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先生,我错了[娱乐圈] 作者:颜一弋   文案:   【不乖皮皮女明星vs禁欲闷骚男科学家】   小妖精*唐长老 ====================== 第1章 第一颗糖   1   八月,江城七夕晚会录制现场。   骆蒙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裸色抹胸曳地长裙。   裙摆的纱状质地飘逸空灵,她站在化妆镜前,侧身、转圈,来来回回地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问助理岁岁:“东西呢?”   岁岁应声从黑色背包里取出两个胸垫递给她。   骆蒙接过,塞进胸口,又看了看镜子里胸前的弧度,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满意:“这次的不够厚啊!”   “蒙姐,你的本来就不小,都快D了。没必要再垫的。”   岁岁边说边将骆蒙礼服背后的绑带收紧,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等到裙体贴身,衬出骆蒙饱满的胸部线条,她笑着说:“今晚那么多漂亮女星,我这国民女神不能输。”   这天是七夕节,骆蒙受邀前来江城电视台参加七夕晚会录制。   为了映衬七夕的主题,岁岁特意给骆蒙化了一个粉嫩的妆容。   骆蒙本就长得美。   小巧的脸颊配上精致的五官,是难得的柔美与英气并存。加之气质出挑,连续多年被坊间评为女人最想拥有的脸,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女神”。   此时一双桃花眼明亮水灵,在妆容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两人说话间,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下一秒,门开了,节目编导的脸从门缝后露出来:“骆蒙,该你上场了。”   电视台给骆蒙安排的节目是和刚出道的小鲜肉周原进行情歌对唱。   因为骆蒙人气高,所以特意将其安排在开场,就是为了带动收视。   此时音乐响起,骆蒙和周原缓缓走上舞台。   这次与周原合作,是骆蒙经纪公司安排的,目的是让她带带新人。   她平日以演戏为主,鲜少涉足歌唱领域。编导说只要不跑调就是成功。   两人下午已经排练了许久,幸好歌曲不难,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倒也还算默契。   此时对唱,两人深情对视、甜蜜牵手,将晚会气氛在一开始就推向了高/潮。   相应地,电视台的收视取得了开门红。   歌曲演唱结束后,周原绅士地做了个谦让的手势,骆蒙点头致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台。   不曾想刚走出两步,裙子被人从后面踩了一脚。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瞬间朝后倒去。   倒地的一瞬,她下意识用手撑住了地面。下一秒,一阵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是刚才那一踩,她的裙子往下坠了几分。   虽然没走光,但两个胸垫却像两只小兔子,从胸口蹦了出来,明晃晃地掉落在舞台上,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众目睽睽下。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时间仿佛静止。   骆蒙脸颊微微抽搐,仿佛听到“国民女神”四个字在空中破碎的声音。   是稀碎,救不活、圆不回的那种。   晚会主持人到底是身经百战,只是愣了两秒,就立刻反应过来,淡定地打着圆场。工作人员和岁岁很快上台,将骆蒙和那对胸垫带下了舞台。   幸好没摔得太重,骆蒙只感觉手臂有轻微的疼痛。岁岁心疼地帮她揉着手臂,她轻轻拍了拍岁岁的手,安抚她,表示没事。   从舞台走回化妆间的路上,周原一直在道歉,说自己刚才是无心之失。   表面上是道歉,但话里话外一直在撇清关系,没有半分想承担责任的意思。   当初确定两人一起上节目后,周原就一直捆绑骆蒙炒作。虽然骆蒙早已不厌其烦,但始终没有多管。   一方面是碍于公司情面,另一方面是两人咖位相去甚远,她若动手教训周原,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   只是没想到她的仁慈非但没让周原收敛和感恩,反而变本加厉。   其实方才骆蒙就已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下台的时候,她特意将裙子提了起来,就是以防绊倒。而当时周原在她身后,明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为何会突然踩到她的裙子。   除非,他是故意的。   此时周原的声音像一股电流噪音,在耳边响个不停。具体说了什么,骆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感觉有些厌恶和烦躁。   在化妆间门口,她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猛地揪住周原的衣领,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凌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   周原也曾听人说过骆蒙不好惹,却没想过她这么凶。衣领猛地被她揪住时,他一时傻眼。   幸好这时编导喊周原,说让他准备一下,后面还有个抽奖环节需要他上场。   骆蒙松开手,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又睁开。眉心轻轻皱起,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烦:“说个不停,吵得我头疼。”说完转身回了化妆间。   很快,“骆蒙胸垫”就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网上一片嘲讽——   【什么国民女神啊,真可怕。】   【胸是假的,那张脸估计也是假的吧。】   【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被封为女神。】   【我是瞎了眼才喜欢她这么多年的。】   还有许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与此同时,有关周原“绅士”的报道也上了热搜,说他在关键时刻扶住了骆蒙。至此骆蒙终于确定,这位新人确实是想剑走偏锋,故意拉她炒热度呢!   骆蒙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既然这位新人给她送了个大礼,那她自然也要礼尚往来地“回敬”他。   骆蒙在心里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脸上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   她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浏览着相关报道。面对网络上的狂风暴雨,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频频感叹:“岁岁,你来看这张照片。你说为什么我摔倒了也这么好看!”   岁岁:“……”   骆蒙:“你再看这张,我这动作是不是挺优雅的?”   岁岁:“……”   放下手机,骆蒙卸了舞台妆,换上一身常服和清淡的妆容。她看了眼时间,对岁岁说:“送我去城东那家料理店。”   岁岁满脸忧愁:“蒙姐,你还有心思去吃饭啊!这网上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她对着镜子涂口红,“这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阻止他们骂我?”   出道十二年,围绕在骆蒙身上的风波从未停息过,她早已见怪不怪。   骂她的人多,喜欢她的人也多。大风大浪走来,她始终跻身在娱乐圈的金字塔顶尖。她知道,这事总归会过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既然现在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倒不如先不理会。   此时镜子里的骆蒙明眸皓齿,换上淡妆的她依然难掩美貌。她将口红放进随身的小包里,骄矜地说:“那家料理店很难预定的,快送我去。”   ——   城东的这家“半盏茶”料理店不对外开放,老板每天只接受一位熟客的预定。因其私密性良好,没有狗仔和粉丝,深受骆蒙这样的女星的喜爱。她之前和朋友来过好几次。   骆蒙一路看着手机走进店里。工作室群里一直在探讨今晚“事故”的公关方案,不时地汇报着网上舆论的最新进展。   她坐定,有人立刻为她端上了几样小菜——嫩豆腐、酱牛肉和凉拌海蜇。为了录制节目,她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胡吃海喝起来。   她喜欢这家料理店,不仅仅是因为没人打扰。更关键的一点是老板的手艺好。   此时她吃了口酱牛肉,虽然口味依旧很好吃,但到底和平时不一样。   似乎不是同一人做的。   她这才放下手机,抬头打量店内。   今日老板不在,店里只有一个脸生的男人在忙碌。   男人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白色衬衣外罩着一条灰色围裙,袖口卷起一段,露出白皙的肌肤和好看的肌肉线条。他一言不发,握着银色烤夹,翻滚着炭火上的烤肉。烤肉汩汩地冒着油,发出嗞啦嗞啦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盘鲜香味美的烤肉摆在了骆蒙面前。她微微仰头,看见男人深邃的眉眼和紧绷的下颔线,掩映在朦胧的烟火中。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惊艳,没见过的人不会明白。   骆蒙在娱乐圈这么些年,见多了好看的男星,却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干净,有种风光霁月的优雅。   看着他,骆蒙心情好了几分,咬着筷子问:“你是新来的吗?”   但又不像,哪有穿成这样的大厨呢!   烟雾渐渐散去,男人幽深的眸这才转向她,似乎有些诧异,一声极轻极淡的声音响起:“嗯?”   “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她说。   “过来帮忙的。”   男人淡淡回一句,转身回了里间,端出一碗响螺汤递给她,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专注于手下的刀工。青的椒、红的肉在他修长的手指中穿梭,骆蒙看着,不禁有些沉迷。   骆蒙盯着他,用一贯柔美的嗓音问:“你叫什么名字?”不等男人回答,她又问,“你经常来吗?你是老板什么人啊?亲戚?朋友?”   同骆蒙的热情相比,男人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他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她,眉眼间有清冷的疏离,“汤不好喝吗?”   这话意思是嫌她话多了。   骆蒙倒也不生气,用手撩了撩头发,温柔地笑着,一脸自信地问:“你难道不认识我吗?没看过我拍的戏?”   她的脸已经够美了,加之如此主动热情,任谁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然而男人只是微微抬眸,幽深的眸里有细碎的光。他不说话,意味不明的眼神朝她身后望去。   骆蒙顺着男人的视线转头,偌大的电视里,画面暂停在她摔倒的那一刻。   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不等她回过头,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刚刚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唐煜生:我何止看过你的戏……   1.本文专业知识都来自百度,请勿考据。   2.女主不是完美人设。   3.让我们愉快地看个谈恋爱的小言吧。   下一本写《我和顶流谈恋爱》,点进专栏收藏。   文案   1   分手四年,孟殊苒在电视里看见前男友陈忘的采访。   主持人问:“能跟我们说说你的初恋吗?”   陈忘笑,轻描淡写:“太多年了,已经忘了。”   -   后来,陈忘醉酒那晚,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她推开他,“你不是说已经忘了我吗?”   男人沉默,眼底猩红一片,许久才说:“我想忘……”他的手缓缓移向心口,“但这里却一直记得。”   2   十八线女星孟殊苒深陷负面/新闻之际,已是娱乐圈顶流的前男友陈忘忽然向她伸出援手:“和我炒CP,我帮你洗白。”   从此,“梦难忘CP”火热出炉。   两人在公众面前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恩爱情侣。   -   某天,妈妈问她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   她摆摆手,笑着解释:“妈,我们都是演的,是假情侣。”   -   后来,男人将她按在门边,意欲不明地问:“你说谁是演的?”   她抬眸,低声问:“难道不是吗?”   陈忘看着她,轻抬唇角:“既然如此,我觉得今晚该演洞房花烛了。”   孟殊苒:???   【破镜重圆:骚包妖孽男顶流VS温柔清纯十八线】 第2章 第二颗糖   今日“半盏茶”料理店沈老板临时有事,这才叫了唐煜生过来帮忙。   两人相识由来已久,唐煜生的厨艺就是跟着沈老板学的。   今天实验室正好不忙,所以唐煜生下班后,早早到了店里准备食材,然而预定的客人迟迟不来。   他等得有些无聊,随手打开店里的电视。电视里正在直播江城七夕晚会,一男一女站在舞台中央合唱情歌。   他平时不关注娱乐圈,认识的明星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此时看了字幕才知道这女星叫骆蒙。   骆蒙?   他顿了顿,眉色微敛,仿佛想到了什么。   等到演唱结束,骆蒙下台时突然摔倒,随后两个胸垫从衣服里蹦了出来。   镜头特写下,骆蒙一脸淡定,看不出任何难堪与尴尬,甚至还挂着微笑,眼神里写满了“这他妈都不是事”、“我爬起来还能再战五百回合”、“跤可以摔,发型不能乱”。   看来这是一名淡定的、对自己的遭遇无所谓的女明星。   唐煜生唇角微微扬了扬,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韧劲。   暂停了电视节目,他重新忙碌起来。又过了快一个小时,预定的客人终于姗姗来迟。   唐煜生一抬头,呵,竟然是那名淡定的女明星。   骆蒙一路看着手机,从进店到坐下,都没抬头看他。   他应该庆幸骆蒙没看他。   等到骆蒙看到他时,那眼神赤/裸/裸,大胆又灼热。   唐煜生因为长得好看,从来不缺追求者的目光,他早已经习惯。每每只要他回望过去,那些女生总归是一脸羞涩,闪躲着别开目光。   唯独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一样。   当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时,她不仅没闪躲,反而更加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就差明晃晃地写着“你真好看,我想泡你”几个大字了。   “你难道不认识我吗?没看过我拍的戏?”   “刚刚看过……”   闻言,骆蒙呆住,眼前男人的眼里分明写着大大的嘲讽与嚣张。   从十二岁出道至今,骆蒙被人众星捧月惯了,对自己的美貌向来自信,还从未有人能做到面对她时心如止水。   这个男人,是头一个。   她也不生气,微笑着低头喝汤,思忖着一会儿再用什么借口同男人搭讪。   今晚,她必须要这个男人跪着叫她爸爸!   等到碗里的响螺汤见底,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中取出一个银色小铁盒。   铁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女式香烟,细细的,像筷子。其实她并不会抽烟,这盒烟是经纪人之前落在她包里的。   骆蒙故作娴熟地取出一支烟,夹在两指间。她趴在桌子上,倾身向前,黑色的卷发垂在耳边,银色耳环若隐若现,慵懒却不失风情。   她朝男人眨了眨眼,“小哥哥,借个火?”   刚才的拒绝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依不饶。   唐煜生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没抬头,依旧在认真地切青椒,淡淡地说:“根据规定,室内公共场所不能抽烟。”   “哦……”她干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烟瘾上来了。”   这还没卖弄风情呢,就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店里暖融融的灯光打下来,光线的热闹和他的冷寂交相辉映。   有一瞬的寂静,骆蒙仿佛听见刚刚立下的flag摇摇欲坠的声音。   幸好,手机这时响了。   真是雪中送炭啊!   她挺直脊背,随手将那支烟塞进上衣口袋里,匆匆拿着手机走到店外的庭院中。   电话是经纪人赵云打来的。   赵云前不久刚过四十五岁生日,在圈里也是有名有姓的王牌经纪人。   赵云从骆蒙刚出道起就带着她。这些年,她看着骆蒙一步步走来,从不谙世事的童星成长为如今的当红女星。平时她对骆蒙虽然严格,却始终是疼爱有加,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针对今晚的“意外”,赵云带来了最终敲定的公关方案:“自黑吧,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如今大多数明星的微博都是团队掌控,骆蒙是少数自己打理微博的明星。   此时骆蒙按照赵云的指示,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自拍,并配上了一段文字:   【听说有人看见了我的胸垫后,眼盲症不治而愈。这么看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没事还能给人治治病。下回,我争取让胸垫更厚点。】   微博一经发出,评论都是“哈哈哈”一片——   【女神好可爱。】   【这自黑,没谁了。】   【真的是绝了】   【2333333】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能因为美人想要更美就否定吧。】   【女神我就喜欢你,瞎一辈子也愿意。】   如此一来,三小时前的落魄形象瞬间变成了“睿智大气”。   很快,舆论开始翻转,大家纷纷说何必这么苛刻,爱美是人之天性!偶有黑粉依然在骂,却很快被水军压了下去。   经此一役,骆蒙霸占了一晚上的热搜,还额外收获了一堆路人粉。   危机解除,赵云提起周原,依旧气得咬牙:“没想到现在的新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你看怎么处理他?”   骆蒙语气平静地说:“云姐,我看就让他再回炉改造改造吧。”   之后,赵云又在电话里嘱咐了她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微风吹拂,此时骆蒙长舒一口气,感觉心旷神怡。   虽是盛夏,但夜晚不像白天那样闷热。庭院里零落地种着几棵桃树,枝叶葳蕤繁盛,投下影影绰绰的树影。   虽然来了多次,却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晚的庭院特别迷人。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要火吗?”   骆蒙转身,看见男人已经脱下了围裙,倚靠在庭院的廊柱边。那张漂亮的脸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煜生用手肘顶着廊柱,挺直身板,一板一眼地说:“不是烟瘾上来了吗?”   明明是不经意的一句谎话,这个男人怎么就上心了呢!   她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室内公共场所不能抽烟。”   唐煜生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这是室外……”   骆蒙:“……”   骑虎难下大抵如此吧。   为了面子,骆蒙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烟,夹在两指间。   男人的气息逐渐笼罩过来,一步、两步、三步……有压迫感,却并不讨厌。终于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骆蒙喉咙发涩,然后就听“啪嗒”一声轻响,一簇蓝色火苗从他手中的打火机里蹿出来。   她拿着烟凑了上去。   不一会儿,明灭的星火在烟头亮起。她微微抬眸,看见男人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倒是抽啊。   骆蒙指间夹着烟没动,脑子却在高速运转。   她在“继续装逼”和“跪地求饶”之间来回疯狂跳跃。   好歹她也是个当红女星,这装完逼,别人没打脸,结果自己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下去。   于是她微微一笑,硬着头皮,猛地吸了一口。   但她真的不会抽烟啊!   只一瞬,呛人的烟气遍布她的五脏六腑。有种刺激的烟火味,又像是涂了芥末的烟草,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什么破烟啊!”   她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嗽时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缓过来,隔着朦胧的泪光,她似乎看见男人勾了勾嘴角。   他问:“这烟不好?”   骆蒙还没从呛人的烟气中回过神来,没听清他说什么,仰起头看他:“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店里。不一会儿又出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试试这个……”   骆蒙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指节修长,拇指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干净。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包开了封的中华烟。   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是要让她呛死在店里吗?   偏偏男人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装作天真又无辜,开口道:“你那烟不是不好吗?抽这个……”   骆蒙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心里有点生气,但他的话又无懈可击。   他也没理会她,径自取出一支烟,毫不避讳地将烟头对上她手中的那支女式烟。烟头相触,不一会儿,他手上的烟也燃烧了起来。然后,他将那支烟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盯着他的手看,修长,白皙,捏着烟的模样像极了握着手术刀的医生。她抬起头,看着他。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周身分明写着“嚣张”二字。   这操作有点骚吧?   骆蒙僵在原地,方才立的flag彻底倒地不起。   她欲哭无泪,现在我跪下来叫你爸爸还来得及吗?   见她没动,唐煜生举着烟的手又冲她晃了晃。   “不用这么客气吧?”她的声音有些抖。   他一副欠抽的模样,声音没有起伏:“没事,我这人就是热情好客。”   骆蒙:“……”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你热情一个我看看…… 第3章 第三颗糖   回到家时,骆蒙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嗓子也有点哑。   平时不抽烟的人,今晚一口气抽了两支,难免有些醉烟。她喝下一大杯水,这才感觉嗓子的干涩感稍稍缓解。   四周有些寂静,骆蒙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孤独。   很奇怪,以前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不少,却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难道因为今天是七夕吗?   她陷在棕色的沙发里,肉桂汁般的夜色兜头而下,将她紧紧包裹。她没有开灯,将孤独隐藏在黑暗中,这让她有安全感。   醉烟的感觉又浮上来。   她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脑中不知为何,毫无防备地浮现起那道清冷的身影,还有那双带着似有若无笑意的眼睛。   那男人,真他妈嚣张啊!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她拿起手机,立刻接通,“云姐。”   经纪人赵云办事的效率很高,小鲜肉周原的事很快有了结果。   骆蒙的地位摆在那里,公司还指着她这棵摇钱树赚钱。如今得罪了骆蒙,公司为表诚意,只能同意将刚出道的周原雪藏一阵子。   这雪藏来势汹汹。   不出一个小时,公司就停了周原接下来的所有通告和计划,网上相关的报道和帖子也删得一干二净。仿佛他从来没有出道过,只留在几个粉丝的回忆里。   周原气不过,去公司大闹了一场,公司高层也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年轻人做事要有分寸”。   对于这样的结果,骆蒙还算满意,笑嘻嘻地说:“云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没有你,我真是寸步难行。”   “行了行了,马屁拍过了啊!”赵云笑,顿了顿又说,“其实今晚这事,周原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今晚的事情发生后,公司公关就紧急下场救火。然而仿佛有人暗地里与骆蒙作对,任他们怎么控评、撤热搜,网上的声浪是一波盖过一波,怎么压都压不住。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逮住了机会要整她。   要不是她及时自黑,化解了这场风波,指不定现在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骆蒙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却又不是很肯定。她问:“会是谁?”   赵云在圈内人脉通达,很快就查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我找人查了,买通那些水军和营销号的是姜颂昕。”   果然是她!   姜颂昕与骆蒙年纪相仿,又都是娱乐圈的当红花旦,因此时常被拿来比较。这些年,两人明争暗斗,竞争关系由来已久。   此时骆蒙听到她的名字,轻轻“呵”了一声。   赵云语气凝重,“我估摸姜颂昕也会去试镜《无言的歌》,所以这阵子拼尽全力作妖,好把你压下去,在舆论上胜过一头。”   三个月后,一部昆虫生物研究题材电影《无言的歌》将举办公开试镜。   这部电影,剧本扎实,团队靠谱,又有知名导演加持,试镜消息一出便迅速成为业内的香饽饽。   如今姜颂昕也想竞争这部电影,倒也不足为奇。   云姐继续说:“所以你,下周一乖乖给我去贝康实验室实习。”   骆蒙一直想拿下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为此赵云费了不少心思。   此前,赵云特意找了好几层关系,联系到贝//康//生//物公司的研发实验室,为骆蒙安排了为期三个月的体验实习,就是为了给骆蒙充电,让她更了解角色的工作。如此一来,能为电影试镜增加一些砝码。   对骆蒙这样的当红明星来说,三个月的时间是笔不小的投资。   半个月前,赵云刚刚提起这事时,骆蒙是不想去的。她当时说:“云姐,你知道我从小不爱学习。你让我跟着个老头实习,这不是为难我吗?”   在她印象里,这种搞科研的都是古板的老学究,儒雅,严厉,一丝不苟。   没想到赵云板着个脸,却说:“什么老头!给你安排的导师那是美国的博士,学校挂名的教授,是科学家,一等一顶尖的人才。”   骆蒙不可置信地撅了撅嘴,缠着云姐问:“帅不帅啊?”   赵云弹了弹她的脑门,“能不能正经点?我是让你去看帅哥的吗?”   那天的最后,赵云还夸了导师一大堆优点,结论就是这个实习机会来之不易,绝对不能错过。   骆蒙这人性格反骨,自己不想做的,别人说成花也没用。这半个月,赵云又念叨了好几回,骆蒙都撒娇转话题带过去了。   结果今晚这事一闹,骆蒙忽然有了危机感。   《无言的歌》这部电影她志在必得,机会难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姜颂昕拿下。既然如此,实习也就提上了日程。   此时她点点头,难得改口答应:“云姐,这实习,我去。”   ——   周天,贝//康//生//物科技公司研发部三组办公室里,一片祥和。   十几个人一窝蜂地围在一块,头挨头,肩靠肩,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偶尔有人发出一声赞叹:“哎哟,可真牛逼。”   结果立刻被身旁的人制止:“你他妈能不能别说话?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然后众人屏息凝神,又是一片安静。   唐煜生提着一大袋早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岁月静好”的一幕。   三年前,唐煜生从美国回来加入贝康,成为研发部三组独立实验室的负责人,带着一帮高学历的家伙搞科研。   这群人很年轻,平均年龄二十五六,最低学历是硕士。   其实唐煜生年纪也不大,过几个月满三十岁,但已经是组里最年长的成员了。   都是年轻人,平日里闹腾得不行,管都管不过来,今天这样的安静倒是少见。   他将早餐放在办公桌上,问:“在看什么?”   听见动静,众人纷纷转头,喊了一声“老大”后,又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唐煜生走近,这才发现电脑屏幕上放着视频。画面里一个女人身着红衣,头发束起,坐在战马上,正英姿飒爽地挥剑杀敌。   他定睛一看,呵,竟然是那个女明星骆蒙。   霹雳从人群中钻出来,在早餐袋子里翻检了半天,挑了个粢饭团,又拿了包豆浆,边吃边神秘兮兮地说:“老大,你听说了吗?”   办公室右侧的墙面上挂着一块飞镖靶。   唐煜生慢悠悠地走过去,拿起一个黑色飞镖,挥手一扔。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正中靶心。   他这才转过头问:“什么?”   霹雳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一脸兴奋,“骆蒙要来我们组实习!”   这句话在唐煜生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霹雳怕他不认识骆蒙,又解释,“骆蒙,刚才视频里那个女明星,很美很飒的那个……”   唐煜生依旧面无表情。   霹雳见状,推了推一旁的太厚,“太厚,你跟老大说说。”   太厚是全组个子最高的,足足有一米九。加之身形偏胖,此时站起来,有种佛祖普度众生的感觉。   太厚挠了挠头,一本正经地说:“老大,昨天你走后,办公室的李主任过来告诉我们,下周一骆蒙要来我们组实习。”   唐煜生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头都懒得转,就那么盯着靶盘。又一个飞镖扔出去,再次命中靶心。   霹雳扶着眼睛望向唐煜生,眯着眼睛摇头,“不对啊。”   跟了唐煜生这么久,他早就把唐煜生的性格摸了个透。   虽然唐煜生平时挺冷淡的,但涉及到组内的事,那是样样放在心上。如今有人来实习,老大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霹雳想了想,开口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时恰好视频播放结束,众人在电脑前散开,又在唐煜生的身边聚拢。他们从袋子里拿出各式各样的早餐——生煎、包子、油条、三明治——应有尽有。   每天请全组成员吃早餐是唐煜生的习惯。科研本就不容易,他也只能通过这样的小事犒劳大家。   此时众人一边“谢谢老大”,一边盯着唐煜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唐煜生又拿起一个飞镖,却没扔,捏在指间,轻轻地说了个“嗯”字。   骆蒙来实习这事其实在上个月就有了点眉头。   后来对方说艺人不愿意来,他以为这件事不了了之,就没放在心上。结果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又改口要来。   此时霹雳惊呼:“老大,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唐煜生捏着飞镖,转头看着霹雳,语气淡漠,“告诉你们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还有心思工作吗?”   这话不假。   昨天霹雳得知骆蒙要来,兴奋得一夜没睡,比他中了五百万还高兴。这女神来实习,就好比是仙女下凡,结果下凡还下到你家里,你说能不兴奋嘛!   人群里,忽然有人担忧地问:“你们说,女神会不会很高冷啊?”   “冷美人也是美人啊!”   “冷你妈,女神肯定平易近人。”   “操,你怎么说脏话!”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大家七嘴八舌,唐煜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不会”。   众人安静下来,再次将视线转向他,一脸讶异。   霹雳吃着粢饭团里的榨菜,咬得嘎嘣响,好一会儿才问:“老大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女神啊?”   听到霹雳这么一问,唐煜生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回扔出去的飞镖竟然连镖盘都没碰上。   向来弹无虚发的唐煜生,竟然有失手的时候。   霹雳扼腕叹息了一声,“老大你想什么呢?”   唐煜生抬眸,冷冷地说:“不认识。”转身回了办公室。   刚才那一下,唐煜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里忽然就浮现出骆蒙纤瘦的身影——她趴在桌上,慵懒地看着他,风情万种地说:“小哥哥,借个火。”   这小姑娘,高冷个屁,怕不是个撩人的小妖精吧。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唐博士一语中的。 第4章 第四颗糖   周末两天,骆蒙没有通告,在家睡得昏天黑地。   这些年,整日不是忙着拍戏就是赶通告,全年无休连轴转。娱乐圈里瞬息万变,虽然她已经红透了半边天,但依然很有危机意识,从来不敢松懈,自此也得了个“拼命三娘”的美称。   特别是接下来三个月要实习,很少出来营业。于是前一阵子,赵云给她拍了几十组硬照,就是为了在接下来几个月慢慢放出来刷脸。   骆蒙睡得正香,却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她哼唧了几声,摸到电话,闭着眼睛接起来。   “诶,姐,恭喜你!你中奖啦!五百万!”   骆蒙睁眼看了看电话号码,陌生的。想也知道,这种肯定是诈骗电话。   她顿时来了兴致,“哟,哥,那还废什么话,赶紧给我打来呀。”   对方一听,以为有戏,接着说:“我们这边需要你提供一下银行卡号。”   “我没有。要不先打你卡上,回头我找你拿。到时我再分你一百万。哥,千万别跟我客气……喂,喂,喂……”   对方挂了。   被这么个电话打断,骆蒙就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十岁那年和父母拍的合影。   十岁那年,父母车祸去世后,她就一直寄住在姑姑家。直到十二岁那年被经纪人赵云带入行,才搬出来。   那两年,姑姑一家谈不上对她好,也谈不上对她不好。至少管她一口饭和一张床,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她成为艺人后,也很少跟姑姑一家联系。   很久很久,她不知道有家是什么感觉了。   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又躺回床上,就那么看着一线天逐渐染上清晨的阳光。   不一会儿,岁岁准时打电话来叫骆蒙起床,说一会儿来接她。   岁岁跟了骆蒙四年,办事有效率又靠谱。从一开始单纯的生活助理,到后来包办行程和化妆,一路走来,像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妹妹。   经岁岁提醒,骆蒙才想起来,今天周一,是去贝康实习的日子。   一小时后,骆蒙的保姆车停在贝/康//生//物//科技公司门口。   她曾听云姐说,贝康是业内的翘楚,掌握着多项核心技术,这些年业绩向来是一骑绝尘。此外,贝康还设有独立的研发实验室,赞助了一大批国内外的科研项目。而她这次实习的部门正是研发部的独立实验室。   站在公司门口,骆蒙看着回字型的八层大楼和进进出出的员工,终于体会到了一丝“业内翘楚”的感觉。   大厅里,接待她的是行政部经理李主任。   李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典型的地中海加啤酒肚。   李主任向她大致介绍了公司情况后,径直领着她去了研发部。   此时的研发部里挤满了人,聊天的,玩手机的,玩飞镖的,人声鼎沸,像个小型菜市场。   “这部门人可真多啊!”骆蒙忍不住感慨。   李主任乐呵呵地解释:“这是研发三组的办公室,平时也就十来个人。今天这些都是其他部门赶过来看你的。”   方才为了不引起关注,骆蒙一路都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此时她和李主任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人认出她。   不远处有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在跳舞。这个男人长相十分俊美,带着几分阴柔,整个一妖孽。他边跳边对一旁的人说:“看到没?你的胯要这样顶。”   旁边的男人年纪与金丝边眼镜相仿,个子高高大大,胖乎乎的,看上去老实憨厚。他学得认真,眼神却有些迷茫:“霹雳,我好像没有胯。”   妖孽霹雳皱了皱眉,一脸严肃,“没胯就给我动屁股。”   说着,他就拍了拍憨厚男的屁股,憨厚男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羞涩。   骆蒙轻笑一声,这公司,有点意思,基情满满啊!   骆蒙默默地摘下口罩,霹雳跳着舞,一转头看见了她,僵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然后猛地大声叫道:“骆蒙!是骆蒙!”语气里充满着惊喜与兴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霹雳转向了骆蒙的方向。下一秒,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李主任终于等到了机会,他清了清嗓子,笑着对众人介绍:“这位就是知名女演员骆蒙,相信大家都认识。接下来三个月,她会在我们公司的研发部三组实习。”   骆蒙露出温柔的笑,朝众人鞠躬,声音甜美:“大家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愧是当红女明星,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人群里发出阵阵欢呼声和鼓掌声,然后是不间断的拍照声。   “你们看,世间公司千千万,为什么骆蒙选择到我们公司来实习?那正是因为我们公司有着悠久的历史、良好的口碑和令人瞩目的成果。你们身为贝康的一份子,要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李主任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自己咣咣咣地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老大来了”,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骆蒙应声抬头,一名身材颀长的男人出现在电梯门口。男人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抄在裤兜里。走出电梯时,长腿一迈,又长又直。   骆蒙震惊,这个男人,不是那晚料理店的大厨吗?   他的打扮和那天差不多,不过是衬衣由白变灰。气质依旧抢眼,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孤傲,清冷,嚣张。   骆蒙想到那天他说“我这人就是热情好客”时的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经过时,人群中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老大”、“老大”地称呼他。然而他只是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不苟言笑。   路过骆蒙身边时,那双漆黑的眼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了一秒,就越过她,转到别处去了。   无视她?   真棒!   “这是谁啊?”她低声问李主任。   李主任说:“这是我们研发团队三组的老大唐煜生博士。”   骆蒙忍不住想,不就是个研发三组的小领导么,这排面整得像是总裁来了一样。   李主任又说:“接下来三个月,就由他带你,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骆蒙:“……”   行吧,爸爸你牛逼!   等到凑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恰好唐煜生从他的独立办公室里走出来。   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工作服。多了一层禁欲,而那份优雅与清冷却未改变。   李主任笑着向他介绍骆蒙,这一开口又是收不住的架势。   骆蒙有些失去耐心,但毕竟是第一天来实习,总不好发作。她揉揉耳朵,站在一旁安静如鸡。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没有耐心。   “李主任,”唐煜生终于开口,眼神清冷,“你觉得我很闲?”   骆蒙转头,看见李主任的笑僵在脸上,好一会儿都收不回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最后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了句“你忙”就离开了。   骆蒙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科研大佬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就击退了李主任。   等李主任离开,她笑着说:“唐博士,好巧啊!前几天刚吃了你做的晚饭,今天就在这……”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唐煜生打断。他面色清冷,没什么表情,将手中的工作服扔给她,声音冷淡:“下午记得换上工作服。”   骆蒙接过衣服,打开看了两眼。   实验室里的工作服,一水的白大褂和直筒裤,从不讲究设计感,就像是把几块布随意地拼接在一起。   她娇滴滴地说:“唐先生,有没有好看点儿的衣服啊?我这身材,穿这个不是浪费了吗?”   闻言,唐煜生的脚步顿住。他转过头,上下打量骆蒙。   小姑娘一脸自信,红唇勾着笑,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她拿着工作服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还时不时地故意挺挺胸,提提臀。   他忽然觉得好笑。   这个小姑娘太有意思了。那种自信的明媚不是装出来的,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但太调皮的性子显然不适合科学研究,他要挫挫她的锐气。   此时唐煜生望着她,眉毛微挑,声音带着点儿不明意味:“骆小姐,我觉得,你这身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你什么身材?   骆蒙:你不知道? 第5章 第五颗糖   “骆小姐,我觉得,你这身材一般。”   唐煜生的话一出,骆蒙的嗓子眼像被什么噎住。   她的身材不说“魔鬼身材”,那至少也是前凸后翘,纤腰盈盈一握,一双腿细长笔直。明明可圈可点,到了他的眼中怎么就变成了一般呢。   唐煜生说完,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骆蒙心里有些不服气,声音在身后追上他。生怕他听不见,甚至还比平时高出了几个分贝:“我说你们搞科研的,是不是眼光都不太行?”   在唐煜生独立办公室外的大办公区域,研发三组的众人正专注于手上的活,突然听到骆蒙横空出世的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两人身上。   这究竟咋回事啊?   两人明明才认识十分钟,咋就剑拔弩张,话里话外都是爱恨情仇的味道!   霹雳吓得手中的杯子都掉了。   从来没人敢这样说老大,骆蒙是第一个。   霹雳忍不住在心里赞叹,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若是旁人这样,估计要被老大碎尸万段。但骆蒙毕竟是第一天来,还是个女明星,老大应该不至于灭了她。   果然,唐煜生的长腿顿住,转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极轻极淡,是那种面上看不太出来,但你又分明能感受到的笑,带着阵阵寒意。霹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就听见骆蒙问:“你笑什么?”   唐煜生敛去笑意,带着些许玩味性的表情,“我们眼光怎么个不行?”   “你,刚才不是说……”   毕竟有十几双眼睛盯着,骆蒙没好意思将那句话说出口。   唐煜生继续装傻,装作很用力地听她说什么,“嗯?”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欠揍的表情,分明是想看她出丑。   骆蒙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含糊其词。   唐煜生看着她,心中暗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嘱咐道:“下午的时候记得换上。”   她抱着衣服嘟哝道:“好你个唐煜生,记住你说的话。”   偏偏他是个顺风耳,将她的自言自语悉数听到耳中。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一脸自信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放心,我的记忆力全公司第一。”   骆蒙:“……”   你最牛逼行了吧。   唐煜生走后,霹雳领着骆蒙去了靠窗边的一个座位。   霹雳年纪二十五上下,一头卷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机灵又顽皮。据说他很擅长跳霹雳舞,因此得名。   “女神,你以后就坐这里。”   自从她来后,组里的人都称她为“女神”。一开始她还不习惯,说叫名字就好。   霹雳笑着说:“那哪成啊,名字显得多生分啊。女神多亲切,显得我们特别熟。”   骆蒙想想也是,也就随他们去了。   属于她的办公桌并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桌子中央有一台显示屏,显示屏前是一台笔记本和一张键盘。旁边摆放着几支笔和便利贴。   办公桌靠窗,属于那种你在干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隐蔽。骆蒙以前上学就喜欢这样靠边的位置,方便她上课睡觉。如今实习也捡了这么个好位置,她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骆蒙将工作服放在座位上,对霹雳笑了笑,“谢谢你啊!”   “别客气。”霹雳顿了顿又说,“对了女神,我去上厕所,你去吗?”   骆蒙愣住,心想我是瞎了吗?敢情你是个女的,要跟我手牵手去上厕所?   大约是骆蒙的眼神太过复杂,霹雳反应过来,立刻说:“女神你别误会。我是怕你不知道洗手间在哪,想带你参观一圈。你看我们组十几个大老爷们,也没个女生,你别见怪。”   骆蒙笑,“行啊,走吧!”   霹雳带着骆蒙在研发三组的角角落落都转了一圈。   骆蒙这才发现这办公区域还挺大:两间育蚊室、一间杂货间、三间实验室,还有一个水池间。   实验室外贴着“闲人勿入”的标志。霹雳没带她进去,只在外面参观。   透过透明的玻璃墙,骆蒙看见实验室里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实验仪器和器皿,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科研人员在其中穿梭忙碌。偶有人抬头看见他们,朝他们挥挥手打招呼。   霹雳告诉她,那些实验仪器价值昂贵,光是一个电子显微镜就好几百万。   骆蒙惊讶,“这实验室简直是钱堆出来的啊。”   “可以这么说。”霹雳又指着另外一边几台大型仪器,“看到那几台仪器没?它们经常要不间断地运行上几天几夜,我们都说它们才是我们组的劳模。”   骆蒙之前对实验室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的生物实验课,一台显微镜加一个解剖盘就是全部。而这里专业的实验室让她叹为观止。   等大致了解了整个研发三组后,已经快中午十二点。正值饭点,霹雳带着骆蒙径直去了公司二楼的食堂。   贝康到底是大公司,一到饭点,食堂里人满为患。偶尔还有一些人看热闹似地盯着她看,倒没有早上那么轰动了。毕竟明星也是普通人,新鲜劲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贝康的食堂伙食不错,天南海北的菜都有。骆蒙看着都想尝尝,但想到前几天刚吃了烤肉,过几天还要拍广告,于是忍住骚动的内心,只打了一份香菇菜心。   骆蒙和霹雳打好饭,选了食堂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一同吃饭的还有同组的太厚,就是那个跟着霹雳学顶胯的高个男人。因为身材偏胖,因此得了个太厚的美名。   几人互相介绍后,骆蒙了然地点点头,“以后我不懂的,你们多教教我。”   霹雳笑:“女神你放心,我们不会还有老大在呢!”   “你们老大,很厉害?”骆蒙好奇地问。   霹雳眼睛发亮,说:“贝康头号科研大佬,在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厉害不厉害?”   太厚也是一脸崇拜,“女神你可能不知道,老大那是少年天才。十六岁上大学,二十岁去美国硕博直读,二十四岁就已经博士毕业了。读研期间老大还因为球孢白僵菌的研究获得了国际大奖。后来读博时,发表了十几篇SCI论文呢。”   什么菌?S什么I?   骆蒙听都没听过,一头雾水。但她还是装作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违心地称赞:“真是挺厉害的。”   太厚咬了口馒头,又继续说:“自然是厉害。毕业后,老大跟人在美国组建了自己的独立实验室搞研发,我和霹雳从那时起就跟着老大了。”   骆蒙问:“那后来怎么又回来了呢?”   太厚看了一眼霹雳,笑着说:“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霹雳接过话茬:“这些年,实验一直在推进,过程中那是有成功有失败。我们只是下面的执行人,真正的压力都在老大身上。他不仅要带我们一起搞科研,还要考虑实验的资金问题。毕竟这实验都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哪有那么容易!”   骆蒙想到实验室里那些随随便便就几百万的实验仪器,不免唏嘘,确实不容易啊。   太厚说:“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最苦最难的时候。”   骆蒙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又问:“好像你们都挺怕他的。”   霹雳说:“老大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平时对我们太严厉。”   呵,性格差呗,骆蒙心想。   “那不是怕,”太厚打断霹雳,“那是我们对老大的尊重和敬佩。”   得,原来是一脑残粉。   “对对,”霹雳附和道,“时间久了,女神你就知道了。我们老大那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   霹雳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形容词,骆蒙眼角抽了抽,“你这说的他好像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似的。”   “还真就这么回事。偷偷告诉你,”霹雳压低了声音,“公司里喜欢老大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   骆蒙承认,唐煜生这人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招姑娘喜欢不稀奇,但他的性格确实太差了。   “是嘛……”骆蒙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嘿嘿,”霹雳笑,一脸八卦的神情,“有钱有貌,有能力有内涵,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我要是女人,我也喜欢老大。”   骆蒙:“……”   骆蒙四处张望,没见到唐煜生的身影,这才问:“他怎么没来吃饭?”   太厚解释:“老大有时候忙,会晚一点来。”   几人边吃边聊,太厚看着骆蒙餐盘里寥寥几根菜心,又看了看自己餐盘里的大鱼大肉,忍不住问:“你就吃这么点儿吗?”   骆蒙将菜心放在水里涮了涮,“最近在减肥。”   “女神你这么瘦还要减肥啊?你多久没吃肉了?”   她身高一米六七,体重九十二斤。这体型放在人人都是纸片的演艺圈只能算标准,可在普通人里,那算是拔尖儿了。   她心里有点得意,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也就几个月没吃肉吧。明星吧,因为要上镜,胖一点都不行。”   话音刚落,就听几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声“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小姑娘在我面前吹牛,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第6章 第六颗糖   唐煜生忙完工作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办公室里早已没了人影。他独自一人去食堂打了饭,端着餐盘打算去和霹雳他们会合。   途中路过几个座位时,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今天看到那来实习的女明星了吗?那身材,那胸……这明星就是不一样,果然比普通人强多了。”   闻言,唐煜生的脚步顿了顿,顺着声音望去,看见说话的人是销售部的瘦高个冯明。这人唐煜生知道,人品不怎么样,嘴上向来不把门,什么话猥琐说什么。   瘦高个对面的人说:“那胸是假的。你们没看前几天的新闻啊?她唱歌时胸垫都掉出来了。”   瘦高个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骆蒙,拿牙签剔了剔牙,笑得明目张胆:“就算是假的,我看也有个C吧。”   几人对话还在继续,唐煜生神色微敛,不动声色地扭转了脚步方向。他绕到瘦高个身后,轻轻地撞了他一下。   这么一撞,唐煜生餐盘中的一整碗西红柿蛋汤不偏不倚地全洒在了瘦高个的身上。   “草!走路不长眼啊!”   瘦高个被泼了一身西红柿蛋汤,顿时气得跳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等他转头看清身后的人是唐煜生时,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   唐煜生挺直脊背,看着他,“抱歉,不小心。”   瘦高个早就听过唐煜生的大名,科研大佬,贝康研发部的扛把子。听说当初总裁为了请他过来,登门拜访了好几次。连总裁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瘦高个自然不敢惹。   瘦高个是做销售的,练就了一身见人下菜的本事。此时他收起方才怒气冲冲的神色,抖了抖身上的蛋花,笑着说:“原来是唐博士啊。没事,回家洗洗就好了嘛。”   唐煜生看着瘦高个衬衣上晕染的一大片西红柿蛋汤,又故意问:“真没事?”   瘦高个摆摆手,“没事没事,您忙!”   唐煜生点点头,端着餐盘朝骆蒙的方向走去。   结果唐煜生刚走到骆蒙的身后,就听见她在跟霹雳和太厚吹牛逼,说自己几个月没吃肉了。   敢情上周他亲手做的酱牛肉和烤肉不是肉啊!   “老大,你来了。”   霹雳和太厚看见了唐煜生,同他打招呼。他不动神色,在骆蒙对面的位子坐下。   见到唐煜生,骆蒙眼角抽了抽,涮菜心的手顿住。   她抬眸偷偷看他,心里千愁万绪,唐煜生这人不会当场打她脸吧。   当务之急是立刻岔开话题,于是她开口问太厚:“你们中午有休息时间吗?”   “有啊。”   太厚轻描淡写。显然他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转瞬又将话题绕回来,“女神,你不吃肉不会馋吗?”   骆蒙:“……”   这个话题能不能过去!别再提了!   于是后来一整顿饭的时间,太厚和霹雳从猪肉谈到牛肉,从肉价聊到哪家店好吃,之后又讨论起怎么烧肉。   骆蒙全程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几次偷瞄唐煜生。但他始终面色如常,神色平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午饭结束的时候,骆蒙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端着餐盘站起来,刚走两步,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下回吹牛,记得别当着人面。”   骆蒙:“……”   她转身,唐煜生却已经端着餐盘,坦然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仿佛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   上天啊,能不能把这个唐煜生收走!   午休时,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座位上睡着了,偶尔还能听到细微的打呼声。   骆蒙心里还记挂着早上唐煜生说她身材一般的场景,她心里不服气,于是拿了把剪刀,把工作服的上衣裁短,又将长裤改成了超短裤。   大功告成,她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穿上焕然一新的工作服后,这才得意洋洋地来到唐煜生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但大部分空间被各种不知名的实验仪器占据,只有右侧摆放着一张白色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置着一台显示器和一张黑色键盘,键盘旁有一只纸叠千纸鹤,此外空无一物。