄洲了。 　　闻着食物的香味，默不作声。 　　林妄洲把拍好的视频打包发送给傅景睿，上午的恩恩怨怨一直持续到现在。 　　能膈应到傅景睿，他心情才能稍微好点。 　　『你可能都没吃过。』 　　傅景睿懒得回他。 　　“呵。”他嗤笑一声，关了手机，面无表情地陪着亲戚家的小孩看动画片。 　　索然无味，了无生趣。 　　早知道，他就不出来走亲戚了。 　　午间的阳光比上午的温暖了许多，外面风止树静。 　　半晌。 　　傅景睿忽的眉头一皱。 　　等等，他会出来，还是傅从渊苦口婆心地劝的！ 　　“……” 　　操！ 　　傅景睿僵了下，心情彻底不好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周身寒气四起，惹得旁边的小孩抱着娃娃挪了挪位置，他眯起眼，沉着脸，再次拿起手机，点进微信，面色冷淡极了。 　　『告诉他，不用回来了。』 　　林妄洲挑起眉，幸灾乐祸。 　　顿了顿，道： 　　『那倒不用，打一顿给点教训就好了。』 　　『你要明白，现在你年轻力壮，还打得过他，以后老了，你就不是你儿子的对手了。』 　　傅景睿：“……” 　　傅景睿想了想，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俩十八岁的老父亲化干戈为玉帛，闲着无事交流了一下育儿观。 　　你来我往，谈天论地。 　　最后，傅景睿问“你也是这么对待你儿子女儿的”时，心机男孩林妄洲勾了勾唇，有点骄傲地：“我可没有，我答应了要和他们做朋友的。” 　　听到这话，林倩万分欣慰地看了林妄洲一眼。 　　好歹，她爸也是把她的建议记在心上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头来，傅景睿感觉自己被耍了，他“呵”了声，非常果断的，单方面地切断了对话。 　　“击败”了看似不堪一击的“敌军”。 　　林妄洲百无聊赖。 　　他退出对话框，瞧见童瑶给他发了段视频。 　　小土狗，还没断奶的就会围着它们妈妈跑的小土狗，追不上，还呜呜咽咽叫的小土狗。 　　好可爱！ 　　踮起脚尖偷看的林倩眼睛都亮了。 　　视频看完，退出，童瑶跟林倩一样，心照不宣地发了句：『真的好可爱。』 　　邻居家的小土狗，她可太喜欢了。 　　『嗯。』 　　林妄洲垂眸凝思了会儿，又把傅从渊在厨房忙碌的视频转发给了童瑶。 　　『你在看狗，而我们再为午饭烦恼。』 　　『我饿着没关系，林倩和林嘉衍不能饿着啊。』 　　极其做作地卖惨，疯狂卖惨，并直接拉着他一双儿女出来，试图勾起童瑶的同情心。 　　林倩眨眨眼，觉得她爸可真酸，咬文嚼字的酸。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偷看了。 　　她怕自己再偷看下去，中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悄悄往旁边移了一小步。 　　就在这时，“叮”地一声，童瑶的消息进来。 　　『咦，他还会下厨啊？』 　　『是啊。』 　　林妄洲心不在焉地回，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也没注意到林倩这会儿又控制不住地将视线移了过来。 　　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拦着林倩不让林倩看。 　　对话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遮掩的。 　　童瑶点开那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 　　被傅从渊的刀功折服。 　　须臾，又问：『那你会吗？』 　　林妄洲噎了噎，老实回答：『不会。』 　　答完，很快就意识到这问题有坑，对他十分不利，于是，他赶紧亡羊补牢：『但我可以学。』 　　情商挺高呀，林倩笑眯眯地望着她爸，默默地竖起大拇指，为她爸点赞。 　　一道菜新鲜出炉，第二道菜也刚下锅。 　　林嘉衍拿起筷子，近水楼台地偷吃。 　　“傅哥手艺没话说。” 　　林倩闻声瞥过去，咽了咽口水。 　　她饿了。 　　香味像把钩子，引得她垂涎欲滴。 　　她舔了舔唇，看着林嘉衍把菜端出来，灼灼的目光紧追不舍。 　　做作业太费脑力，容易饿。 　　她跃跃欲试，就想不礼貌地先上桌。 　　握拳，指甲镶进掌心肉里，吃痛，克制住。 　　傲然扭头，假装不为所动。 　　就在这个时候，林妄洲终于注意到了林倩的存在。 　　林妄洲讶然地望着林倩。 　　林倩则垂下眼，视线下意识地往她刚刚偷看的手机屏幕上瞥。 　　她凭借绝佳的视力，瞥见她妈说：『这样看，林倩找的男朋友还挺好的。』 　　“！！！” 　　咻地，手机被林妄洲反扣住，抄进了口袋。 第96章 　　餐桌上总共五道菜, 有四道是她的最爱。 　　林倩心有疑虑, 假装淡定，不着痕迹地捧着碗，她望着坐在对面的傅从渊，眸光微闪, 划过异样。 　　食不言寝不语。 　　她妈回复她爸的那段话像烙铁似的烙在她心上, 林倩无暇去顾及傅从渊的厨艺有多好, 她成了莫得感情的吃饭机器, 腮帮子塞地鼓鼓的同时，瞳孔放空无神，思绪慢慢地飘到了刚正式认识傅从渊的那会儿。 　　不仔细想就还好, 但稍稍认真回忆起来, 似乎真的有很多微妙的地方。 　　倒不是因为傅从渊。 　　林倩咬了块红烧肉，稍稍侧头, 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林妄洲, 须臾, 又若有所思地瞥了斜对面的林嘉衍一眼。 　　就他俩了, 每次看到她傅老师时的反应都很奇怪。 　　特别是她的小老弟, 见到傅从渊后，压根就没有那种特别哥俩好的兄弟情。 　　反而, 林嘉衍时不时地还对傅从渊释放出了敌意, 挡着她投放到傅从渊身上的视线。 　　“……” 　　简单的逻辑推理, 她推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林倩倒吸一口气, 被清汤给呛到了, “咳咳咳，咳。” 　　“慢点吃。”傅从渊抽了纸巾递过来。 　　动作比当爹的和当弟的都要快。 　　两父子被截了胡，汤勺“哐当”一声掉进碗里，两人面面相觑，互瞪对方，埋怨对方动作不够迅速。 　　林倩哪敢抬正眼去瞄傅从渊。 　　低顺着眼，胡乱点着头“嗯嗯”了两声，接过纸巾，匆匆擦了擦嘴，囫囵道：“谢谢。” 　　“没事儿。”傅从渊轻笑。 　　明明是腊月寒冬，林倩却感觉热地要死。 　　侧眸，余光一扫，扫到了映在酒柜玻璃镜上面红耳赤的自己，跟喝醉了酒似的。 　　“……”可太特么尴尬了！ 　　她低下头，垂着眼帘，躲避傅从渊皱眉不解的目光。 　　妈哟，心乱如麻。 　　她还要绞尽脑汁思忖着饭后自己要怎么样再和傅从渊淡定共处。 　　好在，傅从渊的接了一通电话及时解决了她的这个困扰，工作党不比学生党，工作党的假期做不到彻底的无忧无虑，况且已经初三了，再过三四天，就又回到了朝九晚五还要加班的忙碌生活。 　　挂了电话的傅从渊三两口就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搁下筷子，嘱咐林倩快点把寒假作业完成后，起身匆匆道别，匆匆离去。 　　林倩扭头盯着他的背影，有点绝望。 　　这就是位教导主任吧！ 　　这怎么可能是她找的男朋友！ 　　她回过头，就看见她爸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林妄洲其实有点怀疑，饭前童瑶发过来的信息被林倩给窥探到了，但林倩瞥了以后没反应，他当时自然也没有主动去聊起这个话题。 　　他甚至有点庆幸地想，得亏自己收手机的动作够快。 　　然而这会儿，怀疑的种子又破土而出了。 　　林倩的脸皮有多厚，他这个做爸的不是不知道。 　　但现在，林倩害羞了，脸上泛起的微微红晕，荡漾在两颊已经有小半个小时了。 　　他当时就把童瑶发过来的那句话给删了。 　　林倩用冰凉的手背抚了抚脸，给红成猴屁股的脸颊降了降温，傅从渊一走，她的呼吸才顺畅起来，整个人也渐渐表现地自在些，一自在，她底气就足了，目不躲闪地直视着林妄洲。 　　“怎么了吗？” 　　她这会儿倒是变得聪明了，为了更进一步地证实自己的猜想，选择装傻充愣，避免打草惊蛇。 　　林妄洲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斜睨着她，“你脸很红。” 　　高手过招，不动声色。 　　林倩如坐针毡，她故意看向别处，抬手扇风：“是吗？可能暖气开太大了吧。” 　　顿了顿，反问：“爸爸，你不觉得热吗？” 　　掐着大腿，神色自若。 　　林妄洲连外套都没穿，反倒是林倩，又是大衣又是围巾的，层层裹起，不热才怪了。 　　他没有放过她的微表情，却也实在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她给出的理由也还算合情合理。 　　再试探下去就露馅了。 　　林妄洲答了声“不热”后，就没有再追着林倩不放了。 　　林倩松了口气，趁其不备，拍拍胸脯。 　　他越这样，她越怀疑。 　　为了证实她的怀疑，她先是耐着性子按兵不动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她故意抱着试卷来到她爸的房间，假意投诚：“爸爸，请你监督我。” 　　灯光明亮，四周寂静。 　　被吓了一跳的林妄洲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他让出座位拉开椅子：“你就在这写，我先去洗个澡。” 　　林倩眼眸里放了光，按捺住求之不得的雀跃，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罢罢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话落，她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 　　待林妄洲离开，林倩又“指挥”林嘉衍下楼给她洗个苹果，支开了所有人，她偷偷伸出了罪恶之手。 　　查看了她爸的手机。 　　她绝不多看，就看她中午时的惊鸿一瞥。 　　对话框内。 　　前面毫无营养的对话还在。 　　然而，完全没有那句话的踪迹。 　　就好像她看到的只是错觉。 　　林倩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放回原位，陷入了沉思。 　　老实讲，她不相信自己会眼花到那种程度。 　　她得多会臆想，才能想出那么一段话来。 　　她叹气，乖乖回到书桌前，发呆。 　　……… 　　…… 　　年一过，时光飞逝。 　　开学的警铃也悄悄打响。 　　赵朗天天在群里吆喝，说是作业做不完了，谁当当好心人，做好了就借给他抄抄。 　　林妄洲拍了他的成果，嘚嘚瑟瑟地甩出去给赵朗看。 　　赵朗：『靠，洲哥闷声干大事啊！』 　　给了根杆子，林妄洲就不管不顾地顺着往上爬了：『你以为呢？』 　　『我已经不是去年的我了。』他翘起二郎腿。 　　为抄作业，赵朗赶紧迎合着拍马屁。 　　拍着拍着，再点开大图仔细看了眼。 　　尼玛，这跟老师布置的不是一回事。 　　老师布置的林妄洲当然也完成了，不过他故意放其他的额外追加完成的练习卷，不外乎是为了提醒在群里潜水的童瑶，他准备去遂溪了。 　　闲聊了十多分钟。 　　童瑶的消息进来。 　　她说：『我过两天来北京。』 　　提前过来，把学费交了。 　　林妄洲垂了眼帘，唇角上扬，勾出一抹笑。 　　这消息可比预想的要好，他定了定心，接过林嘉衍给他倒的白开水，杯中腾起淡淡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视野，打不了字，索性语音，“行，到时候我们去接你。” 　　“我妈要回来了？”林嘉衍耳朵一动，在他身边坐下，林妄洲侧眸，颇为愉悦地“嗯”了声。 　　短暂的安静。 　　林嘉衍回了头，抬眸看了眼楼上，楼梯间一眼就望到了尽头，扶手上还挂着几缕阳光，半晌，他收回视线，侧头凝视着林妄洲，问出他心中的疑虑：“爸啊，你有没有觉得，我姐最近有点奇怪？” 　　“嗯？”林妄洲还真没注意到。 　　见他这样，林嘉衍顿生不满，难得的，反过来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让我想到一句话。”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 　　林倩的神神叨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她的好奇心特别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她也兴致勃勃，她急于找寻真相，但又无从下手。 　　她爸她弟还有她妈妈那边总不能明问的。 　　狗急了还跳墙，林倩有时候就想，要不然直接冲出去去问傅从渊好了。 　　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最关键的是，傅从渊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她了。 　　也不是没有联系，就是错开彼此时间段的交流。 　　他似乎变得很忙，忙得焦头烂额的那种。 　　年后的工作都堆在一块儿了。 　　林倩往上翻看聊天记录，发现她和傅从渊的对话是完完全全流淌在知识的海洋中的。 　　找不到半点暧昧的语句。 　　或者说是容易引起她警觉的内容。 　　克己守礼。 　　像极了普通家教与所带学生应有的关系。 　　“……” 　　以至于，让她动摇了最初的坚持。 　　怕是她那操心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的脑补吧？ 　　想她在苍桦在遂溪高中，只要稍稍和某位男同学走得近一些，她爸就浑身利刺竖起的模样。 　　聪明了一时的林倩就犹犹豫豫地推翻了她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测，然后，豁然开朗。 　　林倩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房门，下楼觅食。 　　刚走到楼梯口，抬眼，就对上她爸和她弟万分关切深深忧虑的目光。 　　“？”嘛的智障。 　　嘲讽的视线唰唰唰地回视过去。 　　数秒后，父子俩齐齐地转过头。 　　林妄洲抬起胳膊削了林嘉衍的后脑勺，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她不是挺好的吗？” 　　“……”林嘉衍无话可说。 　　开学前五天。 　　童瑶回了北京，带上她爷爷奶奶早就准备好了的土特产以及俩老人自己做的一些咸鸭蛋腊肉之类的东西。 　　大包小包的，重地要死。 　　特意打扮过自己，结果一路周转，等下了飞机，也是蓬头垢面，形容枯槁，憔悴极了。 　　连带着看到林妄洲他们后，也是无精打采的。 　　林倩像只小麻雀般迫不及待叽叽喳喳地围上前。 　　林妄洲跟在后面，冷冷地瞥她一眼，轻哼。 　　许穗坐在驾驶座上等。 　　她望着车窗外的碧蓝的天空，幽幽地叹气。 　　家里孩子多，头发都白早了。 　　林嘉衍充当免费劳动力，林倩非常不给面子地抢了童瑶的注意力，童瑶失笑，捏捏她的脸蛋。 　　几个人回到车上，林妄洲踢了林嘉衍一脚，赶他到副驾驶座上，林嘉衍轻哂，倒也没拒绝。 　　旅途奔波，和许阿姨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车稳稳地开动时，童瑶就东倒西歪昏昏欲睡了。 　　偏偏，她还坐在中间。 　　金色的余晖穿过前挡风玻璃，懒懒地洒落在车内。 　　右道转弯，等红绿灯时，许穗集中精神注意着前方。 　　林妄洲瞥她一眼，又侧眸睨了下时不时点头惊醒的童瑶，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林倩从淡定自若到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悄悄，悄悄地伸出手，把童瑶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摁。 　　下一秒，他的头也一歪，歪在车窗上，闭眼，装睡。 　　造成谁也不知道很可能就是睡着了自然而然形成此等姿势的假象。 　　林倩：“……”妙啊！ 第97章 　　少年心中藏有事，悄无声息中偷偷扬了嘴角。 　　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实则不然, 许穗早就从车厢内的后视镜里窥探到了所有, 她瞥了眼红灯，抽空回了头望了林倩一眼。 　　林倩乐呵呵的表情将她的父母出卖了个彻底。 　　许穗再次确定，未来儿媳就养在自己眼皮底下。 　　待回了家，招呼几个孩子赶紧去休息后，许穗侧身溜进厨房, 故意锁了门, 迫不及待地给林晔东打电话。 　　把这板上钉钉的事儿再分享一遍。 　　林晔东无奈：“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 　　他平铺直叙问出来的话, 让暗自窃喜的许穗怔了怔, 随即反应过来，觉得她老公可真不愧是话题终结者，她不爽地哼了哼，“表达咱儿子像我。” 　　“热情奔放又主动。”她说。 　　许穗特意烧了开水，电热水壶内咕噜噜地翻滚着，不多时, “嘀”地一声发出一阵长鸣。 　　林晔东无言以对。 　　他这会儿不忙, 难得有闲工夫剩出来和许穗唠嗑，听着她又停不下来地自吹自擂后, 他失笑。 　　半晌, 打断她：“你很久以前, 我记得应该是妄洲才上幼儿园的时候吧, 你不是说你儿子太优秀太俊俏, 谁也配不上，你要当个恶婆婆的吗？” 　　“……” 　　今时不同往日，怎可同日而语。 　　许穗翻了白眼，泡了杯热茶，“谁知道他越长大越不优秀了呢，小时候还天天赢得老师们的小红花呢。” 　　抿了一小口，“嘶”地一声，烫了一下，“再说了，我这不是盼着以后能早点抱上孙子孙女么。” 　　“……” 　　“现在都抱不动，没乐趣。” 　　“……” 　　许穗早就看开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实在没必要去操这份闲心。 　　再说了，童瑶那小姑娘多优秀啊。 　　自己优秀还不够，还带动着她儿子一块优秀，上半学期她儿子进步多明显啊。 　　她感谢她还来不及，感谢之余，对童瑶也是越看越喜欢，怎么可能会被猪油蒙了心地当个恶人呢。 　　日子一晃而过。 　　像是被猛兽追赶了似的，眨眼间，就要开学了。 　　苍桦附近又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商家们又守回了生意的高峰期，于是，一连数日，眉开眼笑。 　　林妄洲借着童瑶出来交学费之由，光明正大地陪她逛街，带她去看电影，约会。 　　“还好我们出门的时候林倩他们还没有起。”林妄洲目不斜视，偷偷地勾住童瑶的手指。 　　几秒后，再得寸进尺，直接牵起童瑶的手。 　　童瑶挣了挣，没挣脱。瞪他几眼，他也就当没看见，没办法，索性就任他这样去了。 　　马上就要踏入元宵的北京到处都透着过节的气息，腊梅吐“血”，红日东升，染红周遭的一切。 　　童瑶抿抿嘴，故意反驳：“人多热闹。” 　　街道上有几个小孩子在吃冰糖葫芦，甜甜的外糖满足了他们肚子里的小馋虫，他们追逐打闹，笑得欢快。 　　林妄洲“唔”了声，伸出另一只手去捏童瑶的脸蛋。 　　他眯着眼，眼睫垂着，酸着牙，一开口，就是满嘴的不赞同，“你想想，以后有的是机会阖家欢乐，现在，该谈恋爱的大好年华，谁乐意身边总多俩电灯泡的？” 　　“我们这叫创造机会单独相处，你啊，且行且珍惜。” 　　童瑶：“……” 　　童瑶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倏地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找不到能直接怼回去的合理的逻辑来。 　　她闭嘴，沉默。 　　乖乖跟着林妄洲走。 　　等到了指定银行，童瑶翻了翻小挎包，倒吸了一口凉气，每次单独行动不带林倩他们出来，铁定会遭到报应。 　　她手机没带！ 　　交钱时至关重要的手机居然没带。 　　童瑶坐在等候区哀嚎，猛一抽气，没收住声，引来周围其他人的纷纷侧目。 　　目光唰唰唰地射过来。 　　童瑶脸一红，林妄洲气定神闲地替她瞪回去。 　　而后，扬起手，让童瑶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低声轻哄：“好了，躲躲就好了。” 　　两个高中生，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 　　于是，旁人探究的视线越发炽热了。 　　童瑶稍一侧眸，就对上了他们或揶揄或不赞同或痛心疾首的眼神，她哽了哽，又把脸埋了回去。 　　童瑶让林妄洲给林倩打个电话，她想让林倩帮忙把手机拿过来。 　　哈出的热气喷在耳尖，又酥又痒。 　　林妄洲躲了躲，不听。 　　人都约出来了，再让他去把林倩叫过来，这是不可能的，怎么样都不可能的。 　　取的号干脆作废，林妄洲拉着童瑶离开银行。 　　“明天再来。” 　　林倩这一觉睡得格外舒爽，自然醒时已经快十点了，她从床上爬起，套了件加厚的外套，洗漱完毕，下楼转了一圈后顺便吃了个保着温的早饭，待她探头探脑地透过窗户瞥了眼院子，又上楼巡逻了一番后，踩着拖鞋懵懵然地回到房间，沉默数秒，幡然惊觉—— 　　她爸和她妈不在家。 　　这要是在以前，她爸她妈不在家时，她能在家里的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蹦次迪。 　　但现在，她满脑子里，只有她爸她妈背着她去外面蹦迪的画面。 　　落差太大，这还真的是……笑不出来。 　　林倩拉开椅子，唉声叹气地坐下。 　　好歹也还有林嘉衍风雨同舟地陪着她。她这般想着，心里就平衡多了。 　　明媚的阳光提前拂来了淡淡的春意。 　　她眼里虚着光，仰头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几分钟后，幽幽地收回视线。 　　偏头的刹那，余光瞄见了搁在书桌上应该是忘拿走的的她妈妈的手机。 　　她盯着它。 　　心底趋于熄灭的火种又咻咻咻地燃烧起来。 　　就好像有一种声音不断地催促她去干“坏事”，那道声音很会诱惑她，不停地哄她夸她聪明，并一个劲儿地告诉她不要怂，她想要的真相就在眼前。 　　她爸偷偷摸摸地把聊天记录给删了。 　　说不定，她妈妈的手机里还存有当天的所有内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瞧，都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不去看别的，她就想看那句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却又莫名其妙地烙在她心底的话。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重复默念着这一句话，林倩咬紧了牙，逐渐突破了心理建设，于是乎，她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罪恶之手，捞过了静静躺在那儿的手机。 　　“是手机先诱惑的我！”她极小声地嘟囔。 　　用了小时候偷拿童瑶手机时给出的理直气壮的理由。 　　朦朦胧胧的光线悄悄落在她的发顶，将她满头的乌丝染出一片金黄。 　　林倩点进微信，看到置顶的聊天。 　　再点进去，不敢多看，直奔主题。 　　搜索关键词——“男朋友”。 　　眼眯起，须臾，微睁。 　　关键词带出多条没眼看的信息。 　　林倩惊叹之余，不敢深扒，往下划了两划，倏地，视线顿住，“！！！” 　　那句话还在。 　　那句话压根就不是她的错觉！ 　　她呆滞了足足有数十秒，随后，果断退出聊天记录，退出微信，锁屏，把手机放回原位。 　　像做梦似的。 　　装饰用的假的盆橘，小小的十余颗，金灿灿的，在假藤上荡来荡去，荡来荡去。 　　没过多久，“叮”地一声响。 　　是她自己的手机。 　　林倩虎躯一震，猛然回神，她起身飞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没有半点要去看消息的意思。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屏住呼吸。 　　憋到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才仰头哼哧哼哧几声。 　　比起这次的眼见为实。 　　她又特别矫情地希望是自己看花了。 　　她上次很快否定自己，自欺欺人，不外乎是她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她一直以来都是抱着要单身的打算的。 　　父母间的情情爱爱她觉得累得慌，远不如一个人生活来得逍遥自在。 　　以至于，她很早就有单身到老的偏激念头。 　　现在突然说她是有男朋友的，她自己都不相信。 　　想她那位知心傅老哥还挺出色的，公司器重，领导喜欢，是如今，是二十一世纪不可或缺的人才！ 　　啧。 　　林倩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 　　心是被吊着的。 　　忽上忽下的，感觉特别不好。 　　就想着要把它拽到地上来。 　　真的，比知道了个秘密还难受！ 　　哦，是了，她是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但就她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啊。”林倩绝望地捂住了通红的脸。 　　须臾，一个鲤鱼打挺。 　　她盘腿坐起，打算来个快刀斩乱麻。 　　她咻咻咻地爬到床头，摸来了自己的手机。 　　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想着去给傅从渊一记直球。 　　微信打开，消失多日的傅从渊再次出现。 　　『后天开学了，作业写完了吗？』 　　还是熟悉的配方，也貌似是对付小学生的语气。 　　林倩：“……” 　　林倩又犹豫了，万一不是多尴尬啊！ 　　她抱着手机辗转反侧。 　　静了一会儿，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个“嗯”。 　　“嗯”字跳出去的刹那，冲动也就在这么一瞬间。 　　算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林倩沐浴在钻进窗户的阳光下，翘着二郎腿，她深呼吸了好几下，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 　　须臾，定下心。 　　死就死吧，尴尬就尴尬吧。 　　她敲字，没想着去拐弯抹角。 　　『听说你以后是我男朋友？』 　　炸/弹似的，把傅从渊炸到呛了声。 　　才喝了一口水，咳出来一半，赶紧从办公椅上起身，抽了几张纸，擦了擦不小心弄湿的地方。 　　第二句，亡羊补牢，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是真的吗？』 　　傅从渊薄唇紧抿着，眸子微眯，紧盯着这两句话。 　　不是他没有跟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以及小舅子站在同一阵营，而是在他守株待兔的时候，运气太好，好巧不巧，遇上了自己撞上来的小白兔。 　　于是，他看似模棱两可，实则实话实说地回道： 　　『你猜？』 　　这还用猜啊！ 　　“你猜”这两个字可不就等同于“真的”二字吗？ 　　“嚇。”林倩做作地捂住了嘴巴。 　　半晌，又忍不住问： 　　『那请问是谁追的谁？』 　　沉默悄悄蔓延开。 　　这种时候，就要体会情商了。傅从渊心想，在这方面怎么样也是要给林倩面子的。 　　于是，傅从渊说：『我，我追的你。』 　　顿了顿，傅从渊缓缓地勾起唇角，半开玩笑地再添一句：『嗯，是我死缠烂打。』 　　几秒后。 　　林倩醍醐灌顶。 　　哦，那她知道了。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看他说的这情况啊，肯定是她被傅从渊缠怕了，所以在万般无奈中，才会选择勉为其难地将他给收为己有的。 第98章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 　　后续得话, 林倩没敢继续问下去了，这已经是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了, 得到后，瞅这情况, 似乎比对方直接否认还尴尬。 　　她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只像牵线木偶般机械性地回了句“哦”, 随即，就把手机反锁进了床头柜里。 　　那晚，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千里迢迢前往昆仑拜师学艺，以求有朝一日能够得道升天，结果, 修仙过程中，她竟然胆大妄为地看上了自己那貌美如花的师傅。 　　为此，还非常恋爱脑地宣誓只羡鸳鸯不羡仙, 指天发誓不要前途要爱情。 　　她这被爱情蒙混了双眼的行为让天上的神仙们尤为震怒, 某日，她出门游历，遇上渡劫的小狐狸，雷公看见她都不劈狐狸了, 就特么的紧追不舍地跟着她劈。 　　黑云吞日, 一道惊雷, 降到她身上。 　　然后她死了。 　　死之前也没见她那貌美如花的师傅御剑出来奔个丧。 　　惊心动魄的要了她老命的暗恋史, 剧情跌宕起伏, 她辗转反侧, 迷迷糊糊地总觉得累得慌。 　　郁闷的情绪也憋着, 扁着嘴，要哭不哭。 　　童瑶被她的动作吵地睡不着。 　　想起身开个灯，又被她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梦很长，还在继续。 　　在梦里狗带了的林倩魂归地府，喝了孟婆汤，转世为人，投身在归隐的医圣家。 　　年复一年，待她及笄之时，某天，她独自上山采药，不慎跌落山谷，人往下滚的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一位翩翩少年揽住了腰。 　　山间的雾障晃了她的眼。 　　待浓雾散去，她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样。 　　“傅从渊？傅老师？” 　　那少年眼眸微亮：“恩人！” 　　“恩人，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恩人。” 　　言毕，金光一闪，眼前的少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银狐，然后，叽叽叽叽地像只猫儿般地在她脚边蹭啊蹭蹭啊蹭。 　　“……” 　　林倩哇地一声就哭了。 　　真情实感地哭了，梦里嚎啕大哭，梦外默默流泪，沾湿了童瑶的衣襟。 　　童瑶这下哪里还躺地住啊，她当即使上蛮劲儿推开林倩，打开壁灯的同时非常不客气地把林倩给拍醒。 　　林倩幽幽地转醒，转醒前还背着框子满林子地跑，而身后的银狐正对她锲而不舍。 　　泪两行，睁眼的刹那对上昏黄的灯光瞳孔还缩了缩。 　　“倩倩？”童瑶轻声唤她。 　　她没应他，大脑有些混沌，她在发呆。 　　好不容易回过神，就见她妈妈那担忧到皱到一块儿的脸都快怼到她眼前了，“你怎么了啊？做噩梦了？” 　　林倩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可把我吓死了。” 　　童瑶拧眉，下床给她倒了杯水，“梦到高考没考好？” 　　“……”您可太抬爱我了。 　　林倩不好意思把傅从渊出卖了，她闭眼假寐，呼吸绵长而又沉重，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不，是聊斋。” 　　“我被一只骚狐狸给缠上了。” 　　童瑶：“……” 　　壁灯昏黄温和，林倩伸出手，抓着空气。 　　细长的胳膊白到透明。 　　童瑶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心惊胆战，就好像是投影仪里的影像，有若隐若现之嫌，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把林倩的胳膊抓回来，抓到手的稍稍的真实感让她松了口气。 　　“睡吧。”她给林倩盖好被子，躺平。 　　静默片刻。 　　又倏地半起身，扭头，瞪圆了眼睛瞅着林倩，想到林妄洲给她汇报的最近半个月的“战况”，她忽然有点慌。 　　“倩啊，你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林倩：“……” 　　这个梦虽然稀奇古怪，却也更加坚定了林倩的某个想法——傅从渊他所言非虚，没有骗她。 　　接下来的日子，林倩不敢再主动联系他。 　　而且也没有时间，高三进入到下学期，学校的管控就更严格了，校纪律组的时不时地在他们这栋教学楼晃悠，走读生每天进出校门时还得被门卫拦住，门卫手里拿着机器，像过安检似的检查着他们。 　　机器一响，就翻包，随后手机上缴。 　　据说要高考结束才返还。 　　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这方面，林妄洲难得的没有再钻小空子了，他听从组织安排，返校时回归原始，切断网络。 　　“组织”本织童瑶也以身作则，把手机锁到了柜子里。 　　林倩瞅着他们，思忖片刻，选择效仿。 　　同时也抓着她小老弟一块儿加入其中。 　　要死一起死！ 　　林嘉衍拧着眉不太情愿。 　　“新学期了，我还指望着你提高我的文化科成绩呢，你要玩手机，诱惑到了我怎么办？”林倩循循善诱。 　　林嘉衍嫌弃地瞥她一眼，“呵，你还能想起我？” 　　假期开始就说好的以后不麻烦“外人”的，结果扭头就忘了，他难得用功地给她整理了笔记，然而到头来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反倒让他成了“外人”。 　　他也是有脾气的！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嘛。”林倩双手迅速合十，赶紧认错，可怜巴巴地瞅着林嘉衍，“弟弟，姐姐错了。” 　　林嘉衍冷漠的表情非常不争气地开始松动。 　　林倩见他眉眼隐了笑，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成了，她立马言笑晏晏，得寸进尺：“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把手机偷运进去了，到最后也会变成我的掌中物。”顿了顿，凑过去，努嘴，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两姐弟对视着。 　　林倩挑眉，勾唇轻笑：“因为我会抢。” 　　林嘉衍惊恐：“……”他姐还是他姐，不愧是他姐，老套路玩起来溜溜的。 　　刚开学就重新排座位。 　　老胡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林倩就喜滋滋地找上了童瑶，也不管她爸那疯狂暗示的眼神，直接把她爸挤走，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就兴冲冲地和童瑶说起了悄悄话。 　　童瑶连连点头，笑颜如花。 　　到了开班会当天，童瑶没有再选后排，她选了中间靠前的座位，中间是四张桌子靠在一起的。 　　林嘉衍眉梢一挑，识时务地选择了靠近过道的位置。 　　林倩碍于期末考没考过林妄洲，只能被动地等着选择剩下的座位。 　　她趴在门口，唉声叹气。 　　眼见着她爸抢了她的座位。 　　好在，她的小老弟想着她念着她了。 　　对此，她万分感激。 　　赵朗还是习惯坐在老师们不愿多看的角落，斜靠着窗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余光再瞄回来，感慨良多。 　　“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吗？怎么到咱洲哥这就反过来了呢？” 　　盛淮南撕着辣片的袋子，没接话。 　　独角戏不好唱，都没有人回应，赵朗心生不满，踢他一脚，又抱怨：“你发现没有，自打童瑶来了咱学校，洲哥都不爱和我们玩儿了。” 　　“……” 　　“啧，见色忘义。” 　　“……” 　　见色忘义的林妄洲入座后就翻出了往届各大高校院校的入取分数线。 　　主打北京的。 　　开学测验的成绩保持住了期末考的水平，老胡对他很满意，为此，还特别把他拉到办公室开起了小炤。 　　“这件事其实我想找你家长谈谈的，以你现在的进度，成绩平稳上升，本科线是稳的。”老胡倒了开水，腾腾的雾气弄花了他的眼镜，他赶紧把茶杯放下，抽了张纸摘了眼镜使劲地擦。 　　林妄洲吊儿郎当地站着，不吱声。 　　老胡见此，眉梢一挑，哂笑：“你能有现在的进步童瑶同学帮了不少忙吧。” 　　话落，林妄洲忽然就正经起来了。 　　他又想起了教导主任上回的诬陷，然而这次，再被抓到可就不是诬陷了，他稍微有点心虚。 　　“嗯，童瑶同学是个团结有爱爱护同窗的好同学。”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看过来。 　　大家在这一块都是经验丰富的，这话孰真孰假一听就能听出来，只是碍于不是自己班的学生没权干涉，就歇了煽风点火的心思，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 　　老胡露出“你给我装，再装”的表情，但到底没有戳破他，有些事情，堵不如疏，再说，现在俩孩子的情况，比他想象地要好。 　　“我没问你这事儿。”他罢罢手。 　　“……”林妄洲不信。 　　老胡哽了哽，只说：“我是希望你不要直徘徊在本科线上，这样太危险了，你还要在抓一抓。” 　　“国际班的大数同学，他们的家长还是存着高考结束后把他们的孩子们送到国外去的。” 　　“你要是考砸了，你爸妈估计也得把你送出去。” 　　林妄洲：“……” 　　言之太有理。 　　林妄洲回想起自己一塌糊涂的中考成绩。 　　就那分数，进苍桦还是走的后门。 　　高一那年，被送进国际班时，他爸林晔东明明白白地吓唬过他：“高中文凭拿好了，以后送你出国镀金。” 　　“………………” 　　以前觉得无所谓。 　　现在他有点慌了。 　　换位思考，站到他爸的角度看，他要是刚过本科线，估计也得把他整到外面去。 　　林妄洲眯起眼，就看见老胡笑得格外狡诈。 　　狡诈归狡诈，目的达到了。 　　所以童瑶选择了前排的座位，他也欣然接受。 　　也“自私”地不去考虑自己的身高是否会遮挡住后面的同学的视线。 　　刚换好座位的教室闹哄哄的。 　　童瑶被任课老师叫走了，林妄洲趴在桌子上思考着人生，林倩托着腮还想着傅从渊的事儿，林嘉衍侧眸凝视着他姐，咬着腮帮里的肉，眸色微沉，若有所思。 　　须臾，林妄洲猛然抬头，他起身挪了挪位置，坐到童瑶的椅子上，拍拍林倩的肩膀，“闺女！” 　　把林倩吓得，原地抖了三抖。 　　林妄洲叹气，语重心长：“咱俩可得努力加把劲啊。” 　　“啊？”林倩茫茫然。 　　“你想出国吗？” 　　林倩直接摇头。 　　“不想出国就要努力，你爷爷吧，就是那种谁考不上好大学就花钱把谁送到异国他乡的怪人。” 　　林倩“嚇”地一声，信了。 　　林嘉衍：“……” 　　静默不到半秒，林倩一下子抱住她的小脑袋，瞪圆了眼睛，“那可不行的，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林妄洲深以为然地点头。 　　随即，她倏地放下手，紧紧拽住林妄洲的胳膊，目露担忧：“那要怎么办呀？” 　　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林妄洲盯着她，压着声音：“林倩，从今天起，我要做到，让自己以后跟你说的我是学霸之类的内容，成为现实。” 　　当个务实的爸爸，从不吹牛做起。 　　林倩眨眨眼，有点不信，“就一个学期啊。” 　　林妄洲：“那也有好几个月，够了，时间够了。” 　　全程沉默的林嘉衍抽了抽嘴角：“所以，林妄洲同学，你是改成现在吹牛了吗？” 　　林妄洲：“……” 　　林倩一想，说的对诶：“噗哈哈哈哈哈。” 　　林妄洲：“……………” 　　老父亲的威严一天不如一天。 　　他被抹了面子，有点不爽。 　　沉默半晌，就按捺不住地想要呛回去。 　　抬眸，瞥见这俩一个赛一个的白，莫名的，皱了眉，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第99章 【二更】 　　艺考比高考来得早。 　　这学期, 艺考生们除了要把文化课跟上外，他们的专业课程也不能就此落下。 　　他们得挤更多的时间，去学更多的东西。 　　学体育的每天下午上完课后整个操场都是他们绑着轮胎在跑道上奔跑亦或是奔着横杆自由跳起跃过的身影，学美术的学校在外安排了美术课，学舞蹈的学校在外也专门给这群学生们找到了舞蹈教室和舞蹈老师, 其中, 学舞蹈的有几个在寒假期间的补习中表现优异, 被当时来苍桦给他们带课的国家大剧院的舞蹈演员看中，也因此，他们几个可以跟着这位老师继续学习。 　　机会难得。 　　现在跟着这位老师，把基础功练更扎实了, 能力提升后，以后再经过舞蹈学院的“洗礼”，毕业后想来国家大剧院工作，进去的几率都比一起来的小伙伴高些。 　　严师出高徒。 　　高徒才吃香。 　　这几个天选之子还是这位舞蹈老师亲自挑选的。 　　名单交给了苍桦的校长, 校长再派发给高三年级的各班班主任。 　　老胡接到文件，看到了其中有他们班林倩的名字, 当即合上电脑，喜笑颜开地走出办公室来到教室。 　　离下课还有五六分钟，他控制着脚步声，在国际四班的门口来回踱步。 　　偶尔还停在窗口搞个相当严肃的死亡凝视。 　　把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同学老师吓得肝儿颤。 　　老胡可太自豪了。 　　从上学期期中开始, 他带的班就一直给他惊喜。 　　接连来了两员大将也就罢了, 以前令他头疼不已心肌梗塞的大刺头如今也带着小刺头改邪归正奋发图强了。 　　所有的孩子都是夜空中最闪耀的星。 　　哪有一开始就坏到彻底的学生, 哪怕有, 在他们故事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闪光点。 　　浓郁的夜色遮蔽了他们的明亮罢了。 　　与此同时，这几个学生的名字也极有效率地显示在了三个年级教学楼里的LED显示屏上。 　　红字加粗，来回滚动。 　　就差夸张地带上“昨天他们以苍桦为荣，今天苍桦以他们为荣”的宣传标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提前出了高考状元了呢。 　　教导主任很是无语。 　　校长却是笑眯眯地：“这多不错啊，人家老师亲自过来告诉我这几个是好苗苗的，咱们学校对于这样的人才，就应该予以一定的鼓励的嘛！” 　　“今年我们学校才重视起来艺考生，更要让艺考生们知道我们是怎么重视他们的。”校长口才极好。 　　堵地教导主任哑口无言，连退三步，行行行，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下课铃终于打响。 　　老胡兴冲冲地拐进教室，“我的赵老师，今天就不要拖堂了啊。” 　　赵老师笑容一僵：“……？” 　　底下的猴崽子们欢呼雀跃，立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吹起了口哨。 　　班主任万岁！ 　　班主任叉腰：“接下来的课间十分钟我征用了。” 　　拍桌子鼓舞士气的声音戛然而止，猴崽子们一脸懵逼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哀鸿遍野。 　　论拖课，老胡才是最强王者。 　　“都别吵了，让我们班主任速战速决。”班长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路见不平一声吼，全班抱拳称英雄。 　　可不就是仗着自己平时在班里考前几深得老胡喜爱而有恃无恐站到老胡头上作威作福了么。 　　老胡瞪他，他又低头装鸵鸟。 　　“你们这群人啊，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锐利的视线往底下一扫，扫到林妄洲和林倩在认真抄写着什么，瞬间，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他半天讲不到重点。 　　这会儿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又忍不住走下去近距离地视察视察情况。 　　三急的同学憋不住了，从后门夺门而出。 　　他成功“逃脱”，后续便立即有人效仿。 　　譬如赵朗，灵活地像泥地里的泥鳅，他倒不是为了五谷伦常，就单纯地嘴馋想吃零食罢了。 　　林妄洲和林倩组成“发愤图强自强不息”组合，平时打打闹闹故意不对付，关键时刻，异常团结。 　　父女俩一条心，拧成了一股绳，就差在额头上系上“加油胸前”的抹额了。 　　为此，还特意调换了位置。让童瑶和林嘉衍坐在了一块儿，他俩则组在一起，明里一起努力干劲十足，暗里还在较真看谁最棒。 　　“……”林嘉衍抚额，拉着他妈妈讨论难度系数翻了倍的附加题。 　　童瑶暗叹：“早知道让他俩坐一块学习效率这么高，我就不占着那座位了。” 　　班主任逐渐逼近。 　　目睹了他们父女俩这一系列变化的林嘉衍抬眸瞥了一眼，竖起书，“不，这和他俩是不是同桌没有任何关系，他俩就是自己吓自己然后还全然不知而已。” 　　“？” 　　隔墙有耳，林嘉衍撕下草稿纸，文字表述，解释。 　　童瑶看了以后，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半晌，她竖起食指比在唇中央：“嘘。”那就让他们继续误会下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林嘉衍挑眉，收回草稿纸，撕成碎片。 　　基于“暗斗”的基础。 　　林妄洲和林倩抄写时手上的动作跟加了马达似的。 　　他俩不仅要比质量，还要比速度。 　　老胡走到他们跟前，垂着眼帘，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啧，平日里字不错的林妄洲书面也潦草起来了，至于林倩的记事本，没眼看没眼看。 　　虽然林倩得到国家大剧院里的舞蹈老师的青睐这事儿让老胡很欣慰，但是，见字如面啊，他怎么就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嫌弃呢！ 　　老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稳重的季淮南这回也急了，“老师，有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啊！” 　　话音刚落，老胡想起了正事。 　　同一时刻，后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赵朗火烧屁股似的匆匆忙忙地跑进教室，也没顾得上抬眼瞥班主任一眼，上来了就直奔目的地，连把老胡挤开了都没注意到：“林倩林倩，我刚刚看到楼下LED显示屏上有你的名字！” 　　“好像说是你这学期能进国家大剧院学习。” 　　赵朗性格上虽然咋咋呼呼的，但绝不是那种看通知听通知都只看一半听一半的人，因为平时和林倩玩得也比较好，这回看到有关她的好消息，他也真心地为她激动。 　　“你也太牛掰了吧，总共都不超过五个人。” 　　林倩被这一系列的轰炸炸地头昏脑涨的，她仰着脸，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懵懵然地盯着赵朗瞧：“啊？” 　　“啊什么啊。”赵朗猛拍她的肩膀，“我已经能够想象到你以后是个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舞蹈家艺术家了。” 　　赵朗这大喇叭，没点眼力见儿，一开口就把老胡酝酿许久的消息给公之于众了。 　　老胡一口老痰卡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差点被赵朗给气死。 　　国际四班瞬间就炸了。 　　去年到今年，他们班真的是鸿运当头了。 　　他们代表国际班，扬眉吐气了一把。 　　林倩：“……” 　　林倩有点惶恐，有点受宠若惊。 　　同学们这激动不已的反应，差点让她产生了她考出北京市市状元的错觉来。 　　优秀的她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头次遇到这种阵仗，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林倩抿着嘴安静了两秒，随后，扭头看向经验丰富的童瑶和林嘉衍。 　　为人父母，子□□秀，骄傲感肯定是要比旁人更多一些的，再者，童瑶把林倩当作是最亲密的朋友，单是这层关系，她就看不到其他了。 　　她忽略了林倩的求助，眉眼弯弯，给她鼓掌。 　　林倩：“……” 　　至于她的小老弟，单手撑着后脑勺，嘴角上扬，眼尾勾起，噙着笑，“不错哟。” 　　林倩：“……” 　　被优秀的她蒙蔽了双眼的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她的小老弟，哪里还能有理智为她出谋划策啊！ 　　关键时刻，个个不靠谱。 　　她又想起了靠谱的傅从渊。 　　念头一起，立马被她掐灭。 　　就算没掐灭，这会儿她没手机，也联系不到他，做不了场外求助。 　　林倩忽视掉童瑶他们的灼灼目光，扭头看回来，有点怀疑地盯着赵朗：“你不会是眼花了吧？” 　　“又或者是你看到的是同名同姓的？” 　　赵朗：“滚动字幅上写着咱们国际四班呢。” 　　赵朗言笑晏晏：“国际四班林倩啊。” 　　说完，又调侃她：“未来舞蹈界里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倩：“……” 　　牛皮吹过了兄弟！ 　　她的未来，起码得往后推几十年。 　　林倩眯着眼看看他，余光一扫，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阴气沉沉的班主任。 　　“呃。”她抬手，指了指赵朗身后，“老师好。” 　　“？”赵朗皱眉，也不回头：“你是高兴疯了吗？” 　　林倩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当着班主任的面，她得表现地很有深度，于是，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这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 　　你们都不知道慕老师她有多严格啊！ 　　赵朗给她竖大拇指，再次夸赞她是未来舞蹈家。 　　林倩嘴角抽了抽，想撞墙。 　　老胡拍拍赵朗的肩：“行了，让一让。” 　　赵朗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太激动了，他真的忘了。 　　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上课了。 　　老胡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挥了挥手，索性放了他们，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赵朗见状，跑得比兔子还快。 　　“刚刚的事儿你已经听赵朗说过了，我呢也就不再重复了，从这星期的星期四开始，每天下午的两点到六点的时间，你和其他班的那三位，记得结伴去大剧院那边。” 　　林倩眨眨眼，“哦”了声。 　　“还有。”老胡长吁短叹，敲敲桌面：“写字不是跳舞，别写得这么自由，不然舞跳得再好，高考时卷面分得不到批卷老师看不懂也白搭。” 　　林倩：“……” 　　林妄洲凑过来看了一眼，眉梢一挑，给出无比真诚的建议：“要不然你去考医学院？” 　　“以后好当某个医院某科室的主治医生。” 　　林倩：“…………………” 　　不啊，这不是她平时的水平！ 　　她这只是快工出烂活了而已。 　　林倩合上记着扭扭歪歪的字的笔记本，无地自容。 　　前一秒还光芒万丈到与太阳肩并肩的她霎时间又被拽回到了地面。 　　狠狠地，还是脸朝地。 　　她侧眸望着窗外的蓝天，天空碧蓝，她只能忧伤地叹气，没过几秒，元气回升，斜斜眼，哼唧一声，破罐子破摔且格外实诚地怼还回去： 　　“嗐，谁不想呢，我这不是考不上吗？” 　　老胡：“……” 　　下一秒，护女心切的童瑶起身摁住了林妄洲的脑袋，小眼神飕飕的，好似在说：你再叨叨一句试试。 　　林妄洲：“……” 　　老胡：“……嗯？” 第100章 　　这日, 林倩咧着嘴笑得跟朵盛放的牡丹花似的, 白嫩讨巧的小脸上晕染着层层羞红。 　　老胡盯着这一亩三分地, 视线从这三人中来回巡视, 沉眸凝思, 离上课铃打响还有三四分钟，生物老师夹着讲义兴冲冲地赶过来，到了教室, 与老胡打了个照面, 老胡推推眼镜，见要公布的事儿已经传地差不多了, 便打起了退堂鼓, 手指弯起，手背朝下, 敲了敲桌面，清着嗓子咳了咳, 横眉冷竖：“注意点影响。” 　　童瑶悻悻地松了手, 坐下。 　　林妄洲缴械投降，手肘撑在桌上, 嘴角挑起, 指尖轻轻捏着后颈。 　　班主任离开教室后，最激动的莫过于林倩。 　　不过不是激动于自己被舞蹈老师选上的事儿, 她强行使用蛮力, 试图和赖在她妈身侧的她爸换座位, 她爸“去去去”了几声, 理也不理，继续抄笔记。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林倩此举，像极了以卵击石。 　　片刻后，林倩总算认清了现实认清了自身的实力，她眼珠子一转，迅速将主意打到了林嘉衍的身上。 　　林嘉衍僵住了。 　　一家四口霸占了教室中间这两排的四个座位，随时随地，只要他们想，就可以给自己换个同桌。 　　像这种一个横排内的位置调动，班主任以及任课老师们通常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林倩绕过来，苦苦哀求：“弟弟！” 　　林嘉衍默了默，受不了她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主动让位，弯腰鞠躬：“您请。” 　　讲台上的生物老师饶有兴致地望过来。 　　高三的下半学期，各学科已经迈入了颇为紧张的复习阶段，学而时习之，知识点的再巩固。 　　瞧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他收回视线，挑了根粉笔，扭头在黑板上写上“基因与遗传”。 　　童瑶瞥了一眼，眉心一跳。 　　侧眸与喜滋滋的林倩对视时，怔了怔。 第四节 课有眼保健操。 　　铃声响了两回，眼保健操的音乐紧跟着从喇叭里传出来，童瑶抬起手，遮着半张脸。 　　须臾，慢慢靠过去，靠到林倩耳边：“你干嘛呀？” 　　“嗯？” 　　“干嘛非要换过来啊？” 　　林倩勾了勾唇，像藏了小秘密似的独自窃喜：“不干什么，不告诉你。”她乐意。 　　童瑶：“……” 　　值周老师忽地出现在窗前，悄无声息地像个鬼魂，阴森森的目光霎时间冻锁了小声吵闹的同学。 　　外面灿烂明媚的阳光照拂着翠绿翠绿的势与冬日作对的嫩芽，眨眼间，似乎已经步入到了春寒料峭中。 　　林倩闭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内心澎湃的激动也久久没有平息下来。 　　她是个极易得到满足的人。 　　今日份的满足，源于在不知不觉中，她和她妈妈童瑶之间产生的颇为微妙的转变。 　　或许在这里，这种微妙一直都存在，但今儿个，还真是她头一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 　　什么呢？林倩竖起两根食指戳着自己的脸颊，是她以前总躲在她爸身后张牙舞爪地去“对付”她妈，时不时地惹她妈妈生气，导致她妈妈每次静下心来和她谈心都谈不过五分钟就又把气氛搞地剑拔弩张起来。 　　而如今，所以的，似乎都已经截然相反了。 　　她和她爸小打小闹，她妈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偶尔见她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她爸，也会果断出手，替她把她那还没沦为女儿奴的狂妄的老爸的脸摁在桌上摩擦。 　　她高兴的点在这一块，仅仅就是这么一小块儿。 　　哎呀，她说也说不清。 　　这些话，哽在她的喉间，成了她的小秘密。 　　……… 　　…… 　　通知放下来，真正执行却要在下周。 　　两天后，林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以及晚上的晚自习就都要贡献给她热爱的舞蹈了。 　　自个儿偷偷在房间里练和跟专业的舞蹈老师学习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的。 　　还有个差别就是，人舞蹈老师不是慈善机构。 　　她提了这几个名单，喜欢与建议并存，他们要是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愿意在这段时间辛苦一些，除了平时往返于学校和剧院来来回回的麻烦外，她不再像是寒假一样在学校义务任教，他们还需要支付一定的学费。 　　艺考生的花费还挺高的。 　　这事儿吧，林倩幽幽地望着林妄洲和童瑶。 　　童瑶掐着手指估算了下她卡里的余额，心道：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 　　还没算完，林妄洲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随手拿了个梨塞到童瑶的手里打断童瑶的思路。 　　“你现在看我们也没有用，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爷爷奶奶才是你的监护人。” 　　林倩垂眸：“……”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的话，供一大家子开销的爷爷奶奶也太难了吧！ 　　她扭捏着，十分地不好意思。 　　都怪她平时没有省吃俭用，钱到用时方恨少。 　　然而，也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办法。 　　大眼瞪小眼过后，童瑶表示可以支付两千，林妄洲见童瑶都这般了，自然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于是，咬碎了牙，忍着痛说自己可以给三千。 　　突然多出个大胖闺女未见得都是好事。 　　譬如，她破财。 　　在这件事情上，林嘉衍没有发言权，他这会儿没有来见缝插针地幸灾乐祸并效仿林倩其行为就已经很好了。 　　两千加三千，有五千了，还剩五千。 　　林倩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下楼，掐着嗓子甜言蜜语，做起了奶奶的贴心小棉袄。 　　许穗看着在她身边团团转试图让自己成为勤劳小蜜蜂的林倩，哪里能看不出对方的司马昭之心呢。 　　“行了，献殷勤就不用了，有事说事。” 　　林倩顿住，满脸乖巧，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概括起来就俩字：要钱。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林倩没有多加思考地就把林妄洲和童瑶给出卖了出来。 　　说是他们俩已经拿出私房钱用来给她填补了一些。 　　许穗立即抓到了林倩话里的重点。 　　关于林倩她的爸爸妈妈，尤其是妈妈，林倩亲自甩给她的奶奶，一记天马流星锤。 　　对此，许穗相当满意。 　　她笑眯眯地给林倩转了账，等林倩乐颠颠地上了楼，她扭头又给林晔东发了短信。 　　『男人的责任感都来自于当了父亲以后吧？』 　　她先是问了这么一句。 　　林晔东还在开会，手机调成了静音。 　　紧接着，许穗又说： 　　『晔东，咱儿子现在可有责任感了。』 　　『都知道给他闺女花钱了。』 　　顿了顿，还揣测：『肯定是童瑶带的头。』 　　……… 　　…… 　　苍桦国际中学、国家大剧院以及林家，分别位于北京的东、南、北三个方位。 　　学校和林家挨地近些，同时，这两地都和国家大剧院相距甚远，且没有可以直达的车。 　　去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下了课回来。 　　林晔东的项目扩展到西部，过几天估计就得出差，家里的司机年后也辞职了，这段期间，接送孩子的任务落到了许穗身上，现在有两个地方需要接，许穗分身乏术。 　　他们集中讨论出一个结果。 　　就是把许穗分给林倩，而林妄洲和童瑶还有林嘉衍他们仨结伴而行可以滴滴快车回来。 　　建议刚出来，就被林晔东给否决了。 　　否决的理由简单粗暴：“我还担心我老婆呢。” 　　林妄洲：“……” 　　林妄洲看了眼童瑶，童瑶低头盯着脚尖。 　　至于林倩和林嘉衍这俩辈分最小的，挨在一起窃窃私语：“没眼看，没眼看。” 　　司机怕是要再请了。 　　这花销哪里只是学费上的啊。 　　“你以后……”林晔东倚着门框，拍拍林妄洲的肩：“自己看着办。” 　　林妄洲：“……” 　　他转身不理。 　　司机的事儿大家长林晔东说了，他会解决的。 　　有他这一句话，几个小辈就放了心。 　　林倩拥抱了林晔东，表示感谢，被林晔东“嫌弃”地推开：“少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你好好的就行。” 　　林倩：“……” 　　她的爷爷，从始至终都是个人狠话不多的酷爷爷。 　　酷爷爷嘴上不说些什么，心里却是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说是要去找司机，可司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啊。 　　社会新闻中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幕比比皆是。 　　谁知道会不会碰上的就是坏人，人心不古啊！ 　　他面试了一个又一个的司机，从最开始的男司机，到后面的仅限女司机。 　　面试进入仅限女司机阶段，他的助理每天都提心吊胆且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见他愈演愈烈后，更是一个电话打给了许穗，跟许穗告起了状。 　　许穗哭笑不得。 　　然而，经历了这么一出后，明明助理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后，为避免再生事端，林晔东莫名其妙地对女司机又有所顾忌起来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耽搁下来了，一拖再拖。 　　直到林倩那负责任的老父亲，他的好儿子林妄洲前来询问进度时，林晔东眉梢一动，随即反应过来，敷衍地应了两句，“我心里有数。” 　　林妄洲将信将疑：“真的？” 　　他就怕他爸太过纠结，太过草木皆兵。 　　知父莫若子，事实也确实这样。 　　谎称自己心里有数的爷爷林晔东在林妄洲过来询问一番后，终于意识到，林倩快开课了，火烧眉毛了，这事儿再不解决，等他出差就晚了。 　　夜里，他为此事苦恼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许穗卷着被子：“要不然还是我去好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儿，哪儿能烦恼这么久。 　　林晔东“啧”了声，不同意。 　　夜里，已经开始悄然退场的冬风再次出现，呼啸着，夹杂着染着春意的东风。 　　窗外，皎洁的月色渡着浪漫的银光。 　　一片静谧中，林晔东脑中灵光一现，急中生智。 　　他倏地翻过身，环住许穗的腰，“老婆，你说我去问问那小子怎么样？” 　　“谁？”许穗一头雾水地打着呵欠。 　　这是迄今为止最让他放心的选择，林晔东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就跟咱们家林嘉衍一块出现的，说是咱们家林倩男朋友的那位。” 　　许穗：“……” 第101章 　　许穗皱了皱眉, 不同意。 　　这可不就是在送羊入虎口吗？ 　　她宁可自己辛苦一点，接到妄洲他们后载着他们再多绕半个城市, 亲自去接林倩。 　　屋内壁灯亮着，柔和的光线驱散了角落里的昏暗。 　　林晔东低眉，臂弯用力, 把许穗搂地更紧了些, 贴着她, 解释：“你这不是要牺牲他们最宝贵的睡眠时间吗？” 　　他总有理，把许穗刚疏通的“路”给堵上。 　　许穗恼羞成怒，拂开他的手，闷着气儿挪到床沿, “那小子不该是你心中的头号危险人物？” 　　林晔东臭不要脸地挨过来，又被她推开，闻言，躺平凝思，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哼了声，死鸭子嘴硬：“我这是考验他。” 　　说完, 他闭上眼睛。 　　许穗转过身，踢他一脚, 嗔骂：“别把道德绑架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人家有这义务吗？” 　　“虽然说人小伙子肯定愿意, 但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在强买强卖。”她伸出手指戳戳林晔东的脸。 　　林晔东无话可说。 　　他那好不容易落下的大石又被吊在了嗓子眼儿上。 　　半晌，他忽地回过味来。 　　翻身压到许穗身上，“你对那小子的态度和知道咱儿子的对象是童瑶时截然相反啊。” 　　他这会儿因为“有求于”傅从渊，所以全然将自己过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愤然情绪摘了个干净，反过来的，为达到自己的小目的，暂时性地倒戈到了傅从渊这边，替傅从渊说了句公道话。 　　许穗瞪他，推搡他。 　　距离过近，他们呼吸交缠。 　　许穗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拼了命地去拧林晔东的胳膊，边拧边道：“这能一样吗？童瑶要是我闺女，我这会儿能拿起扫把打断妄洲的狗腿。” 　　“？”林晔东仔细一想，也是。 　　然后被蒙蔽的双眼“重见天日”，他幡然醒悟，是自己想岔了，钻进了牛角尖。 　　他俯在许穗耳边叹气。 　　可即便醒悟，他还是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上上策。 　　不多时，他又想再次说服自己地嘀咕了此事。 　　媚眼朦胧，轻轻喘息着的许穗瞬间恢复理智，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手脚并用，把林晔东踢下去，气呼呼地卷起被子，“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注意节制。” 　　林晔东：“……” 　　林晔东只是空有化敌为友“绑架”未来孙女婿的想法，翌日醒来，眉头微皱，倏地发现自己难以将其实现。 　　未来孙女婿几乎没有在他跟前刷过存在感，他除了之前听林嘉衍介绍了几句，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外，其余的，像家住何方类的，他一概不知。 　　如此，林倩的舞蹈课开课在即，他依旧没能完成他儿子拜托给他的事情。 　　饭桌上，林妄洲那小兔崽子又在催，又在催。 　　林晔东放下筷子，冷冷地斜他一眼，半晌，在选择实话实说的同时又献上了另一良计。 　　“要不问问你那舞蹈老师，你那边可不可以住宿的？” 　　林倩：“……” 　　林倩愣了愣，扭头和童瑶对视了数秒后，拒绝三连。 　　她不行，她不要，她不愿意。 　　林嘉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麻木地吃着饭，须臾，眼珠子一动，有了利己利姐的好主意。 　　“要不然，在那附近租房？” 　　这和林晔东说的没差别，林倩深吸了一口气，就要起身和她的小老弟展开辩论。 　　小老弟咧嘴一笑，阳光灿烂又乖巧：“啊，我可以去陪你！”老实讲，他逮这个机会已经逮了好久了，他明明已经高中毕业了的，“为了姐姐你，牺牲我没关系的。” 　　林倩：“……” 　　全家老小没人赞同他。 　　林倩已经不是原来的林倩了，她和她爸经过了上一个学期在学校的熏陶和洗礼，在她爸毅然决然地“背叛”她，跑向学习的怀抱后，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也潜移默化地“改邪归正”了。 　　父母的榜样力量果然丧心病狂。 　　怕小老弟挨骂，林倩及时站出来，清了清嗓子，端起了长姐的身份，“林嘉衍你不要这样。” 　　“你这样姐姐心里有愧。” 　　“我的小老弟啊。”她一把揉乱林嘉衍的发型，身子一侧，及时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长辈们不善的目光，“你的心意，姐姐都懂，姐姐收下了。” 　　林妄洲眉心一跳，给林倩拙劣的演技打圆场：“姐弟俩感情真好。” 　　话落，还警告似的瞪了林嘉衍一眼。 　　林嘉衍的提议，彻底驳回。 　　林嘉衍：“……” 　　他可太难了。 　　林嘉衍气到给自己塞了满满一口的萝卜丝。 　　林倩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待就餐结束，她给林嘉衍削了个苹果，递过去的刹那开始老气横秋地讲道理：“我明白你的心情。” 　　“忍忍，再忍忍，还有几个月你就解放了。” 　　林嘉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发怵，坐立不安。 　　“哎呀，你目光得长远些，得有忧患意识，万一，万一我们回不去了，你在这儿，大学肯定也还是要读的啊！”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不过林嘉衍挑着眉，还是一声不吭。 　　静默许久。 　　由此长远目光展开发散性思维的林倩忽地一惊。 　　她先是想到了傅从渊，想起了未来的自己和傅从渊的关系，她至今依旧是不敢置信，所以就懒得去想。 　　想了之后，又暗自庆幸自己眼光还挺好。 　　傅从渊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林倩猛拍大腿，大惊小怪：“遭了遭了！” 　　吓了林嘉衍一大跳：“怎么了？” 　　林倩同情地凝视着他，“我们要是回不去，你可怎么找女朋友啊！！！” 　　“……” 　　童瑶陪着林妄洲做英语听力。 　　这一会儿的功夫，听错了，还以为是林嘉衍有了女朋友，霎时，掐紧林妄洲的胳膊，又惊又怕地看过来。 　　林嘉衍胡乱解释了几句，赶紧拖着林倩远离这个被她造出来的是非之地。 　　走到楼梯口，他迅速从中分析出了什么。 　　眼眸危险地眯起，脚步倏地停住。 　　后面的林倩没有及时更新“路况”，撞了上来。 　　她摸着鼻梁吃痛。 　　林嘉衍转过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妄洲和童瑶，果断拽着他姐躲到了他们的视觉盲区。 　　他盯着她看，目光如炬，带着审视的意味。 　　半晌。 　　林嘉衍问：“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林倩眨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有意识地回过神，她心想，就字面上的意思啊，而且，这也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啊！ 　　她可怜的弟弟哟。 　　可怜的弟弟“呵”地一声轻笑，他脑子里想的事情，显然，和她想的不在同个空间。 　　林嘉衍步步紧逼，他深邃漆黑的瞳孔像是可以洞察一切：“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不担心自己找不到男朋友？” 　　林倩惊呆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魔鬼弟弟。 　　林倩低下头，有点不敢直视林嘉衍。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大脑飞速地转着。 　　她有理由怀疑她的小老弟在套她的话。 　　就好像是套一件他早就知道但现在又怀疑她也在偶然间知道的事儿。 　　这个周末，外面阳光明媚。 　　“晒”地林倩像打蔫了的茄子，林倩试图拖延时间，可看架势，林嘉衍老神在在的，似乎是打算就这样“敌不动，我不动”地和她耗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择逃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林倩舔舔唇，装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就弯腰从林嘉衍的手臂下迅速溜走，爬楼梯爬地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追着似的。 　　房门“砰”地被甩出一声巨响。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不必多问。 　　林嘉衍挑眉，了悟。 　　他也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仰躺在床上感受着从窗外爬进来的暖阳时，他眉梢拢起，几分钟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个鲤鱼打挺，摸出手机找傅从渊“兴师问罪”去了。 　　……… 　　…… 　　傅从渊工作能力卓越，一路高升。 　　升职加薪的同时也意味着工作量和责任感的增加和增强，项目刚接手，他忙成了陀螺，二十四小时转着，几乎很少能腾出自己的私人时间。 　　现在项目收尾，他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取消手机静音功能，刚准备要去戳戳林倩的微信刷刷存在感，他那未来小舅子就“不请自来”了。 　　『你把你的身份告诉我姐了？』 　　语气隐隐约约地看着有点不善。 　　傅从渊眯眼。 　　缓了会儿，就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所谓的“身份”。 　　林倩这是把她知道的和林嘉衍他们坦白了？该想法在心底悄然划过，很快的，就又被傅从渊给否决了。 　　他了解林倩，估计是不小心露馅了。 　　傅哥：『没有。』 　　没有的事情，他不承认。 　　傅哥：『她自己猜出来的。』 　　林嘉衍：“……” 　　这让林嘉衍的质问铩羽而归。 　　这还不够，傅从渊眯了眯眼，不客气地再击一剑。 　　傅哥：『肯定是你们平时表露了什么。』 　　林嘉衍：“……” 　　三两下让林嘉衍陷入了思考。 　　傅从渊嘴角一勾，退出对话框，给他时间。 　　他倒了杯茶，倚靠在办公桌前，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后，他这才在和林倩的对话框里冒了泡。 　　往上翻了翻。 　　发现自打林倩证实了他是她以后的男朋友的事儿后，她和他的聊天就少了，她也就此变得很被动了。 　　基本上，都是他来绞尽脑汁地维持着“畅聊之火”。 　　预料之中。 　　傅从渊轻哂。 　　而此时此刻，另一边的林倩在看到傅从渊的头像多出几个数字红点时，仿佛一下子就抓到了主心骨。 　　她怕林嘉衍还没有歇了那借她名义不去上学的心思，她怕自己的良药苦口不起任何左右。 　　着急时，知心傅老哥上线，宛如春风送暖，她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事情啊。 　　于是，寒暄几句过后，她直接一股脑儿地向傅从渊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 　　在这个问题上，作为当事人，她和她奶奶许穗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 　　『就这么一件小事儿啊！』她都要咆哮了。 　　知心傅老哥很会说话：『这说明他们重视你。』 　　林倩眨巴眨巴眼，很高兴地默认了这种说法。 　　几秒后，陷入沉寂的手机又是“叮”地一声响。 　　林倩垂眸，查看消息内容。 　　傅从渊看起来已经抓住了这段话中的重点，他立即顺水推舟： 　　『没事儿，我公司离大剧院挺近的，你去跟你爷爷奶奶说，我可以负责每天来接你。』 　　顿了顿，又怕她有所顾忌，遂安抚鼓励道： 　　『别怕，他们会同意的。』 　　没想到会突然上来这么一段“峰回路转”。 　　又是一位主动前来献计的。 　　说不定和她的小老弟一样，别有目的。 　　有道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倩默了。 　　哦，我特么不想同意行不行？？？ 第102章 　　翠绿的嫩芽从枝头冒出, 为寒白的城市添了几抹生机勃勃的色彩, 外头光线充足, 春风料峭, 暖意融融。 　　良久, 林倩总算是反应过来，她此前的所说所言自曝烦恼无异于是在主动伸出脖子送人头。 　　嘛的，大意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 更多的则是懊恼。 　　可一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到现在都还在为她的事情烦恼时, 她突然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一步一步地顺着阶梯爬进自己挖的坑里。 　　基于社交礼貌，林倩还多问了一句： 　　『会不会麻烦你啊？』 　　