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卖弄似地说:“唐博士,你看。”   唐煜生抬头,瞟了她一眼。   工作服早已面目全非,露出小姑娘的盈盈细腰和粉藕般的玉腿。见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骆蒙叉着腰笑嘻嘻地问:“不好看吗?”   唐煜生没回答,轻哂一声,“跟我去实验室。”   贝康公司主打昆虫生物科技的研发,光是各种昆虫养殖实验室就占地数千平方米。大大小小玻璃房样的养殖实验室一字排开。每个玻璃房内均是树木成荫,流水潺潺,自成一套生态系统。   唐煜生领着骆蒙来到一间玻璃房的门口,门口上方印着一个大大的数字一。他刷卡后,推开两层厚重的门,扑面而来的是清新自然的空气。   望着眼前恍如亚马孙雨林般的景致,骆蒙有些兴奋,笑说:“唐先生,这地方山清水秀的,你是带我来吸氧呀?”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唐煜生是研发三组的老大,却不知道他们组的研发方向是蚊子基因改造。   在这山清水秀的玻璃房内,实际圈养着许多只蚊子。   因为一号玻璃房内的大部分蚊子还处在孵化阶段,只有零星的刚孵化出的蚊子,所以并不需要穿防护服和防护面罩。   此时在玻璃房内,唐煜生兀自拿笔记录着什么,淡淡地说:“带你来喂蚊子的。”   “嗯?”   话音刚落,有几只孵化好的蚊子发现了骆蒙,气势汹汹地立刻朝她扑来。   骆蒙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打。   唐煜生不紧不慢地说:“这是从国外引进的珍稀物种,你拍死了一只,那是上百万的损失。”   闻言,骆蒙的手停在半空,丝毫不敢伤害眼前金贵的蚊子,只能任由它们落在她的身上。   细皮嫩肉的骆蒙,此时俨然是一部活体供血机。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蚊子落在皮肤上,吸她的血,吃她的肉,她都快哭了。   她后悔万分,为什么偏偏要把工作服剪得这么短啊!   眼看蚊子吸了自己一口又一口的血,而一旁的唐煜生却是百毒不侵的样子,她忍不住问:“它们怎么不咬你?”   “我擦了防蚊水。”   靠!这个奸诈的男人。   什么风光霁月,什么朗日清风,当她从来没说过。   骆蒙在心里骂,却不好发作,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片刻后,唐煜生停下手中的笔,压制住嘴角的笑意,合上文件夹,“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回到办公室,骆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中招。   尤其是一双腿。   她的腿很好看,笔直修长,皮肤白得像是浸了牛奶。如此一来,那些蚊子包就更加显眼,一个个的,在腿上蔓延开,有点触目惊心的意味。   她抓着身上的包,欲哭无泪,“我的天啊,这些蚊子是饿了多久啊?这是把我当成开荤了吧?”   唐煜生从抽屉里取出一管棕色药膏,走到她面前,命令般地对她说:“坐下。”   骆蒙乖乖坐下。   唐煜生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他的手微凉,触及皮肤时带着如冰的寒意。骆蒙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干什么?”她问。   他抬头,一双眸深如潭水,“别动。”   这句话平平常常,偏偏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与威严。骆蒙看着他的眼睛,到底还是乖乖地伸出腿。   脚踝处传来男人手掌的温度,冰凉,干燥,她微微有些失神。   唐煜生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将药膏一点一点地涂在她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   他涂抹药膏的时候轻柔又细心,连带着那股子清冷的气质都蒙上了一层温柔。   骆蒙的心怦怦跳了几下。   不一会儿,清凉的药效从涂抹处传遍全身。感官的刺激不断放大,她渐渐回过神来。   等到十几个包都涂上了药膏,唐煜生终于抬起头,这才看见她两眼不知何时,竟已泛起了点点泪花。   说实话,他有点吃惊。   七夕那天,骆蒙在舞台上面对那么个车祸现场,都能淡然处之。他觉得她内心应该挺强大的。至少,不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只是今天,小姑娘怎么突然哭了呢!   这该怎么哄,他也没经验啊!   他内心微微一动,语气也温柔下来,试探性地问:“疼?”   骆蒙摇摇头,一副伤感的模样,“我这双完美的腿毁容了,以后可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双腿,我投保了几百万……”   他起身,放下药膏,然后递给她一张纸巾,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过两天就好了。这些蚊子无毒的。”   她擦了擦泪花,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只剩下淡淡的雾气。睫毛长长的,上面还挂着点泪珠。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唐煜生别过头,拿起报告:“走吧,去下一个实验室。”   “还要去啊?”   骆蒙愁眉苦脸。   其实她大概能猜出来,自己剪了工作服,实在是太过顽劣,唐煜生这是在教训她呢。   此时她终于向他示弱,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张扬:“唐先生,你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唐煜生看着骆蒙,不苟言笑,语气疏淡:“真知道错了?”   她点头如捣蒜,“真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把工作服剪这么短,也不该说你不行。”   唐煜生眉毛微微挑起,声音有些沉,似乎不是很高兴:“我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直到新婚之夜,骆蒙才知道“行”这个字怎么写。 第7章 第七颗糖   “我不行?”   刚才只不过是脱口而出,也没想过这几个字有什么问题。如今被唐煜生这么一问,骆蒙才意识到有何不妥。   一个男人,一个科研大佬,被人说不行,这是怎样的耻辱啊!   于是她立刻补充道:“我意思是不该说你眼光不行。”   唐煜生没说话,径自拿着文件走出了办公室。   骆蒙瘫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她哪能想到,刚来实习就碰了壁,还是唐煜生这个不解风情的铜墙铁壁。   这人看上去清冷斯文,优雅矜贵,实际上骨子里又骚又坏。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骆蒙拖着一身蚊子包回到保姆车上。   岁岁递给她一根棒棒糖,询问她第一天的实习情况,“怎么样啊?还适应吗?实习会不会很难?他们应该没有给你安排太复杂的事情吧?”   面对岁岁的连环询问,骆蒙没急着回答。她缓缓地拆开棒棒糖的糖纸,塞进嘴里,然后伸出腿和手臂,颇有些愤愤不平,“看到没?”   细腻的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岁岁吓了一跳,心疼地说:“蒙姐,怎么回事啊?怎么被蚊子咬成这样?”   她哼了一声,幽幽地说:“撞鬼了!”   骆蒙没有多解释。   毕竟总不能告诉岁岁,是她擅自把工作服剪短,然后被唐煜生惩罚了吧。   岁岁立刻从包里拿出花露水,边涂边说:“蒙姐,其他地方的包还好说。只是这脖子上的,有点像吻痕啊……”   “啊?”   骆蒙对着镜子看了看,脖子侧面,三个包恰好堆在一起,连成一片。乍一眼看上去,确实容易联想到吻痕。   这天杀的唐煜生!   今晚骆蒙要出席经纪公司大老板女儿的生日宴。   大老板在娱乐圈和商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掌上明珠的生日宴,权贵名流自然满堂。这样的场合,骆蒙若顶着“吻痕”出席,恐怕要沦为圈内的笑柄。   她叹口气,“看看能不能用粉底遮住。实在不行,就戴条丝巾吧。”   岁岁点点头,拉下驾驶座和后排的隔板,然后取出化妆包,给骆蒙的脖颈试试粉底遮盖效果。   骆蒙含着棒棒糖,回想着白天的场景。到底是意难平,她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开口问:“岁岁,你觉得我身材怎么样?”   岁岁愣住,转瞬“扑哧”一声笑出来,“蒙姐,你这身材,还需要问吗?”   “那是还不错?”   “完美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天仙下凡!”   骆蒙向来自信,可今天唐煜生的一番话,不知为何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拉住岁岁的手,“岁岁,我要听实话。”   岁岁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骆蒙,满是疑惑:“蒙姐你怎么了?如果我说的是谎话,难道全国人民都说谎?你这‘国民女神’的头衔不是我一人说的吧?”   也是。   骆蒙这才放下心来,晃着手中的棒棒糖,那唐煜生是眼瞎吧!   ——   生日宴现场星光熠熠,各路名流悉数出席,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开场结束后,众人忙着交际。骆蒙独自一人,走到宴会厅外的窗边透气。   今夜她身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因为粉底难以完全掩盖脖颈上的蚊子包,所以她特意系了一条丝巾。为了不让丝巾显得太过突兀,她又在连衣裙外套了一件黑色小西装。   毕竟是夏天,纵然宴会厅里冷气打得很足,骆蒙穿这么多也实在是闷热。加之方才喝了点酒,此时已是满身大汗。   她走到窗边,趁着四下无人,忍不住脱了西装,又去解脖颈上的丝巾。   而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落入不远处唐煜生的视线中。   今晚唐煜生是代替贝康总裁易先哲来的。   易先哲此时正在美国出差,无法出席,又不忍拂了大佬的面子,只能让唐煜生代表贝康前来送祝福。唐煜生向来不爱参加这类活动,但临危受命,易先哲差点就给他跪下了,他这才答应。   易总裁的祝福送到了,唐煜生又不热衷交际,于是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准备离开。   他顺着台阶往下走,刚到楼梯转角处,竟看见了站在窗前解丝巾的骆蒙。她的皮肤很白,在暗淡的光线下,像块美玉,显露出莹润的光泽。   窗户上映着浅淡的人影,骆蒙把窗户当镜子,边解丝巾边说:“真是热死本仙女了!”   大约是丝巾系得太紧,她解了半天都没成功,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抱怨:“这系的什么结啊!本仙女都快窒息了。”   唐煜生忽然起了兴致,就那么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几分钟后,丝巾终于解开,露出脖颈上嫩白的肌肤,瞬间凉快了不少。小姑娘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远远望去,她脖颈上几个红点连成一片,似乎有些像吻痕。   难怪要系丝巾!   唐煜生侧了侧身,眼角有浅浅的笑意。   有服务生端着酒盘从骆蒙身边走过,问:“小姐,要酒吗?”   她似乎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脖颈一侧。见到是服务生,又轻轻松了口气,拿过一杯白葡萄酒:“谢谢。”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唐煜生顺着嘈杂声望去,有三个女人在争执。   其中一个没有化妆,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   唐煜生见过这个人,她是骆蒙的助理何岁岁。当初就是何岁岁和骆蒙的经纪人赵云一起,找他商量骆蒙实习的事情。   另外两个女人站在岁岁的对面,衣着华丽,妆容精致,一看就是今晚来参加宴会的。   唐煜生站在楼梯的阴影里,而骆蒙身边又有柱子遮挡,所以三个女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显然,骆蒙也被这阵嘈杂吸引了目光。   她转头,就看见岁岁站在不远处,而岁岁面对的人,是一名大眼睛女星和姜颂昕。就是那个趁着胸垫事件,在网上狠狠插了骆蒙一刀的姜颂昕。   骆蒙正疑惑岁岁怎么来了,转眼看见岁岁手里握着她的手机。黄色的海绵宝宝手机壳十分抢眼。这才明白岁岁是来给她送手机的。   其实骆蒙和姜颂昕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   四年前,岁岁还是姜颂昕的助理。那时岁岁初入社会不久,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姜颂昕本就是个难伺候的主,看着岁岁好欺负,动不动就对她打骂一番。   有一回在化妆间,岁岁给姜颂昕倒了一杯水。结果姜颂昕嫌水烫,转头把一整杯水浇在了岁岁身上。岁岁咬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骆蒙实在看不惯姜颂昕不把助理当人的做派,于是找了个机会问岁岁:“想不想跟着我?”怕岁岁不答应,又补充道,“我会对你很好的。”   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岁岁成了骆蒙的助理,骆蒙和姜颂昕梁子也这么结下了。   这些年,姜颂昕没少给骆蒙使绊子,但骆蒙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前脚姜颂昕抢了骆蒙的高定礼服,后脚骆蒙就抢了姜颂昕的广告资源。姜颂昕气不过,前几天逮着个骆蒙出糗的机会又报复了回去。胸垫的事网上闹得那么大,自然少不了姜颂昕的手笔。   姜颂昕为人张扬,在娱乐圈向来是目中无人,更何况是碰见从前的助理。此时见了岁岁,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哟,这不是我们的何小姐嘛!”   这语气,听着就不是个善茬。   姜颂昕边说边朝前走近了两步,“怎么?狗腿子今天没跟在你那个主人后面啊?”   岁岁没说话。   岁岁背对着骆蒙,此时骆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岁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骆蒙暗骂了一声“靠”。   姜颂昕当年欺负岁岁也就算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要作威作福。   骆蒙的眼皮跳了跳,将手中的酒杯放在地上,然后立刻重新将丝巾缠上脖颈。   “昕姐,人家挺漂亮一小姑娘,怎么就成了狗腿子了!”姜颂昕一旁的大眼睛发话了。   姜颂昕轻轻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她以前是我助理。后来啊,一声不吭地就跑去了骆蒙身边。”   “哟!”大眼睛装作惊讶的样子,还用手轻轻捂住了嘴,转瞬又一脸正义地说,“没想到是个不要脸的狗腿子。”   “你主人呢?”姜颂昕问岁岁。   岁岁依旧不说话。   虽然看不见岁岁的表情,但骆蒙想也知道,此时的岁岁一定是咬着唇在隐忍。岁岁这姑娘她太了解了,本性太善良,一般不与人起冲突。   骆蒙手上系丝巾的动作不免加快了些。   这时大眼睛说:“大概是主人垫胸去了,狗腿子在这等着给主人捡胸垫呢!”   说完,两人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在这空寂的宴会厅外,显得尤其突兀,甚至有一丝恐怖的感觉。像是两个女鬼的媚笑,回荡来回荡去,生生令人厌恶。   岁岁终于开口,不卑不亢地说:“姜小姐,汤小姐,请你们注意言辞。你们说我可以,但请不要带上其他人。”   “哟,还忠心护主呢!”大眼睛又说话了。   岁岁继续说:“我忠不忠心是我的事。”   姜颂昕冷笑一声,转眼看到岁岁手中握着的手机,“这不是骆蒙的手机嘛!”   骆蒙曾在微博上晒过这个手机壳,当时海绵宝宝手机壳还上过热搜。   “还真是!”   大眼睛也看见了,说完便要去抢。   岁岁紧紧将手机护在怀里,躲开她,“你们干什么?宴会厅里还有那么多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还学会威胁了?”姜颂昕笑,看了一眼大眼睛。   大眼睛立刻会意,猛地推了一把,岁岁摔倒在地。她又轻轻笑了,“昕姐,这狗腿子的腿似乎不太好啊!你当初怎么就雇……”   话没说完,一杯酒兜头而落。   大眼睛今天的妆容不防水。被这酒一泼,透明的液体混着妆容,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浑浊一片。   “他妈的谁啊!”   大眼睛咆哮一声,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骆蒙。   骆蒙手里握着个高脚杯,杯子里空空如也,半滴酒也不剩。   骆蒙轻蔑一笑,语气娇软,却分明透着嚣张:“怎么?不认识我啊?我是你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见了祖宗,还不跪下! 第8章 第八颗糖   大眼睛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平时也就只敢在背地里说说别人的坏话,当面从来都是好话一箩筐。更何况她只是个四线小艺人,压根就没有资本同骆蒙叫板。   此时见了骆蒙,大眼睛有些心虚,气焰也顿时被那杯酒浇灭了。   但姜颂昕就不同了。   她本就和骆蒙咖位相当,背后也有资本捧,自然不怕骆蒙。   方才大眼睛被泼了酒,姜颂昕毫不在意,此时嘲讽全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胸垫女神骆蒙啊。”   骆蒙抬眸看她一眼,眼神里都是不屑,“怎么?你也想尝尝洗脸酒?”   姜颂昕笑了,“我哪儿敢喝女神的酒啊!”   骆蒙翻了个白眼,转身扶起岁岁。   确定岁岁没什么大碍后,骆蒙正要离开,只感觉脖颈蓦地一凉。丝巾像是一片柔软的羽,忽然散开,她下意识地就用手捂住脖子。   刚才为了赶过来帮岁岁,所以丝巾系得匆忙,只是在脖颈上随便打了个结。   姜颂昕看见那粗糙的结,只觉得有些奇怪。   今晚这样的场合,人人都精心装扮,没人会如此随便,更何况是骆蒙这样常常要艳压群芳的女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丝巾是临时系上去的。   但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系丝巾?不得而知。   于是姜颂昕趁着骆蒙弯腰扶岁岁的时候,轻轻一拉,扯开了丝巾。   看着骆蒙下意识捂住脖颈的举动,姜颂昕笑意更深了,“你这脖子是怎么了?难道胸是假的,连脖子也是假的?”   骆蒙担心蚊子包暴露引人误会,所以懒得同她争辩,不耐烦地问:“关你什么事?”   姜颂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天啊!不会是吻痕吧?”   这种时候,骆蒙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   进退两难之际,脖颈上突然被套上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条灰色领带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再一转头,唐煜生正站在她的身侧。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服,衣服贴合着身线,映衬出挺拔的身姿。此时深邃的眼眸望向她,朝她轻轻点头示意。   领带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温热热地一圈,覆在脖颈的肌肤上,痒痒地,暖暖地。而他的领口空无一物,白色衬衣落开了两粒扣。   姜颂昕瞥了唐煜生一眼,似乎也折服于眼前男人清俊优雅的气质,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没好气地问:“你哪位?”   唐煜生往前走了一步,和骆蒙并排而立。   他的视线转向姜颂昕,一双眸里不知何时染上了凌厉的深意。他微微垂眸,声音冷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助理。”   “什么?”姜颂昕一脸懵地看着他。   他带着鲜有的耐心,面不改色地解释:“骆蒙小姐的助理。”   骆蒙:“……”   姜颂昕:“……”   这些年,姜颂昕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骆蒙。但凡她有点风吹草动,姜颂昕都是头一个知道的。如今这忽然出现了个她没见过的新助理,看上去很是矜贵,气质出尘,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她半信半疑,但碍于不清楚眼前男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   一瞬间,骆蒙忽然明白了唐煜生的用意。   她轻轻捏住领结下方,轻轻一拉,领带便牢牢地系在了脖颈上,恰好盖住了那几个蚊子包。   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骆蒙总算能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   骆蒙轻轻一笑,上下打量着姜颂昕,边摇头边说:“啧啧,颂昕啊,你今天这胸垫不行,显得胸型又小又难看。”   姜颂昕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骆蒙继续说:“这垫胸啊,还是我经验多,你得请教我。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买山寨货,你今天塞的就明显不行。我之前掉出来那对,是专程从法国买回来的,大品牌高端纯手工制作。回头我让助理送你一对,你的胸或许还能撑一撑。”说完,她转头又对唐煜生说,“你记下来,回头送姜小姐一对。”   唐煜生配合地点点头,“好的老板。”   姜颂昕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开口,骆蒙又笑着摆手,说:“别,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热情好客。”   姜颂昕:“……”   这台词有点熟悉,唐煜生抬了抬眸,有点想笑。   顾不上对面姜颂昕扭曲的脸,岁岁忽然说:“蒙姐,你不是说想去看夜景?”   “啊?”骆蒙犹豫了三秒,反应过来又说,“对啊!”   岁岁说:“那我们走吧。”   几人转身大步离开,顾不上身后姜颂昕和大眼睛扭曲气愤的面容。   姜颂昕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转头又看着大眼睛,“还不走?在这里丢人吗?”   等回到二楼的露台,骆蒙这才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岁岁,厉声批评道:“她欺负你,你就任由她这么欺负?”   岁岁咬着唇不说话。   骆蒙又说:“当初我怎么教你的?”   岁岁低声重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灭她九族。”   骆蒙被岁岁气笑了,“你倒是背得挺溜。”   岁岁也抿着唇笑起来,“蒙姐,你就别批评我了,唐博士还在这呢!”她顿了顿又说,“我先去那边等你,你们聊。”   唐煜生出手搭救,骆蒙心里感激,白天对他的那点儿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见唐煜生要走,骆蒙在身后叫住他:“你去哪儿?不看夜景了?”   今夜的云层很厚,遮住了大部分的星光。仰头一看,黑洞洞的一片,看个屁的夜景啊!   骆蒙尴尬一笑,走上前。他的身体微微一侧,默默退了一步。   骆蒙撇撇嘴,“喂,你不用这样躲着我吧。下午的事,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唐煜生不置可否。   骆蒙又笑着问:“刚才,为什么帮我?”   唐煜生背对着光,骆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有些冷的声音穿过夜色传进耳朵里:“因为她很没有礼貌。”   骆蒙:“……”   骆蒙看着他,忽然意识到刚才有多诡异。   当着唐煜生的面,她竟然说自己关于胸垫的经验多,还说要送姜颂昕胸垫,简直尴尬到没朋友!   她的脸有些红,轻咳了一声,转而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我替易先哲来的。”   骆蒙了然,又问:“那你刚才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他沉吟着,像是在回忆刚才的情景。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幽深:“我是你祖宗,不错……”   骆蒙:“……”   说完,唐煜生径直走进了宴会厅,淹没在人群的喧嚣里。   骆蒙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拿起领带放在鼻尖闻了闻。是雪松的味道,就像那个男人,又冷又暖,矛盾的结合体。   不一会儿,岁岁回来了,瞧见骆蒙一人站在露台上,问:“蒙姐,唐博士走了?”   骆蒙点点头。   岁岁一脸花痴样,“唐博士刚刚真的好帅啊!”   骆蒙用肩膀推了推岁岁,“你这没良心的。刚刚我不帅?”   岁岁笑,“你当然也帅了。但是唐博士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矜贵。”   骆蒙脑中回想方才唐煜生的模样,噘着嘴说:“勉强算是吧。”好一会儿,她回过神,又说,“走,回家去。这破宴会无聊死了。”   ——   生日宴结束后,姜颂昕立刻让经纪人起楠去调查骆蒙什么时候又找了个新助理。   起楠说:“已经查过了。唐煜生,搞科研的,并不是什么新助理。估计是临时帮骆蒙解围的。”   “搞科研的?”姜颂昕沉着眉思索,又说,“看起来和骆蒙挺熟的。既然如此,那你不如……”   起楠知道姜颂昕的意思,无非是想将唐煜生和骆蒙的事炒成绯闻。对她们这种偶像艺人来说,谈恋爱可是大忌。   起楠立刻否定道:“不可以。”   “为什么?”   起楠解释:“颂昕,这个唐煜生可是唐国顺的儿子。”   “唐国顺?”姜颂昕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那个地产大亨?”   起楠点点头,“听说是不想继承家业,偏偏对科研感兴趣。颂昕,这唐国顺什么身份,我们得罪不起。”   姜颂昕气得牙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今晚我就只能吃哑巴亏?”   起楠说:“别急啊。过几天骆蒙不是要拍广告了吗?我听说广告导演定了方鹏。那方鹏对你是一片痴心,到时候还怕没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她吗?”   ——   晚上骆蒙回到家,将脖颈上的领带取下来。   灰色的缎面领带,印着细密的斜条纹。系了一晚上,此时领带上有轻微的褶皱,她用手轻轻抚平。   想到晚上的场景,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唐煜生,她是越来越不懂了。   泡了个澡后,骆蒙倒头就睡了。但梦里一直不安生。   她梦见唐煜生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脸霸道地说:“丝巾解开,我给你咬个有造型的包。”   她喏喏地问:“什么造型?”   唐煜生邪魅一笑,“草莓。”   她震惊:“什么玩意儿?”   他没回答。   不等她反应过来,唐煜生已经兀自解开她脖颈上的丝巾,然后抱着她,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一瞬间,如电流般,轻微的刺痛和温热的触感传遍全身。   骆蒙猛地惊醒过来,抬手摸了摸脖颈。房间里冷气打得很足,但此时脖颈上全是汗渍,湿润,微凉。   她忽然有种羞耻感,还有深深的恐惧。   这他妈是做了个春梦吧!对象还是唐煜生。   真是要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小姑娘,你对我的魅力一无所知。   谢谢青萍之末的地雷。 第9章 第九颗糖   次日醒来,蚊子包已经消了不少,基本看不出痕迹。骆蒙这才放下心来,将领带塞进包里,匆匆出门。   到了贝康,霹雳远远就跟她打招呼:“早啊,女神。”   “早。”   霹雳提着一大袋早点放在她桌子上,“吃早餐了吗?随便挑。”   今天早上她没让岁岁来接,自己开车来的,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餐。此时肚子已经发出饥饿的呐喊。骆蒙在袋子里翻了翻,拿出了个三明治,边拆边问:“谁买的?这么一大袋。”   “老大啊,”霹雳边喝牛奶边说,“他每天都给我们买。”   “为什么?”   霹雳笑:“还能为什么,老大爱我们呗。”   骆蒙咬了一口三明治,鸡蛋的鲜香在口中蔓延开来。她环视了一圈,然后问:“霹雳,你给我发套工作服呗。”   霹雳一脸诧异,“昨天老大没给你发?哎,老大真是太粗心了。”   骆蒙没解释,跟着霹雳去储藏室重新领了套工作服。   她吸取前一日的教训,再也不敢擅自裁剪,而是老老实实地穿上这套“既朴素又没型”的工作服。   骆蒙走进办公室时,唐煜生看见她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扬。   “怎么了?”他问。   昨晚的春梦还历历在目,骆蒙忽然有些不敢看他,垂着眸,把卷得整整齐齐的领带递给他,“昨天,谢谢了。”   他接过领带,随手塞进抽屉里。又抬头,见她依旧站在原地,问:“还有事?”   骆蒙拿出手机,笑嘻嘻地说:“唐博士,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方便联系。”   唐煜生没什么表情,顺从地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骆蒙用手机扫了唐煜生的二维码,这才发现他的微信名是简简单单的“YS唐”。点击了添加后,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微信名。然而想要叫停已经来不及,好友申请已经发了出去。   “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充满仙气的美少女……”   唐煜生慢悠悠地念出她的微信名,皱了皱眉。   她干笑两声,张口就是胡说八道:“算命的说了,长点的名字吉利。”   唐煜生:“……”   今天唐煜生没再带骆蒙去玻璃房喂蚊子,而是安排太厚为她讲解蚊子的基础理论知识。   骆蒙从小不爱读书。   以前上学的时候,上课不是讲话就是打瞌睡,好不容易才混到了高中毕业。后来走了狗屎运,考上了戏剧学院,靠着浑然天成的演技终于得以顺利毕业。   如今面对这枯燥的理论课,还是蚊虫专业方向,她没听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太厚是第一次给人讲课,本是怀着满腔热情和信心,没想到骆蒙却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他努力不让骆蒙影响自己的发挥,依旧讲得慷慨激昂。   骆蒙坐在会议室里,太厚讲了什么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困意汹涌而来,眼皮疯狂打架,头重得不停地亲吻桌面。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不一会儿,又猛地睁开,装作认真地看着他:“太厚,你怎么不讲了?”   太厚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愁容满面:“女神,我是不是哪里讲得不好啊?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上课,没什么经验。你跟我说说,我好改进。”   骆蒙又打了个哈欠,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没有啊,你讲得很好啊。”   “那你为什么都听睡着了?”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昨天睡太晚了。”   “那行,”太厚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女神你先休息会儿吧?我们一会儿再接着讲。”   骆蒙点点头,然后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转瞬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终于醒过来,伸着懒腰,一抬头就看见唐煜生正坐在会议桌对面。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背脊挺得笔直,长长的眼睫垂着。   察觉到她的动静,唐煜生头都没抬,“睡得好吗?”   声音不带情绪,听不出是真诚的关心还是讽刺。   “挺好的。”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唐煜生放下笔,合上本子,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不要我给你买张床啊?”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灌在耳里,总觉得低沉而遥远。   骆蒙这会儿明白了,这人正讽刺她呢。她也不生气,顺着他的话说:“好啊,要很软的那种床,最好再有床蚕丝被。”   “……”   唐煜生轻哼了一声,“我看骆小姐还是早点回去演戏吧,这里并不适合你。”   昨天把工作服剪短秀身材,今天上课睡大觉,哪有一点做科研的样子。   骆蒙蹭地一下站起来,“什么意思?赶我走?”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眼神疏离,“我怕你吃不了苦。”   闻言,骆蒙笑了,“唐先生可能还不了解我,我最能吃苦了。娱乐圈谁不知道我的外号是拼命三娘!”   这话不假。   这些年,骆蒙没有背景和后台,愣是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和坚持,一步步从无名之辈成为了当红女星。   “而且,”她露出甜甜的笑,神秘兮兮地说,“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科学家,我特别喜欢科研。”   “那好。”唐煜生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直视她,却是叫着另外的名字,“太厚。”   不一会儿,太厚冲进会议室,“老大,怎么了?”   “既然骆小姐听不进理论课,那就先带她去整理实验器材吧。”   骆蒙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让她上课,做什么都行。   “整理东西我擅长。”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保证给你整理得井井有条。”   但当骆蒙看到实验器材的时候,彻底傻眼了——储物室里,地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小山一样的蚊帐。   唐煜生的命令从头顶传来:“你把这些蚊帐清洗干净。”   骆蒙瞪大了眼睛,掩饰不住眼底的诧异:“蚊帐……是实验器材?”   唐煜生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解释:“蚊子在我们的实验研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蚊帐,则是培育蚊子的关键。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怎么不能称为实验器材?”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慢慢悠悠,仿佛她正在无理取闹。   昨晚对他的一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这种明摆着的挑衅让骆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偏偏他又说得句句在理,竟无法反驳。   “那培育蚊子也不需要这么多蚊帐吧?”她压着火问。   唐煜生嘴角扯了扯,很快又收回来,“这是半年的量。”   骆蒙:“???”   太厚挠着头解释:“女神,我们有点懒,所以半年没洗了。”   骆蒙:“……”   唐煜生难得的语气放软:“下回我们会注意的。”   骆蒙:“还有下回?”   唐煜生:“毕竟我们的研究进程很快。你要随时跟上我们的节奏。”   骆蒙:“……”   骆蒙欲哭无泪,这些蚊帐少说也有一百来条,洗这么多蚊帐不是要她的命吗?   唐煜生走后,骆蒙问太厚: “怎么不用洗衣机洗?”   “这些蚊帐是特殊材料定制的,老大怕它们被洗衣机洗坏了,所以一直是手洗。”   骆蒙翻了个白眼,“瞧他抠的。”   太厚满脸歉意,“对不起啊女神,你刚来就让你做这些。老大就是比较严厉,其实他人还是很好的。”   “没事儿,我不跟他计较。”她拍拍太厚的肩,“不就是洗蚊帐么!没在怕的。”   骆蒙这人生性乐观。   这些年,事业起起伏伏,她常常处在风口浪尖,骂声不断。然而她从来不放在心上,每天还是乐呵呵地。要骂你们骂去,反正我又美又红又有钱。正是这点乐观的心态,支持她走到了今天。   这会儿她在心里骂了唐煜生几句,然后将头发束起,扎了个马尾,安心洗起了蚊帐。   这些蚊帐大小不一,有的如家用蚊帐一般大小,有的却小到如半件衣服。   公司有洗蚊帐专用水池,她戴上橡皮手套,将蚊帐放在水池里,开始了辛苦的洗蚊帐女工工作。   蚊帐并不是很脏,洗起来倒不费力,只不过边边角角里藏着些许蚊子尸体,必须用手一个一个地取出来。   这么多年,除了拍戏,她的生活基本上都被岁岁包揽了,哪干过这种体力活。她哼哧哼哧地洗了一上午,也只洗了十几条蚊帐,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临近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靠在墙边休息,边捶着腰边打电话让岁岁买十二份盒饭送来公司。岁岁好心提醒她,盒饭数量少了一份。   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但是有个人,不想给他买。”   说是盒饭,其实是江城某知名餐厅做的限量午间套餐。因为是米其林大厨掌勺,所以日常需要排队两小时才能买到。   岁岁将盒饭送到公司的时候,正值饭点。   研发三组的众人看着丰盛的午饭,忍不住惊叹:“哇,这个很难买到的!”   霹雳也跟着夸:“女神就是不一样,买的盒饭都这么美味。”   大家在办公桌前围成一圈,兴高采烈地吃着盒饭。   他们都似乎忘了,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拿出五十米的大刀:老婆吃饭不带我? 第10章 第十颗糖   唐煜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看见众人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每天这个点,大家一般都在食堂吃饭,今天是怎么了。   他皱着眉问:“你们还不去吃饭?”   霹雳转过身,口中还塞着肉,脱口而出:“女神给我们买了午饭,老大你没有吗?”   太厚用手肘碰了碰霹雳,霹雳立刻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打着圆场:“不是,老大……那个……”   唐煜生这才发现,组里人人都捧着盒饭,整个办公室飘着一股鲜美的饭香。   而那个请客的人,此时正端着盒饭,一脸张狂地看着他。   得,让小姑娘洗蚊帐,回头人家就记恨上了。   唐煜生心中了然,没再追问,转身离开。   身后,霹雳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刚刚看到老大的表情了吗?好受伤的样子!独自一人去食堂的背影,好孤独!女神你真嚣张,还没人敢这样对老大。”   霹雳的话很密,骆蒙抿着唇笑,心里窃喜,终于狠狠报复了唐煜生一回。   等到唐煜生从食堂回来,径直走到霹雳的工位上,云淡风轻地说:“下班前把实验报告交给我。”   “啊?”霹雳一脸震惊,“老大,你之前不是说周五交吗?”   唐煜生面无表情地说:“情况有变。”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霹雳望着唐煜生的背景,忍不住问众人:“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老大生气了?”   太厚说:“大概是因为老大好受伤好孤独吧。”   “……”   ——   虽然骆蒙刚来实习两天,但她挺喜欢研发部的工作氛围的。   不仅因为这里的人好相处,而且大家的劲都往一处使,有种同舟共济的感觉。不像娱乐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在这里,找到了久违的学生时代的单纯与轻松。   午休过后,组里众人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做实验、看报告、记数据,忙得不亦乐乎。   骆蒙也不例外,忙着洗蚊帐。   天气炎热,纵使屋内开了空调,骆蒙还是出了一身汗。这简直比健身房撸铁还累。   她热得难耐,这才想起包里还有几片发热贴,是之前岁岁放的。   她将发热贴贴在额头上,顿时感觉一阵凉爽从额头传遍周身。   霹雳路过水池的时候,走过来关心她:“女神,你是不是得罪老大了?老大平时不这样的……”   骆蒙干笑一声,辩解道:“怎么可能!我像是得罪人的人吗?”   霹雳摇摇头。   骆蒙又说:“我跟你说,我跟你们老大,关系特别好。昨晚我们还一起……”   话没说完,身后覆上一道阴影,带着冰冷的压迫气息。   骆蒙和霹雳转头,果然看见唐煜生站在身后,带着冷峻的表情。   唐煜生倒不是偶然路过,他是特意过来看看骆蒙的工作进展的。   此时他的目光扫了一眼水池。蚊帐乱七八糟地堆在水池里,地上到处都是水,整个一灾难现场。   他不动声色,转头对霹雳说:“还不去工作?”   霹雳对骆蒙眨眨眼,立刻溜之大吉。   骆蒙停下手中的活,嬉皮笑脸地对他说:“唐博士,你放心吧,我洗得特别好。能为科学发光发热,贡献一点微薄之力,我感到特别荣幸。”   她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句句扎心,像是要极力讽刺他似的。   唐煜生知道小姑娘心里有怨气,此时也没说什么,转而注意到她额头上的发热贴,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难道是洗蚊帐太累了?   “你发烧了?”他问。   水池的水在耳边哗啦啦地响,她一时听岔了,立刻怼了回去:“你才发骚!”   “……”   唐煜生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长身而立地站在她面前,不苟言笑地说:“看来骆小姐连平舌翘舌都分不清了。”   骆蒙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耳朵顿时红了起来。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这不是太热了嘛,贴这个凉快。”   说话间,一缕头发垂在眼前。   骆蒙戴着橡胶手套,手套上都是肥皂泡。她不方便用手拨弄,对着头发吹了好几次,然而头发冥顽不灵,始终一动不动地遮在她的眼前。   骆蒙正泄气,唐煜生忽然向前一步,然后抬手将她的这缕头发拨至了耳后。   窗外知了在不知所谓地喊叫,仿佛在为他的举动喝彩。   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朵,经过之处犹如擦过一片火,顿时绯红。她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头,唐煜生的手很快抽离。   骆蒙抬眸看他,他的眼神依旧清淡,仿佛刚才的行为只是举手之劳。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睫毛轻颤,下颔线紧绷,重新将手抄在口袋里。   她忽然觉得此时的唐煜生还挺温柔,和之前严厉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耳后的温度渐渐散去,她神秘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唐博士,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唐煜生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小姑娘,微微蹙眉,“什么事?”   “看在我洗蚊帐这么辛苦的份上,等你们实验成功那天,功劳簿上能加上我的名字吗?”   望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唐煜生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看你表现。”   骆蒙呆住了。   她本不过是随口一说,但看唐煜生这架势,似乎还真的有可能把她的名字加上。那她估计是头一位参与重大科研成果的女明星了吧。   念及此,她忍不住笑了。   骆蒙花了足足两天时间,终于将一百来条蚊帐清洗干净。   正值八月酷暑,傍晚七点多的天光依旧透亮。天边晚霞流散,夕阳下,女孩站在公司天台上,将蚊帐一一晾好。   从天台下来的时候,路过唐煜生的办公室,里面的灯还亮着。   她站在门口,看见唐煜生坐在电脑前,修长的手指覆在键盘上,目光专注,仿佛全部心神都在工作上。   每当他工作时,都是这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像上世纪的老学究。   见此,骆蒙忍不住又想逗逗他。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唐先生……”   对方没回应,她又说:“唐博士,唐老大……”   依旧没回应。   骆蒙提高了声音:“唐老鸭,唐长老!”   犹如咒语发挥了作用,唐煜生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有微微的不耐烦。   “看看,偏要我叫你外号,你才理我。”她直接忽视男人眼底的那点躁,献宝似地说,“蚊帐我都洗好了,明天就干了。”   “嗯,知道了。”   唐煜生轻轻说,然后又重新埋头于手上的工作。   骆蒙皱了皱鼻子,冷哼一声,真是个冷漠的男人。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放在手心里,送到他面前,讨好似地说:“吃不吃?”   唐煜生看了一眼,两根棒棒糖,都是黄色芒果味。这几天,他发现骆蒙时常叼着个棒棒糖,原来就是这种口味的。   “芒果味,我最喜欢的。”   她边说边拆开一根,再次送到他面前。   唐煜生抬眸看她,她的眼里带着笑意,明媚艳丽。他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又回过神来,冷然地说:“我不吃甜的。”   “哦。”骆蒙撇撇嘴,转头将棒棒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走出办公室时,骆蒙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拿起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然后将白纸叠成纸飞机。   她站在唐煜生办公室门口,见他还在埋头工作,于是将纸飞机用力一扔。完美的抛物线后,纸飞机不偏不倚地砸在唐煜生的额头上。   唐煜生不耐烦地抬起头,就看见小姑娘在门口朝他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转瞬跑得无影无踪。   他拿起纸飞机,似乎里面有字迹。缓缓打开,这才看见白纸里藏着一句话:“唐长老,早点回家,天晚了小心遇见白骨精。”   字迹幼稚,不是很好看,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写的。   他冰封的脸颊上忽然有了一丝动容,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终于,微微笑了笑。   ——   骆蒙回到家,洗了个澡,又喝了杯红酒,终于消除了这两天的疲劳。   她躺在床上,想象着明天一早,把干净整洁的蚊帐甩在唐煜生的面前,然后趾高气昂地对他说:“不是惩罚我吗?但本仙女把所有蚊帐都洗干净了!”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天不遂人愿。   睡到半夜,总听到劈里啪啦的声响。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才发现屋外下起了暴雨。天空犹如被撕裂,如注的雨水砸在窗户上。   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猛地想起公司天台上还晾晒着一百多条蚊帐,惊呼一声,这下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人说我写的是穿越重生文,因为把“唐煜生前三十年”看成了“唐煜·生前三十年”。   笑哭.JPG 第11章 第十一颗糖   次日早晨,骆蒙赶到贝康的时候,蚊帐不知被谁从天台收了回来。一大堆蚊帐,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脏兮兮的,残破不堪,一片狼藉。   这蚊帐质量也太差了吧。不过是淋了场雨,怎么就破成这样!   她心惊胆战地扫视了一圈,霹雳朝她眨眨眼。她大约心里有数了。   唐煜生一脸严肃,声音是冷静的克制:“前天是谁保证整理得仅仅有条的?”   到底是做错了事,骆蒙的目光有些无措,竟不敢去看他。   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是在娱乐圈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偏偏在他面前露了怯。   她小心翼翼地说:“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昨晚会下雨。”   “没想到?”   唐煜生的声音扬了半分,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脸,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你知不知道不经意的一个疏忽会造成多少损失?科学实验中能容得下任何一个疏忽吗?”   这男人是不是有些上纲上线?   一码归一码。不过是忘记了收蚊帐,怎么还扯上了科学实验!   骆蒙有些不服气,脸上浮起轻微的愠怒,声音也不禁高了半度:“不就是几个破蚊帐吗?我再赔你一百条就是了。”   “破蚊帐?”   看着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唐煜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嘲,“你钱多?”   他的眼神凌厉,带着些许讥讽。   骆蒙仰起头,赌气般地说:“对,我钱多!”   大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这回轮到唐煜生被噎住了。   他顿了顿,忽然说了句“很好”,然后转头对太厚说:“你安排一下,让骆蒙买一百条蚊帐。”   多大点事!   唐煜生回办公室后,骆蒙气得把包重重摔在桌子上。她想喝水,拿起水杯却发现是空的,又重重地放回桌上。   霹雳机灵地递上一瓶矿泉水,她一口气灌下,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霹雳在一旁安慰:“女神,你先消消气。老大就是这样的性格。凶是凶了点,但他绝对不是针对你。”   太厚附和道:“是啊,老大那是气话,不是真要你买……”   “买!必须买!”骆蒙豪气干云,大手一挥,“不就是个破蚊帐嘛,谁还买不起了!”   “女神你再考虑一下,这蚊帐挺贵的……”太厚嗫喏道。   “贵不怕。”她故意提高了嗓音,生怕办公室里的唐煜生听不见,“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   但骆蒙万万没想到,后悔来得这样快。   很快她便从太厚那得知,这些蚊帐并不是普通的家用蚊帐,而是由特殊的纳米分子材料定制而成。   太厚说了一堆专业用语,她听不太懂。简而言之,这些蚊帐都是高科技产物,一条蚊帐价格从几千到几万不等。而这损坏的百来条蚊帐,少说也要两百万。   “两……两百万?”骆蒙瞪大了眼睛,心顿时凉了半截。   红的这几年,骆蒙没缺过钱。   她不太愿意管钱的事。每次公司把报酬打到她的卡里,没多久云姐就帮她花出去了。   花钱的方式就是买房。公司给她成立了工作室,她用工作室的名义买房不限购。先买小的,再换大的。这一套套房累积起来,每个月还要还许多贷款,所以她的存款一直不太多。   说起来,她的身家都是不动产,活钱倒真没有多少。   此时账户余额总共只有五百来万。这买蚊帐花了两百万,只剩下三百万。   接下来三四个月又没有什么通告,女明星开销大,她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今后要节衣缩食的日子。   骆蒙不禁苦笑,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太厚提议道:“女神,要不去跟老大认个错吧?老大不会让你出钱的。”   骆蒙:“……”   几分钟后,骆蒙小心翼翼地走进唐煜生的办公室,看见他依旧在忙碌。她笑嘻嘻地说:“在忙呀?”   他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骆蒙立刻低头认错道:“唐先生,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随意地对待这件事,如今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看……买蚊帐这事……后悔还来得及吗?”   唐煜生思忖了半晌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没钱?”   骆蒙:“……”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家喻户晓的女明星。这说出去的大话再收回来,传出去,她在娱乐圈岂不是成为了笑柄!在这个圈子,有时面子比里子重要得多。   她讪笑了两声,咬着牙回应唐煜生:“当然不是,我就是跟你道个歉。”   骆蒙从唐煜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是不是又着了他的道了?   见她出来,太厚忙问:“女神,怎么样了?”   此时明明很后悔,骆蒙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没事,太厚,帮我尽快安排上。”   话音刚落,霹雳朝她竖起大拇指,一脸艳羡:“女神你真是财大气粗。什么时候我也能花两百万不眨眼!”   骆蒙扶着桌角慢慢坐下,财大气粗个屁,我心都滴血了好吗?!   中午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组里几人正在玩飞镖。这里面技术最好的要数霹雳,飞镖扔出去五次,能有三次正中靶心。   骆蒙从前没玩过,此时走上前,好奇地问:“这个怎么玩?”   霹雳递给她一个飞镖,“我也是瞎玩。大概就是眯着眼瞄准靶心,然后扔出去。一开始可能控制不好力度,你多试几次就知道大概用什么角度扔,使多少力。”   骆蒙了然地点头,然后拿着个飞镖扔了出去。虽然没正中靶心,倒也没有脱靶,紧紧扣住了镖盘的边缘。   “女神,厉害啊!”   骆蒙得意地朝他扬扬眉,又拿了一个飞镖扔出去。   练习了几次后,她逐渐找到了手感,控制力度越来越老道,瞄准得也越来越精准。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正愁没处发泄,此时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杀气腾腾,飞镖一个接一个地扔出去,很快镖盘上就插满了飞镖。   霹雳看着她,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女神,你这是跟谁有仇啊?怎么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怪吓人的。”   她眼神盯着前方,“我就是要杀人。”   “有力气杀人,不如去把储藏室整理一下。”   骆蒙顺着声音转头,然后就撞见一张冷漠孤傲的脸。   如今听到“整理”两个字,骆蒙就头大。   她犹如触电般,立刻扔下飞镖。转瞬又换上一个温柔的笑容,甜美得能掐出水来,完全不见几秒前的杀气。   “唐博士,不杀了不杀了……我现在特别柔弱,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她边说边伸出了手,“霹雳,赶紧扶住我,我都快晕过去了。”   霹雳立刻迎上去,搀扶住骆蒙,一脸担忧,嘴里还念叨着:“女神你这是前两天洗蚊帐太累了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你啊。这一天天的,确实太累了……”   唐煜生看着这两个戏精,没说话。只不过转身的时候,唇角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弧度。   等唐煜生走远,霹雳这才松开骆蒙,暗暗地朝她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论演技,还是女神你厉害。   骆蒙给他比了个抱拳的姿势,彼此彼此,承让承让。   在贝康,骆蒙是“财大气粗”的女神。下班后,她坐在保姆车里,终于卸下伪装的面具,瘫在座位上。   这一整天心情大起大落,此时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喃喃地说:“岁岁啊,你说说看,我不过是来实习的,结果第一天被蚊子围攻,第二天洗上百条蚊帐,今天又平白花了两百万买蚊帐。我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岁岁在了解事情经过后,暗暗发笑。   两百万对骆蒙来说并不算什么。从前去商场随便购个物,都要花好几百万。结果买回来的东西拿回家,连包装都不拆。她知道此时骆蒙在意的也不是钱,而是心里的那股郁闷劲儿,只好劝道:“蒙姐,你就当破财消灾了。”   骆蒙用薄毯盖住头,拖着声音说:“我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转瞬又坐起身,“岁岁,你赶紧去给我调查一下,这个唐煜生到底什么来头。”   岁岁忍不住腹诽,一个搞科研的博士能有什么背景。   骆蒙捏了捏拳,恶狠狠地说:“如果没有背景,你就把他绑到我的面前。”   岁岁吃惊,“蒙姐,你要干什么?”   骆蒙冷笑了声,“乃一组特!”   作者有话要说:  乃一组特:上海话,做掉他   可怜的骆蒙……   感谢健康无添加送的营养液 第12章 第十二颗糖   暮色四合的江城,天边晚霞流散,眼前车如流水。   保姆车行驶在高架上,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不断向身后退去。骆蒙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她来说,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了。   这些年,她拼了命的工作,一年也难得休息两天。每天拍戏拍到半夜,偶尔没有戏份的时候,还要全世界飞来飞去赶通告。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座城市傍晚的风景了。   大约是这样的时刻让她放松了心情,她张罗着让岁岁去买菜做火锅,说要化悲痛为食欲,然后罗列了长长一串食材清单:“我要牛肉、羊肉、鸡胸、蟹//肉//棒、河虾、鳕鱼……”   岁岁听着,眉色越来越深,“蒙姐,你还有没有女明星的觉悟了?这都快把超市搬回来了……”   “啊?这很多吗?”   骆蒙撑着个脑袋,“那你看着办吧。”顿了顿又说,“对了,别买太贵的。穷啊!”   等到岁岁从超市采购食材回来,热气腾腾的火锅摆上桌,一天的阴霾也在骆蒙的心头散去。她和岁岁胡吃海喝得正欢,门外忽然响起突兀的铃声。   甫一开门,赵云闻到火锅的香味,人还没走进客厅,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我一个不留神,你就背着我吃上肉了。骆蒙,我看你下周的广告是不想拍了吧?”   骆蒙绝望地望向赵云:“云姐你怎么阴魂不散啊!难得吃一回,就被你撞上。你是在这里装了监控吧?”   赵云拎着她的耳朵教训:“得,还嫌弃我了!少吃点,放飞自我别过头。”   “蒙姐她今天心情不好。”岁岁说。   赵云问:“怎么了?实习不顺利?”   岁岁把骆蒙在贝康的遭遇跟赵云大致说了一遍后,赵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真的是两百万?”   骆蒙用力地点点头,一脸委屈:“云姐,你还忍心骂我吗?还忍心不让我吃饭吗?”   赵云哈哈大笑,一点同情的心思都没有:“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下总算遇到能治治你的了。”   骆蒙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云姐,你到底站在哪边啊!是两百万,两百万啊!”   “行了,你还在意那点钱吗?”赵云笑,“这次实习本来就没花一分钱,靠的都是人情。这钱你就当还贝康人情了,也算为科学研究做出了一点贡献。以后说出去也好听。”   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肉和蔬菜,滚滚的香气冒上来。   赵云朝锅里看了一眼:“还挺丰盛啊。”然后又问,“有没有我的份?”   岁岁递给她一双筷子:“还以为云姐你是来教训蒙姐的,没想到是来蹭饭的。”   大夏天的,纵使屋内开足了冷气,三人依旧吃得满头大汗。   大快朵颐后,赵云喝了口啤酒,这才说:“下周的广告方临时换了导演,你猜猜是谁?”   骆蒙问:“谁啊?”   “方鹏。”   岁岁倒吸一口凉气。   方鹏是姜颂昕的男朋友。   自从四年前姜颂昕和骆蒙因岁岁结下梁子后,这方鹏为了博美人一笑,也明里暗里地给骆蒙找过几次不痛快。   娱乐圈里从不怕有敌人,毕竟有了敌人才能有热度。   这些年骆蒙越来越红,她和姜颂昕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这次的广告代言虽然只是一款薯片零食,但其背后的广告商,实力雄厚。接下代言,基本意味着和其背后的资本达成合作。因此圈内众多女星一直觊觎这块饼,姜颂昕也不例外。   后来骆蒙拿下了这个广告代言,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事没完。   这不,姜颂昕前几天刚利用“胸垫事件”坑了她一回,这下又立刻安排自己的男友方鹏插一脚,摆明了要在拍广告的时候给骆蒙难堪。   此时骆蒙一脸镇定,问道:“他一个商业片导演怎么跑来拍广告了?”   “广告周期短,价钱高,谁不乐意拍!”   骆蒙没说话。   岁岁说:“方鹏现在肯定憋着坏呢。云姐你快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赵云转头又对骆蒙说,“小蒙,下周见了方鹏,忍一忍,不要起冲突。给广告商一个面子,指不定以后还能长期合作。”   “放心云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骆蒙食指扣上啤酒罐的拉环,嘭地一声打开了啤酒,喝了一大口,又接着说:“他还能当着广告方把我怎么样!”   谈话间,手机轻轻响了一声。   骆蒙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是太厚发来的消息:【女神,蚊帐已经安排好了。不好意思,对方财务催着付钱了。】然后又一条消息,是对方的账户信息。   骆蒙心力交瘁地靠在椅背上,捂着胸口,仰天长叹:“岁岁,快,给我速效救心丸。我的心好痛!”   ——   晚上十一点,唐煜生终于关上了电脑。   他揉了揉眉心,脑中还回想着方才看的资料内容。他去厨房倒了杯水,又拿起手机刷朋友圈。   他的微信好友并不多,很快便看到了骆蒙发的朋友圈,只有短短一句话:【我真有钱,大哭.jpg】。   想到白天在公司让她买蚊帐的事情,唐煜生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   他又顺势看了看骆蒙之前的朋友圈,发的都是自己的照片,有自拍也有别人拍的,都挺美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几声,他退出朋友圈,看到贝康总裁易先哲发来的消息:【哥哥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想我没】   唐煜生皱了皱眉,回复:【……】   易先哲:【靠,发错人了】   不一会儿,又一条消息过来:【老唐,你在干嘛】   想也不用想,刚才那条一定是要发给女朋友的。   唐煜生:【睡觉】   易先哲:【行吧,我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国。对了,那个来实习的女明星,怎么样?】   唐煜生盯着这条消息,脑中回想着骆蒙的身影,唇角勾了勾:【还行】   ——   太厚不愧是唐煜生的得力助手,办事效率非常高。新的一周,新蚊帐已经送到了办公室。   小山一样的蚊帐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办公室一角,骆蒙见了,心再一次痛了起来。   这哪里是蚊帐啊,分明都是人民币啊!   唐煜生站在办公室里,一本正经地对众人说:“感谢骆蒙小姐对科学实验的贡献。”   说完,他带头鼓起了掌。幽深的眸投向骆蒙时,嘴角似乎还带着点慵懒的戏谑。   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仅亲自感谢她,还微笑地带着众人一起感谢她。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煜生做得这样滴水不漏,骆蒙心里的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地堵着。   此时组里的众人都不知道该不该鼓掌,一边是老大,一边是女神,进退两难。   最后,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和一张张察言观色的脸。   骆蒙望着唐煜生,眼里都是刀子,脸上却在强颜欢笑:“没什么,小意思。为科学做贡献嘛,这都是应该的。”   ——   周一上午一般是整个研发组最忙的时候。   早会上,大家不仅需要总结上周的实验进展,还要为本周的工作做计划。等到早会结束,众人立刻重新投入工作。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之际,霹雳走到骆蒙位置前,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海报。   “女神,给我签个名呗。”   海报上的骆蒙一身红衣,骑着骏马,竖着发髻,侧身挥剑,眼神坚毅。   这是她两年前出演的一部电影,讲述了宋朝女侠客悲情的一生。   霹雳不停地吹嘘着他对这位女侠客的仰慕之情,骆蒙边签名边笑。   于是唐煜生走到骆蒙工位旁的时候,听到的就是霹雳和骆蒙的对话——   霹雳:“那段戏十几分钟啊,那么多台词,女神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骆蒙:“这没什么,我本身比较擅长背东西,基本看一遍就能记住。”   唐煜生走近,屈指敲了敲桌子,两人这才注意到他。   他一脸严肃,“不工作了?”   “老大我这就去。”霹雳笑着,乖乖收起海报,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骆蒙深吸一口气,望着他:“唐博士,今天我做什么?”   唐煜生看着她,声音清冽:“跟我来。”   ——   “今天我给你上课。”   走进会议室后,唐煜生关上灯,打开电脑,播放投影,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上周让太厚给骆蒙讲课,小姑娘听不进去,后来罚她去洗了几天蚊帐。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实习,不能天天让她打杂,要对她负责,总要教一点真材实料。唐煜生实在是没办法,这周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幻灯片上是蚊子的相关介绍。   唐煜生站在屏幕前,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进入专业知识的讲解:“蚊子,昆虫纲双翅目蚊科。根据现有的记录,世界上的蚊子种类大约有三千三百多种……”   骆蒙不得不承认,讲课的唐煜生特别有魅力。   他身材颀长,往那一站定,有种大学教授的儒雅。他的声音平缓,不急不徐,富于磁性。说话时喉结上下轻轻地滚动,性感迷人。   幻灯片浅淡的光影照在他的身上,晕染出他挺阔英俊的身形,犹如漫画里走出的人物。   她听霹雳说,唐煜生有时会被邀请去高校讲课。   她不禁为高校的教学质量捏一把汗。这样优雅迷人的男人往讲台上一站,哪个学生还听得进去啊!   骆蒙沉浸在对唐煜生的遐想中无法自拔,直到他走到面前,“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声音有种暗哑的性感。   她回过神来,收起花痴的心,一本正经地说:“我很专心啊!”随后打开笔记本,拿起笔,又笑呵呵地说,“真的,我保证专心。你继续,继续!”   唐煜生沉默地走回会议室的前方,继续讲课。   骆蒙握着笔,看着唐煜生,忽然觉得此时像极了高中的课堂。她是钻空子偷懒的学生,而他是一本正经的老师。   想到此,她偷偷地笑了。   纵然是枯燥难懂的专业知识,在唐煜生的讲解下,竟也变得通俗易懂。   他整整讲了一个半小时,把蚊子的前世今生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饶是骆蒙这样的学渣,在他的熏陶下,都对蚊子有了深刻的认识。   “听懂了吗?”   授课结束,唐煜生打开会议室的灯。   骆蒙重重地点头,“听懂了。”   随后,他从手边拿起一沓资料递给骆蒙,“今天把这些内容背下来,下班前我要考核。”   骆蒙翻开资料,密密麻麻十几页全是他方才授课的内容。   这专业知识,听是一回事,背又是另一回事。一天时间要把这些全背下来,这不是要她命嘛!   她忍不住蹙眉,有些意兴阑珊,“这么多怎么背?”   唐煜生盯着她,语气疏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是你跟霹雳说自己背东西很厉害,看一遍就能记住。”   那是跟霹雳吹牛的,怎么可以当真!   见她沉默不语,唐煜生又说:“怎么?是吹牛的?”   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国民女神绝对不能被打脸。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骆蒙微微一笑,“当然不是。这些……”她翻阅着手中的资料,顿了顿,终于还是咬牙说,“小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我好不容易吹个牛,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13章 第十三颗糖   担心小姑娘又偷懒,唐煜生特意让骆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背知识点,美其名曰“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骆蒙坐在办公室里,盯着资料,一边背诵,一边低声骂唐煜生——   “蚊子是多细胞生物……唐煜生你这个单细胞怪物……”   “蚊子头部似半球形,有一对复眼……唐煜生何止是复眼,简直是千里眼,小心眼,三角眼……”   背着背着,汹涌的困意再次袭来。   她坐在那里,只见资料上的字逐渐变小,变模糊,眼前像是有无数只蚊子在飞舞。   此时办公室的另一边,唐煜生处理好了一份实验数据。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小姑娘捧着资料,眼睛微微闭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真是朽木不可雕!   他拿起一张白纸,不急不徐地叠了一只纸飞机,然后朝她扔去。   纸飞机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脑门。   骆蒙猛地惊醒,唐煜生立刻收回目光。   望着桌子上的纸飞机,骆蒙猜到自己又被唐煜生抓包了。   她抬起头,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眸光沉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骆蒙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放松的样子走到他的办公桌对面。   电脑屏幕斜放在桌子一角,屏幕上正演算着一堆复杂的数据。   她看不懂,惊叹道:“哇,这个好高深啊!”   “背完了?”唐煜生没转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没有。”她笑,“累了,休息一下。”转瞬又说,“唐博士,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轻轻地应了声:“嗯。”   骆蒙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笑意盈盈,“你是不是不会笑啊?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凶啊?”   唐煜生没动,也没回答。   骆蒙又靠近了几分:   “我把工作服剪了,你带我去喂蚊子;我上课睡觉,你罚我去洗蚊帐;我把蚊帐弄坏,最后也赔了你一百条。   “按理说,我们这是互不相欠。   “但你怎么还一副跟我有仇的模样?”   闻言,唐煜生的手微微一顿,终于转过头,望向她。   小姑娘一脸委屈,细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散发出冷白的光。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左耳。粉粉的耳廓上有三个耳洞,戴着三个黑色的耳钉。   他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你想多了。”   骆蒙若有所思,再次问道:“真的没有吗?”   “没有。”   她笑起来,“那你别这么冷漠,笑一个呗。”   “……”   唐煜生刚想说一句“别闹”,骆蒙已经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卡在了他的嘴角两侧。   他蓦地愣住,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的眉眼像是一轮旭日,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难得的好脾气,任由她的“胡作非为”。   她的指尖带着一点温温的热度,轻轻拨弄着他的嘴角,“笑一个嘛。”   直到他的嘴角“被动”地扬起轻微的弧度,骆蒙这才心满意足,笑着说:“这就对了嘛!”   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霹雳走进来,“老大,实验有……”   话绕在口中,霹雳猛地顿住了。   视线中,骆蒙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手放在唐煜生的脸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而对面的老大不仅没生气,反而似乎在宠溺地笑。   这画面,实在是有点劲爆。   非比寻常!   见了霹雳,骆蒙立刻松开手,起身,站得笔笔挺挺,笑说:“霹雳,你来了。”   只一瞬,方才那种有些黏腻的氛围被打破。   唐煜生恢复冷然的模样,问:“实验怎么了?”   霹雳回过神,“实验有进展了,你去看看吗?”   唐煜生点头,走到办公室门口,又顿住脚步,转头交代骆蒙:“好好背资料,知道吗?”   这回语气倒没有从前那般冷冰冰的了。   骆蒙双指并拢,靠在太阳穴上,朝他敬了个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等骆蒙终于将资料里的所有内容熟记于心时,已是暮色四合。   窗外夕阳的光照进来,投下昏黄的影。   她走出办公室,打算去向唐煜生邀功。路过实验室时,却顿住了脚步。   隔着实验室透明的玻璃墙,骆蒙看见组里的众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太厚在一旁不停地记录着什么,霹雳和其他几人在一旁低声讨论,还有几人在另一边不知道忙些什么。   唐煜生则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实验仪器。   上周吃饭的时候,霹雳告诉她,最近实验进展到了很关键的第二阶段。   为了这个阶段,他们已经付出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心里一直牵挂着实验结果。   虽然骆蒙只来了短短一周,但她大抵了解了他们在做的事情——改造蚊子基因,培育出不会传播疟疾的蚊子。   众所周知,蚊子在叮咬的过程中极易传播疟疾。   虽然大部分国家如今已见不到疟疾的身影,但在非洲,每年因蚊子叮咬感染疟疾而致命的人仍不在少数。   基因改造,并非一日之事。   他们这群人把全部的精力投入这项研究中,日复一日,苦心孤诣,从不懈怠。   骆蒙问过太厚和霹雳,既然这么难,为什么还要做。   太厚和霹雳笑着说:“这是我们的信仰啊。我们跟着老大这么多年,都盼着成功的那一天呢!”   或许此时的骆蒙仍不太懂他们口中的“信仰”,但看到实验室里认真又忙碌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些人执着努力的样子,还真挺可爱的!   骆蒙没有进去打扰他们,默默地坐在实验室外等待。   同他们一样,她也想知道第二阶段实验究竟能不能成功。   后来实在等得太久,她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骆蒙被一阵欢呼声惊醒。   她蓦地抬起头,看见实验室里的众人正鼓着掌、互相拥抱,满脸的兴奋与喜悦。不用问,一定是第二阶段的实验成功了。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   沉浸在喜悦中的唐煜生似乎有所感应,忽然转过头朝实验室外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不期然地和骆蒙的视线撞上。   他的眼神深邃,难得地朝她微微点头,嘴角边是浅浅的笑意。   他一笑,漂亮的眉眼徐徐展开,犹如上了色的油画,忽然间变得五彩斑斓。   这是骆蒙实习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唐煜生发自内心的笑。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冲出实验室。   见到骆蒙,大家兴奋地向她讲述着实验的进展和成功,传递着喜悦之情。他们说的东西太专业了,虽然她听不太懂,但依然被这种喜悦的氛围感染。   为了庆祝第二阶段实验的成功,众人决定一起出去吃夜宵。   太厚向骆蒙发出邀请函:“女神你晚上没事吧?跟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才实习了短短几天,但骆蒙俨然已是组里的一份子。这样历史性的时刻,她自然不想错过。   她没说话,视线转向唐煜生,眼里写满期待,似乎在等待他的首肯。   霹雳立刻反应过来,在一旁帮腔道:“老大,让女神一起去吧。”   “好。”唐煜生没有拒绝,转瞬又说,“那你请客!”   “啊?”骆蒙满头黑线,“为什么啊?”   唐煜生漂亮的眸子看向她,语气不咸不淡:“因为你钱多啊……”   骆蒙:“……”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救命!家底快空了。 第14章 第十四颗糖   贝康大楼建在老城区中心,附近都是居民楼,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公司后面一整条街都是饭馆,似乎是特意面向贝康员工的。   组里这群人谁都没说去哪吃,也没人问,纷纷默契地走进了一家餐馆。   骆蒙一抬头。   呵,餐馆名字竟然是诺贝尔西北菜。   这是专门为研发三组开的吧。   诺贝尔西北菜因为味道正宗,离公司近,已然成为了组里的二号食堂,平时聚餐一般都选在这里。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饭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桌顾客。   他们选了最里面的一间名为“SCI论文”的包间落座。   骆蒙刚来时,还不知道SCI是什么意思。后来特意去网上查了才明白。   此时看到这个包间名,她问霹雳:“看这餐馆取名风格,这老板是你们公司的卧底吧?”   霹雳笑着解释:“几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后来是我们建议他改的。改了之后生意真的好了很多。”   一进包间,霹雳和太厚一群人脚底犹如上了加速器,火速挑选好了远离唐煜生的位置。   一张圆桌,他们坐得和唐煜生泾渭分明。   等骆蒙反应过来,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主位。   瞧瞧,这唐煜生的人缘得多差啊!   唐煜生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气定神闲地坐下,专心地翻看着菜单。   骆蒙走到霹雳身边,推了推他,轻声说:“你坐过去。”   别看霹雳平时“女神”长“女神”短,但关键时刻从来不会谦让。   霹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谦让道:“你是女神,你坐主位。”   骆蒙虽有些不情不愿,到底还是乖乖地坐在了唐煜生的身边。   点菜时,霹雳点名要吃羊肉串,太厚说要吃大盘鸡,还有人说要吃酱骨,后来他们几乎把店里所有的荤菜都点了个遍。   菜还没上来,大家先开了几瓶啤酒。   霹雳问骆蒙:“女神,你能喝酒吗?”   骆蒙笑,“没问题。”   最后所有人酒杯里都斟满了酒,唯独唐煜生面前的酒杯里空空如也。   “你怎么不喝酒?”骆蒙好奇地问。   唐煜生淡淡地解释说:“我开车。”   其实不开车的时候他也不喝酒。   唐煜生的酒量极差,一杯就倒。第二天醒来头脑也不清醒,要缓上好几天才行。   更要命的是,他醉酒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总是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大学里醉过两回后,唐煜生就发誓再也不碰酒了。   这个点了,店里不忙,菜很快上来。   望着满桌香气四溢的菜肴,骆蒙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应景地响了几声。   霹雳把羊肉串分给大家,“女神,你一定要尝尝这个羊肉串,简直是人间极品。”   骆蒙笑嘻嘻地接过羊肉串。   “不是不吃肉吗?”   唐煜生忽然开口。   还没等骆蒙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盘子里的羊肉串拿走,放进了自己的餐盘里。   香喷喷的羊肉串还没在碗里焐热就瞬间溜走,骆蒙眼睁睁地看着,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当初在食堂,是她亲口跟霹雳和太厚吹牛,说自己不吃肉的。   大家都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低头吃得很香。   此时羊肉串散发出一阵又一阵勾人的香气,骆蒙蠢蠢欲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霹雳一抬头,看见骆蒙正咬着筷子盯着他,忍不住从碗里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她,说:“女神,要不你吃一串吧?不会胖的。”   她的眼神顿时亮了。   好啊好啊!   然而不等她接过羊肉串,唐煜生再次开口:“不行。”   “啊?”霹雳愣住,手僵在空中。   唐煜生解释:“人家女演员很有毅力的。”   骆蒙:“……”   要不是唐煜生长得好看,此时骆蒙真想狠狠地踢他两脚。   “也是。”闻言,霹雳又将羊肉串收了回去。   唐煜生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骆蒙愤恨地盯着唐煜生。   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捧杀啊?   这顿饭,组里众人吃得像饿虎扑食。每上一道菜,瞬间一抢而空。   大家吃得很是尽兴,唯有骆蒙在强颜欢笑。   于是一整顿庆功宴下来,骆蒙只吃了两根青菜,偏偏还要忍受霹雳他们的大呼小叫——   “太好吃了吧!”   “真香!”   “我的天呀,就这羊肉串,我能吃二十串。”   ……   简直没有天理啊,明明是自己请客,却一口肉都没吃到。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群人大约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正当骆蒙生无可恋之际,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了一块羊排,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餐盘里。   她蓦地抬起头,就看见唐煜生正收回筷子,轻描淡写地说:“我吃不下了。”   众人都停下来,默默地注视着对面。   老大第一次给人夹菜,还是块羊排,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   真是稀罕!   霹雳顶着不怕死的名号,举起碗,笑嘻嘻地说:“老大,我也想要。”   唐煜生抬眸,送给他一个死亡凝视,“自己没长手?”   霹雳一哆嗦,立马说:“长了长了,哪能麻烦老大呢!我自己来!”   骆蒙:“……”   骆蒙转头看唐煜生,男人漂亮的侧脸像是雕塑,没有什么表情。眉眼垂着,却染上了几分和颜悦色的温柔。   她低下头,吃着羊排,终于品尝到了肉的美味。   饭局临近尾声时,骆蒙戴上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后走去前台买单。   前台小妹递给她一张对账单,“总共是一千八百六十七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她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想了想,刚才走得匆忙,一定是落在贝康了。   请客没带钱,这就很尴尬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前台小妹,笑嘻嘻地问:“小妹,跟你商量个事,能赊账吗?”   小妹愣了两秒,狐疑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逃单?”   笑话!   我堂堂一当红女明星,两百万的蚊帐都买了,犯得着为了这一千多块钱的餐费逃单吗?   骆蒙解释:“我忘了带手机,明天来付行不行?”   小妹瞥她一眼,冷冷地说:“不行。”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她暗自嘟哝着,正思考要怎么办。   这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手,跨过她的肩膀,将手机递给前台小妹。   鼻尖传来一阵清雅的雪松香,骆蒙整个人微微地定住,然后就听到耳边响起男人略微低沉的声音:“扫我的。”   骆蒙转身,看见唐煜生长身而立,盖住了大片的灯光。   男人背对光线,看不清神色,只觉得有股冷冽的气质萦绕周身。   他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收回手机。   骆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解释:“我手机好像落在公司了……我真不是逃避买单。明天我就把钱还给你。”   来吃饭前说让骆蒙请客,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小姑娘还当真了。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接过前台小妹递过来的账单,随便一折放进了口袋里,这才说:“不必了。”   此时时间已接近凌晨,大伙陆陆续续从包间里走出来,挥手告别。   “这么晚了,你怎么走?”唐煜生问。   骆蒙看着他,“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唐煜生将手机递给她,她立刻给岁岁发了地址,然后才说:“我等岁岁来接我。”   他了然地垂下眸,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夏日的夜,有些闷热的黏腻。虽是凌晨,街道上却依旧热闹。来往的行人车辆,穿梭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交织成这座城市的热闹与喧嚣。   骆蒙百无聊赖,独自一人等在路边。路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在她的身上,她向上拉了拉口罩。   “那个人感觉有点眼熟……好像是个明星。”   “不会吧?明星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路边干嘛!”   路人议论纷纷。   后来到底是被一名路过的男生认出。   男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问:“你是骆蒙吧?”   她摇摇头,拉低了帽檐,“你认错人了。”   男生迟疑了一会儿,斩钉截铁说:“你就是骆蒙,我不会认错的。”   “都说了不是啦!”她摆摆手,“我哪有骆蒙那么美!”   “……”男生愣了一会儿,辩解道,“我觉得骆蒙也不是很美啊!”   骆蒙冷哼一声,“你什么眼光,她明明是国民第一女神。”   “你什么眼光。”男生不服气,“她哪里算得上第一。”   骆蒙刚想争辩,一道汽车鸣笛声在耳边突兀地响起。   她转头,看见一辆黑色路虎正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唐煜生那张漂亮的脸。   唐煜生黑漆漆的眼眸望过来,问:“车还没来?”   她说:“可能路上有点堵……”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又将视线重新转向她,语气坚定:“上车吧,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送我?会不会羊入虎口。 第15章 第十五颗糖   方才和男生争辩的时候动静有些大,此时已经有数名路人的目光聚集在骆蒙身上。   若再不离开,被人拍下照片,明天的新闻标题将会是“骆蒙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国民第一女神”,难免又会引发网友的一阵群嘲。   思来想去,她到底还是上了车,然后借唐煜生手机又给岁岁发了条微信:【不用来接了。】   车里有清幽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浅浅淡淡的,偏偏很勾人。伴着巴赫的钢琴曲,曲声款款,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隐秘而浪漫。   骆蒙系上安全带,微微转头。   唐煜生双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臂架在车门上。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下巴上还有点点胡须。   大约是最近工作太过忙碌,他的眼睛下方浮着一点青色。   开车时的唐煜生有种慵懒的随性,不似工作时那样紧绷。   这样的他让骆蒙想起在料理店初次相遇的场景。   车内好安静,骆蒙率先打破沉默:“你那天为什么会在料理店里?”   “老板是我朋友,临时过去帮忙的。”他打转方向盘,绕到另一条路上,又问,“住哪儿?”   “壹号院。”   听到这三个字,唐煜生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略有迟疑。   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   唐煜生先送骆蒙回贝康拿了手机,然后又重新上路。   两人没再说话,车内只有音乐在流淌。   骆蒙望着窗外,忽然觉得今晚的夜色特别温柔。   街景不停地朝身后退去,灯光汇成的长河在眼前氤氲出夜的轻与静。   忽然,音乐戛然而止。   骆蒙疑惑地转头,刚想问为什么关了音乐,就听到唐煜生说:“蚊子属于什么科?”   “啊?”她一愣。   唐煜生转头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再次重复道:“蚊子属于什么科?”   不是吧,大哥,大半夜的还要考核?   傍晚那会儿,骆蒙确实将知识点都背下来了。但如今过了这么多个小时,又是吃饭又是庆祝的,那些知识点早被她忘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她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昆虫双目……双翅……翅目……”   “昆虫纲双翅目蚊科。”他纠正道。   “啊,是这样……”   唐煜生没继续刁难她,转而说道:“明天我们要去参加一个学术论坛,都不在公司。”   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回向人报备行程。   谈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一声。   “所有人吗?”   “是。”他解释,“论坛是提前报名,临时加不了人。”   所以不能带她去。   “哦,好。”骆蒙默认了他的解释。   他的声音很沉,“你到公司后,把育蚊室的温度调到二十八度,湿度多加一格。这批蚊子是接下来实验要用的。”   育蚊室里培育着许多蚊子,早在上周,太厚已经教了她如何调节温度和湿度。   “好。”她应承下来。   他顿了顿,似乎是不放心,又开口问:“没问题吧?”   骆蒙转头,看着他笑,“当然没问题。”   饭店离壹号院并不远,几个红绿灯后,他们很快到了小区门口。   壹号院是江城有名的豪宅小区之一,安保严格,平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骆蒙本想跟门卫打个招呼,让唐煜生的车开进去。谁想到车开到门口,门卫压根没拦着,直接放行。   骆蒙诧异:“这门卫怎么直接放你进来了?”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住这。”   “啊?!”   我靠,有钱人啊!   唐煜生确实有钱。   他在读书期间,几项研究成果顺利申请了专利,这些年为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加之贝康给他开的薪资不低,他从来不差钱。   但壹号院这套房子却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老爸送的。   唐煜生的家世很好。   唐老爷子唐国顺做房地产生意起家,如今是商界响当当的人物。   之前因为唐煜生不爱做生意,偏偏要去做科研,唐老爷子气得不行,父子俩关系一度僵化,好些年没联系。   后来唐老爷子想开了,只要儿子开心,做什么都行,父子俩关系这才缓和了不少。   三年前,唐煜生下定决心回国发展,这可把唐老爷子高兴坏了。   他乐呵呵地买了壹号院的这套别墅送给唐煜生,离贝康近,说是方便他做科研。   唐煜生坦然接受了父亲的示好。   这几年,唐煜生每天早出晚归,骆蒙也常年在外拍戏。因此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小区,却从没碰见过。   此时骆蒙的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在唐煜生面前充大款,如今被生生打脸。人家明明是王者,你却以为人家是青铜。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从认识唐煜生的第一天起,自己的脸就不停地疼。   她实在是想不通,在娱乐圈所向披靡的自己,怎么偏偏在唐煜生面前成为了智障一样的存在。   小区里环境很好,绿树成荫,流水潺潺。车子绕了两个弯,停在一栋二层小楼的门口。   骆蒙还沉浸在尴尬的氛围里,说了声“谢谢啦”,立刻转身下了车。   大门旁是停车库,顺着停车库旁的台阶向上,推开大门,走进庭院。庭院里是长长的石子小路,一直通往客厅。   屋内没开灯,骆蒙坐在沙发上,陷入一片柔软中。   她很久没像今晚这样开心过了。   和贝康这群人在一起,好像总是特别快乐。或许是因为简单到纯粹,没有勾心斗角,所以才特别放松。   热闹过后,反而显得寂寥。   这些年,骆蒙一直没什么朋友。   中学和大学的时候一直忙着拍戏、赶通告,回学校上课后又匆匆离开。几年下来,她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没记全。   娱乐圈里的人,没人敢真心实意地向另一个人掏心掏肺,想的都是怎么防着对方。于是乎,这些年,她也就跟云姐和岁岁熟一些。   但研发三组的那群人不一样。和他们在一起,她找到了一种集体的感觉。   这是她多年来的缺失,所以在这一刻才显得尤其珍贵。   她剥开一根棒棒糖放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充盈了整个味蕾,这让她有一种满足的欣喜。   她喜欢棒棒糖,是因为小时候住在姑姑家,总看见妹妹吃,而她没有。后来有钱了,她时常给自己买棒棒糖,仿佛在弥补小时候的遗憾。   坐在空寂的房子里,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虫鸣声。   这房子是她四年前买的,花光了入行多年的所有积蓄。   父母在她十岁那年去世,之后她一直寄住在姑姑家。   到底是寄人篱下,那些年她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直到十二岁那年云姐带她入行,她才搬出了那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在娱乐圈漂泊这么些年,唯一的心愿就是有套自己的房子。   不管大小,有了才是家。   心愿达成的那天,她和云姐、岁岁在房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她笑着说:“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时她被姜颂昕打压得没有戏拍,几乎萌生了退圈的想法。   可没想到,第二年,她得到贵人相助,一部剧爆红,迅速成为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当红花旦。   那之后每年赚的钱都够买好几套这样的房子了。   她有时在想,人生真的是说不清楚。经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都难以预料。   手机在这时响了几声,是岁岁发来的消息:【蒙姐,我刚怎么看是一个男的送你回来的?那是谁啊?】   骆蒙心里一惊,立刻回复:【我不是让你不要来接了吗?】   岁岁:【害,我还不是怕你被坏人绑架了】   骆蒙:【大笑.jpg 是唐煜生】   岁岁:【原来如此。蒙姐,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拍广告呢。】   岁岁关了微信,这才发现手机里竟然有一条未读短信。   点开,是银行系统自动发送的,显示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岁岁顿时瞪大了眼睛,数了半天零,这才确认是退回到工作室账户的两百万。   之前骆蒙让她帮忙处理买蚊帐的事情,结果钱上周刚打过去,没想到今天竟然又退了回来。   她担心出了什么岔子,立刻给对方经理打电话,“张经理,您已经休息了吧?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张经理笑呵呵地说:“是何小姐啊。还没呢。有什么事吗?”   岁岁问:“之前买蚊帐的钱,怎么退回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经理:“哦,那个啊。后来有人代付了,你这边我就给退回去了。”   “啊?”岁岁疑惑地问:“谁会帮忙付这么多钱啊?”   “是贝康的唐煜生博士。他没跟你说吗?”   岁岁:“……”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原来你才是财大气粗,失敬失敬   唐煜生:承让承让 第16章 第十六颗糖   次日下午,骆蒙按计划拍摄薯片广告。   正好实验室全组的人都去参加学术论坛,不在公司,于是骆蒙也懒得向唐煜生请假。   她早上在家睡了个懒觉,饭后直接去了拍摄现场。   这次的广告代言是一款龙虾味的薯片。   近两年娱乐圈风向有些转变。不再流行高高在上的高冷明星,反而是接地气的人设更受欢迎。   骆蒙接下这个代言,一方面是想和背后的广告商打好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想尝试一下亲民路线。   到了片场,骆蒙远远就看见这次广告导演方鹏,姜颂昕的男友。   他笑呵呵地同骆蒙打招呼。那样的热络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好友。   寒暄过后,方鹏开门见山地说:“小蒙啊,广告嘛,要让观众感觉真实,让他们有购买的欲望。所以我希望今天的拍摄,你能真吃薯片,而不是做做样子。”   刚见面就给她下马威?   骆蒙不动声色地笑,“方导,那自然是应该的。”   化妆期间,骆蒙看了会儿广告剧本,之后拍摄正式开始。   入行多年,这样的拍摄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早已得心应手。   几分钟后,她迅速进入状态。   岁岁在一旁看着骆蒙,忍不住感慨,骆蒙真是天生明星的料。   她安静时带着点女侠的英气,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些许少女的柔美。   很少有人能将英气与柔美结合得恰如其分。骆蒙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不红,又该谁红呢!   骆蒙在镜头前推开一扇门,门后是一座薯片山。薯片环绕周身,她吃下薯片,展现出享受美味的模样,然后说出台词,结束。   本以为可以一遍过,但方鹏似乎并不满意:“小蒙啊,刚才那个状态有点不太对……”   “方导,哪里不对?”   方鹏思忖着,“就是不太对。要不我们再来一遍吧?”   骆蒙点头,再次站在镜头前,微笑着,吃下薯片,说出台词。   结果方鹏依旧不满意:“嗯,还缺了点……”   只能再次重来。   等到第十遍不满意后,骆蒙终于明白,这方鹏是故意刁难她呢。   他从不说到底哪里不行,只是用轻飘飘的“状态不对”、“缺了点”、“再来一次”打发她。   片场的气压有些低,偏偏方鹏一直挂着伪善的笑。   赵云早就嘱咐了,这次拍广告要给广告商面子,无论方鹏怎么刁难,都照单全收。   因此虽然骆蒙心里早就骂娘了,脸上却还是挂着专业的微笑,心甘情愿地拍摄了一遍又一遍。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出来方鹏故意刁难她,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反倒幸灾乐祸地看这场大戏。   在片场,管你是当红女星还是一线大咖,还不是要乖乖听导演的话。   拍摄休息时,众人窃窃私语——   “骆蒙是得罪了方鹏吧?”   “不知道啊,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仇吧?”   “那难说……”   “我之前听说骆蒙爱耍大牌,今天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谁会当众耍大牌啊,那都是暗地里的。”   “难怪方鹏这么讨厌她了。”   ……   骆蒙坐在椅子上,拆开一根棒棒糖,看着手机,恍若未闻周遭的一切。   她不是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真的只是懒得去在意。   骆蒙刷着朋友圈,看见霹雳发了几张学术论坛现场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唐煜生。   照片里,唐煜生西装革履,正和另一名与会人员握手。他身姿挺拔,脸上有浅淡的笑意,礼貌中透着疏离。   这是骆蒙第一次看唐煜生穿西装。   黑色西装配黑色衬衣,没打领结,衬衣领口落开两粒扣。一如既往的禁欲。   不过真的,好帅。   骆蒙在这条动态下评论道:【好帅】   很快,霹雳就回复了两个害羞的表情。   骆蒙看着这个表情,忍不住笑出来。   霹雳啊霹雳,你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   不一会儿,岁岁提着大包小包的奶茶、甜品赶到片场,招呼大家吃下午茶。   这是骆蒙特意交代的。   她知道能堵住悠悠之口的从来不是解释和情分,而是利益。即使只是一块甜点这样微小的利益。   事实也如此。   众人见骆蒙把事情做得这么妥当,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都夸起了骆蒙,说她又努力又敬业。   一旁方鹏的脸色不太好看,倒也没说什么。   一个半分钟的广告,愣是从下午拍到了夜里十一点。   最后,在近十个小时的连轴拍摄和连吃了三包薯片后,骆蒙终于得到了方鹏的肯定。   方鹏笑着说:“小蒙啊,今天特别棒,真是辛苦了。”   骆蒙也笑,“多亏方导指点,谢谢方导。方导辛苦了。”   两人都虚伪地奉承了对方几句,然后告别,希望此生再也不会合作。   拍摄结束,骆蒙立刻冲进洗手间催吐。   她平时本就吃得少,这会一下子吃下三包薯片,不知道要去跑步机上跑多久才能消耗光。   洗手间里,骆蒙吐得翻江倒海,感觉整个胃都快被她吐出来了。   岁岁在一旁,即心疼又内疚。当初要不是因为骆蒙帮自己,如今方鹏和姜颂昕也不会这么针对骆蒙。   好不容易吐干净后,岁岁立刻扶起骆蒙,递上纸巾。   骆蒙擦了擦嘴,胃里泛酸,在岁岁的搀扶下回到保姆车上。   车里,赵云已经坐在里面等她。   岁岁见到赵云,很是诧异,“云姐,你怎么来了?”   赵云说:“我一直都在。”   岁岁低着头,内疚地说:“蒙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今天也不用受这种罪。”   刚吐完,骆蒙此时胃还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但她一笑起来,脸上又多了几分色彩。   她转头问赵云:“我刚才演得还行吗?”   赵云朝她竖起大拇指,“起码也能得个奥斯卡吧!”   骆蒙忍着胃里的不适,笑得前仰后合。   岁岁一头雾水,“蒙姐,云姐,你们这是……”   “你蒙姐什么时候吃过亏?”赵云递给骆蒙一杯热水,接话道,“她这是苦肉计呢!”   拍广告的这段时间,赵云一直都守在片场。她找人假装成路人,其实暗中拍下了很多方鹏颐指气使的视频和照片。   赵云早就算到了方鹏会刁难,于是将计就计,将他的恶行都拍下来。回头再放到网上,绝对能引发大规模的声讨。   骆蒙接过热水,喝了两口,嗔怪赵云:“你干嘛告诉她,让她多内疚会,才能死心塌地跟着我。”   岁岁立刻表忠心:“我不内疚也死心塌地跟着你,这辈子都跟着你。”   “真够肉麻的。”骆蒙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难掩笑意,转头对赵云说,“云姐,我被助理赖上了,你管不管?”   赵云笑:“行了,别贫了。休息会儿吧。没事吧?”   骆蒙摇摇头,“没事,还撑得住。”顿了顿又说,“刚才照片视频都拍了没?”   赵云说:“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发到你手机上了,你看看。”   下午看了霹雳的朋友圈后,手机就没电了。岁岁拿去充电后,骆蒙就没再碰过手机。   此时打开微信,唐煜生下午发来的消息瞬间映入眼帘:【无故旷工?嗯?】   骆蒙盯着手机,一个激灵坐起来。   她几乎能想象出唐煜生低沉着嗓音说“嗯”的样子,清冷,不怒自威。   这人不是去参加论坛了吗?怎么知道她没去公司?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现在再回什么都晚了吧?   骆蒙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五秒后,她把唐煜生的微信删了。   ——   “唐,多谢你给我们分享最新的研究成果,受益匪浅啊。那你早点休息。”   唐煜生回国后,依然会时常和美国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联系。大家彼此分享一些最新了解的科研技术和成果,互相交流心得。   此时他关了视频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   打开微信,和骆蒙的聊天对话还停留在下午他发的那条信息。   小姑娘一直没回复。   今天的论坛提早结束,他回到公司后,却没见到骆蒙的身影。问了前台才知道,小姑娘压根就没来公司。   既没回复,也没请假,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想了想,又打下一行字:【收到回复】   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   结果,在这条消息的旁边显示一个红色感叹号。   醒目,刺眼。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充满仙气的美少女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唐煜生一愣,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恍然明白过来。   骆蒙竟然把她删了。   人生头一回遭遇这样的事情,唐煜生被气笑了。   月色清冷,投下青灰色的影。   他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语气森然地说了两个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惹怒了唐煜生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17章 第十七颗糖   当天夜里,网络上出现了一个爆料,内容是关于骆蒙的广告拍摄现场,主题逃不过是“骆蒙敬业”以及“拍广告连吃三包薯片”。   在那有些模糊的照片和视频里,依旧能看到骆蒙吃起薯片毫不含糊,事后吐完虚弱的样子也是恰如其分地令人心疼。   这是骆蒙和赵云事先商量好的。找人负责偷拍,骆蒙负责卖惨。   但她没想到这惨压根不用卖,是真的惨。毕竟她的胃哪能顶住三大包薯片的威力。   很快,骆蒙就被推上了热搜——   【女神要照顾好自己啊!】   【心疼】   【当明星真是不容易】   【宝宝敬业!】   【姐姐真的很好,每次工作都很认真负责,做什么都是坚定执着。】   【她身上真的好多我爱的品质,绝不仅仅是有好看外表的花瓶 大哭.jpg】   【路转粉】   【她的胃不好啊】   【太让人心疼了!】   【女神辛苦了】   这样的爆料引来了网友和粉丝一波又一波的夸赞与心疼,顺便又给广告商带了一波流量。   一小时后,龙虾薯片就在各大平台售罄。广告商喜不自胜,连夜给赵云打电话,提出把明年的代言合约也提前签了。   快天亮的时候,网上的舆论变了风向。   战火逐渐引到了方鹏身上,说他借着拍广告的由头故意刁难骆蒙。   相关的视频被爆料者发到网上。视频里,方鹏颐指气使,不停地刁难骆蒙,嘴脸很是难看。   紧接着,又有一名声称在现场的工作人员站出来,证实了这个爆料。   骆蒙是谁?   那是在微博发个句号都能引发十几万评论的人气女星。   一石激起千层浪。   粉丝和路人把方鹏送上了热搜。当然,全是骂他的——   【讨厌方鹏,支持我的点赞!】   【老秃驴还敢刁难我女神?是谁给你的自信?】   【恶心!】   【这样的行业恶臭,还不滚出娱乐圈。】   【吐,丑人多作怪】   【WJBY】   【口区】   【他是故意刁难骆蒙蹭热度的吧?】   【给我滚!】   【什么玩意,不尊重人】   【看到这么多人骂你我就放心了 微笑.jpg】   骆蒙抱着手机,看着网上的腥风血雨,笑得前仰后合。   如今看来,这波苦肉计到底是值得的。既让网友看到自己的敬业,又有了热度,同时还教训了方鹏,可谓是一石三鸟。   她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机,这才沉沉睡去。   睡了短短两个小时,天已经大亮,骆蒙又匆匆起床。   到底是年轻,虽然只睡了两小时,但皮肤依旧好得能掐出水来。她随便上了点底妆,已是肤若凝脂。再上了点腮红,可谓是粉嫩无敌。   昨天她没回复唐煜生的消息,还删了他微信,此时难免有些心虚,一路上都在想应对之策。   也许唐煜生压根就没发现她删了他呢?   要不说自己忘记回复了?或者咬死说没看到?   到了贝康,研发组的人大部分已经开始工作。   最近实验进入了新的阶段,前期准备工作就足以让众人忙得脚不着地。   骆蒙刚在位置上坐下,就看见唐煜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手里拿着几份文件,递给霹雳,“你把这几份实验报告复印一下,然后发给大家看看。”   骆蒙灵机一动,这不正是她弥补的好机会吗?   她毫不犹豫地冲到唐煜生面前,伸出双手,手心朝上,一脸谄媚的笑:“我来我来,复印我会。”   唐煜生没理会,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把文件放在霹雳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骆蒙尴尬地站在原地,笑僵在脸上,双手还停留在空中。   霹雳在一旁低声安慰:“女神你别放在心上,老大今天心情不好。”   她点点头,“嗯,看出来了。”   何止是心情不好,简直是史上最低气压!   不过就是昨天拍广告没请假,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骆蒙意兴阑珊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假装看知识点,眼睛却密切注意着唐煜生办公室的一举一动。   半小时后,唐煜生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交代任务。这回是让太厚准备会议室。   骆蒙再次冲上去献殷勤。   不出所料,她再一次被男人无视了。   于是,一整个上午,骆蒙本着越挫越勇的决心,数次冲在了唐煜生需求的第一线,屁颠屁颠地想要表现。   偏偏唐煜生不给她机会,从始至终都当她不存在。   这个狗男人,气性还挺大。   骆蒙性格直接,平生最讨厌冷战。   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哪怕吵一架,甚至打一架,总好过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   她心中缠着一万种不爽,却又找不到出口。   她必须找个方法让唐煜生理她。   忽然间,灵光乍现。   她趁唐煜生去实验室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办公室,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   等唐煜生从实验室回来,立刻召集大家到会议室开讨论会,说要梳理下一阶段的实验安排。   会议室里,灯光幽暗,众人安静地坐在会议室里。   唐煜生将电脑连接上投影仪,然后打开电脑。   下一秒,巨大的桌面背景明目张胆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桌面背景是骆蒙的写真照片。   她穿着漂亮的礼裙躺在花丛中,媚眼如丝,嘴角勾人一笑。照片右边还有一行字:“你这女人该死的甜美!”   唐煜生:“……”   霹雳:“……”   众人:“……”   众人目瞪口呆,想笑却不敢笑,低着头,硬生生地憋着。   骆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招到底是发挥了作用。   此时唐煜生的目光终于转向她,幽深的眸里有轻微的薄怒。   他张了张嘴,十分想骂一句粗话。   骆蒙却及时制止:“诶,唐博士,注意你的绅士形象。”   唐煜生被噎了一下,没说话。   他“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屏幕,拔去投影仪,然后将电脑握在手中。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后,他直接对骆蒙下了逐客令:“你明天不用来了。”   众人哗然。   显然,骆蒙也被这句话惊到了。   她站起来,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来这实习是签了合同的,凭什么你说不来就不来。你说了算吗!”   唐煜生眼里散发出凌厉的光,盯着她,语气森然:“骆小姐,这里还真是我说了算。”   大约是真的被骆蒙气到,他连讨论会都不开了,留下一句“散会”后,转身出了会议室。   骆蒙愣了好一会儿,见唐煜生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忍不住追了出去。   追到唐煜生办公室,她直截了当地问:“唐煜生你究竟什么意思?整整一个上午,你都当我不存在,现在又要赶我走?”   唐煜生站在办公桌后,放下电脑,这才抬眸望向她。   眼底明明有情绪在翻涌,语气却是克制的:“昨天为什么没来公司?也不请假?”   “那个……”   骆蒙自知理亏,嘴上吞吞吐吐,大脑却在飞速旋转。   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总不能说我就是看你没在所以懒得请假?我就光明正大的旷工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眼前忽然一亮,急中生智地说:“我跟霹雳请假了。”   唐煜生微微扬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再一次坚定地说道:“对,就是霹雳。”   “……”   唐煜生一愣,难道真的错怪她了?是霹雳没跟他提?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座机,按下了一串号码。电话很快接通,然后他说:“霹雳,你过来。”   不是吧,大哥?难道还要当场对质吗?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骆蒙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不一会儿,霹雳推开办公室的门,探出一颗脑袋,“怎么了,老大?”   唐煜生看了骆蒙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骆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迅速转头看着霹雳,眼神里写满了“救我”。   唐煜生的视线转向霹雳,“骆蒙昨天跟你请假了?”   “啊?”霹雳脱口而出,“没有啊!”   骆蒙:“……”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卒,全剧终!   谢谢小青蛙送的营养液。 第18章 第十八颗糖   骆蒙在心里骂了霹雳一千遍。   这个人平时脑子转得快,怎么关键时刻偏偏靠不住呢!   霹雳看了看唐煜生,又看了看骆蒙,忽然反应过来了,赶忙改口:“啊,老大,我想起来了。昨天女神确实跟我请假了……”   唐煜生扬了扬眉。   霹雳继续说:“最近做实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医生说我可能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时不时就会忘事。