知心傅老哥回地很快：『不会, 我都说了我公司离大剧院近, 而且我平时也要加班。』 　　『那我问问我爷爷奶奶？』 　　『行, 要是有什么问题, 你就直接把他们的微信推荐给我吧, 我来跟他们说。』 　　林倩刚心情复杂地给傅从渊送完人头, 转眼间，傅从渊又乐颠颠地去给林晔东送人头了。 　　林妄洲虽然是林倩的爸爸, 但老实说, 就现在而言, 他真的毫无“实权”。找他商量, 他会不会同意先不说，反正到最后, 决策权也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所以到了晚上, 傅从渊直接跨级找上了林晔东。 　　林晔东眉梢一挑, 纠结了片刻，果断同意。 　　许穗盯着那对话框，欲言又止。 　　“放宽心。”林晔东抚平许穗皱起的眉头，“至少林倩的安全有保障了是不是？” 　　许穗撇嘴：“哪有那么多的坏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晔东忧患意识超前，林倩那舞蹈课要是不上到那么晚他也不会顾虑那么多了，“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拦是拦不住的。” 　　“……” 　　许穗瞪他。 　　林晔东别开脸，一码归一码，傅从渊能为这事儿来找他，至少，在他这边，印象分是又加了的。 　　而且，真得感谢人家。 　　此事没再经过林妄洲和童瑶这边的意见，就被林晔东一锤定音，圆满得到了解决。 　　林晔东出差当天，林妄洲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真相。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整理领带的他爸的一记眼神杀过来，他眯着眼，指间摩挲，侧过脸又看向他妈，他妈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表示：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 　　“罪魁祸首”林倩站在童瑶身边，假装无辜。 　　茫茫然地好似自己也才是刚知道这事儿似的。 　　林嘉衍看穿了一切，在旁冷笑。 　　“呵”地一声，吓得林倩一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非常下意识的，总觉得造成现在的局面，有她的错。 　　她不说话。 　　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哀叹。 　　待许穗送林晔东出门去机场，都不用林妄洲和童瑶出手，林嘉衍就非常迅速地堵住了林倩的去路。 　　林晔东出门前还解释了几句，童瑶听进去了，也觉得林叔叔的考虑很周到，且这样的安排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也是最好最合理的，只是从道义上来讲，也确实是他们在麻烦傅从渊。基于这几个原因，童瑶很理智地接受了既定的现实，并且在大门被关上的刹那，当即挽上了林妄洲的胳膊，把还处在波动情绪中的林妄洲拖走，顺毛。 　　林妄洲很吃这一套。 　　到底是年轻气盛，容易为爱盲目。 　　不知不觉中，现在反倒只剩林嘉衍一个人在吃力不讨好地“孤军奋战”了。 　　“……” 　　想当初，初来乍到之时，他还是喊傅从渊姐夫的。 　　待他轻而易举地被策反，觉得应该为他倒追的姐姐出口“恶气”，成了他们林家他姐林倩的头号“守护者”时，一切就悄无声息地都变了。 　　如今，反倒是他里外不是人。 　　林嘉衍低眉看着林倩。 　　林倩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他叹气，侧身，让出过道。 　　想多嘴问的问题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归，他也是有眼睛的。 　　他姐定力不错，要追，也是傅从渊主动。 　　这么想，林嘉衍认为，他姐也算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掰回一局了。 　　林倩走过去，两步后，又转回来，重提昨日旧事：“好好学习，心思别飘。” 　　“……”林嘉衍噎了噎，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 　　…… 　　开学典礼当天，林倩与同年级的其他三个小伙伴从学校出发，赶往国家大剧院去找舞蹈老师报道。 　　典礼有很多项目，横跨整个下午的时间。 　　阳光温和，春光融融。 　　少了狂傲冽风的光顾，搬了凳子坐在操场上的学生们昏昏欲睡。 　　林妄洲弯着腰，将脑袋磕在童瑶的后背上。 　　赵朗和季淮南嘀嘀咕咕，叹其不要脸。 　　他们都排在队伍最后，两耳不闻窗外事，隔绝了前方热闹且欢喜的画面。 　　这次的奖学金，国际班也有份儿。 　　高三年级的国际四班在所有班级中“脱颖而出”，上学期期末考试时产生两位年级前十的，其中的一位，更是打败了实验班的所有佼佼者，凭实力一跃成为年级第一。 　　教导主任从花名册上看到眼熟的童瑶，再往后翻，翻到了进步了不少的林妄洲，哑了声。 　　只是，给国际四班的唯一一个奖学金名额，老胡并没有将其交给他们班的第一名手上。 　　这事儿从选出来开始，老胡就找过童瑶谈话了。 　　理由再简单不过：童瑶是借读生。 　　借读生理论上来说是没有参与评选奖学金的资格的，成绩再好，到时候还是给其他学校贡献升学率。 　　童瑶有点不开心，不过她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是，只能作罢，接受现实。 　　而她被刷下来后，按名次自然而然顶上来的就只有林嘉衍了。 　　林嘉衍白捡了一个“便宜”，有点懵。 　　当时，浑浑噩噩地从老胡的办公室出来后，他目光闪躲，都有点不敢直视他妈。 　　童瑶看着他，莫名的，心情就好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林妄洲大大咧咧地勾住童瑶的肩，“嗐，选来选去，肥水还是没有流向外人田。” 　　是了，就是这句话。 　　话落，童瑶嗔了林妄洲一眼。 　　领奖学金注定是孤寂的，这会儿在操场上，林嘉衍被逼无奈，独自坐在队伍的前列，等待“宣召”。 　　林倩不在，当小弟的，他就念着她，准备把这笔奖金抽出一部分出来，给他姐买零食吃。 　　校长念到高三的一等奖学金获奖者名单时，就三位。 　　其中就有他林嘉衍。 　　他神游天外，都没有听，还是旁边的同学推了他一把他才意识到自己该上去领奖了。 　　走到领奖台时，还与另一位十分相熟的打了个照面。 　　傅景睿挑了眉。 　　林嘉衍没再参与他姐和傅从渊的事儿后，豁然开朗，面对傅景睿时，也是淡然处之，再没有类似“还真是冤家路窄”的不成熟的想法。 　　啧，差了辈分的人在同一领奖台上领奖，还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时候，他突然后悔自己期末考差了。 　　要是以期末前的那次考试成绩，没准他这会儿还能言笑晏晏地刺傅景睿一句—— 　　“你看，长江后浪推前浪。” 　　不成熟的想法没有了归没有，但并不妨碍他继续不甘心地幼稚。 　　傅景睿往旁边站了站，留给林嘉衍一个空位。 　　咔嚓。 　　相机快门摁下，这张领奖的照片将在洗出来后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 　　玻璃罩着的公告栏里，除了日晒，没有风吹。 　　而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保护不了这张照片。 　　谁也不会料到，这位出现在照片里的唯一的国际班里的不羁不耐烦的少年，他的样子，会在三四个星期后，悄悄地，悄悄地，从照片中模糊。 　　……… 　　…… 　　林倩的课要上到晚上九点半。 　　从剧院旁边的舞蹈教室出来后，她和同来的小伙伴们挥手道别，待望见他们的背影远去，林倩稍一侧眸，便看见了站在马路对面树荫底下的傅从渊了。 　　夜色朦胧，城市里的霓虹灯驱散皎洁的月光。 　　男人高大英俊，安安静静慵慵懒懒地站在那儿都自成一道风景。 　　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地投以探究的目光。 　　林倩怔了怔。 　　她忽然有些局促。 　　从挑明了某些事情后，她和傅从渊的联系就少了些，以前是有问题找傅老哥，最近她则和对她言听计从的小老弟挨地比较近。 　　小老弟很优秀，她很骄傲。 　　思绪飘远了一会儿，又迅速被她给扯回来，她眨了眨眼，恍然间，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除了在微信上外，私底下和傅从渊的见面机会并不多。 　　与其说其他什么，倒不如讲她和傅从渊在此时此刻更像是网友间的再次面基。 　　“……” 　　镇定，保持镇定。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 　　傅从渊快步走了过来。 　　在这期间，林倩还挺能想的，串串不切实际的画面在她脑海徘徊，她皱着眉，在这些画面中筛选过滤掉垃圾信息，最后，抓到重点。 　　——哪怕挑明了些什么，傅从渊也没有给她其他方面的压力。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地很舒服。 　　就单单这一点，她也不该不自在。 　　而且，就已知的信息而言，未来是他追的她哎，又不是她狂喜欢他，她有什么好害羞的。 　　稳住，稳住，要端起她的女神范儿来。 　　林倩昂首挺胸，双眸亮起，勇敢直视着快要走到她跟前的傅从渊。 　　傅从渊垂下眼睫，眉眼温柔。 　　他的目光在她周围扫了一圈，“冷吗？” 　　说着，就要脱下自己的外套。 　　“！”这可太不庄重了，林倩矜持高贵了不到三秒，吓得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不冷。” 　　一点都不冷，不停地旋转跳跃，她可快热死了。 　　傅从渊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话里的真伪，没多久，点点头，又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行，那走吧。” 　　林倩听着他那磁性十足的嗓音，点头如蒜。 　　随即，像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边又在内心深处懊恼地“啊啊”叫。 　　惨了惨了惨了，她的女神范儿没成功树立起来。 　　不仅没树立起来，就她现在这模样，明明就是受气小媳妇儿的形象啊！！！ 　　这特么的也太可怕了。 　　难以接受。 　　林倩这会儿恨不得就地挖坑把自己给埋起来。 　　“看着点路。” 　　过马路时，傅从渊伸手拦住她，提醒她看路，“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先带你去吃晚饭。” 　　“吃了。”都这个点儿了，谁还吃晚饭啊！ 　　车子停在前面一段路的停车位上。 　　不远。 　　上了车后，林倩发现副驾驶座上有袋零食。 　　她愣了下，就听见傅从渊说：“跳舞耗体力，就算晚饭已经吃了估计你现在也有点饿了。” 　　话音刚落，林倩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声。 　　林倩老脸一红。 　　傅从渊轻笑。 　　意料之中，毕竟，她以后也是这样。 　　林倩恼羞成怒，横眼剜他。 　　气呼呼地抱起那袋零食坐到副驾驶座上后，系上安全带，扭头看向车窗外。 　　傅从渊摸了摸鼻子，关上车门。 　　他没再说话，安全带一绑，发车，挂挡，踩油门。 　　车窗外亮晃晃的风景不断倒退。 　　林倩倏地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你有驾照的吧？” 　　“嗯。”傅从渊拨开转向灯，听了这话，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挑眉轻哂，半开玩笑道：“幸亏拿了驾照，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林倩噎了下。 　　这话带有指向性，她接不了茬。 　　索性，低下头，窸窸窣窣地去翻塑料袋。 　　里面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晃了晃神，拆开一瓶酸奶，咬着吸管嘬了一口后，她扭头打量起傅从渊来。 　　这下，她更加更加确定是傅从渊追的自己了。 　　“唉。”林倩幽幽地叹气。 　　随即，眯了眯眼，极度自恋地得出结论： 　　怎么办，他果然是爱惨了她。 第103章 　　抱在怀里的窸窸窣窣的塑料袋里装着的哪里是好吃解馋的零食啊, 分明就是对方偷偷给予她的沉甸甸的爱呀！ 　　穿过闹区, 车子疾驰在稍显空旷与安静的大道上, 晚风与车身“擦肩而过”，两旁的路灯照亮了归行的夜路。 　　林倩以为自己接近真相了，莫名的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涌而来，她紧张地舔了舔唇角，须臾，脑袋一歪，后脑勺靠在车窗上, 眯起眼细细地打量起傅从渊来。 　　傅从渊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眉梢一挑，默不作声地将油门再往下踩了踩。 　　“呼”的一声, 一下子蹿到了几百米远。 　　林倩感觉自己被惯性带地往后仰了仰，她下意识地抓住车窗顶上不远处的扶手，“慢点慢点, 安全第一。” 　　车速非常听话地降了下来。 　　“行, 听你的。”傅从渊哂笑, 望了眼后视镜。 　　林倩心里还藏着“情根深种”的事儿, 偷偷瞄他一眼，没再接话。 　　平心而论，他长得也还真不错, 劲腰长腿就不说了, 就单样貌, 剑眉星眸, 挺鼻薄唇，五官骨相无可挑剔。 　　总之，赏心悦目就对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想象力最丰富，也最喜欢对她们的未来做出最美好的幻想。 　　就如同她们爱看偶像剧般，期盼着自己以后也能来场其遇，遇见帅气多金的白马王子。 　　林倩反其道而行，没有半点浪漫细胞。 　　你侬我侬的偶像剧，远不如快意江湖的武侠剧。 　　她，更愿当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 　　女侠的眼里哪里有此爱绵绵无绝期，她心里只有劫富济贫以及杀了那个狗官。 　　而此时此刻，林倩通过自己的脑补，恍然意识到，武侠剧里其实大概可能也许也能出现感情戏。 　　只是这“情根深种”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林倩内心里的小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天哀嚎：别这样，她何德何能啊！ 　　思及此，何德何能的林倩不动声色地抬眸，又瞄了傅从渊一眼。 　　傅从渊熟练地往左打方向盘，顾着路况的同时，余光刚好和她的视线撞上，“怎么了？” 　　林倩摇头：“没事。” 　　她没敢劝一句“情深不寿”。 　　深情的人最容易伤情了啊。 　　在她还没有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长歪成渣渣时，她真的挺想告诉傅从渊悠着点的。 　　本着纯洁的师生情，林倩觉得，自己是不忍伤他的。 　　脑补出这么一通乱七八糟的，林倩捂着良心望着傅从渊欲言又止，几秒后，还是咬着牙选择把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毫无逻辑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想通了。 　　在一边还承蒙他的恩惠的情况下，她要是这样做，可不就成了欲拒还迎的婊婊的小绿茶了么！ 　　就这样吧，还是装聋作哑好了。 　　敌不动，我不动。 　　傅从渊的明眸里蕴着淡淡的暖光，他周身的气质藏也藏不住，为人处世也是顶呱呱的好，就差在脑门上刻上金光闪闪的“优秀”二字了。 　　林倩眨眨眼，又开始在想“何德何能”的事儿。 　　她捏扁了空空的酸奶瓶，扭头望向窗外，托着腮，思考着在这个年纪猝不及防出现的感情“烦恼”。 　　没一会儿，她低下头。 　　从包里翻出一面圆形小镜子。 　　傅从渊注意到她的动作，及时伸出手，替她打开了车厢内的灯。 　　倏地，也不再是外面的路灯的光线偶尔穿进挡风玻璃驱散黑暗了，刹那间，前座这边亮到晃眼。 　　林倩怔了怔，掀起眼皮看他。 　　光晕落在傅从渊英俊的侧脸上，影影绰绰，红灯前，他停下车，侧头，颔首，朝她勾了勾嘴角。 　　林倩赶紧移开眼，拿起自己的小圆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左照照右照照。 　　镜中的她螓首蛾眉、粉妆玉琢、齿白唇红…… 　　不谦虚地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 　　自恋了两秒，林倩突然就释然了。 　　啧，那她还是有德有能还有貌的。 　　“傅老师。” 　　“嗯。” 　　林倩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疑惑，她按捺不住了，什么‘敌不动我不动’全被她抛之脑后。 　　沉默片刻，她的眼尾扬了起来，单刀直入，一点也不磨叽：“你为什么会追我啊？” 　　“……”突如其来的“考试”，让傅从渊猝不及防，他顿了下，有些答不上话来。 　　半晌，眉眼轻佻，机智反问：“你确定要听？” 　　闻言，林倩退缩了。 　　敌进她退。 　　不过在此期间她还是捕捉到了傅从渊长达三到四秒的沉默犹豫的时间。 　　她拧眉分析。 　　很快就分析出：傅从渊是个看外貌的肤浅男人。 　　实话实说，毕竟到现在，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挖掘出自己“内涵”的一面。 　　接下来一路无话。 　　傅从渊把林倩安全送回了家，应许穗的热情相邀，进门喝了口茶休息了十几分钟才走。 　　林倩起身相送。 　　林嘉衍抿紧唇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观察，见没观察出什么，见他姐神色如常，他还挺高兴。 　　惬意地吹了个口哨。 　　随后微信转账，给他姐转了他一半的奖学金。 　　“干嘛？”林倩受宠若惊。 　　林嘉衍挑了挑眉，颔首：“给你买糖吃。” 　　林倩：“！！！！！” 　　我有这么好的弟弟，还在纠结外面的狗男人做什么！ 　　林倩飞扑而去，激动地想要拥抱她的小老弟，林嘉衍脚一动，身子一侧，让林倩扑了个空。 　　林倩也不介意，耸耸肩，“我早有耳闻，别人家的姐弟相爱相杀，而我们，太难得了，是相亲相爱的。” 　　“你想多了。”林嘉衍及时打断她的美好设想，“咱俩小时候，是见面就掐的敌人。” 　　“……” 　　“我这是提前收买你，如果有重来的机会，记得让让弟弟，别跟你弟抢玩具抢零食。” 　　“……” 　　不打不亲，调皮捣蛋的阶段谁还不相看两相厌呢。 　　但长大后，感情也是真的好。 　　姐弟俩嘻嘻哈哈。 　　童瑶托着果盘走过来时，空气突然安静，他俩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到垂眸看向童瑶扁平的肚子。 　　目光灼灼。 　　童瑶顺着他们的视线低了头，一脸不解：“？” 　　“说起来。”林嘉衍没敢多盯，虽然就盯了那么一小会儿，但也足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他抬手拽了拽站在他前面的他姐的马尾辫，他姐恼羞，回首瞪他。林嘉衍扬了扬眉，轻笑，没压着声音：“姐，你快生日了。” 　　童瑶脚步一顿。 　　瘫倒在沙发上的闭目养神的林妄洲闻言也倏地撑起上半身，扭头望过来。 　　林倩眨眨眼，恍惚了片刻。 　　半晌，后知后觉地“对哦”了一声。 　　这种在还没有出生前说要过生日了还挺神奇的，她都没有想过。 　　……… 　　…… 　　林倩的生日在四月下旬，林嘉衍说的“快”，掰着手指满打满算，也得等到三四周后。 　　童瑶向林倩问了具体日子，记在心里的同时也将其记进了她最为重要的日记本里。 　　他们高三的要下个周末才会放假。 　　放假回来就要准备一模二模的考试了。 　　童瑶和林妄洲商量了一下，打算趁着那个唯一的周末出门去商场好好给林倩挑两件礼物。 　　林妄洲当然同意。 　　他闺女的生日当然要大办特办。 　　除了礼物，到时候要是有时间，就邀请几个平时玩得比较要好的一块儿来家里吃个饭弄个“趴体”。 　　放肆了嗨。 　　林嘉衍扔了手机，在地上打坐。 　　他和他爸每天轮流睡一次地板。 　　此时此刻，没有“尊老爱幼”，公平公正。 　　童瑶避开林倩，给林妄洲发了一长串语音，内容不外乎是有关林倩生日的事儿。 　　他俩讨论地兴致勃勃。 　　拿着手机你来我往的，都超过半个多小时了。 　　林嘉衍半眯了下眼，真诚建议：“建个群，把我也拉进去，我难道不配有姓名？” 　　林妄洲：“……” 　　林倩每天依旧是两头跑，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就去大剧院那边练舞蹈。 　　能花在文化课上的时间少之又少。 　　但要是真让她从早到晚地耗在文化课上，她又很可能早早地就坐不住，相比较而言，这样也挺好，吸纳了该吸纳的，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林倩舞蹈功底扎实，也敢于创新，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创新，文化交流，她只是把她之前学的在课上展示出来了而已，每次都让舞蹈老师眼前一亮。 　　从而，舞蹈老师对她也越发器重。 　　甚至，还亲自给林倩写了推荐信，向她自己的恩师推荐了林倩。 　　这是莫大的荣耀。 　　也是难得的机遇。 　　他们的舞蹈老师已经是国家大剧院最优秀的舞蹈演员之一了，再往上推，舞蹈老师的恩师，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只可远观顶礼膜拜的大师级别了。 　　而且还有四月下旬剧院的几场演出。 　　惜才的剧院的领导愿意给这群学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从他们中间挑选两位同其他舞蹈演员一起登台演出。 　　这也是以后可以放进简历中的宝贵的经历。 　　再说了，也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即便只是舞台上的配角。 　　但谁都想争到这次机会。 　　除了苍桦的四个学生，他们的老师还带了其他学校的艺考生，加起来，也有十多个。 　　十多个里选两个，被选上的几率也算蛮大的了。 　　再者，他们本来就是格外优秀的苗苗。 　　现在就是摩拳擦掌，从同窗暂时转化为竞争对手。 　　林倩得到老师的赏识，在其他人眼里，她入选的希望自然是最大的。 　　偶尔，她也还能听见几句酸言酸语。 　　林倩自认为拥有强大的内心，懒得和那几个嘴碎的人计较。 　　他们越酸，证明她越厉害。 　　金子发光发亮，有了价值，才是眼下最值得她关注和骄傲的事情。 　　她挖掘到她的“内涵”了。 　　——心胸广阔有气质。 　　下了课后，奔向傅从渊。 　　傅从渊还是老规矩，照例给她买了零食，她好几次说了不用了，但他还是买。 　　买了还装无辜，先斩后奏，她的“不用”就没用了。 　　林倩叹气。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啊。 　　她斜睨着他，心情复杂。 　　投食之恩，无以为报，“你再买我就给你转账了。” 　　她叉腰，哼了哼，严词拒绝：“你这样是想掏空我攒的零花钱吗？” 　　“居心叵测啊你。” 　　傅从渊深邃似墨潭的眼眸有光微闪，他失笑：“行，以后我买点。” 　　“不是少买，是别买了。”林倩眉头紧锁，神色纠结，好半晌，羞于启齿地解释道：“吃胖了跳舞就不好看了。” 　　舞蹈演员，身形体态可重要了。 　　她现在可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嗯。”傅从渊沉着嗓子应了声，算作答应。 　　等来了绿灯，过马路往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走。 　　走过去，再走了一段路，傅从渊敏锐地察觉到身后跟着鬼鬼祟祟的人。 　　他倏地回头，鹰眼似箭，寒光乍现。 　　这条路行人不多。 　　一望，就能望到搞小动作的人。 　　他们躲在树后，连高高举起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收。 　　傅从渊拧眉，拍了拍林倩的肩，叫她转头，他昂起下巴：“那边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林倩眯了眯眼，点头。 　　就是酸她酸得最厉害的几位。 　　“他们在偷拍。”傅从渊说。 　　林倩：“……” 　　夜色微凉，傅从渊话音刚落，她眸子一凛，正要再次抬眸扫向那边时，那几个人咻地一下呈鸟兽散。 　　东蹿西蹿，霎时，蹿没了。 　　林倩除了爱看武侠剧，还爱看宫斗剧。 　　她沉默着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倏地，猛拍脑门，她聪明的小脑瓜想到了其中的阴谋。 　　林倩侧眸盯向傅从渊。 　　他掐着手指粗略算了算，他俩的年龄差最起码也有六岁。 　　这种悬殊的年龄差…… 　　待她再走到傅从渊停车的位置时，看到停车位上的豪车后。 　　她恍然大悟：肯定是被误会了。 　　林倩抿唇：“……” 　　淡然自若的神情轰然皲裂，并转为逐渐扭曲。 　　我去，要命咯！ 　　她清清白白的名声要被毁咯！ 第104章 　　江湖险恶, 人心不古。 　　在发现那几个酸她的同窗偷拍了她和傅从渊之后，林倩总觉得接下来会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流出来。 　　毕竟是在为四月下旬的舞蹈表演挑演员的关键阶段, 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社会中, 职场里, 当出现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且难得的有力争上游的机会时，尔虞我诈骤然显露, 无声的硝烟也会悄悄打响。 　　夜里。 　　林倩挨着童瑶辗转反侧。 　　在危机真正降临前, 她要提前想好应对的对策。 　　童瑶没注意到林倩纠结的神色, 她敷着面膜，翘着腿, 闲聊似的旁敲侧击, 试图深入了解林倩的其他爱好，以便到时候去买礼物时他们能够投其所好。 　　童瑶拐弯抹角问地委婉，而林倩这会儿的心思又飘地有点远, 于是, 她也没留意, 嘴一张就下意识地顺着童瑶的问题答下去了。 　　“鞋、包、口红。” 　　所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也喜欢。 　　“实不相瞒，我也喜欢。”童瑶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将其记到心中。 　　林倩弯着眼, 笑眯眯。 　　她就这样盯着童瑶看。 　　清澈的眸子底毫无保留地倒映着童瑶的脸庞。 　　童瑶经她这样注视，反倒紧张起来, 以为自己要露馅了, 以为林倩下一句就要问她“你问这个干嘛”了。 　　哪知, 林倩永远不按套路出牌。 　　她忽地花痴捧脸，义正言辞：“嗐，这些都是俗物，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我亲爱的妈妈。” 　　童瑶：“……” 　　童瑶一噎，两眼一抹黑，想直接叠被子走人。 　　接下来的几天，舞蹈教室除了偶尔避免不了的酸言酸语外，并没有出现其他特殊的情况。 　　风平浪静，水静无波。 　　林倩酌了口清茶，开始反省自己。 　　反省的结果，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羞愧地捂脸。 　　同时再见到傅从渊时，她得到了新的领悟。 　　偷拍的都是女孩子，怕是看傅从渊长得帅吧所以才忍不住举起手机打开相机的吧！ 　　她不知道第几次地细细打量着他。 　　傅从渊察觉到她的视线，眼尾一扬：“怎么？” 　　林倩脸上浮现出微笑，准备和他直言相对：“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你挺帅的。” 　　“……”这夸奖，乍一听和仔细听都是毫无诚意，傅从渊眯起眼，想到了林倩给他老父亲贴的标签，他沉着眼，没什么表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倏地，轻呵一声漾起短促的低笑，“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仿佛是鸡同鸭讲。 　　林倩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她眨眨眼，又说：“就你这样的，平时有很多人追吧？” 　　“嗯？”傅从渊突然有点摸不准林倩想要表述或者试探什么，疑惑过后，他抽空看她一眼，实话实说，“嗯。” 　　林倩暗叹：祸国殃民啊！ 　　白白净净的小脸慢慢皱起，就差在脑门上刻上“太招蜂引蝶”这五个字了。 　　招蜂引蝶可不是好现象。 　　红灯前傅从渊再看她，心中一凛。 　　他沉默了。 　　好半晌，他觉得他的不快不吐不快，于是，他漫不经心地假装不经意地解释：“那也不关我的事。” 　　话音刚落，不知道为什么，林倩脑子里忽然冒出她前段时间刷的破案综艺里的某角色的话—— 　　我有你了，我有我心爱的你了。 　　“……”画面感太强，林倩恨死自己的脑补能力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对面过来的远光灯晃地刺眼。 　　林倩不敢再接话，明明是她主动挑起的话题这会儿她却率先闭了嘴装起了缩头乌龟。 　　她心累地叹气。 　　……… 　　…… 　　四月快中旬的时候，可以上台表演的舞蹈演员的名单出来了。 　　不出所料，名单里有林倩的名字。 　　林倩看到结果，高兴地原地蹦起。 　　她兴冲冲地在家庭群里奔走相告，得到她爸她妈还有她小老弟及爷爷奶奶的回应后，她心满意足。 　　退出对话框，瞥见傅从渊的头像。 　　想起他这两周的不辞辛苦，林倩抿了抿唇，思忖了好一会儿，最终，抖着手敲下了字，和他分享喜悦。 　　剧院这出舞的预售票已经开启。 　　不多时，她就收到了傅从渊的“恭喜祝福”，以及两张网上购票成功的截图。 　　简直神速！ 　　看着似乎比她爸她妈还有她小老弟在乎她多了。 　　林倩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 　　『为什么是两张？』她问。 　　知心傅老哥：『我准备带上我爸。』 　　知心傅老哥：『虽说这是需要争分夺秒的最后一个学期，但人又不是不会累的机器，需要适当放松放松，这句话也是跟你说的。』 　　林倩：『……』 　　林倩完全不觉得。 　　今时不同往日。 　　她看老帅哥的目光不仅仅是单纯的欣赏了。 　　老帅哥还是那位老帅哥。 　　然而，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想到他，就貌似有了来自老长辈给予的压力。 　　半晌，她问：『你爸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知道我们俩以后的关系吗？』 　　『知道。』 　　林倩：“……” 　　林倩倒吸了一口气，本来还不想出卖傅从渊，拿傅从渊已经买好票的事情发到家庭群里“数落数落”她“不上心”的家人们的，但现在，不发不足以平息她心头的“怒火”。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她就是有点“憋屈”。 　　怒发冲冠时，没了冷静客观。 　　截图甩到家庭群里，林妄洲也甩出来五张票，看购票时间他们似乎还更早些。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但是没抓到重点啊！ 　　林倩瞪了半天的眼，迟迟未能咽下这口气。 　　事实上，林妄洲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之所以能按捺着不动，是因为林晔东出差回来了。而就在林晔东出差回来的前一天，傅从渊曾微信联系过他。 　　傅从渊也要出外地几天，谈个合作。 　　林晔东顺势就收回了他的接管权，并再次言辞诚恳地对傅从渊表示了感谢。 　　“恩”在前，林晔东自然是不准林妄洲和林嘉衍胡来。 　　林嘉衍两周前就放弃了。 　　至于林妄洲，他眯了眯眼，没应好也没应不好。 　　这晚，是傅从渊接林倩的最后一晚。 　　他特意给林倩买了两份礼物，一份庆祝她可以登上舞台，一份则是提前祝林倩生日快乐的。 　　行程表上，林倩生日那几天他可能不在北京。 　　到时候要是可以赶回来，就再准备一份。 　　礼物傅从渊是在车上给的，林倩客气了几句，被他寒暄回去以及说了以后可能没时间过来后，她“啊”了一声，懵懵然地把东西接了过去。 　　她今儿个心情好，每时每刻都眉开眼笑的。 　　这会儿，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街道喧嚣，灯火通明。 　　静默片刻。 　　“礼尚往来，等你生日了，我也给你送礼物。”林倩歪了歪脑袋：“对了，你什么时候生日？” 　　傅从渊看着她的笑颜，沉寂的黑眸里瞬间破了冰，“八月末。”顿了顿，“二十六号。” 　　为表示自己不是随口一说，林倩翻出笔和便利签，将其记下。 　　收了礼物，傅从渊才亮起起步灯，转动方向盘。 　　哪曾想，又被偷拍了。 　　当时车内亮着灯，傅从渊拿出精致小礼盒，林倩接过精致小礼盒的过程被拍得清清楚楚。 　　林倩眼眸明亮，傅从渊言笑晏晏。 　　再经过PS的添油加醋后，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不明的气氛。 　　于是，隔天，林倩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下午到了舞蹈教室后，镜子前簇拥着一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抬眸看向她，眼神古怪。 　　平时和她走得比较近的，和她同个学校的一个女生凑过来跟她讲了具体情况。 　　如她所料，是非常不利于她的流言。 　　傍大款之类的。 　　要是传到老师耳朵里，上台的资格很可能会直接被取消，再严重点，估计她都能不被允许再过来这边上课了。 　　林倩笑了。 　　这要搁在以前，她会气得直接冲上去跟他们打起来。 　　欠收拾的都打了再说。 　　打到怕她了就不敢再哔哔了。 　　林倩沉着眼，不断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脸色黑地像是被墨水浸过似的。 　　半晌，她吐出胸口的郁气。 　　她现在很冷静，很理智，还会分析了。 　　知道真要打架才是断送自己的前程。 　　这是国家大剧院啊，哪里容得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但是，她不能任由他们把欲加之罪的暴力讨论地这般大义凛然。 　　“你们真龌龊。”林倩咬碎了水果糖。 　　“嘎喳”一声瞬间让窸窸窣窣的教室静了下来。 　　大家都想到了会被林倩听到但没想到林倩会这样直白地回怼回来，一时间，面面相觑，脸色黑白交加。 　　散布谣言的那几位更甚，沉默数秒，气势汹汹地就想要冲出来撕破林倩的平静。 　　林倩挑眉。 　　几秒后，眼一眯，掏出手机低眉在傅从渊的号码上扫了一圈，然后，果断摁下了林嘉衍的电话。 　　她知道她的小老弟今天下午请假了。 　　她特意开了扩音。 　　待“嘟”了两声后，电话被接起。 　　林嘉衍那边“喂”字刚出口，林倩立刻就假装歇斯底里地喊了“哥哥”。 　　林嘉衍：“……” 　　“哥啊，我们俩被人误会了。”林倩满腹委屈地把自己的冤屈说了出来。 　　能求助外援，绝不自己动手霍霍。 　　告状告地理直气壮。 　　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林嘉衍配合着沉声，一开口还真有几分气势在：“我知道了，我会跟你们老师反应的。” 　　这该死的默契! 　　“嗯嗯。”林倩假装偷偷抹泪。 　　“没事儿，他们就是嫉妒你哥我太帅。”林嘉衍翘着二郎腿安慰，“以后我让咱们家大家长来接你。” 　　“让咱‘叔’带着咱‘婶’，免得别人误会。” 　　“误会”咬重音，嘲讽意味十足。 　　顺水推舟，让林晔东新官上任。 　　林倩继续点头。 　　教室里没有人再说话。 　　带头的几位更是觉得林倩小题大做。 　　林倩敛着眼。 　　须臾，又听见林嘉衍道：“昨天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拆开了吗？” 　　林倩微怔，抿抿唇，接戏：“没有。” 　　林嘉衍：“嗯，今天回来拆吧，逃避不是办法。” 　　林倩：“？？？” 　　“对不住啊，害你昨天白高兴了。” 　　林嘉衍一本正经地将配合进行到底：“我也不瞒你，礼物是《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林倩：“……” 第105章 　　林嘉衍可太靠谱了, 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和他姐形成的默契，天/衣无缝地给林倩圆了场，也替林倩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闲言碎语随风消散。 　　以讹传讹的不再说话, 怕祸水东引，惹得一身骚，挑事儿的那几个则咬碎了银牙，颇有不甘, 又怕真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收不了场, 于是碎碎念着埋怨着林倩告状。 　　林倩听了, 白眼翻到了后脑勺。 　　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流言止于智者，经此一吓, 没有过度扩散。 　　但是还是被他们的老师给捕捉到了讯息，老师找林倩问了话，私心里她是相信林倩的，问完话, 回到教室授课时她就刻意提醒了几句剧院里的规章制度, 黑着脸，对他们耳提面命，算是警告。 　　底下的十几个学生面面相觑, 噤若寒蝉。 　　腥风血雨还没刮起, 就被高挂在半空中的明媚的艳阳给压下去了。 　　小姐妹露出崇拜的目光。 　　“劫后余生”, 林倩嘚嘚瑟瑟地挑高了眉。 　　任尔等作妖, 她自岿然不动。想是这么想, 此次风波暂定有惊无险, 却也给了林倩一个提醒，不明真相的外人的有色眼光足以杀死一个人，她不能做到每次都能堵住别人的嘴，但她可以让自己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照片里的傅从渊低眉温柔，照片里的她仰着小脸，眼眸明亮璀璨。就这样，也怪不得旁人会误会。 　　林倩是林家的团宠。 　　所以林倩有难，八方支援。 　　学校不许带手机，林妄洲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躲过门卫的搜查成功将其带进了校园，抄进口袋里，大摇大摆。童瑶无语地盯着他瞧，他脸也不红，吊儿郎当理直气壮地解释说是为了方便联系校外的林倩。 　　林倩的头像压在第三位，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林嘉衍路见不平在家庭群里一声吼。 　　阳光刺破云层，林妄洲眯了眯眼。 　　顷刻间，群里的大家长林晔东成了众小辈以及他同床共枕的亲老婆的“攻击”对象。 　　童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进了这个拥有祖孙三代的群里，她其实也很想实时地在群里喊个“1”，奈何她特别严于律己，手机早被锁在了家里卧室内的抽屉中，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跟在林妄洲身边，为林妄洲的疯狂吐槽疯狂输出加油打气。 　　“爸，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这事儿虽然和傅从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追其源头，还是在林晔东那儿。 　　林晔东百口莫辩。 　　林妄洲话匣子一开，就如滔滔江水冲破水库大门。 　　他憋了好久了，一方面是敢怒不敢言，另一方面是有童瑶的安抚。 　　『你看看你，给傅从渊创造机会，创造他和我们家林倩独处的机会，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吗？ 　　创造机会也就罢了，你看现在，惹了一身骚了吧！』 　　童瑶垂着眼盯着输入框内的内容，眉头紧锁，过往之事还真没必要提，说再多，也怪不了傅从渊啊，而且最关键的也不在这儿。她 　　摸着下巴反复咀嚼着输入框里的这段话，忽的，童瑶灵光一现，抓住了重点。 　　这话发出去在林倩面前就露馅了喂！ 　　心脏提到喉咙口，童瑶“嚇”地一声，在林妄洲点下发送键前猛地拽住他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大力道险些让林妄洲手上的手机掉到桌子下面，他侧眸，幽幽的眼神中渗着不解：“？” 　　童瑶悻悻地抽回手，摸了摸鼻尖，咳嗽两声，点到为止地提醒：“林倩在群里。” 　　流动的空气滞了几秒。 　　林妄洲拢了拢眉，理解了她的意思，恍然大悟。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称赞。 　　以防万一，他们非常“残忍”地剥夺了林倩知道真相的权利，殊不知，林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谈恋爱容易忽略身边其他人，此言不假。 　　他俩不清楚这事儿，林嘉衍却是和林倩斗智斗勇的，把林倩最近的情况摸地门儿清的。 　　他清楚林倩早已窥得她自己和傅从渊以后的关系，于是，无所顾忌，并有其父必有其子地发出了和林妄洲打在输入框内的“指责”林晔东的相类似的话。 　　童瑶阻止了林妄洲，却没能阻止在家的林嘉衍。 　　她和林妄洲看着出现在对话框里的新的消息，扭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眉心齐齐一跳。 　　林妄洲低声温柔缱绻地告诉童瑶：“别慌。” 　　然后，下一秒，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地把林倩踢出了群聊，“她应该没看见。” 　　童瑶：“……” 　　童瑶：“……………” 　　你读书读傻了吧！童瑶噎了噎，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凝视着林妄洲。 　　日薄西山，金黄洒落城市的每个角落。 　　家庭氛围过于融洽，一直主张民主与平等的林晔东在被儿孙怼了一通后，气到等不到晚上九点半了，一个“兴师问罪”的电话打给了林倩的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赶紧解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把这会儿林倩和挑事的几位达成的面儿上的和解的情况如实告知给林晔东。 　　林晔东眯着眼，一边接受着有关他孙女太优秀之类的表扬，一边沉着嗓子，一丝不苟道：“老师，麻烦你跟他们说，肆意造谣我家小孩，我是要告他们的。” 　　老师：“……” 　　林倩的委屈来得快去得更快。 　　她都还没来得及挤两滴眼泪，它就像被龙卷风给卷走了，课间休息时，她席地而坐，接受了那几个人虚情假意的道歉，然后，她开始闭眼冥思。 　　同校的小姐妹“啊”地一声感慨：“你要生日了呀？” 　　林倩的耳朵动了动，她睁开眼，侧过脸，唇角一勾，笑得眉眼间弯成了月牙儿：“对！” 　　“到时候请你吃蛋糕。” 　　上次她的小老弟林嘉衍提醒过她一回，她没有往心里去，这次为配合她演戏，小老弟随口再一提的话反倒钻到她心底去了。 　　她皱皱鼻子，觉得自己闻到了惊喜的味道。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是惊悚。 　　语数外物化生，她已经有六本了。 　　还是最新出版的。 　　她规规矩矩，做抄掺半，都快写完一半了。 　　林倩有直觉，她的小老弟不会那么没有眼色的真送她个惊悚给她施压。 　　如若不然，她会抄起家里的扫把打断他的“狗腿”。 　　在家养病的林嘉衍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林嘉衍露了马脚，让林倩发现了细微的端倪。 　　她这会儿刚好没事，就顺着这个端倪开起的小洞扭着身子奋力地往里爬，试图窥探端倪背后的“真相”。 　　惊喜就在这细枝末节中。 　　林倩分析，从她的心腹小老弟开始，迟早会带出她爸她妈，他们可能在悄悄，悄悄准备着，准备在她生日当天突然跳出来吓她一跳。 　　这种念头被带出来后，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林倩捂住脸，忽然心生期待起来。 　　十八岁的生日，和少年时期的父母，和四十不惑的爷爷奶奶，还有和“年长”于她的小老弟…… 　　哪里有人能像她一样有这般奇遇的！ 　　刺激。 　　夜幕慢慢降临，昏黄的天际线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泛起淡淡的紫色，零碎的繁星在云层底下若隐若现。 　　林倩满怀心事地压着腿，弯着腰。 　　这是堂分开行事不需要打配合的基础课，只需要做基础动作，巩固“根本”就好。 　　教室里压抑的气氛到这会儿才稍稍有了点回转，老师没有“需要肃静”的要求，底下就忍不住地交头接耳。 　　林倩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左耳进右耳出，她有了这个自觉后，就一直在想，自己的这个生日要怎么过？以及她爸她妈会怎么策划这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成人礼。 　　她真的是要纠结死了。 　　没办法的，她就是这种人。 　　一旦被她察觉到有什么秘密，她等不到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她只会无时无刻地去想着怎么自力更生亲自动手去把长埋于土里的秘密挖出来。 　　不行了，她快憋不住了。 　　同校的小姐妹估计惦记着她说的小蛋糕，她都听学校里的同学说了，林倩是林妄洲的堂侄女儿，那么，以林妄洲每年过生日时的排场…… 　　她有理由怀疑：“你生日要办party的吧？” 　　林倩：“……” 　　林倩哪里知道有没有party。 　　她虚荣又心虚地移开眼，眼神飘忽不定，半晌，自己拿了主意，眉眼弯弯，“嗯，要办的。” 　　有且仅有一次的十八岁，就算她想多了，她爸妈没有替她弄，她自己也会热热闹闹地搞起来。 　　这叫尊重自己的璀璨多彩的人生！ 　　话是这么说…… 　　想得也挺美好，看起来也是挺会给自己灌鸡汤催眠似的…… 　　“自欺欺人”到都快相信这是个悲惨故事了。 　　然而，当老师说了原地休息后，林倩还是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地跑去物品存储间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她就不是个被动到会坐以待毙的人。 　　她做不到快人快语逼问“真相”，但她可以开动她聪明的小脑瓜，从每个人口中旁敲侧击呀！ 　　总会有人不小心露馅的，林倩美滋滋地想。 　　她躲在角落里，背对着同学，面对着墙。 　　低垂着脑袋，遮住灯光，眯着眼睛。 　　周围放肆的热闹穿过她，她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林倩正天人合一，大隐隐于市。 　　她咽了咽口水，怀着神圣的敬意解锁了手机，跃跃欲试中一脸严肃地点开了微信的APP。 　　好多未回复的消息。 　　万红丛中有条内容是第一时间钻进她眼眶的。 　　『您已被管理员“爸爸”踢出群聊。』 　　林倩：“……” 　　这是家族大群，有她爷爷奶奶的！ 　　林倩呆住了。 　　这可太过分了，这什么意思？她应该就此悲愤的，她应该狂轰滥炸去质问她爸为什么单独把她踢出群聊的。 　　“单独”这个词又太显特殊了。 　　林倩迅速回过神来，很是冷静。 　　她想，她爸之所以要把她踢出来，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们是怎么为她的生日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吧！ 　　嗐，原来如此。 　　林倩挑起眉，笑颜如花。 　　只是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不就猜到了吗？ 　　啧，还不如他们几个偷偷拉个群呢！ 　　林倩扭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扯着嘴角笑得无奈。 　　她爸此举可太掉智商了。 　　林倩无力吐槽，沉默了一会儿，非常配合地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察觉，她麻溜地起身，拍拍屁股拍拍膝盖，走出教室，又把手机锁进了柜子里。 　　行了，她不担心了。 　　惊喜肯定是有的。 　　他们都把她排除在外偷偷谋划了！ 　　她啊，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嘻嘻嘻，等着就好。 第106章 　　林倩有了期盼, 眼里藏着星星, 弯着唇，满怀期许地等着四月下旬的到来。 　　融融春风吹走了冬日留下的枯枝败叶, 这些天，淅淅沥沥的雨季已经悄然而至, 生机盎然的姹紫嫣红中，乌云压顶, 天穹昏昏沉沉。 　　她撑着伞，走在从食堂通往教学楼的路上, 踏过被雨水覆盖的平地，一脚下去, 水花四溅, 沾湿了裤腿。 　　还有一周, 就到她生日了。 　　在等待其到来的日子里，林倩每天都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去打量她爸她妈还有她的小老弟，试图从他们日常生活里的行为举止中再挖掘些和她生日相关的线索。 　　天不遂人愿, 他们都把自己藏太深。 　　叼着豆奶回到教室，林倩把葱油饼扔到童瑶桌上, 高高堆起的课本摇摇欲坠，见状，她果断伸出手，摆正它们的重心。 　　童瑶有所察觉, 仰起脸, 朝她微笑, 以示感谢。 　　过了会儿，她放下圆珠笔，拿起桌上的葱油饼，剥开塑料袋，咬一口，就满足地眯起了眼，若干秒后，童瑶倏地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摸出一本杂志，翻开，将其夹在英语书中，垂眸，看杂志里浓妆艳抹的明星看得津津有味。 　　林倩伸长了脖子偷瞄了一眼。 　　“……”沉默。 　　什么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就是了！！！ 　　林倩想起那些自己偷偷收藏，到最后却被她妈发现收缴了的故事书、小说，不由地心生悲愤。 　　楼外暴雨如注，林倩咽下最后一口豆奶，猛地坐下顺势伸手啪地一下弹了童瑶的脑门：“你在看什么？” 　　童瑶惊了下，下意识地把英语书盖上。 　　这个小动作林倩可太熟悉了，她以前也被吓过，被老师，被她爸她妈都吓过，如今风水轮流转，林倩只觉得身心瞬间畅快了起来。 　　她恨不得叉腰仰头大笑：你也有今天！ 　　很神奇的是，林妄洲这样，林倩没什么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到还能乐颠颠地与其同流合污，可童瑶这样，林倩感触就深了，之前也没注意，今天既然都被她发现了，那她肯定不能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她的。 　　“啧。”林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童瑶隐隐约约从林倩眼底看出了什么，她眯了眯眼，心中警铃大作，心虚地反驳“没什么”的同时，还借着她的身份故意怒目圆瞪对林倩施压。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林倩胆儿巨肥，她无畏这样的童瑶，甚至于，和这个年纪的童瑶待久了，她都感觉自己再去面对“更年期”的老母亲时，也不会犯怂了。 　　归根结底，还是“沟通”问题。 　　林倩“幡然醒悟”。 　　可能很多事情坐下来好好谈谈就没有那么多的鸡飞狗跳了，再说了，她妈是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不讲道理。 　　思绪飘远了一会儿，林倩回过神来。 　　见童瑶还在誓死维护她那点儿当妈的威严时，她眉心一跳，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爸身上瞥。 　　林妄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懒懒散散地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她们这边幸灾乐祸。 　　“……” 　　比起不放过她妈，她觉得看她爸淡然自若的表情逐渐皲裂比较有趣。 　　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上课的预备铃打响，喧闹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铃声刚落，外面滂沱的雨声不绝于耳。 　　“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林倩拍拍童瑶的肩，语重心长地嘱咐：“以后别跟着我爸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童瑶：“……” 　　“……”林妄洲笑容一僵。 　　过一遍此话主要还是为了怼怼她爸。 　　林妄洲嗤笑，懒得搭理她。 　　闺女的口嗨激将，远不如一套《五三》有吸引力。 　　林倩本来还想提示提示他们—— 　　四月雨纷纷，柳絮纷纷，是你俩的娃也就是我，在未来呱呱坠地的月份。 　　怕过于明显，被他们背地里“嘲笑”，遂咬着牙忍了下来，转头又跟童瑶商量，警告她在未来对她不能太双标。 　　“你以后收我杂志试试！” 　　童瑶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凝噎了一下，转瞬，又赶紧抬起胳膊拦住林倩的肩，“嗐，怎么会呢。” 　　“咱俩可是好朋友。” 　　童瑶：“我会缴好朋友的课外读物吗？” 　　林倩一副“劳资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呼呼的风带着骤雨击打着玻璃窗，绿芽儿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反射着洋洋洒洒的春光。 　　童瑶分出神，战战兢兢地求助林妄洲。 　　林妄洲拒绝战火延伸到他这边，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没办法，万事只好靠自己。 　　她绞尽脑汁思前想后，想到的只有发毒誓。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林倩给打断了，她注意到她爸和她妈的互动，“你看看，靠山山倒，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关键时刻都不帮你。” 　　林妄洲：“……” 　　“所以啊。”林倩抑扬顿挫，“你只要对我好，我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童瑶一听，言之有理。 　　而林妄洲，只想隔山打牛，隔着童瑶把林倩打死。 　　老师来了。 　　无厘头的谈话戛然而止。 　　林妄洲又去闹童瑶，抓住童瑶的注意力。 　　童瑶冷冷地睨着他，然后，向来放荡不羁的他放低姿态，嘀嘀咕咕地去解释，去补林倩捅出来的篓子。 　　功成身退的林倩托着腮，像透明的旁观者看他们你来我往地打闹。 　　耳边她爸她妈在叭叭叭地讲话。 　　她思绪放空，没多久，浑身一凛，吓了自己一跳。 　　好奇怪啊。 　　自己刚刚说的话都在为以后铺垫，她明明没想说这些的啊，她明明就想调侃她妈看杂志的啊。 　　可是，不由自主地…… 　　就这样了。 　　林倩眸子微闪，侧眸看向林嘉衍。 　　外面是阴沉沉的天空，楼内教室内打开了亮堂堂的白炽灯，光线明晃又刺眼。 　　光晕闪过的刹那，她好似瞥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林嘉衍突然间透明了一下。 　　好似实实在在的□□倏地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灵魂。 　　林倩懵了懵，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看自己没有什么奇怪的，于是，又抬头，揉了揉眼睛。 　　灵魂归位，□□又回来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虚无仿佛就是看错了眼。 　　林倩一下子就瘫到了后桌，浑身乏力地靠着后桌，半晌，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 　　…… 　　那天过后。 　　林倩在期待自己生日的同时，也有了新的心事。 　　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混蛋小姑娘嘞！ 　　她开始惴惴不安了！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其实隐约能够猜到是什么，林倩把自己的猜想说给她的小老弟林嘉衍听，奈何小老弟心贼大，压根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还反过来劝她，说是她想多了。 　　“……” 　　呵，男人！ 　　怎么可以指望他们明白女孩的第六感。 　　生活不易，林倩叹气。 　　她很想找另一位姑且可以称之为“同乡客”的人讨论此事，却又怕傅从渊的反应和林嘉衍如出一辙，微信页面都打开了，最后，还是索性让自己一个人煎熬。 　　众人皆醉我独醒，可真特么的寂寞。 　　雨季短暂地爱了北京城，爱过后，及时抽身，洒下满城的阳光。 　　风渐渐少了，空气慢慢变得闷热。 　　挂在教室里黑板边上的高考倒计时里，红艳艳的大写加粗的数字，仅是两位数。 　　还有不到六十天的时间。 　　林倩捧着脸，盯着上面的数字发呆。 　　这两天，学校为即将成为毕业生的他们拍摄高三生活日常，从天昏昏暗在寝室早起开始，到早读到吃早餐再到上课，三点一线的生活，从早到晚全都记录下来。 　　还有最后的站在高考倒计时前的说给自己或者同学们听的语录。 　　老胡说，这叫离别在即提前与大伙儿打好招呼。 　　老胡还说：“都不要害羞，同窗情多珍贵。” 　　有同学听了这话抓到漏洞觉得好玩儿，于是伸长了脖子在那儿问：“那我可以向我喜欢的女生表白吗？” 　　霎时，“吁”地几声，此起彼伏，全班起哄。 　　牛批牛批。 　　林妄洲挑眉，瞥了童瑶一眼，卷起课本当喇叭，添油加醋，大喊：“我觉得OK。” 　　老胡气到吹胡子瞪眼睛，当即折了两粒粉笔头，瞄准涉嫌闹事的两人，准确无误地将其投掷下来。 　　青葱又无畏的时光，仿佛被镜头放慢，但又被不讲情面的岁月摁下了加快键。 　　谁都知道，四月一过，五月就来，五月一过，六月就得摩拳擦掌地上考场。 　　林倩想着老胡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在理。 　　不管她的第六感是真是假，她都应该提前跟她爸她妈打好招呼，虽然她并不知道她真的离开后，他们是否还能记得自己，还有她的小老弟。 　　已经不打招呼地就突然出现吓他们一跳了，总不能再搞突然失踪吧，不管会不会，都不能！ 　　她的小老弟有一次忽隐忽现了。 　　这也再次让林倩确定了什么。 　　太阳放出的万丈光芒镀在了林倩的侧脸上，这一刻，她似乎觉得，自己也“羽化成仙”超然物外了。 　　她好像瞥见了阳光穿过她的脸，落到被她刻意遮挡着的课桌上了。 　　那一瞬间，林倩愣住了。 　　心中的百转千回，都被她刻意压下。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晚自修下课，等到了回到家洗完澡爬上床。 　　房间里的灯亮着。 　　林倩像很多个往常一样，像只黏人的小妖精黏住了童瑶，童瑶推开她毛茸茸的脑袋，她不管不顾，又厚着脸皮凑了上来，左蹭蹭，右蹭蹭。 　　装的巨特么可爱。 　　“瑶瑶。” 　　“嗯。”童瑶掀了掀眼皮。 　　林倩一把把她箍地更紧：“我要跟你说件事儿。” 　　苍月拨开积压成堆的云层，露出笑脸。 　　窗外的夜色，月朗星稀。 　　童瑶一愣，随即侧过身，捏捏林倩软乎乎的脸蛋：“这么巧，我也有事跟你说呢。” 　　“你说。”林倩鼓了鼓腮帮子，把机会让给童瑶。 　　给她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机会，明天过后就是她生日了，她希望童瑶同志可以给她透个风！！！ 　　童瑶万分“慈爱”地望着她，半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林倩歪头，“？” 　　“你快说呀。”她干着急。 　　啧，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了！ 　　“啪”。 　　灯被关上。 　　城市里的霓虹灯点亮黑夜中的苍穹。 　　童瑶揪了揪林倩的耳朵，压着声音，耳提面命：“我五月初就得回南方准备高考了。” 　　话落，林倩微怔。 　　“嗯……”童瑶沉吟数秒，握着拳又改为敲敲林倩的小脑袋，“你和林嘉衍在这，要多替我照顾照顾林妄洲。” 　　林倩：“……” 　　哪有让崽照顾爸的！ 　　可不要太偏心了！！！ 　　“照顾谈不上。”林倩义正言辞地罢手，“帮你看着点倒是可以说说。” 　　“嗷，瑶瑶你打我干嘛。” 　　夜深人静。 　　林倩因为适当揣测而不断延伸出来的想象，在转换为憋了好几天的伤感的话后，现在，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她有儿有女还有女朋友的爸爸…… 　　也太他妈惨了吧！ 第107章 　　繁星点缀着静谧的长夜, 路灯照亮城市的角角落落。 　　林倩偏过头，将脸埋在童瑶的颈间, 房间内的灯已经被熄灭，银白月光驱散屋里的暗色, 开完玩笑，她红着眼睛，局促着, 有点说不出话来。 　　只能依赖着，抱紧了童瑶。 　　之前看到林嘉衍那若隐若现的状态，导致她东想西想有了心理负担，可渐渐的，渐渐的, 心理负担似乎从虚无的情境里走进了现实。 　　特别是在她妈童瑶瞥了她一眼，反过来伸手把她往她身边拽了拽，笑着打趣“你现在抱我怎么没以前抱地那么黏糊了”后, 埋在林倩心底的那颗名为“惶恐”的种子倏地破土而出, 并在电闪雷鸣的瞬间, 长成了参天大树。 　　花心的林倩既想念带她长大的中年童瑶和林妄洲，又舍不得陪她玩闹的少年童瑶和林妄洲。 　　她忽地鼻尖泛酸，眼眶里莫名地蓄满了泪，她满眼通红，赶紧手脚并用地盘住童瑶, 她哽咽着, 情感丰富到都快冒了鼻涕泡泡, 她克制着防止被察觉，然后撒娇：“哪有啊，我这不是盘你盘地挺紧的吗？” 　　话落，她就被自己的虎狼之词吓到了。 　　林倩心虚地瞅瞅童瑶，见童瑶在月光下瞪圆了眼睛，她舔了舔唇角，又强行解释道：“这以后要是让我爸知道了，他可不得嫉妒死。” 　　童瑶：“……” 　　“嗷，瑶瑶你怎么又打我！” 　　林倩捂住脑袋，假装呼疼。 　　她演技精湛，就差来个满床打滚了，咿咿呀呀着把童瑶的心都搞悬吊起来了，童瑶一下子分不清自己下手的轻重，立马起床开灯查看林倩的情况。 　　灯一开，林倩红通通的兔子眼就藏不住了。 　　童瑶微怔，揉揉林倩的脑门：“真敲疼了呀？” 　　眼底的关怀都快要溢出来了。林倩刚抬眸和她对视，就受不了了。 　　莫名的有点羞耻，格外羞耻。 　　林倩伸出爪子盖住通红的脸，憋着气儿地摇头否认。 　　童瑶默了默，恍然大悟：“哦，你是舍不得我。” 　　林倩：“……” 　　不，她就是想到她爸可能会突然沦为“孤家寡人”会太惨而已。 　　“没关系的呀。”童瑶摸摸她的头发，“我也就回去几个月，高考完我陪陪爷爷奶奶，九月份或者八月份我就又回来了，我志愿首选北京呢。” 　　林倩又想哭了。 　　她想，她大概是困了，所以眼睛才会那么不争气。 　　万物复苏的春季，该是不觉晓，等待醒来时听闻窗外鸟鸣啁啾的。 　　可她们，却因为谈了事儿失了眠。 　　明天周末，休息。 　　晚睡些也没大碍，毕竟，哪个年轻人没熬过夜呢！ 　　回南方待考的事情童瑶已经跟林妄洲提过了，此等大事，她有分寸，自然会先跟最重要的人说。 　　林妄洲为此还不高兴闹别扭了好几天。 　　不高兴也没用，这也没有可以通融的地方，童瑶也跟着哄了林妄洲好多天，好不容易把他哄地表情绷不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就听见林妄洲忒不要脸地把脸凑过来，得寸进尺：“你亲我一下，这事儿就翻篇。” 　　“……” 　　狐朋狗友太多也不好。 　　像平时就没个正形的赵朗，他暗中观察完为爱奋发图强的林妄洲后，跟季淮南分析：“咱洲哥，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啊。” 　　“啧啧，怪不得老胡都不管呢。” 　　好巧不巧，这话还被林妄洲给听到了。 　　林妄洲想也不想，抬起手就削了赵朗一下，赵朗呜呼哀哉，跳着脚在那反驳，“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要不要去学校小树林看看其他同学是怎么恋爱的？” 　　“你俩怕是连手都没牵过吧。” 　　林妄洲：“……”放屁！ 　　再好巧不巧的，大喇叭赵朗的话被下来收作业的童瑶给听到了。 　　没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了。 　　空气滞住，林妄洲抬眸和童瑶对视了两眼，沉默蔓延开，他瞥见童瑶涨红了脸，倏地松手放过了赵朗，咳，他觉得，赵朗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于是，就有了“亲他一下”这一说。 　　童瑶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剜他一眼，踩他一脚，逃了。 　　童瑶眉眼含笑，最美不过低眉刹那间的温柔。 　　林倩撑起身子细细打量她，须臾，似是明白了什么，抑扬顿挫地“哦”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想我爸。” 　　童瑶：“……” 　　“你就是在想我爸，瑶瑶，你思春了。” 　　童瑶：“……” 　　童瑶恨不得缝了林倩的嘴，她就一张嘴，每天叭叭叭叭叭地说不停。 　　说不停也就罢了，她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手机，刚解锁就要打小报告，她笑眯眯地：“不行，这太难得了，我得跟我爸说。” 　　童瑶恼羞成怒，翻过身就要去抢。 　　你争我夺，跳出去的信息就是一串乱码。 　　童瑶锲而不舍，到最后，林倩只能作罢。 　　一番抢夺，气喘吁吁。 　　再瘫倒时早没了力气。 　　林倩伸出手，任由灯光的光线穿过她的指缝落到她白到透明的脸颊上。 　　她眯了眯眼，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仿佛望见了时光的斗转星移。 　　“瑶瑶。”林倩偏过头，看向童瑶，弯着眼，“你和我爸要一直好好的呀。” 　　童瑶低低地“嗯”了声。 　　“至于你让我们照顾我爸……”星河变幻，像极了光阴在飞逝，林倩望向窗外的星空，幽幽地叹气，她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吧，正如她妈要回南方备考也跟她说了一样，她也要坦诚：“我有点担心做不到呢。” 　　童瑶怔了怔。 　　“瑶瑶，我总感觉我要回去了。”林倩哀伤地说。 　　人生中有很多荒诞的经历都好比是黄粱一梦，切身体会归切身体会，但还是有梦醒的一天。 　　林倩有这样的直觉。 　　直觉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既然能毫无预备地来到这里，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回到未来呢。 　　她能有预感还算好了。 　　要是没有预感，有朝一日他们突然消失，她爸她妈还有她的爷爷奶奶又该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呢？ 　　童瑶哑了声，她静静地看着她。 　　情绪瞬间掉到了谷底，比她说要回杭州回遂溪还要难受，她讷讷地开口：“怎么会？” 　　她回遂溪，山重水复，很快还能相见。 　　而林倩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好像是要见不到了似的。 　　林倩看出了童瑶心中所想，她“嗐”了一下，侧过身伸出手揉揉童瑶的脸蛋：“别怕，几年后你就又看到我了。” 　　“……” 　　“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我想多了。”林倩反过来安慰呆住的童瑶，“但是啊，我们总得有这个准备。” 　　毕竟，她不属于这儿。 　　哪怕她很喜欢这儿，但她不属于这儿。 　　窗外摇曳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踩着夜色匆匆而来像是要把窗内的一切吞没。 　　童瑶失了神。 　　她想起年前抱着林倩时的有过一阵不真实感，她咽了咽口水，这回，是她钻进林倩的怀里，用尽力气把林倩箍地紧紧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不真实感似乎比年前那次更真切些，她呜咽了声，“就是你想多了。” 　　“嗯。” 　　“你这样吓我我要生气的。” 　　“嗯。” 　　“手机拿来，我要跟林妄洲告状！” 　　“那就同归于尽吧。”林倩举起手机，“刚好把你刚刚想我爸的事情告诉他。” 　　“……”这茬怎么还没过去！ 　　“明天是我生日呢。”她憋不住了。 　　童瑶依赖极了地蹭蹭她的胸：“嗯。” 　　林倩眨眨眼，发现了意外之喜，她觉得，此时此刻的童瑶可好攻略了，“瑶瑶，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嗯。” 　　“咳，那有其他的生日惊喜吗？比如说大家聚一聚之类的。”她澄澈的眼眸唰地放了光，继续旁敲侧击。 　　“嗯。” 　　哇！ 　　林倩满足了。 　　心里那块暗含期盼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不能问了不能问了，再问就没有惊喜了！ 　　林倩反抱住童瑶，想着童瑶这会儿比自己还小，不由地生出自己才是“老姐姐”的感慨来。 　　她眉梢一挑，拍拍童瑶的背，“好了好了，我们快睡觉吧，很晚了。” 　　“……” 　　被这样爆炸性的消息给炸了的童瑶哪里还睡得着。 　　她满脑子里都是林倩说的那些话。 　　越想心情就越糟糕，自然也就越睡不着。 　　胡思乱想钻进脑海。 　　以至于突然就生出了像电视剧里那种“眼睛一闭就醒不过来”的念头来。 　　吓得她，只能撑着眼皮继续熬夜。 　　辗转反侧了十多分钟后，再看向林倩，她已经进入梦乡呼吸绵长了。 　　童瑶捏捏她的脸蛋。 　　指腹间的触感还在，她拧了下眉，稍稍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刚松，不到半小时，童瑶就被瞌睡虫给盯上了，她本来就很困了，要不是心里有事吊着她，她很可能还坚持不了这么久。 　　上眼皮一耷一耷，时不时地就亲吻一下下眼皮。 　　思绪渐渐混沌，大脑也渐渐变得空白。 　　倏地，童瑶恍惚间以为自己掉下了悬崖，浑身一凛，惊地后背猛然出了汗。 　　她睁开了眼，摸了摸另半张床。 　　呼，林倩还在。 　　她翻身越过她，起床开灯，到浴室洗了把脸。 　　凌晨了。 　　回来后，呆坐在床头思忖了许久。 　　想来想去，还是到书桌前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心有余悸地给林妄洲发了微信。 　　『你看着点林嘉衍喂。』 　　童瑶垂着眼帘等了一会儿，林妄洲没有回，大概已经睡下了，她回头再望了眼床上的林倩，这才彻底放了心，走回去爬上床，盖好被子，挨着林倩睡下。 　　戳戳林倩的脸颊，气愤极了，“吓我！” 　　……… 　　…… 　　难得的周末。 　　外面草长莺飞春意盎然，太阳也早已高挂在半空中，拨开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辉。 　　童瑶隐隐约约记得今天有事要做，于是，八点钟的闹钟一响，她就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眼，缓了缓神。 　　床上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 　　“林倩。”她朝着浴室喊了下。 　　没人应。 　　静默片刻，童瑶蹙了蹙眉，挣扎着起身，抬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拔高声音再喊了一遍：“林倩，倩倩。” 　　还是没有人应，四周安静如鸡。 　　可能是在楼下没听到，童瑶这般想着。 　　阳光晃了她的眼，她抬起胳膊遮了遮，遮不住，还是刺地她难受。 　　索性，半俯过身，拉上了窗帘。 　　卧室内瞬间昏暗下来，童瑶抿抿唇适应了半秒，随即起床踩着拖鞋去拿手机。 　　手机里消息不断，叮咚叮咚地想个不停。 　　她特意为林倩生日组织好的惊喜群里—— 　　赵朗在疯狂输出：『你们醒了没有？今天可是要提前为我们童瑶践行的日子呢！』 　　『都赶紧起来啊！』 　　『@洲哥，洲哥，你女朋友你得上点心啊，按道理说今天你应该第一个出现在群里的呀。』 第108章 　　凉爽的清风吹过屋外的矮树, 一片静谧中，只看见树枝摇曳，听见树叶沙沙作响。 　　童瑶垂着眼，反复看着赵朗在群里喊出的这几句话, 在怔愣间渐渐丢失了素日里的冷静和从容。 　　闹钟响了。 　　“叮叮叮”的, 刺耳极了。 　　童瑶恍然回神，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清楚地记得这个小群建起来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昨天，群里还讨论着谁去甜品店拿蛋糕谁提前支开林倩把林倩带到外面商场逛个半小时…… 　　今天是林倩的生日。 　　昨晚林倩还黏黏糊糊地撒着娇地提醒她。 　　童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把聊天记录往前翻, 眉头紧蹙的同时贝齿轻咬下唇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些她有印象的消息内容仿佛只是她臆想出来的。 　　童瑶红润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她就感觉自己那跳动的心脏倏地沉到暗不见光的深海, 映照在海平面上的光成了她“重见天日”的唯一希望。 　　她想, 可能只是恶作剧。 　　可能有人偷偷删了群聊里的聊天记录，然后搞出这样一码反将她一军的事情。 　　童瑶试图钻空子自欺欺人, 她咽了咽口水，颤着手，再去查看群成员, 十几个头像点进去看下来，似乎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了, 里面完全没有林嘉衍的踪迹。 　　赵朗还在疯狂艾特林妄洲。 　　艾特不管用, 他就给林妄洲打了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下才被接起, 赵朗当即判断出来, 他心大的洲哥很可能这会儿才醒。 　　艹，这种人是怎么脱单的？光靠脸吗？ 　　“你快看群。”连喂都没喂，言简意赅地说完，根本不给林妄洲反应的时间，赵朗格外冷酷地切断了通话。 　　林妄洲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压根没在意赵朗的话，手机一扔，拉着被子盖住了脸。 　　童瑶吸了吸鼻子，故意在群里冒了个表示不解的泡。 　　赵朗“靠”了声，『谁把童瑶拉进来的？』 　　童瑶才看到这样一句令她触目惊心的话，下一秒，她就被踢出了群聊。 　　“……” 　　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碎花小被子上，静悄悄静悄悄的，本该让人觉得舒适。然而，童瑶这会儿却万分焦躁，她沉着脸，眼皮耷拉着，都快要哭了。 　　手机里找不到任何有关林倩和林嘉衍出现过的痕迹。 　　包括她发给林妄洲的，叫他看着点林嘉衍的内容，也荡然无存。 　　也没有人提及过林倩和林嘉衍，好像这两人压根就不存在了似的。 　　眼眶里积蓄的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童瑶从默默承受到小声抽噎，她抬起手，不停地在脸上乱擦，手背擦地湿漉漉的。 　　半晌。 　　她猛地抬头，踩着拖鞋跑出房间直奔林妄洲的卧室。 　　连门都没敲，“砰”地一声就撞了进去。 　　林妄洲再次惊醒，魂都吓掉了一半。 　　温暖的春天步入了尾声，炎热的夏季踩着春天的尾巴款款而来，草长莺飞间，外面已经隐约地出现了蝉鸣。 　　天儿一热，林妄洲就习惯扒了衣服睡觉。 　　他上身赤/裸着，倏地鲤鱼打挺起来的时候防不住被子的滑落，猝不及防，露了两个点。 　　“……” 　　林妄洲当即像是要被毁了清白的小姑娘似的，赶紧拉起被子把自己遮好，“要敲门啊！” 　　他低着眉揶揄般地嘀嘀咕咕：“啧，虽然我是不怎么介意，可毕竟你还小啊。” 　　童瑶压根没有注意他。 　　她的视线往房里一扫，没有地铺，也没有将沙发拉出来伸展开来的小床。 　　林嘉衍也不在。 　　童瑶一脸茫然，她无意识地往前走，走到床边。 　　林妄洲抬眼看向童瑶，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当即，也顾不上有没有穿衣服了，他凑到童瑶跟前，伸出胳膊，在她眼前晃了晃，“童瑶？” 　　童瑶眼睫微颤。 　　太阳晒屁股了。 　　惊喜群里现在不止赵朗在闹，其他人也开始叮叮咚咚了，离约定的来林家的时间越来越近，林妄洲不出现，他们也着急呀！ 　　林妄洲被那消息进来的声音吵地脑壳疼，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光顾着去解决手机。 　　他狗胆包天，趁童瑶心不在焉时把人拉进了怀里。 　　假模假样，使劲儿地往自己怀里摁，“还没走就舍不得我了吧？我跟你说，高考完赶紧回来，我在苍桦可是很受欢迎的。”他翘起嘴角十分自恋地吹牛逼，“保不齐毕业后就有很多不想留遗憾的女生向我告白了。” 　　“你得麻溜地回来宣告主权。” 　　林妄洲低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童瑶在哭。 　　巴掌小脸都哭花了，眼眶红红的，像受到了委屈。 　　“哎哎哎。”林妄洲顿时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你不会吧，要难受也是我难受啊，是你要离开我啊。” 　　童瑶“呜”地一声伸出两只胳膊揽住林妄洲的脖子，然后头一歪，将脸埋进了林妄洲的脖颈间。 　　林妄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啊！ 　　卧室内窗帘禁闭，明媚的阳光透不进来，只能留下满室的昏暗。 　　林妄洲把童瑶揽在怀里，手足无措地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拍一边横眉冷竖，沉着声问：“是不是林倩那小兔崽子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童瑶顿了下，她垂着眼，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真好，林妄洲也记得林倩，她以为就她一个人记得呢。童瑶摇了摇头，然后就更停不下来了。 　　看着她这样，林妄洲一颗心都绞碎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他的脖子上。 　　童瑶难受极了。 　　她把林妄洲抱地更紧，林妄洲刚想低声哄她，却又听见她嘶哑着声音道：“林妄洲，林倩不见了。” 　　顿了顿，她抬起头，再次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抽泣着：“林嘉衍好像也不见了。” 　　“……” 　　“他们好像都不认识倩倩和嘉衍。”童瑶说。 　　林妄洲呆住。 　　在漫长而又窒息的沉默中。 　　林妄洲终于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平时这个时候，林嘉衍要么是瘫在沙发上打游戏，要么就是在书桌前负责任地给林倩做课堂笔记…… 　　然而今天，房间里没有林嘉衍。 　　连他平时盖的被子都不见了。 　　林妄洲心头一突，他沉着眼，抿紧嘴唇，半晌，他用他沙哑的嗓音道：“会不会，在楼下。” 　　“会吗？” 　　“也许。” 　　这话童瑶不怎么相信。 　　她想相信，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保持了仅存的理智，她想，要真是这样，手机上有关他们的联系方式为什么全会消失？ 　　静默中。 　　童瑶挣扎着要起身下楼转一圈。 　　她才要起，就被林妄洲给拉了回来，林妄洲一手拽住她胳膊的同时一手又捞起了丢在角落里的手机。 　　群聊消息九十九加。 　　林妄洲懒得去瞥，他解锁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很快的，一楼客厅厨房每个角落的情况都呈现在了屏幕上。 　　许穗送了林晔东出门后，画面空荡荡的，见不到半个人影。 　　林妄洲眉头拧起。 　　群里还在叮咚叮咚。 　　赵朗把童瑶踢出群聊后，就肆无忌惮地多。 　　『啧，洲哥你这样我真的觉得你对童瑶不上心了@洲哥。』 　　他像操碎了心的媒婆。 　　『洲哥，你可不能这样啊！』 　　『童瑶回去是为了考试啊，她在这边也参加不了高考，洲哥你可别再为这件事生气了。』 　　『分别一阵子，幸福一辈子。』 　　『践行宴得喝酒呀，还是不要去洲哥家里了，要不去酒店摆两桌？』 　　很多人跟着附和。 　　林妄洲刷了几条，大概明白这群里在说些什么了。 　　有些东西变了。 　　他确实跟季淮南他们提过，等童瑶要回杭州那边时，就给她践行的。 　　可离童瑶走少说还有两个星期，他提过之后并没有将其赶上这么早的日程里。 　　这个群，是为林倩的生日建的。 　　林妄洲眯起狭长的眼睛，想到刚刚童瑶说的话，试探性地在群里问了句—— 　　『林倩和林嘉衍呢？』 　　大魔王突然出场，群里也突然地万籁俱寂。 　　须臾。 　　一直在沉寂中的季淮南跳出来。 　　『他们是谁？』 　　童瑶默了，林妄洲看了看童瑶，也终于认清了现实，唰一下黑了脸。 　　他随口解释：『发错人了。』 　　后面赵朗抓住机会可劲儿地笑他他也只当没看见，也没心思因为这点事儿跟他贫。 　　气氛隐约有点凝重。 　　童瑶伤心欲绝，觉得自己气儿都快背过去了。 　　就她现在这种状态，哪里还能提起兴趣去参加有关她自己的聚会啊。 　　聚会内容又是离别，可不是徒添伤悲。 　　林妄洲摸摸她的头，他眯着眼，也难受地叹气，“也太突然了。” 　　童瑶拽着林妄洲的手臂，“我昨天提醒过你的。” 　　她把昨晚林倩跟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重复完，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搂紧林妄洲，泪眼婆娑：“她连十八岁生日都没有来得及在这过。” 　　有风拂过，窗帘轻轻掀起，灿烂的阳光趁机跑进来，扫落了室内的昏暗。 　　外面墙上的绿藤，含着露珠，熠熠生辉。 　　林妄洲在群里回了句—— 　　『饯别宴不办了。』 　　群里炸了。 　　大多数人都以为赵朗猜中了真相。 　　都觉得是林妄洲旧事重提，又因为童瑶要回杭州的事儿和童瑶吵架了。 　　赵朗在群里猜测林妄洲生气的原因，可能是童瑶高考完不会马上回北京又或者是童瑶的第一志愿不在北京…… 　　猜完，他又苦口婆心地劝林妄洲。 　　林妄洲早就把手机静音了扔到了床尾，这会儿，他哪里还管得上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甚至连门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他垂着眼，看着童瑶挂在眼睫上的泪花，半晌，鬼使神差的，缓缓地低下头，唇瓣轻轻在她眼尾碰了下。 　　童瑶微怔。 　　“还会回来的。”林妄洲既为了安慰童瑶也为了安慰自己，倏地拔高声音：“我们以后生两个！” 　　话未落。 　　推开门站在门口的许穗“啊”地一声叫。 　　拿在手上的泡着养生茶的茶杯紧跟着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茶水四溅。 　　许穗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林妄洲，你你你长本事了是吧！赶紧把衣服给我穿起来！”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一把拉过童瑶，把童瑶藏在身后，怒瞪了林妄洲几秒后，侧眸，瞥见童瑶通红的眼眶后，赶紧低声询问：“瑶瑶，告诉阿姨，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瑶瑶别怕。”许穗握住童瑶的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有什么说什么，阿姨会给你做主的。” 　　童瑶：“……” 　　林妄洲：“……” 第109章 　　那时习习凉风吹过窗纱拂动窗帘, 光着膀子的林妄洲被他妈妈当成了占小姑娘便宜的臭流氓。 　　鸟雀儿在枝头唱歌。 　　“被占便宜”的小姑娘童瑶试图替“臭流氓”解释几句, 可是她那红通通的眼眶以及挂着泪珠的眼睫毫无说服力，盛怒之下的许穗按捺不住火气听他们解释, “嚇”地抄起房间里的扫把就要把林妄洲就地正法。 　　林妄洲连T恤都来不及套，就被追杀。 　　东躲西藏，满屋子乱跑。 　　很热闹, 但隐隐约约的, 又要显眼的怅然若失之感。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许穗气势汹汹。 　　能站住就有鬼了，林妄洲抓着童瑶的胳膊往童瑶身后躲，边躲还边梗着脖子喊：“妈，您别大惊小怪啊。” 　　“您放心。”他举手发誓，“我会对童瑶负责的。” 　　许穗：“……” 　　这下可好, 不打自招。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童瑶倒吸了一口气，她面红耳赤，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羞的, 半晌，气鼓鼓地踩他一脚, “你别说了。” 　　可求求您，赶紧闭嘴吧！ 　　……… 　　…… 　　白驹过隙, 沧海桑田。 　　远方的天际线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光明吞噬黑暗，繁星点缀的星空也逐步被淡蓝的天空取代, 启明星掩藏在云层底下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夏蝉藏匿于茂密的树丛下, 天刚亮, 就代替了卯日星君的工作，没完没了地聒噪。 　　刚过六点半。 　　敲门声响起。 　　林倩眉头皱起，隐隐有被吵醒的迹象，敲门声从缓到急再到狂躁，不断挑战林倩的耐心，林倩紧闭着眼，一把扯起被子裹住脑袋，随后下意识地向里床鼓涌鼓涌着，边鼓涌边撒娇嘀咕：“瑶瑶，你去开门吧。” 　　话音刚落，滚到了尽头。 　　“砰”地一声响，林倩的脑门狠狠地撞在了墙上，这一下，别说瞌睡虫，魂儿都撞掉一半了，林倩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 　　睁开眼的刹那，倒映在眼帘中的屋子里的陈设摆件陌生又熟悉。 　　带着科技感的电子钟显示着何年何月何时何分。 　　斗转星移的景象涌进林倩的回忆里。 　　林倩顶着蓬松杂乱的头发，茫茫然地盯着窗台瞧。 　　她，她，她回来了。 　　回到了宿舍唱歌闹事被冤枉被请家长的那几天。 　　恍若隔梦。 　　心里某一块地方好像突然被挖空了似的，鲜血淋漓，被拽地生疼生疼的。 　　她最近的泪腺过于发达。 　　狠掐自己一把，痛的她“嘶”了声，痛感逼出了眼泪，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儿。 　　敲门声“咚咚咚”地还在继续，门外之人非常有礼貌地没有破门而入。 　　就这耐心，肯定不是习惯性提刀来见的她妈。 　　林倩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提不起兴趣蔫蔫巴巴地应了句“来了”后，这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浑浑噩噩地踩着拖鞋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是稚嫩又俊俏的林嘉衍。 　　和十八岁不爱说话爱耍酷的林嘉衍截然相反。 　　眼前的这个林嘉衍绷着小脸时，莫名的，有点奶。 　　“姐，要去学校了。”十五岁的林嘉衍这样说。 　　林倩瞪圆了眼睛，她现在的心情过于复杂，总结起来就是喜忧参半，眼一瞪，盘在眼眶里的泪珠就挂不住了，唰唰唰地往下落。 　　亮着的壁灯没有任何作用，窗外，天色大亮。 　　林嘉衍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 　　“哎哎哎，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呀。” 　　顿了顿，他歪着头继续道：“是不是因为你班主任误会你的事儿，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咱妈不是去学校替你伸张正义替你怼回来了吗？” 　　“姐？”林嘉衍试探着又喊了声。 　　林倩这才止住泪，把喷涌而出的哭泣压了回去。 　　“姐没事儿。”她说。 　　她得冷静下来，把眼前的情况好好捋捋，林倩仰着脸看着十五岁就比自己高的小老弟，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端详了他数眼，几分钟后，从他清澈无辜的眼眸中看出了，他和自己不一样，他完全没有经历过那现实极了的“黄粱一梦”，至少，现在没有。 　　“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漱。” 　　来不及悲春伤秋。 　　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拜见拜见”她爸和她妈。 　　早读课不等人。 　　从与林嘉衍会晤开始，林倩就跟被赶上架子的鸭子似的，只有进路没有退路。 　　他们在爷爷奶奶家。 　　连林妄洲和童瑶的面儿都没见到，吃完早饭后就被爷爷林晔东送去了学校。 　　北京很多地方变了，很多地方依旧留有古老文化以及古人智慧的痕迹。 　　车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挡不住林倩对一八一九年的回忆，她托着腮盯着外面看，时不时地还唉声叹气几句。 　　林嘉衍则满眼担忧地盯着她瞧。 　　过了一会儿，他挨过来：“要不然，你还是换个班主任吧。”人的偏见是难以根除的，哪怕他姐给宿舍扣分那事儿已经水落石出。 　　林倩微微一愣。 　　林晔东瞥了眼后视镜，“胡说什么，现在换不会影响学习的吗？再说了，你俩都趁机选择走读了。” 　　言尽于此。 　　林嘉衍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金秋九月。 　　新的学期才刚刚开始没多久。 　　这意味着好不容易熬到要高考的林倩突然间一遭回到了解放前，她得再熬一年了。 　　“……” 　　林倩瞬间明白了十八岁的林嘉衍重返校园的心情了。 　　她心里难受，在想念已经十九岁的林妄洲和才十六岁的童瑶的同时，又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真特么的要命！ 　　林倩抬手捂住脸，呜咽哀嚎。 　　待冷静下来后，她仿佛是蔫了的小花，没有一点儿精神地瘫靠在靠背上，双眸无神，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她的反常让林嘉衍频频侧目。 　　林嘉衍看她，她察觉后就你来我往地也瞄起了他。 　　瞄一眼，眉头微松。 　　瞄两眼，眉梢微挑。 　　瞄三眼，眉眼含光。 　　论惨，还是林嘉衍惨。 　　啧啧，才高一啊！ 　　……… 　　…… 　　到了学校，见到的是那位在炎炎夏日拉她站在烈日底下训话的班主任，也是她的语文老师。 　　老实讲，那时候林倩挺讨厌她的。 　　讨厌她不辨是非，讨厌她认定好学生说的话即真相。 　　可是这会儿再见，讨厌的情绪少了许多，又多了些见到故人的怅然感。 　　林倩继续愁眉苦脸。 　　唉，苍桦也变了很多。 　　班主任言辞诚恳地向她道了歉。 　　林倩受宠若惊。 　　一旁的林嘉衍拽拽她的衣角，挑高了眉得意洋洋：“你看，妈妈她多厉害。” 　　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机智过人，慧眼独具。 　　可不就避免了一场伤害学生脆弱的玻璃心的腥风血雨了么，林嘉衍鼓鼓掌：“嗐，咱妈听到你受欺负提着菜刀来帮忙还是很有用的。” 　　“……” 　　“？？？” 　　林倩都有点怀疑这是在做梦了，可掐自己又很痛，索性，偷偷掐林嘉衍一下。 　　林嘉衍“啊”地一声惨叫，迅速回头控诉她。 　　林倩只能扭头看向别处，吹着口哨装无辜。 　　校园里的绿化工程格外好，绿荫蔽着烈日，似锦繁华与课后的打闹相辉映。 　　慢慢接受了从头再来的现实，林倩乐观了许多。 　　她想，这样也挺好，挺有利于她艺考的。 　　办公室里安静地很，林倩向班主任提出了自己要艺考的想法，话落，班主任她惊地都掉了下巴。 　　“你要考舞蹈学院？” 　　林倩很笃定地点头。 　　班主任：“现在艺考生的文化分要很高的，你确定？” 　　今时不同往日，那些艺术学院舞蹈学院戏剧学院都改革了，艺考不再是单靠个人技艺能力就能拔得头筹了，它如今，和文化课的成绩挂上了钩，且要求是中高以上的。 　　“你文化课的分数想艺考成功很困难啊。”班主任难得客观地跟林倩解释。 　　林倩懵住了。 　　她以前的以前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儿，现在想了，架不住突然来了个晴天霹雳。 　　林倩眨眼，揪着手指，不太确定地，“其实，我现在文化课成绩已经提高了不少。” 　　班主任一脸的不信，并给她甩出了近几年中央舞蹈学院及其他相关院校的录取分数线。 　　林倩：“……” 　　林倩：“对不起，打扰了。” 　　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看着这趋于陌生的校园环境以及周围没有像她爸她妈似的“好友”坐镇，林倩仰头望向刺目的阳光，忽然，觉得自己可太寂寞太孤独了。 　　以前的狐朋狗友也没几个。 　　折回去找他们……，她倒还不如去找她的小老弟。 　　林倩下楼，奔向高一的教学楼。 　　光明正大地走进林嘉衍的班里。 　　从后门绕到林嘉衍的座位上，猛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他扭头抬眼，她挑眉垂眸。 　　四目相对时，林倩看到林嘉衍满脸的胶原蛋白，再抬眸扫视扫视他课桌上的书本，霎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高一啊，她的小老弟才高一啊，知识储备还不够丰满啊，能有什么用？ 　　“姐？” 　　林倩回神，眯了眯眼：“啊，没事儿，姐就是过来看看你，给你带点吃的。”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林嘉衍：“……” 　　她这晃晃悠悠的片刻，上课铃不给面儿地响了。 　　简直逼她上演百米冲刺。 　　林倩踩着铃声从高一教学楼逆流而下，直奔高三教学楼，再融入人群逆流而上。 　　铃落，一脚踏进教室。 　　气喘吁吁地坐入座位的刹那，她想到了傅从渊。 　　她依稀记得傅从渊说过，他是她的家教来着。 　　林倩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她还记得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追她来着。 　　唔，这不是重点。 　　林倩弯腰趴在桌上，扣扣搜搜地摸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林妄洲和童瑶。 　　她编了一长段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内容。 　　随后。 　　TO爸爸：『艺考分太高了，我想请家教。』 　　FROM爸爸：『你要相信学校的老师。』 　　TO妈妈：『妈，我爸不让我请家教…』 　　FROM妈妈：『那可太好了。』 　　林倩：“……” 第110章 　　晚风拂过金色的黄昏, 灼灼热气熏地空气泛了浮。 　　林倩耷拉着眉眼，反复分析咀嚼着她爸她妈心有灵犀的回复, 半晌，她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可太不对劲了。 　　她主动抛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橄榄枝，那可是堪比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奇迹啊，照她妈对她的殷殷期盼，乍听到她这般改邪归正的打算, 可不早就敲起锣来打起鼓外加放放鞭炮赶紧去安排了么？ 　　怎么会这般理智地给她爸鼓掌叫好了呢？ 　　“……”这跟她事先预料的已经完全截然相反了呀。 　　林倩收好手机，靠在窗台前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她学精了，肯自己动脑筋后, 思考能力就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教室里的打闹声在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敲地的声响后就渐渐变弱，并随着前门“砰”地一声被暴力推开后而彻底归入针落地都能闻声的寂静中，林倩瞬间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想起了林嘉衍夸张地表示的她妈气势汹汹地拎着菜刀来为她讨回公道的事迹，这特么的才是西边日出的奇观啊，林倩抿了抿唇, 慢悠悠地收回神游天外的视线，与此同时, 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比较大胆的猜测。 　　宿舍扣分的风波过去，林倩就选择了走读。 　　也不是她在选择, 而是她醒过来后这件事就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她和林嘉衍被安排住进了他们爷爷奶奶家。 　　晚自习课间时分, 林倩在去小卖部的路上遇到了她的小老弟, 两人拉拉扯扯絮絮叨叨了一阵儿, 好不容易言归正传，林倩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给她自己以及林嘉衍打上那“大龄留守儿童”的标签，林嘉衍就十分机智地从她狐疑的眼眸中看穿了某些名为“误会”的内容，他当机立断，摇头晃脑一本正经且从善如流地给她解释道：“爷爷奶奶家离学校近，咱妈说方便你早上多睡会儿。” 　　林倩心不在焉地“啊”了声，依旧满腹疑问。 　　她对现在的还处于一知半解中的情况充满了好奇。 　　离晚自修结束还有一节课的时间，林倩真的是恨不得立即马上插上翅膀飞到她爸她妈身边一探究竟。 　　上课铃还没打响。 　　他俩站在两栋教学楼的分岔路口。 　　林倩望着林嘉衍，欲言又止。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怕问出口后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蝴蝶效应，思忖良久，垮了肩，索性放弃。 　　“我今晚要回家，回咱爸咱妈咱自个儿的家。”她叉起腰这样说道，谁也不能拦我。 　　林嘉衍：“……” 　　林嘉衍望天叹气，“还是不要折腾了，忍着点，明天就星期五了。” 　　“……”哦。 　　九月的北京，闷燥了小半个月。 　　星期五下午，天公作美，风云突变，倏地下了阵瓢泼大雨，驱散室外蒸锅似的炎热。 　　没人来接他们放学。 　　他们走的是自力更生的路线，自己挤公交再挤地铁最后又挤公交。 　　回到家时，都快淋成了落汤鸡。 　　家里空荡荡的，林妄洲不在，童瑶也不在，客厅里挂着他俩十几年前的婚纱照。 　　男俊女美，照片里的他们在林倩眼里简直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单看人像，就仿佛是昨日之景再现。 　　林倩忘了去换衣服，默不作声地驻足在跟前，微微眯起眼，仰头凝望。 　　好半晌，才回过神，匆匆上了楼。 　　请家教的事情林倩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 　　啧，谁特么的能想到现在读个书还越来越难了呢。 　　她这可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负责！ 　　想到她爸林妄洲和她妈童瑶一唱一和的劝说式拒绝，林倩就脑壳痛。 　　她不想做什么的时候非要她做什么，现在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还是马不停蹄地跟她对着来。 　　叛逆，太叛逆。 　　林倩扶着扶手，步履沉重。 　　也许是刚刚看了她爸她妈婚纱照的缘故，年轻时的他们让她毫无距离感及压迫感。 　　她念头一起，摸着了熊心豹子胆，就想着要爬到他们头上为虎作伥作威作福。 　　论掌握主动权的重要性。 　　她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他们的“不许”，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她要先斩后奏，为艺考必需的文化课成绩准备起来。 　　林倩回到卧室，将门反锁。 　　盘腿打坐了片刻，她咬着牙下定决心，摸出手机，下载了求职招聘的APP，填写完个人信息，迅速发布了自己聘请全科家教的招聘内容。 　　最后且是最重要的一条—— 　　薪资：面谈。 　　很有诚意，先把家教拐进门再说。 　　林倩把招聘信息发布出去后，就开始满怀期待，这种感觉就好比是做出一道题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对答案般。 　　午后的阵雨真的就只下一阵，能迅速沾湿北京，也能在结束时太阳拨开乌云后立马蒸发。 　　林倩就这样抱着手机刷了一下午的通知栏。 　　有浏览量，但却没有半个人勇敢地给她投出简历。 　　“……” 　　心情仿佛坐在过山车上，这会儿早已从最高点的刺激里跌落，跌到了不能再低的谷底。 　　也太特么惨了。 　　林倩收敛起上扬的嘴角，表情麻木，生无可恋。 　　她在招聘信息下面玩苦肉计。 　　评论：救救孩子吧！ 　　然而，她的诚心诚意，在很多求职者看来，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其一，看遣词造句，这不是孩子家长发布的；其二，这具体工资又没说。 　　就这样，谁敢来？ 　　于是，这事儿依旧是石沉大海。 　　……… 　　…… 　　郁郁葱葱的树叶儿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雨停后，太阳就大摇大摆地占了半边天空，待黄昏降临，它才依依不舍地落下山。 　　余晖透过雨滴，远方的云层偷摸着将“衣料”染成了神秘的淡紫色。 　　没多久，小区内的路灯“啪”地亮起。 　　车大灯穿过玻璃窗，林妄洲和童瑶回来了。 　　林倩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双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盖上，腰杆儿挺直，目视前方，正襟危坐。 　　不争气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她捂住胸口，吸气呼气，呼气再吸气。 　　两腿微微颤动，摁住，抖，又抖，不受控制地抖。 　　要命！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的慌张。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倩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转过头顺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瞥过去。 　　童瑶和林妄洲前后脚走进来。 　　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可怕的痕迹。 　　和最最最开始相比，有些地方，还是变了的。 　　她爸林妄洲早没有了少年时期的那股吊儿郎当的痞气儿，瞧着，似乎成熟稳重了很多，摇身一变变成了意气风发的帅大叔；至于她妈童瑶，眉眼弯弯，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闪着璀璨的繁星，自信又有魅力，利落的短发，酒红的小西装衬地她十分干练帅气。 　　林倩的眼睛眨也不眨，就怔怔然地盯着他们瞧。 　　她妈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爸眉梢一挑，摇头轻笑。 　　“咳。”林倩清了清嗓子，局促地站起，面向他们。 　　林妄洲和童瑶默契地看了过来。 　　童瑶眼底的笑意更深，林倩凭借她绝佳的动态视力，清清楚楚地瞥见了她妈要小碎步向她跑过来的。 　　然而，才迈出一脚，就又被她爸锁喉给锁了回去。 　　林倩：“……？” 　　错觉，都是错觉。可去特么的成熟稳重吧。 　　过了会儿，林倩就看着他俩并肩向她走过来，她眼神飘忽了片刻，抿唇，装乖：“爸爸，妈妈。” 　　话落，就见她妈随手挣脱了她爸的桎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替她理了理弄乱了的头发。 　　童瑶眉眼温柔，有这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沦陷进去的魔力，她又捏了捏她的脸，这熟悉到不可以再熟悉的动作让林倩倏地愣住，随即柔软的心窝酸酸涩涩起来。 　　林倩扁嘴，忍不住泪目。 　　她不自觉地在童瑶的掌心里蹭了蹭，“妈——” 　　“啪”。 　　另一个“妈”字卡在喉咙里。 　　童瑶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拍她一下。 　　林倩懵逼，痛地龇牙咧嘴。 　　她下意识地撒娇：“干什么呀！” 　　客厅里的中央空调，吹出来的风冷飕飕的。 　　林倩搓了搓手臂。 　　童瑶脱下外套披到林倩肩上，噘着嘴哼了哼，“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瑶瑶。” 　　林倩：“……” 　　林倩：“！！！” 　　她那个大胆的猜测好像实锤了。 　　他们貌似是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提家教的事儿他们反应那么大呢。 　　就凭他们以前对傅从渊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啊。 　　稳住，不慌，要淡定。 　　万一不是多尴尬。 　　先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再慢慢套话。 　　拼的就是智商，刺激，真刺激。 　　林倩憋红了脸，按捺住心底雀跃激动相交织的复杂情绪，沉默半晌，欲语还“羞”地喊了句：“瑶瑶！” 　　这声瑶瑶，亲昵极了。 　　似乎回到了光怪陆离的过去。 　　童瑶挑眉，侧身走开，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小抿几口后，她又看过来，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直把林倩盯地有些发怵了，她才歪了头幽幽地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努力了？” 　　为裹紧小马甲，林倩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这不是被我班主任刺激到了么。”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啊，只有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了正义才会站在你这边啊。” 　　“嗷。”林倩吃痛地捂住脑袋，委屈又气愤：“爸，你打我干什么？” 　　林妄洲侧眸轻嗤：“胡说八道。” 　　初次交锋，在林嘉衍下楼后结束。 　　林倩倚在门框前踮着脚尖偷偷观察着在厨房忙碌着的童瑶和林妄洲。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童瑶侧目和林妄洲对视，两个人眉眼间非常默契地带着点点笑意，不是含情脉脉，好像是共同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儿，心照不宣地分享。 　　林倩狐疑地眨眨眼。 　　好半晌。 　　她惊地险些原地蹦起三尺高。 　　她，她，她……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喊过她妈瑶瑶。 　　艹啊。 　　掉马了？？？ 第111章 　　暗夜掩埋了熙攘的城市, 突然间，闷雷滚滚，淅淅沥沥的雨再次袭来，将从地面冒出的热气撵了下去。 　　林妄洲在厨房添乱, 换上休闲的家居服后, 他就自动切换掉了在外不苟言笑的精英形象，摇身一变，隐隐约约的, 又多了几分年少时期的落拓不羁。 　　林妄洲伸手偷拿刚切好的番茄。 　　童瑶“啪”地拍他一掌，瞪他。 　　林妄洲悻悻然，仰头将偷来的扔进嘴里, 边咀嚼边侧眸看向藏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的林倩。 　　林倩那瞠目结舌像失了魂的呆滞模样, 可太好笑了, 林妄洲看了两眼，没忍住, 弯了弯唇角，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啧，我的主意不错吧。”林妄洲答非所问, 摘来围裙给童瑶系上, 系好还特意拿肩撞她一下，“你看，这不就把咱们家倩倩的不寻常给试出来了么。” 　　闻言, 童瑶愣了愣。 　　姜还是老的辣。 　　林妄洲和童瑶掌握先机, 曾试着拨乱反正, 把林倩往更好的方向及轨道上引的，奈何林倩骨子里就是叛逆的，就不愿按他们的意愿来，以及林倩自己也说了，说她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久而久之，忙于工作的童瑶跟林妄洲就战略性地放弃了，任由她野蛮生长。 　　爱咋滴咋滴吧，她的路他们慢慢铺好了。 　　哪里知道昨天，林倩会突然跟他们说起补习的事儿。 　　这可不就是铁树开花嘛！童瑶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林妄洲从飘飘然的云层里拽了下来，林妄洲让她好好想想他们高三下学期的时光，没等她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林妄洲又神神秘秘地问她：“要不要试一试林倩？” 　　于是，自然就有了刚刚下班进门时她让林倩喊她瑶瑶的那一幕。 　　结果，还真如他们所想。 　　童瑶叹了口气，“嗯”了声。 　　林妄洲又偷拿了两块番茄，“你可以再试试，要我说，十七岁的林倩也该想起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又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瞥了林倩一眼。 　　“……”四目相对，林倩咻地一下缩回了脑袋。 　　不知怎的，林倩总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闷热的夏季，即便暴雨倾盆，也依旧闷热，而她这会儿，却陡然察觉到周围阴风阵阵，簌簌阴风直钻脊背。 　　嘛的，待不下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转身，猫腰，蹑手蹑脚，轻声上楼。 　　……… 　　…… 　　花了快五天的时间，林倩冥思苦想，潜心分析，总算是让她摸出点儿名堂出来了。 　　比起突然间从她爸妈十七八岁的时代突然穿越到二十几年后，她这脑袋里的记忆更像是在告诉她，她只是在过去除了她小老弟的意外以及她爸她妈和她的相处模式有所不同外过着重复雷同的生活，然后在这段重复雷同中，她又多出了一段堪称奇遇的记忆。 　　她是林倩。 　　她是好像经历过三段人生的林倩。 　　“哎。” 　　她好累哦，她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阅历。林倩托着腮蹙着眉望着窗外长吁短叹。 　　阅历丰富的她还在为自己的未来烦恼。 　　时代在进步，高考越来越难了！ 　　林倩剥开水果糖的糖纸，硬糖的甜在口腔中化开，她哐当一声将脑门磕到了书桌上，颁到求职APP上的应聘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学校里的老师讲课太快她又跟不上，妈哟，真的是天要亡她。 　　她也不是说非要找傅从渊。 　　她就是想找位靠谱点儿的家教老师罢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想好好学习，有没有愿意慷慨赴死的学霸老师入入地狱救救孩子的。 　　——孩子在这卑微地求你了。 　　求职APP上。 　　林倩的招聘信息挂在榜首，独树一帜。 　　就差再添一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的吆喝了。 　　每每登上该APP，林倩就羞愧地要死。 　　榜首的浏览量惊人，在这样类似“鞭尸”的情况下，阳光刺破乌云，卑微学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有几个人投简历过来了。 　　几乎都是在校大学生，几乎没有教学经验丰富的在校老师。 　　作为一个为自己深度负责的招聘者，林倩可是很挑剔的，比起大学生，她其实更想找编制内的老师，挑来挑去挑来挑去，最后，她歪点子一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任课老师们的身上。 　　然而，任课老师说：“有不懂的可以来问，但你想要的那种交费的辅导，学校是不允许的。” 　　简而言之，就是长时间的一对一教学不容易实现。 　　林倩：“……” 　　每日三省吾身，翻开册子看看近年来各院校特别是艺术舞蹈类院校的录取分数线。 　　林倩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昏厥了过去。 　　她爬上求职APP，再次哭爹喊娘，并且，慢慢，慢慢的接受了现实，她开始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大学生怎么了？刚上大学的大学生知识储备还最丰富呢！ 　　于是，她在投过来的几份简历中反复筛选。 　　最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最高学府“清大”上。 　　“……”她何德何能啊。 　　还能给她卖惨吆喝来这般人才。 　　屈才，屈才，真的是屈才了。 　　林倩清了清嗓子，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主动与之取得了联系。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林倩在线卑恭，乖巧有礼，礼贤下士。 　　清大。 　　收到回复的蒋旭“操”了一声，小论文都顾不上看了，就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没空啊。”蒋旭大叫。 　　紧接着，在舍友们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下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本来是想出去找兼职的，在求职网上看到林倩的招聘信息觉得有趣，就随便投了份简历过去，哪里知道，还被选上了，也是，他这么优秀，哪里有不被选上的道理，只是，他前两天收到通知，已经确定参加他任课副教授的研究小组了啊，潜心做研究，哪里还有时间做兼职啊。蒋旭反复看着林倩的回复，又跳回去看看前面她那嗷嗷“哭诉”的内容，霎时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怎么能去拒绝“打击”这样一个努力“改过自新”奋发向上的好学生呢。 　　再说了，简历是他自己要投的，他现在再扯其他有的没的，也会给清大抹黑啊，而且，还是他未来求职路上的一道抹不去的“耻辱”印。 　　这种求职者，怕是要进入招聘者的黑名单。 　　蒋旭想得太多，操的心也多。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思来想去思来想去，好半晌，终于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宿舍最空的傅从渊身上。 　　“傅哥，帮帮忙。” 　　傅从渊冷漠脸。 　　蒋旭：“傅哥，小弟带你赚零花钱。” 　　傅从渊继续冷漠脸，并对蒋旭扔出一声嘲讽的哼笑。 　　“傅哥，傅祖宗——”蒋旭开始恶心地拉长音。 　　窗外蝉鸣聒噪，傅从渊合上书，嫌弃地睨他一眼：“那就把家教推了。” 　　静默数秒。 　　蒋旭纠纠结结地又选择了充当老好人，他急急忙忙地伸出尔康手，把手机递给傅从渊，“不能啊，这可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既然有能力，就该帮着点祖国的花朵啊。” 　　“……” 　　蒋旭什么都好，就是改不掉这过度心善善于大发慈悲的菩萨心肠的“毛病”。 　　傅从渊架不住他的唠叨，缴械投降，答应帮他一回。 　　“我去试试水，对方要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宁可紧着点钱包直接辞职。” 　　蒋旭由于没占理，只得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 　　见状，傅从渊翻了个白眼，他从上铺跳下，换了衣服准备去食堂，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工资多少？” 　　太少了他可不去。 　　他出马兼职，要赚也得赚最多。 　　斑驳的阳光洒在阳台，炙烤着台上的玻璃砖。 　　蒋旭微怔，赶紧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她没说。” 　　顿了顿，又饱含歉意地解释说：“她好像是自己发的招聘，病急乱投医，估计也没多少钱给你发工资。” 　　“……”操。 　　“要不…”蒋旭终于知道自己烂好心的后果了，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咬着牙厚着脸皮继续挺下去，“你就当是提前出去实习？” 　　傅从渊看了他一眼：“我读的不是师范，谢谢。” 　　蒋旭：“……” 　　找家教给自己补习的事儿林倩是偷偷摸摸进行的，在她爸和她妈那儿吃了瘪以后，她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爸妈容易脑补太多。 　　以防万一，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再说了，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她都打听清楚了，她找的家教老师，姓蒋，叫蒋旭。 　　林倩和“蒋旭”约好，周末见面，谈谈她的基础以及他的薪资问题。 　　为此，林倩还特意看了看从小到大自己积攒起来的压岁钱及零花钱。 　　扣扣搜搜，应该是够付对方工资的。 　　周六下午三点。 　　王府井附近的某家咖啡厅里。 　　林倩早早地就到了。 　　为了彰显自己是真的真的“迷途知返”，她还特意扎起了高高的马尾，穿上了校服校裤。 　　还背着个米黄的书包，未施粉黛，青春懵懂，浑身上下透着“乖”。 　　来的可是超级无敌大学霸啊！ 　　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紧张。 　　林倩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将双手抵在膝盖上，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翘首以盼。 　　秒针嘀嗒嘀嗒地转着，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林倩揉了揉泛酸的脖子，低下头，给“蒋旭”发微信。 　　『蒋老师，您快到了吗？』 　　这句话的前面，是她选的位置的照片。 　　聊天框里安静如鸡，“蒋旭”没有回她。 　　忽的，椅子拖地发出“吱”地一声响。 　　林倩下意识地抬起眼。 　　目光所及，背光而立的傅从渊眯着眼，他的视线缓缓地从刚传达进手机里的消息中移出来，随即，他又沉着嗓子，懒懒散散地应了声：“到了。” 　　林倩呆若木鸡。 　　傅从渊伸出手，很有礼貌地，“你好，我是蒋旭。” 　　林倩：“……” 第112章 　　hei tui！ 　　林倩当即默默地从心底吐出一口唾沫来, 她忽然有点想骂脏话, 然而话到嘴边, 又给憋了回去，迎接家教蒋老师的笑脸骤然消失, 她魂游天外了片刻，怔怔然间宛若游魂地站起，垂眸, 心不在焉地握住傅从渊的手，咽了咽口水, 心情复杂道：“你好，我叫林倩。” 　　咖啡厅内流淌出一曲净化心灵的纯音乐，自我介绍结束，两两相望, 安静如鸡。 　　空气中滋生出名为“尴尬”的气氛。 　　林倩坐下后, 托着腮, 歪着脑袋，瞪圆了眼睛胆大妄为地打量起傅从渊。 　　傅从渊坦然自若，任由她“视奸”。 　　他这般镇定，毫无扯谎的心虚, 反倒让林倩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林倩偷偷地点开手机，这才发现蒋旭的简历上连一寸照都没添上，估计就是临时胡乱弄胡乱投的。 　　“蒋老师？”林倩狐疑地望着傅从渊, 心想, 要么他是假的是替别人过来的, 要么他就是投错胎了。 　　傅从渊懒懒地掀起眼皮，愣了数秒，装酷，格外高冷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碰面，不是要直接切入主题，而是互相问答了解具体情况，换句话说，更像是招聘者面试应聘者。 　　傅从渊要探探自己的薪资待遇以及林倩的各科成绩基础，因材施教；而林倩呢，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过来试试“蒋旭”的教书水平的，如今，眼前的“蒋旭”突生异变，她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多了两个心眼。 　　她绷紧小脸，时刻准备着要抢占先机先发制人。 　　林倩心想，她有权查看这位“蒋老师”的身份证。 　　思及此，林倩的腰杆也挺直了，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把要问的话提到嗓子眼。 　　“月考试卷带了吗？”傅从渊莫得感情地打断她。 　　林倩：“……” 　　林倩把话给吞了回去，扭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下意识地“噢噢”了两声，“带了带了。” 　　边应边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米黄背包，把装在里面的试卷材料一股脑儿地拽了出来，双手递给傅从渊。 　　这还是她觉醒前考的，惨不忍睹。 　　林倩心虚地看着接过材料试卷的傅从渊，恍惚间，又有了新的疑惑。 　　——他是不是记得她啊？ 　　——不然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落地窗外绿荫挡住耀眼的阳光，知了趴在枝头，唱响了炎炎夏季。 　　傅从渊垂眸粗略地扫了一遍成绩单，须臾，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瞥了发愣的林倩一眼。 　　听蒋旭介绍说，这是个混账了十几年到了高三突然翻然悔悟的小可怜。 　　小可怜回过神，一双眼眸灵动地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会儿人畜无害的乖是装的。 　　呵。 　　“没眼看。”他挑高眉梢，慢悠悠地把资料推回到了桌子中央，实话实说。 　　林倩：“……” 　　林倩赫然仰头，瞪他一眼。 　　是，是，是，她承认，在清大学子眼中，她这卷面上的一切确实挺不堪入眼的。 　　但是，之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之前可是夸我进步大是个可造之材的！ 　　两相对比，差别显著，无异于是在杀人诛心。 　　音乐安抚着她躁动的血液，特意穿着校服的她似乎与咖啡厅格格不入，往来间，总有几个人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林倩自动屏蔽那些奇奇怪怪的视线，她这会儿只觉得会有一口老血从喉咙口喷出来。 　　冷静，要冷静。 　　本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原则，林倩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咬牙切齿地问：“有救吗？” 　　她是个理智派。 　　即便知道自己未来会跟眼前的“蒋老师”有诸多纠葛，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当务之急，学习为重。 　　林倩皮笑肉不笑。 　　“嗯…”傅从渊倏地往后一靠，他闭了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半晌，肃起脸，神情漠然到不像是在开玩笑，“除非回炉重造。” 　　“……”这他妈的肯定不记得她。 　　这可太煎熬了。 　　和他说话的每分每秒都像在扼杀她的生命。 　　她快要被气死了。 　　她的小傅老师才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林倩“哐”地一声，将脑门磕到桌上，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了半天，才把即将喷涌而出的心气儿给压了回去。 　　她抬头，忍下把咖啡泼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好半晌，情真意切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回炉重造后才有痛改前非的想法的。” 　　她是再清楚不过傅从渊的教学水平的。 　　忍住，卧薪尝胆，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林倩满脸真挚，“还请您务必帮帮忙。” 　　沉默蔓延开。 　　傅从渊冷眼端详了她少许，嗓音微沉：“嗯。” 　　林倩眼眸唰地亮了起来，兴冲冲地抱起拳头，张嘴时下意识地就给傅从渊发了张好人卡。 　　在没戳穿对方前，她也是很懂规矩很会打配合的，她变脸变得迅速，弯着眼笑眯眯，“蒋老师，您真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 　　“……”傅从渊哽了哽，又“嗯”了声。 　　紧接着，好人顶着他的冰山脸特别现实地把话题扯到了最现实的问题上，“工资多少？日结还是月结？说实话答应过来兼职已经浪费我打游戏的时间了。” 　　林倩：“……” 　　真的是报应，报应啊！ 　　过去尝过的甜原来都是赊账来着的啊。 　　想当初，她要给辅导费，他，他，他是怎么说来着？哦，记起来了。他饱含爱意地说：“没事儿，举手之劳。” 　　“……” 　　呵，男人，果然是拥有两副面孔的。 　　林倩没说话，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须臾，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里的零钱包，将零钱包里的账户余额大喇喇地展现给傅从渊看。 　　傅从渊吓了一跳，将手机推回来的刹那，垂眸时那串数字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眼眸里了。 　　“财不外露。”他说。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惊醒，嘛的，自己替蒋旭坐在这儿怎么着都像个傻逼。 　　眼前的自称要改过自新的小可怜在找家教上都是亲力亲为的，包括给工资上也是，像她这种年纪的学生，这种事情哪件不由家长亲自筛选过目啊，她这样，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说不定就“啪叽”一下直接赖到他头上了。 　　傅从渊和蒋旭不同，他可没有那么多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他素来都是讨厌麻烦的。 　　想到这层，傅从渊就想直接鸽了蒋旭的托孤，“这点工资不够我塞牙缝。” 　　林倩惊了：“！” 　　虽然现在她和这位“蒋旭蒋老师”还是陌生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骂一句：您是老狗逼吧？ 　　她的全部积蓄，谈不上很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少啊。 　　好几万了呀。 　　“你这是想坐地起价，趁机敲诈勒索？”林倩眯着眼。 　　傅从渊瞥她，几秒后，轻哂：“啧，这叫评估我自身所含价值。” 　　林倩：“……”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加上他之前也任劳任怨地帮过她，这么看的话，这点酬劳确实少了点。 　　嗐，这位投错胎的“小蒋老师”可太讨厌了。 　　林倩皱起了眉头，托着腮苦苦思索斟酌了片刻，几分钟后，终于在“未来”和“钱财”中做了抉择。 　　钱财乃身外之物。 　　考不上心仪的大学才真是要了命了。 　　“行。”她捏着拳头，咬碎银牙，“我知道了，你工资的事儿我再想想办法。” 　　话落，傅从渊：“？” 　　“小学生。”傅从渊直起腰，俯过身来，叩叩桌面，“我这是在敲诈。” 　　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会这么破釜沉舟地选择“迎难而上”的。 　　他现在倒是有点相信蒋旭说的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回了头的浪子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丢了。 　　浪子林倩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嘿嘿嘿地笑：“我这叫物有所值。” 　　“……” 　　“还有，我不是小学生。” 　　“嗤。” 　　半个小时过去了，“面试”似乎碰到了瓶颈。 　　瓶颈不在面试官那儿，而是在面试者身上。 　　面试官对面试者很满意，甚至不惜花重金把人聘请下来，反倒是面试者还有所顾虑，旁敲侧击的，迟迟不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时间就是生命。 　　傅从渊想，要不干脆把话摊到明面儿上讲？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小学生。”傅从渊板着脸，听不进人话似的固执己见地继续这样喊她，“你这事儿没有经过监护人的同意，我可不敢贸然接这笔生意。” 　　林倩没话说。 　　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傅从渊见林倩陷入了沉思，眉毛一扬，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去下卫生间，你好好想想。” 　　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冷声提醒：“这种事情应该由家长代劳。”他从背包里掏出皮夹，抽了两张人民币出来，瞧着，是准备从卫生间回来后就走了，“不然遇到居心不良的人，你都不知道怎么哭。” 　　“……” 　　说完，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给，转身离去。 　　“吧嗒”一声，学生证掉到桌上再摇摇欲坠地掉到地上他也没看到。 　　林倩眨眨眼。 　　须臾，从位置上离开，蹲下身，捡起那本深色的学生证，好奇心蠢蠢欲动，不断怂恿着她将其翻开。 　　两三分钟后。 　　傅从渊回来了。 　　林倩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端坐在椅子上，见他缓步走过来时，精神为之一振，等他走近了，她组织好语言，手一抬，“你的学生证刚刚掉了。” 　　“谢谢。”傅从渊收好学生证，看了她一眼，挑起唇角似笑非笑，“你都知道了？” 　　逆光之下，没出息的林倩可耻地被傅从渊的这抹笑晃了下眼，她根本就没听清傅从渊说了什么，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认了自己没有做过的罪：“嗯。” 　　“我是替我同学来的，他临时有事，当不了你的家教了。”傅从渊说。 　　“你要是真心想好好学习，就跟你爸妈说。” 　　林倩：“……”她说了呀！ 　　傅从渊怀疑自己被蒋旭传染了善心，居然还能耐着性子讲这么多“劝人向善”的话，啧，这太不符合他平常为人处世的风格了，他盯着林倩看了会儿，“还没学会走就别想着飞，先把学校里老师讲的内容整明白了再说。” 　　“……” 　　“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复读啊。” 　　“……” 　　直到傅从渊离开了有一会儿，林倩还是懵的。 　　她咽了咽口水。 　　从最后的对话里绕出来。 　　所以…… 　　这是浪费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把事情都给谈崩了？ 　　傅从渊是吧？ 　　傅老师是吧？ 　　初见面就是这样惨淡收尾的是吧？ 　　我可去你的一见钟情吧！ 　　hei tui！ 第113章 　　从王府井出来, 通往回家的那段路跨越了大半个北京城, 得先乘地铁，再转公交。 　　地铁穿梭在城市底下, 公交载着灿烂的阳光按部就班地跑着它的既定路线。 　　林倩坐在最后面，脑门磕着车窗玻璃, 心不在焉地欣赏着窗外铁打的风景，虚假的吹捧听多了, 容易让人脚跟浮起找不到北，突然间听到了逆耳的实话, 就好像被喂了口砒/霜，毒发时, 瞬间抽走了她展望未来时的抖擞精神。 　　忍不住翻出试卷看了两眼。 　　沉吟半晌, 林倩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就将试卷团成皱巴巴的纸团，咻地塞到了书包最底端。 　　还没到家, 她就把自己的招聘信息给撤了。 　　她可太气了, 火冒三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过蒋旭膈应膈应傅从渊, 还是仅仅只是自我提醒, APP没有选择卸载，林倩点进头像，在签名那栏输入—— 　　『深受打击, 一蹶不振, 闭关。』 　　实验课结束, 蒋旭时刻关注这件事的动态, 本来就是他的责任，现在又是他在牵桥搭线，他当然很在意最后的结果，再加上他就是那爱操心的性格，能彻底放手当甩手掌柜就怪了。 　　疯狂在微信上打扰傅从渊。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索性，又登上那求职APP，点进私聊，聊天截止的地方显示着对方的最新签名。 　　带着点滴希望的呐喊与“呼救”全都不在，顷刻间，只留下了迷惘和自我放弃。 　　“……” 　　“操。”蒋旭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然后将其截图，发给傅从渊，“你小子怎么打击祖国的花朵了？” 　　啧，就不应该把这事儿拜托给按心情做事的傅从渊。 　　是他错了，是他病急乱投医。 　　十多分钟后，傅从渊才回复，拽着音冷酷无情道：“带不动，实话实说而已。” 　　蒋旭额头突突地跳，好半晌，心气儿才顺下来，他喝了一口水，委婉地表示：“好歹为了钱忍下来啊。” 　　“你看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傅从渊欠扁地回怼。 　　蒋旭：“……” 　　关键时刻，傅从渊还记得为自己辩解一句：“小孩子自己的零花钱，你好意思要？” 　　蒋旭：“……”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价交换罢了。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不过能把人小孩逼到自闭的，也是厉害，蒋旭挑了个抱拳佩服的表情包，“活该单身。” 　　傅从渊：“？” 　　有些枯燥的三点一线的上下学的日子照旧在有条不紊地过着。 　　大家都说，不再住宿后的林倩乖了很多，没有再带头惹事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认真听课了，这可真是让人吃惊吃到掉了下巴的奇闻！ 　　铁树开花啊。 　　关于别人在背后对她的讨论和评价，林倩一无所知，她就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给自己看。 　　去他妈的复读。 　　借着之前有被傅从渊指导过的经验，偷偷摸索学习的规律。 　　少了指明灯，独自前行的路要困难吃力许多。 　　找班主任么，班主任压根就不相信她，时不时地还给她来两句冷嘲热讽。 　　久而久之，她就懒得去找他了。 　　每逢周末，得了空，她就到大剧院附近转悠，多转悠几次，就越能稳定心性，稳固决心。 　　这天，林倩稳固完摇摇欲坠的决心后，回到家，撞上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童瑶。 　　四目相对，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林倩忽然想起，搁十多年前，她妈也是考清大的料，嗐，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啧，既能保住钱包里的钱，又能帮助她触手碰到舞蹈学院的分数线，眼前的瑶瑶，她亲爱的母亲大人，可不就是上上佳的人选么。 　　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林倩咧起嘴，笑得傻气。 　　童瑶瞥她一眼，立即弹坐盘腿，挪挪屁股，让出一半的空间，她招招手，笑眯眯，“来来来，坐这儿。” 　　弯腰，够到茶几上的两片面膜，“咱俩敷面膜。” 　　林倩：“……” 　　指甲油拿起又放下，“这个就算了，我们下午出去做指甲，顺便逛商场买衣服。” 　　说到这儿，童瑶就忍不住埋怨地剜了林倩两眼，“你最近怎么老是跑出去？都不跟我一起追韩剧了。” 　　林倩：“……” 　　林倩咽了咽口水，受宠若惊。 　　她茫茫然地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坐到童瑶旁边，接过面膜。 　　条件反射使然，这个时候，林倩特想嘴欠地问一句：嘿，你的屠龙宝刀呢？ 　　算了，稳住，别作死。何必自讨苦吃哟。 　　“逛街？” 　　“嗯。”童瑶煞有其事地点头，应完还神神秘秘地挨过来，“咱俩买姐妹装。” 　　林倩怔了怔，随即了悟。 　　童瑶见她表情变幻，也了悟，眯着眼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两个人像是在玩太极八卦拳，你来我往徐徐图之地试探对方，打哑谜，试探过后，不言不语，心里又跟装了一面明镜似的。 　　从一人躺在沙发，到两人霸占仰靠沙发。 　　林倩敷着面膜，吃着果盘里切碎的水果，果汁在口腔炸开，她愉悦地“嗯”了声，须臾，侧眸，言归正传。 　　“妈。” 　　话刚落，童瑶就立刻瞪她。 　　林倩悻悻然地缩了缩脖子，识时务地改口：“瑶瑶。” 　　果然，听到这声，童瑶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女人啊，就那么点要求，不能让人把自己叫老了。 　　特别是她曾经还比林倩小，岁月不饶人，转眼间，她就成了林倩的妈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林倩既然开了尊口，就没有拐弯抹角的打算，她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很会推卸责任地，半开玩笑道：“是你们不让我找家教的，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你了。” 　　“瑶瑶，我相信你宝刀未老。” 　　其实找个补习班也行，她豁然开朗。 　　童瑶敛了笑，看她，看她眼中的态度。 　　熠熠的眸光仿佛是黑夜里最璀璨的那颗星，闪烁着述说着它的童话。 　　童瑶剥了葡萄皮，将果肉扔进嘴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和林妄洲没有权利干涉林倩积极向上的决定，林倩的人生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 　　再者，那傅从渊又不是什么会制造灾难的洪水猛兽。 　　林倩正正经经地注视着她，认真，无比认真的，就等着她回话了。 　　童瑶一把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神。 　　可是，她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半晌，红着脸轻轻推了林倩一下，“嗐，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提不提得了当年勇暂且先不说，主要是，童瑶她也没有时间，也就偶尔一两个周末能歇下空来在家陪陪林倩和林嘉衍。 　　平时工作日根本就直接忙成了陀螺。 　　童瑶搂住林倩的肩，“这样吧，下午就不出去了，你把你的教科书什么的拿给我，我帮你看看。” 　　顿了顿，又去捏林倩的脸，“别这样看着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倩：“……” 　　林倩后悔了，她想买新衣服！ 　　事实证明，童瑶说的是对的。 　　优秀的人捡起过往的成绩易如反掌。 　　晚间，林倩挨着林嘉衍在跟林嘉衍吹嘘童瑶时，那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多厉害多厉害呢。 　　林妄洲慢悠悠地从姐弟俩面前划过，几秒后，又老不正经地走着太空步滑回来。 　　他先是瞥了眼林嘉衍，再是盯着林倩，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与有荣焉道：“那是，你们妈妈以前在学校可是蝉联年级第一的存在。” 　　林嘉衍逃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知道知道，这话你都说了上万遍了。” 　　林倩：“！！！”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 　　不再把牛往自己身上吹，改为低调地实事求是地借着她妈妈的名头狐假虎威了。 　　林倩被边上的空调冷气吹得手冷脚冷，她走到窗边，给窗户开了条缝，转身回来，再笑眯眯地盯着她爸林妄洲问：“爸，那你呢？” 　　林妄洲淡然自若，好半晌，摸摸林倩的脑袋，答非所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嗤，都是千年狐狸，就别在这装聊斋了。” 　　林倩恍然。 　　暗号对上了。 　　三人之中，只余下一个林嘉衍在线懵逼。 　　童瑶把林倩交代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尊重林倩的想法。 　　她也跟林妄洲说了，孩子愿意学好，咱得鼓励。 　　就算已经为林倩的未来铺好了路，林倩也有自己去选择走不走的权利。 　　林妄洲拗不过童瑶，就顺了她的意了。 　　“所以，你要去找傅从渊那小子了？”林妄洲咬着牙。 　　主卧里，童瑶抹着身体乳，听到这话，无辜地眨巴眨巴眼：“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 　　“哼。” 　　童瑶：“给她报个补习班也行，就是怕补习班的老师顾不上咱们家林倩。” 　　林妄洲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而且，不能否认的是，那年高三下学期，在她和林妄洲记忆中，林倩在成绩上的突飞猛进。 　　非要论功行赏的话，的的确确就是拖了傅从渊的福。 　　补习班暂且被忽略不计了。 　　童瑶发了条朋友圈。 　　意思差不多是给不省心的儿女找补习老师。 　　林妄洲点了个赞。 　　并复制了内容，粘贴到自己的朋友圈里。 　　他们的社交圈大，也不乏趁机攀炎附热的人过来毛遂自荐拍拍马屁。 　　其中，最有目的性最踊跃的就是在两块地方都点了赞留了言的傅景睿。 　　遥想当年，林倩刚出生时，这厮可是兴冲冲地抱着他那两岁的儿子过来看过的。 　　后来，傅景睿搬去南方，联系渐少。 　　林妄洲至今想不明白，赢在起跑线上的他，怎么会让自家孩子小他家孩子几岁的。 　　傅景睿：『我儿子在清大。』 　　傅景睿：『他可以无偿帮忙。』 　　林妄洲抿紧唇，眉心挑了挑。 　　童瑶怕林妄洲暴跳如雷，于是，私敲傅景睿—— 　　『你还没有死心哦？』 　　傅景睿开玩笑地回复道： 　　『当年没能看到我最想看到的一面，甚是遗憾，现在嘛，养儿千日，就等着用在这一时了。』 　　童瑶：“……” 第114章 　　降温季, 初秋天凉。 　　十月份的月考林倩的进步让班里的同学瞠目结舌，就连一向斜着眼睛看人的班主任也难得地在班里夸了林倩几句，林倩受宠若惊，于是, 她挺直腰杆满心欢喜满眼明亮端着祈祷上帝的姿态, 等着班主任把她的总分报出来, 电子黑板亮起, 上面的表格下拉滚动到她的名次附近。 　　“……” 　　结果，空欢喜一场。 　　和以前那放荡不羁的自己相比，这成绩确实是日了狗了，但是, 和2019年的她闯出的成绩, 差距还是微乎其微的，隐隐还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趋势。 　　头悬梁锥刺股, 居然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林倩垮了兴奋的表情，瞬间乌云压顶，自闭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浑浑噩噩地上了楼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埋了不到几分钟，又突然跳起, 翻开能够直接刺激她的记录历年分数线的册子。 　　嚇地倒吸一口气, 没憋住, 哭了。 　　她太难了。 　　这和白首方悔读书迟有什么区别！ 　　想起月考试卷。 　　时代在进步, 题目知识点也在变更。 　　考到用时方恨自己读书少。 　　林倩闭了闭眼睛，这一闭，盘旋在眼眶里的泪花就没办法了，咻地夺眶而出，挂满两颊。 　　她打了个饿嗝，一口气没上来，哽咽抽泣了一下。 　　就这瞬间，门口悄悄地被推开条门缝，上楼给林倩送奶茶的童瑶自然就特别恰好地撞到了这一幕。 　　误会产生。 　　童瑶没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把门阖上。 　　她扭头把奶茶送到了隔壁弟弟林嘉衍的手上，顺道问上一句：“你姐在学校是不是受欺负了？” 　　林嘉衍眨眨眼，“妈，你对我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在我们学校没去找别人麻烦都已经是万幸了。”顿了顿，林嘉衍夸大其实地开玩笑。 　　童瑶：“……” 　　“啧，埋汰你姐干什么。”童瑶剜他一眼，解释道：“你姐今天从学校回来就怪怪的，我看她眼睛都是红的，你有了解怎么回事吗？” 　　话音刚落，静默半晌。 　　林嘉衍没说话，他合上了做到一半的错题集，盘腿托腮，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 　　蝉鸣渐弱，直至消失，它们唱响了整个夏季，也唱完了自己短暂的生命，秋风拂过枝头的茂叶，绿叶丛下，再不见它们那小小的踪迹。 　　须臾，想起什么的林嘉衍愣愣地“啊”了声。 　　“我姐可能是因为考试没考好。” 　　童瑶：“嗯？” 　　林嘉衍挑眉：“我很欣慰，她在优秀的我的刺激之下，终于有所行动了。” 　　“……” 　　被考试成绩直接弄哭这事儿放在林倩身上还真是闻所未闻，不管是这十七年还是那特殊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 　　由此，童瑶和林妄洲更加确定，为林倩提供靠谱的场外援助刻不容缓。 　　童瑶掌握着家中大权。 　　她从林倩那儿套了几句心里话后，就直接发号命令，林妄洲执行命令，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咬着牙忍着似乎要剜去心头肉的痛找上了傅景睿。 　　傅景睿想都没想到他还能等到今天。 　　上次被这俩夫妻果断拒绝后他都佛了，每次就他一个人在玩这个梗他都玩累了。 　　他哪是那种不靠谱的老爹。 　　他要是真不靠谱，说不定娃娃亲他都单方面替傅从渊给定好了，关于林倩，自傅从渊知事起，他就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自嗨嗨到尽头，刚斩断这些，没有料到林妄洲这厮居然又开始配合了。 　　基于同窗之前，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应了这个忙的。 　　“你们就不怕我儿子把你们那宝贝闺女给拐了？” 　　这问题没人回答他，都懒得回答他。 　　林妄洲是怕答了会忍不住飞广州去揍一顿傅景睿，而童瑶则早已自我催眠过—— 　　天要下雨，儿要嫁人。 　　傅景睿也不恼，他悠闲自在，沾沾自喜，“依我们家从渊的性格……” 　　怕是拐不走林倩。 　　他下意识地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话术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傅景睿挑高了眉，轻嗤：“你们家林倩啊，未必撩得了。” 　　激将法，化被动为主动。 　　“放屁。”林妄洲跳进了陷阱。 　　童瑶冷静地琢磨了两句，眼一眯，伸手狠狠拧了林妄洲的大腿，把林妄洲从坑里拽了出来。 　　……… 　　…… 　　月末，清大。 　　傅从渊跟着蒋旭来到了学校西区的食堂，阳光遍地，鸟雀还未南飞，叽叽喳喳，蒋旭比这些鸟还唠叨，他一手勾住傅从渊的脖子，一边不遗余力地埋汰他：“啧啧啧，你这从来不来食堂穷讲究的人也有今天。” 　　傅从渊面无表情，冷眼瞥他。 　　“欸。”蒋旭放下胳膊，“为什么呀？” 　　傅从渊还是没说话。 　　了无生趣，蒋旭撇撇嘴，但他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要他就此终结话题，做梦！ 　　半晌，迫于逐渐开始生茧的耳朵，傅从渊投降，他冷着脸，一本正经地吐出个字：“穷。” 　　他爸他妈这个月忘记给他打钱了。 　　问了也还没回复。 　　早知会有这样的意外，他平时就该省着点。 　　以及，他该出去找点锻炼锻炼自己的工作了。 　　蒋旭乐了，又“啧啧啧”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这是打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食堂没有那么恐怖，饭菜不错，价格更不错。 　　“嗐，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推掉我介绍给你的家教啊。”蒋旭对此事耿耿于怀，笑道。 　　傅从渊：“……” 　　四目相对，蒋旭贱兮兮地问：“后悔了吧？” 　　“没有。”傅从渊如实应了一声。 　　大一和大二，傅从渊属于还是需要家里给零花钱支持的状态。 　　月付，每个月给的还不少。 　　而且每个月的零花钱到账很准时，他爸他妈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掐着他即将囊中羞涩的那个时间点，及时地给他雪中送炭。 　　万万没想到，这个月出了点意外。 　　勒着裤腰带熬到他都要向蒋旭借钱了，意外还没有得到顺利解决。 　　