这才把女神请假的事给忘了,没来得及告诉你。都怪我……”   骆蒙点点头,立刻补充道:“是啊,上周末还是我陪霹雳去看的病。”   唐煜生:“……”   望着两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唐煜生更加生气。   “出去吧。”唐煜生冷冷地说。   霹雳说:“不是,老大我……”   唐煜生再一次开口,语气里却已经没了耐心:“我让你出去。”   霹雳讪讪地离开办公室。   唐煜生看着骆蒙,轻哂了一声。   骆蒙自知再也骗不过去,只能一副低头认错的态度,声音也低了下去:“昨天,是我的错。我想着你们不在公司,我就没有请假。”   他问:“那我交代你的事情呢?”   “嗯?”   骆蒙抬起头,眼神迷茫,转瞬眼睛睁大。   她这才想起来前天晚上唐煜生交代她的话——“把育蚊室的温度调到二十八度,湿度多加一格。这批蚊子都是接下来研究要用的。”   而她昨天心里一直记挂着拍广告,把这事完完全全地忘在了后脑勺。   她心里一惊,轻轻地“啊”了一声。   唐煜生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疏忽,这批蚊子都死了……”   骆蒙心里咯噔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都、都死了?!”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终于知道唐煜生这么生气的原因。   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顽劣和疏忽造成的,她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但这样的后果她却承受不起。   她咬着唇,心里特别内疚。但在这样的时刻,除了道歉外,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开口:“对不起。”声音已经有些慌了。   唐煜生看着骆蒙,感觉心里缠着一团火。   如他所料,她压根就不记得这件事。没来公司事小,荒唐态度事大。   虽然骆蒙才来了短短几天,但她就没干过一件靠谱的事,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他向来认真严谨,做事一丝不苟,十分看不惯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于是在这档口,他将心中的失望和怒气一股脑儿地砸向她:“如果你来实习,只是想混个头条、立个人设、做做样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贝康有专门的摄影室,我想他们会很乐意陪骆小姐摆拍几张照片。”   不等她开口,唐煜生又说:“科研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不认真、不愿意做,都没关系。毕竟没有人强迫你。但是相应地,我们也没空陪你炒作。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骆蒙呆住了。   唐煜生向来话少,如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来是真的生气。   这些话很重,想必唐煜生在心底已经对她的行为盖棺定论。   但事实上,她来实习没有通知任何媒体,一直是低调进行的。   她停了大部分工作,来这里三个月,不是为了摆拍照片,不是为了上头条,是真的想学点真材实料的。   唐煜生或许不会懂。这阵子,虽然她看上去整天嘻嘻哈哈,但真的尽力在学了。   毕竟他的研究领域过于专业。她一个外行人,没有任何背景与基础,学起来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她还有演艺事业傍身,要时时分心应付对手与危机。   这些,都是她的现状与困扰。   骆蒙望着他,心里有委屈,却没有解释半分。   ——   霹雳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门没关。此时唐煜生批评骆蒙的话传遍了整个大办公室。   众人从未见过老大如此生气。   等骆蒙沮丧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太厚想上前安慰,她摆摆手:“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在座位上坐下,一言不发,低气压笼罩着她。   太厚朝霹雳使眼色,霹雳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然后径直朝唐煜生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唐煜生正专注于整理电脑上的实验数据。   霹雳笑呵呵地走上前,试探道:“老大,忙着呢!”   唐煜生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有事就说。”   “就女神吧,女神她……”霹雳思考着措辞,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挑了挑眉,转过头,“想帮她说话?”   霹雳:“……”   霹雳顿了顿,迅速在脑中整理好思绪,然后开口道:“老大,女神昨天是拍广告去了。虽然没请假,但我们昨天不也不在嘛。这批蚊子虽然都死了,但是重新培育起来也很快的,也就是一两天的事。你就别生她气了。”   唐煜生没说话,霹雳继续说:“女神昨天真的很惨啊。那个叫方什么的广告导演故意刁难她,让她吃了整整二十包薯片。结果女神胃承受不住,吐了一整夜。”   霹雳把事实夸大了许多倍,终于引来了唐煜生的眉头轻蹙。   霹雳见状,立刻掏出手机,调出相关的新闻递给他:“老大,你看,女神她昨天真的挺辛苦的。”   唐煜生垂眸。   视频里,骆蒙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不停地呕吐,看起来确实十分虚弱。   见此,唐煜生凝重的表情稍稍柔软下来。   “老大,女神虽然只来了几天,但是你看她也还算努力工作。她不仅把一百多条蚊帐洗了,还买了一百多条新的蚊帐。昨天这事,我相信她是无心之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刚才那样说她,”霹雳的声音低了下去,“说实话,挺无情的。”   见唐煜生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霹雳又立刻补上一句:“我要是女神,现在估计伤心死了。”   唐煜生睨他一眼,“你还学会共情了?”   霹雳笑:“女神来的这几天,大家都挺开心的。老大你就别赶她走了。”   霹雳是真的喜欢骆蒙。   却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是单纯的欣赏。   在骆蒙来贝康实习之前,霹雳就一直把骆蒙奉为女神。   他觉得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充满仙气。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不像一般人那样俗气。   这些天,大家相处下来,霹雳发现骆蒙虽然长得仙,但性格倒是挺接地气。爽朗大方,不拘小节,非常好相处。   如今唐煜生要赶她走,霹雳自然舍不得。   等霹雳离开办公室,唐煜生立刻上网搜索了昨夜相关的新闻。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视频和报道,这才终于确认,小姑娘确实被这个方鹏整得不轻。   新培育的这批蚊子虽然都死了,但确实也不是很大的事,无非是耽误两天实验进度。   其实方才她只要跟他说明一下情况,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但小姑娘脾气倔,偏偏一句话都不肯说。   之前的那些怒火瞬间消散了,转而浮起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撕下一张便利贴,静静地叠起了千纸鹤。   他心烦的时候就爱叠千纸鹤,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修长的手指像变魔术般变出一个又一个的纸鹤,但他的心思却全在骆蒙的身上——视频里她坚毅的眼神、虚弱的面容,方才低着头被他批评的样子,还有嗫喏着道歉的声音。   头一回,他反省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不是重了点。   万一小姑娘真如霹雳所说伤心了,该怎么办?   叠到第十七只纸鹤时,他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手中的纸鹤随手一扔,他站起来,大步走出办公室。   正值午饭饭点,大办公室里已经没了人影,只有那个愿意花两百万买蚊帐的大款还在。此时大款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真被他气到了。   他犹豫着,走到她身边,轻轻扣了扣桌子,语气依旧冷而硬:“还不去吃饭?”   骆蒙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是面色苍白,神情虚弱,满头大汗。   他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骆蒙摇摇头,又重新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瓮瓮的:“没事,就是胃疼。”   昨天薯片到底是吃伤了,加上一整夜没怎么休息,今早又被唐煜生批评。此时内疚气愤交加,导致胃病复发,大有来势汹汹的架势。   唐煜生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臂,“来,我送你去医院。”   骆蒙拒绝道:“不用,过一会儿就好。”   唐煜生没松手,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如哄小孩般,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老婆胃疼,心疼。 第19章 第十九颗糖   唐煜生扶着骆蒙,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然后将她塞进副驾驶座。   他刚发动车子,骆蒙忽然开口说:“先送我去嘉业大厦,今天有个约好的采访。”   这次采访之所以安排在中午,一方面则是她不愿意耽误实习的时间,想趁着午间休息完成采访工作;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媒体人的工作时间,不忍让他们加班来迁就自己的时间。   正是因为她这种尊重对方、为对方考虑的态度,因此大部分媒体都很喜欢她。   毕竟明星不提各种要求就不错了,而像骆蒙这样不仅不提要求,甚至自己上门参与采访的更是少之又少。   见唐煜生不说话,她又解释:“这个采访本来想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过去,所以没跟你请假。”   望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唐煜生又气又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采访。先去医院再说。”   他踩下油门,车子快速驶出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外,阳光明媚。   下一秒,右手传来轻柔的触感与温度。   他垂眸,看见骆蒙的手正覆在他的右手上,微微地颤抖。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低低的,像是小猫在呢喃,柔柔地灌进耳朵:“这个访谈是很早之前约好的。不去的话,他们要说我耍大牌了。”   说不清为什么,唐煜生心底有无名的火涌上来,声音冷然:“身体不要了?”   唐煜生自然不会明白,在娱乐圈,身体永远排在工作之后。毕竟名利场里,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随便的一出谣言都能置人于死地。   小姑娘的手紧了紧,眼神殷切,“拜托你。”   唐煜生默默转头看她,她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哭腔,似在哀求:“求你了。”   骆蒙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连“求”字都说出口了,他又怎么忍心。   也罢,就顺从她这一次。   唐煜生心里的坚冰化成了一汪水,调转车头去了嘉业大厦。   一路顺畅。   半小时后,车停在嘉业大厦停车场。   唐煜生搀扶着骆蒙下车,走进电梯。   电梯里,骆蒙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火在燃烧。   唐煜生揽着她,她整个人靠在唐煜生的怀里。   他的胸膛坚硬而宽广。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怦,怦,怦,鲜活而生动。   沉稳的雪松气息萦绕在她四周,不知为何,她蓦然一阵心安。   “还撑得住吗?”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骆蒙微微仰头,看见他下巴上的点点青须,然后点了点头。   小姑娘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上,细细碎碎地,痒痒地,像是小猫在挠。   唐煜生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喉结上下滚了滚。   二十二楼,岁岁已经在工作区等骆蒙。   马上就到约定的采访时间,骆蒙还没有出现。她给骆蒙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昨天骆蒙说今天会自己过来,不让她去接。她现在有些担心,骆蒙不会迷路了吧?   那边报社的工作人员问:“骆蒙小姐还没来吗?”   岁岁献上歉意,“快到了,麻烦再等一等。”   几分钟后,骆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却是被唐煜生搀扶着,面色苍白,很是虚弱。   之前岁岁和赵云为骆蒙安排实习的时候,和唐煜生打过照面,因此并不陌生。   岁岁快步迎上去,问:“蒙姐这是怎么了?”   唐煜生言简意赅地解释:“她胃痛,我送她过来。”   “蒙姐,还好吗?”岁岁扶住骆蒙。   骆蒙摆摆手,气息有些虚弱:“还撑得住。别耽误时间,快化妆吧。”   她用不惯外面的化妆师,因此这些年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动和采访时都是岁岁给她化妆。   岁岁了解她的皮肤状态和长相,懂得如何用妆容扬长避短。因此每回的妆面不仅适合她,而且自然美丽。   多亏岁岁一双巧手。此时在妆容的映衬下,骆蒙的气色瞬间好了不少。   骆蒙喝了口热水后,采访正式开始。   前两天,赵云已经把采访内容拿给她了。都是经过筛选的问题,她也提前准备了回答方案。   此时面对镜头时,骆蒙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展示着艺人的专业素养。她和主持人一来一回,回答得行云流水、滴水不漏,甚至还同主持人开起了玩笑。   全程,唐煜生站在镜头背后,静静地看着她。   在骆蒙举重若轻的背后,他注意到她的手始终紧紧攥着,指甲卡进肉里,露出苍白的骨节。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偶尔眉头会深深地蹙起,转瞬又被职业的微笑掩盖。   种种细节表明,小姑娘正在努力压制胃里翻涌的疼痛。   在此之前,唐煜生一直以为他和骆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他严谨认真,做事一丝不苟,有时甚至有些死板;而骆蒙,大大咧咧,随性马虎,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在工作时如此敬业,甚至连身体都不顾。   这一刻,他对她刮目相看。   望向她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柔情与心疼。   采访结束,镜头关闭,骆蒙来不及说一句话,立刻奔去洗手间。   唐煜生不放心,快步跟上她,默默地等在洗手间外面。   洗手间里传来阵阵的呕吐声。唐煜生咬着腮帮,眉头越来越紧。   几分钟后,洗手间里终于归于沉寂,但小姑娘却迟迟没有出来。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在门口轻轻叫了几声“骆蒙”,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骆蒙!”   他再次提高了嗓音,依旧如泥入海。   他的心里忽然有些乱,来不及思考太多,毫不犹豫地冲进洗手间。   他一间一间地找过去,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一间关着门的隔间。   “骆蒙?骆蒙?”   他拍了拍门,没回应。于是抬脚,猛地踢开了单间的门。   狭小的单间里,骆蒙伏倒在马桶上。仿佛一瞬间瘦了好几斤,那张清瘦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你怎么样了?”他弯腰扶起她。   骆蒙垂着眸,轻轻摇头。   “我送你去医院。”   唐煜生俯身将骆蒙打横抱起。   直到她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他才发现原来小姑娘这样瘦这样轻,像是薄如蝉翼的瓷器,轻轻一碰就碎了。   大约是感受到唐煜生怀抱的温暖,她微微张开眼,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你怎么来了?”   他垂眸,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我正好来上厕所。”   明明很虚弱,她到底还是轻轻笑了:“唐博士你上女厕所啊?”   唐煜生紧了紧怀抱,不说话。   她靠在他的怀里,用手勾住他的脖颈,安心地闭上眼,“谢谢你。”   这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   虽然轻,却有分量。   他如墨的眼眸里,蓦地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唐煜生将骆蒙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倾身替她扣上安全带。   等他上了车,她昏昏沉沉间说了一个名字。那是她常去的一家私立医院,私密性良好。   唐煜生了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的一缕碎发搭在眼前,他轻轻地为她拨开。然后他别开视线,发动了车子。   唐煜生将骆蒙送进医院时,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年纪五十上下的叶医生。   叶医生为骆蒙抽血化验,做了一系列检查后,问唐煜生:“这孩子怎么又犯胃病了?”   听语气,这位叶医生像是认识骆蒙。   唐煜生没回答,转而问道:“她,经常胃痛吗?”   叶医生解释:“这孩子饮食一直不规律。职业关系,明明这么瘦了,却还是经常不吃饭减肥。时间一长,就落下了病根。”   骆蒙在十几岁的时候,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带着少女特有的婴儿肥。   但这样肉嘟嘟的圆脸在镜头前十分吃亏。   她那时拍了几部电视剧,都因为脸上的婴儿肥而被嘲笑胖。   那之后她便下定决心减肥。   她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对自己狠起来就不要命。   那阵子她每天早上吃一个白煮蛋和两片生菜,中午喝一杯鲜榨果汁,晚上在健身房运动一小时。   靠着这股毅力,不出半年,两颊终于瘦了下来,然而却由此患上了厌食症和胃病。   后来诊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把厌食症治好,但胃病依旧常犯。   叶医生这儿便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此时叶医生将骆蒙送进病房,又帮她挂上点滴,这才上下打量唐煜生:“你是小蒙什么人?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   他迟疑了一会,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和骆蒙之间的关系,“她导师。”   叶医生没再细问,“她没什么事了。等醒来,吃点清淡的,再调理几天。以后,可千万要规律饮食,她的胃经不起折腾了。”   之后,唐煜生又询问了好些关于日后如何调理、如何保养的内容,叶医生一一作了解答。   目送叶医生离开后,唐煜生站在病床前,静静看着骆蒙。   沉睡时的她像个孩子,嘴唇微微嘟起,可爱又天真。   不得不承认,骆蒙真的很漂亮。   聚在一起的五官,恰到好处得不像话。   像是上帝的精雕细琢,浑然天成。   她仿佛梦见了什么,眼珠一直在不停地转动。   睫毛长长地覆在下眼睑,像两把小梳子。   唐煜生伸出手,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轻轻地放在了她的眼皮上,似在安抚她。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指腹的温度,她在梦中轻轻地哼唧了一声,像是小猫叫,挠的他心痒痒地。   他蓦地收回手,握紧,仿佛手被什么东西突然烫到。   好一会儿,他握紧的拳头才松开,重新抄在口袋里,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我的天! 第20章 第二十颗糖   骆蒙醒来时,胃痛已经得到了缓解。她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睁开眼,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晕倒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在卫生间,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雪松味唤起了所有的记忆,冷冽却沉稳,是她对他的印象。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病房里。   唐煜生还真把自己送到这家医院来了?   有点意思。   骆蒙从床头柜拿起手机,里面有岁岁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微信,都是问她在哪里。   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还行,没有睡太久。   这头她刚给岁岁发了信息,叶医生就推门而入。   叶医生问她感觉如何,骆蒙说:“好多了,多亏了您。”   叶医生笑:“多亏你的导师及时把你送来。这小伙啊,真是挺关心你的。先是陪着你做各种检查,事后又问了我半天关于你的病情。后来又帮你付医药费,又拿化验单,忙前忙后的……”   骆蒙听呆了,这还是她印象中冷漠的唐煜生吗?   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胸膛的温度,莫名的,脸颊有些红。   等叶医生离开,骆蒙拿起手机,准备给唐煜生发条微信。打开微信才想起来,上次她把唐煜生删了。幸亏她还记得他的微信号,于是再次发送了好友请求。   请求很快通过,她正在打字,结果手机忽然没电关机了。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一抬眼,她看见唐煜生提着一袋药从外面走进来。   见骆蒙醒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但转瞬即逝。   他默默地走到病床边,然后将那袋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不知什么原因,骆蒙觉得此时此刻的唐煜生,眉眼染上了几分温柔,和早上的他判若两人。   仗着自己还在病中,她伸出手,用两指捏着男人的衣袖,扯了扯,抬头,似在撒娇:“唐博士,我渴了……”   病房里就有饮水机,唐煜生拿起纸杯,接了点热水,又接了点冷水。他双手摸了摸纸杯,确认是温水后,这才递给骆蒙。   她一口气喝下,干涸的嘴唇顿时变得红润。   她将空纸杯递给他,又说:“还要。”   唐煜生再次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这才问:“感觉好点了吗?”   骆蒙像在喝酒,一饮而尽,举着空杯感叹:“真好喝。”顿了顿又笑着说,“没事啦。”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明明中午还是大太阳,此时天却阴沉沉的。   病房里开着一盏白炽灯,灯光打在唐煜生的头顶,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映照出一片无言的沉默。   半晌后,唐煜生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打断。   是骆蒙的肚子正在发出饥饿的讯号。   她揉了揉肚子,尴尬地笑:“我有点饿了……”   这一打岔,唐煜生原本想要说的话悉数吞进了喉里,再没说出口。   她问:“你能帮我点个外卖吗?我手机没电了。”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我……不会……”   他平时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对各种手机软件非常陌生。除了微信,其他app基本不用,甚至连支付宝都没有,更别提用手机点外卖了。   霹雳有时说他是古人,这点他从不否认。   在这点上,他承认自己与这个时代有些脱节。   这位他人眼中的“古人”,在这一刻,向她袒露了秘密。   目光交汇,安静了一会后,骆蒙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唐煜生的嘴角也噙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一笑,早上的龃龉瞬间化成了风,一吹就散了。   窗外阴沉的天抖搂出一丝阳光的明媚。   唐煜生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骆蒙思索着:“小葱拌豆腐,不要葱。”   唐煜生:“……”   ——   唐煜生在医院附近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店卖小葱拌豆腐。   老板将做好的豆腐打包递给他,他打开饭盒看了一眼,说:“老板,不要葱。”   老板疑惑,“你不是要小葱拌豆腐吗?”   “嗯。”他点点头,语气笃定,“但是不要葱……”   “……”老板想了想,“小伙子,要不你自己把葱挑出来,我这里还忙着呢!”   唐煜生接受老板的建议,默默在店里坐下,打开饭盒,耐心地将细碎的葱段一点一点地挑出来。随后,他又去旁边的小店买了一份白粥。   等他心满意足地回到病房时,看见岁岁正站在病房门口。   他走近,朝病房内望了一眼。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见赵云正和骆蒙说着什么。   此时岁岁满心感激:“唐博士,多谢你送蒙姐来医院。要不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辛苦你了。”   唐煜生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他将手中的豆腐和粥递给岁岁,然后便转身离开。   之前接洽实习时,岁岁便已经见识过他的冷。此时倒也不足为奇。   她提着食物走进病房,“蒙姐,唐博士给你买了饭。”   骆蒙打开饭盒,方方正正的豆腐上,干干净净,一段葱都没有。   她心里高兴,朝病房门口张望,走道上空无一人,转头问岁岁:“他人呢?”   “走了……”   “走了?”骆蒙轻哂了一声,喃喃道,“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嘴上抱怨,可看着面前的粥和豆腐,她又觉得心里仿佛被温水浸润过,暖暖的。   岁岁没察觉到骆蒙的心思,替唐煜生辩解:“蒙姐,其实我觉得唐博士人挺好的。”   骆蒙笑着睨她:“这么一下就被收买了?”   岁岁摇摇头,“上回你买蚊帐的钱,前几天退回来了。我去问怎么回事,对方说是唐博士自己垫了钱。其实他压根没打算让你出钱……”   骆蒙猛然愣住。   蚊帐那事,后来她让岁岁去跟对方财务沟通如何转账,却没想过从头到尾不过是唐煜生在同她开玩笑。   赵云说:“这么看来,这个唐博士人还真是不错。”   骆蒙想到之前自己在他面前又充大款又心有不甘的模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她嗔怪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会丢人丢大发了……”   岁岁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蒙姐。那天知道时已经很晚了,后来第二天就把这事给忘了。”   骆蒙在医院又多住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她的胃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赵云催着她出院,说晚上还有《妆》杂志的周年庆活动需要出席。   她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云姐,让我再多休息一天。晚上那个周年庆就先不去了。”   赵云知道,这小姑娘又想偷懒了。   且不说今晚这活动是早早就定下的,可以借此机会跟杂志主编搞好关系,以后拿下封面也容易些;另外活动还邀请了许多导演和制片人,这样碰面的机会实属难求。   赵云用话勾骆蒙:“活动现场会有很多知名导演,这是你刷脸的好机会。”   骆蒙翻了个身,背对着赵云,装作没听到。   赵云继续引诱:“你最喜欢的那个帅哥顶流陈忘也会去。”   骆蒙用被子蒙住头,依旧不为所动。   赵云叹口气,装作惋惜的样子:“你实在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姜颂昕会去。”   听到姜颂昕的名字,骆蒙立刻弹坐起来,大声喊着岁岁:“岁岁,给我化妆!”   赵云笑,看来千般诱惑也比不上一个强势的对手。   《妆》杂志创刊多年,经过多年发展,早已成为业内趋之若鹜的时尚大刊。如果能上《妆》杂志的封面,那便代表着时尚圈的认可。因此一年十二期杂志封面,期期争得头破血流。   因杂志在圈内的地位,所以每年的周年庆都办得红红火火。大大小小的明星悉数出席,争奇斗艳。   活动现场,第一排坐的都是知名导演、制片人、杂志主编和圈内的资深老牌艺人。   主办方给骆蒙安排的位置是第二排最左侧,旁边便是姜颂昕。   等骆蒙找到位置的时候,姜颂昕已经落座了。   今日的姜颂昕穿了一套白色西装配白色裙裤,裙裤开叉到大腿根部,露出她笔直的大长腿。   姜颂昕确实美,红唇卷发,艳丽,张扬,整张脸上都写着“我要红”的野心,看上去劲儿劲儿的。不似骆蒙这般柔和。   两人都是场面上的人。即使私底下矛盾再多,但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她们还是懂得逢场作戏的道理。   不似上回生日宴上的剑拔弩张,此时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却写满了故事。   打过招呼,骆蒙微笑着坐下。   下一秒,臀部立刻传来一阵黏腻,湿湿的,凉凉的,似乎是椅子上有水。   骆蒙心里一紧。   是谁把水洒在了椅子上?开场前主办方没检查?   碍于周年庆活动已经开始,摄影机早已在全场来回扫视。骆蒙心里虽有不安和疑惑,但始终定定地坐在椅子上。   她想,幸好今天穿的是黑色真丝裙,即便是沾了水也看不出来。   杂志主编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妆》杂志在过去一年的成果,台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姜颂昕看着台上,小声地问骆蒙:“薯片好吃吗?”   骆蒙知道,姜颂昕对没有拿下薯片广告始终耿耿于怀。   她目不斜视,笑着说:“多谢了,特别好吃。”   姜颂昕轻笑一声,继续讽刺:“听说你在医院住了两天,看来薯片消化不良啊。”   此刻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骆蒙跟着拍了两下,淡淡说:“消化再不良,我也把接下来两年的代言合同拿到手了。总好过有的人连消化的机会都没有。”   姜颂昕闻言一顿,气得脸色有些白。   此时摄影机正好扫到他们这边,两人敛着针锋相对的气压,对着镜头笑了笑。   活动结束,按照流程,众人要去台上拍大合照。   骆蒙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不得动弹,仿佛裙子和椅子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她试着挣扎了两下,然后就听到“嘶”的一声,裙子被扯开一个大口。   她的心“咯噔”一声,立刻重新坐下。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方才那股湿黏的感觉从何而来。   原来椅子上的不是水,而是胶水。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 第21章 第二十一颗糖   姜颂昕早早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骆蒙。   她的嘴角分明是得意的笑,眼睛却还要装无辜:“怎么了骆蒙?你不去拍照吗?是身体不适吗?”   骆蒙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罪魁祸首。如今放眼娱乐圈,也只有姜颂昕敢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如今裙子毁了,衣不蔽体,只能放弃上台合影的机会。虽然这可能会给杂志方留下不尊重对方的印象,但总好过让更多的人发现她此刻的狼狈。   她抬眸看了姜颂昕一眼,没说话。   只是眼神冷漠又凌厉。   姜颂昕转眼变了嘴脸,翻了个白眼:“身体不适就该在医院好好养病啊,来这凑什么热闹!”   每年《妆》杂志周年庆大合照的站位,或多或少都能表明艺人在圈里的地位。因此对于上升期的明星来说,这种合照是展示自己的最佳机会。   除了几名导演和淡漠名利的资深艺人坐在台下外,其他人都纷纷走到了台上。   姜颂昕站在第一排,和身边的其他女星有说有笑。   骆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众人言笑晏晏,然后给岁岁发了条消息。   散场时,岁岁拿了一条薄毯走进会场。骆蒙将薄毯披在身上,几乎遮住了全身,这才跟着岁岁走回化妆室。   周年庆活动参与人数众多,因此主办方没有给骆蒙准备单独的化妆室。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卸了妆离开,唯有姜颂昕还坐在镜子前,似乎在等着看骆蒙的笑话。   姜颂昕看见骆蒙披着个薄毯走进化妆室时,忍不住轻笑一声,“骆蒙,一会儿不见,你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骆蒙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姜颂昕的面前。   镜子前的灯光打在骆蒙的脸上,映照出她眼里的光与火。她望着姜颂昕,声音带着如冰的寒意:“很好玩吗?”   “好……”   “好玩”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骆蒙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姜颂昕的脸上。   四周瞬间被冰封,似陷入永夜的寒极,一片死寂。   姜颂昕反应过来时,左脸颊已经印上了一枚掌印,火辣辣地疼。她站起来,抬手想要扇回去,却被骆蒙紧紧地扣住手腕。   姜颂昕又羞又怒,怒吼道:“骆蒙你这个疯女人!”   然而眼前的女人,白皙的一截脖颈上,是一张冷漠到极致的面孔。   灰色薄毯包裹着她纤瘦的身躯,却仿佛有巨大的能量要喷薄而出。   骆蒙紧紧捏着姜颂昕的手腕,像是要把它捏碎。眼里闪烁着凌厉的光,她说:“如果再有下一次,可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   说完,骆蒙狠狠地甩开姜颂昕的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保姆车上时,骆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她其实很少动怒,再多的情绪也能消化。但今天姜颂昕这样下作的举动确实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不会主动挑事,但也绝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   她看上去好相处,但性格从不软弱。若有人真的欺负到了她头上,她会悉数还给对方。   此时岁岁递给她一杯水,关切地问:“蒙姐,没事吧?”   骆蒙接过水杯。   双手握住了实物,像浮萍找到了归宿,这才逐渐止住颤抖。   她看了岁岁一眼,摇摇头。   心情糟透了,像是原//子//弹爆炸过后的一片虚无,空荡荡的。   岁岁试着让她高兴点,没心没肺地说:“蒙姐,你刚才那一巴掌太带劲了,打得姜颂昕话都说不出来……”   骆蒙瞟了她一眼,很勉强地笑了下,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赵云的电话。   电话接通,骆蒙立刻说:“云姐,把我胃痛住院的消息放出去,让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上回,骆蒙还有所保留,没有把方鹏逼入绝境。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即便是仇人,有天也有可能会合作。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留情不仅没有让敌人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赵云很快明白过来,“姜颂昕今晚又作了什么妖?”   骆蒙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自己打姜颂昕这个片段。   毕竟这一巴掌打出去,虽然解气,但后面姜颂昕肯定会报复回来。她不希望赵云为她担心。   “她是算准了我们拿不出证据,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赵云气得不行,冷静下来又问,“那你今晚没有去台上合照?”   骆蒙点头,“嗯。之前准备的通稿应该都用不上了,恐怕还会有人说我架子大,连合照都不拍。”   赵云想了想说:“我来想办法。”   ——   当天晚上,骆蒙胃痛住院的消息一出,微博一片心疼的声音,方鹏又被愤怒的粉丝骂上了热搜。   这次的声讨声势比之前更加浩大。   方鹏能有如今的地位,说到底靠的是他家里的背景和人脉。   但今年开始,他所在的圈子接连出事,势力早已不如从前。加之方鹏本身只是个拍商业片的小导演,之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   因此如今这事一出,方鹏的口碑一落千丈,从前的合作伙伴也纷纷萌生了退意。   这几年,方鹏和姜颂昕时常以情侣的形式出现在公众前。   两人捆绑很深,年初方鹏杀青的电影,女主角就是姜颂昕。   如今看来,这部电影恐怕是很难上映了。   骆蒙这招敲山震虎,总能发挥了点威慑力,算是对姜颂昕的有力反击。   趁着舆论正热,骆蒙发了条微博:   【让大家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之前没表态,是不想占用公共资源。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惹恼了方导,心里很难过……】   这微博一发,骆蒙被自己恶心坏了。反正是装白莲花嘛,谁不会呢。   网上再次炸开了锅——   【女神真是人美心善!】   【方鹏是什么妖魔鬼怪,真是恶心!】   【天了噜,看上去就心疼。】   【宝宝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滚啊!】   【丑人多作怪。】   回到家,骆蒙打开一盏壁灯,扔下薄毯,站在镜子前。   礼服背后裂开了一个大口,从背部延伸到臀部,想要修复几乎不可能。   这件礼服是前两天从H家借的夏季高定。   H家一直是奢侈品中的顶级品牌,属于六大蓝血品牌之一。   最近H家一直在寻觅新的代言人,赵云和对方接洽了一段时间,但对方一直没有明确表态。   后来才知道,原来姜颂昕也和H家高层互动频繁。   如今礼服已毁,H家的代言估计是无望了,她还要找机会登门赔礼道歉。   姜颂昕倒也聪明,今晚的行为虽然下作,但到底是一石二鸟。不仅让骆蒙失去合照露脸艳压的机会,还让她从H家的备选代言人里除名。   骆蒙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进浴室。   她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汽让她的小脸微微显露出红润的光泽。   脑子里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电影《无言的歌》、姜颂昕、方鹏、H家、实习,还有唐煜生。   看上去杂乱无章,却又千丝万缕。   骆蒙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像是拍戏时熬了几个大夜,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想不清楚。   她闭上眼,疲倦地睡过去。   ——   深夜,江城静安区,姜颂昕家。   经纪人起楠赶到的时候,姜颂昕正坐在镜子前上药。脸上的巴掌印在灯光的映照下,鲜红,瞩目。   “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起楠递了一管药膏给姜颂昕,“试试这个。”   她仔细看了看姜颂昕脸上的伤,又问:“要不去医院看看?”   姜颂昕望着镜子里红肿的脸,没好气地说:“这么明显的巴掌印,你让我去医院?让我被人嘲笑?”   起楠没说话。   她知道姜颂昕脾气向来不好,能忍的话就尽量不去招惹她。   “算了算了……”姜颂昕扔下药膏,又问,“今晚这事……”   “放心吧。消息不会传出去。”起楠顿了顿,又说,“骆蒙这次出手,几乎没给我们留余地。眼下方鹏这边估计很难翻身了,我劝你尽早打算。”   当年姜颂昕之所以会和方鹏在一起,看中的就是方鹏背后的势力。   两人在一起后,方鹏也确实给了姜颂昕不少资源,将她一步步推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今年起方鹏背后的势力大不如从前,如今方鹏又自身难保,姜颂昕也起了离开方鹏的心思。   “方鹏这个废物,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姜颂昕骂了声,又问,“有什么新的目标?”   起楠说:“上次聚会那个梁总,你考虑考虑?”   “梁时承?”   姜颂昕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的身影。   印象中,梁时承个子很高,长得也算帅气,看上去很矜贵。   起楠点点头,“听说他当初在美国和那个唐煜生一起搞科研。后来实验失败,他回国,这才踏足娱乐圈。他虽然入行不久,但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公司在业内已经有名有姓。你不如拜拜他的码头。”   姜颂昕眼睛亮了,“我想起来了。之前聚会,服务员还不小心把酒洒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倒是绅士,还问服务员有没有事。”   起楠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梁总秘书的电话。”   姜颂昕眼里复又浮现笑意,然后将名片交给助理:“你去给梁总的秘书打电话,就说梁总的领带落在我这里了。”   ——   次日,骆蒙五点多就醒了。   昨天在浴缸里睡着,半夜醒来时,水已经凉透了。   此时浑身有些酸痛,她揉了揉肩膀,走进卫生间洗漱,接着又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   到贝康的时候,组里的人都还没有来。   她百无聊赖,掏出手机看微博。   方鹏和她的新闻还挂在热搜前列。   网上各方吵翻了天,然而方鹏始终安静如鸡,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管网上的风起云涌,她敬业的人设算是牢牢地立住了,顺便还收获了一堆同情。   而在这条热搜的下方,紧接着的是#骆蒙人美心善#的词条。   昨晚骆蒙因为礼服的问题,没能参与《妆》杂志周年庆的大合照。   有黑粉质疑骆蒙要糊了,连这种大场合都没被邀请。还有人说骆蒙心高气傲,这种合照都看不上。   随后赵云找了营销号放出了几张骆蒙喂流浪猫的照片,把她没能参加大合照的原因归于心系流浪猫,所以提前离开活动现场。   照片一出,八百水军闻风而动,骆蒙再次冲上热搜。   这次公关堪称完美,不仅解决了未能参与合照的窘况,还贴上了“人美心善”的标签。   另一边,姜颂昕自然也不示弱。   紧跟骆蒙这条热搜的是另一条新闻:姜颂昕女神。   骆蒙点开,里面全都是姜颂昕昨夜参加《妆》杂志周年庆活动的精修照片。   而大合照里的姜颂昕,牢牢地占据着C位。   姜颂昕在通告里虽然自吹美若天仙,艳压群芳,但热度远远比不上骆蒙喂流浪猫的照片。   她机关算尽,结果最后还是被骆蒙压了热搜。   此时骆蒙看着姜颂昕的照片,品头论足:“Excuse me?她哪里女神了?瞧这眼睛这鼻子,多少玻尿酸……”   骆蒙边看边自言自语,随后又将手机切换到自拍模式。   望着镜头里的自己,她拍了拍脸,满意地说:“这才是真正的仙女。这眼睛,这鼻子,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啊,没有没有。”她戏精上身,开始自导自演,捏着嗓音说,“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转瞬又变回了正常的声音:“你有。你简直是仙女下凡。”   当她沉浸在自我欣赏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清冷又顽劣的深沉:“仙女下凡?嗯?” 第22章 第二十二颗糖   “仙女下凡?嗯?”   恍然响起的声音,让骆蒙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蓦然转头,撞进一双带着玩味性的眼眸里。   唐煜生的眼神转向她的手机屏幕,她慌忙锁屏,站起来,抱怨道:“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坦然地看着她。   大有一副我就是听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实在是,有些欠打……   骆蒙又问:“你还听到什么了?”   唐煜生的表情意味不明,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词汇量,挺丰富的……”   骆蒙:“……”   敢情全听到了啊!   日!   不等骆蒙回应,唐煜生的目光重新趋于平静,冷不丁地问起,“那仙女,蚊子属于什么科?”   这话题转换得实在是有点快。   她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回答道:“昆虫纲双翅目蚊科。”   他又问:“蚊子一生经过几个时期?”   “四个。卵、孑孓、蛹、成虫。”   多亏住院那两天,她闲来无事,反复把资料背了好几遍。   如今唐煜生连续考核了她多个问题,她都对答如流。   考核结束,骆蒙得意洋洋,“唐博士,我厉害不?”   唐煜生看着她。   小姑娘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像是一对耀眼的宝石,里面盛满了自信。   不过资料上总共就那么点知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嘚瑟的。   但他今天似乎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厉害得让我害怕。”   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   两人说话间,组里其他人也陆续来到了公司。   网上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见了骆蒙,大家纷纷嘘寒问暖,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猛烈地抨击了方鹏因公谋私的卑鄙行为。   骆蒙笑着看向唐煜生:“多亏某人及时送我去医院,要不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唐煜生瞥了她一眼,唇角有浅淡的笑意。   组里有没眼力见的人忽然问:“老大,那你不赶女神走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煜生咬着腮帮不说话,骆蒙笑说:“我怎么会走呢!我哪舍得你们啊!”   她说着又望向唐煜生,见他正好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她朝他挑了挑眉,笑得很是明媚灿烂。   霹雳今天上班特意带了个大行李箱来,大家以为他要去外地出差。结果一打开,里面是几十包龙虾包薯片。   他将薯片一一分给大家,笑着说:“女神,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支持,昨天我特意去超市买了几十包你代言的薯片。”他一边招呼大家,一边说,“你们都来品尝一下。”   “这薯片前两天不是售罄了吗?看来是又补货了。”   “哇,霹雳,你真是动作够快的。”   “那是!支持女神嘛!”   霹雳说着,又把最后两包薯片递给唐煜生:“老大,这个给你。”   唐煜生垂眸,看了一眼霹雳手中的薯片,没接,淡淡地说:“我不吃零食。”   “不吃也可以拿着欣赏一下嘛。”   霹雳似乎并没有把唐煜生的话放在心上,边说边把薯片塞到了唐煜生的手中。   也罢,就当做是支持一下小姑娘的代言。   唐煜生想着,没再拒绝,拿着薯片回了办公室。   ——   在掌握了蚊子的基础知识后,骆蒙开始跟着太厚学习如何培育蚊子。   蚊卵在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还都是孑孓的状态,需要养在育蚊室的水盆里。等到孑孓成为了蛹,再把它们转移到玻璃房里。   此时育蚊室里放着大大小小若干个水盆,里面浮动着许多条孑孓。   太厚手把手地教骆蒙如何给孑孓喂食,控制育蚊室的温度与湿度,保证孑孓在最佳的状态下生长。   从前骆蒙唯一养过的宠物就是猫,还从未养过蚊子。这样的体验对她来说无疑是新奇的。   此时她化身提问机,不停地向太厚请教:“那它们吃什么?”   “水里加了糖,它们靠糖水为生。”   “哪些是一号玻璃房的蚊子?”   太厚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水盆,“这里面的都是。”   骆蒙望向水盆,水里游动的孑孓和其他孑孓并无差别。   回想当初在一号玻璃房里,唐煜生带她喂蚊子时,说里面的蚊子都是珍稀物种。   此时她忍不住问:“我听说这些蚊子都是从国外引进的珍稀物种?”   “女神你听谁说的?”   她支支吾吾道:“反正就是听说。”   太厚笑,“一号玻璃房里的蚊子都是普通的按蚊,不是什么珍稀物种。”   “啊?”骆蒙瞪大了眼,“不是说一只就要上百万吗?”   太厚说:“谁告诉你的?逗你的吧。”   所以,当初她是被唐煜生耍了吗?   这个男人果然是故意的,实在是太奸诈了。   骆蒙心里郁闷,又问太厚:“你们老大,是不是挺变态的?又凶又冷漠……”   “女神,那是你还不了解老大。老大人其实挺好的。”   “哪里好了?”回想当初,骆蒙依旧愤愤不平,“我刚来第一天他就带我去喂蚊子。”   “女神你误会了。那不是带你去喂蚊子,是做趋避实验。”   “什么?”   太厚细细解释:   “实验室每个新来的人都要做趋避实验,看看你们是不是招蚊子。我、霹雳和其他人,包括老大,都做过。   “因为我们的研究耗时长,每个时间点都很关键。有时要在人体上做测试,但常常临时找不到志愿者,就只能我们自己上阵了。   “提前做好趋避实验,了解每个人是否受蚊子喜欢,到了关键时刻就能直接展开实验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自己误会了他?   骆蒙恍然明白过来,心里的那些愤懑瞬间消散了不少。   “你跟他多久了?”   两人喂着蚊子,骆蒙忽然开口问。   太厚想了想说:   “八年了。我和霹雳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了专业里有个很厉害的学长。那时候老大还在跟着教授做项目。   “有回我去找那名教授,正好看到他们在讨论实验。老大当面指出老教授实验方向的错误,实在是太大胆了。要知道那名教授在业内基本上是权威一样的存在。我当时就觉得老大好酷好帅。后来越了解老大,就越佩服他。”   太厚滔滔不绝,说得都是唐煜生从前的一些琐事。   所谓见微知著,骆蒙从他的话里基本就能感受到太厚对唐煜生的崇拜和景仰。这种崇拜,恐怕不仅仅是时间堆积起来的,而是日积月累的小事聚沙成塔。   太厚笑:“女神你以后就会知道,我们老大有多招人喜欢。”   骆蒙摇摇头,不屑地说:“他那么凶,那么冷,嘴还坏,谁会喜欢他啊!谁喜欢谁倒霉。”   太厚辩解道:“老大又帅又高,又有能力,不抽烟不喝酒,怎么没人喜欢了?”   虽是辩解,但他说起话来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骆蒙睁大了眼睛说:“他抽烟啊!”   那天在料理店,唐煜生不是还拿着一包烟逼她抽吗!   太厚强烈否定:“不可能,老大从不抽烟。”   骆蒙:“……”   原来那包烟不是他的……   那他竟然特意拿别人的烟逼她抽!!!   骆蒙越想越不对。   怎么有这么奸诈的男人啊!   妈妈,救命!   可转头一想,唐煜生身上确实有许多她不明白的地方。   他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暖如春光,时而骚破天际。   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   前一阶段的实验刚刚结束,这些天大家都在为下一个阶段做准备工作。   晚上八点,组里众人陆续离开了公司,唯独唐煜生一人还在办公室里忙碌。   骆蒙去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炸鸡和啤酒,然后又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唐博士,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今晚看月亮送的营养液 第23章 第二十三颗糖   下午下了一场雷阵雨,洗去了夏日的闷热。此时凉风习习,是夏日难得的舒爽。   天幕上,星子变换着迷人的轨迹;天幕下,骆蒙和唐煜生坐在贝康天台的秋千上。   到底有了些年头,秋千的吊绳已经起了些许毛边。   粗粝的触感,沧桑的颜色,平添了几分复古的韵味。   骆蒙从袋子里取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砰”地一声,细密的白色气泡冒上来。   她将啤酒递给唐煜生,男人摇摇头,“我不喝酒。”   骆蒙歪着头看他,调笑道:“敢问高僧来自哪里?东土大唐吗?”   她兀自说着,正要喝,唐煜生又说:“你也别喝。”   “为什么?”骆蒙盯着他,一脸疑惑。   他咬了咬腮帮,目不斜视,“公司,别喝酒。”   骆蒙环顾四周,确认四周没人后,又说:“这么晚了,没人知道。”   唐煜生终于舍得将视线留给她,一言不发,目光严厉。   骆蒙到底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行行行,那我不喝。”   她放下啤酒,又拿出一块炸鸡在他眼前晃了晃,“炸鸡总能吃吧?”   唐煜生轻轻点了点头。   “你吃不吃?”   唐煜生摇摇头。   等到一整块炸鸡下肚,她忽然开口说:“前天,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唐煜生面色沉静,望着远处,没有说话。   她坐在秋千上晃了晃,看着天空,心情是难得的惬意与放松。   “人人都说明星风光,但其实我们每天的日子都很拘束。我不能大张旗鼓地走在路上,不能任意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每时每刻都要留心周围偷拍的镜头。   “总有人告诉我,你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说起来挺复杂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过去普通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   闻言,唐煜生的神色微微敛起,转头看着小姑娘。   话题明明有些沉重,她却还是低头笑了笑。   她转过头,“知道我是怎么踏入这一行的吗?”   唐煜生摇摇头。   “十二岁那年,我住在姑姑家。有天下午,我跑到天台上,披着床单表演白娘子。   “那是栋老房子,周围几栋楼的天台都连在一起。云姐,就是我经纪人,她在隔壁楼的天台上看见了我。她认定我有天赋和潜力,于是跑过来问我想不想跟她去拍戏。”   回忆当初,骆蒙的眼里有细碎的喜悦。   正是因为十二岁那年的遇见,从此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她问:“是不是挺神奇的?”   唐煜生轻轻点头,但重点却偏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住在姑姑家?”   她耐心解释:“爸爸妈妈在我十岁那年车祸去世了,后来我就一直住在姑姑家。”   如今再提起这些,骆蒙带着释然轻松的语气。   这么多年过去,纵然怨过命运的不公,却也已然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   唐煜生向来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平时看上去也是又冷又傲。但听到骆蒙说这些的时候,神色还是微微一动。   或许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平时表现得太开朗太热情了。   那样快乐乐观的一个人,没想到身后却背负着这样的伤痛。   他的眉眼柔软下来,带着些许同情和怜惜。   骆蒙笑,“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父母在世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有一年生日,他们带我去公园坐旋转木马,买棉花糖。”   小时候的事情,回忆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模糊而遥远。   那些曾经的回忆也在岁月中沉淀,渐渐染了尘。   她的神色有些落寞,低头,很快又重新扬起头,笑:“算了,不说这些了。”   深蓝色的天空中有淡淡的雾霭飘过,遮住一点满溢的月色,夜好像更深了。   唐煜生突然问:“为什么来实习?”   “是为了十一月底的电影试镜。”   骆蒙耐心解释:“那部电影是生物科研题材,于毅导演的。于毅你知道吧?王牌导演,每次电影都是叫好又叫座。   “我知道,之前一段时间,我确实不太认真。我想着实习么,也不指望自己真能学会什么专业技能。更何况我只是为了拍电影,不是真的要去做科学研究。   “那天你批评我,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科学研究是件严肃认真的事情,容不下半点疏忽。你们做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感觉挺伟大,挺不凡的。   “我之前做得不好,你多包涵。以后,我会怀着敬畏的心对待它。”   