傅从渊问过一次没得到回复后，就没有再厚着脸皮问了，他熬着，撑着看他爸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困难。 　　这天周五。 　　下午的微积分上完后，傅从渊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接到了他爹傅景睿的电话。 　　沥青路上，斑驳的树影。 　　傅从渊坐到湖边的公共坐椅上，他“喂”了声。 　　他爸特深沉地：“嗯。” 　　持续深沉的还有他老人家的玩笑。 　　傅从渊和傅景睿关系还挺好的，在傅从渊的印象里，中学期间同班的很多男同学都和他们各自的父亲有着或多或少难以调节的矛盾，很少看见有父子关系格外好的父子，而他和他爸就是那“很少”中的一部分…… 　　处地跟兄弟似的，绝大多数时候，无话不谈。 　　太了解对方的好处大概就是像现在，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爸的谎言太过扯淡。 　　傅景睿假装咳嗽：“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下，从渊啊，我们家破产了。” 　　傅从渊：“……” 　　傅从渊深吸了一口气，他没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中气笑了，“爸，你有话直说。” 　　他压根不给傅景睿直说的机会，“我妈十分钟前还在朋友圈秀她刚买的奢侈品。” 　　“……” 　　“你俩撒谎都不统一口径的吗？” 　　“……” 　　宁和玫瑰园。 　　B 区三栋，林家。 　　周六上午，没课。 　　傅从渊乘直达公交到了芹江南路，再顺着他爸给的地址搜索地图导航步行到宁和玫瑰园。 　　“那是爸爸的老朋友了，他孩子今年要高考，学业上有些问题，反正你周末也没课，就去指导指导她。” 　　“我都答应我那朋友了，你就当帮我的忙。” 　　“以后零花钱三倍。” 　　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几段话，傅从渊颇为心累地叹了叹气，亲爹的请求，实在是也不好意思拒绝。 　　到头来，他从事的还是师范类的“实习”。 　　B 区三栋，到了。 　　傅从渊看了眼门牌，从容地走过去，摁响了门铃。 　　林倩一大早地就被童瑶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且还穿戴整齐礼仪得体到就差被绑成蝴蝶结礼物似的被摁在了一楼客厅的餐桌上。 　　从吃完早饭到现在，都动弹不得。 　　她真的是一脸懵逼。 　　求助地看向她妈童瑶，她妈又跑去厨房忙忙碌碌，侧眸紧盯她爸林妄洲，她爸垂眸翻了翻报纸，意识到躲不开她的注视，于是，清了清嗓子，沉声出卖她妈道：“你不是吵着闹着要请个补习老师吗？你妈给你请来了。” 　　林倩：“？”这么突然的吗？ 　　过了一会儿，林妄洲上楼去书房开视频会议。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林倩咻地站起，咽了咽口水，眯着眼摩拳擦掌。 　　下一秒，童瑶从厨房绕出来，一把摁住她的肩，又把她摁回到了原位，“门我去开。” 　　话落，她瞥了眼空荡荡的桌面，问：“你要不要去把你的功课拿下来？” 　　童瑶摇头，没必要。 　　补习肯定不会放在这客厅吧！ 　　“行吧。”童瑶随她而去。捏捏她的脸，去开门了。 　　林倩转过头瞥了一眼，又转回来，荡着腿儿，捞过桌上的开酒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直到她听见从门口传来的略微有点熟悉的声音：“阿姨你好。” 　　动作一顿，林倩颤了颤眼睫。 　　她下意识地竖起“顺风耳”，紧接着她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自我介绍道：“我是傅从渊，是傅景睿的儿子。” 　　林倩：“…………………” 　　羞辱之仇不共戴天。 　　她可还记得上个月咖啡厅事件呢！ 　　林倩冷酷又无情地呵了声。 　　站起，转身，看向大门口。 　　傅从渊抬眸。 　　“……” 　　四目相视，自我介绍戛然而止。 　　空气中隐隐蔓延着尴尬。 　　电闪雷鸣间，林倩又想起了当初她爸她妈防狼般的过激行径。 　　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干出引狼入室的“勾当”来了。 　　啧。 　　很好，非常好。 　　她报仇的机会来了，她直接把她爸她妈变成和以前一样的机会来了！ 　　秋风从窗户钻进，轻拂林倩的脸颊，林倩幽幽地眯起眼，装作压根就没有见过傅从渊般。 　　半晌，等傅从渊和她妈童瑶走近了，她才缓缓地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傅从渊瞧。 　　呵。 　　林倩歪了歪脑袋，一脸无害，“咦。” 　　傅从渊同样也摆出一副不认识她的表情，只是在听到她“咦”的时候眉心倏地一跳。 　　林倩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童瑶，随后，捏着《红楼梦》里贾宝玉的腔调：“这个哥哥我好像见过。” 　　她觉得这招可真妙。 　　她妈该有所警惕了！ 　　又是一阵沉默。 　　林倩看看傅从渊，又看看童瑶。 　　童瑶看看林倩，又看看傅从渊。 　　傅从渊只盯着林倩，静默良久，他“呵”地一声，“小同学，你这搭讪的方式，真老土。” 　　林倩：“…………………” 第115章 　　秋阳挂半空, 秋风扫落叶, 玻璃窗外的世界在丰收的金黄大背景下依旧五彩缤纷。 　　还未启程南飞的鸟雀降在二楼窗台，就两只, 挤在一起,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谈情说爱”。 　　煎熬。 　　每分每秒都在煎熬。 　　明明见过一次面却还要装作谁也不认识谁的做作的自我介绍以及她妈童瑶那边必须进行的长辈与晚辈间的虚伪的场面问候过后, 补课的正题也进行了有半个多小时，在这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半小时的时间里，林倩已经不下五次地听到了傅从渊哀怨且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林倩抬眸偷瞄他。 　　基于此时此刻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现状，傅从渊不必碍于他爸朋友的面子假客气，林倩以肉眼可见的, 察觉到了傅从渊的不痛快。 　　不说臭着张脸，面无表情地装冷装酷肯定是有的。 　　凤眸狭长, 微微眯起, 冷冷扫射过来时, 就如严寒冬日里屋檐垂挂下来的冰柱儿。 　　林倩垂眸, 余光扫了扫习题册上的红叉, 瞬间, 血液倒涌, 羞耻爆棚, 她以她那可怕的脑补能力, 成功脑补出了傅从渊那匆匆一眼所传达出的意思。 　　——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错, 怕不是智障。 　　“呵。”傅从渊的一声冷笑更是坐实了林倩的猜测。 　　林倩呕了一口心头血, 更憋屈了，她怕被他抓到她在走神，迅速移开视线，盯着书桌上的闹钟，看着秒针嘀嗒嘀嗒走动，心里默念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头顶鄙视的眼神，她宁可自力更身。 　　林倩挺直腰杆，清清嗓子：“嗐，你看这缘分，绕了一圈，你又来辅导我功课了。” 　　“嗯。”傅从渊惜字如金。 　　才挑起的话题就直接戛然而止，林倩噎了噎，脸色僵住，她想着，怎么着她也是个有爹疼有娘爱还有小老弟宠的天之骄女吧，何必“低声下气”去找他唠嗑，她昂首挺胸再挺胸 ，必须得守住自己骄傲的尊严。 　　傅从渊挑眉：“别套近乎，你还有三套试卷没做。” 　　“……靠。”挺住的胸膛瞬间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林倩佝偻住，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她哪有心思做试卷啊！ 　　她现在满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的都是知心傅老哥欺骗了她的事情。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再次遇上，再次深一层的密切交流，以及由此比较起过去那位知心傅老哥的贴心细心还有耐心后，看看现在，那落差，天壤之别。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从中午挨到黄昏，林倩在傅从渊的打击式教育下越挫越勇越挫越勇。 　　事有轻重缓急，只有她一个人记在心上的私人恩怨暂且不提，扛住骂，不要浪费了这么优秀的人才资源。想是这么想，可再坚强的内心也挨不住炮弹式的攻击吧。 　　“基础这么差？” 　　“要不从小学学起？” 　　“你的字，我实在是看不懂。” 　　林倩：“……” 　　以前夸她像朵花，现在骂她豆腐渣。 　　三个小时的辅导结束后，林倩差点没跳起来打死傅从渊，四目相对，隐隐约约居然有种互相敌视的感觉在。 　　傅从渊虽然话不多，但依着结束的刹那他猛松一口气露出的脱离苦海的表情看，他对她的印象，大抵是烂泥扶不上墙。 　　而对待烂泥，最基本的就是要严苛。 　　于是，莫名其妙的，这个周末，林倩的作业单里又多了五套试卷，她原来的计划里至少还有一半以上的休息时间，如今，还有个屁。 　　从傅从渊交待童瑶给她留了家作要童瑶监督后，林倩憋了一下午的心态就彻底炸了。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傅从渊这种商量都不商量就让她“加班”的，可不就是在点燃林倩的怒火么！ 　　当着傅从渊的面儿时林倩咬碎着牙还算有所克制，傅从渊离开林家后，林倩就炸了。 　　“退了吧退了吧，我不要这位家教。” 　　童瑶睨她。 　　她哭丧着脸，拽着童瑶的胳膊撒娇：“你听听看，他刚刚说的是人话吗？” 　　“他还让我喝六个核桃，他这是人身攻击我跟你讲。” 　　林倩越暴躁，童瑶就越气定神闲。 　　夕阳艳丽了半边天，秋意更弄了。 　　童瑶：“别跟我闹啊，是你自己要求的，现在又说不要了，合适吗？” 　　林倩果断哑巴：“……” 　　童瑶：“人家是清大的，再说了是借着关系请来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听过没？” 　　“你就想想你要考的那所大学，想了就释怀了。” 　　“……” 　　是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林倩听进了童瑶的话，便没有再抱怨了。 　　她咬着牙，在日记本里写上了她的卧薪尝胆计划。 　　……… 　　…… 　　『记： 　　11月12日，天气晴。 　　补课第三周，傅老师还是老样子，嘴巨毒。 　　他大概是觉得全天下他最牛叉吧！ 　　合上日记本。 　　两秒后，摊开，补充： 　　所谓的一见钟情没有，二见倾心更没有，知心傅老哥果然在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肆意欺骗我的感情。 　　PS：也别问我为什么老提这件事儿，搁你你能不在意不好奇？ 　　落笔：自言自语的林倩。』 　　霜降，夜里气温骤降。 　　林倩裹着外套写好了她的日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举着日记本眯着眼看了好几遍的今日纪要，好半晌，林倩终于从中抓到了重点。 　　——肆意欺骗她的感情。 　　就在这时，林嘉衍推开门，端着两碗夜宵进来了，他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进到房间就直接朝着林倩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还笑嘻嘻地打趣：“姐，过来补补脑。” 　　林倩唰地一下将日记本塞进抽屉里，转过头，疯狂给她小老弟甩眼刀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林嘉衍将其中一碗鸡蛋面摆到林倩眼前，须臾，眉梢微挑，答非所问：“啧，你最近暴躁了很多。” 　　“……” 　　“更年期提前？” 　　“……” 　　这臭弟弟还是扔了算了。 　　“就你那家教来了之后。”林嘉衍笑着说，“你的情绪就不稳定了。” 　　吓得林倩赶紧比出暂停的手势，“你别乱说话啊，你这样一说，搞得我像神经病似的。” 　　林嘉衍哈哈大笑。 　　言归正传，他此番过来可不单单只是来送夜宵那么简单，主要还是慰问慰问幡然醒悟好好学习却不慎找错了老师饱受精神折磨的他姐的。 　　补课这事儿他没有参与。 　　但他或多或少也能听见一些事儿。 　　譬如：那位傅老师严以待人，批评她姐起来一点儿也不客气，以及那位傅老师恪守职业本分，除了学术问题，其他时候基本不搭理他姐之类的…… 　　他姐就是个话痨，没人跟她絮絮叨，她能憋死。 　　幸灾乐祸肯定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他愿意和他姐同仇敌忾，林嘉衍斜着肩膀撞了下林倩，眼珠子骨碌碌地乱瞟，“欸，爸妈那边没同意你的要求，那你有没有想过让他主动辞职呀？” 　　林倩一脸懵逼：“啊？” 　　顿了顿，她理解过来。 　　醍醐灌顶，漆黑的眼眸里瞬间放了光，“你说的有点道理耶，聪明啊。” 　　“那是。”林嘉衍昂起下巴。 　　但是，这也太作了吧！ 　　林倩捧着脸自我反省，仔细想想，就只是为自己未来着想考虑，傅从渊那样说一不二的比较强硬方式反而是最适合她的，但是，她骨子里的叛逆还在蠢蠢欲动。 　　嗨呀，天人交战。 　　终于，还是冲动压制了理智。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林倩在日记本上瞎记的那句话：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傅从渊欺骗了感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倩摸摸下巴，盯着坨了的面条看了会儿，须臾，嘿嘿嘿地开始猥琐笑。 　　林嘉衍搓搓手臂，拖着椅子坐远了点。 　　“跑那么远干嘛，过来。”林倩压低声音，沉吟数秒，把自己那不靠谱的想法对林嘉衍托盘而出，“我要追他。” 　　“让他感受感受花痴小姐姐的热情，然后，以他的性格，肯定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 　　林嘉衍：“？” 　　林倩拍拍手，很是兴奋：“敬而远之的前提是什么？肯定是辞职啊。” 　　既把感情欺骗回去了，又能让她脱离和“天才”在一块遭受智商碾压的烦恼，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林倩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可行。 　　然而一侧眸，就瞥见她小老弟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林嘉衍：“你神经病吧！” 　　房间里溢满夜宵的香气，林倩起身，开了窗，通气，冷风倏地灌进来，灌进林倩的脖子，林倩“嘶”了一声，扭头，瞪回去，“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嘉衍哑了声。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的，脑中白光一闪，霎时间，有了顾虑和担忧，“你这样不厚道。” 　　“不不不，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林倩哼哼道。 　　“什么？”林嘉衍没听清。 　　林倩“啧”了声，刚要解释，对视数秒，又果断闭上了嘴：“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 　　林倩满腹不着调的计划，懒得去和林嘉衍解释那么多，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眼里装着星辰大海。 　　林嘉衍越看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妥，但他又不知道从何去说起其中的不妥，只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便拐弯抹角地半俯过身：“你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好？” 　　“嗯？” 　　“渣。” 　　林倩眨眨眼，唔了声，半晌，大手一挥，听着是像在回答她小老弟的话，实则是在自我鼓舞有想法了就勇敢去做，“嗐，人不渣渣枉少年嘛！” 　　林嘉衍：“……” 　　林倩捧住林嘉衍的俊脸，摁揉搓捏，“还有，小老弟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投入敌方阵营的。” 　　“高中结束前，做次渣渣倩。” 　　林嘉衍：“……”神经病！ 　　※※※※※※※※※※※※※※※※※※※※ 　　林嘉衍：请翻看前文，我谈恋爱经验丰富，归根结底，都是这时候被我姐姐带坏了！ 　　零钱：…… 第116章 　　“哟嚯, 您老还知道备课呢？”蒋旭剥了颗牛肉粒扔进嘴里, 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凤眸微眯，眼尾荡漾起揶揄的笑意。 　　谁能知道兜兜转转他们的高材生还是碰上了有关师范教育那块儿的社会体验“实习”，而且遇上的学生还恰好就是上次被傅从渊说到自闭的他推荐的那位。 　　“啧啧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颇有感慨地摇摇头, 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傅从渊眼都没抬，懒得搭理他。 　　蒋旭耐不住寂寞, 不甘于自己唱独角戏, 须臾，又颠颠儿地站起来, 顺手从装零食的碟子里抄了一把牛肉粒，慢悠悠地晃到傅从渊跟前，把牛肉粒搁在他桌上，顺便，垂下眼扫了扫傅从渊的备课文件。 　　流程已经走到了最后，都是些课后习题了。 　　“讲究。”蒋旭挑眉。 　　过了会儿，又问：“你这么认真，是不是真香了啊？” 　　话落, 傅从渊终于舍得抬眸看他一眼。 　　他嗤笑，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辈子就这一次, 可太够了。” 　　“你知道什么是鸡同鸭讲吗？” 　　蒋旭卷起袖子：“你是鸡还是鸭？” 　　傅从渊踢他一脚：“滚蛋。” 　　“嚇。”蒋旭早有准备, 灵巧躲过，“那你说你是为什么呢？依你的性格，早甩袖子不干了。” 　　“不是你说要帮助祖国的花朵的吗？”傅从渊睨他。 　　蒋旭微怔：“嗐，你要能听我的话，早些时候你就不会把人家小姑娘气到删招聘帖了。” 　　“……” 　　傅从渊无话可说。 　　树叶凋零，被风一刮，就打着旋儿从树上落下，归于尘埃。学校里的清洁工工作量又增加了。 　　半晌，傅从渊坦白：“为了钱。” 　　他爸会给，他爸的朋友也会给他应得的酬劳，双倍工资，又只在周末工作，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你这么肤浅啊。”蒋旭拉来自己的椅子，眯着眼看着显示屏上的题目，须臾，叹了口气，“你这随便出去找一份兼职，还能没钱？” 　　此言还真不假。 　　傅从渊靠着靠垫，“钱多钱少的问题，你现在出去，也不过是大公司打杂的，我不缺这点工作经验，但是啊，我去给那小姑娘补课，现在月入过两万，怎么样？羡慕吗？” 　　“操。” 　　“咱得权衡利弊不是。”傅从渊笑眯眯。 　　蒋旭心里冒着酸泡泡：“你他妈闭嘴吧。” 　　越看那题，酸泡泡就越胀越大越胀越大。 　　到最后，更是气得直接拍案而起，蒋旭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就你，就你这水平，也值两万？” 　　“你看看你出的题，奥数里挑的吧？” 　　傅从渊：“……” 　　“你高中语文白学了吧，孔夫子的因材施教学过没？怪不得会鸡同鸭讲呢，你真的要好好想想你的问题了。” 　　傅从渊：“……” 　　林倩的基础确实有点差，但是，他每周日留的课后作业，在下个周末交上来时都完成地不错啊。 　　林倩除了偶尔会莫名其妙地瞪他外，其他时间表现地都还蒜可以，不是那种叛逆到无可救药的类型，而由此可见，当初她在招聘APP上声泪俱下的声明都是发自肺腑的而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傅从渊在工资可观的前提下，愿意留下来充当呕心沥血的“老师”的角色。 　　现在突然被蒋旭指出来它这个老师当的不合格，傅从渊的脸色都不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明天你去问你那学生。” 　　“……” 　　“兄弟啊，既然选择拯救祖国的花朵了，就不要像走任务一样，讲完题讲完知识点就OK了，你要时刻关注着对方对知识点的接受情况啊。”蒋旭苦口婆心，“不然你这，跟骗钱有什么区别？” 　　“……” 　　“要记得多和你的学生谈谈心。” 　　“……” 　　隔天，周六。 　　天气甚好，阳光明媚，秋风和煦。 　　傅从渊后来又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后面的习题全换了，他听取了蒋旭的意见，正视起自己的职责—— 　　拿人钱财，□□。 　　她林倩就是块朽木，他也得化腐朽为神奇，就是块硬石头，他也得把她啃下。 　　与此同时，被难题为难了将近半个月的林倩终于逐渐变态，摩拳擦掌的，准备起她的恶作剧起来。 　　她起了个大早。 　　顺带着把林嘉衍也叫起，逼着林嘉衍看着她对镜贴花黄，林嘉衍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等她磨蹭。 　　林倩抹了眼妆，涂了口红。 　　扭头：“小老弟，你看看，漂亮吗？” 　　林嘉衍眼都没抬，敷衍地“嗯”了两声。 　　林倩不疑有他，反正，也是听到了令她满意的回答。 　　上午九点半。 　　林倩收拾好书房，蹬蹬蹬地跑下楼，矫揉造作地倚靠在大门口，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今天林妄洲和童瑶都不在家，所以才有林倩放肆表演的机会。 　　盼了不到五分钟，被林嘉衍给扯了回来，“矜持点。” 　　林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慢吞吞地走回客厅。 　　林嘉衍睨她，哼笑，“演戏得循序渐进，不然他一眼就能看穿你。” 　　“好的弟弟。” 　　“……” 　　“放心吧弟弟。” 　　弟弟压根放不了心！ 　　他的良心备受煎熬，“你这么做真的有点不厚道啊。” 　　“是有点儿。”林倩摸摸下巴。 　　但年轻气盛的她死活咽不下那口气，她举起爪子，义正言辞，“我发誓，点到为止，真的。” 　　九点四十五分。 　　门铃响起。 　　想看热闹的林嘉衍被林倩撵上了楼，林倩亲眼看着他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才彻底放了心。 　　她拍拍胸口，对着镜子又来了次整理，一边理着散在耳边的碎发，一边伸长了脖子对着门喊，“等等。” 　　门外的傅从渊同样进行着他的表情管理。 　　五官做着早操，尽量把他那惯常的冷脸给甩开，迎来假模假样的假慈悲。 　　要和蔼可亲，尽量和蔼可亲。 　　咔嚓。 　　大门拉开一条缝。 　　灿烂的阳光迅速钻进缝隙偷溜进屋内，打扮精致的林倩微微眯了眯眼。 　　傅从渊长得高，林倩得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毕竟要开始不要脸了，自我鼓舞是必须的，握拳，缓缓地呼气，抬头，视线一点一点地从傅从渊的腰腹往上爬，爬过衣领，爬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抵达目的地。 　　傅从渊逆光而立，像是刚从光里走来，要领她走出无尽的黑暗。 　　林倩愣了愣，随即小脸一红，为自己中二的脑洞感到羞耻。 　　四目相对。 　　林倩偏了偏头，而向来面无表情的端着“我最酷我无情我还无义”讯息的傅从渊在这时却是突然垂了眸。 　　淬着冰的眼眸霎时间柔软下来。 　　林倩惊地瞪圆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出师未捷。 　　她忽然有点慌。 　　傅从渊挑眉，随后，展现出他练习了一路的笑容，他缓缓地扯起嘴角，笑容僵硬，“早上好。” 　　林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倩瞬间警惕起来，连退好几步。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记得起来自己要表演的“花痴”，她憋着气儿，瞪着他。 　　傅从渊见状，瞬间明白了蒋旭说的话。 　　他从善如流地弯腰换鞋，思忖数秒，难得的，主动抛出话题，“上个星期留的作业有不会的吗？” 　　声音低缓，温和。 　　林倩咽了咽口水，又倒退一步。 　　这他妈的鬼上身了吧？ 　　林倩甩头甩成拨浪鼓。 　　他忽然变招儿，有点让她招架不住。 　　介于自己要搞他而有所心虚，底气不足时她总感觉对方也是别有所图。 　　说不定，他和她一样，像她想整他一样，想要先下手为强地整死她！ 　　“我留的题目都是比较难的。”傅从渊说，“你确定你没有问题？” 　　有啊，当然有啊，问题可多了！ 　　林倩在心底深处张牙舞爪地咆哮。 　　好哇，怪不得她每次做这些都得找她妈，合着背后是他在搞鬼。 　　“没有。” 　　“哦？” 　　他们熟门熟路地去了书房。 　　对于傅从渊那声质疑的“哦”，林倩感到十分气愤，但碍于自己后续还有计划，她咬咬牙忍下来了。 　　到了书房，她打开抽屉，翻出她做那些习题时整理出来的笔记，递给傅从渊。 　　傅从渊挑眉，“可以啊。” 　　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认真。 　　虽然天天喊着休息的时间都没了，可这些可不就是在休息的时间攒起来的。 　　突如其来的赞扬闪了林倩的腰，林倩双手环胸，围着他来回地转，“你居然夸我？” 　　“不行吗？” 　　“我受宠若惊。”林倩啧啧几声，几秒后，忽地拍起了桌，“说，你是不是早起的时候脑门磕到柜门了？” 　　话音未落。 　　和煦似春风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假笑男孩脸一绷，又绷成了不能惹的罗刹。 　　林倩：“……” 　　林倩想通了，不管他怎么变，她都要坚持自己。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她终于有了尽情发挥自己的余地，她双手捧腮，乐呵呵地盯着讲课的傅从渊瞧，黑眸里闪着光，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过半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色眯眯的，她还故意眯了眼。 　　傅从渊忍了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拧过了她的头。 　　几秒后，林倩又转了回来。 　　继续托腮，继续花痴。 　　主场找回来了，她就越发放肆，念头一起，还掐着嗓子来了句，“傅老师，我突然发现，你真的好帅哦。” 　　傅从渊：“……” 　　林倩眨眨眼，“而且你也不是那么不好呢，你今天就很好，格外地好呢。” 　　“……”傅从渊不自觉地拉着椅子往旁边移了移。 　　“傅老师？” 　　“……” 　　“有句话我很想就说了傅老师。”林倩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地道：“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男明星呢。” 　　“……” 　　教师资格证参考书，师德篇。 　　——要试着和学生当朋友。 　　虽然很想再吐槽句老土，但是…… 　　半晌，傅从渊扭头，咬着牙微笑：“是吗？那可真是老师的荣幸。” 　　林倩：“……” 　　林倩：“？？？” 第117章 【二更】 　　整个周末, 两天的时间。 　　傅从渊都在林倩浮夸又做作的彩虹屁中度过。 　　不是夸他帅就是夸他聪明。 　　再不然，就是夸他又帅又聪明。 　　词汇量少得可怜。 　　最重要的是, 她那闪着繁星的眼眸里除了跳跃的光却看不见半点真诚, 就好像是掩藏住了敷衍与心不在焉，然后再说一句事先想好的话。 　　结束完课程，拿了酬劳，返校前, 面对第二次挥着胳膊十八相送的林倩，傅从渊明明裹着冷漠却还故作温和的表情“咔嚓”一声，皲裂了个彻底。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透进他眼底。 　　傅从渊停下脚步，转过身, 视线落在不远处刚放下手垮下脸见到他望过去时又立马精神抖擞堆起虚伪假笑的林倩身上。 　　这样笑可真难看，傅从渊想说。 　　“对了, 下周开始复习语文。” 　　林倩眉头一皱，没明白傅从渊的意思，她慢悠悠地走过来，“不用吧？语文有什么好学的。” 　　傅从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哂笑：“不是好不好学的问题, 我希望你下次夸我的时候能用些新的词语。” 　　林倩：“……” 　　我夸你个屁！ 　　林倩真想呵他一脸，可看他那远去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此举的初衷, 瞬间, 心胸宽广地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不仅忍, 她还继续做着挥着翅膀的女孩，“傅老师，路上注意安全啊，到学校记得报平安哟。” 　　夜幕渐渐拉下，满天星河，璀璨浪漫。 　　傅从渊在外面吃了顿饭，回寝后就被蒋旭给逮着了，蒋旭这厮像极了在广场上边跳广场舞边唠嗑的阿姨，明明不关他的屁事，他就要凑过来打听打听进展。 　　“你这么空？你跟的实验课的教授不行啊。” 　　蒋旭嘿嘿笑：“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吗？你要早回来半小时，我还真就待在实验室里。” 　　“给你带了炸鸡。” 　　蒋旭双手接过，半弯起腰，对这位‘衣食父母’恭恭敬敬：“谢嘞傅老哥。”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就算蒋旭不多嘴，傅从渊也会找他探讨探讨这两天的奇闻怪事。 　　他要保持负责任有担当的好老师的角色，背后，可全仰仗着蒋旭这位擅长纸上谈兵的猛将替他出谋划策了。 　　傅从渊的想法和林倩几乎一样，都觉得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私心里以为，林倩这是在憋大招，以退为进，以她之前那明显嫌弃他讲课方式的情况讲，不出意外，这是要逼他主动辞职。 　　暗箱操作这种事情傅从渊是最不屑的。 　　所以这次，就算是没有他爸傅景睿的面子，他傅从渊也要把答应了的事儿做好。 　　被人牵着鼻子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通过此等幼稚的手法逼他开口提辞职，更是门儿都没有，他还真就要当个好家教了！ 　　蒋旭听完傅从渊的陈述及分析，连连摇头。 　　傅从渊这种把高中生往这么有心机的方向想，恕他蒋旭不能苟同。 　　蒋旭啃着傅从渊给他带回的炸鸡，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要和傅从渊促膝长谈的模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就问你，你这个星期有听我的嘱咐尽量做到不死鱼脸做到和蔼可亲了吗？” 　　傅从渊想了想，点头，“克制了。” 　　“那不就得了。”蒋旭立即露出真相大白的表情，他还真有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儿，不去参加校辩论队更是可惜极了，“你想想，你都对她抛出和平共处的橄榄枝了，她抱你大腿投桃报李夸你几句怎么了？” 　　“倒是你，别人夸你你居然还怀疑人家对你有所企图，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 　　傅从渊懒得再听蒋旭的话，他说的确实有几分在理，但是，细究起来，也是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能推翻的。 　　但他有句话真的说进傅从渊的心坎儿了。 　　——想那么多干嘛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不该跟你扯那么多。”傅从渊走到阳台，垂眸看着楼下篮球场里的球赛。 　　蒋旭哂笑，跟着走了出去：“别啊，我还等着你把那小姑娘教进我们清大呢。” 　　这笑话可真冷，傅从渊翻了个白眼。 　　……… 　　…… 　　首战并未告捷，顶多就是打个势均力敌。 　　就傅从渊没着了她的套路来讲，她就已经算输了。 　　本来打算点到为止的林倩燃起熊熊战火，准备压上全部身家再战一次。 　　她也没什么身家，最多就是这张厚颜无耻的脸。 　　林嘉衍为她的自知之明啪啪鼓掌。 　　并再次劝她向善。 　　他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早知他姐打定主意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物，当初，他就不该逞一时之勇，告诉她姐要奋起反抗，如今竟闹出这般难以挽回的局面。 　　哦，也不能怪他。 　　主要还是他姐，脑回路异于常人。 　　想的都是什么狗屁主意。 　　“小心阴沟里翻船。”林嘉衍咬牙切齿。 　　闻言，林倩不以为然地罢罢手，并夸下海口：“放心放心，你姐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厉害人物。” 　　翻什么船？ 　　她爱的是学校背后的向她招手的她心仪已久的大学。 　　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她都莫得感情。 　　林嘉衍：“……” 　　对于这周明显处于下风的战绩，林倩痛定思痛，林嘉衍问她是不是想多了她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里只有—— 　　既然弯球打不住傅从渊，那她就来个飞速旋转能直接置人于死地直球。 　　直球第一步。 　　平时脱离课堂从未私下联系过傅从渊的林倩成了傅从渊微信里的第一位“骚扰者”。 　　林倩怕被拉黑。 　　所以骚扰的内容都是她在学校上课时没听懂的历史遗留问题。 　　介于目前他俩绑定的师生关系，傅从渊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她层出不穷的不懂的地方。 　　回答完，林倩就又会吹起小论文似的彩虹屁，以此自证，她的语文真的还不错。 　　『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傅老师你比我学校的老师都厉害，崇拜您！』 　　傅从渊：“……” 　　嘛的智障。 　　『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傅老师。』 　　『傅老师这周学校小测验我进步了十几名，前所未有前所未有，都是您的功劳，感谢您！』 　　『傅老师，我可真是个另类的学渣，我发现，我对学霸有着天然的好感。』 　　傅从渊盯着这段话，蹙了蹙眉。 　　逐渐被蒋旭洗脑代入老师身份的他有些纠结，纠结着要不要劝一下林倩—— 　　高三紧要关头，切勿被路旁的野花眯了眼，心思也别跑到“谈情说爱”的地方去。 　　劝她莫要早恋的话敲敲打打组成一串。 　　好像有点发不出去。 　　于是，又删除。 　　傅从渊眯着眼暗骂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话落，手机又“叮叮”地两声响。 　　林倩发了个羞羞答答红着脸的表情包。 　　然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异常胆大的—— 　　『比如傅老师您。』 　　两段话连起来读。 　　傅从渊：“……” 　　被蒋旭用投桃报李安抚住没多久的且向来都是遇事镇定自若的傅从渊咽了咽口水，有点不淡定了。 　　傅从渊立即判断出的，是阴谋。 　　诚如他之前所猜测的，林倩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反击他之前给的下马威。 　　十七八岁的姑娘，心气儿高，很容易冲动。 　　傅从渊舔了下唇角，“呵”地一声。 　　随即她又忍不住去想，万一是真的可怎么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管是真的假的，这个球既然丢过来了，于情于理，他都得接。 　　不然以后她老拿这茬说事儿确实也是挺烦。 　　傅从渊敲了敲手机边缘，眼眸微眯。 　　他认真思忖着，要怎么委婉地回复。 　　半晌。 　　鬼使神差的…… 　　搞了个自导自演的戏码。 　　傅从渊抿抿唇，模仿女生该有的宣誓主权所有权的语气，缓缓地敲下字。 　　『对哟，我当时也是这么看上你的傅老师的呢。』 　　后面，翻翻找找，找了个系统里自带的女孩子喜欢用的颜文字。 　　『(:з」∠)_』 　　搞定。 　　杀人于无形。 　　完美解决了这似乎即将要爆发的尴尬。 　　傅从渊挑眉，心满意足地将手机锁了屏。 　　另一边，等着把“我好像还挺喜欢你的”发出去的且自以为已经稳操胜券的林倩：“………………” 　　她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再删掉。 　　然后，目瞪口呆地：“我靠！！！” 　　……… 　　…… 　　屋外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带来了林倩出窍的灵魂，她猛然回神，眨巴眨巴眼，扔掉手机，拖鞋都穿反了，急急忙忙地就冲向她那早已下岗的狗头军师林嘉衍的房间。 　　“小老弟小老弟。” 　　“小老弟我进来了啊。” 　　“等一下。”林嘉衍刚洗完澡出来，就套了条沙滩裤，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条件反射地就往床上跑。 　　裹紧被子，遮得紧紧实实，“可以了。” 　　顺带着抱怨：“你干嘛？” 　　门被推开。 　　林倩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她都没注意林嘉衍嘀咕了什么，在林嘉衍床前站定，林倩掐着腰鼓着腮帮子，慷慨激昂地发誓：“我决定了，不渣傅从渊了。” 　　计划作废。 　　有那功夫去跟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置气，还真是闲得慌。 　　可喜可贺。 　　林嘉衍激动地坐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倩昂起她高贵的头颅。 　　她这点三观还是有的。 　　怎么能做出去抢别人男朋友的事情呢！ 　　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灯光明亮，拉长了林倩的身影，顷刻间，似乎把她的形象拔高了许多，林嘉衍拧了拧眉，还是有点不相信，他沉吟数秒，旁敲侧击：“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你不懂。”林倩故作深沉。 　　她就是过来通知这么一件事儿，至于为什么突然又这样，她没有明确解释。 　　林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门哐地一声甩上。 　　林倩站在门外幽幽地叹气：“都是因为一旦我渣了，同时我做出的行为也让我这个人贱了啊。” 　　她也是有原则的！ 　　——宁渣勿贱！ 第118章 　　歇了那些有的没的的幼稚的“报复”想法后, 林倩的补习生涯又回归到了正轨。 　　每个周末，傅从渊过来时, 她都没有再作妖，没有时而疯癫地去闹点小事儿。 　　而是端正好自己的学习态度, 认真听讲, 以及完成学校还有傅从渊布置下来的任务。 　　十二月的月考成绩出来后, 林倩的排名又跌掉众人眼镜地往前蹿了蹿, 之前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的班主任如今在走廊或教室看到她时也会常常冲她微笑，亲切地同她打招呼, 顺带着还拍着她的肩告诉她： 　　——“以你现在的进步速度, 到明年高考，你中意的中央民族舞蹈那边不在话下。” 　　这是很多班主任的惯用伎俩, 叫从侧面激励。 　　林倩看着自己近几个月的分数波动，信以为真。 　　她乐观向上，对未来充满希望。 　　林倩的转变，傅从渊都看在了眼里，在他看来，继上次突如其来的“告白”风波后, 这次, 他俩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握手言和。 　　虽然他到现在也还不清楚他和林倩是还有什么冰需要释前嫌的。 　　傅从渊通过林倩态度上的端正, 同样也判断出了林倩的“告白”就是她心血来潮搞的恶作剧。 　　是恶作剧就好。 　　傅从渊长舒一口气。 　　这样，他在面对她时, 也不必保持尴尬顾及那些。 　　言和, 双方共赢的局面才渐渐凸显出来。 　　在其位谋其职。 　　傅从渊在军师蒋旭的指导下, 也逐渐成了点人形。 　　从不苟言笑甚至是十分严肃到假装温和笑容僵硬，再到最近的表情管理趋于完美，任何情绪管控得当，温柔的一面更是释放地从善如流。 　　他的耐心锻炼出来了。 　　有了作为一名合格家教最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 　　对此，幕后操纵者蒋旭很是满意。 　　损友，损友，就是以坚持损自己的好友为己任。 　　蒋旭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地为了看傅从渊拯救有心崛起的祖国的花朵了。 　　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于是，果断把目的改为了——试着不动声色地扭转扭转傅从渊那看似讨人厌的性格。 　　和他认识久了自然知道，这哥们儿人很好。 　　可就匆匆只见过几面的，没有与傅从渊深交的，就不一定会能得出这种看法了，他们甚至还会腹诽或者是更严重地诽谤傅从渊难搞。 　　真·难搞的人也不会对一件事那么负责了。 　　为此，蒋旭特意从在北师大读书的高中同学那里借来了他们的教科书。 　　翻了几页，就翘起二郎腿念给傅从渊听。 　　“咳咳，你要善于去发现学生的优点，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你的学生。” 　　傅从渊从他身边路过，走到阳台，全程面无表情。 　　他想，他大概不是被林倩烦死的，而是被这个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操心的蒋旭给念叨死的。 　　真他妈的烦。 　　傅从渊拽下晒干的浴巾，走回来，甩了甩，见蒋旭嫌弃地避开，他嗤笑：“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 　　傅从渊：“要不然，你去教？” 　　“……”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蒋军师终于闭了嘴，转过椅子，打开电脑，继续写他的小论文。 　　话虽是这么说，但最终，蒋旭那照书念的建议傅从渊还是听进去几分了。 　　毕竟发现优点等于可以看得更加顺眼再等于接下来一个多学期的相处可以更和睦顺利。 　　于是，再去林倩家给林倩补课，傅从渊就多留了个心眼儿，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他都主动留意起林倩来。 　　林倩抱着她的成绩单，欢欢喜喜地在他跟前炫耀。 　　成绩单交到他手上，她则双手叉腰骄傲地昂着她聪明的小脑袋瓜，乌溜溜的眼珠子还溜溜地转。 　　“看看，这里面的勋功章有你的一半。”林倩说。 　　傅从渊垂眸看了眼比以前惨不忍睹好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分数，沉默。 　　鬼知道他是怎么忍下到嘴的嘲讽的。 　　然后抠字眼，使劲儿地抠字眼，得出结论：林倩喝水不忘挖井人，懂得感激。 　　就在这么一瞬间，傅从渊豁然开朗，看到分数后结了冰的眼眸迅速融化开，似是融融春风拂过，好半晌，他缓缓地扯起嘴角，沉着嗓子含着笑意低声“嗯”了下。 　　“再接再厉。” 　　林倩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地爽快。 　　膨胀的虚荣心让她直接跃到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上，飘飘然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林倩顺着傅从渊递过来的杆子口不遮拦地吹牛逼：“嗐，要不是我有我喜欢的学校，我就去清大当你学妹了。” 　　不懂她幽默的傅从渊：“……” 　　难不成，这优点是胸有大志？ 　　“别想着欺师灭祖。” 　　“好的傅老师，您放心傅老师。” 　　就这样，稀奇古怪的，傅从渊和林倩的关系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和谐。 　　一个敢说，一个也真敢夸。 　　一个敢夸，一个也真敢接受。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期间，傅从渊还回家过了个年，寒假结束前，他就提前回了北京。 　　那时，离林倩高考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林嘉衍暗中观察了一阵子，基于他是隐形姐控，比较容易杞人忧天，见到他姐和傅从渊从剑拔弩张见面必掐的关系走向了长久休战世纪大和解后，他，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惊慌了。 　　想当初，他也是被他姐抢过电视遥控器的人。 　　他抢不过，只能降于他姐的淫威，和他姐并排坐着看那颇为无脑且狗血淋头的偶像剧。 　　偶像剧的开头，就是男女主铁定不对盘，再继续，就是解开引发不对盘的误会，莫名看对眼，莫名心心相惜。 　　“……” 　　去年十一月。 　　他姐林倩可是咬牙切齿说要逼傅从渊辞职的。 　　转眼间，都阳春三月了。 　　说的话发的誓，仿佛都是在放屁。 　　林嘉衍气不过林倩的突然“叛变”，于是，在某个周日的下午，傅从渊给林倩补完课从林家离开后，他偷偷溜进林倩的房间，气呼呼地过来兴师问罪。 　　“你怎么回事？” 　　“你不渣他归不渣他，怎么还留着他？” 　　“你不是讨厌他的吗？” 　　三联问砸过来，砸地林倩一脸懵。 　　不管何时何地，她的小老弟，还是那位爱吃醋的小老弟，对傅从渊看不顺眼的小老弟。 　　林倩眨眨眼，迷茫地“啊”了一声。 　　她其实根本不讨厌傅从渊，当初就是单纯的气不过傅从渊骗了她而已。 　　幼稚的往事不堪回首。 　　林倩羞愧地捂住了脸，耳尖微微泛红。 　　“你居然还害羞了？”林嘉衍不敢置信。 　　两个人都没有在一个频道上，简直就是在跨服聊天。 　　林嘉衍眯起眼，吃味地撇嘴：“他对你好点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是吧？” 　　林倩：“……哈？” 　　林嘉衍冷哼：“就你这道行，还想渣别人，你被别人渣到渣儿都不剩还替别人数钱呢！” 　　说完，林嘉衍又格外深沉地叹气：“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弟弟我是管不了你了。” 　　林倩：“？？？” 　　过命的师生情居然被曲解成这样！ 　　林倩真的是有口难言。 　　林嘉衍回他自己的房间后，林倩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吊灯，开始反思自己。 　　不反思就觉得还好，行得正坐得端。 　　一细想，妈耶，有问题。 　　她刻薄毒舌的傅老师近几个月都温和地不像话。 　　而且还是层层递进的越来越温和，越来越温和…… 　　这他妈的是见了鬼了吧？ 　　难不成还是因为所有老师都有的通病？ 　　学生成绩好了就会更加和颜悦色？ 　　林倩揉了两把脸，咽了咽口水，她倒不是怕傅从渊突如其来的温柔会有什么别有所图。 　　她是怕历史会重蹈覆辙。 　　就比如，某天，某个阳光洒落的瞬间，她突然心头一动，亦或是他突然心头一动…… 　　这可都是万万使不得的事儿啊！ 　　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林倩惴惴不安。 　　一个多月后，大约是有心理暗示的作用，林倩越看傅从渊盯她的眼神，越觉得不对劲。 　　会不会，他才是渣的？ 　　这可要不得啊！ 　　“还有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我会给你做突击练习和巩固练习，以及考点，我会尽量把你划出来。” 　　“嗯。”林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心里慌得一批。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切断和她傅老师的所有联系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个世界上，她还能找不出第二个辅导老师？ 　　思前想后，想前思后。 　　隔天，她偷偷摸摸地给傅从渊发微信。 　　『傅老师，这两个月学校要封闭式“训练”，我不一定有时间找你补课了。』 　　傅从渊回地很快：『行。』 　　顿了顿，又问： 　　『你是觉得学校里的那种一对四五十的教学更好？』 　　林倩不敢说话。 　　她其实也没有说谎，高考前的冲刺阶段，学校确实是连周末都不给他们放了。 　　她就是借了这个台阶，防止自己或者是傅从渊或突破底线或渣出天际。 　　防患于未然。 　　『突击和巩固题我会发给你，压的题和知识点我也会整理给你，记得看。』 　　『好的，傅老师。』 　　傅从渊扔了手机，“呵”了一声，“磨都还没卸呢，就想着杀驴。” 　　“怎么了？”蒋旭从上铺伸出他的脑袋。 　　傅从渊摇头，没答。 　　须臾，叮地一声响。 　　一条转账信息。 　　备注：谢谢傅老师多个月以来的苦心栽培。 　　傅从渊：“……” 　　啧，还算有点良心。 　　半晌，他回：『不客气，祝你考上你理想的大学。』 　　傅从渊：『资料发给你一定要看！』 　　……… 　　…… 　　进学校封闭学习后，林倩连手机都没有碰了。 　　她一开始倒是记得傅从渊说要给她压高考题，可傅从渊最早时没有发，等他整理好，发过来时，她既是忘了，也是因为没时间上网。 　　六月，高考。 　　七月，出高考成绩。 　　林倩的文化课成绩，不出傅从渊所料，离民族大学舞蹈学院的分数线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那么一点点。 　　林倩：“……” 　　“嚇。”然后，她离当场去世也就那么一点点。 第119章 　　朋友圈里的同学都如同脱缰的野马, 不管考没考砸, 都在为脱离十年寒窗的苦海而且行且珍惜地放肆嗨。 　　今天打卡KTV, 明天打卡迪士尼。 　　只有林倩, 自闭到丧失了对生活的所有乐趣, 每天就像一条咸鱼，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瘫倒于床上。 　　差之微毫, 第一志愿打了水漂, 非常非常非常可惜地与她失之交臂。 　　而因为当初的盲目自信, 林倩参加艺考时就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她把她自己的路堵到了死胡同里，除了她理想的学院，其他学校的艺考她压根就没有去。 　　以至于, 第二志愿根本没有她选择的地儿。 　　原本应该位于第二志愿的哪所高校由衷地表示：昨天你对我爱答不理, 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童瑶和林妄洲轮番上阵, 过来安慰林倩。 　　道理林倩都懂, 但只要想到自己还要复读, 她就红着眼忍不住心酸。 　　再加上她小老弟毫不掩饰的同情的目光。 　　一点一点的苦涩慢慢叠加，直至涌到喉间，就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吐血身亡。 　　她分析了自己的原因, 还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 　　然后，再一次地躲在被窝里哭成了狗。 　　与此同时, 傅从渊也结束了这两个月在学校的忙碌的跟导学习, 黄昏的热风, 夹着几缕燥意，被树荫眷顾的小道儿上，稀疏来往了几位校友，其中一对，还是大一的学弟学妹，他们还挺有兴趣地讨论起了今年的高考题。 　　“数学倒数第二题有点难。” 　　“何止是倒数第二题，数学都难。” 　　声音由近及远，“啧，你这么说让我有点怀疑你是怎么考上我们清大的了？” 　　“我只是在转述我表妹的吐槽，她这次就数学那儿丢了很多分，成绩出来后天天跟我抱怨呢，谢谢。” 　　傅从渊偷听了一会儿，恍然意识到林倩不仅高考结束了，而且连成绩都出来了。 　　他眯着眼思忖了片刻，果断拐弯，改变行程，由原本的去图书馆找书换成了回宿舍查看“资料”。 　　今儿个蒋旭不在，耳边清净了不少。 　　高考的试卷题目早在高三学生出考场的那刻就传到了网络，还贴心地附带答案。 　　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傅从渊垂着眼，一目十行，粗略地看了各科的题型，随后，替林倩松了口气。 　　押题押对了很多。 　　不出意外的话，林倩能考上她最想去的那所学校。 　　将平板锁屏，傅从渊挑了眉。 　　他连林倩悔到拜佛丧到撞墙的朋友圈都没看，在对自己的教学盲目自信的前提下，提手就来了句—— 　　『恭喜，解放了。』 　　林倩渐渐接受现实，拿鸡蛋敷着哭肿的双眼，听见手机“叮”地一声响后下意识地放下鸡蛋，然后捞过手机。 　　再然后，沉默。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秉着已经处于和睦中的师生关系，在傅从渊面前，林倩早已放肆了许多。 　　以至于，以为对方在幸灾乐祸后，林倩咻地就炸了。 　　『恭什么喜？解什么放？』 　　『我怀疑你在笑话我，傅老师你这样太残忍了。』 　　『我没考上，听到了吗？我没考上！差了两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这样我要质疑你教学水平了！！！』 　　傅从渊：“……” 　　『不可能。』傅从渊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她。 　　他押对那么多题型，助林倩考出高分也完全是绰绰有余了，怎么可能还差两分呢。 　　傅从渊皱紧眉头，为人师表第一次，还尝到了挫败的味道，对此，他极度不爽。 　　宿舍楼下一片喧哗声。 　　还有单车骑过时独属于青春的“叮铃”声。 　　半晌，傅从渊回神，他盯着林倩的控诉看了片刻，没忍住，一个语音电话就拨了过去。 　　“喂。”林倩嗓音沙哑，似乎还伴随着抽噎。 　　可怜极了。 　　傅从渊微怔，拧眉，一秒后，切换进他素来的冷酷无情，“有再去看那些试卷吗？” 　　鸡蛋凉了，林倩剥开鸡蛋壳，一点不浪费地开吃，腮帮子塞地鼓鼓的，“没有，我不想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我和我们班有个同学同病相怜，他是不相信自己会考不上本科，所以没去考三项，现在惨了，专科也上不了。” 　　傅从渊抽了抽嘴角，听着她的絮絮叨叨。 　　他当然知道，林倩这个班的成绩，普遍不是特别好。 　　“现在我要跟他一块复读了，我太惨了。”林倩那愤愤然的语气，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静默良久。 　　还是不愿意相信现实的傅从渊深吸一口气，“试卷没有看，那我给你押的题划的知识点考试前看了吗？” 　　还准备诉苦的林倩骤然懵住。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砰砰砰”地加速。 　　顾不上去回答傅从渊的问题，林倩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查看文件。 　　高考考了什么她还是很有印象的。 　　三分钟后，林倩瞪大了眼睛。 　　抖着手，结结巴巴地“我，我，我”了老半天，也没能成功“我”出个所以然来。 　　五分钟后，林倩表情皲裂，变得有些许“面目可憎”。 　　“我忘了！”她捂住脸，心如刀割。 　　“呵。”傅从渊气笑了。 　　林倩很绝望，她后悔死了，后悔到恨不得原地锤死自己，或者，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就好比突然错失一个亿。 　　一个亿啊！ 　　“傅老师，我错了。”她就不该因为那些有的没的轻易放弃她的傅老师。 　　只要心如磐石，就不怕被勾/引。 　　“我真的错了。” 　　傅从渊“嗯”了声，随后，冷漠无情地切断了通话。 　　他想，这大概会是他带过的最“差”的学生。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既然是唯一一个，那不管怎样，彼此之间还是需要保留一点对对方的好印象的，再听她忏悔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开启冷嘲热讽模式。 　　譬如： 　　——活该。 　　林倩哪里还能管的上傅从渊挂没挂电话，傅从渊押的题更难，但解题思路是相仿的，见了几个例题后，她就立刻马不停蹄地拿平板翻出了高考卷。 　　顺带着拿出草稿纸。 　　每科挑选几题做了下。 　　一个半小时后，肠子都悔青了的林倩开始猛虎落泪。 　　懊恼过后。 　　林倩对傅从渊傅老师表达了诚挚的歉意。 　　……… 　　…… 　　天道好轮回。 　　当初嘲笑林嘉衍才读高一的林倩终于遭到了报应。 　　第二志愿也填不了，只能回炉再造。 　　复读手续她爸林妄洲去替她办了。 　　漫漫暑假，耽误不得。 　　林倩在见识到傅从渊的考点小金库后，再不敢冲动做事。 　　她沉淀下来。 　　思忖着，当初是怎么把人给支走的如今就该怎么把人给请回来。 　　苍天饶过谁。 　　她惨的一批。 　　七月下旬，林倩前往清大。 　　这个时间点，学校空落落的，大部分的学生都回家过暑假了，只留下部分要么不愿回家要么跟导师搞学术。 　　林倩这是属于不请自来。 　　她顶着炎热的太阳，在清大的校园里乱转。 　　碍于面子，不敢去通知傅从渊。 　　转累了，就找了家奶茶店。 　　奶茶店的服务生是个极好看的小哥哥。 　　也很热情。 　　“喝点什么？” 　　“柠檬红茶。” 　　眉宇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林倩歪了歪脑袋，仔细打量他，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她托着腮，灼灼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 　　半晌，提问：“你也是清大的学生吗？” 　　服务生“嗯”了声。 　　林倩想起了傅从渊，眨眨眼，实话实说道：“你们清大帅哥还挺多的。” 　　服务生探出个头，“你不是清大的？” 　　林倩：“……”真是折煞她了，她何德何能！ 　　校园里静谧异常。 　　只有聒噪的蝉鸣，谱写着夏曲。 　　林倩左右环顾后，闲着无聊，又开始欣赏帅哥。 　　赏心悦目。 　　能消除她想找傅从渊又纠结于脸面的苦恼。 　　脸皮再厚，也有度数。 　　只可惜这度数小了点。 　　玻璃门隔绝了室外的闷热。 　　蒋旭坐在工作区，眼一抬，就撞进了林倩打量的视线里，她清澈的眸子里还装着些许好奇。 　　自打进入大学，光辉被傅从渊给压制住的蒋旭心中一喜，随后，立即做作地拗出造型—— 　　眺目远方，隐隐藏着淡淡的忧郁。 　　林倩：“……” 　　蒋旭给傅从渊发微信。 　　『哥们儿你知道吗？兼职的好处就是有桃花运，想我风华绝代，迷倒万千少女不在话下。』 　　傅从渊冷漠地丢出来一串省略号。 　　这在蒋旭看来无异于是在质疑挑衅。 　　『你图书馆过来，记得替我借《经济学》。』 　　『还有，你等着啊。』 　　奶茶店里只有林倩一个客人，蒋旭从前台出来，拉开椅子坐到林倩边上，特别自来熟地，“合个照呗。” 　　林倩露出嫌弃的表情。 　　蒋旭：“……” 　　近距离看，更熟悉了。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林倩碍于这种熟悉感，妥协，配合地比了个剪刀手。 　　蒋旭编辑好照片，发给傅从渊看。 　　林倩咬着吸管，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好半晌，终于把他和脑海中的某位人物划上的等于号。 　　遥想她在她爸她妈还年轻时的当年，也是收过一位蒋老弟的。 　　林倩垂眸，扫到蒋旭别在胸前的名牌。 　　“……”也姓蒋。 　　林倩抿抿唇：“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 　　蒋旭一听，喜笑颜开。 　　这小姑娘够义气，主动给他提供素材，好让他在傅从渊那厮面前好好地嘚瑟一回。 　　于是，他又把这句话复制粘贴给了傅从渊。 　　『如果这都不算桃花运！』 　　几秒后，傅从渊回复：『点扩音。』 　　随即，语音进来。 　　蒋旭想也没想，就神经大条地应他要求点开来。 　　“实不相瞒，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紧接着，中间顿了两秒后，“林倩，你看谁都是似曾相识的老熟人是吧？” 　　蒋旭：“？” 　　林倩也倏地扭过头，一脸懵逼地看向蒋旭：“？？？” 第120章 　　奶茶店外, 骄阳似火。(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葱葱绿叶被晒地丢失了水分，蔫蔫的蜷缩成一团。 　　聒噪且不间断的蝉鸣声将只有个把同学留校的校园衬地稍微热闹了几许。 　　林倩挥手同蒋旭道别, 从奶茶店出来，赶往图书馆。 　　沿路的树荫挡不住炽烈的紫外线，小走几步，就大汗淋漓，林倩只能靠着冰镇柠檬红茶得以续命。 　　“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了图书馆，不出意外的, 又被图书管理员拦在了门外。 　　好在蒋旭有先见之明。 　　林倩扣扣搜搜扣扣搜搜地从包里摸出图书卡, 嘚嘚瑟瑟地在图书管理员面前晃了晃, 随后挺直腰杆, 雄赳赳气昂昂地刷卡进入馆内。 　　蒋旭交待她，让她给他借本经济学的书。 　　借了人家的图书卡，人家所托付给她的任务她当然不敢忘, 于是, 在去找傅从渊前，她先游蹿于各个书架前，跟着路标及书架上的分类标签成功找到了书。 　　把书扣出来, 露出一条宽缝。 　　明媚的阳光从宽缝中漏进来，刺地林倩眯了眯眼，视线越过光, 从这条宽缝里望过去, 书架的另一边有三四个教室大的空间摆满了桌椅。 　　零星有几个学生坐在那儿, 畅游在书海里。 　　林倩抿了抿唇，扫视区域一转，转到窗口附近，一眼就看见了她找了半天的傅从渊傅老师。 　　白T恤加牛仔，简简单单，赏心悦目。 　　林倩暗自赞叹。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偷摸着打量了片刻，林倩退后两步，整理整理着装，也不绕外圈了，准备直接从靠窗的过道上走过去。 　　才做贼似的探头探脑地露出半个脑袋，那边，傅从渊忽然将视线从书里移开，暗沉深邃的眸光有所感知般直直地投过来，咻地把林倩抓了个现行。 　　林倩呼吸一窒，咽了咽口水，傻乎乎地举起爪子挥了挥，在无声中，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然而下一秒，她傅老师对面的椅子被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拉开，女孩抱着一摞书，轻手轻脚地坐下。 　　林倩：“……” 　　对不起，打扰了。 　　她来的不是时候！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师母！！！ 　　林倩倏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拍拍胸脯，暗叹刺激。 　　她嗅到八卦的气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也不好明目张胆，思前想后，只好又挪步回到那条宽缝上，翘首屏息，两只耳朵竖起来。 　　图书馆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只有有人说悄悄话，悄悄话就像被安了扩音喇叭似的，霎时间放大好几十倍。 　　啧，这角度不行。 　　什么都看不到。 　　不利于掌握最新“资料”。 　　林倩踮着脚尖坚持了数十秒，果断放弃，她翻开经济学的书，装模作样地从书架间走出来，然后，在傅从渊的死亡凝视下找了个离他们俩近些的空位置坐下。 　　小眼神咻咻地往边上瞟。 　　只见那位女生两颊泛红，面若桃花，矜持中带着点羞涩，羞涩里透着几缕窃喜。 　　虽说抱着书，可注意力不全在书上。 　　林倩打量了她一会儿，眼露古怪，须臾，又扭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傅从渊。 　　傅从渊接收到林倩的注视，侧眸冷冷地瞥她一眼。 　　“……”林倩瞳孔一缩，快速转过脸，正襟危坐，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动作。 　　傅从渊敲了敲桌子：“针对你不等我回答就擅自坐下的行为，老实说，真的挺不礼貌的。” 　　林倩以为他是在说她，于是下意识地又望了过去。 　　傅从渊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对面的女生，语调凉薄，“我这对面，是有人的。” 　　话落，女生的脸煞白。 　　这下，林倩都明白了，老掉牙的电视剧里的情节，想到傅从渊毒舌的程度，忍不住同情地多瞥那女生几眼。 　　如果她是她，顾及颜面，现在肯定直接起身走人了。 　　可惜她也不是她。 　　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同。 　　所以那女生是这样挽回颜面的，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悻悻然地解释，“我也是看这边位置空着。” 　　哪知傅从渊压根不领情：“哦，现在也不是期末，到处都是空位子。” 　　林倩：“……” 　　沉默半晌。 　　傅从渊站了起来，也不再“抨击”对方的小伎俩，拿上他的书他的电脑转身朝林倩走过来。 　　这就好比是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 　　林倩看着那女生气急败坏到有些皲裂的表情，心头一跳，坐立难安。 　　“！！！”别过来。 　　傅从渊听不见林倩抓狂的心声，他就过来了，他不仅过来了，还拿书敲她脑袋，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啧，叫你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不听，给你划的重点你也不看，现在好了，要复读了吧？” 　　林倩羞愤难当地捂住脸。 　　“是啊。”她说，“我现在都后悔死了。” 　　林倩把蒋旭要借的书还有他的图书卡交到傅从渊的手上，“所以我又来找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嗯，是挺嫌弃的。”傅从渊挑眉，轻笑着打趣。 　　“……”这天聊不下去了。 　　聊表心意，林倩把另一杯柠檬红茶推到傅从渊跟前。 　　冷气抚平焦躁。 　　与外面浮躁的空气形成天差地别。 　　倏地，冗长又刺耳的一声“吱”。 　　旁边那女生拉开了椅子，气呼呼地从林倩眼前走过，中途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两眼。 　　无妄之灾。 　　林倩无辜极了。 　　她缓缓地收回目光，看了眼完全将这些置身事外的罪魁祸首，忍不住摇头叹气。 　　她不由地开始怀疑，像就这种能把别人的橄榄枝拒之门外的人，真的能找到女朋友吗？ 　　林倩思绪一放空，就脱离轨道似的偏题。 　　她伸长脖子眯起眼仔细打量起傅从渊，傅从渊敛眸看了看蒋旭要借的书，任她观察。 　　好半晌。 　　“傅老师，你也太不给漂亮女孩子面子了。” 　　傅从渊没理解她的话外音，“漂亮女孩子，你吗？” 　　无形之中的话，最为致命。 　　林倩老脸一红，张张嘴就想否认。 　　却又听见傅从渊说：“大三我有项目要做，未必顾得上你的学习。” 　　林倩眨眨眼，反应过来，有些失落地“哦”了声。 　　有事要忙的话，那就不是用三顾茅庐就能轻易解决的问题了。林倩将被子里的果茶一饮而尽，须臾，抬起眼，纠结地抠着平整的指甲，“行吧。” 　　看来，成功只能靠自己。林倩咬咬牙，露出似乎即将要英勇就义的决绝的神情。 　　傅从渊瞥见她那稀奇古怪的小表情，哑然失笑。 　　“有不会的微信上还是可以找我。” 　　“……嗯。” 　　几秒后，林倩叉腰昂下巴：“傅老师你放心，我其实挺相信我自己的。” 　　她前前后后都读了快三次的高三了。 　　一年专二年本三年就来个985。 　　也不是不可能。 　　找傅从渊补习的事儿算是黄了，意料之中，林倩倒也没有过于伤心。 　　她很快缓过来。 　　然后，把被傅从渊带跑了的话题拽了回来，“我刚刚说的漂亮女孩子不是我。” 　　她昂昂下巴，指了指傅从渊刚刚坐的那圆桌。 　　傅从渊扭头瞥了一眼，了悟。 　　他没搭话，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林倩像贼似的警惕地环顾四周，紧接着招招手，让傅从渊凑过来一些，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问：“你这样，真的有女朋友吗？” 　　傅从渊：“……” 　　聪明如傅从渊，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 　　等他意识到其中的弯弯道道时，自然而然地也就想起了当初自己顺嘴回的那句话。 　　傅从渊抿了抿唇，合上电脑，细细打量起林倩来。 　　就见她双眼放光，光芒中迸射着没心没肺的揶揄。 　　也就那么一眼，傅从渊几乎就可以确定了，当初林倩故作娇羞地打出的那些字说出的那些话应该没有一句是发自肺腑的。 　　静默片刻，傅从渊“呵”地一声冷笑。 　　他云淡风轻地，“有啊。” 　　话音未落，林倩眼底的星光就更璀璨了，璀璨到就差当即从桌底掏出个话筒来。 　　傅从渊：“……” 　　傅从渊慢条斯理地往椅背上一靠，再次云淡风轻地把谎圆下去，“分了。” 　　林倩：“嗯？” 　　“因为我太不给人面子了，所以分了。” 　　林倩：“……” 　　林倩瞪圆了眼睛盯着傅从渊。 　　傅从渊也平静地回视着林倩。 　　“那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种无聊的问题，傅从渊懒得回答她，他嘴角一弯，翻了个聊不下去的白眼。 　　而这个白眼落在林倩的眼里无异于是在不屑。 　　好似不屑地说： 　　——就哥这魅力摆在这儿，不都很明显的事儿么。 　　没多久，林倩通过脑补得出结论：“我算是看出来了，傅老师你只适合当良师益友。” 　　“……” 　　“还是喜欢讲逆耳忠言的良师益友。” 　　“……” 　　“我还是太年轻，我得向你学习。” 　　“？？？” 　　……… 　　…… 　　此次请师出山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好歹也还保留了微信询问的权利。 　　再者，她还认识了新朋友。 　　临近傍晚，林倩才离开清大。 　　傅从渊请她吃了顿饭，又把她送到了地铁站。 　　林倩回到家，就张罗起她以前做的错题集，张罗到一半，她那心态一如当年可能被她混混爹宠坏了的妈妈冲进她的房间，“林倩！” 　　林倩被吓得一脸懵逼。 　　童瑶：“你还记得蒋轩吗？” 　　林倩盘起腿，托着腮，敷衍地点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可是喊过她林姐的当地校霸。 　　童瑶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高中毕业后，她和林妄洲换了手机，后来，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就丢了。 　　爷爷奶奶去世后，童瑶也不常回遂溪。 　　久而久之，就与蒋轩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人就是这样，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有了更多的新朋友，也不知不觉的，丢了很多老朋友。 　　这次也是遂溪那边要举办他们这届的校友会。 　　童瑶稀里糊涂地联系上了以前的副班长，再由副班长找到了那些老同学。 　　蒋轩从以前的体育委员变成了现在的体育老师。 　　多聊几句，才发现—— 　　“他的儿子在北京读书呢。” 　　“说是暑假没回家，蒋轩他就想来北京看看。” 　　“我问下他儿子在哪儿读书，我和你爸商量了下，赶明儿他来了咱们去接待接待。” 　　童瑶垂下眼，划开屏幕。 　　林倩凑过去看了眼。 　　就见蒋轩回复：『他啊，有出息，在清大呢。』 　　林倩：“……” 　　童瑶：“……” 　　读书时代，依稀记得蒋轩的成绩并不乐观。 　　林倩想起了她在清大交的新朋友蒋旭，茫茫然地望向童瑶，童瑶盯着还要复读的林倩，到嘴的话突然哽了哽。 　　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 　　非常心有灵犀地—— 　　我可去他妈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吧！ 　　林倩拍拍童瑶的肩：“不怪你，怪我爸。” 　　童瑶抿了抿唇，抓住林倩的手，“嗯”了声，紧接着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也不怪你，怪你爸。” 　　几秒后。 　　童瑶良心发现：“我们这么说你爸是不是不太厚道？” 　　“是哦。”林倩眨眨眼，抱住她的错题集，“没关系，谁让他不在呢，咱们只是谁不在说谁而已。” 　　童瑶：“……” 第121章 　　提到蒋轩。 　　晚间独自回到卧室的林倩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白炽灯的光晕一圈接一圈地荡漾开, 林倩点开傅从渊的朋友圈，试图从中找出有关他跟蒋旭的合照。 　　没有。 　　空白。 　　仅三天可见。 　　林倩这才想起，她从来没有刷到过傅从渊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更新状态分享心情。 　　于是，暗戳戳窥探讯息的策略只能就此作罢。 　　可她越想, 就越觉得蒋旭和蒋轩长得像。 　　再加上蒋轩给的他儿子在清大读书的线索，以及两个人都姓蒋的巧合。 　　林倩基本可以凭此感慨： 　　——这世界可真特么的小！ 　　隔天。 　　她又出现在了那家奶茶店。 　　同样点了杯柠檬红茶。 　　写作业的同时偶尔还托着腮假装不经意间地扫吧台上的蒋旭几眼。 　　越看，越觉得蒋旭跟蒋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倩眨眨眼, 暗叹蒋轩强大的基因。 　　想当年。 　　她爸和她妈携手惩奸除恶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可都是蒋轩跟在她屁股后面, 陪她度过“难熬”的校园时光的。 　　蒋轩敬她是大哥, 还陪她一块儿翻围墙…… 　　这些场景历历在目。 　　以至于这会儿再看蒋旭时，林倩突然萌生出了长辈看到晚辈才会有的稍带慈爱的复杂情绪来。 　　蒋旭：“……” 　　灼灼目光如同外面的烈日在炙烤着他。 　　蒋旭如坐针毡。 　　他看向林倩，林倩接收到他的视线，就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了古怪的姨母笑。 　　直把他笑地毛骨悚然。 　　蒋旭只得回避开这种注视, 侧着身子掏出手机“啪啪啪啪”地给傅从渊汇报信息。 　　『老铁，真不是我骗你, 我怀疑你带的那学生是真的看上我了。』 　　『她今天又来咱们学校了，就在我兼职的地方, 捧着脸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我有点慌。』 　　十多分钟后，傅从渊才看到蒋旭的“吐槽”。 　　他怔了怔，垂眸凝视着这几句话，须臾, 剑眉微微拢起,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你别多想。』