小姑娘说话时,眼里蓄着酒和星星,一闪一闪的,真挚又热忱。   如果说那天骆蒙忍着病痛接受采访的场景让唐煜生刮目相看的话,那她今天这番话就让他彻底对她改观。   他的话向来少,明明心里有些触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声。   像是接受,又像是肯定。   夏风拂面而来,头顶是浩瀚的星河,眼前是真挚的少女。   这一刻很安静。   骆蒙从袋子里取出一块炸鸡,送到他的口边:“唐博士,吃一口炸鸡嘛。这家的炸鸡真的很好吃,你试试。”   耐不住小姑娘的软磨硬泡,唐煜生到底是妥协,低头咬了一口。   只是没想到,这一口下去,还没感受到炸鸡的香气,滚烫的芝士瞬间在口腔中爆开,如熔岩般烫到他的舌头。   明明被烫到,偏偏不愿承认。   他转过身,忍着烫,好一会儿才将炸鸡吃下去。   骆蒙看着他隐忍的背影,大笑不止,“哈哈哈,是被烫到了吧?”   被这小丫头捉弄了。   唐煜生气得猛地转身,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头顶。   骆蒙的笑僵在脸上,就这样,隔着短短距离,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离得那样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在事情失控之前,他松开了手,别开视线,站起来,“该回去了。”   两人从天台下来时,已经快九点。   走到贝康大门口时,骆蒙突然缩了回去,躲在了大厅的廊柱后。   唐煜生疑惑,转头看她,“怎么了?”   她轻声说:“门口好像有人蹲守。”   闻言,唐煜生朝大门口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樟树后,确实有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夜色朦胧,男人隐在黑暗里,不仔细看真的很难注意到。   大约是职业习惯,骆蒙总能敏锐地察觉到记者和粉丝的存在。   她来贝康实习是秘密进行的,没有通知任何人。贝康里的员工也都签了保密协议,没人会把她的行程泄露出去。   之所以保密,是不想让人觉得她在炒作,也是为了能出其不意地拿下那部电影。   如今,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行踪?   他手里没有相机,应该不是狗仔。   如果他是普通的粉丝也就罢了,若是私生饭,以后恐怕会常来蹲守。   骆蒙心有戚戚,然后就听到唐煜生说:“你等我一会儿。”   几分钟后,唐煜生将车开到了贝康大门口。   他从车里取出一件黑色西装,送到骆蒙面前,“用这个遮一下吧。”   骆蒙还在犹豫,他却直接将西装盖在了她的头上。   遮天蔽日的阴影里,她又闻到了那股雪松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沉稳。或许如今,还多了些冬日的暖意。   下一秒,肩膀被男人紧紧握住。她浑身一紧,却已经被他揽进了怀里。   骆蒙抬头,在西装抖搂的缝隙里,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深邃而清晰,在这样的夜晚,平白给了她几分安全感。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轻启,低沉的声音灌入耳中:“没事,跟着我。”   从公司大门走到车里不过短短几步路,骆蒙却觉得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被唐煜生保护的温暖。   ——   “经常这样吗?”   直到车开出一段距离,唐煜生才开口问。   骆蒙坐在副驾驶座,稍一转头,就看见他的眼睛掩映在长长的睫毛下,看不清神色。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唐煜生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又很快收回视线。   她自嘲般地说:“你知道的,我是国民女神嘛。”   今晚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第一次出现。   之前就出现过疯狂的私生饭蹲守在她家门口的情况,甚至半夜敲她的门,吓得她一整夜没睡。   或许这就是明星的代价吧。   得到了高于普通人的荣耀与喜爱,那自然要承受相应的关注与隐私侵犯。   “为什么不报警?”他问。   她叹了口气,“毕竟他们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是游离在法律之外的。”   唐煜生没再说话。   他的眉头紧锁,下颔绷紧,咬了咬腮帮,似是陷入沉思。   将骆蒙安全送回家后,唐煜生又开车回到了贝康楼下。   周围一片寂静,渐次亮起的路灯下聚着成群的蚊虫。偶有几名行人匆匆而过,灯光将他们的身影逐渐拉长。   而方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开车绕着公司转了好几圈,终究是一无所获。   他叹口气,希望这个男人不要再出现了。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唐煜生这才觉得饿了。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多了。   中午忙着实验,忘了吃午饭。这一整天下来,就早上出门吃了个包子。   他想着给自己做点夜宵,转眼看见手边还有两包霹雳给他的龙虾薯片。   薯片包装上,骆蒙笑得没心没肺,青春洋溢。   虽然不吃零食,但既然都拿回来了,就不如……   唐煜生没犹豫,拆开一包薯片,双指夹了一片放进口中。   说实话,这款新型龙虾味的薯片确实不错。   馥郁的龙虾味包裹着味蕾,加上薯片本身的薄脆,很是特别。   于是他又拿了一片放进口中。   十分钟后,一包薯片见底。他似乎意犹未尽,又拆开了第二包。   唐煜生吃得正香,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   他走到门口,透过屏幕,看见贝康总裁易先哲正站在门口。   易先哲透过摄像头朝他打招呼:“老唐,开门,是我。”   唐煜生匆匆将剩下的龙虾薯片和包装袋藏到了柜子里。   毕竟他一直对外说自己从来不吃零食。   这科研大佬头可掉,面子绝对不能丢。   等到藏好薯片,唐煜生拿纸巾擦了擦手,这才淡定地打开门。   易先哲提着两碗乌冬面从院子里走进来,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老唐,我刚从美国回来就来看你了。怕你工作太投入怠慢自己。吃饭没?”   脸颊忽然有点痒,唐煜生抬手拂去一点薯片碎末,一脸镇定地说:“还没呢!”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逼王。   谢谢Rosayiu的营养液。 第24章 第二十四颗糖   易先哲和唐煜生两人打小就认识,从穿开档裤时期建立下的深厚友谊,延续至今。   从小学到大学,两人一直在一个班。   大学学校专业都一样,甚至还住在同一宿舍。   易先哲总说唐煜生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事实上,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是拿着唐煜生的学校报名表照着抄了一遍。   易先哲的成绩没唐煜生好,高考却超常发挥,竟然让他考上了重点。   事后他搂着唐煜生的肩膀,开玩笑地说:“老唐,这是上天不舍得我们俩分开。”   易先哲叫唐煜生“老唐”,唐煜生叫易先哲“老易”。   男孩子之间表示亲密的做法,也只能从称呼着手了。   大学毕业后,唐煜生去了美国波士顿攻读研究生,走上了科研的道路。易先哲则从父亲手中接管贝康,走上了经商的道路。   两人的人生轨迹自此不同,却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   易先哲刚接管公司那会儿,虽然年纪轻轻,却展现出卓越的商业眼光和雷霆手段。   这十年,他大刀阔斧地扩张版图,将贝康的业绩翻了十几倍。董事局里那些元老都夸他是商业奇才。   易先哲虽然是名商人,却始终保有一份科研的情怀。   三年前,他将唐煜生的研发团队纳入麾下,成立实验室,投了不少钱给唐煜生做研究。   一家公司,偏偏投资不盈利的科研项目,当时公司董事局的所有人都极力反对。易先哲顶着重重压力,力排众议,到底还是把唐煜生签了下来。   他想,人这辈子不能一直向钱看,总要有点情怀与追求。   然而,让易先哲没想到的是,唐煜生是个名副其实的科研大佬。   唐煜生加入贝康后,因研发资金充裕,科研进展成绩斐然。这三年里,他的团队时不时就出一个引爆全球关注的成果。   这样的研发实力和曝光率让贝康一跃成为业内的标杆,连带着公司业绩水涨船高。   这也许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唐煜生将易先哲迎进家里。   “我来关心关心你。”   易先哲笑着走进客厅,然后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认真闻了闻,“老唐,你家怎么一股龙虾味?”   想到刚才吃的龙虾薯片,唐煜生眼神闪烁。   他摸了摸耳垂,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外面飘进来的吧。”   易先哲环顾四周。   屋内开着冷气,此时门窗紧闭,这味道得多大能耐才飘的进来啊。更何况刚才他在外面也没闻到什么龙虾味啊。   得,这小子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易先哲没拆穿,径自在餐桌前坐下,打开乌冬面,说:“知道我前几天去纽约出差见到谁了吗?”   唐煜生兀自将一次性筷子拆开,这才看易先哲一眼,“前女友?”   “老唐你这人……”易先哲笑着摇头,然后揭晓谜底,“我见到了梁时承!”   听到这名字,唐煜生的手忽然一顿。   易先哲拔高了声音继续说:“你好久没他的消息了吧?这小子如今混得是风生水起。他早就不做科研了,现在开了家影视公司,投资了不少电影电视,还跨界跟投了不少项目。不过说实话,按他那油头的性格,确实做生意更适合……”   易先哲还在说着梁时承做的投资项目,唐煜生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年。   那年他博士毕业后,和梁时承一起出资创立独立实验室,组建团队进行蚊虫项目的研究。   为了这个项目,唐煜生把当时的所有资金都压了上去,甚至变卖了名下的几套房产。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科研领域大展拳脚。   然而一年半后,当实验进展到关键阶段,梁时承却突然提出了撤资。   当时的梁时承几乎没给唐煜生任何准备的时间,就带着所有资金离开,还变卖了部分实验仪器。   事发突然,这招釜底抽薪让唐煜生几乎无力招架。   一夜之间,资金断流,实验失败,实验室关闭,一年半的辛苦付之东流。   从始至终,梁时承都没有解释一句。   那是唐煜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为此颓废了好一阵子。   正值人生低谷之际,是易先哲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起初他还有所犹豫,也是担心遥遥无期的科研会拖累易先哲。毕竟真金白银地砸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后来是易先哲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他。   易先哲说人这辈子总要有点情怀与追求,这正是他多年来秉持的信念。   唐煜生无法忘记他的初心,科研就是他毕生的理想与追求。   于是他不再挣扎,带着太厚和霹雳从美国来到贝康。后又招兵买马,组建了自己的团队。   那之后,他的梦想终于再一次走上正轨。   “后悔吗?”   易先哲的声音将唐煜生的思绪拉回。   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后悔什么?”   “当初和梁时承一起合作创办实验室,不仅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还赔掉了所有的资金。那几套房子哟,想起来我都心疼……”   今时今刻,提起往事,早已是云淡风轻。   唐煜生笑:“财大气粗的易总裁什么时候心疼起钱了?”   易先哲用筷子指着他,摇摇头,“我是心疼你!”   说完,他埋头将碗里的乌冬面吃得一干二净,又问:“之前我在纽约,也没管那个女明星骆蒙的事。这阵子她实习怎么样?”   脑海里浮现出骆蒙的笑脸,唐煜生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他靠向椅背,眼中倒映着点点灯光的碎影,语气依旧不客气:“她啊,挺麻烦的。什么都不懂,尽给我添乱。”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的团队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把她送来实习。当初我就觉得这事不靠谱。”   易先哲边说边摇头,唐煜生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你看,现在还影响到你的实验了……”   易先哲若有所思,然后提议道:“老唐,要不我把骆蒙调到别的组吧?让别人带她,也省的你烦心。”   唐煜生蓦地一愣。   虽然烦心,却也有趣。   他墨色的眸里光影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好一会儿才说:“倒也不必。”   易先哲诧异:“你不是说挺麻烦的吗?”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言简意赅地说:“再看看吧。”   “我是怕她影响你的研究。”易先哲解释,“我和她经纪公司的老板认识好多年了。如今人家开口,我总不能不卖这个面子。不过好在只有三个月,也不算长。”   终于安抚了易先哲,唐煜生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笑道:“知道你的难处。”   “你要是觉得麻烦,就告诉我,我让其他人带她。”   唐煜生点点头,“知道了。”   ——   深夜,江城某五星酒店套房。   套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灯光幽暗,暧昧,勾人。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能看见整座城市的夜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惹人的繁华都市。   窗玻璃上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却是无心欣赏这窗外的风景。   梁时承嘴角轻勾,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睛微眯,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他搂着对面女人的腰肢,轻声说:“听秘书说,我的领带落在你这里了……”   姜颂昕摸着梁时承的衬衣衣领,一路向下,媚眼如丝:“那梁总想拿回去吗?”   梁时承凑近,闻着她的气息。   “你说呢?”   下一秒,灯光暗下。   月影浮沉。   又是一夜。   ——   转眼新的一周步入九月,骆蒙在贝康实习已有半月。   这周五她主演的电影《人间四季》上映,到时要忙着跑宣传。但这几天,她并没有通告安排,主要任务就是在贝康实习。于是她给岁岁和司机放了几天假。   岁岁不放心,想要留下来,“蒙姐,我不走。你又没雇保镖,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几年前,骆蒙刚刚走红的时候,公司曾提出给她雇几名保镖保障安全。但她向来不喜欢出门时被人前呼后拥,更不喜欢处处受限,因此一口回绝了。   如今她大概是圈子里唯一一名没有保镖的当红明星。   “呸呸呸!”骆蒙朝空气吐了几口,“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岁岁笑,“蒙姐,我这是担心你……”   “行了,我知道了。”骆蒙边说边将岁岁推到门边,“你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你快去休假,没到周五别回来。”   关门前又叮嘱道:“提前回来扣工资啊!”   周一一大清早,骆蒙独自一人开车去贝康。   没了岁岁在身边,她感觉浑身轻松。   这岁岁平日里就是个小唠叨,提醒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此时她就像是刚从牢里出来的犯人,空气里都是清甜。   她将车里的音乐开得震天响,一边跟着唱,一边将车开上大路。   车刚开出小区十分钟,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身后仿佛有人跟着自己。   正值江城的早高峰,道路上的车辆汇成长龙。她盯着后视镜半晌,却始终没有看见什么可疑车辆。   回想到上周五晚上在贝康门口见到的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她难免觉得自己是精神过敏。   但是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好不容易到了贝康,骆蒙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又静静地观察了好一阵子。   来来往往的贝康大楼门口,只有进进出出的同事,不见任何行迹可疑的人。   难道,真是自己的错觉?   唐煜生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骆蒙正趴在窗户上四处张望。   她穿一条淡蓝色连衣裙,裙摆绣着一只大白鹅。裙子没过膝,露出两条纤细莹白的腿。   一点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染上一层粉嫩的明媚。   他有一瞬的恍惚。   等缓过来,他走到她身边,镇定自若地问:“在看什么?”   骆蒙回过头,看见他,摇摇头,笑着说:“唐博士,早啊。没什么。”   唐煜生长身而立。即使是一身白色工作服,依旧难掩矜贵的气质。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未见异常后,又很快收回眼神,表情淡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跟着太厚在育蚊室里养蚊子,而不是在这里看风景。”   上周骆蒙刚觉得他和善了不少,这周又恢复了这股冷漠自持的模样。   这个男人果然难搞。   “知道了,知道了。”   骆蒙撇撇嘴,一脸无奈,转身去了育蚊室。   经过了几天的孵化,育蚊室水盆里的很多孑孓已经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太厚一边给孑孓补充糖水,一边说:“女神你看,再过一天应该就能把这些小家伙转移到玻璃房里了。”   望着在水中游动的孑孓,骆蒙忽然觉得有趣。   明明是从前最讨厌的蚊子,但如今自己亲手饲养,竟觉得它们有些可爱。所以啊,什么东西一沾染上感情,就都变了味道。   午后,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在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骆蒙忙完了基础理论的学习后,又跑来育蚊室,独自一人拿着糖水,给水盆里的孑孓补充粮食。   “小孑孓,快快长大哟。长大了记得去吸唐煜生的血哟,他的血又香又甜啊!”   “吸了他的血就能长生不老……”   “想永葆青春吗?唐煜生牌鲜血,让你重返十八岁。喝一口只要八块八,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   唐煜生路过育蚊室时,看见小姑娘像一朵花,在育蚊室里飘来飘去。   育蚊室内开着几盏白炽灯,照得室内特别明亮,她的身影也特别好看。   他走近,想看看蚊子的情况,结果就听到她独自一人的碎碎念,还句句都是教唆蚊子去咬他。   呵,胆肥了!   他径直走到骆蒙的身后,本打算好好教训她。结果刚站定,小姑娘竟忽然转身,堪堪撞进了他的胸口。   胸口顿时一阵闷痛。他咬着牙,闷哼一声。   好一会儿,直到胸口疼痛的感觉渐渐消散。他这才发现小姑娘的头依旧靠在他的胸膛上,久久没有离开。   她发丝上的香味不断地涌入他的鼻腔,像是甜橙。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别过头,想要离开某种勾人的诱惑。   “你是不是先起来?”   依旧是低沉的声线,但小姑娘没动。   唐煜生无奈,双手扶住她的肩,试图将她推开。   然后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别动!别动!啊!啊……”   唐煜生:???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   下一本写《我和顶流谈恋爱》,文案如下,点我专栏收藏。   文案   1   分手四年,孟殊苒在电视里看见前男友陈忘的采访。   主持人问:“能跟我们说说你的初恋吗?”   陈忘笑,轻描淡写:“太多年了,已经忘了。”   -   后来,陈忘醉酒那晚,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她推开他,“你不是说已经忘了我吗?”   男人沉默,眼底猩红一片,许久才说:“我想忘……”他的手缓缓移向心口,“但这里却一直记得。”   2   十八线女星孟殊苒深陷负面/新闻之际,已是娱乐圈顶流的前男友陈忘忽然向她伸出援手:“和我炒CP,我帮你洗白。”   从此,“梦难忘CP”火热出炉。   两人在公众面前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恩爱情侣。   -   某天,妈妈问她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   她摆摆手,笑着解释:“妈,我们都是演的,是假情侣。”   -   后来,男人将她按在门边,意欲不明地问:“你说谁是演的?”   她抬眸,低声问:“难道不是吗?”   陈忘看着她,轻抬唇角:“既然如此,我觉得今晚该演洞房花烛了。”   孟殊苒:???   【破镜重圆:骚包妖孽男顶流VS温柔清纯十八线】 第25章 第二十五颗糖   从实验室里回来时, 唐煜生已经将工作服换下。   此时育蚊室里的他,一身灰色常服, 胸口有条装饰性的拉链。   他从骆蒙的喊叫声中回神,这才发现, 正是这条拉链缠住了她的头发。   难怪她的叫声如此凄惨。   骆蒙垂着头, 细白的手指在那撮头发上拨弄, 试图解开。然而头发却和拉链链头缠绕得越发紧密。   他拨开她的手, “你别动, 越动越乱……”   “谁让你突然站在我身后的呀!”她抱怨。   嗯,确实是他的错。   他咬了咬腮帮,低着头, 仔细拨弄着胸口的拉链链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煜生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却始终没有将头发和拉链分开。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失去耐心, 提议道:“用剪刀剪吧。”   “这么一大撮头发,剪了我还不得秃啊!”骆蒙义正言辞地拒绝,“而且这周五我的新电影就要上映了, 到时我得全国各地跑宣传。头发一根毛都不能少!”   罢了,只能依她。   唐煜生无奈地叹口气。   他环顾四周, 又提议道:“你跟我过来。我们站到灯的正下方,光线好一点。”   “好!”骆蒙积极响应。   于是他扶住骆蒙的肩膀,小姑娘靠在他的胸口,两人一步一挪地走到灯源正下方。   忽然, 育蚊室的门开了。   唐煜生听到动静转头,正好撞上霹雳吃惊的视线。   霹雳站在门口,看见的场景就是老大抱着女神,而女神靠在老大的胸口,嘴里还说着“轻点儿”。   霹雳吓傻了,眼镜差点掉下来。   他推了推眼镜,转瞬反应过来,说了一声“打扰”,立刻退出了育蚊室。   这下完了,唐煜生想,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偏偏胸口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嘴里还嘟哝着“解得开吗”。   外头黑云压日,屋内的光线只来自头顶的那盏白炽灯。   灯光明晃晃的,拢在她的头顶,有种压迫的感觉。小姑娘柔顺的发丝反射着融融的光,颇有种暧昧的气氛。   说不清为什么,他竟然产生了“不如就一直这样”的想法。   至少,她始终在他的胸口。   唐煜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许是生怕弄疼她,他小心翼翼,修长的手指将头发一根一根理出来。   后来大约是时间花得太久,骆蒙垂着头太久,有些累了。于是她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温热的压迫感从胸口传遍全身,他浑身一滞,随后就听到她说:“借我靠会儿,累了。”   这一刻,他的手指忽然乱了章法,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解开缠绕的头发。   “老唐,老唐……”   育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又是哪个莽撞的家伙!   唐煜生不耐烦地看向门口,门口站着目瞪口呆的易先哲。   他刚想开口叫易先哲过来帮个忙,易先哲却已经识趣地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育蚊室外,易先哲一脸懵圈地望着研发三组的众人,指了指身后的育蚊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谁能告诉我,他们,什么情况?”   霹雳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总裁,他俩这样已经半个小时了……”   易先哲:“……”   又过了半小时,到底是没有办法分开越绕越紧的头发。   唐煜生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拿把剪刀,将自己胸口的拉链完整地剪了下来。   他将拉链递给骆蒙:“剩下的,你慢慢理吧。”   骆蒙惊讶地抬眸,然后就看见唐煜生胸口的风景。   那条拉链本是装饰性地横亘在胸口,如今这么一剪,春光乍泄,露出他若隐若现的胸肌。   虽然只是一小片,但足以让人非礼勿视。   她的脸忽然有些热,耳朵红了一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此时“衣冠不整”的他,实在是,有辱斯文……   唐煜生有些尴尬,装作云淡风轻地转身,迅速离开育蚊室。   育蚊室外,霹雳一行人正挤在育蚊室门口。   育蚊室里的百叶窗之前不知道被谁放了下来,此时他们只能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窥探里面的一举一动。   忽然,育蚊室的门开了。众人顿时鸟兽散,装作无事发生。   今日,唐煜生的目光难得地没有一一扫过他们,而是半垂着眼,像是在躲闪着什么,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嗯,衣冠有了,楚楚差点。   霹雳同他打招呼:“老大,忙着呢?”   唐煜生看了霹雳一眼,然后用手臂挡住了胸口,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骆蒙从育蚊室里走出来。   这女人比老大更夸张,不仅红着脸,而且头发凌乱。出来后一言不发,径直奔向了洗手间。   好一会儿,众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转瞬陷入七嘴八舌的讨论:   “刚才老大的衣服是破了吧?”   “是啊,就在胸口那里……”   “我都看见了老大的胸肌。”   “你好污啊!”   “你们说,女神的头发为什么那么乱?”   “老大的耳朵还有点红……”   “难道他们……”   片刻后,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恍然大悟!   霹雳嘴角扬起狡黠的笑,“老大平时一本正经,没想到玩得挺开啊!”说着说着便捂住了自己的脸,笑得花枝烂颤,“你别说,我都害羞了……”   ——   骆蒙在洗手间里待了许久,终于把所有头发从那该死的拉链上扯了下来。   她看着那撮尾部已经变形的头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拉链是黑色的,链头上还残留着几根头发牺牲品。   她本想随手一丢,想了想,还是将拉链上的头发清理干净。然后将拉链洗干净,又用一张纸巾包了起来。   这时,赵云的电话忽然打来。   “看到了吗?”赵云开门见山。   她诧异:“什么?”   “你和方鹏那事,终于有反应了。那部他和姜颂昕合作的电影,今天挂出了‘因技术问题’延期上映的通知。估计这部电影要压一阵了。那些制片人都在骂呢!”   这场反击算是漂亮。   既将方鹏的行径公布于众,为自己涨了一部分路人缘,又给了方鹏和姜颂昕一个警告,她也不是好惹的。   骆蒙问:“会彻底不上映吗?”   “说不好。不过这种现代片子,压个一两年就跟不上时代了,后面想再上就很难了。”   赵云顿了顿又说:“上周你打姜颂昕的事,我听岁岁说了。”   骆蒙轻轻“嗯”了一声。   打姜颂昕那事,她当初没告诉赵云,一方面是怕赵云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怕挨批评。   如今既然赵云已经知道了,她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你打她,确实冲动了点。”   骆蒙又“嗯”了一声,做好了接受赵云批评的准备。   “不过,”赵云话锋一转,“打得好。”   骆蒙一愣,转瞬笑出声,“云姐,你……”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你做好承受这巴掌的后果了吗?”   骆蒙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那一巴掌落下的那一瞬,她就知道姜颂昕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打了,我就不怕她的报复。”   赵云知道骆蒙的性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说,“那天姜颂昕穿H家礼服出席杂志周年庆的通稿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偏偏你又把他们家礼服弄坏了。如今看来,在代言人这一块,H家高层可能会倾向她。”   骆蒙了然地点点头,“云姐,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了该做的,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等挂了电话从洗手间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屋外,黑云压顶,暴雨将至。黑漆漆的天似黑洞,仿佛要把世间的万物都吸进去。   她没想到因为一条拉链折腾了这么久,此时众人都已经下班,连唐煜生的办公室都熄了灯。   平时唐煜生都是最晚走的,今天这么早下班,是急着回去换衣服吗?   脑海中又浮现起男人若隐若现的胸肌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骆蒙觉得自己有点疯。   不过是看了一眼男色,怎么就春心荡漾了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然后独自一人开车回家。   谁知刚行驶了几分钟,仪表盘就显示油量告急。   无奈之下,她只能调转方向,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   付钱时,她扫了一眼后视镜。   身后停着一辆黑色SUV,驾驶位上坐着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光线很暗,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男人又戴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脸。   这个人影好像有些熟悉。   记忆不停地搜索,恍然和上周五在公司门口蹲守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犹豫,立刻踩下油门,驶离加油站。   身后那辆黑色SUV也顺势跟上来。   是恰好同路吗?   骆蒙开车转过几个路口后,黑色SUV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至此她终于确认,这不是巧合。   她被人盯上了。   很快,暴雨从天而降。   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连前路都不太清晰。几道车灯晃过来,她微眯起双眼。   一颗心紧紧提着,隔着水汽和雨帘,她紧密注视着身后的车辆。   骆蒙有些害怕,又懊悔不该放岁岁和司机去休假。   她不敢回家,怕暴露家里的地址,只能在路上不停地兜兜转转。   黑色的SUV在深夜里像一只巨兽,对她穷追不舍。   雨水不断地砸在车窗上,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是唐煜生。   他在电话里问她蚊子什么时候能孵化好,马上实验要用。   “嗯,好的。”她答非所问。   他再次问道:“什么时候?”   骆蒙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好。”   唐煜生似乎察觉出她的异样,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前面路口恰好红灯,骆蒙停下车,这才慌张地说:“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唐煜生想起上周在公司大门口的场景,忙问:“你在哪儿?”   她看了眼窗外,如注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和街景,“我也不知道。”   “你把定位共享给我,然后朝公司方向开。”   挂了电话,骆蒙立刻打开共享定位和导航,然后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开往公司的方向。   雨天路滑,前方道路车辆汇成长龙,一动不动。   她心急如焚,于是调转方向,想曲线救国,却不知不觉地开到了一条单行道上。   空寂的道路上,车辆稀少。   她看了眼后视镜,那辆车似乎没有跟上来。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个红灯,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她再朝后视镜望去,黑色车辆再次出现。   她心下紧张,不由得加大了油门。   再一个十字路口,她想转弯甩掉身后的车,却没注意到前方道路飞驰而过的车辆。   急促的鸣笛声划破长空,骆蒙猛地打转方向盘。   紧接着是“砰”地一声,她的车堪堪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   骆蒙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就看见身后的车也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朝她走来。   伞遮住了男人的脸。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越来越近,她急迫地想要重新启动车子。但经刚才一撞,车早已不听使唤。任凭她如何发动,始终不为所动。   如注的暴雨里,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   慌乱中,她锁紧了车门。视线的余光里,她看见男人走到了车边。   下一秒,她听到了车窗扣响的声音。   “笃,笃,笃。”   有人扣窗,骆蒙缓缓地抬头。   车外,是一件灰色的衬衣,贴合身线,领口落开两粒扣。顺着视线往上,她终于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漂亮的眉眼掩映在黑色大伞下。   她的心忽然就落了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唐煜生还在敲窗,她放下窗户,冷风瞬间裹着雨水向她袭来。   明明脸上还是惨白的,挂着一层薄汗,却还是没个正经,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唐长老,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唐煜生说:“开门。”   “哦。”   她复又关上窗,打开车门。   他将雨伞朝她的方向倾斜,“走吧,去我的车上待一会儿。”   下车时,骆蒙的腿有些软,竟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唐煜生把手中的伞一扔,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雨水兜头而落,落在身上,有些凉意。   她好一会儿才站稳,就听到他的声音响在头顶:“没事吧?”   骆蒙仰头,看见他黑的眼白的脸。   有雨水落在他的长睫上,给他的眉眼拢上了一层潮湿的雾霭,像是远山的一幅画。   她讷然地摇摇头。   他拾起地上的伞,扶着她上了车。   坐在车里,许是方才淋了雨,骆蒙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唐煜生递给她几张纸巾。纸巾带着些许茶香,和车里的雪松味相得益彰。   唐煜生的半边身体被雨淋湿,衣服颜色就深了下去。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不时有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随手一擦,然后说:“你先坐会儿。”说着便推开车门。   她拉住他的衣袖,眼里是压不住的慌张,“你去哪里?”   他望着她,眉眼缱绻,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很快回来。”   唐煜生下车,走到她的车前打电话,似乎是在帮她处理车辆的后续事宜。   隔着缠绵的雨水,男人的身影立在黑色的伞下,在夜色中高大而坚毅。   不一会儿,唐煜生回到车里,还带回了一杯热饮和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是黄色的包装纸,芒果味的。   骆蒙愣住,唐煜生像哄小孩般地解释:“之前看你吃过。”   这场雨后,气温骤降,天气忽然寒凉了几分。   她刚才身上被雨水打湿,此时不免有些冷。她喝下热饮,胃里暖了起来,连带着心也暖了几分,方才的恐惧悠忽释放了。   骆蒙慢慢地剥着棒棒糖的糖纸,半天没剥开。唐煜生一把将棒棒糖拿了过去,拆开表面的包装,然后又递还给她。   黄色的球体晶莹剔透,她将棒棒糖塞进口中,甜蜜的气息弥散在车里,仿佛有糖在心口化开。   许久,她终于开口问:“你看到跟踪我的车了吗?”   唐煜生摇摇头,“没看到。”   她情绪激动地说:“黑色的SUV,跟你这辆车差不多,从我出公司就一直跟着我。就是上回公司楼下的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   他依旧摇头,“你给我共享位置后,我就直接开过来找你了。没看见有跟着你的车。”   她有些疑惑地喃喃:“怎么会呢!刚才明明一直跟着我的……”   “你可能太紧张了。天这么晚了,又是雨天……”   难道真的是幻觉吗?   谈话间,拖车已经到了现场。她是明星,很多事不方便出面。   唐煜生下车,帮骆蒙处理了相关事宜后,又回到车里,“他们会将车拖到修理厂,你后面有空去取一下。”   骆蒙点点头,头靠在窗户上,暗自思忖。   一抬眼,看见唐煜生的右后视镜歪歪扭扭地挂在车侧。风一吹,摇摇欲坠。   “你这后视镜怎么了?被撞了?”她问。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可能是出门的时候蹭到了墙上。”   她忽然笑了,“看来你开车技术也不怎么样啊!”   “那还敢坐我的车回家吗?”   她望着他,歪歪脑袋,不置可否。   唐煜生开车送骆蒙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心里依旧有些害怕。刚才的事冲击太大,她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   转头看他,还未开口,他便说:“放心吧,我等你进门了再走。”   骆蒙心里又是一热,推开车门进了小楼。   此时大雨微歇,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味。   唐煜生下车,靠在车门边,抬头向上看。他不知道她会出现在哪扇窗户后面,只是执着地一扇一扇望过去。   不一会儿,东面的一扇窗亮起了灯,然后骆蒙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夜色朦胧,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片刻后,手机响了。是她的消息,短短几字:【已到家】   他点点头,又朝那扇窗户看了一眼,然后上车离开。   唐煜生开车径直去了车行。   车行里的小哥看了看受损严重的右后视镜和车身的擦痕,忍不住问:“老哥,你这是和别人撞了吧?”   唐煜生神色凝重,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方才的惊心动魄。   两小时前,他收到骆蒙的共享定位后,抓起车钥匙奔向车库。   小姑娘大约是太过紧张,地图里的她开车毫无规律与章法,一会朝南开,一会朝北开。   等唐煜生好不容易追上骆蒙,远远就看见她的车后一直跟着一辆黑色的SUV。   雨天车多路堵,唐煜生一路跟着他们,开过了几个街区。   后来在一个路口,骆蒙向右拐去。唐煜生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踩下油门,追上前面那辆SUV,然后狠狠地撞了上去。   车辆在道路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唐煜生硬生生地将那辆SUV逼停在了路边。   雾气蒙蒙间,戴鸭舌帽的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倒车,向另一个方向逃走。   唐煜生顾不上去追这个男人,于是继续去追骆蒙,却没想到她在下一个路口竟撞上了绿化带。   他不希望骆蒙担惊受怕,于是将所发生的一切藏于口中,骗她压根没见到那辆SUV。   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今晚能修好吗?”唐煜生问修车小哥。   修车小哥叼着根烟,“我尽量吧。”   唐煜生坐在车行的长椅上闭眼休息。等修车小哥叫醒他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付了钱,又立刻开车去了骆蒙家。   他给组里众人买好早餐,又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然后默默地坐在车里,等在小区不远处。   经过昨夜的事,骆蒙不敢再自己开车,刚放假的岁岁和司机被立刻召回。   唐煜生远远看见骆蒙上了保姆车,然后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车后,一路护送她到贝康。   等到了贝康,他又绕着公司开了两圈,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和车之后,这才安心地走进公司。   一进公司,太厚见了他立刻说:“老大,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吗?”   唐煜生没说话,看了众人一眼,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背后,霹雳邪恶地笑:“老大那黑眼圈,快掉地上了。不会是昨夜大战三百回合吧?”   众人秒懂,嘿嘿地笑。   唯有组里年纪最小的小顾不懂,眼神里透着迷茫:“什么意思啊?老大打架去了?”   霹雳一脸狡黠,“是啊,提枪上阵,决战光明顶,死伤无数呢!”   “……”   ——   骆蒙昨天受了惊吓,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昨晚跟着她的人是谁还不清楚。   可能是疯狂的粉丝,也可能是对家。毕竟圈里想弄死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镇定。   要活得更漂亮,永远不让他们如愿。   她刚到贝康就立刻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回办公室,一路上都有人给她让路。表面上是让路,其实都明里暗里绕道走。   她有些纳闷,回到办公室时又看见组里的几人聚在一起大笑。   她忍不住问霹雳:“你们笑什么呢?”不等霹雳回答,又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大家好像都躲着我呢?”   霹雳说:“昨天你和老大在育蚊室里那样……有人传你把老大揍了!”   骆蒙:“……”   昨天她和唐煜生在育蚊室里不小心缠住头发那事,公司里传了两个版本。   一是说骆蒙和唐煜生在育蚊室里搂搂抱抱,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激烈到唐煜生的衣服都撕破了。   二是说骆蒙和唐煜生一言不合,在育蚊室里打架。结果唐煜生打不过骆蒙,骆蒙气得把唐煜生的衣服扒了。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贝康扩散开来。   鉴于唐煜生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大家都倾向于第二种说法。末了免不得感叹一句,这女明星也不是好惹的。   因此有人见了她都绕道走,生怕她一言不合就揍上来。   此时骆蒙听了霹雳的解释,愣了一会儿,转瞬甚是得意,“原来我这么强吗?”   霹雳:“……”   众人:“……”   ——   今日的唐煜生有些心神不宁,工作的时候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都是昨夜车窗降下的一瞬,小姑娘写满惊恐的眼神。   昨天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个男人肯定会再次出现。   只是他现在不能确定那个男人的身份与目的。   如果只是疯狂的私生饭倒还好办,至少还有办法解决。若是其他的,他不敢想下去……   午饭的时候,唐煜生去找易先哲吃饭,两人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他递给易先哲一张便利贴,上面黑色笔触写着一个车牌号。昨天在追车的混乱中,幸好他记下了对方的车牌号。   “这是什么?”易先哲接过便利贴问。   唐煜生说:“帮我找人查一下这辆车的主人。他的姓名、年龄,家住哪里,是哪里人,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家庭,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易先哲越听越糊涂,皱起了眉头:“这人谁啊?”   “不知道。”   “那你这么感兴趣?”   唐煜生解释:“这辆车最近一直跟踪我一个朋友,想让你帮忙查查。”   “朋友?”易先哲变了脸色,“你除了我还有其他朋友?”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是骆蒙……”   想到那天在育蚊室里目睹的场景,易先哲饶有兴趣地看着唐煜生。   其实那天在唐煜生家,易先哲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毕竟唐煜生嘴上嫌骆蒙麻烦,却又不同意让她换组,实在是不符合唐煜生孤傲的做派。   如今唐煜生又对骆蒙的事这么上心。很显然,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毕竟,不是谁都会在育蚊室里搂搂抱抱的。   此时易先哲故意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说:“哦……是她啊!”   唐煜生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易先哲笑了,不再拿他打趣,“老唐,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啊,这是中了什么邪!”   唐煜生抿了抿嘴角,摸着耳垂说:“我只是不希望她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出事。”   “这倒是。”易先哲招呼服务员倒水,又说,“若她在我这儿出事了,我这偌大的贝康估计要被她的粉丝给埋了。你是没见识过她粉丝的威力,啧啧,太吓人。”   唐煜生笑,“易总裁也有怕的时候?”   “怕死了!”易先哲话锋一转,“不过说起这跟踪的车,骆蒙最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唐煜生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倒不清楚。”   易先哲摇摇头,也表示不解,“这圈子,乱得很。”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点的牛排送上来。   易先哲手握刀叉,边切边说:“话说回来,上周末去找H家总裁谢家文打球时,正好看见骆蒙了。她不知道怎么搞的,把人家的当季高定弄坏了,正赔礼道歉呢。老唐,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傲的人。明明是道歉,结果说了声抱歉就走,半句解释也没有。哪有个赔礼道歉的样子。”   唐煜生几乎能想象骆蒙那副高傲的模样。   仰着头,半分不肯认错,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若要问她原因,她一定仰着个小脸,头头是道地说:“既然已经于事无补,又何必再低下高贵的头。”   这做派,真是挺骆蒙的!   想到此,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   午饭过后,组里的人都进入午休时间。   骆蒙睡不着,在办公室里来回晃荡。她玩了会儿飞镖,觉得没劲,又跑去唐煜生办公室。见他不在,她正意兴阑珊,结果转头就看见太厚正坐在座位上偷偷哭。   一个胖乎乎的、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不停地抹眼泪,这场面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凄惨。   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骆蒙凑上前去,本想关心一番。结果太厚见了她,迅速地将手上的书藏在了身后。   “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太厚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骆蒙朝他身后探了探身子,太厚立刻戒备地躲了躲,生怕她看到什么似的。   骆蒙了然,在他面前摊开手心,“太厚,藏着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太厚摇头。   骆蒙继续引诱他:“给我看看,绝对替你保密。”   太厚依旧摇头。   骆蒙无奈地叹口气,抬头,目光转向门口,忽然说:“老大,你来了!”   “老大”二字就是太厚的命门,他立刻站起来。   骆蒙趁机抢过书,书名醒目地映入眼帘——《豪门总裁的小心肝》。   骆蒙:“……”   难以想象,太厚这样看上去粗犷的糙汉子,竟然会喜欢看这样的小说。   难怪他要藏起来了。毕竟反差太大。   这谁能相信啊!   骆蒙歪着头睨他,一副打量的目光。   太厚支支吾吾地说:“女神,这个,我就是……”   话没说完,已经被骆蒙硬生生地打断:“这个作者,上一本书《霸道王爷宠妻日常》,我超级喜欢。”   “啊?”太厚一时没反应过来。   骆蒙继续说:“这本已经是她第五本小说了。这个总裁最后失忆了,忘了女主……”   “啊?”太厚已是目瞪口呆。   “后来女主各种伤心,虐心又虐身……”   骆蒙还在滔滔不绝,太厚一脸惊讶,“等等,女神,你也看?”   她认真地点头,“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作者。”   太厚兴奋不已:“哎呀,我真是找到知己了。”   骆蒙笑,“你刚才哭,不会就是因为这部小说吧?”   太厚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珠,“这个故事太浪漫太残酷了。男主怎么能是女主的杀父仇人呢?我都看哭好几回了。”   骆蒙也忍不住感叹:“真的是太虐了。”   两人坐在一起,边看边聊。   看到开心处,两人开怀大笑;伤心处,两人互相递纸巾。   俨然一对难兄难妹。   两人沉浸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无法自拔,直到唐煜生忽然走到他们的身边:“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太厚和骆蒙都吓了一跳。他们赶忙站起来,结果书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唐煜生弯腰将书捡起来,看到书名《豪门总裁的小心肝》时,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太厚说:“小说。”   骆蒙补充:“很好看。”   唐煜生眯起眼。   这本书封面上印着正在亲吻的一男一女,又欲又色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本正经的小说。   这时不知谁的手机闹铃响了,组里的其他人陆续从睡梦中醒过来,办公室恢复往常的生机。   唐煜生将书还给太厚,低声嘱咐道:“别在公司里看小黄书。”他将视线转向骆蒙,又说,“更别带着女生一起看。”   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原地,太厚和骆蒙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骆蒙嚷嚷着:“这怎么是小黄书!明明是浪漫的爱情故事,你们老大什么思想。”   太厚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女神,小点声。”   ——   骆蒙下班时,唐煜生也立刻开车跟着离开。   他实在是不放心骆蒙,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他必须安全护送她到家。   他一路默默跟在她的保姆车后,直到看见她走进家门。   他离开时,想起骆蒙和太厚中午看的那本书,又驾车去了附近的一家书店。   刚走进书店,那本《霸道总裁的小心肝》立刻映入眼帘。这本书貌似是最近的畅销书,摆在书店最醒目的位置。   他拿起书,还没翻开,书店老板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帅哥,买一本吧。这本书最近很火的。”   老板神秘一笑,还朝他挑了挑眉。   他不说话,老板又神秘兮兮地说:“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是小黄书!   唐煜生有些不自在,他拿了书,立刻付钱离开。   晚上十点,唐煜生坐在自家的书桌前,打开电脑。   他和美国几家NGO的负责人约好了电话会议,讨论几方未来合作的方式。   电话接通后,与会的人还没到齐。他打开了静音,耐心等待。   百无聊赖间,唐煜生抬眸看见那本《霸道总裁的小心肝》,又好奇地打开。随手翻了几页,忍不住一一念出来: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实诚。”   “你这是在玩火。”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唐煜生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骆蒙口中“很好看”的小说!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几人的声音——   “唐博士,你是不是以为我们都听不见?”   “你恋爱了?”   “秀恩爱要有度啊!”   唐煜生这才发现视讯电话的静音竟然没关上,偏偏有几名负责人还是中国人。   方才那些羞耻的虎狼之词就这么通过电话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唐煜生轻咳一声,摸了摸耳垂,谎话张口就来:“抱歉,忘记关电视了。”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糖   这几天, 骆蒙总觉得唐煜生怪怪的。   每天一到公司,唐煜生就对她嘘寒问暖。   一会儿问她晚上几点回家, 一会儿问她到家后要做什么,一会儿又是第二天早上打算几点来公司, 简直比岁岁还关心她的行程。   这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他。   她盯着唐煜生, 笑:“唐博士, 你这么关心我, 不会是对我……”   她这边说着, 那边两根食指对在了一起,娇羞地凑过头去,歪着脑袋看他。   唐煜生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脑袋, 淡淡地说:“你想多了。”   她轻轻地“哼”一声,转身走开。   确实是骆蒙想多了。   这些问题背后, 其实隐藏的是唐煜生的关心与隐忧。   这几天,唐煜生一直在默默护送她上下班。   他的那辆路虎, 像是穿着铠甲的骑士,跟在她的保姆车后,一天不落。   然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仿佛提前知晓了一样, 再也没有出现过。   甚至连骆蒙自己,都开始怀疑那天是否真的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被跟踪这件事被云姐知道后, 骆蒙和云姐商量了一下要不要报警。   但对方到底是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和伤害,因此云姐建议采取保留态度。   那之后,赵云从经纪公司抽调了两名保镖,负责骆蒙的人身安全。   骆蒙想拒绝, 云姐坚持:“先过了这阵子再说。”   她拗不过云姐,也就没有再拒绝。   有了保镖后,骆蒙安全感大增,心里安定不少。   但岁岁依旧非常担心。   除了骆蒙在贝康实习的时间,她几乎和骆蒙寸步不离,生怕骆蒙又被什么人盯上。   那天早上,岁岁照常来接骆蒙去实习。骆蒙上了车才想起来忘记带包。   正想回去拿,岁岁忙不迭地制止道:“蒙姐,你坐着不要动,我去拿。”   几分钟后,岁岁拿了包回来。刚上车,忽然“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骆蒙诧异,循声而去,然后就看见车门边躺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   从岁岁身上掉出来的水果刀。   骆蒙:“……”   岁岁弯腰去捡水果刀,结果又一把老虎钳从她身上掉下来。   骆蒙:“……”   骆蒙皱眉,疑惑地望向岁岁:“你这是……准备抢银行啊?”   岁岁捡起老虎钳,又放回口袋里,“蒙姐,我这是有备无患。谁要是敢来,我保护你。”   骆蒙“噗”一声笑出来。   平日里温柔的岁岁,竟然也有如此有勇气的一面。   “就你那小身板,带着这些简直就是给敌人送武器。”   岁岁不服气,“蒙姐,就算没用,我至少还能帮你当个人肉防护。”   她笑着安慰岁岁:“你放心,我福大命大。人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九,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   ——   几天后,易先哲带来了跟踪车辆车牌的调查结果。   “是周原,和骆蒙一个经纪公司的。”   “周原?”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唐煜生在脑中不停地回想。   