好半晌，傅从渊这样回复他。 　　“……” 　　“…………” 　　朝夕相处还比不过一次惊鸿一瞥。 　　嫉妒，傅从渊这厮是在赤/裸/裸的嫉妒。 　　呵。 　　『怎么着，你还瞧不起人是不是？』 　　『她现在还没离开，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傅从渊懒得搭理他。 　　蒋旭勉强压下心头的被觊觎的不安，挑唇嘚瑟：『别着急否认，我这叫是金子总会发亮的。』 　　『嗯，你的学生眼光真好。』 　　眼光真好的林倩刺探完“军情”，离开，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 　　晚辈的生意是要照顾的。 　　就像他爹当初也帮过她。 　　林倩冲到吧台，掏出钱包，大手一挥，下巴一抬，慷慨又帅气，“再来杯芝士奶盖。” 　　蒋旭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望着她。 　　沉默良久，咳嗽几声，尴尬地摸摸鼻梁，贴心道：“刚喝完冰的又吃冰的对身体不好。” 　　林倩眨眨眼，“没事儿，我给我傅老师带。” 　　“……”蒋旭：“哦。” 　　出乎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羡慕到咬牙的同时，蒋旭又替他兄弟傅从渊感到欣慰。 　　瞧瞧，瞧瞧，兼个职，碰到个多“孝顺”多懂事多知恩图报的好学生。 　　“你就是来给你傅老师买果茶的？” 　　林倩觉得这位新朋友是在礼尚往来地打探她，此情此景，她自然是不敢实话实说，把自己此行的“看望过往小弟的儿子”的目的直接直言相告，既然蒋旭递来了杆子，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地顺着杆子往下爬了，“是的。” 　　“……”白担心一场。 　　离开奶茶店后，林倩穿过网球场，漫步于树荫下。 　　柠檬红茶撑地她肚子胀，手上的芝士奶盖是怎么也吃不下了，只能如她向蒋旭所解释的，把它转交给为她成绩劳心劳力的傅从渊。 　　林倩解锁手机，准备询问傅从渊这会儿身出何处。 　　微信刚登上，就看见某人已经不请自来。 　　傅老师：『我给你准备了几套模拟卷。』 　　傅老师：『周四做完交给我。』 　　林倩：“……” 　　林倩：“？？？” 　　等等，您老不是没时间管我的吗？ 　　……… 　　…… 　　傅从渊确实没时间。 　　他这话放出来后，林倩左等右等，右等左等，都没有等到所谓的模拟卷。 　　接连数日，消息都石沉大海。 　　与此同时，某个早晨，在客厅吃早饭时，蒋轩给童瑶发了张他儿子的照片。 　　童瑶看了两眼，就展示给林妄洲和林倩看。 　　林妄洲挑眉，“和蒋轩长得还挺像。” 　　“可不是。”童瑶耸肩，“噢，叫蒋旭。” 　　林倩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悠悠地回过神。 　　她反复念叨着“蒋旭”的名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随即，猛然想起来—— 　　她和傅从渊第一次在咖啡厅碰面时，傅从渊的自我介绍就是“你好，我是蒋旭”！ 　　也就是说，最开始，这蒋旭才是她的家教。 　　当然，这不是她该关注的重点。 　　重点在于—— 　　当她的傅老师忙到脚不沾地几乎很难抽出时间为她传道受业解惑时，她是不是可以求助于这位曾经阴差阳错错过的这位家教？ 　　林倩吃完早饭又去开冰箱，她挖了勺冰激凌，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舌尖蔓延，慢慢驱散浮在胸口表面的燥意。 　　需要厚着脸皮才能实现的大胆的想法也在林倩的心中盘旋，然后，在她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妈童瑶忽然替她做了决定。 　　“蒋轩说了，可以让我们先联系他儿子。” 　　林妄洲侧眸：“联系他儿子干嘛？” 　　“过两天他来北京，到时候不是要和他们见一面？联系他儿子先跟他打个招呼呗。”童瑶说，“让嘉衍来就行。” 　　林嘉衍都还没有起床。 　　而听到这话的林倩则跳了起来，把冰激凌放到茶几上的刹那便迫不及待地举起双手毛遂自荐，“我我我，让我来，我可以。” 　　被烈日眷顾了好几个星期的北京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 　　大清早的，光线昏暗，就仿佛已经到了黄昏过后。 　　乌泱泱的乌云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带着积压在云层间的雨珠，带着被夏日热气逼仄过的怒气，到头来却还是因为斗不过难耐的酷暑，与之同流合污…… 　　雨照下，天儿照闷。 　　童瑶还在跟蒋轩私聊。 　　还没说到要他儿子名片的事儿。 　　因为在她即将有此行动时，被一旁从始至终都老神在在的林妄洲给伸手制止了。 　　“真没必要。”林妄洲说，“你这样搞的跟牵桥搭线的媒婆似的，孩子们得多尴尬。” 　　童瑶：“……” 　　言之太有理。 　　“行，那就等蒋轩来了再说。” 　　蒋轩来北京能再说些什么还不得而知，但丝毫不会觉得尴尬的林倩这会儿已经在“曲线救国”。 　　她没有想到去问蒋轩，蒋轩认不认识她还得另说呢，她瘫倒在榻榻米上，抱着平板，思前想后，纠结很久，最后才咬着牙戳开了傅从渊的头像。 　　『傅老师！！！！』 　　也是赶巧，这么多天，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终于被林倩等到了傅从渊正空的时候。 　　傅从渊回复地不算太快。 　　而且还特别符合他性格的，缓缓地打出个问号。 　　『傅老师，我有件事情要找你帮忙。』 　　『help ！！！』 　　林倩心想，此次加蒋轩儿子的微信，她完全可以故作深沉地端一端长辈的身份。 　　吓他还有傅从渊一跳。 　　她兴致勃勃。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长辈只能她自诩，其他人根本也认可不了。 　　嗐。 　　空欢喜一场。 　　但微信还是要加的。 　　好歹也是一枚对她高三复读生涯有帮助的学霸啊。 　　傅老师：『把题拍下来给我。』 　　林倩迅速回击：『您误会了，不是题！！！』 　　傅老师简洁明了，能不多打一个标点符号就绝对不多打一个标点符号：『？』 　　雨水冲刷着玻璃窗，击地玻璃窗噼噼啪啪地响。窗台湿了，茂密的树叶丛中也像搬进了水帘洞，鸟雀少了可以落脚的地儿，连带着平时最敬业的知了也不叫了。 　　静默片刻。 　　林倩坐起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把吃冰激凌时用的小勺子，随即四指快速跳动敲字。 　　她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主动打破沉默的僵局：『是这样的傅老师，我想问你要你朋友蒋旭的微信号。』 　　傅从渊：“……” 　　『你可以把他推荐给我吗？』 　　『谢谢了！』 　　『真的非常感谢。』 　　『拜托拜托。』 　　傅从渊：“………………” 　　同一时刻。 　　刚得知他爸要来北京看他的蒋旭高兴地扭着胯从傅从渊眼前滑过，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把衣服收进来。 　　以防被淋湿。 　　他哼着小曲儿，心情甚好。 　　几秒后，笑容突然消失。 　　囊中羞涩的蒋旭抿了抿唇，咻地从阳台跑回寝室，“我爸要来了，但我没钱请我爸爬长城游故宫，我该怎么办？” 　　傅从渊垂着眼，指尖摩挲着桌布，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蒋旭在说话。 　　蒋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团团转，团团转。 　　忽的，灵光一闪，有了救急方案，蒋旭停下脚步，眼眸亮晶晶的，“你那学生，可以接受给我带吗？” 　　“……” 　　蒋旭：“我觉得非常可以，你不是说她差几分没办法现在复读了吗？” 　　蒋旭“啪”地拍了下掌，小声嘀咕，“那小姑娘挺好挺仗义也挺好说话的，跟她预支点工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雨夹着风摇曳了楼下的树。 　　树叶跟着沙沙作响。 　　校园空荡，连仅剩暑假留校的几个也懒得和风雨做无谓的斗争。 　　嘀咕完，蒋旭更觉得此举可行，“这样吧，你把她微信号推给我，我自己跟她说。” 　　傅从渊：“……” 第122章 　　八月末。 　　林倩开学的前一周, 傅从渊蒋旭开学的前两周, 蒋旭的父亲蒋轩从杭州赶过来。 　　到了北京, 还是林妄洲开车去机场接的机, 童瑶在家备菜, 林倩闲着没事干，眼珠子一转，都不用童瑶吆喝, 就屁颠颠地挤上了越野的副驾驶座。 　　林嘉衍拉都拉不住，“你又不认识你凑什么热闹。” 　　“我乐意。”林倩从包里掏出小零食，趴在窗口嘚瑟。 　　耀眼又明媚的阳光晃地林倩眯起了眼, 以至于她压根就没发现她的小老弟正一脸同情地冲着她摇头。 　　十分钟后。 　　林妄洲驾车离开小区。 　　没有碰上车流的高峰期，除了红灯必停外, 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然而即便如此, 从他们家到机场的路程还是需要大半个多小时。 　　林倩听歌听到耳廓阵痛, 没多久, 就摘了耳机，垂眸拢眉, 在微信上找傅从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傅从渊出尔反尔, 又能在百忙之中挤出点时间替她解答疑难问题了。 　　林同学：『傅老师，我今天要请假。』 　　傅老师：『嗯。』 　　林同学：『傅老师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傅老师：『……』 　　傅老师：『我好开心哦。』 　　林同学：『……』 　　突如其来的反差萌, 逗地林倩“噗”地笑出了声。 　　接触久了才发现, 每个人其实都会有等待被挖掘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譬如傅从渊偶尔的冷幽默。 　　只要一想到傅从渊是顶着一张冰山似的面瘫脸敲出这几个字的, 林倩就忍不住, 笑点被戳中后，东歪西倒地靠着车窗咧着嘴笑地“花枝招展”。 　　十字路口，红灯。 　　林妄洲松开油门，踩下刹车，在等那二三十秒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地瞥林倩几眼，再瞥她几眼。 　　养闺女真难。 　　到了她的青春期就不由自主地对她操碎了心。 　　林妄洲叹气，沉默半晌，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装若不在意地试探性地问：“和谁聊天呢？” 　　倏地出声，差点把林倩吓到半死，她“嚇”地一惊，下意识地把屏幕往怀里一藏。 　　随即，又话不经大脑地将傅从渊出卖了个彻底，“我傅老师。” 　　话落，一片寂静。 　　车厢里的冷气幽幽地钻到脊背，隐约间似乎滋生出了名为“危险”的信号。 　　林倩想起过往时，她爸对傅从渊有过的“恶劣”态度。 　　眼角微抽，歇了声，不敢说话。 　　可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情就硬生生地卡在这儿了，就像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林妄洲哼笑，倒也没有再追问。 　　他被童瑶的枕边风吹了那么多年，很多东西早就看地风轻云淡了。 　　吃味还是有。 　　但，爱咋滴咋滴吧。 　　然而就是这声哼笑令脑补能力巨强的林倩虎躯一震，林倩眨眨眼，虽问心无愧，但还是为避免接下来的谈话掉入尴尬中而选择了机智地转移话题。 　　奈何太过着急，一时嘴瓢，随口就来，“爸，我很好奇耶，你和我妈是怎么有我的？” 　　林妄洲：“……” 　　过了一会儿。 　　从小不正经变到老不正经的林妄洲缓和过来，耳尖的红晕渐渐退下，林妄洲目视前方，“我会和傅家小子说，你需要着重补生物。” 　　林倩：“……” 　　从小到大，特别是到了高中，遇到的最令人烦躁的问题不外乎是—— 　　平时以及逢年过节，遇到亲戚及父母的朋友，轮番要被问起的学习成绩…… 　　林嘉衍知道，他姐林倩最讨厌听到这种话。 　　还有明明是在偷偷与自己孩子比较却偏偏摆出虚伪嘴脸强行尬夸的过程。 　　所以他才会在林倩跳上车时及时劝住她。 　　听说，这位蒋叔叔的儿子可是在清大的啊。 　　劝不住，也没辙。 　　祝她“平安”。 　　林倩当然平安，知她莫若弟，但是，有一点林嘉衍猜错了，在“从小到大”的前提下，有些话听多了，自然而然地对它形成了免疫力。 　　只要脸皮厚，装糊涂谁不会？ 　　十点半。 　　林妄洲和林倩在首都机场接到了蒋轩。 　　蒋轩和林妄洲打过招呼后，把视线移到林倩身上。 　　林倩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到嘴的那句“蒋叔叔”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难了。 　　就好像辈分突然低下来。 　　机场人来人往，前往哪哪哪儿的航班信息循环播报，敌不动我不动，耽误了片刻，林倩索性先下手为强，“你好，我是林倩，江湖人称林姐。” 　　蒋轩眉梢一挑。 　　林妄洲垂下眼，须臾，果断抬起手，削了林倩的后脑勺一下，“有点礼貌，叫叔叔。” 　　林倩：“……” 　　林倩：“叔叔好。” 　　蒋轩颔首，笑着应小辈：“嗯，林姐好。” 　　林倩：“……” 　　真听到喊了，林倩又羞愤地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林嘉衍的担心既多余又不多余。 　　他揣测的那些内容，大概是因为蒋轩是过来人，所以推己及人的半点儿都没有提及。 　　但他说到了另一个不是特别讨喜甚至可以说是格外不讨喜的内容上—— 　　“我儿子人高高帅帅的，和你家闺女年龄相仿，等会儿见到了他们俩小的可以认识认识。” 　　林妄洲：“……” 　　相仿个屁。 　　林倩缩在后座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都没敢说，他儿子她都认识了。 　　这些大人好生无趣。 　　林妄洲从后视镜里瞥见林倩生无可恋的状态，颇为不厚道地弯了下唇，幸灾乐祸。 　　半晌，替林倩挽尊：“你这都喊她林姐了，那这个大侄子林倩她必须得认识认识的。” 　　蒋轩笑容一僵。 　　林倩点头如蒜，“对对对。” 　　此时，蒋轩也意识到说这些话实在是庸俗，遂规避了和这些年轻一辈的话题，开始和林妄洲展开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们这会儿去的就是清大。 　　绕了一圈，回到家估计得十二点半。 　　林倩暗戳戳地敲傅从渊的头像。 　　林同学：『我强买强卖地认了个大侄子。』 　　傅老师：『哦，我认了个孙子。』 　　傅从渊成了替蒋旭结班奶茶店兼职的不二人选，他连怎么操作都还没有搞明白，就被架在了架子上。 　　蒋旭说他爸今天过来，他这包下的整个暑假的兼职总不能没人看着，虽然说也没有什么客流。 　　他得陪他爸。 　　所以只能委屈傅从渊了。 　　傅从渊最终心软妥协，也不是靠蒋旭那几百块钱的工资，毕竟蒋旭准备带他爸到处玩的资金还是先到傅从渊那边借过来的，没钱不能使鬼推磨，但是叫爷爷可以。 　　男生间的幼稚，让人望尘莫及。 　　“爷爷。”蒋旭盯着穿上工作服的傅从渊，“我爸他快到了，我给他发了定位，这边，就辛苦你了。” 　　傅从渊连头都没抬，连白眼都懒得翻，懒懒散散地坐在高椅上，单手撑着吧台，单手回复林倩消息。 　　蒋旭见状，耸了耸肩，拎着他准备好的奶茶，挥挥手晃晃悠悠地离开奶茶店，慢悠悠地朝西大门走去。 　　他听说了。 　　他爸有个朋友在北京。 　　今儿个的午饭，是去他爸朋友家解决。 　　他还听说了。 　　他爸这朋友，有一儿一女，都在上高中。 　　踩着穿过茂密树叶的缝隙倾泻在水泥地面上的阳光，蒋旭花了十分钟才走到西大门。 　　他昂起下巴和保安打了招呼。 　　远远的，看见一辆黑色SUV从大道开到校门口停在了他校门口的停车位上。 　　蒋旭眯了眯眼。 　　须臾，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位穿着休闲的帅大叔走了下来，几秒后，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也被推开，越过视觉盲区，他爸突然出现在他视野内。 　　他爸也看到了他。 　　还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接机被拒绝，这会儿可不能继续再被动了，蒋旭不敢有迟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爸。” 　　热风拂面，空气浮沉。 　　蒋轩颔首：“嗯，这是你林叔叔。” 　　“林叔叔好。” 　　林妄洲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下一秒，后座的门被缓缓推开。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啪”地一声被甩上。 　　蒋旭侧眸，眸光一滞，嘴角抽搐。 　　林妄洲看看蒋旭，又看看自家闺女。 　　几秒后，把林倩拉到自己跟前，“我女儿，林倩。” 　　蒋轩颇为配合地接话，“江湖人称林姐。” 　　蒋旭：“……” 　　林倩笑眯眯，“嗨，大侄子。” 　　蒋旭：“………？？？” 　　蒋旭看着他爸无所谓的表情，心情十分复杂，他有点说不出话来，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突然成了哑巴。 　　等他像牵线的木偶人地被动地坐上车时，车一发动，他猛然回过神。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傅从渊当初被迫当了家教，可都是傅从渊他爸用“老朋友的女儿”来进行“道德绑架”的。 　　这倒不是什么关键。 　　关键是林倩她爸，居然认识他爸和傅从渊他爸。 　　这他妈的还真是地球是个村，转一圈就到家啊。 　　蒋旭侧过脸，静静地打量着林倩。 　　林倩垂眸，光晕悄悄落在她肩膀上，她看着手机，抿着唇，安安静静。 　　——如果不是他爸喊她林姐她还很不客气地“哎”一声的话。 　　那倒有那么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 　　蒋旭收回目光，从兜里摸出手机。 　　『你猜我碰到了谁？』 　　在奶茶店的傅从渊实在无事可做，于是，回复消息迅速：『文学系的那女生？』 　　蒋旭：『你不埋汰我会死吗？』 　　蒋旭：『我遇到了你的学生，现在要上她家吃饭。』 　　傅从渊：“……” 　　与此同时，“叮叮”地两声响。 　　另一个人的消息进来。 　　傅从渊点开，就看到林倩在那儿说： 　　『你看。』 　　『我的大侄子，这位叫蒋旭的同学。』 　　附带一张蒋旭低头的照片。 　　静默片刻。 　　叮。 　　林倩：『对了，你的大孙子是哪个？』 　　傅从渊：“……” 第123章 　　一顿午饭吃下来。 　　童瑶对蒋旭嘘寒问暖, 关爱有加。 　　最怕陌生长辈突然的关心, 蒋旭如坐针毡，承受林倩弟弟林嘉衍打量的目光时,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林倩。 　　对上林倩的灼灼视线。 　　气氛诡异, 骤然沉默。 　　等蒋旭回过神后，险些不顾场合地拍案而起。 　　合着林倩看他的眼神跟她妈妈瞅向他时所蕴藏着的情感几乎一模一样。 　　慈爱。 　　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恍然大悟的瞬间，蒋旭如鲠在喉, 心情万分复杂。 　　碗里的饭突然都不香了。 　　林倩执意要认蒋旭为大侄子。 　　蒋旭也是过来人, 当然知道现在的高中生都喜欢上演这么一套“我是你爸爸”的戏码，本着不用跟高中生计较那么多的想法，也因为旁边有他爸蒋轩阴恻恻的注视，蒋旭咬牙松口，配合着自降了辈分。 　　童瑶：“以后休息日可以常来我们家找嘉衍他们玩。” 　　话落, 蒋旭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儿上不动声色地应了句“好”, 心底叫嚣着大可不必。 　　时间真难熬啊！ 　　蒋旭只想回学校找傅从渊抬杠。 　　……… 　　…… 　　时光荏苒, 光阴似箭。 　　林倩回苍桦复读时, 林嘉衍跳级跳到了高三，还很有主见地自个儿找到了校领导, 让校领导安排着让他去他姐就读的那个班里。 　　开学当天。 　　高三（6）班的教室里，林嘉衍早早地过来，早早地占好座位, 等他姐慢条斯理地从后门出现时, 挑高了眉梢对林倩挥了挥手, “姐，这里。” 　　林倩：“……” 　　暑假期间，林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迷于混迹清大为傅从渊添复习高中知识点的“麻烦”，哪里知道还有这惊喜等着她呢，“你怎么回事？” 　　林嘉衍转着手里的圆珠笔，嘚嘚瑟瑟，“暑假预习和复习了高二的知识点，前几天通过升学考试，跳级了呀。” 　　“……” 　　“姐，我来陪你共渡难关。” 　　“……” 　　人比人，气死人。 　　林倩觉得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特别是新同学知道他俩的关系后，总会有闲言碎语在背后悄然蔓延。 　　譬如—— 　　“我们班林嘉衍是跳级的耶。” 　　“学霸式校草，很酷了。” 　　“但是为什么他姐姐林倩是留级的啊？” 　　“对啊，差距有点大了。” 　　林倩：“……” 　　她的小老弟如此优秀她很骄傲。 　　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被别人在背后这般非议，她也很难过。 　　这并不冲突。 　　等议论声渐行渐远，林倩才冲了水从厕所隔间出来，因为今天是星期五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她没有灵魂地搓着洗手液，拧紧眉头，黯然神伤。 　　她当然不会因此迁怒林嘉衍。 　　只是，她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星期五下午的课只有两节。 　　上到两点半，铃声响起，预示着周末的到来。 　　经历过高考的败战，林倩再也不像过去那般听风就是雨，盲目自大，以及换了位实事求是的班主任后，也没有再给林倩飘飘然的机会，林倩对自身实力很有逼数。 　　稳定增长，未来可期。 　　逆水行舟比顺水推舟难的多，切勿放松警惕。 　　新班主任给予她的几句真心话林倩谨记在心，傅从渊没空来她家补习后，接连两个周末，林倩的自制力都没有达到她预期的目标，于是，在接下来的休息日里，她都会背着书包用着傅从渊的借书卡去清大的图书馆，畅游在学霸中央，感受着学霸们的智慧，做着抛物线的题。 　　这天，下课铃一响。 　　林倩就跟林嘉衍说自己要去清大。 　　林嘉衍神色古怪地望着她，半晌，沉声应了句，“早点回家。”他可没时间陪她去，他要回家和朋友开黑。 　　“你不去吗？” 　　林嘉衍摇头。 　　“你不陪陪你的老姐姐吗？” 　　林嘉衍嘴角一抽，“我对清大不感兴趣。” 　　林倩：“……” 　　林倩：“哦，你滚吧。” 　　林嘉衍：“……” 　　林倩垮着脸，与林嘉衍分道扬镳，走到对面车站奋力挤上了拥挤的公交车。 　　车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开到一半，突然抛了锚。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倩：“……” 　　通往大学城的这条路没有多热闹。 　　刚好还在两个车站的中间。 　　被迫从车上下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开，午后的阳光热情且炽烈，光晕一圈圈地放射下来，足以令人“焦头烂额”，头顶的树叶也蔫巴巴的。 　　林倩强忍着的坏情绪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了。 　　她蹲在树下，捡了条树枝，诅咒式的画圈，黑长的眼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不多时，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沉甸甸的，最终，夺眶而出。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不过。 　　林倩啪啪啪地打字，发朋友圈，宣泄。 　　也变相地告知那些加了她朋友却偷偷说她坏话的人，他们说的话她都知道了。 　　嘛的，她以前肯定一巴掌呼过去了。 　　怪自己，被爹妈宠成了矫情的小公主。 　　『留级怎么了？留级吃你家大米了？』 　　抱怨底下附赠一串地址。 　　系统自带的定位功能。 　　她沉浸在自己的伤感里，一时间忘了去叫车。 　　就蹲在那儿，顶着烈日，发呆。 　　……… 　　…… 　　大三上半年，专业课减少。 　　傅从渊从暑假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创业计划正式拉开了帷幕，他拉蒋旭入坑，成了他的合作伙伴。 　　科技兴国。 　　在科技发达的时代，再搞科技，无异于是走前人走过的路，没有创新，难以熬出头。 　　蒋旭最开始还不太愿意，他说他得好好珍惜最后两年的大学时光，放浪形骸。 　　傅从渊眼都没抬，“在奶茶店放浪？” 　　蒋旭：“……” 　　“你这人说话真难听。”蒋旭撇撇嘴，“我那是帮朋友的忙，顺道着赚点外快。” 　　“哦。”傅从渊兴致缺缺，就好像聋了似的没听到他的解释，“不是因为文学院那女生喜欢喝奶茶吗？” 　　蒋旭：“……” 　　傅从渊攻心为上，“卖奶茶泡不到妞的。” 　　蒋旭：“……” 　　蒋旭：“傅从渊，我□□大爷。” 　　到最后，蒋旭不堪其扰，生无可恋地点头答应和傅从渊“狼狈为奸”。 　　蒋旭这样激励每天早起的： 　　——自己美好的青春，在于为未来的拼搏。 　　“不是，你那么着急干嘛？”即便如此，蒋旭还是很好奇，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熬到大四才对出社会的规划有所行动的。 　　只有极少数的，要么熬成了学校里的传奇，要么失败了重头再来。 　　傅从渊认真道：“我已经浪费了两年了。” 　　蒋旭：“……” 　　静默数秒，傅从渊挑唇：“还有，我现在不闯出点名堂来，毕业后得回家继承家业。” 　　蒋旭：“……”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傅从渊，你该感谢我。” 　　“嗯？” 　　“感谢作为室友的我的不杀之恩。” 　　“……” 　　创业艰难。 　　即便有他爸傅景睿给的启动资金，但在摸索阶段，前路的光注定是影影绰绰的。 　　昏暗中，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摔个大跟头。 　　蒋旭酷爱交朋友，人际关系遍布各地，傅从渊死鸭子嘴硬的个性，就稍微显得差了那么一点儿。 　　可步入社会，首先要做的就是放下身段。 　　时间会慢慢教会所有人圆滑世故。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工作室，傅景睿除了给启动资金外，还额外地友情赞助了一辆车。 　　傅从渊起先死活不肯收，奈何姜还是老的辣，僵持到最后，还是没能推脱掉。 　　他爸在视频另一边用着像他劝说蒋旭的语气说：“有辆车去接女朋友的时候会体面点。” 　　傅从渊：“？” 　　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没课的时候，傅从渊和蒋旭就在外奔波，忙里忙外。 　　合作商要找。 　　即便是四处碰壁也要找。 　　满怀期待地去的时候是傅从渊开车，惨遭拒绝回来时则由蒋旭代驾。 　　傅从渊坐在副驾驶，眼帘低垂。 　　“嗐，失败乃成功之母。”乐天派的蒋旭打着方向灯出声劝慰，“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傅从渊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早有所料的事情，他倒也没有太过伤心，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点开朋友圈。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六分钟前林倩发的那句话。 　　傅从渊怔了怔，缓缓地皱起眉头。 　　他手滑点了个赞。 　　不到一分钟，他的消息框里就叮叮叮地响个不停。 　　『傅老师，你居然还给我点赞！』 　　『你还是人吗？？』 　　『哎，就这样吧，朋友没得做了，你我师徒从此恩断义绝吧。』 　　『气哭。』 　　『哼！』 　　傅从渊：“……” 　　艳阳高照的午后，浮躁的空气在车身外流动，知了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放声高歌。 　　车内的冷气吹散心底的烦躁。 　　傅从渊盯着屏幕上的这些话，哑口无言。 　　回学校的路抄的是近道。 　　傅从渊抬起头看了眼前面的路，抿着嘴默了默，不一会儿，侧眸：“走学承路那边吧。” 　　蒋旭扯了扯嘴角，刚要问为什么绕远路。 　　就听见傅从渊漫不经心道：“接个人。” 　　从这边绕到学承路也就六分钟左右的车程。 　　行到两分钟时，傅从渊喊了停。 　　车听到路旁的临时停车位上，傅从渊下了车，走进不远处的果茶店里，买了杯去热解暑的果茶。 　　透明的被子里，装着蒋旭熟悉的配方。 　　蒋旭眉梢一挑，隐隐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再次启程，转了个弯，没多久，他就看到了蹲在路旁画圈圈的林倩。 　　松了油门，方向盘打右，看准离林倩不远的停车位，侧方位停车，倒进去，熄火。 　　“我就不下去了，见到我林姨我怵得慌。” 　　话落，上下瞄瞄傅从渊两眼，嘴角上扬，笑容逐渐变态，伸手敲敲那杯饮料，“你还埋汰我呢，送奶茶泡妞没有前途。” 　　胡言乱语。 　　傅从渊懒得搭理他。 　　蒋旭摇摇头，啧啧啧地幸灾乐祸：“但是不能否认，很多时候确实有点效果。” 　　“啪”，车门被甩上，隔绝了他的声音。 　　蒋旭：“……” 　　林倩觉得这十多分钟的无理宣泄已经彻底治愈好她崩坏的情绪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特么的腿麻了。 　　僵在原地，站也站不起来。 　　丢人呐！ 　　林倩捂住脸，欲哭无泪。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叶倾洒下来，像严厉的父亲用它不善言辞的方式重重地拍着“闺女”瘦弱的肩膀。 　　烫到能点燃身上的衣服。 　　不多时，通过指缝，林倩看到有个人在她面前站定。 　　林倩下意识地仰起头。 　　迎着热烈的光，眯了眯眼。 　　傅从渊垂下眼看她，盯着她的表情。 　　看着她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底倏地一软。 　　他将提在手上的果茶递过去，这还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又想起了刚刚蒋旭的调侃。 　　柔和的目光慢慢凝固，傅从渊极其不自在地别开脸，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后颈。 　　半晌。 　　“你那是复读，不是留级。” 　　林倩：“……” 　　笑容“噔”地一下瞬间消失，消失了彻底。 　　她蹙了蹙眉，神色难以言喻。 　　嗯………… 　　这他妈的有什么区别？ 第124章 　　二十分钟后, 蒋旭回了学校，林倩被傅从渊带回到他新租的工作室内。 　　小别院, 复式楼, 坐南朝北, 载了几棵桂花树。 　　二楼的落地窗户迎接炽烈骄阳，院子里搁着旧油桶旧轮胎，墙壁上画满色彩缤纷古怪新奇的画。 　　林倩刘姥姥进大观园, 跟在傅从渊身后嘬着柠檬茶探头探脑地打量。 　　“你搬出来住了？” 　　话落, 推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客厅没有半点寻常人家家里客厅的模样, 沙发没有，餐桌也没有, 就只有几张办公桌，上面放着几台电脑。 　　傅从渊“嗯”了声，喉结滚了滚，“算是吧。” 　　偶尔呆晚了就直接在这儿睡下了。 　　他给林倩拉了把椅子，随后, 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的饮水机边倒了杯水。 　　折回来, 伸手递过来。 　　林倩抬眸, 咬着吸管，眼巴巴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隐隐约约的尴尬蔓延开, 僵持数十秒后, 在林倩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接过并礼貌道谢且为此正天人交战地蠢蠢欲动时, 傅从渊扯了扯嘴角，别开脸，抬起手把那杯茶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一饮而尽。 　　林倩：“……” 　　片刻的沉默后。 　　傅从渊倒退几步，倚靠在办公桌前，眉梢一挑，云淡风轻：“说说吧。” 　　林倩懵懂又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 　　傅从渊哼了声：“你朋友圈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 　　躲在桂花树下的知了唱起歌来兴致勃勃，没有要停的意思，尖锐的声音直接穿过厚实的铁门。 　　把呼呼的冷气都唱抖了。 　　它成了林倩解释事情前因后果的伴奏，渲染了林倩讲述这些遭遇时的悲愤难过。 　　越说越气，越提越意难平。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 　　傅从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帘低垂着，遮住了泛红的眼眶，鼓起的腮帮子无声地添油加醋着她的委屈。 　　怪可怜的。 　　好歹也认识了那么久，傅从渊抿了抿嘴，悄无声息地动了下恻隐之心。 　　难得没有抬杠，沉着嗓子，“嗯，有病。” 　　背后说别人坏话时，最怕碰到捧哏的。 　　傅从渊话音刚落，林倩就顺着杆子往上继续吐槽：“病的不轻，病入膏肓。” 　　头上冒火，嗨呀。 　　“砰”一声，不知轻重地拍打了桌子。 　　傅从渊瞥她一眼，漆黑的眸子沉沉的，须臾，他矜持地点点头，“嗯，病危通知可以告诉家属了。” 　　墙外，有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还有孩童追闹间清脆又稚气的笑声。 　　市井的热闹填补了几秒沉默的空白期。 　　嘀嗒，嘀嗒，嘀嗒。 　　三秒后，猛然意识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林倩咻地仰起了头，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向傅从渊。 　　她：“！！！！！” 　　身后有友军支援着自己跟自己一块儿同仇敌忾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神清气爽。 　　能让她这位一天不怼人浑身就难受的傅老师说出这样的话，她夫复何求。 　　够了，足够了，要什么自行车！ 　　林倩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乌云压顶暴雨倾盆，去时艳阳高照春光明媚，她弯了弯眼，笑眯眯，“傅老师，你的支持我此生无以为报。” 　　傅从渊没来得及挪开视线，闻言，嘴角一抽。 　　刚想说没那么严重。 　　你言重了。 　　就又被林倩的突然起立所打断。 　　林倩浑身充满了干劲，眼眸璀璨，在开口时就端了一口播音主持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如，我叫你爸爸吧！” 　　傅从渊：“……” 　　……… 　　…… 　　一个玩笑。 　　多了位“严父”。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林倩成了傅从渊工作室里的常客，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占据了其中一块办公桌，又开始了她日复一日的被人盯住的自律的学习生活。 　　每每这个时候，林倩就格外想念家里的慈父林妄洲。 　　照这样下去，她真的迟早九八五了。 　　林倩欲哭无泪。 　　不过。 　　苦日子熬出来总是利大于弊。 　　譬如，到了期中考，她就成功让某些流言碎语偃旗息鼓了，她的分数压过了他们嚼舌根的大多数人。 　　期中考后，她的排名更是稳定在了班级前十五。 　　高一到高三的知识点又汇总起来了。 　　文档传过来，点开看，里面的内容跟林倩在2019年时遇到的相差无几。 　　林倩托着腮，时不时地偷偷瞄傅从渊几眼。 　　历经两个月，工作总算有了起色。 　　摸黑向前的路上，总算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影。 　　付出得到了回报。 　　回报降临的刹那，同时，也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会更忙。 　　用蒋旭的话说，那是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半，当成两个人活着。 　　连向来看什么皆无所谓的蒋旭都能说出这样的抱怨的话了，可想而知，提出该项目对接该项目的主负责人傅从渊每天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蒋旭看到傅从渊从中挤出时间搞高中的课件时，他是懵的，他震惊到只想飚脏话。 　　入夜，凉风习习，明月披上一层白霜。 　　蒋旭被尿憋醒，起夜，还没爬下床，就瞥见对面床铺下面的书桌前泛着白光。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早就搬出去了。 　　和女朋友租在校外，快活自在。 　　蒋旭打着哈欠，“早点休息，明天再弄。” 　　如厕回来，基于好奇，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走过来瞥了一眼。 　　“……”艹，合着不是计划书。 　　只有暗光浮动的宿舍内，静地只听见傅从渊敲键盘的声音。 　　蒋旭瞌睡虫去了一半，他垂着眼，神色复杂。 　　半晌。 　　他忍不住了，走近一点，单手撑着桌面，弯下腰，昂昂下巴，“问一句，你这儿废寝忘食的，有钱拿吗？” 　　傅从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一声不吭，但也足够蒋旭读懂他眼里的意思了。 　　——有个屁的钱！ 　　蒋旭倒吸一口凉气，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没钱你也愿意？你脑子没问题吧？” 　　“……” 　　傅从渊黑曜石般的眼眸倒映着电脑屏幕中的亮光，零零碎碎，浮浮沉沉。 　　他指尖微顿，半侧过身，须臾，挑眉，“不是你说，要好好培养祖国的花朵的吗？”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就算过不去我他妈那也是有偿培养啊。 　　傅从渊老神在在：“我都是向你学习的。” 　　顿了顿，又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蒋旭：“……” 　　蒋旭心说，我信了你的邪。 　　旁观者清，他总感觉其中必有猫腻。 　　探究打量的目光来回在傅从渊身上转悠，转悠到傅从渊浑身不自在。 　　莫名的，窘迫感席卷而来。 　　傅从渊舔了舔唇，挺直腰杆，静默片刻，额头青筋微跳，没忍住，抬腿踢了蒋旭一脚，“滚吧。” 　　滚是不可能滚的。 　　蒋旭摸着下巴啧啧啧地在傅从渊左右两边晃悠，“你很奇怪很不寻常。” 　　“不寻常个屁。”傅从渊终于还是爆了粗口。 　　蒋旭挑眉，“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 　　傅从渊：“……” 　　蒋旭这厮是真的烦。 　　傅从渊凉凉地看他一眼，瞬间没有了为自己辩解的**在。 　　越说他越会抬杠。 　　索性把他晾在一旁，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没人搭理他，他就正常了。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独角戏不好唱。 　　傅从渊这种随便你怎么想的态度又让蒋旭的八卦之火熄灭了，他狐疑地瞥他几眼，陷入沉思。 　　半晌。 　　恢复正经。 　　“我姑且相信你是近朱者赤，你被我对世界的大爱无疆所感化了吧。” 　　傅从渊：“……” 　　不到十分钟的对话、博弈，搞得傅从渊心神不宁。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显而易见，就是林倩。 　　知识点的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倩哪里会知道，她这会儿正卷着被子呼呼大睡呢。 　　入寒了，夜间气温骤降。 　　薄被不够支持过夜。 　　林倩一个激灵，被冻醒。 　　但又懒得起来。 　　直接被自己包成粽子蝉蛹后，两眼一闭，继续睡。 　　很快的，就又进入了梦乡。 　　而在此时，搁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倏地亮了屏。 　　有条消息跳了进来。 　　……… 　　…… 　　翌日清晨。 　　由于养成了勤奋刻苦的生物钟，不等闹铃响，林倩自己就醒了。 　　她揉着惺忪的眼，赖了会儿床。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起来刷牙洗脸，洗完后，还是困倦异常，无精打采地走出浴室，走到书桌前，往椅子上一瘫。 　　古有睁眼看世界。 　　今有睁眼看手机。 　　林倩拔下充电器，点开锁屏。 　　微信消息。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的。 　　from傅老师。 　　抠字眼抠出了点气势汹汹，恼羞成怒。 　　——『林倩，你要是再复读，我弄死你。』 　　林倩：“……” 　　嗯。 　　你以为我想啊！！！ 第125章 　　烦也要烦死他。 　　林倩天生反骨, 不管对方有心还是无意，对她而言，她就是经不起语音上的刺激。 　　于是乎, 一有时间，她就往傅从渊的工作室跑。 　　风雨无阻，直把道路两旁那原本枝繁叶茂为行人遮阴的梧桐树熬秃了头。 　　期末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大学放假要比高中早半个月。 　　星期六中午，林倩上完早上的舞蹈课过来补作业, 刚踏进大门, 远远的, 就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在客厅里捧着本书来回踱步摇头晃脑的蒋旭。 　　她脚步一顿，蹙了蹙眉。 　　恍惚间想起自己上周去清大图书馆时已经抢不到座位的盛况，霎时，意识到他们的假期即将来临。 　　羡慕嫉妒。 　　林倩晃着手里的钥匙扣，推开门，走进去。 　　防盗门“嘎”地一声。 　　蒋旭转过身望过来，视线唰地停留在套在林倩食指的钥匙扣上。 　　钥匙扣里的钥匙串，有两把是这工作室的。 　　“……”蒋旭默了默，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瞥了眼傅从渊, 眉梢一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林倩去清大图书馆, 或是来这边傅从渊的工作室, 归根究底, 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去忙别的事儿。 　　光是图书馆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自律。 　　而这边，是傅从渊偶尔的像班主任般的死亡凝视令她不敢轻易开其他小差。 　　今天，工作室的学习氛围也挺浓郁的。 　　和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画双曲线截然相反。 　　她不是在孤军奋战！ 　　她抬眸瞥了眼和她同病相怜的蒋旭和傅从渊，郁结在心间的那抹怨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学霸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考试要复习。 　　林倩翻开她的试卷，选择填空完成，也就剩后半部分了，写了没一会儿，咬起笔杆，眉心拢起。 　　她碰到了瓶颈。 　　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肯定是试卷太难。 　　林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没过多久，她就坐不住了。 　　她站起来，像孤魂野鬼似的四处游荡。 　　走到蒋旭边，伸长了脖子瞥了一眼。 　　蒋旭大大方方给她看，“都是要背的。”他点点用红笔划出来的地方，“我们老师连考试重点都划出来了。” 　　林倩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撇撇嘴，羡慕极了。 　　转移战地。 　　再轻手轻脚地游荡到傅从渊身后。 　　傅从渊坐在新买的沙发上，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他拿着他专业课上的书，书里，藏着他的手机，手机里，还释放着“game over”的讯号。 　　林倩：“……” 　　原本想着不能打扰他们而自己努力着去把所有疑难问题啃下去以及还留有一两道“硬骨头”的林倩沉默了。 　　几秒后，她弯下腰。 　　凑地离傅从渊近了些，随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傅老师。” 　　傅从渊吓了一跳，倏地回头，险些撞到林倩的脸。 　　林倩近在咫尺，未施粉黛，鼓着腮帮子莫名其妙地瞪着他时有那么一丝丝的娇憨。 　　傅从渊眯起眼，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静默数秒，林倩眨眨眼，舔了舔唇瓣，摇头叹气，语重心长：“小心挂科。” 　　傅从渊：“……” 　　……… 　　…… 　　两天后。 　　清大图书馆人满为患，研究生抢不到座位的话题登上了微博实时热搜。 　　高等学府因为一条沙雕新闻而引起网友的热烈讨论。 　　临近饭点，专业课结束。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从教学楼出来，直奔食堂。 　　傅从渊不紧不慢，等公共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和蒋旭绕过讲台，出了前门。 　　走廊里，寒风呼呼地扑面。 　　脱离室内的暖气，外头冷地令人发颤。 　　才走没几步，他们就被同班的女同学叫住。 　　女同学喊的是傅从渊的名字，蒋旭挑高了眉，兴致勃勃地往后一站，当起了吃瓜群众。 　　女同学眉眼弯弯：“我听说你开工作室了？” 　　傅从渊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点头，“嗯。” 　　寒暄几句，总算进入了正题。 　　“是这样的，这不是期末了吗？图书馆位置抢不到，我听大家说，你们俩都是去工作室复习的，我就想问问，能不能捎个我。”说完，女同学将碎发别到耳后，微红着脸，低眉带羞，“这学期有几门课我都没认真听，也是想请你帮帮忙，帮我临时抱佛脚一下。” 　　蒋旭暗戳戳地瞥过来几眼。 　　傅从渊扭头看向别处，半晌，“哦”的一声。 　　女同学立刻喜上眉梢，躲在后方拐角处的她的小姐妹们也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傅从渊：“图书馆没位置，你不是还有宿舍吗？” 　　女同学：“……” 　　傅从渊皱着眉：“而且，我们不熟。” 　　蒋旭：“……” 　　女同学愤然离去后，蒋旭扶着墙笑弯了腰。 　　他“鹅鹅鹅鹅鹅鹅”地笑了半天，在傅从渊冷眼扫过来的刹那，猛然正经。 　　并装模作样地开始数落起傅从渊的不是来。 　　“你说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说话委婉点啊，他日好相见啊。” 　　“啧啧，说不定，人家以后对你还有帮助呢。” 　　傅从渊懒得搭理他，走到楼梯口，给了他一个“你确定不是麻烦”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蒋旭噎住。 　　女同学在班里人缘还挺好，只不过没想到会在傅从渊这里碰了壁。 　　傅从渊说的也是实话，大学选修课多，一个班的同学几乎拆开去上课，而必修课，一节课下来，下课铃一响，就各回各的生活领域了。 　　除非有心，否则还真不算熟人。 　　阳光明媚，照耀在清大的每个角落，却没有给清大带来温暖，都是气温骤降的后遗症。 　　就在这个时候，蒋旭忽然想起了林倩。 　　同人不同命。 　　——林倩她拥有傅从渊工作室的钥匙。 　　“嗐。”蒋旭眯着眼，将双手叠到后脑勺，抱不平，“你这是在赤/裸/裸地区别对待。” 　　闻言，傅从渊脚步稍顿，侧眸看他，表情微妙。 　　蒋旭：“人家想来借你工作室温个书怎么了？林倩她还有你工作室的钥匙呢。” 　　“……” 　　傅从渊皱了皱眉，“这不一样。” 　　话落，蒋旭眼眸微亮，立即不怀好意地接茬：“哪儿不一样了？我看没什么不一样的。” 　　又来了，嘴碎又八卦的“蒋大妈”又来了。 　　傅从渊心累地翻白眼：“林倩是我的学生。” 　　蒋旭：“……” 　　你他妈说的是废话吧！ 　　这理由说服不了蒋旭，“那苏沁还是你同学呢。” 　　蒋旭一脸我看穿了所有的表情：“我就不信同学和学生会有这么天差地别的区别。” 　　傅从渊默了默，随后加快脚步，拉开和蒋旭的距离。 　　蒋旭一看，立刻追了上来，撞了下傅从渊的手臂，不依不饶：“诶，你就真没发现，以你这种注孤生的性格，对你那独苗苗学生有点过于友好了吗？” 　　傅从渊：“……” 　　蒋旭：“算了算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傅从渊：“……” 　　……… 　　…… 　　清大的期末考结束后，学校就空了。 　　蒋旭暑假就没有回去，到了寒假，不回去不行了，年还是要在家过的。 　　他一走，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傅从渊。 　　傅从渊想了想，还是搬了出来，住在了工作室。 　　他也想回家，就是没时间。 　　只能每天和家里来通电话，每次一打电话，他妈就在抱怨，倒是他爸，挺支持他的，让他放手去做。 　　傅景睿：“到时候再看，实在不行我和你妈过来陪你过年，北京我熟得很。” 　　傅从渊嘴角一抽，没搭话。 　　他知道，这是他爸说说而已。 　　他爸要是真有这想法，早在他第一次打电话回去告诉他们今年他不回家过年时就有所行动了，还用等到机票火车票都买不到的今天？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前。 　　热闹的气氛驱散了北京城的寒冷。 　　夜幕降临。 　　天空挂上繁星，零碎地散落在以月亮为中心外的其他地方。 　　傅从渊点了外卖，裹着毯子，开着暖气，孤苦伶仃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电脑，敲代码。 　　外面的熙熙攘攘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这一刻，会有源源不断的孤独感袭来是必然的。 　　与此同时，林倩他们在包饺子煮汤圆。 　　客厅里，童瑶在擀饺子皮，林妄洲在剁馅，林嘉衍和林倩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偶尔听令调遣，去煮个水什么的。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林倩搬来椅子坐下，托着腮，看她爸贤夫的模样。 　　“够了吗？”没多久，林妄洲把剁好的馅儿用盘装好，递给童瑶看。 　　童瑶侧眸瞄了一眼，“差不多了。” 　　顿了顿，又“诶”地一声，抬抬下巴，看向林嘉衍和林倩，“你得问问他们俩够不够吃。” 　　林嘉衍一本正经：“我正在长身体。” 　　林倩瞥向林嘉衍，一句“你好不要脸哦”堵在胸口。 　　看着林嘉衍嘚嘚瑟瑟的小表情，林倩忽然想起了傅从渊她傅老师。 　　放假了也没回家，在忙工作。 　　过年，自己一个人耶。 　　思及此，林倩眨眨眼，不着痕迹地撒谎：“多做点吧，半夜饿了可以当夜宵。” 　　她的半夜来的特别早。 　　不到八点，林妄洲去书房，童瑶回二楼洗澡时，林倩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 　　亲自下了锅饺子，将煮好的饺子装进保温锅里。 　　套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 　　刚摸到大门门柄，后面的帽子就被扯住。 　　林嘉衍“呵”地一声冷笑：“你上哪儿去？” 　　林倩僵硬地回过头，堆起一抹讨好的笑：“我傅老师大过年的孤家寡人一个，我去给他送点吃的。” 　　闻言，林嘉衍眯了眯眼，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林倩数十秒，“这你完全可以跟爸妈说。” 　　林倩：“……” 　　林倩：“咱爸妈，可会脑补了。” 　　她拍拍林嘉衍的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沉默片刻。 　　林嘉衍挑眉，“那我也去。” 　　林倩皱皱小鼻子，思忖了一会儿，点头：“行。” 　　“小老弟为我保驾护航。” 　　“……” 　　“啊，有弟弟真好。” 　　“……” 　　口嫌体直的林嘉衍因为林倩的这两句夸赞的话而在接下来的一路中都扬着嘴角。 　　甚至，向来吝啬的他主动掏出手机，付了打车费。 　　除夕夜的路还是很堵。 　　到了傅从渊工作室那边，已经半个小时后了，林嘉衍是第一次来，他跟在熟门熟路的林倩身后，哼着歌。 　　直到拐角进入那块区域，看到一座别院。再看到他姐林倩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别院的大门。 　　“……”林嘉衍嘴角的笑容僵了。 　　他眯了眯眼，有了种危机意识。 　　写完代码的傅从渊颓废地倒在沙发上，他的外卖还没有到，他很绝望。 　　越是这样，心里就越难受。 　　就越容易感性起来。 　　他听见有人用钥匙捅锁孔的声音。 　　倏地，跳坐起来。 　　门被推开的刹那，伴着一声熟悉的“傅老师”。 　　傅从渊微怔。 　　“啪”。 　　灯被打开。 　　林倩站在门口，小脸冻地通红，举起手里的保温壶，言笑晏晏，“新年快乐，我来给你带饺子啦。” 　　刹那间，一股暖流注入傅从渊的心间。 　　傅从渊心头微软，柔和了目光。 　　走在后面的林嘉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沉下眼，心中警铃大作。 　　嘛的，这老狗逼看他姐的眼神不太对劲！ 第126章 　　——裹成粽子的林倩还挺可爱的。 　　脑海中莫名涌现出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傅从渊怔了怔, 不自觉地扬起手臂抓了抓蓬松杂乱的头发。 　　他摘掉金丝框的眼镜, 褪去“斯文败类”的模样, 起身将姐弟俩领进客厅。 　　林倩来的次数多到都能把这儿当作是自己家了，压根不用领, 她都能反客为主。 　　“我特意让我爸妈多包了点, 好给你带。”保温杯拧开后, 冒出腾腾的热气。 　　傅从渊侧眸望过去，神色柔和。 　　见状, 林嘉衍撇了撇嘴, 怨气横生。 　　他对傅从渊的印象不是特别好。 　　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见他姐跟傅从渊关系不错后, 心里就更郁闷了。 　　就好比之前自己追随的将军忽然投敌卖国了般。 　　工作室的雅致林嘉衍无心欣赏，他就觉得既然饺子已经送到了，那就赶紧麻溜地启程回家吧。 　　林嘉衍几步上前，拽拽林倩的袖子：“回去呗。” 　　说完，还十分警惕地瞪了傅从渊两眼。 　　傅从渊：“……” 　　寒霜素裹，院子外弄堂里小孩的追逐嬉闹由远及近地传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 电视都没开, 连春节联欢晚会的踪迹都不见。 　　冷寂、萧条、孤单。 　　林倩环顾四周, 觉得傅从渊可太可怜了, 于是, 她心生不忍地：“着什么急啊。” 　　顿了顿, 又语重心长地对林嘉衍说：“你第一次来吧, 姐姐带你熟悉熟悉。” 　　俨然代替了傅从渊的角色。 　　林嘉衍嘴角一抽，气到面无表情。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脑补能力当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嘉衍刚刚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现在缩短到半刻。 　　傅从渊挑了挑眉，“请便。” 　　“这饺子特别好吃！” 　　“嗯。” 　　“对了傅老师，我还给你带了辣酱。” 　　“是吗？” 　　“饺子和辣酱，绝配。” 　　“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地还挺默契。 　　林嘉衍杵在旁边搭不上话。 　　说是要带他熟悉熟悉周围，也没见有所行动啊。 　　“呵。”林嘉衍冷笑，沉默数秒，他出声打断，“别科普了，再科普饺子都凉了。” 　　林倩：“……” 　　林嘉衍：“姐，你别忘了咱们是偷偷出门的。” 　　林倩：“……” 　　林嘉衍：“要是不想被发现，差不多就得了。” 　　林倩：“……” 　　十分钟后，林嘉衍和林倩从傅从渊的工作室出来。 　　林倩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 　　路过超市，脚步微顿，“小老弟，你在这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一阵风似的冲进超市，不到两分钟，又冲出来咻地往回跑，连林嘉衍在她身后喊她名字都没听到。 　　外卖总算到了。 　　到了也冷了个彻底。 　　傅从渊将其搁在一旁，倒上辣酱，继续蘸饺子吃，保温杯的保温效果不错，饺子汤入口，暖胃。 　　暖意席卷全身。 　　橘黄的灯光下，傅从渊垂下眼帘，嘴角缓缓上扬。 　　忽的，“砰”地一声巨响。 　　傅从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首。 　　门被暴力推开。 　　林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明媚地笑着，弯弯的月牙儿眼亮晶晶的：“锵锵锵锵。” 　　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傅老师，我给你买了烟花棒，你要是一个人无聊，可以玩这个。” 　　“……” 　　“很好玩的，真的。” 　　“……” 　　被宠爱的孩子总保留着她该有的天真无邪。 　　她以赤诚之心待世界。 　　世界应如是。 　　傅从渊抿了抿唇，走过去，接过林倩高高举起的装着烟花棒的袋子，“谢谢，还有，新年快乐。” 　　愿你岁岁有今朝。 　　……… 　　…… 　　回家的路上。 　　林嘉衍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抿着嘴，眸色暗沉，摆出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模样。 　　林倩瞅了他半晌，咽了咽口水，眸光微闪，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躲到角落。 　　片刻后，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主动凑过来，“林嘉衍，你怎么了？” 　　林嘉衍冷冷地扫她一眼，“哼。”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在埋怨—— 　　你还有脸问？ 　　林倩舔了舔唇，“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要跟我说啊，我毕竟比你多吃了两年饭，比你成熟点。” 　　林嘉衍：“……屁。” 　　林倩脑袋一歪：“嗯？” 　　车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城市。 　　林倩眼里顿时放了光，遥想当年，和她年轻的爸爸比她大的弟弟扫去门前千层雪。 　　仿佛就是昨日的光景。 　　“你和你傅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林嘉衍突然发话，打断了林倩的美好回忆，林倩倏地回头，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的小老弟：“哎？” 　　林嘉衍双手环胸，“呵呵”地冷笑，“你说怕爸妈想多，恐怕不是吧？” 　　林倩：“……” 　　话外音的指向性太明显了。 　　林倩猜不出来就真的怪了，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随后，“噗”地笑出了声。 　　“你神经病吧？他是我恩师，恩师懂吗？” 　　“你别乱想啊，扭曲我和我傅老师的关系我可是要打你的。”林倩挥了挥拳头。 　　拳头没有威慑力，林嘉衍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那咻咻的小眼神，把林倩看的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即跳进黄河，自证清白。 　　“这么跟你说吧，你脑子里歪歪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出现，我要是对我傅老师有任何非分之想，就让我永远考不上大学。” 　　林嘉衍：“……” 　　静默片刻。 　　林嘉衍的表情有所松动，“姐。” 　　“嗯？” 　　“你别对自己那么狠，万一打脸了呢。” 　　“……” 　　……… 　　…… 　　年后。 　　时间在走亲戚与收红包中飞逝。 　　林倩先是被林妄洲和童瑶拉去见了七大姑八大姨，七大姑八大姨继承了他们父辈的“优良”传统，嘴碎的同时，总爱扯林倩出来去跟他们的子女比较。 　　毕竟，她可是在读高复生呢！ 　　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听也听倦了。 　　她妈妈童瑶见招拆招，替她挡回了不少问题，她爸爸林妄洲冷眼一扫，这种话题瞬间停住。 　　啧，她就爱她爸她妈这种“我闺女什么样儿干你们这些人屁事”的强硬态度。 　　温和的阳光下，积雪绒绒。 　　林倩撤出“群聊”，拽着她小老弟去外面堆雪人。 　　到了屋外，雪人也没堆。 　　游戏项目变成了林嘉衍负责拍照，林倩负责成为林嘉衍相机里的风景。 　　连拍数十张。 　　林倩兴致勃勃地去看成果。 　　然后，笑容逐渐消失。 　　她才发现，自己是林嘉衍风景中的一坨屎。 　　林倩：“……” 　　就这种拍照技术…… 　　她觉得，她小老弟肯定找不到女朋友了。 　　林嘉衍却是得意洋洋，指着照片邀功，“你看看，你看看，拍的多好。” 　　“我感觉我以后可以学摄影。” 　　“……”你可别了吧。 　　碍于新年期间，不好闹矛盾，林倩咬着牙支持了林嘉衍的“工作”，她挑了一张还算ok的发了朋友圈，并附字： 　　——林嘉衍拍的。 　　林嘉衍第一时间点了赞。 　　“不用谢我。” 　　……… 　　…… 　　蒋旭也就回去过个年，年刚过完，就马不停蹄地回北京了。 　　午休期间，他看到了林倩的照片。 　　眉梢一挑，幸灾乐祸。 　　“哟。”他侧过身，把手机递给傅从渊看，“你瞧，这姑娘圆润了不少。” 　　说完，又唉声叹气地陈述事实，“这过年啊，其实就是在养猪，估计是吃的太好了。” 　　照片里的林倩穿着羽绒袄，围着围巾，一张小脸有半张是藏在围巾底下的，耳尖充血，眼眸璀璨。 　　傅从渊垂眸看了眼，眉头锁起。 　　半晌，他低声自言自语道：“也还好吧。” 　　蒋旭扶额：“哎哟不行了，越看越滑稽。” 　　蒋旭：“啧啧啧，她弟弟拍的照啊，难怪，都把她拍成小短腿了。” 　　蒋旭：“优势全拍没了，不行，我必须得评论一句。” 　　蒋旭：“姨，你丑了。” 　　他边说，边打字。 　　咧着嘴笑得格外开心。 　　傅从渊：“……” 　　傅从渊掏出自己的手机，眯着眼看了半天。 　　“这不挺好看的。”他说。 　　这话蒋旭没听到，不过蒋旭看到了傅从渊在他评论底下反驳了他。 　　瞬间，蒋旭兴奋了。 　　“不是，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他来回在傅从渊的跟前踱步，恨铁不成钢。 　　傅从渊懒得搭理他。 　　他起身回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准备进入心无旁骛的工作状态。 　　积雪融化，屋檐滴答滴答地漏着水。 　　院子里的两棵树的树干被刷上了白色油漆。 　　蒋旭盯着那儿看了数秒，忽的，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嚇”地跳了起来，猛拍大腿，“操。” 　　“你居然反驳我。” 　　“以我们俩这关系，你居然反驳我！”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我们就不能实事求是一点吗？我说的哪里有错了？”蒋旭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气愤地指着傅从渊，“苏沁那事儿也就算了，你允许林倩来你工作室不允许苏沁来这儿我可以理解你和苏沁不熟。” 　　“可现在怎么说？” 　　傅从渊懒懒地抬眼，懒懒地看向他，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话痨这么可怕。 　　“差不多行了啊，戏过了啊。”傅从渊警告他。 　　蒋旭犹豫了一下，又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不能行。” 　　“我不服！” 　　“憋着。” 　　“……” 　　“你我快三年的室友情，居然还比不过你那还没带到一年的学生。” 　　“……” 　　“你自己说说，你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傅从渊指尖微顿，停在键盘上。 　　他沉默着没说话，耷拉着眼睫看着键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 　　他打断他的没完没了，“你再这样比较下去，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 　　蒋旭：“……” 　　蒋旭：“对不起，打扰了。” 　　蒋旭被怼地说不出话来，两分钟后：“请你不要侮辱我对文学系那姑娘的喜欢，谢谢。” 　　至此，这事儿逼总算偃旗息鼓。 　　闭了嘴，当起了哑巴。 　　他抓住争分夺秒的休息时间，又去仔细观察起林倩的照片来。 　　林倩说还有更丑的。 　　然后发给他看。 　　果然，再好看的人，都怕遇到技术不好的摄影师。 　　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倏地，醍醐灌顶。 　　旁观者一直清的他旧事重提，提起傅从渊一直否认的那个话题，“我知道了，老傅。” 　　“你这特么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傅从渊：“……” 第127章 　　三月中旬。 　　林倩吸取去年盲目自信的教训, 参加了几所艺术院校的艺考, 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成绩出来那天, 刚好是星期五。 　　她按捺不住雀跃又兴奋的心情, 等到下午两点半放学时，就直接与要去和小伙伴打球的林嘉衍分道扬镳，挥挥手像阵风似的跑出了学校。 　　因为艺考的事儿, 她有半个月没去找傅老师了。 　　即便如此，也还保持着微信来往，考前还收到了傅老师的加油鼓励。 　　如今取得好成绩, 林倩想，自己自然要到他面前嘚瑟嘚瑟的，凭她和傅老师逐渐变好的关系看, 脸皮厚点, 说不定还能讨些奖励。 　　钥匙串上的铃铛叮叮当地响。 　　半个多小时后, 她似小旋风般咻咻咻地闯进傅从渊的工作室, 全程头都没抬。 　　推开门，扶着门框，单手叉腰, 垂着眼拗造型：“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没有应答，死一般的沉寂。 　　数秒后, 林倩听见蒋旭“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当下恼羞成怒, 猛然抬头, 瞪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视野由窄变宽的刹那, 林倩看见有六七双眼睛带着疑惑盯着她瞧。 　　林倩：“……” 　　嘛的好尴尬。 　　原本空荡荡的办公区域有了它们各自的主人。 　　包括她平时写作业的那张桌子, 也装了电脑，放了仙人球，有个陌生的男生坐在了那儿。 　　“！”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三十秒。 　　蒋旭的咳嗽声将失神的众人扯回到现实世界，他们冲林倩点了点头，就又继续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林倩收敛了张扬的一面。 　　和蒋旭打过招呼后，就自行走进了傅从渊单独隔出来的办公室中。 　　她敲了门，探进去半个脑袋，“嗨。” 　　傅从渊微怔，半晌，松开紧紧起的眉头，摘掉眼镜，站起，拿了杯子给她倒水。 　　半个月不见，这里变了很多。 　　林倩看到他手上的杯子，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恍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的东西都被挪到了这里。 　　她抿了抿嘴，无措地摸了摸脖子。 　　“那些都是新员工吗？”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林倩呼了两口，忍不住问。 　　傅从渊对上她盛满星光的眸子，舔了舔唇，点头。 　　想再接些什么话，没来得及，就被打断，“很酷诶！” 　　林倩自个儿找了椅子坐下，东张西望，打量过后，无比欣慰：“我这也是见证你一步步走向成功啊。” 　　“……” 　　“苟富贵，勿相忘。” 　　“……” 　　安静了一会儿。 　　傅从渊哑然失笑。 　　林倩眨眨眼，托着腮，先是被傅从渊这荡漾的笑晃了下眼，随即又念起供她写作业的风水宝地。 　　于是，她唉声叹气。 　　“以后我都不能来了。” 　　“嗯？” 　　她翻开书包，扣扣搜搜了半天，“你放我这儿的借书卡还在，你学校的图书馆我还是可以去的。” 　　“……” 　　傅从渊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嗯”了声，静默片刻后，他摸摸鼻梁，咳了下，清了清嗓子：“你去图书馆，也没人可以问。” 　　“要是想复习或者写作业的话，二楼也可以。” 　　……… 　　…… 　　林倩蹭了顿晚饭。 　　晚饭后，傅从渊开车送她回去的。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的刹那，林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她爷爷委托傅从渊到大剧院接她下课的场景。 　　画面交错。 　　回想起初见傅从渊的毒舌，林倩抖了一下，“傅老师，你这人熟了跟不熟时还真是判若两人。” 　　“突然给我开车门，我以为你吃错药了。” 　　傅从渊：“……” 　　翌日。 　　蒋旭还没到的时候，工作室里议论纷纷。 　　都在讨论昨天出现在这儿的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是谁。 　　待蒋旭到了，讨论还没结束。 　　蒋旭听着他们的话，挑了挑唇。 　　“蒋哥。”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要问问老傅。”他把自己摘地干干净净。 　　调侃傅从渊归调侃傅从渊。 　　不能确定的事儿还是不要肆意宣扬以讹传讹的好。 　　“……” 　　于是。 　　等傅从渊出现在他们中间时。 　　有个胆儿比较大的主动站出来替无聊八卦的他们把话问出了口：“傅哥，昨天那个是你妹妹吗？” 　　傅从渊：“……” 　　他不说，自然有人会接话。 　　“肯定是啊，一看就是。” 　　蒋旭在后面忍笑忍地辛苦，“依据呢？” 　　“哥哥帅，妹妹漂亮啊。”那人说。 　　傅从渊：“……” 　　“总不能是女朋友吧，咱傅哥不至于这么禽兽不如。” 　　“我靠，这哪里禽兽不如了？” 　　越讲还越嗨了，仿佛当事人不存在了般，没有人留意到傅从渊渐渐变沉变黑的脸色。 　　那人叉腰：“哪里不禽兽，人小姑娘还是高中生呢。” 　　傅从渊：“……” 　　短暂的热闹过后，恢复平静。 　　众人各忙各的。 　　老板回了他的办公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情绪忽然暴躁。 　　蒋旭坐在沙发上看脚本，听到这甩门声，愣了愣，随即，嘴角疯他妈狂地往上扬，“啧。” 　　他心里像有了明镜似的。 　　在“怀疑”的小本子上偷偷盖上“确定”。 　　他暗中观察。 　　观察到林倩都要高考了，傅从渊还是无动于衷。 　　眼睁睁地看着傅从渊给林倩做考前辅导，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老哥们儿温和地像是冰山融化了似的…… 　　但也仅限于眼睁睁的这些。 　　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他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自己都追到文学院那女孩成功脱了单时，还是没能等到他心心念念的结果后…… 　　蒋旭呕了一口老血。 　　忍不了了！ 　　在傅从渊送完林倩回到工作室后。 　　蒋旭跳了起来，“你怎么回事？温水煮青蛙吗？” 　　傅从渊看着他，发现他眼冒金星。 　　这状态，啧，傅从渊拧起眉，仔细想了想，哦，他想起来了，就像林倩追综艺追cp，cp死活不撒糖一样。 　　“嗯？” 　　“你还嗯你还嗯，嗯什么嗯。”蒋旭撸起袖子，就差踩到板凳上借借身高优势了，“老是猜我也烦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林倩？” 　　“……” 　　蒋旭指着傅从渊：“先别急着否认，我眼睛没瞎，你别当我看不出来啊。” 　　“……” 　　“你看看你，大学这几年，身边就围了个林倩。” 　　“……” 　　初夏的暖阳伴着和煦的微风。 　　傅从渊抿了抿嘴，别开了视线。 　　好半晌。 　　他故作镇定地摸了摸后颈，答非所问，却又像是在变相承认地，“她才高中。” 　　员工说的话他耿耿于怀。 　　话痨蒋旭终于被噎住。 　　他想说，要是没复读，她都要大二了。 　　不过瞥见傅从渊这眉头紧锁暗自沉思的样子，他难得的没有嘴贫。 　　想想又忍不住。 　　几秒后，蒋旭撇嘴嘀咕：“高中怎么了？现在高中早恋的还少吗？” 　　傅从渊：“……” 　　……… 　　…… 　　六月，林倩再度登上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和她的小老弟林嘉衍一起，褪去“高中生”的称号。 　　最后一门考完，拿到手机，她接到了傅从渊的电话。 　　“傅老师！” 　　“嗯。”傅从渊站在树荫下，望着源源不断从学校里走出的人群，“考得怎么样？” 　　“非常好。” 　　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林倩有多高兴了。 　　傅从渊松了口气，一句“那就好”刚滑到喉咙口。 　　就听见林倩嘚瑟：“要不是我有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指不定都能上清大。” 　　“那就好”又吞了回去。 　　傅从渊：“……” 　　家有儿女都在高考。 　　林妄洲和童瑶跟其他家长一样，都站在校门口焦急地等着。不同的是，等姐弟俩出来了，他们商量的却是去哪里吃海底捞。 　　一个月后，成绩出来。 　　林嘉衍成了北京市的高考状元。 　　林倩也不赖，文化课成绩很不错，上她心仪的那个院校绰绰有余。 　　