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七夕节那天,周原曾和骆蒙在江城电视台晚会上一起唱歌。   那天唱歌时,两人看上去关系似乎不错。骆蒙摔倒的时候,周原还主动去扶她。   他怎么会突然跟踪骆蒙呢?   唐煜生百思不得其解,神色微敛,“他和骆蒙之间有恩怨?”   易先哲拿出一支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烟圈。天台上的风有些大,烟圈很快就散了。   他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周原几个月前刚出道,前不久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很快被经纪公司雪藏。这事会不会跟骆蒙有关系?”   唐煜生面色凝重,幽深的眸状似寒谭。   娱乐圈的事情,他向来不懂。   难道他和骆蒙之间真的有什么过节?   他摇摇头,“不太清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易先哲说:“不管怎样,我听说他们公司最近都找不到周原。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估计骆蒙最近可能有危险,你还是让她当心点。”   ——   从天台下来时,唐煜生心事重重。   从那个雨夜周原对骆蒙穷追不舍的情形来看,想必他此时正躲在暗处酝酿着什么计划。但他到底要做什么,会在什么时候行动,没有人知道。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组里大部分人已经回家了,只剩四五个人正跟着霹雳学跳舞。   霹雳从小就学习舞蹈,平时看起来像个小男生,跳起舞来却完全变了一个人,非常有魅力。当初“霹雳”这个外号的由来,正是因为他擅长霹雳舞。   此时霹雳一边跳一边炒气氛:“左边的朋友,右边的朋友,让我听到你们的呼声!”   几人鼓掌大声喊着霹雳的名字。   “说,你们爱不爱我?”霹雳又问。   这下没人回应了,只有骆蒙一人大喊着“爱”,然后还尖叫了几声。   “我是不是最帅的?”   骆蒙又大喊:“是!”   俨然一个捧场王。   唐煜生站在办公区域门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几个人洋溢在一片欢乐中。   只见小姑娘又蹦又跳,浑身充满朝气,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真真是一个青春美少女。   然而他的心底却生出丝丝隐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笑容就会定格。   唐煜生一手抄在口袋里,大步走上前,在骆蒙身边停下脚步。   那边霹雳还在跳舞,他跟着鼓掌,低声问骆蒙:“晚上要做什么?”   骆蒙转头看他一眼,心不在焉地说:“晚上要跟岁岁出去吃饭,可能再随便逛逛。”然后又将视线转回跳舞的霹雳身上,“喔!好棒!”   “别去!”   唐煜生忽然提高了嗓音。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一向沉稳的他,竟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刻。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骆蒙疑惑地转头,盯着他看,眼神里都是不解。   “为什么?”   很快,男人眼中翻涌的海浪平静下来。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最近,最近实验挺忙的,很多活需要你做。你出去玩,会影响实验进程。”   骆蒙浑然不觉他的深意,“我下班之后去,不会影响的。”   “那也不行。”他再次断然地否定了她,“你玩起来就忘了时间,第二天在公司又打瞌睡,严重影响工作。”   骆蒙干笑两声,“唐博士,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吧……”她挠了挠头,声音低下去,“我已经好久没在办公室里睡觉了……”   唐煜生严肃地说:“你在这实习一天,就得负责一天。天天想着玩,怎么做科研。”   “哦。”骆蒙低低地应了一声,转头又无奈地自言自语,“管得真多。不去就不去。”   “什么?”他问。   骆蒙笑起来,“没什么。明晚我的电影首映见面会,你来吗?”   这周五恰值骆蒙的新电影《人间四季》上映,制作方将在江城一家电影院里举办主创见面会。她特意给整组的人都留了票。   组里众人听说能去见面会现场,都兴奋不已,满口答应。   唯有唐煜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去不去。   此时骆蒙又问了一遍,他转头,看见小姑娘的脸颊白皙如玉,如画的眉眼里似乎藏着些许期待。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怎么能让其黯淡。   他微微颔首,低沉的嗓音溢出喉:“嗯。”   ——   周五的电影见面会定在晚上七点,制片方选在了市区的一家电影院。   《人间四季》这部电影改编自一部大IP小说。   鉴于其曲折跌宕的情节和深刻动人的情感,因此原著粉众多。   剧本历时一年打磨,筹组选景一年,拍摄大半年,后期制作又是大半年。这样花时间的精雕细琢,让其在网上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话题热议。   早在两天前,制片方就在全国进行了超前点映,结果口碑出乎意料地好。   如今终于正式上映,整个团队信心满满。   见面会现场人头攒动,早早就被提前蹲守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贝康研发三组的众人是第一次参加电影主创见面会,刚到现场就被骆蒙粉丝的热情吓了一跳——高举的应援灯牌和手幅、整齐划一的口号、摆满影院的花篮,无一不在展示着骆蒙超高的人气。   骆蒙的粉丝“骆驼”们在粉圈向来以专业著称,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霹雳拿着手机对着应援不停地拍照,一边拍一边感慨:“女神究竟有多红,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太厚说:“女神第一天来实习的时候,公司那场面你不是见过了吗?”   霹雳摇摇头,“那是在公司,跟这种场面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这多壮观啊!我的天。我要是有这么多人喜欢,死而无憾了。”   众人一一检票入场后,直接落座。   影厅里,人头攒动。   霹雳四处张望,“你们看到老大了吗?”   “没有啊。”   众人环顾整个影厅,都没见到唐煜生的身影。   有人说:“老大不会是又被哪个小姑娘缠住了吧?”   大家哄笑,“老大那颜值,也不是没可能。”   此时的唐煜生正站在电影院的售票大厅,目光沉着,密切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请观看七点场《人间四季》的观众尽快入场!”   但唐煜生却像一尊佛,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或许是第六感吧,他总觉得今晚周原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如果周原真的想做什么,见面会确实是最佳的时机。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霹雳发来的消息:   【老大,快开始了。你还不进来吗?】   【就来】   匆匆回了消息,他将手机重新放回裤兜。买了杯咖啡,然后走向了检票口。   电影主创见面会设在影院最里面的一间巨幕厅。   过了检票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见面会即将开始,甬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观众。   柔软的棕灰色地毯从这头延伸到那头。一路走过去,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足音。   四周很静,能听到一间间影厅里传出的声音。   唐煜生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七点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快到巨幕厅门口时,唐煜生忽然发现,在他前方几步之遥的前方,有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男人帽檐压得很低,脚步匆匆。   他心里一紧,快步跟上去。转头,看见男人的侧脸。   虽然男人戴着口罩,但唐煜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男人,正是雨夜对骆蒙穷追不舍的人,也是七夕那天同骆蒙合唱的周原。   不出所料,周原到底还是来了。   眼看周原即将走到影厅门口,千钧一发之际,唐煜生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上前,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滚烫的咖啡瞬间洒了周原一身。   “啊!”   大约被咖啡烫到,周原叫了声,有一瞬的愣怔。   等反应过来时,立刻骂了一句脏话:“草X你X妈。”   唐煜生看着他,是冷然的语气:“你再说一遍。”   周原这才抬眸看了唐煜生一眼,帽檐的阴影下,是一双狠厉的眼。   他语气冷硬:“走路不长眼睛?不知道会撞到人?”   唐煜生对上他的目光,誓要将“无赖”进行到底,“撞到了吗?”   语气淡漠得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此时影厅里传来一阵掌声,似乎见面会活动已经开始。   周原明显有些烦躁。他舔了舔唇,不打算和唐煜生纠缠,转身想要走进影厅。   唐煜生二话不说,伸出手臂,挡在了周原的面前。   周原垂眸,看来这个男人是跟他杠上了。   他歪了歪脖子,看着唐煜生,眼尾染上一点阴冷的笑,“干什么?”   唐煜生一脸坦然的表情,语调轻松:“你看到了。”   周原冷笑一声,一只手悄悄地摸向了裤兜。   唐煜生瞟了一眼,周原的裤兜里鼓鼓囊囊地,似乎塞了什么东西。   影院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但周原的鬓角已经沁出了汗。他的手放在裤兜里,语气已然是爆炸的边缘:“那你想怎么样?”   “离开,别纠缠。”   几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话一出口,周原立刻明白这几个字背后的深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和骆蒙关系匪浅,而且还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目的。   但他今天来,本就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决心,就没打算干干净净地回去。   此时周原轻哂一声,横着脸,瞪着眼说:“若我说不呢?”   唐煜生放下手臂,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语气里都是无奈:“那好吧。”   周原:“???”   就这样?结束了?   周原不敢置信,但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冷笑,原来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只敢逞口舌之快。   只是没想到,不等他的笑意抵达眼角,脸上却迎来了实实在在的一拳。   帽子瞬间被打落在地,周原愣了几秒。   等回过神来,摸了摸嘴角,指尖已经有了血迹。   他抬眸,看见眼前男人冷如霜的眼神,像是藏着无数刀子,寒光凛凛地向他袭来。   “操!”   周原大骂一声,立刻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刀,直接朝唐煜生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77不是琦琦、时光清浅、拾壹以及“”送的营养液。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糖   唐煜生一个侧身闪躲, 周原扑了个空。   紧接着又是一拳。   这回,周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脸颊的剧痛。   大约是两人的动静有些大, 远处不断有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看上去像是保安队长的男人走过来,厉声呵斥:“当这里是你们家呢!吵什么吵。”   周原手里紧紧握着刀, 转头看他, 目光凶狠。   保安队长见了, 吃了一惊, 立刻大喊一声:“快报警, 有人持刀行凶!”   周原一听“报警”二字,像是被撕下了面具,神色顿时变了。   没有了狠厉, 只余惊慌。   他猛地推开保安队长,转身朝影院外跑去。   见状, 唐煜生立刻追了上去。   “我日!”   身后,保安队长也忍不住飙了句脏话, 张罗着其他几名保安:“还愣着干什么!追啊!今天不抓到这小子,我老王的名字倒过来写!”   周原一路从消防通道跑下去,速度极快。   唐煜生紧追其后, 通道里只余“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八楼到一楼,不过十几秒的事情。   一楼出口处摆放着些许杂物, 周原一脚踢翻一个箱子,转瞬又被另一个箱子绊住,打了个趔趄。   电光火石间,唐煜生追上来, 朝着周原的臀部猛踢一脚,周原顺势跌倒在地。   片刻后,几名保安及时赶到,周原被反扣双手,当场制服。   几名保安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两人打架闹事,于是把唐煜生也扣在了墙上。   “把他们都送到派出所去。”   唐煜生无奈地说:“你们抓错人了。”   保安队长无视唐煜生的话,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得意:“今天我这名字算是保住了。”   ——   派出所里,唐煜生做完笔录,坐在长椅上。   他弓着身,手臂架在长腿上,双手叠成塔状,一言不发。而站在他一旁的易先哲则气得吹胡子瞪眼。   今天易先哲和小女友林珍青在打桌球,两人正在你侬我侬的兴头上,却忽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他当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煜生?打架?   毫无关联的两个词,却连在了一起。   这就好比有人告诉他母猪上树了,公狗下蛋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信的。   虚假的诈骗电话,易先哲连挂警方两次电话。   直到第三次,他亲耳听到唐煜生的声音,才终于相信,母猪真的上树了!   半小时后,易先哲赶到派出所,见到了唐煜生。   唐煜生坐在长椅上,半垂着头。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身上,眉眼间有些许疲倦,颇有股颓唐的气质。   这人,是真帅。这架,也是真打。   易先哲依旧回不过神来:“老唐,到底怎么回事?风度翩翩的唐博士竟然还会跟人打架?没搞错吧?”   唐煜生仰头看他一眼,眉色清冷,言简意赅:“形势所迫。”   易先哲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倒是说说,什么狗屁形势让你打架打到派出所来了?”   这时一名戴眼镜的警察走了过来,唐煜生缓缓站起来。   易先哲赔着笑问:“警察同志,我这兄弟打架不严重吧?他们都是闹着玩儿的,不能当真。应该不用拘留吧?”   唐煜生嫌弃地看了易先哲一眼。   警察说:“同志,你这说到哪去了,我们怎么会拘留好人呢!”   “好人?”   易先哲一头雾水,转头看唐煜生,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很淡定,很坦然。   警察转头对唐煜生说:“今天多亏你了。我们确实在他身上搜出了两把刀和两瓶粪水。幸亏你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果真让他进了影厅,现场观众那么多,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他已经被拘留,具体情况还有待我们进一步调查。后续,有可能还要你协助调查。”   唐煜生点点头:“我全力配合。”   警察说完便转身离开。   易先哲目瞪口呆地看着唐煜生,眼睛不由自主地半眯着,“等等!什,什么玩意儿?是我理解的那个粪水吗?”   唐煜生故意拿话呛他:“都看到了?就这狗屁形势。”   十分钟后,易先哲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唐啊,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竟然这么热血。刚才那警察跟我说的事情经过,我听着都热血沸腾。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叫上我,哥哥我好久没有练练手了……”   从派出所出来,上了车,易先哲依旧在不停地念叨。转头看到唐煜生的手,立刻噤了声。   唐煜生刚才那两拳,几乎是用尽全力打下去的。伤到周原的同时,到底也伤了自己。   如今他的右手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看上去挺触目惊心的。   易先哲说:“看你那手,要不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唐煜生低头看了一眼,按了按手背,又伸了伸五指,有些疼痛,但在承受范围内。他又转了转手腕,幸好,还能动。   应该只是一点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一会儿用冰袋敷一下就行。”   “不行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唐煜生“嗯”了一声。   易先哲发动车子,边打方向盘边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男人有问题的?别告诉我你是凭直觉。”   唐煜生解释:“前几天让你查的周原,就是他。”   “靠,还真是这小子啊!”易先哲激动地说,“真够吓人的,怎么还动刀动枪了呢!我看那孩子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岁。到底和骆蒙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要这么拼死拼活的。”   唐煜生咬了咬腮帮,沉默。   易先哲转头看他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老唐,你老实交代,你和骆蒙究竟什么情况?我看你这管闲事是管上瘾了。这回是打架,下回又会是什么?”   唐煜生斜眼看他,嘴角噙着笑,“易总裁,你要不要考虑去当八卦工会主席?我看你挺适合。”   “呸!”   易先哲瞪他一眼,转瞬又说:“不过老唐啊,我今天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咱们俩认识快三十年了吧,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子。你说你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没想到竟有这么热血狂野的一面。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别说,我都差点爱上你了。”   唐煜生笑着摇摇头,揶揄道:“舍得跟女朋友分手了?”   易先哲也笑:“那不舍得。”他转头看唐煜生,“要不你委屈一下,给哥哥我做妾?”   唐煜生推了他一把,“滚吧你。”   此时另一边,影厅外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影厅内的主创见面会。   见面会一开场,电影众主创依次入场。   霹雳太厚一行人疯狂鼓掌,拍得手都红了。骆蒙在台前,朝他们微微一笑。   众主创人员坐在荧幕前,和影迷们聊了聊关于电影创作和拍摄中的故事。   男主角陈忘和主持人聊电影拍摄中的趣事时,骆蒙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眼神落在中间那一排最左边的空位上。那个位置,从始至终都空着。   唐煜生,没有来。   骆蒙到底是有些生气。   这唐煜生不给面子也就罢了,但是临时放鸽子是什么路子。假使一开始就决定不来,又何必答应她呢!   映前见面会结束,电影正式开始。众主创人员坐在影厅的第一排观影。   电影《人间四季》讲的是两个陌生人在困境中互相取暖与救赎的故事,男主角陈忘和骆蒙在戏中的角色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电影的立意很高,将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情感抒写成了人间大爱,正所谓“人间有时,四季无疆”。   骆蒙在整部电影里几乎是素颜出镜,这样的朴实和电影的现实主题相得益彰。   电影大镜头下的骆蒙,虽是素颜,依旧美丽出尘。她的这种半柔美半英气的骨相,确实适合大荧幕。   大约是被电影里真挚的感情感染,观众席里不时传来阵阵抽泣的声音。   再看一遍电影,当初拍摄时的场景又一一浮现在脑海中。骆蒙也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坐在她身旁的男主角陈忘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两张纸巾。她红着眼睛,对着他报以微笑。   电影放映过半,鉴于一会还要做活动,骆蒙努力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   她闭目养了会儿神,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幽暗的影院中,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没人注意到她有些失落的表情。   那个位置依旧是空着的。   在大荧幕变幻的光影里,她将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暗,然后给唐煜生发了条微信:【你怎么没来?】   那之后,手机一共震了两回。   一回是“亲,来刷单吗”的垃圾短信,一回是手机推送的时事新闻,却始终没有等到唐煜生的回复。   就这么期盼又忐忑地等到电影结束,电影主创又走到荧幕前,和影迷们聊了聊电影的观后感。   不出意料,电影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霹雳说这是他看过最动人最真实的电影,他一大男人都哭得梨花带泪,引得现场一阵爆笑。   见面会结束,骆蒙和众主创走回影院休息室。   陈忘笑着问她:“还好吗?”   她点点头,“回头看一遍,还是很触动。”   他拍拍她的肩,“平复平复。”   两人边聊边走进休息室。   甫一进门,就看见两名警察正在和人交谈,其他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骆蒙诧异地问岁岁。   岁岁说:“刚在在影厅外面抓住了个想行凶的男人。”   骆蒙吃惊,“行凶?”   岁岁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同她说了一遍,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就看见一名高个子警察走过来。   高个子警察从笔记本中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骆蒙,问她:“这人认识吗?”   骆蒙接过照片,只一眼,神色瞬间变了,满是震惊。   高个子警察问:“怎么了?”   骆蒙说:“他是周原,之前我们一起参加过节目录制。”   七夕晚会胸垫事件发生后,经纪公司为了不得罪骆蒙,于是将周原雪藏。那之后,周原的资源通告瞬间降到谷底。   刚出道就被雪藏,这对艺人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演艺圈的起起伏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花无百日红。即便大红大紫,如日中天,也可能一夕之间坠入深渊。   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只要周原沉下心来,耐心等待,日后不一定没有出头的机会。然而他偏偏耐不住性子,甚至有些偏激。   那之后,他一直对骆蒙怀恨在心,一心想着对她施行打击报复。   前不久,周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骆蒙在贝康实习的消息,于是常常蹲守在贝康公司楼下,想找机会报复。   终于在雨夜那晚,被他逮到了个机会。   那天他看骆蒙独自一人开车离开贝康,于是一路尾随,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下手。   但他没想到,行至途中会被另一辆路虎逼停在路边。他见情况不对,于是立刻调头逃走。   那晚之后,那辆路虎就像是骆蒙的贴身保镖,早晚护送。   自此,周原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一直在等待时机,这一等就等到了今日。   今天恰逢骆蒙的新电影《人间四季》上映,周原早早调查好了骆蒙的行程,知道她必定会出席主创见面会,所以打算在今天动手。   他提前准备好了刀和粪水,就等着开场后冲到台上,泼骆蒙一身粪水,然后再捅她一刀。他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但他没想到临门一脚,又碰上了那辆路虎车的主人。   那人故意跟他杠上,引来保安的注意,这才将他扭送到了警局。   听警察讲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骆蒙心惊肉跳。   那个雨夜,过去的这么些天,以及今天的见面会,若没有那辆车的主人,会发生什么呢?   是暴尸荒野,亦或是命丧雨夜,又或者是毁容?   骆蒙不敢再想下去。   她请求道:“警察同志,能不能告诉我一下那辆车主人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感谢他。”   “按照规定,未经允许不能告诉你他人的联系方式。”   骆蒙有些沮丧。   高个子警察说:“不过,也许他现在还在警局。”   骆蒙眼神亮了几分,然后看见高个子警察朝另一名警察招了招手,问:“那人还在警局吗?”   对方问:“谁啊?”   高个子警察说:“那个见义勇为的。”   “你说唐煜生啊!”对方回,“应该已经走了。”   “唐煜生?”   骆蒙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她诧异地看着高个子警察,再一次确认,“那个人是唐煜生?”   高个子警察点点头,“是,好像是一家什么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主管。”   生物科技、研发主管,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唐煜生,还会有谁呢!   所以,那个雨夜,唐煜生说没有看见跟踪她的车辆,是为了不让她担惊受怕;   这些天,他不断地询问她的行程,是为了默默护送她回家;   而今天,他没有出现在见面会现场,是为了将危险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一直在默默地帮她、护她,从始至终。   然而她却一无所知。   这一瞬,骆蒙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在涌动,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直跳。   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却依旧难以明了。   只是那股汹涌的、澎湃的、难以捕捉的热潮,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从未如此渴望地见到一个人。   只是想见他,此时此刻,如此迫切,令人窒息。   骆蒙谢过警察,立刻找岁岁拿了车钥匙,奔出休息室。   “蒙姐,你去哪儿?”岁岁的声音在身后追上她。   她脚步不停,头也没回地说:“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陈忘就是下一本的男主啦。   感谢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 第28章 第二十八颗糖   深夜十点, 贝康研发三组办公室里,唐煜生正在电脑上处理实验数据。   易先哲本来是想直接送唐煜生回家的, 结果半道上唐煜生忽然想起一个实验数据有问题,于是立刻要求赶回。   闻言, 易先哲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摇摇头, “虽然我是你的老板, 但也不希望员工这么拼命。老唐, 悠着点,多惜命。”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唐煜生全部心思都在实验上。哪怕是深更半夜想到了什么,他也会立刻开车来实验室处理。   按他的话说, 科研也是需要灵感的,而灵感总是稍纵即逝的。   易先哲曾开玩笑说科研是唐煜生的情人。   事实也正如此。   从十六岁上大学踏上这条路起, 至今已有十三年。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 也无法认同。但这确实是他的信仰和梦想,是他终其一生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   等到处理完实验数据,唐煜生轻轻活动了一下右手, 疼痛好像更明显了。   看来是该买个冰袋敷一敷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骆蒙二字闪烁在屏幕上。   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神色紧张地接通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里?”骆蒙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里有些沙沙的杂音,背景时不时响起车辆的声音。即便如此, 依然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急切,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渴望。   “在公司。”他揉了揉眉心,又问,“怎么了?”   她说:“等我,我来找你。”   话至此,他终于确定骆蒙至少是安全的,竟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那口气太轻太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   “嘟嘟嘟……”   不等他把话说完,骆蒙已经挂了电话。   他望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哑然失笑。怔愣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缺席了她的电影主创见面会。   她这么急匆匆的样子,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会儿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唐煜生头一回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半小时后,公司里响起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地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很急促。鞋子的主人似乎一路都在小跑。声音由远及近,然后突然消失。   紧接着,办公室门口亮起一抹黑色的身影。大晚上的,在这空寂的公司里,颇有种恐怖惊魂的味道。   随后,门被推开,骆蒙的小脸就这么探进来,映在唐煜生的眸里。   她果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此时胸口起伏,脸颊微红,额头上有轻微的薄汗。然而她的眼神却是笃定的,稳而不乱,定定地看着他。她的唇微微张着,红红润润地像果冻,仿佛要引人犯罪。   唐煜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整个人蓦地僵住。   骆蒙没察觉到他的变化,兀自平复了一会儿,又恢复成一副骄矜的模样,问:“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   小姑娘这么着急忙慌地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唐煜生失笑,压制住内心危险的想法,语气平淡地说:“我很忙。”   “忙什么?”她追问。   他摊开手,示意她。   她说:“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的票……”   唐煜生收回目光,眼神闪烁,“我不喜欢看电影。”   骆蒙没说话,朝前走了几步,在他的办公桌前停下。   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他。   明目张胆地,赤/裸/裸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只是单纯想看他。   看他的帅脸,看他的气质,然后就顺势看见了他受伤的右手。   本是白皙修长的手指,那操作实验仪器时令人瞩目的手,此时却微微肿起,全然没了之前令人侧目的模样。   打周原的那两拳一定很痛吧。   骆蒙的心里犹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酸酸涨涨的。   “你的手受伤了……”她开口。   唐煜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冷漠地胡诌:“刚才打碎了个杯子。”   借口太拙劣了,他忍不住摸了摸耳垂。   他似乎并不想多解释,对于自己保护她的行为也没有透露半分。他打定主意不让她知道,或许只是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他固执地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   被一个人默默守护,他为你隔绝了身边所有的危险。   过去不是没有人对骆蒙好。   但那些好都是摆在台面上的,甚至有些惺惺作态,巴不得让她知道。唯有唐煜生的好是藏起来的,是隐晦的,从未宣之于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这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他说一声谢谢。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挺不了解他的。   这阵子,虽然在贝康每天/朝/夕相处,但他除了工作以外的生活,骆蒙几乎一无所知。他有没有朋友,他有哪些家人,她都不知道。   这种隔着一层的熟悉,让她既彷徨又迷茫。   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这些思绪,只能将那些感动与感谢,妥帖地珍藏在心里。   这是她与他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   第一次,她为自己与他之间的这种暗潮而欣喜。   骆蒙没再多说也没再多问,转而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小事情。”他答。   “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转身又匆匆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公司里又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骆蒙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袋子,里面装着冰袋、碘伏和纱布。   她走到唐煜生身边,毫不避讳地拉过他的手,“冰敷一下吧。”   他抽回手,低垂着眸,“我自己来就好。”   “受伤了还逞强!”   她语气强硬,固执地握住他的手,唐煜生终于没有再拒绝。   手背上传来冰袋的凉意,手心里却是她手掌的温热。   冷与热交织,像是让人沉迷的麻醉,唐煜生感觉疼痛减轻了几分。   空气一片安静,静谧的夜晚,又升起了几分缱绻。   小姑娘的手柔软细腻,肌肤温柔的触感让他方才心里那点危险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他抬头,看见骆蒙红红润润的唇,心里竟然有股吻上去的冲动。   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像是假的。他像是坠在虚无的梦境里。   他的喉结滚了滚,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上的凉意渐渐消失。   他睁开眼,看见骆蒙正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将碘伏擦在他的伤口上。细密的疼痛渐渐清晰,放大,一寸一寸地从手背爬到他的心里。   唐煜生微微蹙眉,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笑说:“疼了吧?”   一个“嗯”字含在口边,迟迟说不出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额头上铺着一层细密的汗,亮晶晶的,像是淡淡的雾,拢着她的眉眼更加动人。   她轻轻地朝他的手背吹气,温热的感觉让伤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转瞬又像把刷子,挠得他心痒痒。   片刻后,骆蒙取出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右手上,然后自顾自地教育他:“你看看你,不是小孩子了吧?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仗着他受伤,这小姑娘是胆子肥了,竟然敢教训他了!   他沉默,骆蒙继续说:“好端端的竟然能把自己弄伤,你说说你!”   “我这是不小心……”   高声起,低声合,想必连他自己也有些心虚。   骆蒙缠绕纱布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他,一脸严肃:“科学实验能允许任何一个不小心吗?平时就不小心,到了真正的科研中能小心起来吗?”   唐煜生:“……”   得,小姑娘这是找机会报复他呢!   见他不说话,她手上的动作又忙碌起来,一板一眼地说:“唐博士!科学实验是很严肃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闪失!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觉得无所谓。”   包扎好伤口,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唐煜生,然后一本正经地总结陈词:“科学的高峰是要一步一步攀登的,我们绝对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环节,绝对不能因小失大。明白吗?”   “说完了?”唐煜生一脸沉静地看着她。   她眨着大眼睛,愣了愣:“完了。”   唐煜生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请你回去吧,我要做科学实验了。毕竟是严肃的科学实验,要争分夺秒,容不得半点时间的浪费。”   骆蒙:“……”   弄了半天,她这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啊!   她“哼”了一声,一脸不高兴,低声抱怨:“狗咬吕洞宾。”   说完收拾东西就要走,唐煜生握住她的手,“你说说看,谁是狗?”   手心传来他的温度,骆蒙又立刻笑起来,转过头,“你呀。”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摇摇欲坠,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在骆蒙周身晕染出模糊的光圈。   光线下,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唐煜生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那个鲜少出现的,连他也无法理解的自己。   他蓦地松开她,垂下眼眸。   骆蒙以为他生气了,赶忙说:“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狗。”说着还学了几声狗叫。   唐煜生到底是没忍住,低低地笑出来。   骆蒙说:“我这样的,在狗届也算是颜值担当吧。”   两人又笑又闹,笑里却是百味陈杂。   骆蒙和唐煜生都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软软的,甜甜的。   说不清,也道不明。   “其实我都知道了……”骆蒙收拾着纱布和碘伏的时候,忽然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77不是琦琦、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   明天开始,每晚九点准时更新。时不时会加更,绝对不会断更。希望你们继续宠爱我,嘤嘤嘤。 第29章 第二十九颗糖   “其实我都知道了……”   唐煜生眼底有惊诧一闪而过, 转瞬明白过来。毕竟都闹到派出所了,事后她知道也不足为奇。   “事出紧急, 我来不及告诉你……”他淡淡解释。   骆蒙想说,其实你不用解释的。你所做的一切, 我都懂。   但最终, 她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心里的感动似疯长的蔓藤, 一点一点地捆住她。   ——   从贝康出来后, 骆蒙立刻赶去了城西的餐厅。   今天是电影首映, 晚上惯例要和电影主创们一起吃顿开门红。   给唐煜生包扎伤口耽误了点时间,等她赶到餐厅的时候,饭局已经过半。但饭桌上气氛依旧热烈, 大家都喝多了。   距离电影杀青已经过去一年了。   她至今依然记得拍戏那几个月,大家风里来雨里去, 没日没夜地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努力。   好在这部付出心血的电影没让他们失望。之前点映的时候就口碑爆棚,场场爆满。今日首映第一天, 累积票房已经过了四亿,气势如虹,势如破竹。   饭后, 骆蒙觉得包间闷,于是走到露台上透气。   露台很高, 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城市。   小时候,她总是希望赚很多钱,能在这座城市最高的餐厅吃顿饭。那时她固执地认为,站在了最高处, 就拥有了全世界。   后来她站在了娱乐圈的顶尖,在最高的餐厅吃了很多次饭,但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   就像终于吃到了那颗最想要的糖,却已经过了太久,心里失去了期待。   此时快入秋了,夜色浓稠。   晚风吹来,她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想到唐煜生,转瞬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饭局结束,从餐厅出来时,骆蒙帮剧组的人按电梯,然后又主动开车送几名工作人员回家。   她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从始至终,笑就没离开过唇。   回到家,赵云正在等她。   赵云听岁岁说了影院外的事情,担心得不行,此时拉着骆蒙左看右看:“有没有受伤啊?身上有哪里痛吗?”   骆蒙笑着扶赵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在她面前转了个圈,“云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赵云依旧不放心,“不行,明天起一定要配保镖。”   之前知道有人跟踪后,赵云临时从公司抽调了几名保镖。到底是临时的,不能一直借用。谁知道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到“保镖”二字,骆蒙一个头有两个大。她最不喜欢被人盯着,失去自由的感觉。   她撒娇道:“云姐,我真的不喜欢保镖。那跟被监视有什么区别,我就想自在一点。”   赵云睨她,语气严肃:“命都没了,你去哪里自在!”   她解释:“这次是意外。除了周原,哪里还有人这么丧心病狂。再说现在周原已经被关起来了,没事的啦。”   赵云眼神里满是担忧:“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骆蒙在她身边坐下,“哎呀,云姐,真的没事的。我向你保证,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赵云不说话,骆蒙又保证道:“我发誓!”   赵云摇摇头,脸上写满宠溺:“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   “云姐!”骆蒙靠在云姐的肩头。   赵云拍了拍她的小脸,“你呀,就会撒娇。”   骆蒙笑,“那也只跟你撒娇。”   ——   “颂昕,周原那小子被抓了。”   夜里两点,姜颂昕刚刚结束一个综艺的录制。回到休息室,经纪人起楠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此时助理正帮她摘耳环,她说:“那个蠢小子,一开始也没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大事。我们把骆蒙实习的地方告诉他,他蹲了这么多天,结果硬是没成功。”   这阵子骆蒙忽然减少了工作和营业,姜颂昕觉得奇怪。找人查了才知道骆蒙竟然去了生物科技公司实习,想必是为了十一月的电影试镜。   前不久,她听说周原因为被雪藏,在公司大吵大闹。   她心生一计,将骆蒙实习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周原。   周原年纪不大,心思直来直去。她找人三言两语一挑拨,周原便上了当。   此时起楠笑:“不过骆蒙也真是狠得下心。三个月的实习,说去就去了。”   姜颂昕冷笑道:“做做样子,谁不会!啊……”   助理摘耳环时,不小心弄疼了姜颂昕,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没长眼睛的,不会轻点吗?”   助理被打,眼里噙着泪,却不敢反抗,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起楠朝助理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等助理离开,姜颂昕对着镜子取耳环,抱怨道:“真是笨手笨脚的。”   起楠笑,“她一新来的,你何必跟她计较。”   姜颂昕没说话,等将耳环取下来,又问:“我上回让你准备的通稿,你准备了吗?”   “放心吧。过两天就会放出来,粉丝群里也打过招呼了。到时候我们再添把火,有骆蒙受的。”   姜颂昕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起楠欲言又止。   “怎么了?”姜颂昕问。   起楠说:“方鹏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已经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说你最近忙着录综艺,没时间。”   姜颂昕有些不耐烦,“这人可真烦。自己都糊成什么样了,还抓着我不放。我要是再跟他纠缠,这不是引火自焚嘛!”   起楠了然,“你要想好怎么跟他说。如今他虽然失势,但到底也不能得罪。”   “知道了。”   不一会儿,姜颂昕想起了什么,又拿起手机,给梁时承发了条微信:【梁总,人家想你了……】   ——   前一天电影主创见面会结束后,研发组的众人直接离开了,所以并不清楚影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周末,霹雳到公司加班,看见唐煜生的手被纱布包成了个馒头,上面还打了个蝴蝶结。   霹雳来不及细想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有少女心了,只感觉吓了一跳。   他冲上去,抱着唐煜生的手左看右看,心疼地问:“老大,你怎么受伤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天啊,不会留下后遗症吧?你这手可是做实验的手啊!”   霹雳大呼小叫,组里其他人也纷纷投来关切的眼神。   唐煜生看了他一眼,默默抽回手,没搭理他,留下一句“没事,好好工作”,然后就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众人低声讨论——   “老大这是怎么了?”   “我看那伤像是跟人打架了。”   “怎么可能,老大怎么可能打架!”   “要不霹雳你去问问。”   众人纷纷怂恿霹雳,霹雳摇摇头:“干嘛让我去啊!你们没看到老大刚才那眼神吗?我可不敢。”   众人沉默。   忽然,有人说:“你们刚才看到纱布上的蝴蝶结没有?这肯定不是老大自己系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再次陷入沉默。   ——   晚上七点,唐煜生还在办公室里忙碌。   门口响起敲门声,紧接着霹雳的脑袋从门缝里露出来,笑嘻嘻地说:“老大,你还没吃饭吧?”   唐煜生没说话。   霹雳直接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没吃饭。我给你煲了黑鱼汤。”霹雳边说边打开保温桶,装了一碗汤递给唐煜生,“老大,黑鱼汤对伤口好。你喝了,手上的伤很快就能好。”   唐煜生愣愣看着他手上的汤,半天没动。   霹雳又说:“你手不方便吧?要不还是我来喂你。”   受不了霹雳过火的热情,唐煜生接过碗,“行了,我自己来。”   黑鱼汤浓香醇厚,唐煜生一喝就知道这不是霹雳的手艺。毕竟霹雳这人,五谷不分。   “这汤,真是你做的?”   霹雳笑了,“老大,我哪会啊!早上太厚看到你受伤了,特意让他妈妈做的。他不好意思拿给你,只好让我送来了。”   唐煜生摇摇头,“这小子……”   霹雳顿了顿,又说:“老大,你受伤了,大家都挺担心的。”   尤其是太厚和霹雳。   他们俩跟着唐煜生的时间最久,和唐煜生的感情也最深。   霹雳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唐煜生的场景。   那时他被拉去学校的一个项目研发组。刚到实验室,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实验室里一边观察仪器一边记录数据,背影高高瘦瘦的。   男人听见动静,一转头,霹雳当时就惊了。   这人也太他妈帅了。   后来他才知道,他就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唐煜生学长。   那之后的大半年,霹雳和太厚在唐煜生的指导下,在学校实验室里日夜忙活,总算取得了一点成果。   结果发论文的时候,却没想到竟被实验室里的一名副教授抢去了第一作者的署名。   当时霹雳和太厚还是个毛头小子,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话。更何况这人还是学校的副教授。   那样的情况下,是唐煜生义无反顾地站出来,顶着重重压力和风险,直接把这事捅到了校长那里。   霹雳至今还记得唐煜生当时跟校长说的话:“科学研究是严肃认真的。如果从源头就弄虚作假,那还有什么意义。”   在唐煜生的帮助下,霹雳和太厚终于拿回了论文第一作者的署名权,那名副教授也受到了处分。   正因为当初的这段经历,所以这么多年来,在霹雳和太厚的心里,唐煜生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那之后,霹雳和太厚死心塌地地跟着唐煜生。   一跟,就是八年。   此时霹雳看着唐煜生:“老大,大家不敢来问你,所以只能让我来……”   唐煜生喝着汤,心里都是细细密密的温暖。   这些年的相处,没有白费。他们之间,说到底都是真情实感。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说:“放心,我没事。”顿了顿又说,“告诉太厚,下回,让他自己来送。”   ——   接下来几天,骆蒙和电影主创们在全国到处奔波。一天跑好几个城市路演,只为宣传新电影。   骆蒙不在贝康的这几日,唐煜生每天到公司看见空着的位置,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说不清楚为什么,好像已经习惯了小姑娘在公司闹腾、和众人插科打诨的日子。如今人不在,竟有些不习惯了。   那天快下班时,唐煜生终于忙完了一份实验数据的处理。   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随意地翻看着朋友圈,然后就刷到了骆蒙发的状态。   一张电影《人间四季》的宣传海报加短短一行字:【大家都去看了吗?】   底下是组里众人一水的统一回复:【看了,特别好看。】   唐煜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至今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听组里的人说,这部电影很不错。   他看了眼时间,今晚去看应该来得及。想到此,他立刻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大办公室里的十几个人还在忙碌,见了他,纷纷抬头。   霹雳问:“老大,你下班了?”   他点点头,“大家辛苦。”   说完匆匆离开,身后霹雳一脸好奇,“你们见过老大这么早下班吗?”   众人纷纷摇头。   霹雳皱着眉,呢喃道:“你们猜老大是去干啥!”   众人再次摇头。   好一会儿,霹雳眼睛突然亮了,“老大不会是去约会吧?”   众人纷纷围上来——   “老大有女朋友了?”   “不会吧?老大不是不近女色吗?”   霹雳叹了口气,在一旁幽幽地说:“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老大那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装逼我最在行。 第30章 第三十颗糖   唐煜生从公司出来后, 开车直奔电影院。   明明是周一,电影院里依旧人山人海。三三两两的人群里, 都是热闹的喧嚣。   如果除去之前骆蒙的电影首映见面会的话,他上一回来电影院, 大概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   这些年, 他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别说电影院了, 连娱乐项目都少有。   三年前回国后, 易先哲倒是常约他出来,有时是打台球,有时是骑马。   但每每临到约好的时间, 实验总是会出现状况。久而久之,易先哲也不约他了, 只是有时会买好饭直接去唐煜生家找他。   在售票口,唐煜生挑了时间最近的一场《人间四季》。   这部电影口碑很好, 场场爆满,最后他只买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入场后,他独自一人坐在电影院里, 周围总有小姑娘偷偷看他。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唯有他形单影只。围聚的目光让他稍稍感觉不自在。   几分钟后, 灯光暗下,电影开场。   他微微松了口气,终于从那些关注的视线中逃离。   不得不说,骆蒙在这部电影里确实贡献了令人惊艳的演技, 他深深折服于骆蒙的表现力。   没想到小姑娘纤瘦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能量,实在是爆发力惊人。   大约是被影片的故事触动,散场时,唐煜生的眼睛有些酸涩。   很少有这种体验了,为他人的故事或喜或悲,或许这正是电影的魅力所在。   走出电影院,唐煜生依然沉静在电影的情绪中,以致于身后有人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察觉。   等到肩膀被一只大手攀上,他才猛地抽回神思。   转头,看见易先哲和他的女友林珍青。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应。”易先哲有些不满地说。   唐煜生避而不答,转而问:“你怎么在这?”   易先哲指了指林珍青,“陪她逛逛。”   说完,易先哲一眼看见了唐煜生手里捏着的电影票,一把抢过来,“行啊,老唐,挺有兴致啊!竟然一个人看电影。”   被人当场抓包,唐煜生有些尴尬,摸了摸耳垂说:“这是霹雳给我的票。”   易先哲笑,转头对林珍青耳语了两句话,林珍青笑着走了。   他这才收起笑容,慢悠悠地说:“还忽悠我呢!我从公司出来时,本想叫你一起吃饭,结果霹雳说你早就走了,还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唐煜生:“……………………”   霹雳这没眼力见的家伙!   易先哲一脸不高兴,话里话外都是酸味:“你不是万年不看电影的吗?以前把票送到你面前都不看。现如今,竟然一个人跑来看骆蒙的电影。”   “是最近这部电影比较火。”唐煜生低声解释。   易先哲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傲娇地朝前走去。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很难描述那种感觉,自己最好的兄弟从不把自己的邀约当回事,美其名曰为了科研,这都可以理解。   但是如今,这个男人却因为另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破戒——管闲事、打架进警局、一个人看电影。   他有预感,唐煜生对骆蒙上心了。   “老易,你别生气。”唐煜生追上他,似讨好般地说,“我请你吃饭。”   两人选了电影院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易先哲心里有气,点餐时专挑贵的点,说要把唐煜生吃破产。唐煜生默默一笑,任由这个男人耍小孩脾气。   等到刺身、寿司、牛舌摆了满满一桌,易先哲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喜欢上骆蒙了?”   唐煜生一口水差点呛住喉咙:“……没有。”   他矢口否认,但易先哲直接忽略了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你们两个人背景差太多了。她一个女明星,每天活在镁光灯下。你一个科研博士,守着实验室那一亩三分田。你跟她在一起,会承受很多压力的。”   唐煜生皱起眉头,继续辩解:“都说了没有了。”   回答再一次被无视,易先哲继续说:“她现在是娱乐圈当红小花旦,粉丝的威力你应该见识过了,到时你会被她的粉丝淹没的。你要想清楚,真的有信心面对在一起后的种种困难吗?”   唐煜生不说话,默默夹了一块三文鱼给易先哲。   易先哲叹口气,将一整块三文鱼放进口中。   一瞬间,芥末的辛辣充满了整个鼻腔。   易先哲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老唐,你……”   唐煜生露出顽劣的笑,“易总裁,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   那几天,骆蒙全国各地连轴转宣传电影。   电影票房一路高歌猛进,一骑绝尘。这样的热度让骆蒙的小花地位更加稳固,加之她在电影中表现不俗,网上陆续有人称赞她是这批小花里最有实力的。   然而在电影上映的第四天夜里,网上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爆料说,《人间四季》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本来定的是姜颂昕,不曾想在进组前一天被临时换角。而后来主角之所以换成了骆蒙,是因为骆蒙和制片人之间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   爆料里说得一板一眼,细节生动。半真半假的叙述里,骆蒙被描绘成了一位拉踩同行、靠献身抢资源的霸王花角色。   骆蒙看着这条爆料时,忍不住气笑了。   事实上,这部电影一开始确实是定的姜颂昕。但当时姜颂昕因为方鹏的一部电影,临到开机前一天放了片方的鸽子。   剧组火烧眉毛。幸好电影制片人和赵云是多年的朋友,这才求骆蒙过来救场。   骆蒙花了一天时间看过剧本后,立刻答应接下这部片子。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故事打动了她。她相信,唯有真实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心。   不得不说,骆蒙眼光独到。   《人间四季》这部电影上映至今,已然大爆。而姜颂昕拍的那部方鹏的作品,因为前阵子方鹏和骆蒙之间的纠葛,无限期延期。   所以说,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说清楚,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样的“黑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出来的。   大抵不过是姜颂昕眼红骆蒙如今的春风得意,意难平,所以买通一些营销号故意恶心骆蒙。   消息一出,姜颂昕的粉丝立刻冲到骆蒙微博下对她进行疯狂的辱骂。赵云这边也立刻安排了水军下场带节奏,和对方撕了个痛痛快快。   如今的骆蒙,早不是当初那个任姜颂昕欺负的小角色。   谁怕谁呢!   另一边,电影官方微博也立刻发表了律师函澄清,痛斥谣言。   但粉丝们才不管真相如何,他们只会护着自己喜欢的爱豆。   无缘无故被人泼了一身脏水,饶是骆蒙这样的钢铁心,也略微有些心烦意乱。   从外地回江城的飞机上,赵云劝慰她:“这么多年了,还没适应这样的谣言和骂声吗?”   她淡淡一笑,“也不是不适应,就觉得挺滑稽的。”   这些年,骆蒙本着做好自己事情的原则,从不会主动引战。   只要是公平竞争,哪怕最后输了,她从不嫉恨任何人。毕竟她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她。   但身处腥风血雨的圈子,自己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说到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竞争的地方就有阴谋与陷害。   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   但她有时候也会幻想,能不能有一个壳罩住她。拍戏的时候才从壳里出来,平时就让她躲在那个壳里,什么都不用考虑。   已经立秋,江城褪去了夏日的炎热。轻柔的风阵阵吹来,卷着路边的几片落叶飞舞。   骆蒙结束电影宣传,从外地赶到贝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由于电影宣传耽误了几天实习时间,因此接下来的实习计划得加倍努力才能完成了。   刚回到贝康,唐煜生立刻给她安排了上课,但骆蒙却有些心不在焉。   手机里的消息接二连三,都是工作室的群里传来的,时时汇报着网上的最新进展。   网上的事情还在发酵,她忍不住去看,却被唐煜生一把夺过手机。   他有些不悦,“上课玩手机?”   骆蒙望着他,解释:“公司有事情找我。”   唐煜生望向她的眼神是平静的,语气却是严肃的:“你现在的事情就是认真听我上课。”   骆蒙早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强势。不听话的话,分分钟被他拉去喂蚊子。   于是她没再坚持,默默接受了被唐煜生收缴手机的结果。   唐煜生收了手机后继续讲课,恍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了手机的干扰,骆蒙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等到授课结束,她径直走到唐煜生面前,手心向上一摊,颇有股讨债的架势:“手机还我。”   唐煜生一边收拾电脑一边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什么时候把我今天讲课内容都背下来,我什么时候还你手机。”   唐煜生并不是故意刁难她。   从前他一心只做科研,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关注娱乐圈的事情。但自从骆蒙来到贝康后,他时不时也会点进娱乐新闻里看一眼。   最近“截胡电影角色”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他明白即使有再强大的心脏,被人天天追着问候祖宗十八代也是很难受的。   骆蒙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懂她的心情。   从前她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嘻嘻哈哈地和霹雳太厚他们打成一片。   但今天的骆蒙,从头至尾都没笑过。   他相信骆蒙不是跋扈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地抢人资源,但也自知无法帮她向公众澄清。   而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隔绝外界的纷扰。这样一来,也许她能好受一点。   此时骆蒙的心情不佳,自然也体会不到唐煜生的用意。   她有些生气地看着他,小脸有些红,语气也不客气:“唐煜生,你这是剥夺人权,我可以告你。”   唐煜生收拾好电脑,深邃的眼神望向她,没有情绪和起伏:“悉听尊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ANG和“”送的营养液。 第31章 第三十一颗糖   下班后, 岁岁来接骆蒙。   骆蒙刚上车,岁岁就忍不住问:“蒙姐, 你今天在忙什么呢?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回。”   骆蒙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说:“手机丢了。”   “啊?”岁岁大惊失色, “在哪丢了?中午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在吗?”   艺人丢手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万一手机里有什么照片或信息, 被人看到后难免是一场腥风血雨。   骆蒙不想解释太多, 也不想说自己的手机被唐煜生收缴了, 于是随口一说:“后来就不见了。”   岁岁哑然, 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问:“蒙姐,你手机里没什么秘密吧?比如……”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私房照之类的……”   闻言, 骆蒙睁开眼,看见岁岁担忧的神情, 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她故意紧张兮兮地说:“有啊,特别多, 都是大尺度的……”   此时岁岁已是一头冷汗,眼神都虚了焦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蒙姐,你别担心。照片要是被人看到了, 你就说是我,你用我的照片玩PS呢!”   岁岁这小姑娘,即使跟着骆蒙在这个圈子里打拼了这么多年,依旧犹如刚出象牙塔的小姑娘一般, 始终保有一份单纯与天真。   骆蒙看见岁岁,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她其实很羡慕岁岁。   心思单纯,很难想像到这个世界的险恶,那样也许会快乐许多。   岁岁被骆蒙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蒙姐,你看什么呢!”   骆蒙笑了,“说是你也行。不过,”她边说边用手去拉岁岁的衣领,“你这胸稍微小了点。”   岁岁顿时红了脸,推开骆蒙的手,双手挡在胸前,“蒙姐,你怎么又没正行了。回头我告诉云姐去。”   一听到赵云的名字,骆蒙立刻收起了顽劣的笑,“别呀。好岁岁,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过蒙姐,你的手机是在贝康丢的吗?我去联系李主任找找。”   “不用了。”骆蒙重新闭上眼睛,“我忘在办公室了,明天再去拿回来。”   ——   没有手机,骆蒙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忽然发现手机被唐煜生没收了,也不全是坏处。   晚上,她一人在家看小说,忽然感觉肚子有些饿。   她在家翻箱倒柜地找吃的,却始终一无所获   几天后,江城电影节就要开幕了。   这次电影节,《人间四季》在参展之列,到时她将和其他主创们一起走红毯。   为了红毯上的几十秒,这些天赵云一直督促她减肥。   赵云担心她不自律,特意让岁岁把冰箱、柜子里的食物都洗劫一空,连一根葱都没有留下。   此时骆蒙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也太狠了,这是要我饿死在家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骆蒙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还不算太晚,少吃点应该不要紧吧。   她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又将卫衣的帽子罩上。直到整张脸完全蒙在阴影里,她这才放心地出门。   平日里都是岁岁帮她打点生活中的一切,骆蒙很少独自出门。因此虽然搬过来住了好几年,但她对家周围的环境依旧不太熟悉。   印象中,街角好像有一家便利店。   然而她绕着小区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   这是上天不让她吃东西啊!   骆蒙有些气馁,正打算回去,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她循声望去,马路对面站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   夜色中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感觉都挺年轻的,十几岁的模样,应该都是学生。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或东西。   骆蒙正疑惑,这群人中的一个男生忽然用手指着她的方向,然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夜空:“那是骆蒙吧?”   转瞬又听另一人说:“还真是那个不要脸的。”   她在原地愣住,这些人千里眼啊,自己打扮得这么严实都还能被认出来?   那几人说着,不顾人行道上的红灯,径直朝她冲了过来。   骆蒙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贱人,站住!”   身后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纵然骆蒙使出了浑身力气奔跑,还是不敌身后那几名男生的速度。   下一秒,她只感觉卫衣连帽被人一把抓住,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堪堪站住后,有人拿起一瓶不知名的液体朝她泼去。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挡,然后又是一泼。   靠,什么东西!   骆蒙此时来不及细想。   对方人多势众,这种时候硬碰硬铁定吃亏,保护自己最重要。   她立刻原地蹲下,头埋在臂弯里。   护住脸是第一要义!   紧接着,就听到那几名学生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要脸,敢抢姜颂昕的资源。”   “你以为整个娱乐圈是你家开的?”   “贱人!”   骂吧骂吧,骂完了赶紧走。   骆蒙蹲在地上,叹了口气,没有还击,还等着更难听的辱骂。   结果那几人却忽然没了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覆下来,盖住了她头顶的光。   下一秒,头上传来手掌轻柔的抚摸,她抬起头,看见唐煜生站在她的面前。   男人俯下身,背对着路灯,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温柔,几个字轻轻溢出喉:“没事了,起来。”   骆蒙缓缓站起来,这才发现方才那不知名的液体是墨水。   幸好不是硫酸。   衣服上已经中招,泼墨山水画似的墨水在卫衣上晕染开来。此时想也知道,脸上估计也少不了。   几名气势嚣张的小孩见了唐煜生,依旧不掩锋芒,“大叔,你谁啊?我们在教训贱人,你最好少管闲事。”   唐煜生背脊挺得笔直,语气坚毅:“小孩,你们这是故意伤人。如果我们现在报警,你们至少要拘留半个月。另外,看你们还是高中生吧。如果捅到你们学校,一个个的,都会被开除。”   几个孩子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慌张的神色。   只有为首的男孩依旧张狂,“大叔,你吓唬谁呢!”   男孩剪了个寸头,少年气不减,挺英俊的一小伙。   唐煜生指了指男孩的正上方,“你们看那里!”   几个小孩顺着唐煜生的手指方向仰头,正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唐煜生满脸奸计得逞的表情:“恭喜你们。正脸被拍下来了,现在连跑都跑不掉了。”   小寸头上了当,心中虽然气愤,但到底是有些心虚,转身要跑。   唐煜生又说:“你们要是跑了,我可就报警了。”   小寸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唐煜生,语气软了几分:“大叔,不用这么认真吧?”   唐煜生手心向上摊开手,“交出来。”   一声令下,几个小孩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乖乖地将手里的墨水瓶放在唐煜生的手上。   唐煜生拿着墨水瓶端详了会儿,确认真的是无害的墨水后,又对几个小孩说:“过来!”   他一手拿着墨水瓶,一手抄在口袋里,在路灯下投下幽深的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的声音不高,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自有威严在。   几个小孩战战兢兢地走近,“什么事啊?”   唐煜生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骆蒙,“向她道歉。”   只是这样?   小寸头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对不起”。   唐煜生一脸不满意,“就这样?算了,我还是报警吧。”作势要掏出手机。   几个小孩听到“报警”二字,都吓坏了。   两个女生眼含水光,快哭出来了。   还是另一个小个子的男生机灵,他立刻走到骆蒙的面前,九十度弯腰鞠躬,然后认认真真地说了句“对不起”。   见此,其他几个孩子有样学样,纷纷弯腰道歉。   小弟们都服了软,为首的小寸头也不敢再嚣张。   他大概也没见过唐煜生这么较真的主,只好走到骆蒙面前,鞠躬道歉。   “叔,这样行了吗?”   唐煜生没回答,转头看向骆蒙。   她的口罩上都是墨水,脸颊一侧也沾了不少。   他伸手摸了摸骆蒙脸上的墨水,转头对几个小孩说:“你们先走吧。”然后又看着小寸头,“你,留下。”   闻言,几个小孩一溜烟地跑了。   小寸头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此时吓得腿有些软,“叔,还有什么事啊?”   “说说看,你们今晚来干嘛了?”   小寸头有些急了,立刻解释:“就是粉丝群里有人说《人间四季》这部电影本来是姜颂昕的,是骆蒙抢了她的资源。我们气不过,几人就约好来教训教训骆蒙。”   “教训?”   唐煜生抬了抬眉,不悦的眼神望向小寸头,小寸头又立刻改口:“不是,叔,就是教育教育她……”   “教育?”   唐煜生再次扬眉。   越解释越不对,小寸头快哭出来了,“我们也是一时冲动。叔,真的。现在知道错了,你能别报警吗?”   骆蒙的脸掩在口罩后,差点要笑出声。   明明是一场惊心动魄,可如今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方才那点不快和恐惧的情绪早已消失殆尽。   唐煜生真是个大魔王,折磨起人来真是毫不心慈手软。   她知道唐煜生压根就不会报警。   这几个小孩才十几岁,人生刚刚开始。一旦报警,等于他们一辈子都毁了,未免过于残忍。唐煜生不会就这样扼杀他们的未来。   更何况今天这件事,摆明了是粉丝群里的粉头故意煽动、挑唆。而背后的主使者,不言而喻。   说起来,姜颂昕也真够恶劣的,竟然利用粉丝对她的爱去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   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哪懂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此时唐煜生的气场太过强大,倒真快把这孩子吓哭了。   唐煜生指了指骆蒙的衣服上的墨汁,“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小寸头犹豫了片刻,伸手去抢唐煜生手里的墨水。唐煜生反应快,立刻将墨水举高。   唐煜生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比小寸头足足高出一个头。   小寸头够了几次都没够到,后来忍不住跳起来,唐煜生也跟着轻轻一跳。   场面太过滑稽。   骆蒙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   几个回合后,小寸头终于放弃,一脸怨念,“叔,你把墨水给我。”   “做什么?”   “自罚。”   唐煜生半信半疑地将墨水交给小寸头。   这小寸头也是个有骨气的主儿。   他接过墨水瓶,拧开瓶盖,兜头将整瓶墨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墨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像眼泪似的。   他用手抹了把脸,澄澈的眼神望向唐煜生,满脸的求生欲:“叔,你看这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二更 第32章 第三十二颗糖   “叔, 你看这样行吗?”   小寸头的举动让唐煜生微微吃了一惊。   对方到底还是个孩子,唐煜生又内疚自己是不是演过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然后取出一张纸,这才走到小寸头面前, 捧起他的脸, 认真地帮他擦去脸上的墨汁。   很温柔, 很耐心, 全然没有方才的冷漠与不可靠近。   小寸头愣住了, 半天没回过神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唐煜生。   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几分钟前还要报警抓他的人, 此时竟然会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   于是,在唐煜生帮他擦脸的那一分钟里, 小寸头的瞳孔掀起了一场地震。   由震惊变成内疚,转瞬又变成了感动。   他忽然有些崇拜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唐煜生满手都沾上了墨汁, 却并不在意,只轻声对小寸头说:“以后,好好读书, 这种事情别再做了。”   小寸头顶着张花猫脸,看着唐煜生, 好一会儿才说:“是,谢谢哥。”   只一瞬,小寸头对他的称呼就从“叔”变成了“哥”,唐煜生嘴角溢出了点不易察觉的笑容。   顿了顿, 小寸头又说:“哥,我现在能走了吗?”   唐煜生点点头,小寸头鞠了一躬,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等小寸头的身影没入夜色,唐煜生这才转头看骆蒙。   小姑娘的脸成了大花猫,衣服也已经一团糟,唯有露出的一双眼睛带着笑。   她学着方才小寸头的语气,调侃道:“叔,我现在能走了吗?”   唐煜生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他笑起来,眼尾有弯弯的弧度,清俊优雅。   但方才骆蒙蹲在地上被人围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种孤独无助的样子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心里的担忧一时找不到出口,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教育她:   “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来,你会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他们还只是群孩子,若真碰上豁出去的成年人呢?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在他劈头盖脸的质问下,骆蒙垂下眼眸,低声说:“但你不是来了吗?”   唐煜生望着她,反问道:“要是我没来呢?”   这一刻,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的某个火苗瞬间被点燃了。   这两天压抑的情绪、被人漫天谩骂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冒出来。   她的眼里蓄着莹莹泪光,情绪有些激动: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每天都有人在网上骂我,从问候我到问候我爸妈,就差刨我家祖坟了!我不作回应,就是不想让事情越描越黑。但人家却觉得我是理亏。   “这部电影,我明明是去救场,到头来成了我抢姜颂昕的资源。我不作回应,结果有人来泼墨。我现在连出个门都错了?”   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愤懑、不甘和委屈。   那双眼本是色彩斑斓的,如今却被不属于她的灰色占据。   她边说边哭,大颗的眼泪落下来,裹着墨汁一路向下,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这情形,实在是有点凄惨。   唐煜生不忍心再批评她。   这一瞬,他只觉得有一股如海啸般的情绪在胸口呐喊着,叫嚣着,呼之欲出。   他到底是没控制住,一步向前,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骆蒙在这突如其来的怀抱里噤了声。   男人坚实的胸膛和臂膀圈着她,鼻尖里都是他的味道。温暖的雪松味,沉稳又让人安心。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欲望,方方寸寸都是温暖与关心。   这让她意识到,她不是孤独的一人。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关心她、爱护她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又再次重复道,“是我不好。”   唐煜生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了点歉疚和无措。   刚才哭得太伤心,此时她一抽一抽的,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谢,谢谢你……”   他将她的头重新按进怀里,再次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片刻后,等骆蒙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平复心情,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唐煜生怎么抱住我了?还抱了这么久?   他是不是对我……   骆蒙想着,脸上浮现出羞涩的表情。她想推开他,手碰到他的时候,却忽然眼神一亮。   今日的唐煜生只穿了一件薄卫衣,骆蒙的手放在他的胸前,结果就摸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哇,这胸肌,不错不错。   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唐煜生,身材竟然这么有料。   嘤嘤嘤,好喜欢怎么办!   她全然忘了要推开他的心思。   摸一下应该不要紧吧?他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的手在他身上左摸摸,右摸摸,还不停地点头,一副甚是满意的模样。   唐煜生有些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你摸够了没有?”   她抬头看他,笑了笑,转瞬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唐长老,我饿了……”   他扬了扬眉,“摸我能管饱?”   她嘿嘿一笑,说:“秀色可餐啊!”   骆蒙告诉唐煜生,自己之前绕着小区半天都没找到便利店。   他无奈地摇摇头,“跟我走吧。”   几分钟后,两人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她纳闷,不过是转个街角而已,刚才怎么就没找到呢!   骆蒙嫌弃此时自己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怎么都不肯进到店里。   她扯着唐煜生的衣袖,晃了几下,声音娇软:“你帮我买,好不好?”   她的眼神清澈,望向他的时候一眨一眨的,像是林间的小鹿。   唐煜生到底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问:“想吃什么?”   她的眼里重新亮起光,“关东煮,来串素的就行。”   唐煜生点点头,走进店里。   几分钟后,他端着关东煮回到店外时,看见骆蒙正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   夜色下,小姑娘撑着个脑袋,整个人小小的,柔弱得想让人抱进怀里。   他大步走上前,和她平排坐下,这才将手中的关东煮递给她。   骆蒙看着一次性纸杯里可怜兮兮的一串萝卜,忍不住皱眉,抱怨道:“怎么就一串萝卜啊?”   唐煜生问:“你不是说来串素的就行?”   骆蒙翻了个白眼,小声地说:“钢铁直男。”   “什么?”   “没什么……”   她刚要摘下口罩,又顿住,环顾四周,不无担心地问:“我在这吃东西,不会被拍吧?”   唐煜生转头看她,小姑娘脸上乌七八糟的,但一双眼睛依旧澄澈明亮。   他抬手将她的口罩摘下,“放心。你现在的脸,脏得连妈都不认识。”   骆蒙笑了,径自咬下一大口萝卜。   她的皮肤很白,此时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莹润的光。鼓起的腮帮一动一动的,像只活泼的小兔子。   实在是,有些可爱。   唐煜生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骆蒙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串萝卜收入腹中,然后把空纸杯还给他,耷拉着眉眼看着他,“我还要。”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唐煜生拿着纸杯再次走进便利店,不一会儿又装着满满一纸杯的食物回来。   这回,他把关东煮的所有品类都买了个遍。   “这才对嘛,孺子可教!”   骆蒙心满意足,大快朵颐,吃完又打了个饱嗝。   他问:“吃饱了?”   她点点头。   唐煜生这才站起来,看着她,神色温柔,“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骆蒙心里有细细密密的欣喜。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时刻呢?   就好像吃到最爱的冰淇淋,融化的一瞬,满心满口都是香甜。   泼墨事件后,骆蒙到底是要给姜颂昕一点颜色瞧瞧。   姜颂昕既然敢煽动粉丝来骚扰骆蒙,那骆蒙自然也要让姜颂昕付出代价。   江城电影节将于本周五开幕。   此次电影节声势浩大,姜颂昕自然也在出席列表中。   对女明星来说,电影节的红毯至关重要。不仅能够在全球的关注下刷脸,也是“艳压”各路人马的好机会。而想要在红毯上出风头,礼服必不可少。   骆蒙早前就听赵云说姜颂昕有意几家高奢品牌的当季礼服。如今她让赵云一一致电联络,摆出了愿意低价合作的态度。品牌商们不愿意得罪骆蒙,纷纷表示不会出借当季的高定礼服给姜颂昕。   离电影节开幕式还有两天,姜颂昕因为礼服的问题急得团团转,而骆蒙则一心扑在了实习上。   她跟着唐煜生学习理论知识,向太厚讨教如何养蚊子,从霹雳那了解蚊虫的生活习性。充实的实习让骆蒙暂时忘了外面的那些流言与纷扰。   那天下午休息的时候,骆蒙去茶水间倒水,顺便洗了个苹果。   最近她在减肥,饭吃得少,基本靠水果和蔬菜维持日常需要。   刚洗好苹果,一个转身,看见唐煜生正站在茶水间的门口。   她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才说:“你站这做什么?吓死我了。”   唐煜生举了举手中的空杯子,然后视线望向她,“又在偷懒?”   “我刚做好了实验记录,而且现在是休息时间……”   唐煜生没说话,表示默认,然后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骆蒙盯着他的手看。   此时纱布已经拆了,基本看不出来之前受伤的痕迹,看来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她靠在墙上,指着他的手问:“手还痛吗?”   唐煜生状似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骆蒙把苹果递给他,“吃吗?”   唐煜生又摇摇头。   手中的苹果鲜翠欲滴,骆蒙咬了一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唐煜生咽了咽口水。   一整天都在忙实验,午饭没来得及吃。早上只吃了个白煮蛋,外加一瓶牛奶,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骆蒙似乎看出唐煜生的心思,忽然玩性大发,想要逗逗他。于是举着苹果在他眼前晃了两圈,挑逗似地问:“真不想吃?”   唐煜生强撑着说:“不想。”   他的眼神转到别处,肚子却又应景地发出了一声饥饿的抗议。   真的,好饿!   骆蒙抿着唇,忍着笑,又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煜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苹果有股淡淡的香气,勾得他直咽口水。   “哎呀,真好吃!太甜啦!怎么会这么甜!”   骆蒙故意在一旁不停地感慨,一双眼睛眸光潋滟。   唐煜生接好水,本想转身一走了之,但看着骆蒙戏谑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   他不说话,唇角微微一勾。   然后趁着骆蒙咬苹果的时候,忽然上前一步,低头,对着苹果的另一边,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清脆的声音犹如一记响指,让骆蒙猛地灵台清明。   她蓦地想起在婚礼上,司仪逗弄新人时,就是让新郎新娘对食一个苹果。   而现在,她和唐煜生……   太近了,她几乎能闻到他的气息;又因为太近,她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睫毛,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唇。   只一瞬,她的脸颊迅速变红,蔓延至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   明天还是晚上九点更新。 第33章 第三十三颗糖   唐煜生微微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气息交缠。   空气好像凝滞的胶水,化不开的黏稠, 将他们与周遭隔出两个生生的世界。   骆蒙没敢动,就那么隔着半个苹果的距离看着他。   好一会儿, 唐煜生才抽身。   他吃着苹果, 若无其事地感叹:“嗯, 确实挺甜的……”说完便拿着水杯离开了茶水间,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身后, 骆蒙站在原地,嘴里还啃着苹果。半晌反应过来,咬下一口, 然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苹果。   苹果的另一边被他咬下了一小口,边缘还有细细密密的牙印。   莫名有点可爱, 又有点,暧昧……   她抬头, 望着唐煜生远去的身影,久久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真要命啊!   而此时远去的唐煜生, 嘴角轻轻扬起,口中还残留着苹果的香气。   嗯, 这个苹果,好像格外甜。   ——   周五晚上,一年一度的江城电影节正式拉开序幕。   骆蒙当了几天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 一心在实习上,不去管外界的纷纷扰扰。但电影节红毯这样重要的活动,她不得不振作起来重新面对。   由于电影节开幕式参与人员众多,因此主办方没有为艺人们开辟单独的化妆间。整个活动现场只有几间大的化妆间,大大小小的艺人都聚在一起。   因为路上堵车,骆蒙赶到现场的时候,时间有些晚了,开幕式已经拉开序幕。幸好她的红毯出场顺序在比较后面,倒也没有受到影响。   她匆匆走到化妆间门口,正要进去,转头看见姜颂昕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   姜颂昕双臂交叠,倚靠在门边,冷嘲热讽地说:“骆蒙,来啦?这么多人用一间化妆间,得多挤啊。”   怎么哪哪都能碰上她,真跟狗皮膏药似的。   骆蒙有些不耐烦,本不想搭理姜颂昕,手刚握上门把手,却又听她说:“骆蒙,你要不要用我这间?独立的,一人间。”   姜颂昕说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后面几个字,颇有种耀武扬威的意思。   不同于大多数蹭红毯的女星,这次电影节骆蒙是带着作品来的。   前不久上映的电影《人间四季》受到诸多好评,特意前来参展宣传,甚至有拿下“最佳影片”奖的态势。   而姜颂昕并无参展电影,她是受到电影节赞助商的邀请来走红毯的。   此时她的这间独立化妆室,其实是品牌方的工作室。   刚到现场时,姜颂昕看见那么多人要挤在一起化妆,硬是发了顿脾气。她一会儿说化妆间空气不好,一会儿说自己在人多的地方头晕,闹着不进去。   品牌方没办法,这才临时将现场的工作室让给了她。   这样不齿的事拿出来炫耀,也难怪骆蒙轻视她了。   骆蒙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不必了,我觉得这间挺好的。”顿了顿,又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这回,你又来蹭红毯的?”   没有作品参展,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姜颂昕闻言,脸色大变。   骆蒙推开化妆间的手顿了顿,又转头对她说:“对了,你身上这件礼服,早就过季了。既然有这么大的化妆室,怎么不想着给自己找一件当季的礼服呢!”   说完,骆蒙也不顾姜颂昕的脸有多扭曲,径直走进了化妆间。   小小的化妆间里挤满了人,十几名艺人再加上化妆师、造型师,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对此,骆蒙倒不在意。   在她没红的那些年里,这样的情形一直都是常态。她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即使如今成为家喻户晓的顶级明星,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一直谦卑谨慎。   此时众人都在忙着化妆,匆匆点头致意后,就算打过了招呼。   岁岁将黑色裙子挂在了身后的衣架上,然后开始给骆蒙化妆。为了配合电影主题,特意选了低调的妆容。   等到一个轻薄裸妆完成时,门口正好有人探进身来叫岁岁:“何岁岁,你是不是有东西落在外面了?”   岁岁看了看手边的衣服、鞋子、化妆盒和工具包,疑惑道:“没有啊……”   骆蒙说:“没事,你先去看看吧。我正好去下洗手间。”   岁岁点头,“好。蒙姐,我很快回来。”   只是没想到,化妆间里人潮涌动,洗手间门口也排起长龙。   二十几分钟后,骆蒙从洗手间回来,正好在化妆间门口碰见岁岁。   “落了什么东西?”她问。   岁岁摇摇头,“是他们搞错了,不是我的。”   骆蒙没说话,径直推开化妆间的门。   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清清凉凉的,带着点薄荷味。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用手轻轻掩鼻,“这什么味儿啊!”   岁岁也跟着咳嗽了两声,又仔细闻了闻,“这味道像是风油精啊。估计是刚才有蚊子,有人擦了吧。蒙姐,坚持一下,赶紧换上礼服吧。快到红毯时间了,一会儿来不及了。”   这次红毯,骆蒙和整个电影主创一起走红毯,因此排在比较后面出场。   刚才到的时候就比较晚了,后来又耽搁了些时间,此时化妆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骆蒙拿起衣架上的裙子,那股浓烈的味道再次让她咳嗽了几声。   她将裙子送到鼻尖闻了闻,终于知道风油精味从何而来。   方才她和岁岁离开化妆间的这段时间里,裙子里不知被谁涂上了大量的风油精。   而她,对风油精过敏。   此时岁岁也发现了端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究竟是谁这么歹毒!蒙姐,车上还有一套备用的过季礼服,我去拿。”   骆蒙拉住她,“来不及了。”   她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轮到她上场。   江城电影节是国际A类电影节,多少人挤破头了想参加,只是为了红毯的几十秒。这次她带着《人间四季》这部电影走红毯,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岁岁迟疑,“可是……”   骆蒙果断地打断她:“别可是了,快帮我换上。”   骆蒙坚决地抱着裙子走进更衣室。   她咬咬牙,到底是将裙子穿在了身上。只一瞬,立刻感觉到背部刺激的清凉。   “蒙姐……”岁岁欲言又止。   骆蒙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言简意赅道:“行了,等我回来再说。”   ——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电影《人间四季》诸位主创。导演于毅,男主角陈忘,女主角骆蒙……”   在媒体的闪光灯和摄像机下,骆蒙挽着于毅和陈忘的手臂,缓缓地走上红毯。   初秋的夜有些凉,细微的寒风吹来,混着风油精的刺激,像是有冰块紧紧贴在她的背上。   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只是这样的清凉感没有持续太久。   不一会儿,清凉逐渐退散,转而升温,变成寸寸灼烧,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背部。   每多在红毯上待一秒,背部的灼热感就多一分,逐渐演变成刺痛。   她咬牙忍着疼痛,面带微笑地走完了红毯。   红毯后是开幕典礼,骆蒙只短暂地出席了十分钟,就匆匆地回到了化妆间。   更衣室里,骆蒙讯速脱下衣服。   经方才那么一折腾,此时她的背部已经鲜红一片,轻轻一碰就钻心地疼。   她换上一件轻柔的白背心后,岁岁又给她披上了一条披肩盖住伤口。   岁岁看着骆蒙,几乎要哭出来:“蒙姐,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骆蒙对着镜子看了看伤口,摇摇头,一脸淡定,“还行,不算太严重。你手机借我一下。”   她拿着岁岁的手机,拨通了唐煜生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立刻说:“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拿手机。”   ——   江城电影节开幕式结束后,姜颂昕跟着经纪人起楠回到保姆车上。   助理在一旁帮她换下高跟鞋,她问起楠:“事情都办好了吧?”   起楠笑:“放心吧。”   姜颂昕满意地笑,“也该让她尝点苦头了,上次那巴掌我还没讨回来。”   起楠说:“她这是活该。看看你今天穿的都是什么啊。要不是因为她,品牌商也不会拿这些过季的衣服来糊弄你。”   换下高跟鞋,助理跪在车里,帮姜颂昕揉脚。   姜颂昕整个人躺在座椅里,又问:“H家的代言怎么样了?”   起楠摇摇头:“上回骆蒙弄坏了他们家的礼服,她应该是没希望了。我们这边去接触了好几次了,而且提出了低价代言的诚意,但H家也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姜颂昕嘱咐道:“你再帮我多盯着点。”   ——   壹号院的七号别墅门口。   天上云层很厚,不见星星和月亮。夜晚小区的道路上没什么人,骆蒙独自一人,抱臂站在树下等唐煜生。   唐煜生家就在她家斜后方,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方才红毯结束后,她在路上给唐煜生打了电话,然后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等唐煜生的时候,她仔细梳理了一遍事情经过。   今晚这一切都是精心计划的。   她对风油精过敏这事,曾在访谈中当众说过,因此外人知道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会被有心人士利用。   对方先是找人把岁岁引开,然后趁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将风油精神不知鬼不觉地洒在礼服上,可谓步步为营。   她大抵猜出这事跟姜颂昕脱不了干系。   毕竟除了姜颂昕,暂时应该还没有人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但事发后,她始终没有声张。倒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今晚的活动是国际A类电影节,全球那么多双眼睛关注着的盛事,她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样对她来说并无好处。   毕竟电影《人间四季》还在参展,若因为她一人让电影撤展或是陷入舆论风波,导致主创们的心血付之东流,到时更是得不偿失。   因此,大局为重,她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按照她的性格,事后必然要让姜颂昕吃不了兜着走。   不一会儿,唐煜生从屋内走出来。   今夜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服,双手抄兜,长身掩映在夜色中。路灯的光晕出他完美的面部线条,有种朦朦胧胧的英俊。   唐煜生在门口站定,然后就看见了道路对面的骆蒙。   她裹着一条灰色披肩站在树下。下身是一条白色长裙,露出纤细的脚踝。她的皮肤很白,站在树下,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闪闪发亮。   见了他,小姑娘立刻朝他走过来。   “之前上课的内容已经背下来了?”唐煜生问。   之前他说了,等骆蒙背下上课的内容,就把手机还给她。   骆蒙点头,张口就开始背诵:“经按蚊叮咬,或者输入了带疟原虫者的血液之后,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传染病称之为疟疾……”   等小姑娘将相关知识点一一背完之后,唐煜生将手机递给她时,这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小姑娘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全程没有半点笑容,也不愿多说一句话,和平日里活泼的模样大相径庭。   接过手机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你等会儿。”   唐煜生叫住她,她却恍若未闻。   结果下一秒,伴着一双有力的双臂,她被唐煜生拉至怀中紧紧护住。   骆蒙呆了几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辆摩托车在道路上横冲直撞。方才若不是唐煜生护住她,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摩托车主人停下来,满脸歉疚,“不好意思,最近刚学骑摩托车,还不太熟练。”   唐煜生说:“别在小区里练习吧,撞到人怎么办!”   “抱歉抱歉。”摩托车主人打着哈哈离开。   唐煜生这才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借着点儿路灯,他分明看见她落了几滴泪。   “你怎么了?”   他吃了一惊,想着刚才摩托车也没撞到她啊。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自然不知道,刚才护住她的那一下,正好碰到了她背上的伤。   一时间的疼痛传来,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然而此时的骆蒙似乎并不想多说。   她理了理身上的披肩,将眼泪憋回去,故作轻松地说:“没事。”   她转身又要走,唐煜生伸手拉住她。   拉扯间,披肩掉落一半。骆蒙淡定地重新盖上披肩,继续向前走。   “站住。”   唐煜生冷硬的声音拦住她,骆蒙闻声顿住脚步。   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垂眸看她。她没什么表情,却始终回避他的眼神。   唐煜生没再多问,直接上手要解开小姑娘的披肩。   她垂着头,微微侧身,避开了。   他看着她,眼神关切,几乎是哄着她的语气:“听话,让我看看。”   到了这份上,再拒绝难免显得矫情。   骆蒙没有再抗拒,任由唐煜生解开她的披肩。   披肩下方,本是白皙的一片皮肤红肿得不成样,和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唐煜生惊讶,忙问:“怎么弄的?”   骆蒙许久没说话。   他环顾四周,到底觉得外面不是个合适的场合,于是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进来说。”   这是骆蒙第一次来到唐煜生的家。   黑色的大铁门后是一个小庭院,种着几棵桃树。白色的石子路径直通向客厅房门。客厅里是简单的黑白灰三色,只有几件家具,显得空旷而寂寥。   这确实是这个男人的风格,简单,质朴,大气。   不过骆蒙今天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她在黑色绒布沙发上坐下,像只蔫了的小鸟。   “究竟怎么回事?”   唐煜生坐在她对面的茶几上,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骆蒙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自己和姜颂昕之间的恩怨,说了方鹏,还说了H家代言的竞争。   全程,唐煜生听得心惊肉跳。   他想不到,如今在娱乐圈,竟然还有这样低端又狠毒的手段。   他问:“怎么不报警?这是故意伤害。”   她摇摇头,“没用的,又没有监控。而且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电影参展。你也知道这部电影对我们多重要。这次只能自认倒霉。”   唐煜生幽深的眸子静若寒潭,望向她时才有了些许波澜。   心里有些心疼小姑娘,他沉吟了半晌,这才开口问:“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教训人这种事还是得爷亲自来   注:本章疟疾的定义摘自百度 第34章 第三十四颗糖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闻言, 骆蒙愣了,转瞬笑出来:“你有什么好建议?”   唐煜生想了想, 没说话,然后起身离开。   不一会儿, 他拿着一管药膏回来, 递给她, “这是之前找人从德国带回来的药膏, 对你背上的伤效果很好。”他又指了指右侧的洗手间, “那里有镜子。”   骆蒙握着药膏,看他一眼,心里像塞了个橙子, 酸酸涨涨的。   洗手间里,骆蒙挤了一点棕色药膏在指尖, 对着镜子轻轻抹在伤口上。火辣的痛感瞬间袭来,她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我来吧。”   不知何时, 洗手间的门已经被唐煜生推开。他走到骆蒙的身后,大手越过她的肩头,取过药膏。   “我自己来就好。”   她想拒绝, 唐煜生看着她,“你够得到吗?”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像是在说悄悄话。骆蒙耳后扬起一抹红。   唐煜生说得也对。   背部一大片伤,她的手哪里够得到。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和接受。   洗手间里的光线很好。唐煜生垂眸,这才发现她伤得有多重。   本是光洁无痕的肌肤, 如今红肿成这样,让人看着就心疼。他想到方才小姑娘的那几滴泪,心好像被一根线扯住,生拉硬拽地不受控。   唐煜生的个子很高,比骆蒙堪堪高出一个头。为她上药时,他屈膝站在她的身后。   他将药膏挤在棉签上,轻轻划过她的伤口时,骆蒙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很痛,却又有股子温柔抚平痛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唐煜生,低垂着眼眸,睫毛长长的,盖住了黑漆漆的眼眸。   等到背部的伤都涂抹好了药膏,唐煜生这才直起身子。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汇。   小姑娘的脸颊微微有些红,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得娇俏。长发散落在一侧,他将她的头发轻轻一握,然后拨至她的身后。   他将药膏递给她,“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卫生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骆蒙垂眸看着手中的药膏,眼眶忽然有些热。   等骆蒙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唐煜生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荷包蛋,还有两碗面。   他笑着问她:“你饿不饿?”   折腾了一整天,到底是有些饿了。骆蒙在餐桌前坐定,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汤。   鲜香的味道瞬间充盈整个味蕾,她的心情也好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唐煜生解释:“沈老板,就是你去的那家私房菜餐厅的老板,他跟我爸爸是好友。我小时候常去他的店里,跟着他学做菜。”   “难怪你做的菜这么好吃!”骆蒙吃了口面又问,“你除了本帮菜还会做什么菜?川菜?”   唐煜生点点头。   “粤菜?”   他又点点头。   骆蒙不死心地又问:“意大利菜?”   他依旧点点头。   唐煜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天的自己特别有耐心,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献给她。   后来骆蒙把能想到的菜系和国家都问了个遍,唐煜生都好脾气地点头。   骆蒙泄了气,忍不住问:“那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唐煜生思忖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骆蒙:“……”   蓝白色的骨瓷碟里摆放着煎好的荷包蛋。   骆蒙用筷子将蛋黄戳了个洞,然后端起小碟子,对着那个小口将蛋液一口气全部吸进了口中。   她一脸满足地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荷包蛋了。这蛋煎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   唐煜生一脸异样地看着她,从没见过人这么吃荷包蛋   小姑娘的唇周还残留着鲜黄的蛋液,红色的舌尖轻轻一舔,诱惑着人犯罪。   他垂下眸。   骆蒙浑然不觉,用一根筷子把唐煜生面前的荷包蛋也戳了个洞,一脸兴奋地对他说:“你也试试。一口气吸干净最爽了。”   “我不要。”他拒绝道。   她端起小碟子,送到他的嘴边,“你试试嘛。”   实在是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唐煜生到底还是接过小碟子。   他犹豫地看了骆蒙一眼,女孩朝他扬扬眉,“快试试。”   他乖乖地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一口气将所有的蛋液吸到了口中。   他感觉自己很奇怪,仿佛受了什么蛊惑,竟乖乖地听她的话,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   骆蒙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确实还不错!   但他开口却傲娇地不愿承认:“一般般吧。”   “切!”   骆蒙轻哂了一声,然后突然起身,跨过整张桌子,抬手将他唇边的蛋液抹去。   唐煜生怔住,眼底瞬间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她却浑然不觉地自言自语:“哎呀,多大人了,吃得满嘴都是。”   说完她将沾了他唇边蛋液的手指放入口中,嘬了嘬。   大约是无意识的举动,偏偏做得撩人又性感。   唐煜生感觉心里有艘平稳行驶的船翻了。   骆蒙吃得高兴,唐煜生忽然问:“接下来有什么通告?”   她调皮地说:“没有通告。接下来我要专心地实习,为科学实验发光发热。”   唐煜生轻轻“呵”了一声。   骆蒙翻了个白眼,“唐煜生,你不要瞧不起人。我现在是会的不多,但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我刚开始演戏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现在你看,也有人夸我演技好!我悟性高着呢。”   小姑娘说话时摇头晃脑,澄澈的眼里像蓄着一汪酒。   美丽,又充满朝气。   唐煜生看着她,微微笑着,转而说:“下周我、霹雳还有太厚要去坦桑尼亚。”   骆蒙有些诧异,瞪大了眼睛,“坦桑尼亚?去做什么?”   他解释:“公司在那边有个福利支助项目,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去看看。”   骆蒙忽然放下筷子,情绪激动:“那你就把我一人扔在这儿啊?”   组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怎么能算是扔。   他无奈地哑声笑了,安抚她:“组里还有其他人。”   “那怎么算!你才是我导师啊。我不管,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唐煜生心平气和地同她解释:“我们去也是工作,做一些信息搜集工作,没空管你。”   她坚持,“我不要你管,我会管好我自己。”   唐煜生沉默,半晌没说话。   骆蒙有些急了,“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赖在你这儿了。”   唐煜生觉得有些好笑,赖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小姑娘耍起无赖真的是不讲道理。   他身体挺直,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说看,你想怎么赖。”   “我,我吃你家、睡你家,把你家弄得天翻地覆!”   唐煜生被她逗笑,“行吧,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闻言,小姑娘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脸凑到他的跟前,“真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着说:“真的。”   只一瞬,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点燃,然后猛地炸开。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谁都没有动。就那么互相看着,眼神痴缠,任由四周的温度一点儿一点儿地升高。   门铃忽然响了,打破了这种氛围。   唐煜生回过神,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视讯通话机,发现是霹雳。   “谁啊?”骆蒙走上来问。   “是霹雳。”唐煜生立刻转身,推着骆蒙去书房,“你先进去待一会儿,别出来。”   毕竟是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任谁都要误会,到时就解释不清了。   书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安静的空间里,骆蒙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打量着他的书房。   书房两侧是落地书架,里面放满了书。   她扫了一眼,从《蚊属生物研究》到《进化遗传学》,一水的专业书籍,还有很多英文书籍。   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黑色书桌。   书桌上放置了一盏棕色复古台灯,台灯旁是几本专业书和一本《百年孤独》。   骆蒙有些好奇地随手拿起那本《百年孤独》,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电影票票根,是她主演的那部电影《人间四季》,时间是这周二。   她蓦地笑了。   而此时书房外,霹雳特意给唐煜生送来老家种的葡萄。   霹雳不是江城本地人,他的老家盛产葡萄。每年这个季节,霹雳母亲都会寄几箱葡萄给他,让他分给同组的同事。   下周一他就要和唐煜生一起去坦桑尼亚出差,怕葡萄在家里放坏了,这才趁着周末时间,挨家挨户地送上门。   趁着唐煜生将葡萄放进厨房的空档,霹雳一转眼就注意到了餐桌上的面和筷子,都是成双成对的。   老大可是很少在家里招待客人的,那会是谁呢!   霹雳疑惑地走到沙发边,然后又看见了沙发上的披肩。   灰色的,女人的,披肩。   霹雳顿时明白了什么,抓着披肩就在客厅里大喊:“老大,你有女朋友了!”   