她把喜讯分享给傅从渊。 　　翻身农奴把歌唱，她有说不完的话。 　　消息叮叮叮地进来，被蒋旭听了个正着。 　　蒋旭等会儿要和女朋友约会，瞧天阴沉沉的，就转回来拿把伞，恰好看见傅从渊言笑晏晏的模样。 　　习惯了。 　　再也不会像第一次撞见时露出见了鬼的神色了。 　　蒋旭叹气，拍拍傅从渊的肩，“她要上大学了啊，不是高中生了啊。” 　　傅从渊：“……” 　　走到门口，顿住，撑着门回头瞥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艺术类的院校，帅哥如云。” 　　傅从渊：“……” 　　傅从渊随手抄了本书扔过去。 　　他仰在沙发上，戳开和林倩的聊天框。 　　林倩的絮絮叨叨还在。 　　说林嘉衍打自己脸的，志愿还是选了清大。 　　说自己现在对填志愿有阴影等等等等。 　　傅从渊哂笑。 　　傅老师：『到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 　　林同学：『……』 　　林同学：『你是魔鬼吗？』 　　傅老师：『要对得起你的寒窗苦读。』 　　林同学：『聊不下去了。』 　　傅老师：『……』 　　傅从渊垂眸，盯着这段对话舔了舔唇。 　　他蠢蠢欲动。 　　想问些重点。 　　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林倩“不打自招”了。 　　他想，他得谢谢林嘉衍。 　　林同学：『我弟弟说，我那学校帅哥很多。』 　　傅从渊眉心一跳。 　　傅老师：『然后呢？』 　　林同学：『他太看不起我了。』 　　林同学：『想我“阅男无数”，什么帅哥没见过！』 　　傅老师：『……』 　　傅从渊嘴角一抽，无语凝噎。 　　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懒得再搭理她了。 　　客厅里静谧一片。 　　他扶额，轻笑。 　　以他对林倩的了解，她就没有那根神经。 　　叮。 　　林同学：『林嘉衍开学比我早，到时候我要跟他一块儿，娶你学校了。』 　　林同学：『去你学校。』 　　须臾。 　　林倩半开玩笑道：『作为师哥，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弟弟了。』 　　前面两句没得到回复，林倩本以为这句应该也得不到回复的。 　　然而，几乎在她发出去的同一时刻，傅从渊就回了。 　　傅老师：『到时候去接你们。』 　　傅老师：『应该的。』 　　知道林倩的粗神经后，傅从渊对她是一万个放心。 　　于是，他暗戳戳暗戳戳的，准备旁敲侧击。 　　因为怕吓到她。 　　九月八号，周日，清大开学。 　　早上六点钟，傅从渊猛然惊醒。 　　走马观花的记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窗外暗沉的亮光下，傅从渊黑黢黢的眼眸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景是熟悉的。 　　创业过程所经历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傅从渊蹙眉，捞过手机，第一时间查看通讯录及微信里他给林倩的备注。 　　客气疏离的“林同学”。 　　再看自己那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不着痕迹的关心。 　　半晌。 　　他：“操。” 第128章 　　傅从渊现在的心情就像哔了狗般复杂。 　　退回来看了眼系统自带的日历, 这个时间点, 他和林倩已经暗戳戳地在一起了。 　　甚至于，他连未来的小舅子都搞定了。 　　他和林倩从师生情转化为恋情的这个过程可以称得上是水到渠成。 　　林倩这小妮子特别“肤浅”, 对他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热情又大胆，从“看上”他开始，就不管不顾，憋足了劲儿地在他跟前刷存在感。 　　偶尔语不惊人死不休，傻的可爱。 　　和林倩相比，他绝对是被动的一方。 　　他是从最开始的躲闪到后续不小心被撩到后的假装矜持再到后来终于在一起时才渐渐有了点“哦，眼前的女孩是他女朋友”的自觉。 　　性格使然, 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 　　所以，对于初见场景的变化以及在当时那场景下自己对林倩说的话, 嫌弃林倩试卷上的分数；包括后来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却还纠结着还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举动，老实讲, 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尽管他现在很想回到过去抽死昨天的自己。 　　天色渐亮，从落地窗这边望过去望到尽头，稀薄的云层间，旭日的微光向四面八方放射。 　　善于伪装习惯沉闷的傅从渊终于撕下了淡然自若的面孔，黑着脸, 绝望地闭上了眼。 　　煮熟的鸭子飞了。 　　恐怕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出现：被迫单身。 　　对他如胶似漆的女朋友也没了。 　　他就是对林倩太过克制太过理智了, 没礼尚往来地表达过自己。如今风水轮流转, 傅从渊胸口呕血。 　　越想越恼, 越想越气。 　　嘛的，他又想骂人了。 　　……… 　　…… 　　骄阳似火，蝉鸣声响彻浩瀚无垠的天际。 　　开学日的清大校园热闹极了。 　　学长学姐当起志愿者，为新生引路提行李。 　　新生们伸长了脖子斗志昂扬，对即将来临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林嘉衍的行李并不多。 　　因为回家方便。 　　于是，想体现对弟弟有多疼爱的林倩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顶多，就是充当一条跟屁虫。 　　跟在林嘉衍的身后，学着她妈童瑶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语气，絮絮叨叨。 　　“我找了傅老师来接我们。”踏进学校的东大门，站在树荫底下，林倩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说来惭愧，这里我就熟悉一个图书馆。” 　　林嘉衍侧眸看她，哼笑。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愉快。 　　以前她提起她傅老师的时候，她小老弟的反应很是耐人寻味，如今忽然变得镇定自若起来，林倩还真有些不习惯，她神色古怪地瞥他几眼，没瞧明白，沉思数秒，索性作罢，静默片刻，才从包里摸出手机，联系傅从渊。 　　拍了前面的钟楼，好让傅从渊了解他们的具体方位。 　　“姐。” 　　“嗯。” 　　“你以后可以常来，你弟我在这儿呢，保证让你了解清大像了解自己母校一样。” 　　“……” 　　不了不了。 　　大可不必。 　　她好不容易冲出知识的“牢笼”飞向广阔无边的天际，可不想故地重游了。 　　这里，有让她下意识想头悬梁锥刺股的冲动。 　　树荫下还是有穿过叶子缝隙间的阳光，紫外线强烈，光线灼热。 　　林倩躲在林嘉衍的身后，垂眸发愣。 　　恍然间，隐约听到周围有窃窃私语声。 　　她还没来得及侧过身探出脑袋一探究竟，就听见林嘉衍“吁”地吹了声口哨：“我傅哥骚气的嘞。” 　　林倩：“……” 　　她立即扒拉住林嘉衍的胳膊，伸出脖子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往前一看。 　　林倩：“？？？” 　　沐浴在明媚灿烂的阳光下的傅从渊。 　　身着不带一丁点儿皱褶的白衬衫，藏蓝的领带垂到小腹，他戴着金丝框眼镜，笔挺挺地站在那儿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来似的，抬手推了下眼镜，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诚如林嘉衍所言。 　　骚的嘞！ 　　林倩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刹那，她被撩到了，她倒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的狗眼。 　　但是。 　　今天是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啊！ 　　林倩望着向他们款款走来的傅从渊，举起爪子挥了两下，主动打招呼：“傅老师。” 　　傅从渊看向她，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林倩打量他的目光过于频繁和强烈，以至于让傅从渊莫名有了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视线略过林嘉衍，对上林倩那懵懂中带着狐疑的眼眸。 　　林倩局促地舔了舔唇：“傅老师，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几秒的沉默。 　　林嘉衍眉梢一挑。 　　林倩仰头望了望碧空：“这么热的天，你这样穿，嗯，不怕捂出痱子吗？” 　　傅从渊：“……” 　　话音刚落，面面相觑。林嘉衍嘴角一扯，非常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笑够了，他挺直腰杆，踢林倩一脚，语气中带了些许幸灾乐祸的责备：“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林倩：“……” 　　傅从渊：“……” 　　傅从渊领着姐弟俩往计算机系所在教学楼走，得先到辅导员那边报道，然后再去宿舍。 　　热风扑面，后背出的汗都快浸湿衬衫了。 　　傅从渊憋屈极了。 　　他记得林倩说过，最喜欢他穿白衬衫系领带扣子扣到最上面的样子，他几乎不这样穿，但也挡不住她的脑补，最丧心病狂的时候，是拿着杂志，指着戳着杂志上的男明星，“傅从渊，这要是你，我能把你领带扯了扣子解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林倩，你正经点。” 　　然而今天他顶着烈日破天荒地这样穿了，林倩这小妮子却只关心他会不会长痱子！ 　　呵。 　　感觉受到了欺骗的傅从渊汗流浃背的同时也能自动降温自制冷气，所过之处阴风阵阵。 　　林嘉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勾勾嘴角，就差明目张胆地鼓掌叫好了。 　　你说说，你说说。 　　突然发现本应该有男朋友的姐姐还是单身，对于一个资深姐控来讲会是多大的好消息。 　　林倩茫茫然，她察觉到傅从渊的古怪，但让她说，她具体又说不上来。 　　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索性，闭麦。 　　过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林倩放慢脚步，从背包里拿出遮阳伞和纸巾。 　　小跑上前，递了上去，“给。” 　　傅从渊垂下眼，眼眸里的光微闪。 　　林倩眼尖，注意到这一路上不断地有女生看过来。 　　她打开伞，举高到傅从渊的头顶。 　　思忖数秒，悟出真相。 　　“傅老师。”林倩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穿成这样，是为了勾搭新入校的学妹们吗？” 　　傅从渊：“……” 　　接下来的一路，从到了计算机系的教学楼签完字领完东西再到跨越半个校区走到林嘉衍被分配的宿舍，傅从渊气到一声不吭。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想敲开林倩的脑袋，看看她那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侧眸瞥了眼，余光扫见林嘉衍幸灾乐祸的笑。 　　他这口气就又憋住了，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宿舍楼那边送到后，就由林嘉衍自己走了。 　　林倩站在楼下等，傅从渊便陪着林倩站在楼下等。 　　墙角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时候，傅从渊就想好好问问她为什么对他会有那种什么喜欢勾搭学妹的想法的。 　　话刚到嘴边，又猛然咽了回去。 　　傅从渊突然想起来—— 　　他谎称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 　　傅从渊：“……………” 　　后来，没过多久，就又说自己分手了。 　　说的时候波澜不惊，满脸写着冷漠。 　　就差给自己贴上“对感情不认真有点渣”的标签。 　　傅从渊：“……………………” 　　再细想，不带个人情感地再往深处分析，他当时云淡风轻的一句“分了”，更像是一句玩笑话。 　　所以，他并不能确定林倩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有没有清楚他现在其实是“孤家寡人”。 　　他忍不住又想飙脏话了。 　　靠。 　　热，实在是热。 　　这狗天气恰如其分地印证着傅从渊的坏心情，傅从渊倚在墙边，眯着眼看向远方。 　　林倩在他面前来回转悠。 　　也在他心里跑圈。 　　傅从渊收敛了懒散，立刻站得笔直，“看我干嘛？” 　　林倩蹙着眉，摸着下巴，好半晌，看出端倪，豁然开朗地以拳击掌，“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嗯？” 　　“我高中的教导主任每天都是这套穿搭。” 　　“……” 　　两两相望，沉默蔓延开。 　　气氛无端诡异起来。 　　好像有无声的硝烟在悄然弥漫。 　　林倩警惕地皱了皱眉，她眨眨眼，骤然抬头。 　　倏地，撞见心烦意乱的傅从渊扯开了领带。 　　“！”还真别说，抛开“尊师重道”的滤镜，这一扯一拉的动作可真是帅到骨子里了。 　　锁骨，若隐若现的锁骨！！！ 　　稍微有被撩到一点，林倩咽了咽口水，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舔唇，迅速别开脸转移视线。 　　用手掌扇风，扇去突然攀上脸颊的灼热。 　　都怪这天气。 　　太闷又太热。 　　知了就在头顶歌唱。 　　聒噪而不自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林倩很快就调整过来，惊艳过后，又恢复了似了却红尘的尼姑般的平静。 　　她转回来，看向傅从渊。 　　眉眼弯弯，露出明媚的笑，也顺带露出小小的梨涡。 　　她起了坏心眼儿，想调侃一下他。 　　组织语音，调侃的话串在肚子里。 　　刚要开口，就被无情打断。 　　傅从渊直接摘下桎梏他的领带，绑在手上，他推了下眼镜，为避免谈话纠结在教导主任那块儿没完没了，主动转移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顿了顿，说：“要军训的吧？” 　　林倩：“……” 　　这种天。 　　军训…… 　　傅从渊的提醒宛若是晴天霹雳。 　　林倩荡漾开来的笑容僵了两秒，然后，咻的，消失了彻底。 　　好好的，就非要聊这么让人脑壳痛心绞痛的事情吗？ 第129章 　　似火的骄阳一天比一天地热情, 强光落地，好像都能炙烤出柏油路上的“油”了。 　　敲个鸡蛋, 撒点盐, 还能摊出荷包蛋。 　　就在这样的天气下，林倩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开学日。 　　林倩对大学生活的期待止步于三十几度的高温，她丧着脸，望着车窗外都热到浮躁起来的空气，满眼呆滞。 　　送她来学校的是她爸林妄洲，还有她的妈妈童瑶。 　　她本来都想自己来，可惜被这俩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爸说挤地铁不方便，还说从家到地铁站的那段路她走过去会被晒黑，她妈则幽幽地睨着她，“怕你铺不好床。” 　　“……”有那么一瞬间，林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还有她的小老弟林嘉衍，要不是他自己都在泥菩萨过江, 陷进军训的“沼泽”里, 恐怕也装作顺路地跟过来了。 　　哎。 　　可真是幸福的“烦恼”。 　　林倩托着腮摇头。 　　于是, 在这种情况下, 傅从渊就是空有去当免费司机的心，也未必见得能有机会让他实现该愿望。 　　他丧的一批。 　　完成工作后, 就颓废地躺在他死人领域的沙发上, 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空调开得再大, 也解决不了他的心烦意乱。 　　没多久, 他就起身走到外面，倒了杯茶，顺道着巡视巡视有没有员工在偷懒的。 　　然后，他抓到了靠在椅背上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的蒋旭，他正在刷手机，嘴角疯狂上扬。 　　蒋旭谈恋爱也有个把月了，期间嘚嘚瑟瑟地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每两分钟就要谈起他的女朋友，整个人荡漾到像是掉进蜜罐子里似的。 　　与傅从渊形成鲜明的对比。 　　曾几何时，哪有蒋旭在他跟前显摆的机会！傅从渊一脚扎进柠檬汁里，酸气横生，“上班喂，别玩手机了，作为副总，你得以身作则。” 　　“……”还是个小工作室，哪里来的副总？ 　　蒋旭撇撇嘴，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编辑消息的动作却是一刻也没停。 　　傅从渊眯起眼，半晌，冷哼：“和你女朋友有那么多天好聊？”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晒地蔫下去了。 　　刺眼的阳光折射进室内，洒下满地光辉。 　　静默片刻。 　　蒋旭抬头：“谁说我跟她聊天的？我是那么黏人的人吗？都是她黏我我跟你讲。” 　　傅从渊：“……” 　　自吹自擂不过数秒，就立马原形毕露，“算算日子，我和许也在一起也三个月了。” 　　他晃晃手上的手机，“三个月纪念日，挑点礼物。” 　　傅从渊：“……” 　　从蒋旭身上，傅从渊突然看到了自己身为林倩男朋友时的失败。 　　木讷，没情趣。 　　他嘴角抿直，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 　　蒋旭在跟班里做代购的女生谈生意，被科普了许多美妆知识，谈到一半，猛然想到了林倩。 　　“傅哥。”他摸摸下巴，“林倩今天开学了吧？” 　　傅从渊扫他两眼，气闷地“嗯”了声。 　　蒋旭挑眉：“开学之后就要军训了吧？” 　　半天讲不到重点，傅从渊懒得再应他。 　　对此，蒋旭也不恼，他慢条斯理地整理整理衣领，“你之前跟我说要追林倩，她开学的时候你怎么不去给她搬搬行李刷刷存在感？” 　　顿了顿，“哦，不合适，你又不是她同校学长。” 　　傅从渊：“…………” 　　蒋旭对万年面瘫脸的表情皲裂很是满意，这热闹，他不凑白不凑。终于有人能治住这厮了，不放串鞭炮庆祝庆祝他都觉得过不去。 　　但是吧…… 　　好歹也有室友情在，现在又共同创业。 　　蒋旭觉得自己该提供点帮助还是要踊跃提供的，“咳咳咳。”他抬起隔壁指指窗外，“看到没有？紫外线。” 　　“她要军训了，买点防晒过去聊表心意。” 　　傅从渊：“………………？” 　　“信我，我是不会骗你的。” 　　傅从渊眯了眯眼，面露狐疑。 　　蒋旭见状，“啧”了声，猛然拍桌，“你以为我是怎么追到我家夏夏的，靠的就是这些平日里的贴心。” 　　“……” 　　……… 　　…… 　　报道过后。 　　隔天，林倩便开始了她惨绝人寰的军训生活了。 　　“惨绝人寰”是林倩自己这么定义的，因为教官看起来实在是很凶很凶。 　　站军姿时悄悄动个手指挠挠痒，或者是将黏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被他看到了，他就能立刻吼你一顿。 　　真·铁面无私。 　　搞到最后，林倩甚至怀疑在网上搜到的历年来别家的有趣的军训时光都是营销号杜撰的了。 　　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她差不多是个废倩了。 　　结果，等到吃完晚饭，太阳下山，夜幕一寸寸拉上，晚风悄无声息地扑面而来时。 　　哨声吹响。 　　一声铿锵有力的“原地休息”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满操场都在欢呼。 　　辛苦了一天了，这会儿大伙儿都顾不上其他，能席地而坐就席地而坐。 　　没多久，严肃的教练开始了说笑。 　　并与隔壁班的教练展开了battle。 　　再之后，演变着演变着就成了各个班的拉歌比赛。 　　“……” 　　天一黑，果然夜生活就开始了。 　　国旗底下的大灯照亮了整个操场。 　　有路过的学长学姐停下脚步拍照发朋友圈。 　　他们民族舞七班的班助霍然开嗓：“拉歌有什么意思，你们可都是学舞蹈的，要决斗就拿出看家本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场面火热了。 　　鼓掌的鼓掌，吆喝的吆喝。 　　教官们带头起哄。 　　操场中央，很快的，就被留出来一块空地。 　　俗称——舞台。 　　每个班都有跃跃欲试的表演者，音乐一响，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轮番上场。 　　林倩躲在人群身后，偷偷用手机记录着。 　　她其实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 　　想找人聊天解解困，哪知，身边所有人都激动地忘乎所以，到最后，没办法，也只能作罢。 　　林同学：『军训好无聊啊。』 　　傅老师：『还没结束？』 　　傅从渊刚把车停好，就收到了林倩的抱怨。 　　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夜色浪漫。 　　他从学校西大门进来，听着最洪亮的呐喊声，慢慢摸索到林倩学校的操场。 　　人山人海。 　　黑夜中的绿点点簇拥在一块儿。 　　他压根就找不到林倩在哪里。 　　焦点在草坪中间。 　　有几个男生合作跳起了芭蕾舞。 　　表情夸张，搞笑极了。 　　哪个班上去表演过了教官们的心里可清楚了，一圈下来，反倒是给出这个提议的民族舞七班不动如山。 　　看别人表演时充当最佳观众掌声雷动。 　　轮到他们时一个个的都低下了脑袋假装眼瞎耳背。 　　林倩抿着唇偷笑。 　　忽然感受到了军训的乐趣。 　　结果下一秒，有道人影蹲到她身边，他们班的班助咬了口冰棍，“林倩，你上吧。” 　　林倩：“？？？” 　　“代表你们班的荣誉，去吧。” 　　林倩：“……” 　　班助：“看好你哟。” 　　话落，非常狠心地举起了她的手，“这儿有，我们班的no.1。” 　　托好像连续高复好几年的福，林倩在班上不仅是专业课第一，文化课也是第一。 　　但是她的专业课怎么样，成绩是怎么评的，除了三月份的面试老师知道外，其他的所有人几乎都不得而知其具体情况。 　　不知道就更期待了。 　　其他专业的其他班的立刻起哄。 　　同班同学叫地更热烈。 　　还有男生弯着手指吹响了口哨。 　　多热闹啊。 　　青春年华中的勃勃生机。 　　林倩霎时被渲染了，犹豫了数秒，把手机交到班助手里，跳起来，拍拍屁股。 　　昂着下巴，故作傲娇地嘱咐身旁的众人，“都好好拍照啊，最美女大学生就靠你们了啊。” 　　同学们哄堂大笑：“……” 　　开玩笑地回怼：凑不要脸！ 　　林倩莞尔一笑。 　　暖色调的光线影影绰绰地落在她的侧脸上，醉倒在她的梨涡里。 　　好像，似乎，真的，长得不赖啊。 　　众人：“！！！” 　　她擅长民族舞，却在草坪中央临时改变风格，跟着音乐的节奏来了段爵士。 　　激昂，又魅惑。 　　全场炸裂。 　　临近尾声。 　　林倩从兜里掏出席地而坐时摘的一撮小草，别在了耳间：嗐，谁让没有玫瑰呢！ 　　舞毕。 　　掌声此起彼伏。 　　又是一场令人惊艳的表演。 　　学校卧虎藏龙。 　　傅从渊站在台阶上，听着喧闹的起哄，眉心慢慢慢慢地拢起。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底下有人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呐喊：“小姐姐有男朋友了吗？” 　　傅从渊：“……” 　　“啧。” 　　林倩：“……” 　　你们是知道我复读的吗都叫小姐姐。 　　林倩悄悄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直接看向声源传出来的方向。 　　逆着光比较刺眼，她拿手挡了挡，眉眼弯弯。 　　玩嗨了的结果就是容易无所顾忌肆无忌惮，没多久，林倩回过神，假模假样地也咳了咳，扯着嗓子，笑眯眯地回道：“还没有呢。” 　　又一阵起哄。 　　比刚刚的掌声还热烈。 　　林倩后知后觉地老脸一红，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不多时，才抬眼，抬起眼的刹那，穿过好几排“绿帽子”，她猝不及防地瞥向了台阶，撞进了站在台阶上的傅从渊的深沉眼底。 　　“？？？？” 　　接下来的那句语重心长的“谈恋爱不如跳舞搞学业搞事业”咕噜一声咽回到了肚子里。 　　灿烂的笑容突然间消失。 　　不远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是她的傅老师， 　　她傅老师神色莫辨， 　　表情捉摸不透。 　　夜黑。 　　他脸也黑。 　　林倩瞪圆了眼睛：“……………………” 　　林倩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有点奇怪，总感觉心底无端发慌是怎么回事？ 第130章 　　鼓掌声不停, 就会有新的不服者陆续上台battle，逐渐有偃旗息鼓之势的场子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 　　前一秒还在喊林倩“小姐姐”的小伙子们投入到另一段表演中，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别人“小仙女”。 　　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傅从渊扯起嘴角，冷呵一声。 　　晚风夹着那声颇为不屑甚至略带嘲讽的“呵”，轻飘飘地将其带到林倩的耳朵里。 　　林倩：“……？” 　　林倩从班助那儿拿回手机, 戴上绿军帽，假借上厕所的名义偷溜出队伍, 抓耳挠腮地走到傅从渊跟前，身后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她左看看右看看，抿抿嘴，想了想, 还是伸出手拽着傅从渊的胳膊, 去到了人烟稀少的角落。 　　角落少光，一片漆黑。 　　林倩瞪圆了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傅老师, 你怎么来我学校了啊？” 　　林倩的直觉很准，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眼前的这位哥们儿心情糟透了。 　　脸色沉地几乎要与这暗无星辰的黑夜融为一体了。 　　啧啧。 　　不愧是“悲壮”的大四狗，才开学，就已经被即将踏入社会的压力“折磨”地喜怒无常了。 　　林倩不知道, 她的表情也很精彩。 　　傅从渊垂眸盯着她, 心间隐隐涌现出了晦涩的情绪。 　　他想起了那些扎根在他心底的“过往”, 他和林倩在一起后，他忙于工作，很少来她学校看她。除了林倩主动过来找他，他们平时几乎只会打电话或者视频交流。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通话时间不够十分钟。 　　这种情况，也是后来事业稳定一点后才有所回转的。 　　后来某天，他来林倩的学校。 　　林倩下了课，背着包飞扑而来，满眼星光。 　　满眼都是他。 　　以至于，让傅从渊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忘记了蒋旭口中的帅哥如云的艺术学院其实也是豺狼虎豹栖息的中心地。 　　傅从渊眯了眯眼，压下冲到喉间的愧疚。 　　情绪转变间，他摸摸鼻梁，说话时僵硬别扭到直接恢复成了他之前那一如既往地冷冰冰——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还有那么些极其细微的怨念。 　　林倩心粗，当中的话外音当然没听出来，她听到了教官的哨声，一时间注意力都被拉回到了操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望啊望望啊望，顺道着敷衍地点点头，“能能能，只要你开心，你就是开火箭去月球都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时间陪你唠嗑了。 　　原地休息的时间结束了！要点名了！被抓到没在明天训练的时候就惨了！救命！ 　　傅从渊气闷。 　　“傅老师，你等等我，我先回我的组长喊个道。”看这时间，今天的军训差不多也应该要结束了，林倩眉眼染上忧愁，语重心长，“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 　　说完，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溜烟地跑了个干净。 　　傅从渊看着她溜地飞快的背影，不由地紧了紧提在手上的纸袋。 　　他慢条斯理地跟着拐出角落。 　　银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上，他深呼吸两下，调整好自己明显有些不对的情绪。 　　抬眸。 　　过了一会儿。 　　猝不及防，又看见了堵他胸口的一幕。 　　林倩跑地太快，找到自己的组织时，险些刹不住车，还是旁人拉她一把，她才堪堪停住。 　　人是停稳的，就是不合码的帽子摇摇欲坠，“吧嗒”一声坠落在地。 　　教官一个凌冽的眼神扫过来，条件反射，她整个人僵住，军姿标准，动也不敢动。 　　教官迅速变脸，刚毅木讷的脸颊上浮现几缕柔和的笑意：“放轻松，都要解散了。” 　　林倩：“……”mmp噢。 　　等教官移开了视线，林倩松了口气，见周围其他同学小动作不断，这才准备蹲下身把帽子捡起来。 　　她膝盖一弯，视野内就出现她的帽子。 　　她的帽子很好认，因为尺码大，所以特意别了细夹。 　　“给。” 　　林倩愣了愣，扭头。 　　半晌，她对这位好少年展颜一笑：“谢谢。” 　　好少年腼腆地挠挠头：“不客气，都是同学嘛。” 　　林倩一想，也对。 　　于是她笑得更欢：“你好，我叫林倩。” 　　好少年眨眨眼：“我叫徐川。” 　　自我介绍的氛围相当不错。 　　撕开腼腆的面具，徐川幽默极了，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逗得林倩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傅从渊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冷眼旁观。 　　也没有什么，就是忽然感觉心肌梗塞。 　　聊着聊着，林倩忽然想起来，这位徐川，她是有点印象的。 　　他是仅次于她的第二名。 　　艺考时旗鼓相当，高考时差她两分的那位。 　　而且…… 　　林倩舔舔唇，压低声音，“徐同学，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几岁了？” 　　静默数秒，徐川露出他的小虎牙：“十六。” 　　林倩：“……” 　　对不起，打扰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徐川：“你呢？” 　　林倩生无可恋：“……………我，十九了。” 　　徐川：“……” 　　天才他们总围绕着我。 　　生活不易，林倩叹气。 　　她这学霸的身份，都是靠年龄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啊！ 　　她可太惨了。 　　她要自闭了。 　　她要和她爸抱头痛哭！ 　　……… 　　…… 　　辛苦了一天的军训总算结束了。 　　解散后，大家回寝室的回寝室，去外面小吃街的去外面小吃街。 　　林倩和室友们道了别，再次找上被她晾在一边的傅从渊，她这回眼尖，注意到她傅老师手上拿着的东西了。 　　神仙水！ 　　纸袋是神仙水的套装袋，至于里面还放着的安耐晒防晒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注意到的只有神仙水。 　　她真肤浅。 　　林倩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她傅老师特意过来送给她的。 　　抛开“恩师”滤镜，她对傅从渊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谈恋爱随随便便中。 　　——有女朋友，很快就分了，还没有理由就分。 　　这不就等于对感情极其不认真吗？ 　　林倩摸摸下巴，看向傅从渊的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还有他们学校开学日时，他穿得那么风骚。 　　环顾四周，从她学校随随便便偶遇一位女生，都是很漂亮很有气质的。 　　“啧。” 　　也对。 　　都大四了。 　　想找个女朋友很正常。 　　“傅老师。” 　　“嗯。” 　　傅从渊侧眸睨她，眼眸暗沉，蹿着火苗。 　　“你放心。”林倩挑眉，一脸“我办事你安心”贱兮兮的小模样，“我会给你留意的。” 　　傅从渊：“？？？” 　　两个人鸡同鸭讲，不在一个频道。 　　林倩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她语重心长：“不过这次请你答应我，对感情认真点，对我未来师母好点。” 　　傅从渊：“………………” 　　傅从渊才缓和没多久的脸色，倏地，又翻了个彻底。 　　他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想象力。 　　学的是舞蹈，又不是编剧！ 　　傅从渊气不过，忍不住瞪她。 　　不经意间却发现她小眼神飕飕的，时不时地就往他手上瞟。 　　傅从渊恍然大悟。 　　他了解林倩，知道林倩这是像上次误会他穿白衬衫的目的一样误会他这次手拿礼物了。 　　他更了更，想要解释。 　　却在对上她的眼时，看到她冲他会心一笑，然后，她撞他一下，“我懂的。” 　　傅从渊：“……” 　　你懂个屁。 　　他们在逛校园。 　　从桥的这边逛到桥的那头。 　　顺道着送傅从渊去校门口。 　　因为已经很晚了。 　　傅从渊只觉得自己的骨节在咯吱响，他忍了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伸出手，摁住林倩的脑袋，左右上下地晃，好像多晃晃，就能把里面下雨天淋的水积攒的水晃出来似的，“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咬牙切齿：“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倩：“……” 　　谁知道呢！ 　　反正在她心里是的，虽然他在其他方面确实很优秀非常优秀。 　　林倩挣脱开傅从渊的桎梏，整理整理被弄乱的发型，撇撇嘴，小声嘀咕：“难道不是？” 　　先不说他和他女朋友分了的事儿。 　　就拿她之前所被剧透的剧本来说—— 　　说她林倩是他女朋友。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就追了她！ 　　薛定谔的猫。 　　未知的，都有其存在的各种可能性。 　　傅从渊很无力，挫败感冲他席卷而来。 　　眼看着就要走到校门口了，他沉思片刻，化主动为被动，把神仙水往林倩怀里一扔。 　　斜睨，冷酷到底道：“买给你的。” 　　“！！！”林倩觉得不可思议，她心里隐隐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抿抿唇，咽了咽口水，随即，一脸警惕地看着傅从渊，讷讷道：“为什么啊？” 　　傅从渊看她那表情，就没由来地头疼。 　　额前的青筋跳了跳，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只能左顾而言其他，“能为什么？庆祝你终于上了大学。” 　　林倩：“……”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老师。” 　　“嗯。” 　　“您可闭嘴吧。” 　　“……”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 　　他今天见识到了可能成为潜在威胁的狂蜂浪蝶，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一下。 　　不然这趟可就白来了。 　　只是，这些要做的提前预防比刚刚那句回答林倩的“为什么”还要难。 　　他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立场。 　　傅从渊的视线停在林倩鼓起的腮帮子上，沉默半晌，他敛了敛眼底的情绪，抬眸看向远处的灯火阑珊。 　　“林倩。” 　　“在。” 　　“好好学习，到了大学也别松懈。” 　　“……” 　　唯一的立场就还是他那“老师”的身份。 　　林倩瞥他，须臾，偷笑：“你好像我爸噢。” 　　傅从渊：“……” 　　谁他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 　　谬论！ 　　“我爸也这么叮嘱我的，说什么这大学这专业也是我自己卯足了劲儿要考的，既然费尽那么多心血考上了那就别半途而废。” 　　“说别被花花草草眯了眼，别着急找对象什么的。” 　　傅从渊目不斜视：“林叔叔说的对。” 　　他习惯寡言少语，但今天又破例了，不仅破例，还开始耍起了心眼，云淡风轻地在打小报告，“你看看那些小男生，转眼就喊别人小仙女了。” 　　林倩：“……” 　　“所以啊……”傅从渊故弄玄虚抑扬顿挫。 　　哪知下一秒被林倩把话给接了去，林倩的气鼓鼓转瞬即逝，她笑眯眯，“嗐，你们还真是爱乱担心。” 　　小不小仙女无所谓。 　　班里的男生都有跟她跨越一个代沟的了。 　　“我都十九岁了。” 　　这句话一出来，傅从渊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皱了皱眉，看着她。 　　然后，就见她“啪”地拍了下电线杆，义愤填膺道：“不好好搞事业还谈什么恋爱。” 　　舞蹈演员的生涯最美好的阶段就在十几二十岁。 　　林倩想到回到过去时经常听到的她奶奶唱的歌。 　　嗯。 　　“谈恋爱不如跳舞。” 　　她握拳，眼眸晶亮，言辞慷慨激昂：“有了我最爱的舞台，还要男人干什么。” 　　“我愿意单身一辈子！” 　　傅从渊：“……” 　　傅从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大概直接跳出来了，坠落在地上，被不知情的林倩踩住，碾了个稀巴烂。 　　他别过脸，低声：“靠。” 第131章 　　回到宿舍后, 林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以她对她傅老师的了解, 她傅老师那娇纵难伺候的性格, 怎么着也不像是会“千里迢迢”来她学校, 看她还在军训后就专门等她两小时只为亲手把防晒霜交给她的人啊。 　　怀里的纸袋千斤重。 　　须臾，林倩把它搁到桌子上, 盯着它, 陷入了沉思。 　　初见时，傅从渊铁面无私只谈钱的模样还深深地镌刻在林倩的脑海里。 　　明明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 　　“！”不会是假货吧？ 　　林倩瞪圆了眼睛, 当即顾不上其他，扒拉着纸袋, 窸窸窣窣好久。 　　神仙水还装在袋子里。 　　安耐晒被她拿出来了，晃了几下, 倒了点在手背上抹了抹, 又闻了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林倩撇撇嘴, 托着腮将其竖在马列主义的课本上，然后，继续思考她傅老师反常的原因。 　　不成熟的念头在眼前一闪而过, 林倩蹙了蹙眉，刚试图去抓住它，结果, 被室友偷偷地遮眼轻轻的一声“猜猜我是谁”给打乱了节奏。 　　“唐……”她刚要猜。 　　就又被唐眠一声惊呼给打断。 　　唐眠松开盖住她眼睛的手, 敲敲她的脑袋,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出去买装备也不叫上我。” 　　不是我，我没有，你别“诬陷”我。 　　林倩大呼冤枉。 　　唐眠是林倩之前上舞蹈课就认识的，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没想到她们能在一所大学，还能分在一个班，更有缘分的是，她俩还在同个寝室。 　　和另外两位还在陌生阶段的室友相比，她俩因为是旧相识，所以时不时地就能凑在一起闲聊。 　　唐眠兴趣广泛，比较会折腾，高中的时候就扬言以后要做自媒体大v ，逼着林倩去关注她的微博，当她微博忠心耿耿的僵尸粉。 　　高考前后的那段时间，她记录学习日常的微博火了。 　　一夜间涨粉无数。 　　自此，她就自找死路地开始转型，转成了爱聊风花雪月的情感博主。 　　阅历都没有。 　　但依旧不妨碍她成为“纸上谈兵”中的王者。 　　林倩把防晒霜的来历说给唐眠听。 　　唐眠认真听完后，摸摸下巴，理智分析。 　　“他一定是喜欢你。” 　　林倩心里“咯噔”一声，就好像刚刚已经飞到外太空的不成熟的念头被唐眠一把拽回来了般。 　　要命。 　　唐眠：“他这是在追你。” 　　林倩：“……” 　　林倩咽了咽口水，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内心却是慌得一批，在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后，她的大脑几乎瞬间死机，她六神无主地舔了舔唇，“不能够吧？” 　　“怎么不能够？”唐眠拍拍她的肩，“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魅力。”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问问她们，她们的防晒霜是不是男朋友送的？” 　　林倩一仰起脖子，就见斜对面的已经躺在床上的室友红着脸含羞带怯地冲她点点头。 　　林倩：“……” 　　唐眠很是欣慰：“姐妹，你的春天来了。” 　　静默数秒，画风突变。 　　唐眠兴冲冲地拉来自己的椅子，顺带着捎上一包五香瓜子，坐定，翘起二郎腿，眼睛晶亮，“来来来，快给我说说，你的这位认识好几年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林倩：“……” 　　熄灯后，林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唐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分析盘旋在她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走。 　　完蛋了。 　　她居然觉得唐眠的推测很有道理。 　　傅从渊之前说过，是他追的她。 　　历史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那她要怎么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林倩心乱如麻。 　　累了一天的舍友传出幸福的打呼声。 　　从微乎其微到开始鸣雷。 　　电闪雷鸣间，林倩想起了今晚送傅从渊上车前自己说过的话。 　　慷慨激昂，对天发誓的—— 　　“我愿意单身一辈子。” 　　林倩：“……” 　　无意中暗示了他什么了呢！ 　　他应该懂的吧？ 　　肯定懂的吧他这么聪明。 　　那既然这样，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应该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了。 　　都是成年人了，给彼此留点体面。 　　再说了，说不定就是唐眠瞎几把扯淡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倩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没过多久，也终于在重重呼噜声中沉沉地睡去。 　　醒来后。 　　第一天，她的傅老师没有来任何消息，微信页面上安静如鸡。 　　第三天，白天同上。 　　到了晚上手机才“叮”地一声响。 　　就问了句气温那么高站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她回没有。 　　一个星期后，他俩还是保持着这既有点“客套”但又说不出来的自然的寒暄中。 　　林倩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唐眠看。 　　情感博主盯着屏幕沉默了约有两分钟，“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的“经验之谈”惨遭滑铁卢。 　　林倩：“……” 　　顿了顿，唐眠：“他这说话的口吻好像我爸哦。” 　　林倩：“对吧！” 　　唐眠摇摇头：“这可太无趣了。” 　　林倩瞥向她。 　　唐眠也看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妹啊，父爱如山，如一座山就够了，如群山的话你就只能待在山沟沟里唱青藏高原了。” 　　林倩：“……” 　　唐眠：“我们不着急，等我们到大二了，还有很多小鲜肉进咱们学校呢。” 　　林倩：“……”我他妈哪里着急了？ 　　着急是不可能着急的，林倩稳如老狗。 　　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是在放屁，当务之急，努力学好专业课，只为更好的明天。 　　经过情感博主的疏导，林倩的疑虑也消除了。 　　没啥问题，都是自己想太多。 　　傅老师对她的感情很纯粹，长辈关爱晚辈的纯粹。 　　“纯粹”的傅从渊从林倩的学校回来后，丧了有一个多星期。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化悲愤为工作。 　　忙碌的同时也不忘在林倩跟前刷存在感。 　　但顾及到林倩军训了一天也不容易，聊天内容基本也就选择了很容易中断的客套问候。 　　常常聊不到二十句，就戛然而止。 　　傅从渊：“……” 　　蜜里调油油腻到不行的蒋旭从他跟前路过，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傅从渊这是在哀愁些什么。 　　这状态，和他当初追不到他女朋友的样子太像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蒋旭挑了挑眉，忍不住对傅从渊发起一波嘲讽：“你也有今天。” 　　“大快人心。” 　　傅从渊点开企划书，懒得搭理他。 　　蒋旭：“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和创司的合作就在最近几个月，你可别光顾着追林倩那小丫头啊。” 　　傅从渊：“……” 　　工作室都连着低气压好多天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把神经紧绷着的大伙儿给弄抑郁了。 　　员工们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他蒋旭可太清楚不过了。 　　警告归警告，该对兄弟伸以援手还是得痛快点。 　　“你也知道林倩大大咧咧没那根神经，你跟她置什么气呢！” 　　傅从渊抬起眼，用冷静沉着的目光审视着蒋旭。 　　他气的是自己。 　　蒋旭踢他一脚，“欸，我给你支个招。” 　　“不用。”闻言，傅从渊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蒋旭不服了，“啧啧”几声，“你看看你，就是这种讨人厌高姿态，活该吃败战。” 　　傅从渊瞪了蒋旭两眼。 　　他怀疑蒋旭念的是事儿妈专业。 　　蒋旭见他没反驳了，以为他这是同意了，于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林倩那弟弟不是在清大吗？” 　　“迂回战术懂不懂？” 　　“先从她弟那边入手，打入敌人内部。” 　　傅从渊：“……” 　　小舅子林嘉衍那边…… 　　怕是比林倩还难搞。 　　出的什么馊主意！ 　　傅从渊眯了眯眼，抬手指向门外，“滚吧。” 　　蒋旭：“……” 　　蒋旭：“怂。” 　　蒋旭：“端架子。” 　　蒋旭：“活该。” 　　蒋旭：“呸。” 　　傅从渊无言以对。 　　无计可施之时，只能暂时搁置，先缓一缓。 　　傅从渊不敢再贸然行动。 　　忙里偷闲之时，依旧会跟林倩保持联系。 　　没有了数理化，沟通的桥梁一下子就变窄了。 　　傅从渊眼看着如此，只能心累地叹气。 　　耳边常常回荡起蒋旭的话，“你怂着怂着她就成别人家的姑娘了。” 　　傅从渊把林倩的豪言壮志说给蒋旭听。 　　蒋旭“呵”地一声冷笑：“她们女生说的话，都是一天一个样的，你要是信了，母猪都能上树。” 　　“我女朋友，天天喊着要减肥，天天两杯奶茶。” 　　傅从渊：“……” 　　蒋旭：“再说了，真要遇见个让她怦然心动的，我不信她还能继续打坐念经阿弥陀佛。” 　　“！！！” 　　最后这句话说到傅从渊的心坎里了。 　　以他对林倩的了解，怦然心动后，绝对是飞蛾扑火。 　　所以啊…… 　　他得再主动点…… 　　强势点。 　　……… 　　…… 　　清大的军训结束当日。 　　林嘉衍作为他们班的代表上台参与了叠被子大赛，并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底下有同学拍了视频。 　　视频传到他手里，他将其转发给了他姐林倩。 　　嘚嘚瑟瑟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一天不抬杠就浑身不舒服。 　　“姐，被子很好叠的。” 　　前几天，林倩就在叠被子展示上扣了分，她当时就跟同在水深火热中的小老弟抱怨了。 　　小老弟当时安慰地还挺好听的。 　　没想到转眼间，就换了副嘴脸。 　　林倩：“……” 　　林倩气不过。 　　把他们班徐川的军训视频放出来，有一段还是徐川代表班级出战，下腰翻跟头旋转跳跃的视频。 　　甩出来后，赞不绝口。 　　“你看看人家，才十五岁。” 　　“又会跳舞又会讲笑话，可盐可甜，多好的一弟弟。” 　　“哪像你，就会气我。” 　　怼完，林倩还不忘发个表情包—— 　　『你算哪块小饼干.jpg 』 　　林嘉衍：“………………” 　　啧，他小老弟的地位遭到了威胁。 　　当晚。 　　傅从渊接到了林嘉衍的电话。 　　林嘉衍情真意切：“姐夫！” 　　傅从渊：“……” 　　这声“姐夫”并没有让傅从渊感到身心畅快，反而，更像是来嘲笑他的。 　　嘲笑他的一朝回到解放前。 　　傅从渊眯着眼，眼眸深沉，抿着嘴沉默良久后，幽幽开口：“林嘉衍，你是在埋汰我吗？” 　　林嘉衍：“……” 第132章 　　“国民弟弟徐川”这六个字荣登热搜词条。 　　每年开学季, 总有那么十几二十位来自不同学校的新生通过多彩多姿的军训生活崭露头角。 　　新浪娱乐带开学季的话题。 　　粉丝投稿, 凑齐了徐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帅到炸天奶到爆炸的九宫格照片。 　　静时仰望浩瀚天空，动则站在舞台中央旋转跳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精灵王子吧！】 　　【他好嫩哦, 真的是大学生吗？】 　　【慕了慕了, 我学校的都是歪瓜裂枣。】 　　【我听说他才十五六岁呀！】 　　【十五六岁的你在干什么？】 　　【我在刷题准备高考。】 　　【现在的小弟弟们都不得了了不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称不上帅吧, 毕竟年龄摆在那儿，稚气未脱。】 　　…… 　　国民弟弟的热度就莫名其妙地被各大高校的学生们给顶上来了。 　　桃视频是哪里有稀奇古怪的新闻就冲向哪里去的自媒体，这几天徐川的名字稳稳挂在榜中，俨然会成为桃视频的下个采访目标。 　　他们摸清徐川的专业, 班级，以及排课表。 　　很快的, 就采访到了当事人。 　　采访完徐川后, 桃视频又秉持着它一贯以来的做事风格，对徐川的“同学们”下了手。 　　认识也没多久，只能礼貌尬夸。 　　林倩和唐眠慢悠悠地离开教室时，就被逮了个正着，记者挤眉弄眼，暗示她们说点有新意的。 　　唐眠：“小心我金屋藏川。” 　　记者：“……” 　　林倩：“……” 　　记者翘起的嘴角霎时僵住, 这话他没法接，于是，他又非常机智地将话筒怼到林倩嘴边，“那么你呢？” 　　“我？” 　　林倩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是不感兴趣, 再聊下去都耽误她吃饭了, 她只想速战速决, “我觉得吧，徐川在班里就是个小弟弟般的存在，毕竟他年龄最小。” 　　“这么小还这么优秀，挺厉害的。”客套话谁不会！ 　　唐眠呀地一声：“这么自觉代入老大姐身份了吗？” 　　林倩：“你住嘴。” 　　林嘉衍对这段视频嗤之以鼻。 　　他这株风往哪里吹他就往哪里倒的墙头草，倒下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傅从渊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 　　他忍不住说他：“你是读书读傻了？” 　　林嘉衍“嘿”了一下，恢复正常，“哪能啊。” 　　他把前一秒的一惊一乍收敛了干净，勾了勾唇，斯文中带着雅痞：“我就是来埋汰你的。” 　　“你说说你，惨不惨。” 　　傅从渊：“……” 　　傅从渊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这样的同盟军，不要也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推掉了手头上不怎么重要的几份工作。 　　原定的小组讨论会议也取消了。 　　傅从渊回想过往，回想林倩让他怦然心动的瞬间。 　　有很多。 　　画面一帧一帧地从脑海闪过，最悸动的是过年时他孤单地享受万籁俱寂时，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还没有记起往事的他最真实的反应。 　　是还没有把所有的感情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甚至是顺其自然的他最难以忘怀的时刻。 　　作为曾经是被动的被追的一方。 　　他有太多的不足了。 　　他在感情的渐渐稳固中慢慢丢失了初心。 　　包括现在，如果这会儿没有抽出空来细数过往，他依旧是这样。 　　依旧在那段记忆里“墨守成规”。 　　当某刻的心动藏匿在了日常相处的习惯中，他明明紧握着“喜欢”，却还是把“喜欢”丢三落四到了角落。 　　可能真的是性格使然。 　　而这种性格，也太不讨喜了。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地，金色蔓延向外。 　　蝉鸣不休。 　　傍晚的热风轻拂茂密的树叶，树叶沙沙作响，与知了弹奏仲夏的黄昏的歌。 　　傅从渊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 　　吧嗒，吧嗒，吧嗒…… 　　一开一关，一开一关，火焰呈波浪线舞动。 　　没多久。 　　他随手扔掉打火机，俯身，捞过一旁的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 　　…… 　　从舞蹈学院出来的，普遍会走两条路。 　　一条是活到老学到老，继承自己的本领，成为剧场里舞台上的舞蹈演员；另一条则借用学舞蹈所打造出来的气质等直接跳行跳到演员行列中。 　　舞蹈演员和演员，少了两个字，相差还是很大的。 　　演员踏入娱乐圈，名利瞬间上升。 　　徐川这次的热搜事件，在同校的校友们看来，只要他徐川想，他能立刻借势踏到那还是有很多人想去的另一半的圈子内。 　　女生604的宿舍里还在如火如荼地讨论。 　　“这要是我，我肯定就签约经纪公司了。” 　　“所以说不是你啊。” 　　“我觉得就算有经纪公司抛出橄榄枝来，以徐川那性子未必会顺势为之，接过橄榄枝。” 　　唐眠咬着糖，啧啧地摇头。 　　她没参与这两位室友的对话，听得差不多了，就走过来，拉着椅子挨林倩坐下，“天真，太天真。” 　　林倩写完自荐信，放下笔：“嗯？” 　　唐眠：“我们学校人才济济，怎么就他上热搜了？要说这当中没有什么猫腻，我肯定是不信的。” 　　林倩眨眨眼：“你想多了吧。” 　　怎么可能！ 　　唐眠对自己的逻辑推理信心满满。 　　就徐川霸占热搜榜的天数，都快赶得上某对明星夫妻曝离婚了。 　　虽然霸占的词条是在倒数的位置上。 　　唐眠懒得再跟林倩说。 　　满寝室的小白兔，就只有她一个狐狸精。 　　哎。 　　屁股硌得慌。 　　她扣扣搜搜，摸出把圆扇，抽出来看了两眼，才挥着扇了扇，降了降热。 　　边挥边扬长了脖子凑过去看，“你写什么呢？” 　　“自荐信。”林倩答。 　　唐眠“哦”了声，须臾，又问：“学生会或者社团的？” 　　林倩摇摇头。 　　他们学校的开学典礼还没举行。 　　新生代表发言不是按成绩直接上的，也不是由每个专业每个班的班主任推荐优秀人选来的。 　　而是尊重同学们自己的意见。 　　先写自荐信，再择优“录取”。 　　林倩现在很有觉悟了，自认为己既然已经决定了不荒废这美好的四年大学时光，那就得从现阶段开始。 　　该学习学习，该参加学校活动就参加学校活动。 　　青春稍纵即逝，就该活得高调点。 　　她把自荐信翻给唐眠看。 　　唐眠扫了两眼，“哟”地一声。 　　林倩昂起下巴，傲娇地拍拍胸脯：“实力摆在这儿。” 　　唐眠笑：“加油。” 　　“我会的。”林倩抛媚眼。 　　两个人缩头缩脑又窸窸窣窣了一阵。 　　唐眠忽地问：“晚上吃什么？” 　　早早躺在床上的另一室友立即提议：“点外卖，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蟹肉煲。” 　　唐眠咽了咽口水：“点点点。” 　　林倩看看唐眠，又望望躺床上的那位，“可是，我还得去辅导员那边交这个。” 　　她晃了晃手里的自荐信。 　　唐眠咻地离她三尺远，大手一挥，“一路顺风。” 　　林倩：“……” 　　没有人陪，也没有人要下去吃饭。 　　林倩自然而然地就被传染，也不想动了。 　　可是，今晚是最后的“截稿”日期。 　　不去不行。 　　她满面哀愁，行动迟缓，纵有千般不愿，也不得不迫于现实，她慢悠悠地换了鞋，换好后，一抬头，就发现搁在书桌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 　　徐川发过来的消息。 　　问她要不要去竞争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的机会。 　　他说他要去，他现在要去交自荐信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转交。 　　林倩：“！！！” 　　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使！ 　　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国民弟弟”名不虚传，这一刻，比总爱让她去超市买酱油的林嘉衍好了那么一丢。 　　林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要要要，麻烦你了。” 　　徐川应了声“好”。 　　没过几分钟，又说快到她们女生宿舍楼下了。 　　林倩抓了手机，带上自荐信，一阵风似的咻地消失在寝室。 　　总不能让徐川等她。 　　她一步并作三步走。 　　晚霞褪去了艳彩，浅紫色的夜幕降临。 　　忽闪忽闪的星辰点缀着天空，月亮也悄悄地爬上了柳梢头。 　　这个时间点的学校，很是热闹。 　　傅从渊走在离林倩寝室楼不远的林荫道上，近乡情更怯，离林倩近了，他反而放慢了脚步。 　　他垂着眼，神色莫辨。 　　忽然，他听见了林倩的声音。 　　“徐川。” 　　傅从渊倏地抬眼，目光穿过树丛，直视前方。 　　就见刚跑下楼的林倩言笑晏晏地冲那位叫“徐川”的男生跑去。 　　两个人寒暄了片刻。 　　只见林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扭捏了数秒，从兜里掏出了粉色的信封，交到了那位叫徐川的男生的手上。 　　傅从渊眉头皱起，跳动的心脏骤停，恍然间，像被利爪抓住了他身体中最脆弱的地方。 　　鲜血淋漓。 　　他紧盯着他们。 　　却忘了去听他们正在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封信上。 　　也许是视线太过热烈。 　　惹得向来机警的林倩有所察觉，林倩倏地抬起头侧过脸，看向他这边。 　　傅从渊不避不闪，隐藏在黑夜中。 　　两分钟后。 　　林倩接了个电话，挥手和那小子道了别，拿了外卖，回了寝室楼。 　　那位同样笑意盎然的叫徐川的男生挑了挑眉，转过身朝林荫道这边走过来。 　　他先是敛了笑，而后拆开那封信看了几眼，数秒后，嘴角向上一扯，扯出一抹恶作剧成功般的恶劣的笑来。 　　他“呵”地一声，从傅从渊身旁擦肩而过。 　　傅从渊侧过身，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微沉。 　　徐川“吁”地吹了声口哨，微博里九宫图上的清爽乖巧的形象荡然无存，他像个坏小孩，将林倩的自荐信连同信封团成皱巴巴的团儿。 　　随后，随手将其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第133章 　　月朗星稀的夜色中, 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喧嚣紧随着徐川远去的背影而渐渐消失。() 　　傅从渊微眯着眼, 皱着眉望着前路，脸色阴沉。 　　那被搓成一团的皱巴巴的扔进垃圾桶里的粉色信件就像打磨好的利箭，百步穿杨下, 根根刺进傅从渊的心窝。 　　鲜血再次淋漓。 　　他有些难过，更多的则是害怕和气愤。 　　他怕对任何事情都真挚又纯粹的林倩悄悄喜欢上了别人, 也怕因为自己过去对林倩偶然间的忽视而导致从此以后再也参与不进林倩的未来。 　　意外是会随机发生的。 　　没有什么是说会永恒遵循它的既定轨道的。 　　越想。 　　他心里就越酸涩。 　　对“躺”在垃圾桶里的那封信也越在意。 　　酸…… 　　也心疼。 　　林倩当初飞蛾扑火地追逐他时, 给他写了很多东西。 　　美词佳句，赞扬歌颂。 　　有什么写什么。 　　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花了多大的力气，傅从渊才把涌上喉咙口的血腥给压回到肚子里。 　　他明面上还端着那点矜持, 背地里早就咬碎了银牙。 　　墨色的眼底暗潮涌动, 额间青筋暴起。 　　校外的小吃街热闹起来了。 　　校内林荫道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路灯哑黄，两旁的树挡住它微弱的光线，于是, 给这条小道更添了几分阴森。 　　傅从渊见周围都没了人, 插着兜垂着眼认真思忖了片刻，随后, 假装不在意地走到垃圾桶旁边。 　　他就守在那儿，左右为难。 　　信是林倩写给其他人的。 　　他不好偷看。 　　可不看, 他心里也难受。 　　思前想后, 想前思后。 　　最终, 还是感情上百感交集的冲动战胜了被修养道德层面捆绑住的理智。 　　傅从渊蹲下身, 一手扶住垃圾桶上方,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解锁手机，从善如流地打开手电筒。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两下，随即，抿紧嘴，面不改色地翻起了垃圾桶。 　　林倩回到寝室。 　　就和室友们围成了一团。蟹肉煲的香气断断续续地弥漫出来，不一会儿就钻进了鼻尖，打开餐盒，其中的色泽更是诱人直咽口水。 　　解决了心中的一桩大事儿，林倩感觉食欲大增。 　　总共两分蟹肉煲。 　　她和唐眠拿走一份，另外两位室友共享一份。 　　她们挤在一张桌子前，架起ipad，点开最近最火据说是最好看的综艺节目。 　　会员十三秒广告，选秀招募。 　　唐眠津津有味地咬着蟹腿，嗦着腿里的蟹肉，嗦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你自荐信？？？” 　　当时林倩和徐川聊的是微信，她也没注意。 　　只知道她中途跑下去一趟，很快就又回来了，那闪现的速度都不够她过桥的，更别提冲到桥尽头还需要拐两个大弯那边的教学楼了。 　　“交了。”林倩眉眼弯弯，“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唐眠瞥她，失笑。 　　综艺的前半部分不够吸引人，她认真扫了几眼，兴致缺缺，反倒跟林倩聊天时，得了几分趣儿。 　　“你还真有意思，高中的时候基本都在搞事情，复读的时候才低调行事，现在到了大学，反倒要搞积极向上了？” 　　闻言，林倩眼珠子转了转。 　　须臾，她挑起眉，傲娇地哼哼：“我乐意。” 　　而且吧…… 　　她想起了当年她妈还有她弟站在主席台上拿着好几千奖学金嘴角上扬咧到脑后的模样。 　　她真情实感地慕了。 　　她真的是很想感受感受这种读书读到手里沉甸甸都是钱的感觉了。 　　与高中的只看成绩不同。 　　大学的奖学金评定等看的就是综合素质了。 　　反正，多表现表现自己准备错。 　　前一秒还在非常佛系地表示“听天由命”的林倩这一秒咻地叉起腰：“我连到时候要穿的衣服鞋子都准备好了！” 　　她仔细盘算了下，就单单只算他们系的话，她被选中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你等下啊。”林倩放下筷子，腮帮子鼓鼓的，离开座位，倒退几步，翻箱倒柜：“我拿给你看。” 　　高跟鞋。 　　贼漂亮。 　　林倩对其爱不释手，拿出来嘚瑟不到两秒，就又忍不住穿到脚上让大家欣赏欣赏。 　　唐眠非常配合地鼓鼓掌，“口嫌体直说的就是你了，嘴巴里叭叭叭地说只是重在参与，啧啧啧，你这装备齐全地可不像是重在参与啊。” 　　被戳中小心思的林倩不好意思地垂下脸。须臾，她拽拽衣袖，矫揉造作地扭扭身子，低声嘟囔，“哪有。” 　　唐眠没回话，这会儿，她的注意力终于落到了屏幕上的综艺中。 　　满屏弹幕都在“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倩摸摸自己吃到六分饱就微微隆起的肚子，再看看挂在柜子里的漂亮裙子，斟酌半秒，决定彻底放下碗筷。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垃圾桶很好翻。 　　浮于表面的东西随手一捞就捞到了。 　　傅从渊拿着信纸和信封，缓缓站起。 　　因为念及自身的形象，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四周很安静空无一人后，才“呼”地一声松了一口气。 　　信纸揉成一团，信封也揉成一团。 　　傅从渊将其三百六十度地翻面也没看到上面的字，他气闷，心中酸涩异常。 　　有那么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摊平这两团东西。 　　想想，还是算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必要跟林倩说一下的。 　　徘徊了将近十分钟。 　　傅从渊摇摇头，须臾，“呵”地一声冷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极其幼稚的，打小报告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小学鸡行为。 　　“喂，林倩。” 　　“嗯，是我，我在你学校，你的宿舍楼下。” 　　傅从渊低眉，他本来想说“你跟我说的要好好学习好好搞事业合着都是用来骗我的屁话”，话到嘴边，总觉得过于严肃。老讲这些话，林倩她不把他推崇为“恩师”才怪。 　　于是，他压下这些张口就来的“教训”，微微沉吟，但也没有多委婉地，“你学校里的这些小男生真不靠谱。” 　　出口即酸。 　　顿了顿，他又道：“你送出去的情书，被那男生丢进垃圾桶了。” 　　电话那头，林倩眉头一皱，满头雾水。 　　她：“……嗯？” 　　……… 　　…… 　　林倩听到她傅老师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后，当即手忙脚乱，连刚穿上的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下，和唐眠打了声招呼后，就咻地冲出寝室往楼下跑。 　　走路带着风。 　　高跟鞋“亲吻”地板“亲吻”台阶时“哐哐哐”地响。 　　毕竟没穿习惯，保持着健步如飞时也不忘非常惜命地扶住扶手。 　　她一边走，一边去想她傅老师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情书被丢进垃圾桶里了？ 　　情书是什么玩意儿？ 　　她怎么可能会写这种东西？ 　　用唐眠的话说，仙女都是等着被追的！ 　　林倩满脸嫌弃。 　　随即，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 　　快到楼下时，她恍然大悟。 　　她就四十分钟前下过一次楼。 　　然后把自己的自荐信委托给徐川，让顺路过去的他帮忙把信交到辅导员那儿。 　　“！” 　　林倩：“……………” 　　为表达自己的诚意，她还特意用手写的。 　　学校超市的信纸信封颜色都是少女粉，而少女粉这般骚气的颜色，她傅老师会误会是情书也很正常。 　　思及此，林倩瞪圆了眼睛。 　　怎么可能？？？ 　　她不敢置信。 　　到了平地，林倩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见了傅从渊站得笔直的身影。 　　走近了，阴风阵阵。 　　林倩搓搓手臂，不敢耽搁，“傅老师。” 　　她一个箭步跑过去，未料到，高跟鞋的细跟陷进了路中间的缝隙里。 　　“嘎”的一声响。 　　她似乎听到了跟咧开的声音了。 　　林倩：“……” 　　惯性使然，她甚至来不及放慢脚步解救解救自己，下一秒，脚一歪，她整个人也往旁边倾斜下去。 　　“卧槽。”人倒霉了，果然喝凉水都塞牙缝。 　　林倩在心底把徐川那小兔崽子骂了千万遍。 　　旁边也没有一个可以抓的东西。 　　千钧一发之时，傅从渊冲上来，拽住了林倩的手臂，把她往回扯。 　　及时避开了“脸朝地”的悲剧的发生。 　　傅从渊垂眸，脸色还是特别难看。 　　林倩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瞳仁深处。 　　“……” 　　“……” 　　相顾无言。 　　林倩抿抿嘴，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左顾右盼也没抓到一处可以让她无视她傅老师灼灼目光的风景。 　　索性，耷拉下了脑袋。 　　夏蝉在附近鸣叫，不远处的操场人声鼎沸。 　　沉默片刻。 　　“借我挂挂。”林倩眼神躲闪瓮声瓮气，她将手搭在傅从渊胳膊上，借力。 　　脚上用力，磨了几下，还是没能把鞋跟磨出来。 　　傅从渊看了她两眼，注意到了她的意图，几秒后，他迅速做出动作，反握住林倩的手，单膝跪地地蹲下身，一只胳膊高高举起让林倩继续撑着，另一只手则去帮林倩把鞋给□□。 　　林倩惊了下，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傅从渊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林倩的脚腕。 　　其实这种时候，林倩完全可以把鞋脱了，不必跟鞋共沉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忘了。 　　她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 　　“傅老师。” 　　傅从渊低声“嗯”了下，嗓音柔和地像是有片羽毛在轻轻撩拨耳畔，“没事儿，快好了。” 　　林倩呆呆楞楞：“哦。” 　　她直接把“追究情书的真相”抛之脑后，她垂着眼看着地面上倒映出的傅从渊蹲着还那么颀长的身影。 　　静默中，林倩舔了舔唇。 　　她侧过脸，歪着半个身体，试图去看看现在这情况。 　　刚买的新鞋，报废了！ 　　结果，余光一扫，就扫见了被傅从渊暂且扔在旁边的纸团。 　　“！！！”那纸团的材质她再熟悉不过。 　　我去他大爷的天使。 　　林倩咬牙切齿，满腔怒火“唰”地一下冲到了脑门。 　　“好了。”傅从渊松开手，仰头看她。 　　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林倩仿佛被抓了包，龇牙咧嘴的模样顷刻收敛。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后，还是林倩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她摸摸自己的后颈，想了想，小声地，“傅老师。” 　　傅从渊：“嗯。” 　　林倩耳朵动了动，她别扭地抬起头望向夜空，半晌，撇了撇嘴，道：“那不是情书。” 第134章 　　林倩被傅从渊扶着走到了不远处的公共长椅前, 她刚坐下，傅从渊就转身回到刚刚困住她的那地, 把丢弃在那儿的两团纸团捡了回来。 　　周围一片静谧。 　　只剩枝头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朦胧的月色中, 晚风掠着几缕惬意的凉爽扑面而来。 　　想到前几秒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解释”, 林倩托着腮, 莫名地觉得脸有点烫。 　　窘迫。 　　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倩惊了下，果断扭头, 避开傅从渊的视线。 　　即便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也招架不住她傅老师可能会突发奇想的一句“我又没问情书的事儿你慌什么”。 　　光脑补，就能想象出画面会有多尴尬了。 　　盯着路灯看了会儿, 倏地，林倩想起来，情书明明是她傅老师先提的，这种让对方先尴尬的事情她明明就可以先下手为强啊！ 　　林倩豁然开朗。 　　理不直气也瞬间壮了起来。 　　她端着股儿要兴师问罪的劲儿，冷飕飕地往傅从渊的方向剜过去一眼。 　　傅从渊近在眼前。 　　他将纸团搁在长椅上，蹲下身, 握住了她的脚腕。 　　林倩下意识地把脚往回缩。 　　“别动。”傅从渊没敢使劲, 抬眸看她, 手上试探性地捏捏她脚腕上突出来的那块，“有没有崴到？” 　　林倩动了动右脚, 摇头。 　　她想, 今天早上的太阳可能是从西边出来的。 　　“不痛吗？”傅从渊捏地重了些, 再问。 　　林倩舔舔嘴角，怯生生地看着他，还是摇头。 　　至此，傅从渊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松了握在她脚腕上的手。 　　脚没事儿。 　　但新买的高跟鞋算是彻底报废了。 　　细跟摇摇欲坠，中看不中用。 　　傅从渊在她旁边坐下，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 　　还是林倩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一把抢过傅从渊手上的纸团，薅两下，摊平，垂眸看了眼。 　　确定了就是她的自荐信。 　　傅从渊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了瞄，吊在嗓子眼儿的那块千斤大石慢慢落到了心底，荡起点点波澜。 　　他看着她低眉难过的表情，与她同仇敌忾的同时又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从何安慰。 　　愣头青的转变总是迟缓的。 　　半晌，傅从渊咳了声，抿抿唇，尽量放柔语气：“我就说，你眼光不会那么差。” 　　林倩：“……” 　　林倩摩挲着皱巴巴的纸面，不经意间一抬眼，撞上了傅从渊暗沉的眼眸中的化解不开的关切。 　　周围□□静了。 　　静到让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她咽了咽口水，别过脸，局促着：“是，是啊。” 　　班群里班助有通知，自荐信的上交的时间就截止在今晚七点半。 　　七点半以后，辅导员就不在教学楼那边了。 　　林倩本来想重写一封再亲自送过去的，然而，来不及了，这会儿已经七点四十几了。 　　她这初入大学时怀有的满腔热忱，就这样被残酷的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王八蛋。” 　　“嗯。” 　　“臭弟弟。” 　　“嗯。” 　　“长得人模狗样干出来的事儿都不是人事，靠。” 　　“别说脏话。” 　　“我祝他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摔死上厕所没有厕所纸。”林倩双手叉腰，涨红了脸。 　　她真的快要被气死了。 　　“你知道吗？我一个多小时前还夸他是天使。” 　　“tui，天上的狗屎吧！” 　　傅从渊又配合她的宣泄低低的应了声，他看着她，拍拍她的脑袋，“多留意点，别对谁都掏心掏肺。” 　　“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坏人的。” 　　林倩摸摸被拍过的后脑勺，微愣。 　　林倩骂骂咧咧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心中憋着的那股火完全给释放出来。 　　释放完，心情暴雨转阴，理智也回笼了一大半。 　　和她傅老师吐槽到底跟和室友们吐槽的感觉不同，她傅老师虽然会回应她，但还是缺了那么点儿感觉了。 　　譬如撸起袖子一起骂的那种氛围？ 　　林倩动动脚趾头，提出了想要回宿舍的想法。 　　傅从渊自然同意，他看了眼她的鞋，又把她给摁下。 　　“先等等。”他说。 　　恢复理智的林倩反手握住傅从渊的小臂，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傅老师，我有个问题。” 　　暗黄的路灯下，她满脸真诚：“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傅从渊：“……” 　　类似于“近乡情更怯”。 　　沉默数秒，傅从渊神色僵硬地扯起嘴角，冷冷地扔出一句鬼都不信“路过”后就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了。 　　逃到不远处的超市，不到三分钟，给林倩带回一双拖鞋。 　　林倩踩着拖鞋，回首望了眼站在香樟树下目送她上楼的傅从渊，须臾，她又抬头看了眼被繁星点缀着的夜空。 　　今夜的月光，有点漂亮。 　　今天的傅老师，十分帅。 　　……… 　　…… 　　半个小时前。 　　徐川就在微信上给了林倩回复。 　　林倩回到寝室才看到。 　　“送到了”加上感叹号，天真又无邪，把林倩膈应地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林倩懒得回他。 　　气呼呼地把这事儿分享给了唐眠听。 　　其他两位室友也伸长了脖子在那儿看，顺道着发出不敢置信的感慨来。 　　“我就说了这徐川不简单……”唐眠激动过后，义愤填膺过后，拍拍林倩的背：“别气，吃一堑长一智。” 　　吃一堑长一智肯定是要的，不气肯定也是不行的。 　　林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捧着个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家林嘉衍根正苗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啊。』 　　『是了，他肯定是极度自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啧，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比啊。』 　　『学校里优秀学子那么多，铲掉我一个竞争对手就不会有其他竞争对手吗？』 　　『我真的好生气啊。』 　　『辣鸡。』 　　……… 　　夜深人静。 　　林倩想，她妈肯定睡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想将满腹的委屈述说给妈妈听。 　　结果—— 　　叮。 　　她妈还醒着。 　　她妈说： 　　——“校内论坛上挂他。” 　　林倩：“……” 　　她的妈妈，对这些很了解嘛！ 　　挂是肯定要挂的，不然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只是林倩还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描述这一档子事儿，她哈欠连连，眼皮子在打架，困意它来得很突然。 　　手机砸在胸口，她惊了下，但很快的，就又意识模糊了，迷迷糊糊间，她想，要不明天再挂好了。 　　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 　　不用她挂，到了第二天，就有人直接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了。 　　也不算捅。 　　就是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她在寝室绘声绘色描述的，又在其他地方添油加醋地出现了。 　　先是他们班，再是他们系。 　　唐眠笑眯眯地喝着茶：“我说的，这种事情早说好。” 　　林倩：“……” 　　唐眠：“别担心，我在呢。” 　　唐眠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林倩：“……” 　　……她才准备拿出电脑。 　　这些话一传十十传百，总会传到辅导员的耳朵里的。 　　到时候，徐川耍阴谋诡计费尽心血想得到的东西肯定也不会落到他头上了。 　　而且还会给周围同学提醒，林倩抿抿唇，两耳不闻窗外事，索性任由这事儿继续发酵了。 　　哪曾想，隔天晚上，就又出现了反转。 　　校园论坛里。 　　有匿名者分析此事。 　　匿名者称： 　　林倩和徐川在能力方面不相伯仲，既然现在有徐川扔了林倩自荐信的流言出来，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流言就是真的呢？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怎么就不可以反过来推是林倩在这种关键时刻故意弄出这样的话来诬陷徐川的呢？ 　　任何可能性都有，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大家可别沦为别人手上的刀了。 　　这段话存在逻辑不通的问题。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是带的一把好节奏，带到让所有人几乎都忽视了本该浮在“水面”上的漏洞。 　　『徐川是什么样子的人大家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们好好想想，你们都是带脑子的，别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晚上九点十分。 　　新的帖子被顶上热门。 　　林倩盘腿坐在床上，听到唐眠的一声“卧槽”以及“倩倩你快看新帖”后，她慢悠悠地退出上个疯狂给徐川洗白又暗戳戳把问题抛给她的帖子…… 　　上滑页面。 　　new 【热】 　　——【徐川为证清白，已经从辅导员那拿回他自己的自荐信了，他退出新生代表讲话的竞选名额了！】 　　林倩：“……………………？” 第135章 　　反转再反转。 　　林倩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瞪圆了眼睛逐字逐句地看完了这个帖子，帖子的风向已经完全变了，徐川平日里的为人处世为他赚取了不少人缘，就像上个帖子的匿名楼主所预言的那样，觉得徐川绝对干不出这事儿的同班同学及他所参加的社团的成员都先后站出来替他说话。 　　信誓旦旦地给他澄清“谣言”。 　　现在徐川退出了竞选，林倩的先发制人不仅没起到任何作用, 还祸水东引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林倩自导自演的吧？自己超时了没去交然后就拉别人下水？ 　　——徐川学弟人很好而且年纪小，拜托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别用到他身上好吗？ 　　——都是群说风就是雨的无脑跟风狗,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徐川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满意了？ 　　——刚！ 　　——刺激啊, 这届新生刚开始就来宫斗剧？ 　　…… 　　林倩越看越憋屈, 越看越憋屈，眼前捋平了的刚准备好贴到贴吧当证据的自荐信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这说明不了什么。 　　她自个儿真要贴了反倒证实了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她要搞徐川”的言论。 　　“林倩？”唐眠走过来，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林倩罢了罢手，吸吸鼻子，“我没事。” 　　她趴倒在桌子上, 噘着嘴，浑浑噩噩, 打不起精神。 　　太丧了。 　　林倩忍不住去回想事情的始末, 她想，要是没有她傅老师看到徐川把她的自荐信扔进垃圾桶, 恐怕到最后新生代表选出来了她也不会想到是徐川动的手脚, 她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写的自荐还不够有诚意。 　　哪怕事情不小心被人捅破了, 就像现在，徐川他也留有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太可怕了。 　　林倩咬着指尖，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 　　她需要缓缓，好好缓缓。 　　炎热的夏日，持高不下的气温逼得林倩都快窒息了。 　　徐川退出竞选的事情出来后，大家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说什么，但林倩还是能够感受到背后的指指点点。 　　这场无妄之灾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这暴脾气，忍不了这些拐弯抹角的伤害，她只想怼到徐川面前直接把话摊开。 　　能骂死他是最好的。 　　可是，徐川不在学校，他已经连着三天都没有来上课了。 　　他不来，被他表象迷惑了的同学们就更觉得这次是他受委屈了。 　　林倩本来不想再理会这些的。 　　她没有忘记自己辛苦复读考上这里是为了什么，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转过来，把心思扭回到学业上。 　　专业课上，她更刻苦更努力。 　　更会去询问老师的意见发现自己的不足。 　　然而就算是这样，偏见形成时，也会有人偷偷在她背后说她阿谀奉承。 　　唐眠的心灵鸡汤治愈不了她了。 　　周六，林倩偷溜着去找了傅从渊。 　　傅从渊这些天一直都有陪着她，耐着性子开解她，道理她都懂，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就没见过这种人，他现在还故意不来学校，搞得像是我欺负了他似的。” 　　“到底谁欺负谁啊！”林倩叉着腰，来回踱步，鼓着腮帮子骂骂咧咧。 　　傅从渊声音微沉：“咽不下去就别咽了。” 　　闻言，林倩看向傅从渊，傅从渊眼眸暗沉，也认真且心疼地看着她，霎时间，林倩满腔的怒火烟消云散，她委屈地直撇嘴。 　　她忽略了心底微微的颤动。 　　匆忙别开眼，抿了口茶，半晌，忽然想起来，“我可以去找辅导员啊。” 　　“辅导员肯定知道自己收到了几封信。” 　　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倩唰地一下，眼睛都亮了。 　　但她高兴了没两秒，就又怂了，这两天热度刚刚降下去，她又是再翻出来，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可怎么办？ 　　林倩拧眉。 　　傅从渊走过去，摸摸她的头，“不用。” 　　“嗯？” 　　“我会帮你。”他说。 　　傅从渊按照蒋旭说的，刻意压着声线，把原本冷淡的音调转为温柔可亲的。 　　对着镜子录音笔试了好几回。 　　然而真正说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僵硬和不自然。 　　傅从渊清了清嗓子，窘迫地侧过脸，看向别处。 　　林倩愣愣的，仰头看他。 　　她看到了她傅老师完美到极致的下颚线，林倩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不动声色的，视线再往上一点点，她居然还看到了她傅老师通红的耳尖。 　　“！！！” 　　她高高在上的傅老师啊。 　　林倩红了红脸，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别，小孩子打架，大人别插手。” 　　傅从渊：“……” 　　……… 　　…… 　　傅从渊让林倩不要去找辅导员，林倩还是去了，哪怕争取真相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她也要试试。 　　试试的结果再次让她失望了。 　　辅导员每天要忙那么多事儿，哪里还能记得起这些小细节。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只要最后上台的新生不是徐川，林倩也是开心的。 　　她屏蔽掉周围的闲言碎语，专注自身。 　　某天，舞蹈教室内。 　　她遇到了曾经的恩师。 　　在她爸妈青春期时，还在国家大剧院当舞蹈演员的教过她的老师。 　　如今，这位老师还真成了学校里的老师。 　　“很有灵性。” 　　老师这样夸她，还顺道着指导了她几个动作。 　　只这一句话就抵过身后千千万万句的诋毁。 　　林倩扯起嘴角，笑靥如花。 　　知足常乐。 　　向死而生。 　　暗戳戳干大事才牛逼，林倩想通了。 　　回到寝室。 　　林倩被唐眠拉到阳台，夕阳的余晖洒满每个角落，楼下操场传来“砰砰砰”的打球声。 　　唐眠神神秘秘，“你知道徐川为什么没来学校吗？” 　　林倩自然是不知道。 　　唐眠从兜里掏出手机，登入微博，刷了刷，随后递给林倩看，“他要参加选秀，进军娱乐圈了。” 　　“我说呢，他为什么能在热搜呆好几天，合着是为了积攒人气呢。” 　　林倩：“……” 　　说到这，唐眠又把页面切回到了微信，“你看看，这些同学的朋友圈，都在安利他。” 　　林倩：“……” 　　唐眠眨眨眼：“我们俩做黑粉怎么样？” 　　林倩也眨眨眼：“好主意。” 　　黑粉还没来得及做，林倩细刷了那个节目的官微，没想到刷到最后，刷到了她小老弟的照片。 　　“……” 　　唐眠也在刷，她“啊啊啊啊啊啊”地叫个不停，“徐川算什么帅哥，这他妈才是人间绝色好吗？” 　　“清大校草，卧槽，纯素颜都那么好看。” 　　“清大啊清大啊，宝贝。” 　　林倩：“……” 　　林倩抿了抿唇，紧皱眉头，她躲进厕所，门一关，给林嘉衍发了微信。 　　——林嘉衍，你是疯了吗？ 　　——你好好学习不行吗？凑什么热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娱乐圈水有多深你不会不知道，你别闹。 　　——弟弟！！！ 　　——弟弟，回家继承爸爸的家产好吗？ 　　叮。 　　林嘉衍回复了。 　　——稳重点。 　　——你被欺负了，我得给你欺负回去是不是？ 　　——放心，我心里有数。 　　——把他搞淘汰了我就回家继承爸爸的家产。 　　你有个屁的数。 　　林倩气到翻白眼，比自己被欺负了还着急，她的小老弟和她一样，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怎么可能斗得过外面的妖艳贱货。 　　气归气，还是得给自家弟弟加油鼓气。 　　唐眠是纯看脸，对林嘉衍越看越喜欢。 　　她和林倩商量好了，等节目开播了，就去买酸奶攒机会给林嘉衍投票。 　　首播，林嘉衍面无表情生无可恋地唱了首歌。 　　中规中矩地跑着调，于是，排名很靠后。 　　得亏前期没有淘汰制，不然哪还有下次机会。 　　唐眠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倩还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我男朋友有学历就够了。” 　　林倩：“……”对不起，姐姐不同意。 　　反倒是徐川，毕竟是艺考生，这些能力都摆在这儿，所以，轻松拔下头筹。 　　一期，两期，徐川人气高涨。 　　越看越气，越看越气。 　　想再联系她的小老弟，发现人家现在是封闭式训练。 　　林倩瘫倒在床，唉声叹气。 　　她的小老弟天天呆在f班凑数，纵使有为她打抱不平的心，也没机会去付诸行动啊。 　　况且，还是在摄像机下…… 　　第四期录制时，林嘉衍给林倩打了电话。 　　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了，但毕竟连跳两级，林嘉衍还是小孩子脾气，在他姐面前，更甚。 　　林嘉衍低垂着眼，“姐。” 　　林倩“嗯”了声。 　　林嘉衍：“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林倩靠在阳台上眺目远方，沉默半晌，“我想到了。” 　　“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 　　“四肢不协调五音不全还去唱歌跳舞。” 　　“……” 　　“这不是毁自己形象吗？” 　　“……” 　　“幼稚。” 　　“……” 　　“姐。”林嘉衍立刻软了声音。 　　林倩瞬间什么气儿都没有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在她眼里，她弟弟最棒！ 　　林嘉衍：“我本来打算用实力搞死他的。” 　　林倩：“……” 　　林嘉衍叹气，这事儿怪傅哥，也不拉着他点。 　　“等你回来，姐姐请你吃海底捞。” 　　“行。” 　　林嘉衍在第一轮淘汰赛中顺利被淘汰，唐眠看节目的动力也没有了，每天逮着了机会就在那儿骂徐川。 　　这个全是男孩子的综艺，女粉多，只看脸的女粉更是多，所以，除了徐川外，没有实力但性格很酷的林嘉衍也是在其中圈了一波粉。 　　林嘉衍淘汰后，徐川在采访中还说了可惜。 　　可凭借唐眠敏锐的洞察力，她非常清楚地看出了徐川这是在内涵林嘉衍。 　　于是，唐眠骂他骂得更凶了。 　　眼看着他水涨船高，却无能为力。 　　林倩和唐眠都气。 　　然而，某天，徐川的黑料被爆出来了。 　　先是林倩所在学校的校园网上，蒙受不白之冤的林倩终于沉冤得雪。 　　当日，林倩托徐川送信以及信被徐川扔进垃圾桶的监控视频流出来了。 　　还有一则所谓目击证人的自述： 　　当天看到这场景我还在想就这种人还配得到女孩子的情书，后来，我听说，这不是情书。 　　还好不是情书。 　　再是微博，爆出了徐川当面跟人好背后捅一刀的几段录音，这段录音更像是在证实或者说是打脸当初说徐川不是这种人的那些人所说信誓旦旦的话。 　　徐川他就是这种人。 　　林倩盘着腿，耷拉着眼皮，盯着那段既视感极强的目击证人的自述，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切换到微信。 　　点进她傅老师的头像。 　　林同学：傅老师，是你吗？ 　　傅从渊看着这小心翼翼的问话，想到了蒋旭说的该邀功就得邀功，不要老是深藏功与名。 　　于是，他回：是。 　　监控视频是他赶在第二天流言出来时徐川找人删除前盗的。 　　严格来说，不道德。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情，但做就是做了。 　　因为这是最直接有利的证据。 　　所以没办法。 　　本来是打算早点曝光的。 　　后来查到徐川去参加什么节目，姐控的林嘉衍也非要掺和一脚，于是，直接拖到了现在。 　　刚正不阿的傅老师望了望碧蓝的天空，难以启齿：我现在，刚从派出所出来。 　　消息刚跳出去，林倩的回复就唰唰唰地进来。 　　林同学：！！！ 　　林同学：傅老师，你还好吗？没事儿吧？在哪个派出所啊？我现在过来！ 　　傅老师：……没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啥事儿也没有。 　　但他就是学精明了，知道怎么去示弱博同情了。 　　傅老师：别担心。 第136章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录音曝光以后, 徐川的人气就开始了断崖式的下跌, 曾经熬夜给他投票努力送他出道的部分理智粉丝脱粉回踩。其他曾被徐川内涵过的成员们, 他们的粉丝见不得自己的爱豆被人背地捅刀, 捡起键盘骂骂咧咧对徐川群起而攻之。 　　不久前还人缘极佳的被光环围绕着的人们眼中的未来c位转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纵使如此，在第二轮的淘汰制开启前, 徐川还是能够□□地留在节目里继续参加比赛的。 　　投票榜上, 也依旧有脑残粉为他打榜加油。 　　脑残粉们甚至将矛头指向了第一轮被淘汰的选手中。 　　录音肯定是他们中有人偷录的。 　　不道德。 　　不光彩。 　　不磊落。 　　一定是嫉妒我们家川川。 　　林倩偷偷在微博里观察了很久, 见风波没引到林嘉衍身上, 这才彻底将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放回心房。 　　她沉冤得雪，徐川的真面目也被戳穿, 这事儿自然而然的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真当键盘侠一天二十四小时分分钟在网上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把徐川钉在耻辱柱上吗？ 　　不现实的。 　　有这点没事找事的功夫还不如好好上自己的专业课，努力保证期末不挂科。 　　说起来，这事能够得到圆满解决, 还真是多亏了她傅老师的帮忙。 　　想到她傅老师为她“以身试法”，林倩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同时, 又有那么一丢丢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觉得她得去慰问慰问她的傅老师。 　　翻翻钱包。 　　最好能请她傅老师吃个饭。 　　星期二下午，没课。 　　林倩背着她刚买来的新背包，乘地铁, 去了清大。 　　她知道，她傅老师已经进入了忙毕业论文的阶段, 落脚处从工作室又搬回了学校宿舍。 　　顺道着, 去看看她的傻弟弟。 　　地铁里的空调开得贼大, 林倩抱紧背包, 缩在角落。 　　她垂着眼，眉眼温柔，慢悠悠地给林嘉衍发微信。 　　去找傅从渊是偷偷摸摸去的。 　　去找林嘉衍可不是。 　　她记得自己说过要请林嘉衍吃海底捞。 　　这顿饭，也不知道是林嘉衍借了傅从渊的光，还是傅从渊托了林嘉衍的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省了她的钱。 　　而且吧，她知道她的小老弟向来对她的傅老师很有意见，可是她傅老师只是个看起来面不善的好人罢了。对好人，尤其是对她好的好人，应该试着放弃偏见，所以借此机会，林倩想让他们两个化干戈为玉帛。 　　好歹也是学长学弟呢！ 　　——弟弟，姐姐来请你吃饭了。 　　弟弟没回。 　　弟弟生无可恋地躺在寝室床上，拧着眉心，闭着眼，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楼下，围着一群自称是他粉丝的人。 　　自淘汰后，他离开训练营，回到学校，补落下的课程的同时，也补了前几期节目里的自己的表现。 　　客观评价：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怪不得古话有说，术业有专攻。 　　没有专攻的人非要去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显摆，无异于是将自己抛身到大型连环撞的车祸现场。 　　他一世英名，全毁了！ 　　然而就算这样，他还是圈了波粉。 　　据说是颜粉。 　　室友跟他说：“现在微博上一群小姐姐对你喊，弟弟，姐姐爱你，妈妈爱你。” 　　林嘉衍面无表情。 　　他不了解这方面的文化。 　　只知道自己有妈妈也有姐姐，嗯，不能多认。 　　为此，他连微博都不敢开了。 　　室友跑到阳台看了眼，又跑回来，“安全了，保安过来把他们带走了。” 　　“放心吧，以你这唱歌跳舞的实力，他们很快就会忘了你的，当然了，你要是想固粉，你也可以去参加《一站到底》，那才是展现你真正实力的地方。” 　　林嘉衍：“……” 　　林嘉衍撇了撇嘴，“可算了吧。” 　　他捞过手机，看到了他姐给他发的信息。 　　静默片刻，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翻身下床，整理着装，扯扯头上的呆毛，挑件干净的t恤换上，戴上口罩墨镜，全副武装。 　　“你干嘛去呢？” 　　“我姐来了，我去接她。” 　　“哦，我有幸见见吗？” 　　“滚。” 　　“啧啧。” 　　顿了顿。 　　“咱学校的傅从渊你知道不？” 　　“嗯，怎么了？” 　　“你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 　　林嘉衍回复林倩时，林倩差不多都快到清大了。 　　等林嘉衍将自己折腾体面了，跑下楼，再跑到校门时，林倩也刚到。 　　气温骤降，凉风徐徐。 　　林倩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心神不宁的林嘉衍，哪怕他戴着鸭舌帽，哪怕他勾着腰，戴着口罩还捂着脸。 　　她走过去，绕着他转了圈。 　　林嘉衍全程低头看着地面。 　　“林嘉衍，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林嘉衍一把捂住林倩的嘴，借着身高优势把林倩托进了没有人的角落，“嘘，你说话轻点。” 　　林倩眨眨眼，不明所以。 　　林嘉衍放开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就放心了，他叉着腰，又幼稚了起来，“我现在很有名的。” 　　林倩：“……” 　　想到他的铁公鸡姐姐主动过来请他吃饭，林嘉衍的尾巴一下子就翘上了天，“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想和我吃饭的女孩子是从这边排到你学校，也就因为你是我姐了，不然我也不会专门过来陪你吃饭。” 　　那嘚嘚瑟瑟的语气，简直了。 　　林倩：“……” 　　林倩翻了个白眼，没忍住，把真相告诉了他，“我是请我傅老师吃饭，你，just顺便。” 　　林嘉衍：“……” 　　什么叫从天堂滚进地狱。 　　这就是了。 　　林嘉衍觉得自己刚刚就不该草木皆兵，在室友问起他姐的情况时立刻把傅从渊搬出来，替傅从渊保护好他的好姐姐，他的好姐姐就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世界那么大，歪脖子树不止一棵。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傅从渊凭什么，凭什么让他姐过来找他，他是没腿了还是怎么的。 　　林嘉衍哼哼唧唧，嘟嘟囔囔，最后恨铁不成钢，“他都不主动来找你，你屁颠颠地过来干什么？” 　　“请他吃饭，哼，请他吃屁吧。” 　　林嘉衍把手搁在林倩头顶，揉揉她的头发，“女孩子，矜持点。” 　　林倩：“……” 　　林倩的脸有些热。 　　她明明是为了感谢傅从渊才想着过来请他吃饭的，被林嘉衍这样一说，反倒真像有什么似的。 　　她抬头瞪着林嘉衍。 　　林嘉衍不为所动。 　　这个时候，身为姐姐的那种情绪就上来了，恨不得拿起拖鞋去打林嘉衍的背，边打最好还能边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想什么呢！ 　　林倩收回眼，叹气。 　　林嘉衍护犊子心切地撇撇嘴：“反正，他没去找你，就是他不对。” 　　话落，林倩皱眉。 　　她狐疑地瞥了林嘉衍两眼，林嘉衍似乎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些什么，啧，她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 　　…… 　　既然是给傅从渊惊喜，林倩是不可能在这时候突然给傅从渊发微信说她现在就在他的学校的。 　　她都计划好了，到时候直接联系蒋旭。 　　蒋旭和傅从渊跟连体婴似的。 　　让蒋旭找个法子把人带下楼就可以了。 　　听着林嘉衍一路的阴阳怪气，待到了他们大四男生的寝室楼附近，没想到，连联系都不用联系，林倩直接撞见了蒋旭。 　　她冲蒋旭挥挥手。 　　蒋旭瞪圆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言语中全是不敢置信。 　　林倩眨眨眼，扯起嘴角，言笑晏晏，“我来请傅从渊吃饭，他前段时间帮了我大忙。” 　　顿了顿，指了指他们的寝室楼，道：“要麻烦你帮我把他叫出来了。” 　　蒋旭看看林倩，又看看林嘉衍。 　　然后仰起头来望望广阔无垠的天空。 　　半晌，他耸耸肩，叹气，“我叫不下来。” 　　林倩疑惑地“嗯”了声，随即歪着头眼珠子转了转，“他不在吗？” 　　那还真是不巧了，林倩想。 　　蒋旭望着她，沉重地点点头。 　　见状，林嘉衍挑挑眉，还挺高兴。 　　“那没办法了。”他撞撞林倩的肩，笑着说。 　　蒋旭脸色古怪，似乎在憋着笑：“嗯，他去你学校找你去了。” 　　林倩：“……” 　　林嘉衍：“……” 　　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忙毕业论文的选题撰写等，早就该准备的，只是之前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室里，起步理所当然地就比同级其他人晚了点。 　　直到导师打电话过来催。 　　他还好点，时间宽裕点，就是傅从渊，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事儿，中间还去派出所蹲了几天。 　　回来了天天呆图书馆。 　　也是这两天才紧赶慢赶修修改改地把初稿完成，给导师过目导师也满意后傅从渊他才有喘口气的空闲时间。 　　偷得浮生半日闲。 　　也不等蒋旭这位狗头军师上线支招，得了闲的傅从渊一大早就收拾妥当一副准备出门的约会的样子。 　　蒋旭象征性地问了句，果然，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说他去找林倩。 　　为此，蒋旭还十分欣慰。 　　铁树开花知道主动出击了，他作为一路见证的旁观者能不激动吗？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有些时候都跟傅从渊开玩笑道：“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连孩子都有了。” 　　毕竟，他和他女朋友都到法定年龄了。 　　没想到今儿个的傅从渊总算出龟壳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 　　谁能想到，林倩她也过来找他了呢。 　　场面一度尴尬。 　　蒋旭幽幽地叹气，摇着头对他的挚友傅从渊同学深表同情。 　　微风轻轻拂来，树叶沙沙作响。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下，只能呵呵呵的用傻笑化解一切。 　　蒋旭眯了眯眼，他想，跟傅从渊打游戏时他这个辅助已经坑了傅从渊不少次，现在回归现实，他又有情感导师的虚名在外，多少有点本事在，总能将功补过了。 　　于是，过了没多久，蒋旭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嗐，你找他，他找你，你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林倩：“……” 第137章 　　傅从渊站在林倩学校的宿舍楼下徘徊纠结了将近二十分钟, 就在他终于握紧拳头下定决心给林倩打个电话约她出来的时候, 他收到了蒋旭的微信消息。 　　叮地一声响。 　　傅从渊耷拉着的眼睫颤了颤，习惯使然, 他下意识地点开跳出来的内容。 　　是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他很熟悉，是他生活了快四年的地方, 背景里的树荫下, 林倩正仰着脸弯着眼笑眯眯地和垂着头弯着腰乖乖侧耳倾听的林嘉衍说些什么。 　　傅从渊心里立即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他抬头看了眼眼前的寝室楼。 　　手里的手机迫不及待地又来两声振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旭这厮马不停蹄地送来一波极其无情的“嘲讽”。 　　还顺带着把刚刚说给林倩听的什么心有灵犀不嫌麻烦地编辑成文字复述给他。 　　傅从渊：“……” 　　不说还好, 一说整个秋天都突然萧条了起来。 　　傅从渊额头突突地跳, 好半天，才憋出回复。 　　——滚吧。 　　想想，也不对。 　　林倩现在估计就在他身边。 　　既然在他身边, 那就…… 　　撤回。 　　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校外停车场走。 　　他现在有求于蒋旭，说话得客气点。 　　——帮我留住她, 我马上回来。 　　蒋旭“临危受命”, 自然是很乐意挑起这块大梁，他趁机敲了傅从渊一笔，得到的“报酬”令他满意了，他立即有所行动, 上前勾肩搭背地拖着林嘉衍往外走。 　　“带你们逛逛。” 　　最拙劣的表演，最明显的拖延时间的战术。 　　林嘉衍本想直接拆穿他, 这也是他的学校，早特么摸熟了, 还用你带着逛？ 　　可回头看了眼还映着融融笑意的他姐, 林嘉衍拢眉想了想, 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还是算了。 　　他把勒在下巴的口罩往上一扯，遮住半张脸。 　　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蒋旭其实也知道，没什么好逛的，林嘉衍这边不必多说都是校友，林倩嘛，早在去年她就把这认识了遍。 　　道路且阻且难。 　　应该多像傅从渊“勒索”点的。 　　啧，失策了。 　　他摇头懊恼。 　　蒋旭每天走的路都是通往他爱情的路，今天也一样，不知不觉地就往文学系这边走过来了。 　　快到的时候，林嘉衍才察觉到不对劲，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还明知故问：“这是哪儿？” 　　蒋旭和蔼地笑了笑：“文学系啊。” 　　林嘉衍：“……” 　　蒋旭介绍完还不忘撒狗粮：“我女朋友就在这。” 　　林倩：“……” 　　蒋旭：“不过今天不在。” 　　林倩：“噢。” 　　林嘉衍深吸一口气，把帽子压地更低了些，他从走在林倩前面到慢慢放缓脚步最后再直接躲到林倩身后。 　　林倩：“？？？” 　　林倩扭头看他，斜着眼，神色古怪，忍半天没忍住，直接把人从身后拽出来，“你干嘛？” 　　林嘉衍抿紧嘴没说话，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室友说，他参加节目所得到的票，半壁江山都是他们学校文学系的女生们贡献的。 　　以后可都是祖国的人才，怎么就被他带到误入粉圈文化里了呢，虽然也不能说不好，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愧疚。 　　就好比是带着班里的学霸爬围墙出去玩了似的。 　　这文学系的老师教授们怕也是看他很不爽。 　　怔神间，林倩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掐得用力，林嘉衍“嘶”了声，口罩底下，面容狰狞，“你干嘛！” 　　林倩忧心忡忡：“你不是有感情债栽在这儿吧？” 　　林嘉衍：“……” 　　林倩见他没回，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弟弟咱可不能够啊，你还小啊。” 　　蒋旭走在前面，憋笑憋得辛苦。 　　林嘉衍翻翻白眼，眼看着周围有频频投来的打量的目光，他就萌生出想逃的心，根本来不及跟林倩仔细解释。 　　“请我吃饭的事情下次再说吧。”他拍拍他姐的手，“放心，我会记得的。” 　　“不请也没关系，折现就好。” 　　刚出训练营的时候，他有被来机场接机的疯狂粉丝吓到，如今，难免会谨慎点。 　　当时太冲动了，也没顾得上自己适不适合待在聚光灯下，好在，“及时止损”，知难而退了。 　　林倩：“……” 　　林倩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嘉衍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懵懵然地看向蒋旭。 　　蒋旭耸耸肩，“你弟太受欢迎了。” 　　林倩眨眨眼，悟出这话里的意思了，她望着他小老弟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又问：“你们学霸还追星？” 　　蒋旭：“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 　　林倩点点头，倒也没有太纠结，“你说得对。” 　　蒋旭依照傅从渊所指示的，成功支走了林嘉衍，这个时候，他又不得不佩服傅从渊的神机妙算。 　　坐在文院附近的咖啡厅里，蒋旭翻看和傅从渊的聊天记录，翻着翻着，就翻到了“对方已撤回”的提示。 　　——你撤回了什么？ 　　傅从渊这会儿刚飙车飙回清大，刚找好停车位，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所以他有恃无恐，不介意这种问题。 　　——滚吧。 　　——嗯？ 　　——撤回的消息是滚吧。 　　——？？？ 　　过河拆桥。 　　合着他还没过河呢，傅从渊就把固定住桥的三角架给松了，蒋旭眯起眼，气到脑仁疼。 　　他把手机反扣到桌上，抬起眼瞄了瞄坐在对面小口喝卡布奇诺的林倩。 　　忽然，心里有了主意，笑容逐渐变态。 　　“哎，我跟你说点你傅老师的事儿。” 　　蒋旭把傅从渊的糗事抖落了个干净。 　　特别是当初傅从渊替他去见她回来后的吐槽，添油加醋地抹黑傅从渊的形象。 　　林倩嘴角抽了抽，敷衍地点点头。 　　她感觉蒋旭太小瞧她了，她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以前的事情再提也没必要，凭她傅老师一路以来对她的帮助，她能计较过往时他的有眼不识泰山吗？ 　　不能啊！ 　　再说了，这一步步下来的，可不就见证了他傅老师口嫌体直不断打脸的过程吗？ 　　这么一想，林倩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她微笑，继续得体的微笑。 　　蒋旭见情况不对，赶紧改变策略，又谈起了傅从渊特别直男特别愣头青的一面。 　　譬如以前包括现在有女孩给他送情书，问他要微信…… 　　然后他又是怎么无情无义不近人情地回绝的。 　　蒋旭可太有口才了，讲故事的能力一级棒。 　　林倩刚开始听的时候觉得可真有趣，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低眉凝望着被她喝完了的剩下的空杯子，半晌，双手托起鼓鼓的腮帮子，直直地盯着蒋旭瞧。 　　蒋旭被她盯到寒毛直竖，“……怎么了？” 　　林倩“嗯”了声，拉着长音，“这一听就是注孤生的性格啊。” 　　“可不是。”蒋旭疯狂附和。 　　林倩：“那他之前是怎么交到女朋友的？” 　　蒋旭怔住：“嗯？” 　　面面相觑，沉默半晌。 　　蒋旭：“什么女朋友？” 　　林倩：“……” 　　蒋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展开拉锯战。 　　林倩：“…………？” 　　蒋旭：“……………？！” 　　到最后，还是蒋旭估摸着傅从渊可能快找到这儿了所以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我和他认识快四年了，他要是在这四年里有过女朋友，我现在就撞死给你看。” 　　林倩舔舔唇：“……言重了。” 　　蒋旭提前离开后，林倩还是懵的。 　　她望着从窗外斜进来的阳光，有点想不通当初他傅老师为什么要撒有女朋友的谎。 　　母胎solo最后的倔强吗？ 　　这么要面子的吗？ 　　林倩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卡住了。 　　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自己即将接近真相了，可每每要抓到它时，它又突然消失了。 　　也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猜测的真相。 　　怎么可能呢？ 　　她这样想。 　　“欸。”忍不住唉声叹气。 　　咚咚。 　　玻璃桌面被敲响。 　　林倩的注意力瞬间从落地窗外拉回，她回过神，也回过头，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细碎的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傅从渊的身上，傅从渊垂下眼看向她，眼眸深邃暗沉，像摸不透却又能把人给卷进去的深渊。 　　傅从渊挑眉也挑唇，看起来心情很愉快：“你找我？” 　　是啊。 　　想请你吃顿饭。 　　多简单的回答啊，这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能脱口而出的最真实的回答。 　　可是话到嘴边，就莫名转了个弯儿，它又咽回到了肚子里，连去脑袋里转两圈的时间都没有。 　　林倩撇嘴：“你不是也去找我了吗？” 　　话落，突然沉默。 　　傅从渊拉开椅子坐下，还看着她，几秒后，扯起嘴角笑了笑，“是啊。” 　　没想到他会回答地这么干脆，干脆到让林倩有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 　　林倩：“……” 　　林倩眼巴巴地瞅着他，欲言又止。 　　她想问…… 　　她真的问了，“你找我有事吗？” 　　“嗯。”傅从渊收回视线。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气场变得强大一些。当然，也是在做心理建设，建设把被动与闷骚丢掉把主动和反撩捡起的自己。 　　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的自己。 　　他等着林倩再细问下去“什么事”。 　　林倩望着他，比起问他“找她什么事”，她现在其实更想知道他那时候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有女朋友。 　　窗外树影摇曳，连带着晃动起了树下的光影。 　　林倩抿抿唇：“傅老师。” 　　话落。 　　刚刚还在林倩和蒋旭讨论中注孤生的傅从渊忽然委屈上了：“等等。” 　　林倩歪歪头。 　　傅从渊紧盯着她：“你能别叫我傅老师了吗？” 　　林倩：“嗯？” 　　傅从渊压着嗓子，带着几分控诉：“你这样，啧，把我叫老了，我也就大你两岁而已。” 　　林倩：“……” 第138章 　　傅从渊突兀的打断成功转移了林倩的注意力。 　　林倩将吊到嗓子眼的疑问吞回肚子, 托着腮, 沉默着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傅从渊瞧，温和又灿烂的秋阳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拂过林倩的左侧肩膀, 悄悄落在傅从渊的周围，光晕荡漾开来，再次晃了林倩的眼。 　　傅从渊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倩下意识往后一仰，回过神，又瞟他几眼, 这才意识到, 她傅老师确确实实只虚长了她两岁。 　　也是, 他爸和她爸同岁同年级, 长辈们尚且如此，他肯定也大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敌不动我也不动。 　　林倩继续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傅从渊，傅从渊见状，眉梢微挑，朝着她和善地笑了笑。 　　林倩：“……” 　　林倩吓到差点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她把空杯子往旁边一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好像要讲奇奇怪怪的秘密似的, 环顾四周, 压低声音,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好？” 　　叫名字啊, 傅从渊想这么说。 　　“傅从渊。”林倩喃喃自语, 带着点迷茫。 　　傅从渊抬眸, 刚要应一声，却又见林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这名字太拗口了。” 　　万籁俱寂，安静如鸡。 　　傅从渊噎了下，说不出话来。 　　不过傅从渊倒也没有太意外。 　　像这段话，林倩以前也说过。 　　在把他攻略后就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我以后不叫你傅老师了，叫你傅老师感觉像和教导主任谈恋爱。” 　　傅从渊自然是随她而去。 　　他连整个人都是她的，她爱叫他什么就叫什么。 　　“你那么爱装矜持那么狗，我叫你傅老狗好了。”说完还不忘强调：“这是爱称。” 　　不过她也就嘴上逞逞强，“傅老狗”这个称呼只会在私底下喊喊，平时对外很给面儿地喊他“老公”。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傅从渊看着她绷着脸决不松口的小模样，就莫名地被她可爱到了，他心底倏地软了一块，塌陷下去。 　　他弯了弯唇，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几个月他不动声色地在自称是情场高手的蒋旭身上学到了不少勾引人的招数。 　　什么时候该拗点造型，什么时候该笑等等等等。 　　褪去“师者为长，长者为尊”的厚重滤镜后，林倩恍然发现，眼前的傅从渊笑起来确实是有那么几分年少轻狂的少年气质的。 　　挺帅一小伙儿。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别的啥的，林倩总觉得她傅老师的眼里染了几分痞气。 　　眨眼间，痞气又骤然不见。 　　傅从渊：“没事，叫习惯了就好。” 　　林倩怔怔然：“哦。” 　　气氛有那么些许的微妙。 　　她半个身子俯在桌子上，傅从渊也忽然改掉那懒懒散散的坐姿，挺直腰杆，凑了过来。 　　林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回退。 　　她吧唧吧唧嘴，灵光一现：“傅老哥？” 　　“……”傅从渊面无表情，半晌，才“嗯”了声算作应答。 　　假称自己有女朋友的疑问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增添了她傅老师突然反常的疑惑，林倩顾此失彼，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第二个问题。 　　她有个不成熟的猜测。 　　就是不好意思将其摊到明面上说。 　　而傅从渊呢，在追女孩这条道上并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就学了个肤浅的皮毛。 　　摆弄完“皮毛”后，就又恢复原状，哑口无言。 　　这么一打岔，本来该问的不该问的都被抛之脑后。 　　倒是林倩先想起了正事，她点开手机垂下眼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随后扭扭屁股往前挪了挪，“对了，我今天是来请你吃饭的。” 　　“你想去哪吃都可以。” 　　“吃什么随便点。”她挑挑眉，“别给我省。” 　　“哦。” 　　傅从渊空有一副可以肆意勾搭人的祸水面孔，奈何没有一张能言善辩能够哄人的嘴。 　　吃了嘴笨的亏。 　　从咖啡馆转移到餐厅，从走在路上到坐在这边等菜的整个过程，傅从渊打了好几次的岔试图把话题的主导权给转回来，每次都失败了。 　　他望着对面笑得明媚的林倩，不由地有些沮丧。 　　于是，他求助狗头军师。 　　深渊：我现在表白是不是很突兀？ 　　道理他都懂，但他还是要问。 　　旭日东升：你这不是废话吗？ 　　深渊：那我应该怎么做？ 　　旭日东升：暗戳戳地对她好呗，放心，只要功夫深，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 　　旭日东升：谁让你是铁树开花万年一次呢，来，叫爸爸，爸爸帮帮你。 　　深渊：…… 　　深渊：滚吧。 　　蒋旭的兄弟情总是飘忽不定的，他前一秒还在林倩面前说傅从渊的坏话，这一秒就能在傅从渊的“滚吧”下还大义凛然地说出“虽然你不仁但是我不能不义你这个忙我是帮定了”的话，然后，扭头，又给林倩发微信，说起他还没讲完的傅从渊的糗事。 　　搁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傅从渊忽地眯起眼，视线立刻扫了过来。 　　林倩没注意，捞过手机，解锁手机，点进微信。 　　大侄子：对了对了，还有一件特别好笑的事儿刚刚忘了跟你说了。 　　林倩：嗯？ 　　大侄子：傅从渊前段时间蹲了几天派出所。 　　林倩：…… 　　林倩瞪圆了眼睛盯着这行字，她是知道她傅老师为了替她出头还去过派出所的，只是没想到还被拘留了几天。 　　像他这种前途似锦的高材生…… 　　林倩忽然觉得，只请吃一顿饭是万万不够的。 　　“傅从渊。”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林倩歪着头想了想，“很多。” 　　确实很多。 　　她从高三起的磕磕绊绊的一路，多亏有他。 　　他们还是坐在窗边。 　　与在咖啡厅不同，这边二楼，窗户大开。 　　窗外的树叶疯狂舞动，秋风迫不及待地过来，送来阵阵凉爽的同时，也不知拨动了谁的心弦。 　　傅从渊看了她半晌，回过神，不自在地别开脸，看向楼下车来车往的马路。 　　他耳尖充血，有那么一瞬间，想说些他平时根本不会说的对他而言有点“离经叛道”的回答来。 　　譬如： 　　——谢谢就不用了，来点实际的。 　　——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谈。 　　也就想想而已，还是说不出口，闷骚惯了，纵使有颗蠢蠢欲动想要明骚的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的。 　　转变需要一个过程。 　　傅从渊抿了抿唇，“没事，举手之劳。” 　　这已经是转变过程中的里程碑了。 　　没听到她傅老师毒舌的“只是关爱智障”的林倩受宠若惊，她讷讷地：“哦。” 　　……… 　　…… 　　林倩的反应永远属于后知后觉型的。 　　回到学校，躺在寝室床上，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她不由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 　　她当时其实也有大胆的猜测，只是后来总被她傅老师带偏，谈到别的事儿后，她就没多余的精力再反过来纠结她的猜想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正适合她好好思考。 　　捋捋她混乱的思维。 　　首先是称呼问题。 　　她喊傅老师都喊了快两年了，为什么她傅老师到现在才纠结喊老师不符合他年龄的事情？ 　　而且他今天举手投足间还格外地骚气。 　　林倩翻了个身，盯着黑乎乎的墙发呆。 　　还有就是蒋旭之前说的种种。 　　当时当八卦听听的开心，其实仔细想想，蒋旭的那些吐槽更像是在替她傅老师说话啊。 　　林倩：“……” 　　林倩又翻了个身，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派出所的事情。 　　谎称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 　　等等等等。 　　等等。 　　谎称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她还是忘了问！ 　　林倩懊恼地“嗷”地一声叫，弓起身子追悔莫及。 　　加厚的被子蒙到她发热，她咬着唇，摸出手机，看到了两分钟前她傅老师给她发的“睡了吗”。 　　她看了两秒，又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 　　林倩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发烫。 　　她翻来覆去，震地床板砰砰响。 　　经过她拨云见日般的层层分析，得出了个想确定又不敢确定的结论。 　　——她傅老师是不是看上她了啊？ 　　心惊胆战，心惊胆战。 　　什么时候看上的啊？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难不成是日久生情？ 　　林倩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以至于忘记去分析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旁边传来室友和她男朋友打电话的声音，嬉嬉笑笑，腻歪到不得了。 　　林倩靠着窗，脑袋稍稍从被子里拖出来一点点，就能感受到透着点亮的月光，她叹了口气，心中的万千怀疑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也有了少女的心事。 　　翻身起来，戳戳邻床的唐眠。 　　裹成蝉蛹的唐眠蠕动了下，又趋于平静。 　　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林倩倒吸一口气，又躺下。 　　不行，这事儿她要是不找人跟她一块分析分析，她怕是整晚都要失眠了。 　　可是找谁呢？ 　　因为徐川的事情，林倩和班里其他同学的关系都说不上特别好，哪怕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徐川的真面目。 　　以前的同学也没几个是交心的。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 　　林倩想到了她妈童瑶。 　　她妈妈童瑶，和她的关系除了血缘上的外，还亲如闺蜜，任何时候，她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存在。 　　而且她妈妈童瑶，很理智，很讲道理，不会像她爸一样那般生怕她被外面狼崽子叼走的护犊子心切，不管不顾听风就是雨。 　　她妈妈很靠谱。 　　林倩再次摸出手机，视线在傅从渊的消息上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切出去，找到她妈妈。 　　倩倩：妈，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下，嗯，想听你帮我分析分析。 　　mother：你说。 　　倩倩：我怀疑我傅老师喜欢我。 　　没人回，聊天突然中止。 　　林倩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到都开始有些犯困打哈欠了，还是没等到对话框内应该出现的动静，最后她按捺不住，就又试探性地敲下个字。 　　倩倩：妈？ 　　数十秒后。 　　叮的一声响。 　　mother：我是你爸。 　 第139章 　　……我操。 　　林倩那颗因为有了点点少女心事而纠结成麻线的小心脏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倏地从胸口跳出, 弹到护栏上，再表演了一出自由落体，“啪叽”一声坠落在地, 鸡蛋碰上石头，摔了个稀巴烂。 　　暗自皱眉苦恼的神情瞬间消失。 　　她小脸苍白，忽然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完蛋。 　　对话框内的消息就停在这儿了。 　　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林倩把脑袋缩回被窝, 追悔莫及地“嗷嗷”叫。 　　早知如此, 她就是憋死，也不会将自己的这些猜测分享给她妈妈。 　　靠谱个屁。 　　懊恼它总围绕着林倩，林倩迟迟等不到她爸林妄洲的第二句话,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她爸年少轻狂一言不合就上去打的模样她至今还历历在目，以至于, 让她有了种她爸不回她肯定是去找她傅老师算账的想法来。 　　她傅老师实惨，人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凭借丰富的想象力, 林倩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爸还没说什么呢, 她就自乱阵脚了。 　　明明, 她可以把自己摘地干干净净的。 　　完的蛋是她傅老师傅从渊的蛋。 　　事情既然起源于她, 那于情于理, 她都应该替她傅老师说几句话, 借此挽回貌似即将会“剑拔弩张”的局面。 　　对话框里依旧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 　　林倩翻来覆去，躺不舒服，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曾想，坐着，也是如坐针毡。 　　她抓抓乱蓬蓬的头发，将皮筋摘了套在手腕上，沉淀数秒，拿着手机将这段“翻车”记录截了屏。 　　哪怕交心的朋友不够多，必要时刻，其实也管不了这些，集思广益才最重要。 　　林倩找了平时聊的比较多的在置顶位置的几个人，握着手机快速编辑信息：啊啊啊啊啊啊救救孩子吧孩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点击，就这几位，群发。 　　退回的主页面，垂着眼睫，下意识地看了眼屏幕。 　　某某。 　　某某某。 　　唐眠。 　　林嘉衍。 　　… 　　…… 　　傅从渊。 　　林倩：“……” 　　截图里的内容： 　　——我怀疑我傅老师喜欢我。 　　——妈？ 　　——我是你爸。 　　林倩：“…………” 　　室友的电话煲煲完了，她笑眯眯地和男朋友甜甜地道完晚安后，她那块儿区域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也跟着灭了，寝室里也瞬间安静下来。 　　窗外有秋风在呼啸。 　　林倩的心拔凉拔凉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特么的也太倒霉了。 　　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林倩赶紧点开傅从渊的头像，一着急连点两次都没点对，她“啧”地一声，明明是凉爽的秋天，她却硬生生地被急出满头热汗。 　　好不容易点对了，立即马不停蹄地撤回消息。 　　待对话框空落落了，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安安稳稳地放回原位。 　　好在反应敏捷，有惊无险。 　　蓬松的刘海遮住还处于惊慌中的眸子，林倩缓缓吐出一口气，差点虚脱。 　　她把页面切回到和她妈的对话中。 　　盯着她妈的头像，没忍住，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几下，边戳还边嘟囔：“都怪你都怪你。” 　　提心吊胆了两回，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急转直下，坐过山车的时间长了，来回经历过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后，到最后，反而开始淡定了。 　　林倩花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进行自我安慰，不断调整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她反而按捺不住了。 　　侧卧着暗戳戳地敲字，嫌自己“死”地还不够透彻。 　　倩倩：爸？ 　　mother：嗯。 　　倩倩：怎么会是你啊？这不是我妈的微信号吗？ 　　mother：巧了嘛这不是。 　　倩倩：…… 　　林倩心惊胆战，总觉得她爸林妄洲这是话里有话，她不敢把话题再往傅从渊身上引，眼见着她爸也没有要谈他的意思，她想，要不索性就终止今天的聊天。 　　倩倩：哦。 　　林倩抿抿嘴，暗自窃喜。 　　倩倩：那我睡了，爸爸晚安。 　　敲完晚安，林倩赶紧退出微信。 　　哪知，她爸那边速度更快。 　　她爸特简单明了，不像她和她妈，聊件事儿能展开聊一宿。 　　mother：他喜欢他的，关你屁事。 　　林倩：“……” 　　社会我洲哥，人狠话不多。 　　林倩噎住，抱拳离开。 　　倩倩：告辞。 　　林妄洲人到中年，其实早就看开了许多。 　　人活一辈子，前十几年是陪着父母，二十几岁与另一半踏进婚姻，生儿育女，中间这十几年又和另一半陪着孩子，孩子长大了，总要远行，到时候还要各自成家立业，最后回首，陪着自己从少年到白头的也只有枕边人。 　　童瑶搂住林妄洲的腰，在他怀里蹭蹭，须臾，仰起小脸，“难得你有这种觉悟啊。” 　　林妄洲笑了笑，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顺势翻身将童瑶压在身下，“场面话都是这么说的。” 　　童瑶：“……” 　　林妄洲：“你劝我好好说话我做到了。”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童瑶的颈窝，亲了亲，撒娇：“现在该收取点报酬了。” 　　童瑶：“……” 　　她为她闺女付出了太多。 　　童瑶撇撇嘴，气鼓鼓地踢林妄洲两脚，笑他：“老不正经。” 　　林妄洲手脚不停，反驳：“这叫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的林妄洲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甜头也吃了，该过河拆桥了。 　　“还是得看着点。” 　　“嘶，你掐我干什么？” 　　童瑶：“没影的事儿你逼逼叨叨什么？” 　　林妄洲：“哪儿没影了，你没看你闺女说的吗？那小伙儿估计已经虎视眈眈咱闺女了，不然以咱闺女那粗神经，能发现的了？” 　　静默片刻。 　　“嘶，你又拧我干什么？啧，还老拧腰。” 　　童瑶瞪他。 　　“他们的事儿他们自己解决，管那么多干嘛呢？” 　　“你现在管了，不让他们谈恋爱，以后他们二三十了还没有对象你又干着急，何必呢？” 　　“就让他们野蛮生长吧。” 　　林妄洲抽了抽嘴角：“……话也不能这么说，林倩和林嘉衍现在都还小。” 　　话落，又被童瑶瞪了一眼。 　　“你这什么眼神。” 　　“你拐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我年纪小。” 　　“……” 　　童瑶倒也不是为傅家那小子说话，她只是纯粹理性地觉得作为父母，不要过多地去干涉子女的生活。 　　有些人生是他们自己要体验的。 　　而自己和林妄洲，只能是林倩和林嘉衍的指路灯，亦或是他们在体验中磕磕绊绊受了伤后的最温暖的避风港。 　　再者…… 　　傅家这小子要是真的人品不好，哪用林妄洲啊，不等有苗头，估计她就提着菜刀杀过去了。 　　端庄，要端庄。 　　“那我总有权力把把关吧？”最后三个字要多咬牙切齿就有多咬牙切齿。 　　童瑶打了个呵欠，觉得莫名其妙，“你女儿的话你看懂了没？” 　　“嗯？” 　　“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着，童瑶伸出手，拍拍林妄洲的脸，哄道：“咱不着急哈。” 　　“……” 　　……… 　　…… 　　mother彻底沉寂后，林倩绷紧的弦才算彻底松开，这就好比她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起迎接她爸的唠叨时她爸却突然给她来个急刹车，随即丢下一句“随你便”后把她扔下车，给予她绝对的自由般。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她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 　　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合着到最后只是她反应过激？ 　　林倩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压在身下。 　　夜渐深。 　　她眯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风声，风吹动树叶的声响，不知不觉的，眼皮也渐渐沉了下来。 　　本该纠结到睡不着的问题现在也没时间去想了。 　　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宿舍里，静地只剩下她们软软的呼吸声。 　　月光悄悄洒落进来。 　　凌晨一点。 　　放在林倩脚边的手机“叮”地一声响。 　　屏幕亮了一会儿就又暗了。 　　进了条消息。 　　消息来自犹豫了快三个小时的傅从渊。 　　翌日清晨。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整个世界都还沉浸在绵柔干冷的空气中，秋露落在泛香的桂花树上，校外，还有汽车疾驰的声音。 　　林倩依着生物钟醒来，哪怕上午没课，她也要去形体房进行她每天的拉筋活动。 　　她套上外套，把拉链拉到最上面。 　　半个下巴藏在里面，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揉揉脸，嘴唇轻抿。 　　坐在桌子前涂抹完毕，准备出门了，这才想起被她扔在床尾的手机。 　　她脱掉拖鞋，踩上两节梯子，够了好久才把它给够着，没关机，早没电了。 　　下来找了数据线，又从抽屉里摸出充电宝。 　　接上。 　　屏幕亮了起来，又迅速暗下。 　　等了十几分钟，走到食堂，刷卡买了早饭，坐下舀了口粥，这才想起来要开机。 　　过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她往里面移了移。 　　耐心等手机开了机。 　　按照习惯每天碰到手机的第一刻就去查看手机里的每个通讯设备，社交app。 　　微信里。 　　她和她爸的消息止步于“告辞”。 　　被昨天求助的四五个朋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 　　——你也太惨了。 　　——你特么要笑死我。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跟你爸爸妈妈说，你是疯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置顶的，最瞩目的，她傅老师的头像。 　　林倩目光一滞，下意识地咽了咽，随即，几乎没有缘由的，心中“咯噔”一声响。 　　她有了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她点进她傅老师的头像。 　　她傅老师似乎老神在在地告诉她：我看见了。 　　撤回没用。 　　我看见了。 　　“……” 　　林倩一口白粥把自己噎了个半死。 　　“……咳咳。” 　　“咳咳咳咳咳。” 　　嘛的，病急乱投医的群发操作有风险。 　　……我靠噢。 第140章 　　就连蒋旭这种重色轻友的人都发现了，傅从渊这厮最近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时间退回到昨夜。 　　暂时忙完毕业论文的一小部分, 以为即将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被迫回工作室加班的蒋旭哄完女朋友挂掉电话, 侧眸的刹那就瞥见傅从渊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俊眉微皱, 眼眸眯起。 　　举起茶杯的左手还没将茶杯送到嘴边就又将其放下，右手紧握手机，视线紧紧盯着不离屏幕。 　　蒋旭喊他。 　　他居然还被吓到了，倏地仰起头，手忙脚乱地站起，手机“砰”地一声掉在桌上，左手臂猛地抬起, 带到旁边的茶杯, 茶杯“轰然”倒下，洒出热水。 　　洒地满桌满键盘满手机屏幕都是。 　　笔记本电脑里写到一半的工作纪要还没有保存。 　　蒋旭以为以傅从渊的性格, 会第一时间先去抢救他存在电脑上去东西。 　　然而并没有。 　　傅从渊跳起来的瞬间只顺手捞起了手机，急急忙忙来回不断地甩。 　　“电脑电脑。”还是他更着急，吼叫着指挥傅从渊不要顾此失彼。 　　结果, 被不识好人心的傅从渊瞪了两眼, “别一惊一乍。”他还抽了几张纸不急不慢地擦干手机屏幕。 　　蒋旭：“……哦。” 　　他垂下眼, 默默祈祷电脑不要有事。 　　眼见着傅从渊还在捣腾他那破手机，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伸出助人为乐的手, 替傅从渊拿起了电脑。 　　甩水的同时慢悠悠地走到傅从渊身旁, 伸长了脖子瞄了几眼, 拿肩膀撞他, “啧，这么宝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话落，傅从渊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眯着眼仔细想了想，随即，郑重地点点头，“嗯。” 　　这副模样和他平时判若两人，瞧着也十分有趣，蒋旭眼珠子一转，乐了。 　　不等他乘胜追击，傅从渊主动交代，他把林倩发给他的消息点开给他看。 　　消息已撤回，蒋旭挑眉。 　　傅从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遗憾。 　　沉吟数秒后就直接描述了林倩给他发的内容，末了，还说：“她应该是看出什么了。” 　　在学业事业上稳如老狗的傅从渊遇到感情问题就手足无措了。 　　少年该有的模样这会儿被他展示地淋漓尽致。 　　灯光打在他俊俏的侧脸上，他眉头紧锁，抿着唇，满脸写着正经与紧张。 　　“所以现在我要怎么办？” 　　“当作没看见吗？” 　　“还是该顺着杆子往上爬？” 　　“嘶，愣着干嘛？给哥们儿点意见啊！” 　　蒋旭抽着嘴角，有点嫌弃地睨着他。 　　林叔叔这人，他还是很有印象的。也算是托他那爱“攀关系”的老爸的福，他很荣幸见到，林叔叔对和林倩年龄相仿的小男生的警惕性。 　　父爱如山。 　　蒋旭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回道：“问题的侧重点难道不是你喜欢她的事儿被她爸知道了吗？” 　　傅从渊：“……” 　　无法反驳。 　　太扎心了。 　　“知道了你就直接点。” 　　“嗯？” 　　“说不清楚还对她好这叫暧昧，女孩子容易误会，你看看，她这不就是误会了吗？” 　　“也没误会。” 　　“哦。” 　　月黑风高，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呢，这都是哪来的闲情逸致畅聊情感问题的。 　　蒋旭觉得自己是疯了，早知道会被迫浪费时间，他还不如早早回去陪女朋友呢。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嗯？” 　　“你上次说的是徐徐图之，悄悄对她好，经常出现在她身边，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 　　蒋旭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的错，在跟你说这话前我还没有受过我女朋友的指导。” 　　他拍拍傅从渊的肩：“优秀毕业生现在告诉你，搞暧昧是渣男才会做的事情，感情的事情就得果断点。” 　　顿了顿，计上心头，邪魅一笑，开始危言耸听，“你让女孩子猜，是对女孩子的不负责任。” 　　于是。 　　把蒋旭最后三句话听进去的傅从渊在当夜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小时后，终于在凌晨下定决心回复了林倩。 　　——“你撤回的，我都看见了。” 　　……… 　　…… 　　林倩不敢看消息了，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钻半辈子。 　　上午上课，下午没课她就自己跑去空着的舞蹈教室。 　　把手机衣服锁进教室外的储物柜里，隔绝纷纷扰扰，对着镜子练基本功。 　　练完基本功活动完筋骨才试着跳专业课上学的舞。 　　古典舞不像街舞。 　　林倩跳的这一曲更是，平缓地像是静悄悄的湖面，没有任何激烈的动作，静谧中又带着赏心悦目。 　　明明连呼吸都可以做到和平时生活中一样的，可她莫名却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额前冒出细汗。 　　小脸红扑扑的。 　　她席地而坐，对着落地镜，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发起了呆。 　　她傅老师的话是几个意思呢？ 　　她身边的男生朋友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她傅老师了，回想曾经，她也有对他看不顺眼的地方。 　　相处久了，特别是高三那段时间，他给予自己最切实的帮助时，她对他改观，也有变得慢慢敬重他。 　　再然后…… 　　再然后呢？ 　　总有那么一刻，肯定会有那么一刻的，当明媚的阳光或者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某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有让她觉得心弦微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在想什么啊？ 　　她现在最该想的是以后怎么面对她傅老师吧？那消息那么尴尬，更尴尬的是她傅老师还看见了。 　　没脸见人了。 　　林倩无比懊恼。 　　就在这时，舞蹈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倩吓了一跳，猛然扭过头。 　　她在她爸爸妈妈少年时的那个年代遇见的国家大剧院的老师正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啊？”林倩茫然无措，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 　　她当然知道，曾经的老师，如今已经是她学校的教授了，还是校方按重金聘请的。 　　她还知道，曾经有过短短一学期加半个寒假相处的恩师，如今早就成为她学校的金字招牌。 　　“我每次往这边过，都能看见你。”她的老师这样说。 　　林倩舔舔唇，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 　　她还记得上次碰到她，自己还被夸有灵性的。 　　林倩弯弯腰，有礼貌地半鞠躬：“老师。”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很少能见到休息时间也这么刻苦的学生了，陈琳看着她，眼里盛着满意。 　　“可以再跳段给我看吗？” 　　“不用太久，几分钟就行。” 　　林倩哪敢不同意啊，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考试”砸懵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傅从渊的事儿啊。 　　她又向陈琳鞠了个躬，随后走到教室中间，膝盖微微弯曲，两只手臂慢慢展开…… 　　感谢之前在大剧院竞选角色的经验，起范的瞬间，身体的紧张与僵硬因为那些经验而自然消失。 　　她跳的简单，跳的时间也不长。 　　跳完，还听到了陈琳老师的鼓掌声。 　　原先就红成煮虾的脸更红了，林倩挠挠头。 　　陈琳冲她和善地笑：“国剧院有场舞台剧在选角，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过来试试。” 　　直到陈琳走了，林倩整个人都还是飘飘忽忽的。 　　她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她如梦初醒。 　　怔忡片刻，犹如弹弓中的子弹般咻地弹出舞蹈教室，她拿上衣服手机，直奔宿舍。 　　路上，她的脸都快怼进手机屏幕里了。 　　舞台剧，靠的是表现力。 　　舞蹈功底是辅助，表演中的表现力才是主咖。 　　以及，她的这位老师，不仅仅是她学校的瑰宝，现在在国家大剧院也是“位高权重”。 　　忽然有种天下掉馅饼的感觉。 　　林倩的心都飞起来了。 　　一件好事的降临自动覆盖掉了另一件事儿的尴尬。 　　也终于是把林倩从地缝里拉出来了。 　　林倩点进傅从渊的头像，习惯使然，她下意识地想和她傅老师分享她的喜悦。 　　经历过徐川的事情后，傅从渊在林倩心中已经成了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点进对话框，满腔喜悦顿时滞住。 　　林倩耷拉着眼睫，盯着那句“你撤回的我看到了”，又噎了一回。 　　她以手挡面，无地自容地直摇头。 　　半晌，鼓足勇气。 　　林同学：…… 　　林同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尴尬的吗？ 　　林同学：应该是你看错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儿有点阴，乌云在上空盖着。 　　风一吹，就有排山倒海的气势，像是顷刻间能把它所笼罩着的大地给吞噬了。 　　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 　　傅老师：是吗？ 　　这句“是吗”可太具“威胁”的成分在了，光看文字就能想到其背后的咬牙切齿。 　　林倩临时改变路线，跑到超市，买了份关东煮，找到位置坐下，眼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她的心脏也是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 　　心“砰砰砰”地跳。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激动。 　　她咬了口丸子，狼吞虎咽的刹那，突然记起了重点。 　　也是怕她傅老师再发出什么让她不好意思回让彼此有那么些许不自在的话来。 　　于是林倩果断出击，抢占先机。 　　把她好不容易想起的重点抛了出去。 　　“傅老师”打进输入框，想想又删掉。 　　林同学：我有个问题。 　　傅老师：你问。 　　林同学：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傅老师：嗯？ 　　林同学：你明明就是母胎solo，那时候为什么要假装说自己有女朋友？ 　　秒回的对话突然中断。 　　静默片刻。 　　深受蒋旭恋爱经影响的傅从渊决定实话实说。 　　傅老师徐徐道来：那个时候，你说你要追我，我挺害怕的，主要还是怕你真的缠上我…… 　　傅老师：为了打消你这个念头，我干脆就找了个最保险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林倩瞪圆了眼睛，心里“咯噔”一声响。 　　紧接着，就看到诚实到不忍直视的傅老师：于是就骗你说我有女朋友了。 　　林倩：“……” 第14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外面狂风大作，乌云步步逼仄, 似乎要下暴雨的样子。 　　林倩气到把手机搁回到包里, 咬完最后两颗牛肉丸，扔掉垃圾, 冲出超市跑回寝室。 　　寝室里静悄悄的。 　　那俩不在，唐眠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上拿着手机又刷起了林嘉衍还没有淘汰的比赛视频。 　　听到动静侧眸瞥了过来，发现是林倩回来后, 忍不住仰头长叹, “我太难了, 人生第一次追星追到五音不全跳舞也不行业务能力只有零的林嘉衍身上。” 　　林倩心虚地移开眼。 　　唐眠没察觉，自顾自地继续叹气：“谁让他是这群男孩子里最帅的呢，我真肤浅。” 　　林倩下意识地骄傲地挺直腰杆, 随后低下头眯起眼盯着脚尖, 继续心虚地抿抿嘴。 　　肤浅的唐眠意难平, 关了视频，“砰”地一声拍起了桌子, “但是他怎么淘汰以后就销声匿迹了呢。” 　　被唐眠那么一通狂轰滥炸，林倩反而忘记去思考她傅老师的事情了，她无奈地瞅了唐眠两眼，替小老弟林嘉衍解释：“他是清大的学生, 比起更新换代非常快的娱乐圈, 他可能更想走被誉为常青树的学术圈吧。” 　　所以消失就消失了, 不用遗憾。 　　而且，你室友我还是他的亲姐呢，迟早有一天会带你亲眼见到他的。 　　大大咧咧的唐眠忽然格外娇羞地“嘤嘤嘤”了几声，她跺跺脚，捧住脸，“我看上的男孩果然有深度。” 　　林倩：“……” 　　说到这个，顺势而下，自然也避免不了提及徐川。 　　自从自家弟弟淘汰后，林倩就没有关注这档男团选秀了，倒是唐眠，很有毅力的，持之以恒的，咬着牙把剩下的部分都啃完了。 　　徐川的人品被曝光后，排名就开始直线往下掉。 　　不过先前积攒的战绩也不是没用的，至少帮着他艰难地挺进了决赛圈。 　　当然，还是没能出道。 　　不仅仅是他的粉丝大规模脱粉及其他同期练习生的粉丝们疯狂拉踩的原因。 　　资本的游戏，有公司有背景的练习生可比没公司没背景的练习生有希望多了。 　　外人不知道的是，后期又进来了一个财大气粗的赞助商，指名道姓地表示不能让徐川出道。 　　即便如此，在节目结束后，还是有经纪公司签了这位有热搜潜质的徐川。 　　“你不知道，他都办了休学手续了，以后再来学校估计直接成我们的学弟了。”唐眠咬下只剩小拇指大的硬糖，扔掉木棒，咂砸舌，“其实抛开人品，他的专业实力的的确确是不容小觑的。” 　　林倩跟着点头，一码归一码，确实如此。 　　“但是他现在明显是飘了，靠着这么点不容小觑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林倩被唐眠的话逗笑，她拍拍唐眠的肩，“所以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唐眠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迟早要完。” 　　顿了顿，又开始了她的西子捧心，“啊，这么一比较，我们林嘉衍简直太完美了，不为眼前利益所动摇，拥有长远眼见。” 　　林倩：“……” 　　拥有长远眼见的林嘉衍此时此刻正慵懒地架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得知那节目最后的赞助商是他爸后，就打电话回去使劲地揶揄林妄洲：“爸爸，您有那闲钱，怎么不知道在我没淘汰的时候捧捧我啊。” 　　林妄洲似乎是没想到他儿子打电话给他就为了跟他说这个，以至于他有那么几秒钟的沉默。 　　几秒后，林妄洲非常不客气地呛他：“你是什么实力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他也不是没给他机会。 　　当初林倩受欺负的时候，林嘉衍是最先跳出来的，又酷又拽地让他们别插手，说什么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解决，这口气他会替他姐挣回来的。 　　结果，实在没眼看。 　　林妄洲甚至还听到童瑶嘀咕：“还不如让倩倩女扮男装自己亲自去打脸呢。” 　　想到这些，林妄洲就忍不住叹气，他扯起嘴角，再开口时就委婉了不少：“爸爸是为你好。” 　　“观众眼睛不瞎，真捧你你德不配位肯定被黑。” 　　顿了顿，又张狂起来，“来，谢谢爸爸。” 　　林嘉衍：“……” 　　林嘉衍说不出话来。 　　揶揄不成反被数落，他可太难了。 　　挂了电话，他气不过，翻到微信，忍不住把怨气撒到傅从渊身上。 　　都是千年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 　　习惯让他打出“姐夫”两个字，随即猛然惊觉，果断删掉，噼里啪啦一通乱按。 　　——傅学长，我要你何用。 　　发出去后林嘉衍就后悔了。 　　徐川人品曝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行为还是他和傅从渊里应外合做到的。 　　而且最先发现他姐被欺负的，是傅从渊。 　　及时盗取监控视频给他姐洗脱冤屈的，也是傅从渊。 　　他傅从渊做的可比他好多了。 　　无端指责不是他的作风。 　　但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再撤回来也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毕竟林嘉衍很爱面子。 　　于是，他撇嘴，画蛇添足地又加了一句。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能让我叫你姐夫。 　　傅从渊能让林嘉衍叫姐夫才怪了，就他这时好时坏时而能让林倩怦然心动时而又让林倩心如死灰的勾搭人的技术，他现在还能和林倩说上话，用蒋旭的话来说，那可全依仗着之前积攒住的师生情意。 　　傅从渊实诚地回答完林倩的问题后，对话框内就陷入了谜一般的死寂。 　　林倩没回复了。 　　傅从渊左等右等，依旧是聊天中止，不对，也有可能是终止。 　　他翻看前面的聊天记录，隐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又不能明确确定。 　　看到林嘉衍给他发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心肌梗塞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从渊：你可以先喊。 　　林嘉衍：你看我理你吗？ 　　傅从渊从林嘉衍那边下过手，为先摆平追林倩路上的障碍，他给林嘉衍买了双球鞋。 　　林嘉衍这厮，爱鞋如命。 　　他这会儿看傅从渊这般蹬鼻子上脸，又气不过，翻身下床，踩着拖鞋，捡起那双在他室友面前炫耀了好几天的球鞋，果断又无情地扔进垃圾桶。 　　然后，拍照留念。 　　林嘉衍：照片.JPG 　　林嘉衍：都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对阿谀奉承的你的最直接的态度。 　　装完逼耍完酷，又把鞋从垃圾桶里捞出来，坐到椅子上，抽几张纸，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 　　他的室友：“……” 　　傅从渊懒得再去跟林嘉衍抬杠，他明白，林嘉衍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在保护林倩。 　　他把聊天页面切回到林倩那边，依旧是风平浪静。 　　傅从渊皱眉。 　　介于好像抓住了原因但又迟迟不敢确定的纠结，他还是把聊天截图下来发给了蒋旭。 　　蒋旭说不能在女人面前撒谎，因为她们看得出来而且被她们看出来后往往会得不偿失。 　　他听进去了，但现在，他开始质疑蒋旭身为情感智囊团的靠谱性。 　　蒋旭：…… 　　蒋旭：你是缺心眼儿吗？ 　　他其实更想骂“你是傻逼吗”，考虑到女朋友还挨在他身边呢，就咬咬牙把脏话咽回到肚子里。 　　傅从渊沉着眼：都是跟你学的。 　　蒋旭：别赖我身上，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这锅他不背。 　　蒋旭：您老自学成才，不注孤生都对不起您自己。 　　傅从渊：…… 　　傅从渊越想越气，就觉得是蒋旭的错。 　　蒋旭着实无辜，他哪里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双商高的，上帝给傅从渊开了高智商的门，然后又顺手给傅从渊关上了高情商的窗。 　　所以，关他屁事，要怪就怪上帝。 　　哪里知道傅从渊还真将低情商进行到底，揶揄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当然，这也确实是他自己说过的话，蒋旭瞪圆了眼睛，“卧槽”一声，赶紧将手机反扣住。 　　随即，心虚地瞥瞥身侧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倒是很淡定，挑了挑眉，拍掉他的手，把手机从他手里抢过去，上下刷着屏幕看了几遍，最后将视线锁定在那张聊天截图上。 　　蒋旭舔舔唇，提心吊胆。 　　她越平静，蒋旭就越惶恐。 　　“你别听他胡说，他这是嫉妒我们。” 　　“嗯。”他女朋友很从容地点点头，然后侧眸，一脸认真地瞅着他，真诚道：“你兄弟傅从渊是我们学校好多女生心里的男神。” 　　蒋旭立刻变脸：“你男神是我吧？” 　　“嗯嗯嗯是你。”话被打断，她敷衍地应他。 　　蒋旭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呼出一口气，又嘚嘚瑟瑟起来，还顺带着搭上女朋友的肩，把她往怀里带，侧眸，垂下脑袋，亲亲她的侧脸。 　　引得她纠结地拢起眉头，却还不忘表述她还没说完的话，“居然这么追女孩子……”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蒋旭：“……” 　　蒋旭反驳不出来。 　　他甚至很护短地觉得是他女朋友一语道破天机。 　　嘛的好想笑哦。 　　不行了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 　　“没事，我觉得你说得对。”憋了几句正经话，又前俯后仰笑到打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的可太对了。 　　他说他怎么死活就觉得那张截图还有另一层的不对劲呢，除了傅从渊那不知变通的直男式的回答，从别的方面切入，可不就是他作死地先把以后的路给堵死了吗？ 　　这还能怪谁？ 　　是傻的没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蒋旭：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傅从渊都反省了百八十遍了。 　　笑够了。 　　蒋旭：还要我帮忙吗？ 　　傅从渊看着自己遭遇到的滑铁卢，眼眸中雾气流转，他憋屈又硬气地：不用。 第142章 　　徐川休学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 因为自从他参加节目后就很少再回校上课, 原本和他慢慢熟络还替他说话的同学如今也渐渐与他形同陌路了。 　　虚与委蛇的伪装被撕破，他现在小有名气, 还真就连他最后一丢丢的“和善”都不屑再假装着了。 　　唐眠努力打入那群曾经熬夜替徐川投票打榜的同学内部，加入他们的群，这才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徐川回校办休学手续时不搭理人惹的祸。 　　还有就是有几个同学想借他那不怎么好的东风, 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揶揄说以后多提携提携他们带他们一起名利双收之类的，结果迟迟没得到回复，于是，就凑到一块儿来吐槽他了。 　　——其实也就小糊咖，还眼高于顶。 　　——他那样子真的跟刚开学时截然相反, 亏我当初还替他说话, 说他不可能做出扔林倩自荐书的事儿呢, 呕。 　　——也别逼逼赖赖了，左右以后也没什么联系。 　　——我气不过。 　　——叫我给他投票时嘴甜的嘞，然后现在还翻脸不认人了。 　　——可能是因为你没送他出道吧。 　　——所以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 　　——那他情商也太低了。 　　——也不能说情商低吧, 毕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不都清楚了嘛。 　　——实名制黑粉, 没想到我还能当同班同学的黑粉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是看得起他。 　　…… 　　“你看他们。”唐眠把聊天记录截图给林倩看, “其实和徐川也就半斤八两。” 　　林倩没想到唐眠这么八卦, 居然还能跟着挖后续, 她敷衍地“嗯嗯”了两句, 表示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对现在这个班级感情不深, 对班里的同学怎么怎么样自然也没多大想去了解的心思。 　　唐眠收回视线继续窥屏, 窥完屏又忍不住感慨：“其实我仔细想想, 总觉得徐川就是个坏小孩，是个想装三好学生的坏小孩，恶劣还自私，我以前领居家有个小孩就跟他差不多的。” 　　想形容，却总是描述地不够贴切。 　　唐眠“嗐”地一声，索性作罢，“可能年龄还小吧。” 　　“别拿年龄小说事儿啊，我弟年龄也小就不这样。”林倩立即反驳。 　　林倩狐疑地看她两眼，继续说：“欸，你是不是在帮他说话啊？” 　　“没有没有。”唐眠连连罢手，“我就是想起我领居家的那小孩了。” 　　吐槽群里的话题变了。 　　原来是那刚结束没多久的节目买了热搜，用出道的没出道的练习生搞了波“男友”营销。 　　多款小男友，你钟意哪位。 　　“当然是我傲娇系嘉衍啦。”唐眠加入群聊，打字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要语音才行。 　　林倩：“……”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以为自己和她小老弟上的是同所大学了。 　　林倩刚要翻白眼，就被唐眠一把抱住，“你看看你快看看。” 　　“看什么哦。” 　　“看哪个类型是你的菜，营销号都给你标好了。” 　　林倩：“……” 　　傲娇猫系、忠犬系、冷酷冰山型、温柔体贴型、可可爱爱的、阳光开朗的…… 　　关键他们还录视频，把人物设定贯彻到底。 　　除了还没出圈就已经退圈的林嘉衍，剪了一段参加节目时的视频就放上来参赛了。 　　林倩看着唐眠搜出来给她看的微博，目瞪口呆。 　　她对这些有的没的都不感兴趣，所以反应平平。倒是唐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啧，女人啊。 　　就是这样，她也不忘拉林倩一块入坑，“快挑啊。” 　　林倩挪挪屁股，都不想搭理她。 　　可唐眠呢，还在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嘛，特别是刚看完宝藏男孩综艺选秀的追星女孩子们，来来去去，围绕着的话题可不就只有这些了么！ 　　唐眠见林倩不答，就替她回了，“我了解你，你也是在我们家嘉衍淘汰后就没看节目了，所以你的选择肯定跟我一样。” 　　林倩：“……” 　　林倩恨不得直接摇醒唐眠，她沉下一口气，还真就这么做了，“别想了，想来想去他还能真成你男朋友吗？” 　　“……”唐眠笑容瞬间凝固，瞪了林倩好几眼。 　　“没情趣。” 　　“……” 　　“我是那种人吗？” 　　“……” 　　“我问的是你更喜欢哪种类型，是你自己想太多。” 　　“……” 　　说到这儿，唐眠还真就止不住了，她调整调整坐姿，搓搓手嘿嘿嘿地笑，猥琐极了。 　　“我们美好的大学生活才进行到第一学期的期中，你总会在这四年里谈谈恋爱的吧？”反正唐眠自己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林倩应该也会这么打算。 　　吐槽群里有事没事就爱说这些，导致她现在很了解当代大学生们的现状。 　　“那想恋爱前，总会先幻想出理想型的吧？” 　　“别害羞啊，跟我说说。” 　　林倩还真没害羞，她还真就压根没有想过这事儿。 　　这会儿莫名其妙地被步步紧逼，她反而还闹了个大红脸，最苦恼的还是唐眠打定主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想搪塞还偏偏就搪塞不过去。 　　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傅老师有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抓也抓不住。 　　林倩用手肘撞了下唐眠，“我想想。” 　　“OK，fine！”唐眠比了个“可以”的手势，站起身，甩甩头发，回到座位倏地转过身，“想好了就发朋友圈。” 　　林倩眉头瞬间拢起：“为什么？” 　　这又是什么道理！ 　　唐眠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因为我发了。” 　　林倩：“……” 　　唐眠：“好姐妹一起走，谁先掉队谁是狗。” 　　林倩：“……” 　　其实也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继“你中意哪款男友”上热搜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在朋友圈刮起了晒“中意男友类型”的热潮。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带起来的，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地就火了起来。 　　知道原因后，林倩也乐意跟着玩梗。 　　既然是玩梗，那就不用过于认真了。 　　林倩也懒得绞尽脑汁去给未来的男朋友添加条条框框的设定。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问陈琳老师要微信。 　　她翻看了微博里朋友圈里其他人的答案，然后借鉴了她们的智慧，从对应的话题里保存了一张没水印的大金毛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唐眠立即给她点赞。 　　顺道着在任课老师还没到大教室时拍拍她的肩对她露出一抹“我懂我都懂”的笑容来。 　　四目相对，林倩捂脸，憋笑。 　　……… 　　…… 　　蒋旭和女朋友的感情稳定了，就打算让她和他的好兄弟认识认识。 　　其实就是他请过他女朋友的室友们一起吃过饭了，他女朋友呢就觉得应该礼尚往来。 　　于是，他俩决定请傅从渊吃个饭。 　　蒋旭的面子傅从渊还是要给的。 　　他暂时放下这两天郁结在心中的憋屈，让蒋旭把时间地点发给他。 　　将修改完的毕业论文的二稿交到导师手里，从导师的办公室出来后，傅从渊刷到了林倩的朋友圈。 　　他以前都不会刷这些的，现在“生活所迫”。 　　照片里的大金毛憨憨的。 　　傅从渊垂着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须臾，蹙了好几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他因为拒绝军师蒋旭的帮助而一筹莫展的僵局总算是要打破了。 　　朋友圈可真是个好东西。 　　傅从渊给林倩点了赞，随后，字字斟酌，输入像在笨拙搭讪的评论： 　　——你是想养金毛？ 　　半个小时后。 　　林同学：…… 　　傅从渊满怀期待地等到了一串省略号，又憋屈了，他沉着雾腾腾的眼，分析这六个点的话外音。 　　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了，傅从渊琢磨不出来。 　　在饭桌上他也心不在焉的。 　　时不时地看会儿手机，时不时地看会儿手机。 　　偶尔，还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蒋旭在给他女朋友布置碗筷，他女朋友则盯着傅从渊瞧，半晌，贴到蒋旭耳边，“你朋友状态不对。” 　　“嗯？” 　　“跟你追不到我的时候的情况太像了。” 　　“……” 　　蒋旭：“给我留点面子。” 　　俩小情侣窃窃私语，奈何空间就那么大，声音压地再低也无济于事，蒋旭有没有面子无从得知，但傅从渊肯定是没面子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 　　微信的朋友圈有条功能，就是共同好友间可以看到彼此在另一好友下的点赞评论。 　　蒋旭的女朋友手机没了电，菜又还没有上来，她就拿了蒋旭的手机玩起了游戏。 　　他俩没什么秘密。 　　都是公平公正还公开的。 　　所以在她很快输完一局转而跑去查看蒋旭有没有点赞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也就看见了林倩的朋友圈。 　　她：“……” 　　女孩子沉默了下，想笑又不敢笑。 　　她望着傅从渊欲言又止。 　　傅从渊捕捉到她的目光，眉梢微挑。 　　“那个，你喜欢的女孩的朋友圈，她的意思是她喜欢的男孩类型是爱撒娇的忠犬。” 　　“她不是想养狗。” 　　傅从渊：“……” 　　蒋旭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女朋友，随后，收敛住惊讶的表情，看向傅从渊。 　　傅从渊垂眸，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 　　他再看评论。 　　果然，林倩跟他解释了。 　　——这是最近流行的展示男友类型。 　　傅从渊盯着这句解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须臾，他又移开目光看向那只狗。 　　他好像跟这类型搭不上半点边儿。 　　傅从渊表面很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喜欢这类型的女孩子最好追了。” 　　傅从渊倏地抬头，看向蒋旭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挑挑眉，胸有成竹，看起来很靠谱很值得信赖的样子。 　　“你就给她发条语音，汪一声就好。” 　　傅从渊：“……” 　　※※※※※※※※※※※※※※※※※※※※ 　　我来迟了，祝十几分钟前的你们圣诞快乐！！！！ 　　晚安么么哒 　　谢谢喜欢感谢在2019-12-24 13:34:21~2019-12-26 00:1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表情不配拥有姓名吗 5瓶；落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傅从渊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 抿着唇, 低垂着眼，眉宇间笼罩着化也化不开的忧愁。 　　蒋旭女朋友给出得“目标人物的侧写”几乎没有和他相像的地方。 　　他沉默着盯着林倩的朋友圈,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很快的，他就冷静下来, 恢复了理智。 　　他了解林倩，至少比坐在他对面的两人了解，林倩当初会来追他而且还百折不挠就足以证明她的理想型不会是黏黏糊糊的爱撒娇的款儿了。 　　想到这些, 傅从渊塌下肩, 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午间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扫去了堆积在傅从渊心头的阴霾，傅从渊抬抬眼：“我觉得……” 　　你说的没道理。 　　他话还没有讲完, 蒋旭的女朋友就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倏地伸出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朋友, 我不要你觉得, 我要我觉得。” 　　傅从渊：“……” 　　她非常笃定地：“你要相信女孩子的第六感。” 　　蒋旭将狗腿进行到底，在旁边疯狂点头附和, 末了, 还用手肘碰碰自己的女朋友，然后学以致用地：“汪。” 　　他女朋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注意力立刻从傅从渊身上转走, 笑眯眯地看向蒋旭, 眼底藏着浓浓爱意。 　　“……”傅从渊噎了下, 也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碗里的米饭不香了。 　　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信心在看到这样一幕时唰地一下又分崩离析了。 　　傅从渊清咳了两声，侧过脸转移了视线，回想过往，他开始怀疑自己。 　　这顿饭在对面情侣腻腻歪歪的情况下注定食之无味，但对于急于摆脱孤家寡人状态的傅从渊来讲，在很多方面却是受益匪浅的。 　　譬如情侣间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 　　傅从渊不着痕迹地将其记在眼里刻在心底，然后积极主动地将其消化并试着去领会当中的真谛。 　　他学习能力极强。 　　蒋旭女朋友稍加提点，他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就在蒋旭的女朋友去上厕所的期间，蒋旭欠揍极了在他面前嘚嘚瑟瑟地挑衅时，傅从渊已经学有所成地懂得拿起手机去搜索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论坛了。 　　——我的男朋友太端着了，我怀疑是不够爱我。 　　——姐妹们倒追太辛苦了，而且追到了也没什么用，他冷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我好累我想分手了。 　　——男朋友太高冷是什么体验？嗐，怪我太肤浅，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早就把他甩了！ 　　——太累了，分手快乐。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会更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们小狼狗才是大势所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有种被爱的感觉了。 　　——我又恋爱了嘻嘻嘻。 　　看完以后，傅从渊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反扣住手机，抿着唇抬眸眺目远方，慢慢陷入了沉思。 　　……… 　　…… 　　唐眠最近喜欢在朋友圈里更新自己的生活状态，林倩耳濡目染，也跟着喜欢上了。 　　然后她渐渐发现，她每更新一条朋友圈，她傅老师都会出现给她点赞给她评论。 　　她：阳光明媚！ 　　她傅老师：最近天气确实不错。 　　她：我们学校的天鹅，我拍的！！！ 　　她傅老师：好看。 　　她：啊啊啊啊啊啊啊第二食堂的糖醋里脊超好吃求求食堂阿姨多给我盛点。 　　她傅老师：清大什么都好，就是食堂饭菜不好。 　　她小老弟回复她傅老师：放屁！ 　　林倩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挺正常的，可慢慢的，慢慢的，她就察觉到不对劲来了。 　　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傅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他连自己的朋友圈都不经营，更别提会长期混迹于别人的朋友圈了。 　　名为“怀疑”的种子在早些时候就已经埋到了心底，小小的一粒，不去深究，就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如今有接连几阵“春雨”的浇灌，种子就悄悄萌了芽有了破土而出的趋势。 　　林倩心跳如雷。 　　不过她这回可不敢再问她妈了。 　　思前想后，她又试探性地抛出“引蛇出洞”的“绳子”。 　　她：明天去面试嗷嗷嗷。 　　不一会儿，她傅老师：加油。 　　林倩：“……” 　　这搭讪，用唐眠的话来讲，实在是太老套了。 　　俗。 　　但又胜在不油腔滑调。 　　林倩撇了撇嘴，找到她傅老师的微信头像，点进去，她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就想单刀直入地问一句—— 　　“你是在我朋友圈买了房吗？” 　　太直接了，容易造成双方的尴尬。 　　于是，还是作罢。 　　而就在这时，她傅老师主动来找她了。 　　傅老师：去哪儿面试？ 　　林倩想了想，如实相告：大剧院有场舞台剧，我们学校的陈琳教授给我抛了橄榄枝。 　　林同学：我想去试试。 　　她是觉得，既然陈琳教授推荐了自己，那就从侧面代表了她去面试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迟迟没能收到回复，林倩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敲着手机的侧檐，她傅老师接下来的话她都能猜到了，不外乎是端着那股范儿，老神在在地说：“挺好的，你去吧。” 　　叮。 　　傅老师：哇，真厉害！ 　　林倩：“……” 　　见鬼了。 　　林倩怀疑她傅老师是在讨好她，但她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加以证明。 　　她眼神飘忽，努力收敛好心神，左顾而言其他—— 　　“傅哥，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要不你发段语音过来吧？” 　　傅从渊听了两遍林倩的话，沉下眼，周围静悄悄的，他转着钢笔，突然觉得这是个时机，把蒋旭女朋友的建议付诸行动的好时机。 　　他深呼吸，三番五次地试着去摁下语音键，然后又五次三番地泄去了满腔的勇气。 　　总感觉还是有点喊不出口，而且突然“汪”一声明显会很奇怪。 　　于是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没被盗号。” 　　傅从渊把林倩的面试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他穿上白衬衫，整理好仪容仪表，早早地来到林倩的学校，打算送林倩去国家大剧院，理由他都找好了，就说顺路要去那边办点事，哪曾想，林倩还是高中时的作息，起得早，去准备的也早。 　　傅从渊等了半天没等到，微信上一问才知道自己扑了个空。 　　林同学：你应该早点说的。 　　傅从渊不好意思说自己纠结了一整晚，只回：也是临时工作。 　　同样的理由傅从渊可以再用一次，没能接林倩去大剧院，那他能去大剧院等林倩面试结束。 　　到时候话术一变，变成“反正我刚好在这附近”就行。 　　大剧院进不去。 　　他将车停在附近，等了林倩半个上午。 　　虽然有认真看过舞台剧的表演形式，但实践与理论还是有所差别的，更别提林倩从未涉及过这块领域。 　　她初出茅庐，凭借着陈琳的赏识就抛头颅洒热血单枪匹马地过来了，过来后才发现和她竞争的都是表演经验丰富的舞台剧演员，很多还是在这块领域特别有名的。 　　没轮到林倩前，林倩向坐在她身边的竞争者讨教了许多问题。 　　她似乎是这些人当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前辈们格外关照她，大概是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怎么会想到来面试的？” 　　林倩沉吟片刻：“老师推荐的。” 　　“挺好的，多点经验。” 　　林倩以为这位小姐姐说的多点经验是多点舞台经验，结果并不是。 　　面试结束后，她落选，面试官们对她的表演做出最客观的评价—— 　　学校里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她还有很多不足。 　　这场演出得到的评价，比任何一场考试给出的优或良好都要有价值。 　　这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道理林倩都懂，但要说不难过那肯定也是假的。 　　从小到大，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认真学习且最拿得出手的舞蹈了，结果在今天差点被批评地体无完肤。 　　明白其中道理的同时，难受也是真的。 　　从大剧院出来的时候，阳光灿烂，林倩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有那么一瞬间，却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好在是塞翁失马，福祸相依的。 　　她终于要到了陈琳老师的微信号。 　　林倩幽幽地叹气，听到不远处的车喇叭声才回过神，她望过去，看见她傅老师的车后，愣了愣。 　　迟疑片刻，她走过去。 　　熟门熟路地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猫着腰钻进去。 　　车厢内万籁俱寂，傅从渊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侧眸观察着林倩的微表情。 　　林倩那嘴角耷的，都快挂到南半球去了。 　　“没通过？”傅从渊发动车子，压着声音问了句。 　　林倩抱着矿泉水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傅从渊喉结微滚，顺势接话：“说明你还小。”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这种说自己年龄还小的话。 　　永远十八岁的林倩也一样，她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点慰藉，高傲地抬起下巴：“也是。” 　　她没有去问傅从渊为什么他也在这儿，一是心情过于沉重，二是那破土而出的种子已经悄悄牵引着她，牵引着她去认识什么叫心照不宣。 　　还是先不要打破这份宁静好了。 　　林倩歪了歪脑袋，将脑门磕在车窗玻璃上，没什么精神地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还真有那么几分的忧郁表现在她脸上。 　　等红灯时。 　　傅从渊侧眸看她。 　　她低垂着眼，抿紧唇，脸色微白，和平时生龙活虎的她判若两人，她低迷到像是被抽筋剥骨了似的。 　　“想去看电影吗？”傅从渊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林倩移了下角度，愣愣地看着他。 　　傅从渊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挺直腰杆，他扯了扯领带，然后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唇，好半晌，沉下嗓子，沙沙哑哑地：“汪。” 　　静谧蔓延开。 　　林倩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瞪圆了眼睛瞅着驾驶座上的傅从渊。 　　一回生，二回熟。 　　傅从渊绷紧他的冰山脸，面无表情地：“汪，汪。” 　　他侧过脸，迅速地瞥了林倩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目视前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须臾，忽然开口，低声哄道：“我在逗你开心。” 　　林倩：“……” 第144章 　　林倩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腰杆儿挺直, 侧过脸，拢起眉梢, 瞪圆了眼睛盯着她奇奇怪怪的傅老师瞧。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打在他的鼻翼挂在他的眼睫上, 他绷紧表情，时不时地就舔唇,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劲, 浑身僵住，肢体语言里写满了“不自在”。 　　唯有松松垮垮的领带隐约削减了他的紧张，将他的气质衬地更斯文败类了些。 　　车厢里很安静，静到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一刻，林倩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她傅老师对她心怀鬼胎。 　　她悄无声息地移开眼。 　　半侧过身，背对着傅从渊, 在傅从渊看不到的角度, 单手捂住胸口, 感受着逐渐加速的心跳。 　　任谁都会有这种反应吧？ 　　细细品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声酥酥的“汪”也太犯规了吧？ 　　林倩有那么几秒钟的头脑发热, 她将车窗打开半条缝儿，冷风倏地灌进来，瞬间有把她给刺醒了。 　　哪里还有心思再想面试失败的事情呢！ 　　她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浮躁”的心绪, 转过头偷偷瞄了傅从渊两眼，然后垂眸从包里翻出手机。 　　傅从渊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到现在还是心跳如雷, 做了一件根本不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困难程度堪比前段时间的创业。 　　侧眸扫了眼低眉浅笑的林倩, 瞬间，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一切都值了。 　　“先去吃饭。”傅从渊主动岔开话题，打破这段沉默。 　　林倩下意识地点点头：“哦。” 　　但这声“哦”实在是太短促了，短促到让傅从渊误以为接下来又要陷进“无话可说”的僵局中，傅从渊心里着急，抿抿嘴酝酿着该顺其自然脱口而出的“想吃什么”。 　　他话都冲到嗓子眼呼之欲出了。 　　就突然听见林倩认认真真地喊他“傅从渊”。 　　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对面亮起了红灯。 　　傅从渊踩下刹车，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林倩，林倩眼眸里藏着漂亮的光，正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傅从渊被盯地有点口干舌燥，他喉结滚了滚，耷拉着眼，沉着嗓音轻轻“嗯”了声。 　　四目相视，万籁俱寂。 　　林倩似乎被他那真挚又炽热的眼神烫了下，回神后匆匆移开目光，慌了半秒，很快就又镇定下来。 　　然后，她举起前两分钟准备好的手机，贴到傅从渊的嘴边，偷偷抬眼瞅了傅从渊好几回，“刚刚我没听清，你能再喊两声给我听听吗？”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还没点开计时的录音器。 　　傅从渊：“……” 　　傅从渊有些无奈地看着林倩，黑黢黢的眼眸里夹杂着一丝挣扎。 　　他那时时刻刻都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皲裂，嘴角还微微抽搐。 　　林倩看着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 　　后面的车摁响了喇叭，算是非常及时地将傅从渊救出水深火热中了，然而傅从渊突然“啧”了声，似乎有种被打扰后的懊恼。 　　林倩还在偷着笑。 　　傅从渊想了想，还是举白旗投降了：“汪。” 　　林倩怔了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欸等等，我还没有录音呢。” 　　傅从渊恢复他惯有的清冷：“没机会了。” 　　“！！！”林倩撇撇嘴，思前想后，还是孤注一掷地摁下了录音键。 　　“我不开心了。” 　　“……” 　　“悲伤逆流成河。” 　　“……” 　　“我准备了很久的面试也没过，我好难过啊。” 　　“……” 　　“sad， so sad. ” 　　“……” 　　静默片刻。 　　又是那声刻意压低的，酥酥的：“汪。” 　　……… 　　…… 　　林倩将这段录音设置为了短信进手机时的提示铃。 　　在这个手机短信已经很落后的时代里，林倩觉得，她压根不用担心此铃声会给她带来尴尬。 　　而且，她可以在第一句话响起后第二句话响起前就直接把短信截胡。 　　她想得很美好，但天总有不测风云。 　　某天形体表演课上，轮到林倩表演时，林倩把手机交给了唐眠。 　　在老师的威严下逐渐安静下来的课堂中，因为话费已少于十五元，移动公司专门给林倩发条短信提醒她是时候充值话费了。 　　唐眠先是察觉到手里的手机在振动。 　　其次则和围在她身边的同学一起，从漫不经心到竖起耳朵听到了以下“不堪入耳”的对话内容。 　　最后，周围开始逐渐骚动。 　　林倩的声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同学1：“原来林倩有男朋友了啊。” 　　同学2：“那我们团支部没什么希望了。” 　　同学3：“本来就没希望好嘛，自从那件事过后，林倩都不怎么参与班级活动了啊。” 　　同学4：“好傲哦。” 　　同学5：“不是傲不傲吧，要我受到伤害诬陷我也不搭理你们。” 　　同学6：“嘤嘤嘤，她男朋友的声音好好听哦。” 　　唐眠：“……” 　　唐眠气到原地托马斯全旋式爆炸。 　　前不久谈起大学四年要谈恋爱的话题时还扭扭捏捏不说话，一副“单身使她快乐”的模样，结果，结果这才过去没几天，她这手机里就保存了这种东西。 　　有男朋友了居然也不跟她说！！！ 　　是不是没有把她当朋友。 　　形体课结束后，唐眠拖着林倩往外走，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叉腰，露出谄媚又八卦的表情对林倩兴师问罪。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唐眠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的。 　　林倩揉了揉被拽疼的胳膊，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神色茫然，“啊？” 　　她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片刻，听到由远及近的说笑声后，就走出这块地方，穿过走廊，下楼梯。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唐眠对着林倩挤眉弄眼，她们俩路过人少的林荫道，唐眠掏出手机，给林倩发了条只有一个句号的短信。 　　短信发送成功，林倩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就手忙脚乱地想摁掉它。 　　越乱越容易出错，死活摁不掉。 　　最后还是唐眠看不下去，抽走她手里的手机，直接将音量调到了零。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倩：“……” 　　树叶簌簌落了满地，中午的阳光终于有了温度。 　　唐眠扯起嘴角，笑得格外欠揍：“快跟我说说，哄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是不是你男朋友？” 　　唐眠这小炮弹简直了，听风就是雨，还喜欢密集型地输出，直把林倩问的面红耳赤。 　　林倩摇头摇头再摇头，“不是不是真不是。” 　　唐眠挑眉：“嗯？” 　　这声婉转悠扬的“嗯”又把林倩打回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迎着灿烂的阳光，林倩眯起了眼，半晌，她抬起手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但是我觉得他喜欢我。” 　　她傅老师是个多爱面子又不善言辞的人啊。 　　能被她逼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哄她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在的。 　　她不傻，懵懵懂懂的总会察觉到什么的。 　　刺骨的烈风扑面而来，林倩下意识地将半张脸藏回到围巾里。 　　唐眠猛地拍了下手，用着她做情感博主积累下来的那些纸上谈兵的宝贵经验：“肯定的哇。” 　　顿了顿，又给林倩打包票：“都这样了，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就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林倩：“……” 　　唐眠想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地问一句“关键你是怎么想的”，但转念间，又把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没必要问，毕竟林倩她都把录音设为铃声了。 　　唐眠扬扬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挺好挺好，也省的你每天只会往舞蹈教室钻。” 　　这话隐隐约约似乎有点歧义。 　　林倩歪了歪脑袋，神色狐疑地看向唐眠。 　　唐眠聪明极了，踮了下脚尖立刻转移话题：“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林倩：“不是，是清大的。” 　　好嘛，这下还真就在转移话题的轨道上越走越偏了。 　　唐眠：“啊啊啊啊啊居然和我家嘉衍一个学校，你说你说，都是同校的，他会不会和我家嘉衍认识啊？” 　　林倩：“……” 　　可不得认识呢。 　　林倩好几次想跟唐眠说林嘉衍其实是她弟弟，然而好几次都被唐眠的热情给吓到了。 　　如今，已经逐渐习以为常。 　　她进到便利店买了一袋零食，出来后总算痛下决心，绷着小脸一本正经，“我也认识林嘉衍。” 　　“他是我最好的弟弟。” 　　面面相觑，静默了数十秒。 　　唐眠推她一把，“嗐，姐姐粉别闹。” 　　林倩：“……” 　　因为唐眠，林倩提前给林嘉衍打好了预防针，言简意赅地表示她的室友兼好友是他的脑残粉。 　　林嘉衍老神在在无所畏惧。 　　没有活跃在大众眼前的他热度很快就没了，不开微博不努力营业的他正感受着粉丝逐渐流失的快乐。 　　他相信，他姐的朋友也一样—— 　　只要哥哥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林倩哽住，不知道怎么去接林嘉衍的话。 　　她掀开床帘，看了眼泡着脚敷着面膜去B站刷林嘉衍个人向视频的唐眠，觉得有点悬。 　　眨眼间，林嘉衍和傅从渊又在她的朋友圈掐起来了。 　　主要还是林嘉衍单方面去掐傅从渊。 　　起因在林倩发的“想吃火锅”上。 　　傅从渊评论说他知道北京有家火锅店特别好吃，要是想吃的话明天可以带她去吃。 　　赤/裸/裸，明晃晃。 　　连林倩都越发确定她傅老师的意图来了，更别提林嘉衍了。 　　也因为唐眠，林倩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她和她傅老师的关系起来，或者说她对她傅老师的感觉。 　　前车之鉴，她懒得再去询问她妈妈的意见。 　　她打算，这次直接点。 　　就直接地去问傅从渊…… 　　说干就干，她把页面切到与她傅老师的对话框里，纠结沉默了两分钟—— 　　“你……”是不是想追我？ 　　字才斟酌到一半，还想着会不会太直白要不要删了算了，突然叮地一声响。 　　林倩下意识地切出来查看新消息。 　　FROM林嘉衍。 　　“一顿火锅而已，我请你吃。” 　　“姐，咱得矜持点。” 　　林倩盯着最后一句话，眉头越皱越深越皱越深，手指摩挲着手机的侧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林嘉衍可是不止一次地提醒她矜持点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又想起傅从渊曾经跟她说的，是他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努力把她追到手的。 　　但是实际情况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只有相互抬杠下的弥漫的硝烟。 　　她要矜持点，她要矜持点…… 　　林倩脑中忽然闪过白光，她猛地坐起，盯着床尾，满脸的不敢置信。 　　——难不成，真正一见钟情的人是她？ 第145章 　　周六, 林倩拿上刚到货的两套星火英语四级真题卷，带着某种目的坐上了通往南区大学城的地铁六号线。 　　一根藤上七个瓜。 　　林倩顺藤摸瓜, 追溯过往，依稀记起来林嘉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矜持论起源于还在他们爸妈年轻的时候，后来回到未来, 再见她傅老师，基于初见的不美好她小抱怨了几句导致林嘉衍和她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地和她一块儿吐槽她傅老师, 但也仅限于吐槽, 其他的类似警惕性什么的也没见到, 直到他们上了大学…… 　　林嘉衍的矜持论又念叨起来了。 　　小老弟的苦口婆心出现地很突然, 在此之前也不见半点端倪。 　　林倩辗转反侧了两晚，心里有了些更大胆的猜测。 　　猜测盘旋在她心间，得不到证实前, 仿佛就是一块吊起的巨石，晃晃荡荡的，总是忍不住会去注意它。 　　最后反倒成了一件让她困扰的烦心事。 　　于是, 忍无可忍之下，林倩选择了主动出击。 　　她不请自来, 也没提前通知林嘉衍，故意保持神秘。 　　结果反倒扑了个空。 　　秋冬的寒气愈加浓烈, 即便艳阳高照, 冷风依旧飕飕地刮, 刮到刺骨。 　　学校也没有开学初的姹紫嫣红, 落叶归根, 留下秃秃的枝丫，反倒有那么几分萧条。 　　林嘉衍跟他的朋友们约出去爬山了。 　　前后脚的功夫，他刚走不到二十分钟，他姐就发微信告知他她现在在他教学楼下。 　　他姐要是提前说，他还能等等她。 　　“要不我现在回来？” 　　“不用不用没必要。”林倩拒绝三连，林嘉衍她太了解了，回来铁定把她给拉进爬山队伍中，爬山多难啊，她可不想回来第二天腿都断了。 　　她需要面对面的试探只能暂时搁浅。 　　好在她做了准备，林嘉衍没逮着，她就退而求其次，去找她傅老师。 　　上次吃火锅的事儿被林嘉衍煞了下风景后，她傅老师到现在都还欠着她呢。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顺道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把她那天没有发出去的问题也一并问了。 　　“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是不是找我有急事啊？有急事的话我回来也是可以的。” 　　林倩垂眸看了眼装在袋子里的四级卷，“没事，就是给你送了份厚礼。” 　　“哟。” 　　“别哟了，改天再给也成。” 　　“别呀。”林嘉衍在手机那头瞎叫唤，“能从你铁公鸡身上拔毛可不容易，这样吧，你让傅哥转交给我。” 　　闻言，林倩愣了一瞬，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什么，眼微眯，还没等她回过味来，心里的直觉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你都喊他傅哥了？” 　　那边的叽叽喳喳立刻闭了嘴。 　　论精，林倩比不过林嘉衍，除非是林嘉衍放水。 　　林嘉衍看了眼脚上的鞋，缄默不语。 　　没过多久，又假装信号不佳把电话给挂了。 　　林倩：“……” 　　林嘉衍的室友多多少少听起过林嘉衍说起他姐和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傅从渊。 　　从林嘉衍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判断地出来那位傅从渊学长和林嘉衍他姐间的关系。 　　反正就是还在追，没到手。 　　刚刚外放出来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姐声音挺好听。” 　　同行的伙伴应声附和。 　　室友贼心不改：“漂亮不？” 　　林嘉衍立刻横眉竖眼，半点情面不留：“滚。” 　　“哦。” 　　林倩是到胡同里的工作室才找到傅从渊的。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了，但工作室里的值班员工们还记得她，看到她还意味深长地朝她吹口哨。 　　以前他们也会这样。 　　那时林倩可“正直”了，半点没有往歪处想，现如今看来，老员工们心照不宣的挤眉弄眼，更像是一种暗示，或者说是起哄。 　　思及此，林倩莫由来地老脸一红。 　　她垂眸避开他们的目光，想着，也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于是，深呼吸了两下，挺直胸膛，歪出半个身子往她傅老师的办公室望去，清咳几下，故作放松和镇定：“傅从渊呢？” 　　几位老同事又心照不宣地往楼上一指。 　　那位占了她复习宝座的小哥哥偷瞥了几眼，主动打破沉默：“老大发骚了。” 　　林倩：“？” 　　小哥哥拍了自己一巴掌：“发烧了。” 　　然后解释：“对不起，普通话不标准。” 　　林倩：“……” 　　最近寒流突降，降过没两天，气温又回升，回升不到二十四小时，唰地又降到谷底。 　　如此反复无常，就有不少人中了它的招。 　　傅从渊也是。 　　不过他认为是小毛病，吃过退烧药就好了，坚持守在岗位上亲力亲为地写企划书。 　　直到十分钟前，跑到二楼阳台和女朋友打电话讲悄悄话的蒋旭远远地看到了林倩的身影。 　　蒋旭电话都没挂断，连滚带爬地跑下楼，给傅从渊通风报信，“林倩来了。” 　　傅从渊疲惫的眼神中亮起了光，他下意识地站起，整理整理着装，袖扣扣到一半，就听见身旁的蒋旭颇为嫌弃的一声“啧”。 　　“你傻的吧？” 　　蒋旭推着他出了办公室，再推着他往二楼走，“你生病了，这时候就应该像林妹妹般躺着。” 　　傅从渊：“……” 　　傅从渊想说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蒋旭：“不要逞强，装一下弱吧。” 　　傅从渊：“……” 　　蒋旭：“信我，这样很容易让女孩子心疼的。” 　　傅从渊：“……” 　　蒋旭还真有做传销的本事，明明好几回都被他坑了都打定主意不再听他出的馊主意，结果到最后，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听取了蒋旭的建议。 　　躺在床上被被子压地严严实实的傅从渊有点生无可恋地想着。 　　蒋旭在门口放风。 　　而他，依照蒋旭的安排，把脸蒙在被子底下的同时，还用装着热水的水杯来回压着脸颊、额头。 　　听到蒋旭故意起高调的“林倩你什么时候来的”后，他就赶紧把热水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然后，继续装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傅从渊的心情万分复杂，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基于卑鄙无耻的羞愤。 　　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呢？ 　　他肯定是不可能这样的啊！ 　　盘问归盘问，动还是没有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他索性闭上了眼。 　　加速跳的心脏砰砰响砰砰响。 　　傅从渊眼睫微颤，最后，像是破罐子破摔，把心底的反抗死死地压了下去。 　　算了，他连“汪”都“汪”过了。 　　蒋旭功成身退，果断下楼，还极为体贴地为他们阖上了门。 　　卧室里静谧极了。 　　窗外温和的阳光洒落下来，瞬间与周围的暖色调融为一体，隐隐的，似乎添了几道温馨。 　　林倩走过来，看着从头到脚没半点露的傅从渊微微皱了下眉，她搬来椅子在床边坐下，把四级卷搁在腿上，俯身过去，轻轻拽了拽傅从渊的被子。 　　“傅从渊？”声音也放低。 　　弓起的被窝蠕动了两下，又趋于安静。 　　林倩眨眨眼，试探性地再拽了拽被角：“傅从渊？” 　　静默片刻。 　　被窝又蠕动了，被子慢悠悠慢悠悠地往下滑，然后，露出了傅从渊的半张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闷的，他那双有神又深沉的眼眸这会儿跟误入林雾里似的。 　　有了那么几分的茫然与孩子气。 　　傅从渊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掐着喉咙，加重自己嗓子哑的效果：“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林倩回答说。 　　她看着病倒了的他，稍稍动了下恻隐之心。 　　两个人目光相对，片刻后，似乎是不自在，又各自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 　　就在这时，傅从渊调整姿势的瞬间，让林倩不小心瞄到了他故意掐住喉结那块的手。 　　大概是嗓子不舒服。 　　都是生过病的人，林倩也有经验，所以先是没有任何怀疑，为此，她甚至还下意识地关切他：“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话落，她的手就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上了。 　　她以为是冷水。 　　一摸，烫得差点摸耳朵。 　　屋里连热水壶都没有。 　　傅从渊的脸颊呈现不自然的红晕。 　　额间隐隐约约似乎还被什么压出一条痕。 　　刚刚蒋旭还偷偷和她说：他都躺了一天了，刚准备上来叫他，结果你来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蒋旭没有进过房间。 　　那么这滚烫的开水是哪里来的？ 　　林倩眯起眼，瞥向傅从渊。 　　傅从渊莫名的心里一慌，他下意识地瞥向床头，咽了咽口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蒋旭打的水。” 　　“哦。”林倩盯死了他，半晌，才装作信了的点点头。 　　事实上，她不太信。 　　她现在甚至觉得刚刚她瞅见的她傅老师掐嗓子，其实不是嗓子不舒服，而是因为嗓子太舒服。 　　有了这样的推论，林倩抿抿唇，扭头望向窗外眯着眼若有所思。 　　——微信上没有发出去的话她现在怎么觉得不用问了呢？ 　　林倩轻轻拍了下脸，传到掌心的温热的触感让她略微惊诧，她迅速低下头，呼气吸气，吸气呼气。 　　“咳。”要不干脆先换个话题？ 　　林倩摸着右手手腕上的手链，时不时地瞥向傅从渊。 　　傅从渊抓到她的视线，大概也是察觉到气氛有几分微妙，他瞥到搁在她大腿上的试卷，贴心替她转移尴尬：“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指了指。 　　林倩顺着他指过来的方向垂眸，“试卷。” 　　“对了，这还得麻烦你帮我交给林嘉衍呢。”林倩掏出其中一本，献宝似的献到傅从渊跟前：“英语四级卷。” 　　话音刚落。 　　林倩就见她傅老师的嘴角扯了扯，眉头瞬间皱地更深了，似乎有难言之隐般。 　　“喂。”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傅从渊回神：“嗯。” 　　“你怎么了？” 　　“没事。” 　　“有事你就说呀。” 　　“……” 　　傅从渊拉起被子往头上一盖，想笑似乎又不敢笑，只能瓮声瓮气：“英语四级前两个星期就考完了。” 　　林倩：“……” 　　林倩：“……？？？” 第146章 　　林倩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学校的英语四级要大一下学期才能考, 她也没去了解其他，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林嘉衍的学校的安排跟她学校应该是同步的。 　　然而此时此刻, 被傅从渊这样一提醒，林倩瞬间走出了认知的误区，恍然大悟。 　　清大是什么地方？要不是有先四级后六级的死规矩, 清大的学子们都是恨不得直接考六级的。 　　林倩皱着眉，为难地看着搁在膝盖上的两套四级真题卷, 须臾，忧伤地长吁短叹。 　　真题卷她是和唐眠一起凑单买的，唐眠要是还没有买, 她倒是可以送本给她做做, 而且也因为凑单，商家那边概不退货，其他人她又不知道送给谁，所有的路似乎都堵死了…… 　　傅从渊看着她的愁容, 撑着手臂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 紧接着忽然俯身过来伸出手摸摸林倩耷拉着的脑袋。 　　举止亲密, 温柔地有点不可思议。 　　林倩微怔，仰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傅从渊。 　　“没事儿。”傅从渊笑了笑，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要安慰安慰她，“你四级不是还没考吗？可以留着自己做。” 　　林倩：“……” 　　她傅老师还是她傅老师。 　　刚刚垂眸间最是温柔的那幕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傅老师的话就像一盆冷水, 唰地浇淋下来, 把她淋了个透心凉。 　　哪还有什么满腔疑惑。 　　她现在看向她傅老师, 仿佛能看见盘旋在她傅老师头顶的若隐若现的弹幕—— 　　“谈恋爱吗？相同的英语四级卷要做两套的那种！” 　　林倩连人带椅地往后挪了挪，噘着嘴颇为嫌弃颇为不满地瞪了傅从渊两眼。 　　傅从渊心里“咯噔”一声，抿了抿唇，别开脸望向别处。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林倩的英语不差，过四级绰绰有余，而且，都是过来人，“教导主任”的形象无论在哪儿肯定不讨喜。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梁，顾不上装病，眉头紧锁，思考起补救的法子来了。 　　好半晌，他把林倩腿上的装着试卷的塑料袋扯了过来，拿出其中一本翻开看了看，然后，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两本都放我这儿吧，有时间就过来刷题，另一本我来刷，我好知道你有什么题型是比较薄弱的。” 　　冠冕堂皇。 　　明目张胆。 　　林倩眯起眼若有所思：“我英语不差。” 　　傅从渊假装咳嗽继续忽悠，还一本正经：“以防万一。” 　　林倩：“……” 　　失策了。 　　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怕不是不宜出行。 　　林倩来不及沮丧，又被傅从渊的“不会天天监督你写作业”的话给安抚到了。 　　啊，她可真没出息。 　　暗自吐槽嫌弃自个儿的刹那，白光一闪，林倩怔忡了两秒，随即回过神，猛拍大腿，她总算从偏离到九霄云外的话题中咻地回归到了原本的正轨中。 　　她今天过来，送卷子是假，打探某些情况是真。 　　林倩迅速调整好情绪，眼里藏着狐疑盯着傅从渊瞧，唐眠的那些有的没的的分析她还历历在耳，如今看来，唐眠不愧是理论上的王者。 　　主要还是她傅老师表现地太明显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谁带地崩了人设，连悄悄来都不会，就直接激进地显山露水了。 　　傅从渊被林倩盯地有点不自在，红着耳廓移开了视线。 　　窗外阳光明媚。 　　他似乎瞧见了蒋旭爬到隔壁阳台上偷看他们这边的情况。 　　傅从渊差点黑了脸，但顾及林倩在旁边，咬咬牙还是原谅了蒋旭的“无耻”。 　　蒋旭生怕他们看不到他似的，在那边摇旗呐喊，摇旗是真摇旗，呐喊是假呐喊。 　　蒋旭直摇头，他对傅从渊恨铁不成钢。 　　啧啧，这哪里是装病啊，亏傅从渊这厮平时老谋深算，就这精神头，怕是早露馅了。 　　蒋旭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倚在栏杆上，眯着眼勾着嘴角惬意地晒着太阳。 　　屋里这会儿很安静。 　　傅从渊装病，林倩看穿了傅从渊在装病。 　　两个人都沉默着，各怀鬼胎。 　　林倩瞥着已经露馅露地差不多却还记得时不时要无病呻吟下的她的傅老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感。 　　想当年，她傅老师多气人啊。 　　气人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搞不过他。 　　斗智，她受到的只有在智商上的碾压；斗勇，她空有一腔勇气到最后也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化为斗智，然后，让她再次感受什么叫智商上的碾压。 　　周而复始，憋屈极了。 　　林倩默默打开包，从里面摸出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右照左照，她想起自己年少无知时一时脑抽想出先美人计把人勾搭到手再又狠狠把人给甩了的烂招。 　　明明她已经及时止损了。 　　她傅老师怎么就又喜欢上她了呢？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 　　嗐，林倩摸摸自己的脸，摇头感慨：果然是她长得太好看了吧？招蜂引蝶把她傅老师给引进来了。 　　林倩失神。 　　傅从渊为引起她的注意，闹大了动静在咳嗽，咳地脸红脖子粗的。 　　虚张声势。 　　咳的有些过了。 　　林倩撇了撇嘴，眼底的笑意渐深，她也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配合着演戏，非常自然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拧开盖子，起身递到傅从渊跟前，“喝点水吧，压一压。” 　　傅从渊顺手接过水杯，垂着眼掩饰他得逞的神色，他仰头猛灌了一口茶。 　　滚烫的热水在舌尖上跳舞，傅从渊瞳孔一缩，想忍又实在忍不了，“噗”地一声将其喷了出来。 　　形象全没了。 　　被子也被星星点点的水渍沾湿。 　　傅从渊：“……” 　　傅从渊抬头看向林倩。 　　林倩站在旁边，满脸无辜。 　　僵持了数秒，林倩走到傅从渊身边坐下，抬起手臂，拿手背贴在傅从渊的额头，拧眉感受了片刻。 　　傅从渊屏住呼吸，眉眼柔和下来，盯着林倩瞧。 　　林倩把手抽回来，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煞有其事地对比了两分钟，“不对啊，体温正常啊。” 　　傅从渊：“……” 　　林倩斜睨着傅从渊，眼含揶揄。 　　她在心里大笑三声，这种感觉太爽了哈哈哈。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想让老姜自乱阵脚，紧紧靠这样拙劣的识破是不够的。 　　傅从渊很快恢复镇定，他反问她：“你这准吗？” 　　这可把林倩气到半死。 　　她这些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向她傅老师学到了不少课本以外的东西。 　　把气儿吞下去后，她摇摇头，“可能不准。” 　　就在这时，傅从渊的手机叮地一声响。 　　傅从渊拿过来解屏看了眼内容，是蒋旭给他发的微信，傅从渊侧眸看向窗外，磕完瓜子的蒋旭把望远镜往兜里一放，仰头看向别处。 　　微信里，蒋旭说：大哥，别装了，搁了十几米远我都看到你精神抖擞的模样了。 　　傅从渊：“……” 　　随后，耳畔又响起林倩的声音：“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傅从渊：“……” 　　林倩：“本来还想着说一起去吃上次你介绍的那家火锅店的火锅呢，现在你生着病，只能改日再约了。” 　　傅从渊：“……”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傅从渊眯起眼，把尽给他出馊主意的蒋旭骂了百八十遍，眼见着林倩把包阖上准备离开时，他挣扎了数秒：“等等。” 　　……… 　　…… 　　火锅店内，点了份鸳鸯锅。 　　林倩托着腮看着给她布菜的傅从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想问的话问出了口：“所以你就是没生病是吧？” 　　傅从渊夹菜的手微顿，“也不是。” 　　“嗯？” 　　“低烧，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倩点了点头，沉吟了声便没再说话。 　　这时候的气氛与之前在工作室的气氛又有所不同了，傅从渊多聪明的一个人，先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算正常，现在林倩步步试探，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横在他们面前的那层纱已经被林倩悄悄掀起一点角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 　　林倩拿着筷子戳着碟子里的酱料，心不在焉地鼓着腮帮子，须臾，压低了声音，“那你为什么……” 　　话还没讲完，主动权就被傅从渊给抢走了，傅从渊轻笑，凝望林倩几秒，挑眉：“你觉得呢？”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林倩没想到傅从渊还能再更直白下去，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问为什么，主导权被抢了哪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 　　林倩撇撇嘴，想了想，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挺直腰杆，攒足底气，把话语权又抢回来，“我觉得你看上我了。” 　　傅从渊：“……” 　　傅从渊没否认，他点点头，“说得文明点。” 　　“这不文明吗？简单通俗。” 　　“但总感觉把我描绘地像土匪。” 　　“……” 　　林倩盯着眼前这位帅气的男生，他穿着黑色的卫衣，幽黑的眼眸里透着简单和纯粹。 　　他们都那么直接，反倒没有那么尴尬了。 　　林倩涮了片羊肉：“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傅从渊垂眸，低声呢喃：“为什么不呢？” 　　闻言，林倩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愣愣地“哦”了声。 　　“你早察觉到了？”傅从渊看向她。 　　林倩点点头，过了两秒，又摇了摇头，“就是有所怀疑，最近刚确定。” 　　“我这人不喜欢猜，所以能直接问就直接问了。”她说。 　　傅从渊舔了舔唇，事实上，他现在紧张地要命，心跳砰砰砰地像是响在他耳边。 　　“你问了我给你答案了，你的答案呢？” 　　林倩：“啊？” 　　傅从渊搁下筷子：“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你的意思呢？” 　　沉默蔓延开。 　　林倩抿了抿唇，她看着对面的傅从渊，望进傅从渊真挚又热烈的眼眸中，心漏跳了半拍，林倩迅速别开眼，拧眉沉思。 　　半晌，也有些不自在的，期期艾艾地：“那你先追着吧，我得感受感受你是怎么追的。” 　　“……” 　　“而且我爸我妈我弟说了，女孩子得矜持点，不能你说追我就点头同意。” 　　“……” 　　“伯父伯母说的对。”没有被直接拒绝，傅从渊心里还是窃喜的，他像初出茅庐的愣小子般，“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话落，林倩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不是你应该想的问题吗？” 　　傅从渊：“……” 　　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 　　林倩嚼着肉，认真想了想：“我不想去你那边写四级卷。” 　　傅从渊垂下眼：“不想写就不写了，反正英语对你而言不算太难。” 　　林倩怔了怔，忍不住抓耳挠腮，“不是，你这态度转变地有点大啊？” 　　这要是搁在以前，没瞪死她就算不错了。 　　傅从渊“嗯”了声，静默几秒，他说：“毕竟要追你啊。” 　　林倩：“……” 　　林倩受宠若惊。 　　……… 　　…… 　　翌日。 　　林嘉衍去傅从渊的工作室拿他姐给他带的礼物。 　　傅从渊拿出两套英语六级卷：“你姐不知道你四级已经考完了，买错了试卷，这是我补给你的。” 　　林嘉衍：“……” 　　※※※※※※※※※※※※※※※※※※※※ 　　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准男友追林倩的日常会放在番外，番外会写在隔壁《短篇小故事》里，包括弟弟的故事也写在那里，那里直接免费看的那种！ 　　毕竟我曾经说过不让傅老师在正文里和我们家倩倩修成正果的，哪怕正果已经有苗头了嘤嘤嘤 　　番外分为—— 　　《父母爱情》：林妄洲和童瑶 　　《准男友追求我日常》：林倩和傅从渊 　　《没出道的我有个死忠粉》：林嘉衍和唐眠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和支持 　　本章随机小红包若干 　　下本写古言，因为锦衣之下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特么好看了我爱任嘉伦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