在厨房的唐煜生听到霹雳的声音,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快步走回客厅,一把夺过披肩,随便绕了绕,然后扔在一旁,“这是我妈的。之前来落在这里,忘记带走了。”   霹雳眼珠机灵地转来转去,笑着看唐煜生:“不会吧老大?这款披肩一看就是小女生的。”   “行了行了,”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开始下逐客令,“水果送到了,替我谢谢你的母亲。你也可以回去了。”   “老大,你这就赶我走了?我连口水都还没喝呢!”   唐煜生推他出门外,“如果你实在没事情做,不如把接下来的实验项目做个计划。”   一听到做实验,霹雳一个头有三个大。   他立刻挤出心虚的笑容,“老大,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霹雳,唐煜生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骆蒙坐在书桌前,双腿交叠,眼含春水地看着他。   “霹雳走了?”她问。   他轻轻点头,“嗯。”   骆蒙眼睛带笑,站起来,婀娜多姿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两指捏着电影票根,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脸上有暧昧不明的情绪,声音也是娇滴滴的:“你不是说不喜欢看电影吗?”   唐煜生想起那天看完电影后,这张票根就一直夹在书里,没想到会被骆蒙看见。   他夺过电影票,故作镇定地胡诌:“这是霹雳送我的。”   这样啊!   骆蒙撅了噘嘴,心里莫名有些许失落。   “不过我去看了……”他慢悠悠地补充道。   骆蒙的眼神重新亮起来,娇俏的眼望向他,满是期待地问:“你觉得电影怎么样?我演技是不是很好?”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一般。”   骆蒙轻哂一声,渐渐掩去笑意。   她站在唐煜生的面前,和他隔着短短的距离,怔怔地盯着他看。   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下,有股子又禁欲又慵懒的气质。   她上前了一步,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身,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姑娘亲密的拥抱和甜美的气息突如其来,让唐煜生有些失了章法。   “你干什么?”他问,语气里却已经有了些许慌乱。   骆蒙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挂在他身上,推都推不开。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里,瓮声瓮气地说:“唐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唐煜生的心微颤,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个小姑娘,是在向他告白?   本欲推开她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的眼底情绪翻涌,似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骆蒙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我说……”   她顿了顿,仰起头,看着他,这才慢悠悠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声音如梦中的呓语,轻轻柔柔的。   唐煜生感觉有血气忽然涌上来,他有轻微的燥热。   “骆蒙,你……”   骆蒙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想说的话都被她一一吞没。   只因女孩忽然踮起了脚尖,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喉结。   一瞬间,喉结处温热的触感席卷了他。   他呆住,一时有些晃神。仿佛被打了麻醉针,全身一寸一寸地失去知觉。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一帧一帧地放映过去的场景。   在料理店的相遇,在工作室的剑拔弩张,看她不顺眼,又莫名心疼她,开始对她改观,看见她的进步与改变……   太多的点滴,汇聚成沙海,将他一点儿一点儿地掩埋。   此时小姑娘还在温柔地亲他,他的下颔绷得很紧,幽深的眸里注满了翻涌的情绪。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竟不自觉地微微地仰起头,仿佛是在顺从她。   血液呼啸地涌上来,他听见身体里血液燃烧的声音。   饶是这样冷静自持的他,此时此刻,也有些许沉沦。   好一会儿,骆蒙才慢慢地松开他。   柔软的触感渐渐远离,唐煜生收回神思,垂眸。这才看见眼前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唐先生,你不是说我演技一般吗?那你的脸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骗我?可以,你等着! 第35章 第三十五颗糖   “唐先生, 你不是说我演技一般吗?那你的脸怎么红了?”   唐煜生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小姑娘方才不过是在同他闹着玩, 那笑是奸计得逞后的俏皮。   刚才的告白与亲密,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心跳迅速慢了下来, 眼底的骇浪恢复平静。   他冷静下来, 理智重新回归, 竟淡定地夸赞她:“刚才演得比电影里好。”   骆蒙笑得很纯真, “那你一会儿把航班号发给我。我们下周机场见。”   不等他的答复, 她已经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大门外。   唐煜生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票根,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摩挲着喉结,那里还残留着她唇的温度。   窗外的夜色像浓稠的酱汁, 一不小心就淋了一身。   他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一瞬, 他竟有些贪恋,没由来地希望小姑娘亲吻得更久一些。   回到家,骆蒙的脸颊还有些热。   刚才她调戏唐煜生时, 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信手拈来的模样,其实自己却紧张得浑身冒汗。   她原本只是想逗逗他, 抱着他假装表个白就算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谁让这个男人,实在是秀色可餐啊!   简直是中邪了!   她用手不停地在耳边扇风,脸上的温度这才渐渐降下来。   以前拍戏, 不是没和其他男人抱过,但都没什么感觉。更何况作为演员,她早已练就出了一身专业素养,能够面对亲密脸不红心不跳。   为什么偏偏抱着唐煜生时,心跳会这么快?   她回想着男人的喉结,像冰山的边缘一样凌厉,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她将头埋在抱枕里,转瞬又摸着自己的唇。   嘤嘤嘤,好害羞哦!   可是,莫名觉得好开心好爽是怎么回事!   哎呀,真的是,太色气了。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声,唐煜生的微信传来:【护照信息发给我,给你买机票。】   她找出护照,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回道:【谢啦!】   放下手机,正准备去洗澡,赵云的电话又打来。   今晚礼裙被人洒上风油精的事,岁岁早早汇报给了赵云。   赵云得知后,气得肝肺都疼,心疼骆蒙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她的想法和骆蒙一样,大局为重,不要影响电影参展。   此时电话里,赵云叹了口气,问:“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骆蒙回想起刚才唐煜生给他擦药的样子,脸颊情不自禁地又热了起来。   浑然没有之前的不快和沮丧,她笑笑,语气轻快:“擦了药,现在药到病除了。”   闻言,赵云松了一口气,叮嘱道:“要注意,别留下什么疤。”   “嗯,放心吧。”   赵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骆蒙拆开一根棒棒糖放入口中,想了想,“还没想好。不过下周要跟唐煜生他们一起去坦桑尼亚。”   “坦桑尼亚?”赵云诧异,“去做什么?”   骆蒙解释:“贝康在那边有个支助项目,他们每年都要过去看看。”   到底不是国内,赵云不太了解那边的情况,难免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骆蒙笑,“不会的云姐,他们都去过好多次了。”   赵云想了想,点头同意,“那也好,你就当过去放松一下心情。”   骆蒙应着,转瞬又轻轻哼起了小曲,心情很是不错。   赵云心生疑惑。   骆蒙从前虽然乐观,倒也不至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按照骆蒙的性子,应该会同她商量接下来如何手撕姜颂昕。   但现在的骆蒙……   赵云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骆蒙舔着棒棒糖,眉飞色舞道:“云姐,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   第二天是周六,易先哲组了个局,邀请一众商业合作伙伴去他承包的农场玩。   农场是他在江城郊区包下的一片地,开发成农家乐的形式。平日里对外开放,时常有人携家带口的来摘草莓、摘葡萄,也有在农场住几天体验生活的。   易先哲有时会召集一帮朋友去农场,吃吃纯天然的蔬菜和家禽,也顺便巩固一下人脉。   唐煜生对这种社交活动向来不感兴趣。之前易先哲叫了他好几回,他都不为所动。   但这次,唐煜生却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去,只因为易先哲无意间说了一句“真不去?这次那个大明星姜颂昕也会去。但她不是跟梁时承在一起吗?”   闻言,唐煜生蹙眉,“姜颂昕和梁时承?你确定?”   易先哲点头,“百分百确定。前几天有个饭局,梁时承就是带她一起去的。我亲眼看到的。”   唐煜生心里疑惑。   他清楚记得,骆蒙告诉他,姜颂昕是和方鹏在一起的,为什么又会和梁时承扯上关系?   除非……   他暗暗思忖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明白了几分。   于是他难得地表现出了对这种活动的兴趣:“今天的局还缺人吗?我跟你去。”   易先哲有些诧异,“老唐,你之前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反问道:“不想我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要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次聚会,易先哲邀请了十几个人,都是商场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各自又带了一些朋友来,加起来有三四十个人。   虽然姜颂昕前阵子和梁时承搭上了关系,但梁时承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她觉得不牢靠,于是便想着再多认识一些人,也为自己多找几条路。   后来辗转打听到了这次聚会,于是千方百计地找了人带自己出席。   只是姜颂昕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见唐煜生。   有了上回生日宴的一面之缘,后又听起楠说了唐煜生的背景,姜颂昕就一直对唐煜生念念不忘。   如果能攀上唐煜生这条线,那基本等同于有了地产大亨唐国顺的背书。以后在娱乐圈里,她还不是能横着走。   因此虽然上回生日宴,唐煜生帮着骆蒙和姜颂昕站在了对立面,但姜颂昕还是想放手一搏。   毕竟这种场合,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既然唐煜生能在这里出现,那么想来“清冷矜贵,不近女色”的名声也不过尔尔。   于是,聚会上,姜颂昕主动出击,端着一杯酒,径直走到唐煜生的面前。   “唐博士,又见面了。”   上次见面后,唐煜生已经忘了姜颂昕长什么样。今早临时决定来这个聚会后,他特意上网搜了一下姜颂昕的照片。   此时眼前的女人和照片中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淡淡笑,“姜小姐。”   姜颂昕逮着机会怒刷存在感:“上回生日宴的事情完全是个误会,我真是没想到岁岁竟然已经是骆蒙的助理了。唐博士能原谅我吧?”   唐煜生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什么事情?我已经忘了……”   闻言,姜颂昕笑了,看来这个唐煜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生人勿近。   她将手中的杜松子酒一饮而尽,而后一个趔趄,没站稳,堪堪靠在唐煜生的身上,“唐博士,我好像有点醉了……”   唐煜生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正人君子的模样。结果却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要不先去房间休息下?”   姜颂昕心中暗笑,这个看起来有几分禁欲的唐煜生,其实也不过那么回事。   不过也是,面对她这样的美人,谁又能把持得住呢!   她喜不自胜,接过房卡,“那我等你。”说完美滋滋地走了。   等姜颂昕离开,易先哲凑上去,“老唐,搞定了?”   唐煜生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问:“你这边呢?”   “都按你说的办了。”易先哲转瞬又抱怨道,“你说我这总裁一天天的容易吗,都为了你的事情在忙。”   唐煜生笑,“委屈你了易总裁。”   易先哲摆摆手,“不过这姜颂昕怎么得罪你了?”   唐煜生没说话。   易先哲思索了几秒反应过来,问:“靠,不会又是因为骆蒙吧?”   唐煜生把骆蒙在江城电影节上的遭遇说了一遍,易先哲边摇头边感叹道:“真是蛇蝎心肠啊!”   顿了顿,易先哲又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了。那姜颂昕也是貌美如花。把这么漂亮一姑娘晾在房间里,哥哥我真是于心不忍。”   唐煜生睨他,“既然舍不得,要不你去?”   易先哲慌忙摇摇头,“那还是算了。这种女人,我可惹不起。”   唐煜生放下手中的酒杯,准备要走,又顿住脚步,“你上次拍卖会上拍的那幅赵千名的画,卖给我怎么样?”   “赵千名?谁啊?”   易先哲不懂这些画啊字啊之类的,每次拍卖会,看见什么就拍,拍完转头就忘记了。典型的土大款风格。   唐煜生有些无奈,继续提醒道:“那幅《黎明》。”   “哦!想起来了。”易先哲恍然大悟,“你喜欢就拿去,说什么卖!”   易先哲豪气,大手一挥,送出的就是几百万的画。   唐煜生说:“那你帮我送给谢家文。”   “H家的总裁?”   唐煜生点点头。   易先哲一头雾水,不明白唐煜生什么时候又和谢家文有了联系。   等他知道唐煜生是为了骆蒙的代言后,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日,唐博士这是铁树开花了啊!你不会真他妈动心了吧?”   唐煜生没说话。   其实昨天在看到骆蒙背上的伤后,他就起了帮骆蒙拿下代言的心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只是单纯地想帮她出口气。   到底是个高奢品牌的代言,他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后来忽然想起H家总裁谢家文曾在一次采访中说过喜欢画家赵千名的画,这才有了思路。   此时易先哲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双手架在沙发靠背上,仰头望天,微眯着眼,“不过骆蒙这小姑娘确实好看。长得嘛,带点温柔又带点酷,身材也好,跟一般的女明星不一样。”   唐煜生站在门口,脑海中浮现出骆蒙亲吻他喉结的模样,转瞬又变成了她凶神恶煞地将酒泼在别人脸上的模样。   确实又温柔又酷。   易先哲说:“老唐,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看上人家啊?看上了就赶紧追啊。”   唐煜生聚拢了眼神,收回神思,许久都没有回答。   ——   农场里都是独栋的三层小楼,每栋都有自己的特色。   独门独户,庭院深深。室内装修富丽堂皇,很是符合易先哲的风格。   姜颂昕拿着唐煜生的房卡,直接走进了一栋名为“陶然”的独栋别墅。   她在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黑色蕾丝裙。   她站在镜子前,抹去镜子上的水汽。   氤氲的光线里,映照出一个玲珑身段的女人。   在这深夜,别有一番诱惑力。   她能从穷苦的邻家女孩一步步成为今日的大明星,很难说是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还是这具漂亮的身体。   这些年,她靠着年轻貌美的资本,暖了无数张床。   那些人里,有制片人,有经纪人,有导演,也有权势滔天的大佬。   在这些人的助力下,她拿资源,拍电影,上节目,一步步成为受人瞩目的女星。   她不是生来就是这副贱骨头,只不过是尝过被人欺负的滋味。   从此,她明白,这世上,只有出人头地,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她对着镜子重新化上淡妆,然后关了房间的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唐煜生的到来。   不一会儿,楼下房门口传来刷房卡的声音。然后是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地从楼下逐渐传到到楼上。   很快,走廊的光从门的缝隙中传来,在屋内落下一道青灰色的影。   男人走了进来。   手刚摸上开关,却听姜颂昕娇软的一声:“别开灯,快过来。”   男人听话地收回手,然后关上了门。   空气里,有夜的寂静,和女人的香甜。   男人迫不及待地脱去衣服,摸黑上了床。   几秒后,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巴掌声和男人跌倒在地的喊叫声。   灯忽地亮了。   落地灯的光线瞬间蔓延到房间的角角落落。   姜颂昕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方鹏,满脸震惊:“怎么是你!”   方鹏揉着屁股,一脸委屈,“宝贝,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不等两人想清楚怎么回事,楼下再一次传来了刷房卡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   不一会儿,一双长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沿着长腿向上,是梁时承一双承载着愤怒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我可不是谁想睡就能睡。   谢谢小小的营养液。 第36章 第三十六颗糖   自从姜颂昕跟了梁时承之后, 他确实对姜颂昕不怎么上心。   他不是没听说过姜颂昕的那些不堪事,也知道姜颂昕攀附自己的意图。他想, 反正姜颂昕愿意跟着自己,他也就抱着来者不拒的态度。   结果今夜姜颂昕忽然找人叫他来这个农场。   他以为又是姜颂昕讨好自己的情趣。恰逢手上没事, 所以不疑有他, 直接赶了过来。   却没想到到了现场, 看到的却是衣冠不整的姜颂昕和方鹏。   虽然他并不怎么把姜颂昕放在心上, 但对外, 她好歹也是跟着自己的人。如今她明目张胆地和方鹏纠缠不休,这着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梁时承在商场上也算是有头有脸,如今被人在头顶种下一片草原, 实在是有些丢人。   此时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就走。   见状, 姜颂昕忽然慌了。   她虽然起了另拜码头的心思,但一直都是暗中进行。毕竟, 光明正大地得罪梁时承,她还没有这个实力与勇气。   此时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床,扑到梁时承面前, 抱住他的大腿,“梁总, 这是误会。你听我说……”   梁时承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嫌恶,“你穿成这样, 跟我说这是误会?”   “是有人陷害我。梁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时承一脚踢开她,“这话你还是跟你的情人说吧。”   “咚咚咚”的下楼声后,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这扇门将别墅重新归于寂静,也彻底斩断了她攀附的心。   姜颂昕跌坐在原地,满心愤恨。   好不容易搭上的梁时承这条线,估计是要断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忙着穿衣服的方鹏,冷声问:“今晚谁叫你来的?”   方鹏边穿衣服边说:“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是你助理,让我过来。我想着你经常换助理,所以也没多想。不过,刚才那个梁时承又是怎么回事?颂昕,你跟我解释清楚。”   姜颂昕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今晚的事情。   从她跟唐煜生说话的那一刻起,应该就已经入了圈套。一定是唐煜生故意设计她。但她和唐煜生向来无冤无仇的,他还不至于如此费心设局。   唯一的可能就是唐煜生在帮骆蒙对付她。毕竟骆蒙最近在他手下实习,两人不知道有什么勾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骆蒙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这些男人为她前仆后继。   姜颂昕将滑落在肩头的衣服拉上去,然后看了方鹏一眼。   油腻腻的中年男人,头顶的头发掉了不少,还有连衣服都遮不住的啤酒肚。   她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着急上位,自己怎么就委身于这么一个愚蠢而不中用的男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方鹏又问。   姜颂昕避而不答,转头说:“我们被人设计了。”   ——   第二天,易先哲将昨夜农场发生的事告诉骆蒙的时候,骆蒙惊呆了。   因事先跟唐煜生通过气,此时告诉骆蒙,易先哲隐去了梁时承和方鹏等信息,只说唐煜生让姜颂昕一个人等在房间里,狠狠地羞辱了她。   骆蒙想到前天唐煜生说要给姜颂昕点颜色瞧瞧,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心中早就有了计划,竟然是来真的。   勾引唐煜生这样的心机大佬,姜颂昕确实还嫩了点。   骆蒙想到姜颂昕丢脸的样子,忍不住开始同情她了。但是躺赢的感觉,真的是非常非常爽。她几乎想要放鞭炮昭告全天下了。   没想到唐煜生为了帮她整姜颂昕,竟然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这牺牲实在是有点大。   在得知这件事后,她发微信给唐煜生:【昨天的事我都听易先哲说了。谢谢你。】   消息很快传回来:【不客气】   骆蒙想了想,又问:【你没失身吧?】   唐煜生有点无语:【你很盼着我失身?】   骆蒙笑:【我是担心你中了美人计。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出气。】   唐煜生:【和你没关系。是我不爽她很久了……】   骆蒙心想你也不认识姜颂昕啊,怎么好端端地就不爽她了。   骆蒙:【为什么?】   唐煜生:【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   好像确实,也不需要。   行吧,大佬你开心就好。   ——   当天晚上,唐煜生接到谢家文邀请,地点是一家运动俱乐部。   唐煜生心里了然,看来那幅《黎明》没送错。   他赶到俱乐部的时候,谢家文正在玩飞镖。   见到唐煜生,谢家文慢悠悠地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他。唐煜生摇摇头,说自己不喝酒。   谢家文笑着自己一饮而尽,而后又问:“飞镖玩吗?”   唐煜生点头,然后拿起一个飞镖,瞄准镖盘。   飞镖出手,正中红心。   谢家文忍不住叫好,“早就听说唐老爷子的儿子是个斯文雅正的科学家,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却没想到还是玩飞镖的好手。”   唐煜生淡淡一笑,“公司里正好有个镖盘,没事的时候练练手。”   谢家文又喝了一口酒,“你让人送来的那幅《黎明》,我收到了。”   唐煜生看着他,语气没有波澜,“如何?”   谢家文放下酒杯,眸色微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煜生解释道:“谢总曾在公开场合说喜欢赵千名的画,特别是他生前最后一幅作品。因为《黎明》面世早,又和《暮色》这幅画很像,所以大家都以为《暮色》是他生前最后一幅作品。但其实《黎明》才是。”   这些年,多少人投谢家文所好,却没有哪个像唐煜生了解得这样精准。若不是真的对画家赵千名有所了解,恐怕也不会知道《暮色》和《黎明》这两幅画的区别。   谢家文笑了笑,“唐博士不仅科研做得好,在艺术方面也有很深的了解啊。”他顿了顿又说,“说吧,你送我《黎明》,应该不只是想让我高兴吧?”   既然谢家文已经把话摆上了台面,唐煜生也不再遮掩。   他开门见山地说:“谢总,我知道最近你名下的服装产业H家正在寻觅代言人,有没有考虑过把代言交给骆蒙?”   谢家文微微诧异。   他早前听闻唐煜生不染红尘,一心扑在科研上,连自家老爷子的生意都懒得管。如今费尽心思,竟然是要帮一个女明星拿代言。   这实在是天下奇闻。   “就这样?”他问。   “就这样。”唐煜生答。   其实这些时日,关于品牌代言人的选择,谢家文一直在骆蒙和姜颂昕之间犹豫。   他心里是属意骆蒙成为品牌代言人的。毕竟骆蒙的脸自带英气和故事,不仅仅是单纯的美丽,这与品牌高大上的定位不谋而合。而且骆蒙最近电影上映,好评如潮,热度也高一些。   但另一边,姜颂昕为了和他们达成合作,自降身价,报了极低的价格。   谢家文到底是商人,事事考虑性价比。代言人这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此时谢家文若有所思,“唐博士,我多问一句,为什么是她?”   唐煜生递给他一个纸袋,“谢总您看了就知道。”   谢家文打开纸袋,里面都是骆蒙和姜颂昕出演过的电影碟片。   他之前没有仔细了解过两人的影视作品,只知道两人都是当红女星。如今细细一看才发现,骆蒙的电影,部部精良,有深度也有热度。而姜颂昕出演的电影,几乎都是爱情偶像片。虽然也是部部大爆,但毕竟少了点深度。   谢家文看着这些电影碟片,忽然明白了唐煜生的意思。   对于H家这样的高奢品牌来说,代言人的格调比什么都重要。   唐煜生自然也明白,对谢家文这样的商人来说,无利不起早。   仅凭一幅画和几部电影,是绝对不可能让谢家文立刻松口的。   他这次来,带来的自然还有十足的诚意:“谢总,我听说你一直有意向和家父合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牵线。”   谢家文名下的产业涉及众多领域,之前确实一直想和唐国顺合作。但唐国顺这人心思重,敏感多疑,一般不轻易和陌生人合作。若唐煜生愿意从中牵线搭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卖唐煜生一个面子,后面能打开与唐国顺合作这条路,确实是比划算的买卖。   画、影碟和合作的机会,三管齐下,谢家文的眉色终于舒展开来。   他端起酒,向唐煜生举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   新的一周,骆蒙和唐煜生在机场碰头。此次同去坦桑尼亚的还有霹雳和太厚。   幸好坦桑尼亚是落地签,不用提前办签证,要不她还真的无法一同前去。   临出发前一天,岁岁一直缠着她:“蒙姐,真的不能让我一起去吗?你一个人,身边没人照顾你怎么行。而且非洲那么危险,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一起去吧,好不好?有人给你拎包也是好的呀。”   骆蒙笑:“我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再说了,这次是跟唐煜生他们一起去,没问题的。”   岁岁依旧不放心,“可是……”   骆蒙拍了拍岁岁的肩,“我说你这个小老太就别操心了。给你放一周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岁岁虽然不能同去,但是给骆蒙准备了各种药品和备用品。感冒药、肠胃药、疟疾药……不一而足,光是防晒霜就给她装了三瓶。走之前还千叮万嘱。   因此虽然只去短短一周,骆蒙还是推了个超级大的箱子。   临走前,赵云还特意打电话过来三令五申地让她注意安全,千万别晒黑。   直到几人在机场碰面,骆蒙才知道她不是最夸张的。   贝康那三个大男人,一人推了一个更大的箱子,背上的包也塞得满满当当。   骆蒙忍不住笑,“我说你们这是移民呢!”   霹雳愁眉苦脸,“女神,我就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这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要带过去给当地村民的礼物、药品,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好吧,是她狭隘了。   骆蒙了然地点点头。   考虑到骆蒙的明星身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唐煜生自掏腰包,将四人的经济舱都升级成了头等舱。   一上飞机,霹雳就大呼小叫:“老大,这可是我第一次坐头等舱。公司福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唐煜生看着他,扬扬眉,“怎么,不满意?”   霹雳摸摸座椅,又摸摸遮光板,一脸兴奋,“满意,满意死了。”   他们从江城飞迪拜转机,再由坦桑尼亚的乞力马扎罗机场入境。   全程十几个小时,骆蒙睡得昏天黑地。等她醒来时,拉开遮光板,这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机舱里十分安静,只有飞机运行的轰鸣声。   幽暗的机舱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唯有身旁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束下,唐煜生正开着电脑,认真研读。   刚睡醒,她的神思还不太清楚。   等到喝下一口水,渐渐清醒,她这才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唐煜生:“Global Technical Strategy for Malaria.”   骆蒙:“……”   骆蒙一个单词都没听懂,抬眼看见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她尴尬地退回来,笑着说:“好深奥啊!”   唐煜生没有意识到她的尴尬,自顾自地解释:“还行。随时了解一下最前沿的信息。”   骆蒙没再打扰他,转头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睡得很熟,几乎没有做梦。   等听到机舱内的广播声,才醒过来。昏昏沉沉间看见唐煜生正看向自己的方向,不知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她。   他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眼眸里是温润的神色,“醒了?”   她点点头,转瞬又微微低头,一脸羞涩,语气娇柔:“你别看着我,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唐煜生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道:“擦擦吧。”   “嗯?”她抬头望向他,一脸不解。   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流出来了。”   她恍然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擦,脸上窘迫的神情也还没退去,就又听身后的霹雳说:“女神,你睡觉流口水啊?”   “………………”   骆蒙一头黑线,慌忙抬手擦了擦。   这也太他妈尴尬了,怎么还流口水了!   日啊!   但她是国民女神,是仙女,睡觉怎么可以流口水。   这是谣言!是诽谤!   这种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   霹雳的声音很大,引得整个头等舱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很快镇定下来,挺直了身板,故意高声辩解:“我没有!”   “哦。”霹雳淡淡回应。   唐煜生在一旁悠哉地翻阅着飞机上的杂志,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你有。”   骆蒙:“………………”   喂,你这么当众说出来我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唐煜生一眼。   他嘴角噙着点笑意,抬头看她,“水神,收拾下,快到了。”   骆蒙:“………………”   日哦!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拿什么换回我的一世英名。 第37章 第三十七颗糖   几人到达乞力马扎罗机场的时候正是午后。   机场外艳阳高照, 空气里漂浮着泥土的气息。干燥,甘醇。   这是骆蒙第一次来到非洲, 不免有些兴奋。   “唐煜生!”   机场外,一名中年男人正在等他们。   男人皮肤黝黑, 虽然很瘦, 却很精壮。他大约五十来岁, 说着一口不算标准的中文。   太厚低声告诉骆蒙, 贝康支助的项目是在附近的一个村落, 而这个男人就是当地的村长瓦图。   久别重逢,唐煜生、霹雳还有太厚都热情地同瓦图拥抱。   一一打过招呼后,瓦图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骆蒙身上, “这位是……”   “她是我们组新来的实习生,骆蒙。”唐煜生解释。   瓦图露出热情的笑容, 用变调的中文说:“你好,我是瓦图。你真漂亮!”   瓦图由衷地赞美, 霹雳笑着说:“那是,她可是我们的女神!”   那一脸骄傲的神情,仿佛骆蒙是他家的宝贝, 今天是带出来溜溜的。   骆蒙笑着同他握手,“瓦图, 你好。”   瓦图张开手臂,在空中挥了半圈,笑着对众人说:“欢迎来到坦桑尼亚!”   机场外,一辆淡蓝色吉普车等在路边。几人拿着行李坐上瓦图的车, 前往村落。   一小时后,视线中出现了一排排低矮的砖瓦房屋,这便是村庄了。   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这样的村庄像是大自然的恩赐,镶嵌在草原与天际之间。   已是九月,当地的天气不算炎热,空气里漂浮着自然而野性的味道。   他们刚下车,就有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冲上来,抱住他们的腿,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骆蒙听不懂的语言。但她从孩子们的眼神中,体会到了这群孩子的喜悦。看来是真的喜欢唐煜生他们。   霹雳和太厚从背包和箱子中拿出礼物依次分给他们。小家伙们收到礼物,开心地又蹦又跳。   他们一路跟着瓦图穿过村庄。   村里有几名老人在路边摆摊,售卖着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和小玩意。老人们见了他们,也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这一路骆蒙算是明白了,村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唐煜生他们。   不止是认识,还相当熟识热络。   一行人跟着瓦图来到了村庄深处的一栋平房前。   门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对联,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辞旧迎新”几个大字。   霹雳告诉骆蒙,这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在这里和大家伙一起贴的。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客厅。   客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老式饭桌和几张木椅。饭桌和椅子上的漆都褪了色,只剩斑驳。但被擦得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客厅左右两侧是面对面的两个房间。   瓦图抱歉地解释:“很抱歉。之前不知道有女孩子来,所以可能没来得及准备单独的房间。”   唐煜生一脸歉疚,“是我疏忽了,忘记提前告诉你。”   “瓦图,没事。”霹雳说,“我们不在意。”   霹雳边说边笑嘻嘻地望向唐煜生。唐煜生回给他一个眼神,霹雳吓得立刻闭了嘴。   瓦图帮忙将几人的行李箱搬至客厅,然后问:“你们需要倒时差吗?”   唐煜生摇摇头,“我不用。”转头看了一眼骆蒙,又说,“他们随意。”   瓦图会意:“那你们先休息下,我一会儿过来叫你们。”   瓦图离开后,四人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只有两间房,但他们有四个人,而且有一个女生。   静默了几秒,霹雳审时度势,立刻抱住太厚,“我跟太厚睡一间房,女神你和老大睡。”   骆蒙:“啊?”   唐煜生:“咳!”   两人同时被噎了一下。   霹雳说完,不停地给太厚使眼色,然后两人迅速拿着行李走进右边的房间,逃离了尴尬现场。   客厅里只剩下骆蒙和唐煜生相顾无言。   骆蒙虽然喜欢唐煜生那张漂亮的脸,平时也总是摆出一副对男女关系很大气、坦然的模样,但她从来不是个乱来的人。   此时想到要和唐煜生共睡一间房,她气都喘不匀。   唐煜生拖着行李箱正欲走进房间,骆蒙立刻抢先一步冲到房间门口,转身张开双臂,像个护犊的母鸡般拦在房门口,“不行。”   唐煜生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什么不行?”   她的脸颊有些红,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们,我们不能住一间房。”   唐煜生眼底有隐约的笑意,“为什么不能?”   “这,这还用问吗?你,你,你我男女有别……”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他嘴角噙着笑,轻轻推开她,自顾自地拿着行李进了房间。   骆蒙站在原地,好一瞬才反应过来,“喂!你……”   他放下行李,转过身,一脸坦然:“或者,你想睡客厅?”   客厅里怎么睡?   睡桌子上?睡地上?   骆蒙思量了半天,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这才拉着行李进了房间。   房间里,两张单人床占据了房间的大半位置,淡蓝色的床单和被子整整齐齐地铺着。   房门正对着窗户,窗户前有张小书桌,书桌另一侧有面半身镜。房间左侧是洗手间,里面淋浴设施一应俱全。   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胜在整齐干净。   唐煜生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后,对她说:“你先休息会儿。我去跟霹雳、太厚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他说完,立刻出了房间。   身后,骆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房门,然后还落了锁。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此时的她满身疲惫。   她匆匆洗了个澡,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刚吹好头发,就听到门外瓦图的声音,看来是准备出发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时,唐煜生、霹雳和太厚已经等在客厅了。   唐煜生递给她一瓶防蚊水,命令似地说:“喷上。”   方才在路上,霹雳告诉她这里蚊子肆虐,一旦被叮咬,有很大的可能染上疟疾。   她沉浸在对蚊子的恐惧中,此时乖乖地用防蚊水覆盖了全身裸露的肌肤,这才安心地跟着他们出去。   路上,唐煜生问瓦图:“最近村里情况怎么样?”   瓦图说:“大家吃了防疟疾的药,今年很多人没再感染疟疾。不过还是有几个身体弱的老人和小孩染上了,现在还在医院。”   唐煜生的眉头轻轻皱起,“他们没吃药吗?”   瓦图解释:“吃了,不过好像产生了耐药性。”   瓦图一路都在跟唐煜生汇报当地的情况。   太厚低声向骆蒙解释:“这个村庄之前是有名的疟疾村,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染上疟疾。非洲蚊子本来就多,一来二去地传播,导致疟疾肆虐。   “后来公司支助了这里后,给他们盖了砖瓦房,又定时送预防疟疾的药过来,疟疾才得到有效控制。不过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经常会有志愿者过来帮忙。   “这几年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大部分村民吃了药后,就没再得过疟疾。”   骆蒙问:“得了疟疾会死吗?”   太厚点头,“如果没有及时治疗,体内的疟原虫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是有可能的。”   十几分钟后,几人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前。   这是村里的诊所,此时诊所里有几名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病房里,有三名感染疟疾的病人正躺在病床上。   三名疟疾患者分别处于不同的感染时期,临床表现也不尽相同。   有浑身发颤,裹着厚棉被的;有发热难耐,时而抽搐时而呕吐的;还有一名老人,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不停呻/吟。   骆蒙看着他们备受折磨的模样,内心震撼。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疟疾带来的痛苦。   到了诊所,唐煜生、霹雳和太厚没有耽搁,立刻进入工作模式。   他们带来了最新的抗疟疾药,还有其他的一些医疗必备用品。然后他们认真地查看病人,向医生了解他们的情况,以及当地蚊虫和疟疾传播等情况。   骆蒙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那一刻,忽然觉得他们很伟大。   从她有记忆起,中国就已经很少有人感染疟疾了。   对她来说,这个疾病太陌生了,遥远到只是书里的两个汉字。如今她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里,还有这么多人备受疟疾的折磨。   她忽然有点理解唐煜生,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进行着科学研究。因为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这种疾病真的太可怕了。   试问,谁愿意每天活在胆战心惊中?谁愿意被蚊子叮了一口就会染上疾病?   这里的人所期盼的,不过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而唐煜生他们,将所有的精力用于蚊虫的基因改造,正是为了帮助他们实现这点小小的愿望。   他们在实验室中日以继夜地苦心研究,日复一日地面对一次次实验的失败,数据的颠覆。   坚持,笃定,不气馁。   他们是真正的科学家。   唐煜生、霹雳和太厚马不停蹄地忙到了晚上,随便吃了点晚饭后,决定继续留在诊所帮忙。   骆蒙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独自一人先回了住处。   她躺在床上给岁岁和云姐报了平安,两人又对她千叮万嘱了一番。   时差的缘故,加上舟车劳顿,她捧着手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梦里,她一直在想,一会儿唐煜生回来了该怎么办!   他们不能睡一间房啊!   她的一世清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2237504送的地雷。谢谢时光清浅和NJ送的营养液。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糖   就这么担心了一整夜, 等骆蒙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阳光将窗帘晕染出了不同的颜色, 偶尔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   她转头。   身旁的那张床,被子依旧原样叠放在床位, 床单平平整整, 丝毫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看样子, 唐煜生一夜都没有回来。   骆蒙洗漱好走到客厅, 餐桌上摆放着几片玉米糕和一碗粥。粥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女神, 我们先去诊所了,这是瓦图送来的早餐。霹雳】   她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半。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起来了。   在餐桌前坐下, 咬下玉米糕,松松软软, 带点甜味。   她匆匆吃好早餐,也立刻赶去了诊所。   骆蒙到了诊所才知道, 昨晚唐煜生因为忙到太晚,直接住在了诊所的休息室里,并没有回去。   休息室在二楼。她想看看唐煜生, 却见休息室门口坐了一名女医生。   这名女医生昨天没见过,应该是今天新来值班的医生。   女医生一头利落短发,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脸清汤寡水,不施粉黛,却有种自然的美。她整个人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不苟言笑, 感觉很不好相处。   骆蒙没和她打招呼,手刚握上休息室的门把手,就被这名女医生的声音拦下:“你谁啊?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呵!”   什么时候,她竟然成了闲杂人等。   她可是唐煜生的关门弟子!   骆蒙轻笑一声:“这位医生,我不是闲杂人等。”   女医生淡漠地看她一眼,“那你是谁?”   语气有点冷,有点硬。   莫名出现了这么嚣张的一个人,骆蒙心里有些不高兴。   她上下打量着女医生,反问道:“你又是谁?”   恰好这时霹雳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立刻上前解释道:“子意姐,这是骆蒙。她是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女神,她是杨子意,无国界医生。最近正好休假,过来帮忙的。”   杨子意意味深长地看了骆蒙一眼,却还是没松口让她进去,“等着吧,他应该快醒了。”   霹雳拉拉骆蒙的衣袖,小声地说:“女神,我们还是等等吧。”   骆蒙从霹雳的神情举止里看出来了,这个杨子意是个厉害角色,不好惹。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看看霹雳,又看看杨子意,甩了甩头发,仰起头:“我偏要进去。”   杨子意看着骆蒙,坐在原地未动,却径自伸出一条腿挡在了休息室门口,“那你就试试。”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唐煜生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阳光透过诊所的玻璃窗照进来,给他的半身勾勒出一条金边。明明是那样慵懒的模样,却依旧气质出尘。   “老大,你醒了。”   唐煜生揉了揉头发,脸色不是很好,“在吵什么?”   骆蒙刚想解释,就看见杨子意从一旁的水盆里洗了一条白毛巾递给他,“擦擦吧。”   唐煜生淡笑着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把脸,又将毛巾还给杨子意。   杨子意看看他,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地对他说:“蹲下。”   闻言,唐煜生乖乖地屈膝,直到视线和杨子意平行。杨子意拿着毛巾,帮他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   洗过脸后,杨子意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又倒了一杯水给唐煜生。   唐煜生接过水,露出温润的笑,“谢谢。”   整个过程,骆蒙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没见过这么温顺的唐煜生。   在杨子意面前,他就像个听话的洋娃娃,任由她摆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一时之间,说不清什么缘由,骆蒙只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涌起酸酸涩涩的味道,像吃了几颗柠檬。   唐煜生漱了口后,接过杨子意递来的温水和玉米糕,这才将视线转向骆蒙,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昨晚睡得还好吗?”   骆蒙看着他手里的水杯和玉米糕,一时无法排解心中莫名的情绪,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煜生将玉米糕两三口地快速吃完,对骆蒙说:“一会儿你愿意跟我们就跟,不愿跟你就自己随便逛逛。”   骆蒙立刻说:“我要跟着你们。”   一旁的杨子意蓦地笑了一声。   骆蒙转头瞪着她:“你笑什么?”   杨子意淡淡地说:“没什么。”   几秒后,骆蒙感觉眼睛瞪得有些酸,快成斗鸡眼了。   等她慢慢收回视线,一垂眸,猛地看见手臂上正趴着个蚊子。   她想到霹雳之前说的,被蚊子咬一下很可能会染上疟疾。她吓得立刻甩了甩手臂,尖叫一声,原地跳起。   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女神,你怎么了?”霹雳问。   骆蒙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望着众人迷茫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有只蚊子。”   霹雳:“……”   唐煜生:“……”   闻言,唐煜生走进休息室,拿了一瓶防蚊水递给她,“喷上吧。”   骆蒙将手臂伸到他面前,“你给我喷。”   小姑娘藕段似的手臂晃在眼前,他二话没说,将防蚊水细细地喷在她的手臂上,又嘱咐道:“自己小心点,知道吗?”   闻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唐煜生便和霹雳、杨子意一起下楼,重新投入工作。   骆蒙跟在他们身后打下手,看他们如何照顾病人、做记录、互相讨论。   她什么都不会,却还总是帮倒忙。一会儿看错了体温,一会儿又记错了数据,弄得是鸡飞狗跳。   后来,唐煜生到底是有些忍无可忍,揪着骆蒙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地将她拎出了病房。   他将她按在走廊的长椅上,严肃地说:“你给我坐在这里。”   骆蒙正欲起身,唐煜生又将她的肩膀按下,命令道:“坐这儿,不许动。”   这下,她彻底不说话了,眼底有些委屈。   她是真心想帮忙的,只不过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看见小姑娘委屈的模样,唐煜生自觉方才是不是太凶了。   他心里有些不忍,语气不禁软了几分,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听话。”   骆蒙这才点头,乖乖地坐在长椅上,然后看着他们几人里里外外地忙活。   唐煜生做什么都有派头,有腔调,状似漫不经心,偏偏潇洒又优雅。   然而今日的骆蒙却不能再纯粹地欣赏这个男人,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唐煜生身边的杨子意身上。   她看见杨子意和唐煜生对专业内容的激烈讨论,也目睹他们毫不避讳地谈笑风生。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展示着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亲密。   贝康支助这个村子好多年了,唐煜生和杨子意应该早就认识。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想到这里,骆蒙难免有些沮丧。   和杨子意相比,她不仅输在专业知识,连认识的时间也输了。   后来大约实在是等得太久,她在长椅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哪想到梦里也不安生。   她梦见唐煜生和杨子意一起坐在贝康的办公室里,你侬我侬,好不亲密。   骆蒙心里有些难过,她走过去拉住唐煜生的手,哭着说:“我喜欢你啊,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这话就像落入河里的小石子,没引起一点水花。   唐煜生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冷漠地推开她的手。   她气得不行,抹了抹眼泪,大声骂道:“唐煜生,你这个大渣男!”   骂完这句,骆蒙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脖颈上都染上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怎么可能对唐煜生说出“我喜欢你”这种话。   难道她喜欢他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神思未定之际,她一抬头,看见唐煜生正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   她惊慌地摸了摸嘴角,确定自己这回没流口水后,这才干笑了两声,没话找话道:“你们忙完了?”   唐煜生双手抄在口袋里,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有不明的情绪。他语气舒淡地问:“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渣男了?”   骆蒙:“………………”   日哦,怎么又被他听到了!   她又干笑了几声,故作淡定地说:“害,我那是做梦呢!”   唐煜生咂摸着她这句话,那如刻刀般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悠悠地问:“所以,你是梦见我了?”   骆蒙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时候,一定要争取在气势上不丢面。   她提高嗓音:“怎么了?不行吗?还不允许梦见你了?”   唐煜生眼尾有浅淡的笑意,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可以。不过下次梦到我的时候,不要哭着说喜欢我。”   骆蒙:“………………”   阿西吧!   脸都丢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九晚九双更共万字,要来哦! 第39章 第三十九颗糖   在诊所里忙了一整天后, 暮色四合时,瓦图邀请唐煜生一行人去家里做客, 说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因为介意杨子意和唐煜生之间的亲密关系,骆蒙心里有些堵。她借口说自己不饿, 要先回房间休息。   谁知她刚走两步, 就听到身后霹雳的声音:“子意姐, 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等杨子意回答霹雳, 骆蒙立刻转过身, 揉了揉肚子,笑着说:“我感觉又饿了,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霹雳:“……”   杨子意:“……”   十几分钟后, 几人到了瓦图家,瓦图的妻子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菜等着他们。   菜肴丰盛, 鲜香可口。不仅有当地的大蕉和玉米糕Ugali,为了迎合唐煜生他们的口味, 瓦图妻子还做了好几样中国菜。   霹雳看着满桌菜,口中不停地赞叹:“太香了,太香了!”   瓦图妻子不会说中文, 但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大致能猜出意思,她默默地看着几人笑。   众人落座, 瓦图和妻子并坐一边,霹雳和太厚分坐两侧,唐煜生和杨子意顺势坐在了瓦图夫妻对面。   骆蒙见状,立刻搬了张凳子挤在唐煜生和杨子意中间, 然后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哎呀,看见这些菜我就饿了。”   杨子意看出骆蒙的小心思,心中暗笑,将椅子向一旁挪了挪。   骆蒙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拿了一块玉米糕塞进口中。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瓦图给众人倒上酒,唯有唐煜生喝着白水。   骆蒙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团队聚餐,唐煜生说要开车不喝酒就算了,如今不开车了怎么还不喝呢?   “你不喝酒吗?”她问。   唐煜生目光沉了沉,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不喝。”   十几年了,唐煜生几乎每年都要来一次村子里。   从当初的毛头小子,到如今的三十而立,他和瓦图早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从最开始的独自一人,到后来太厚和霹雳的加入。这些年,他们亲眼见证了村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竭尽所能地让村子变得越来越好。   几人聊着过去,几杯酒顺着喉咙下肚,都是回忆的醇厚。   饭局过半,骆蒙忽然对唐煜生说:“唐煜生,我要吃炒青菜。”   唐煜生二话不说,立刻夹了几根青菜到她的碗里。   她又说:“我还想吃那个鸡。”   唐煜生又好脾气地夹了几块鸡肉放在她的碗中。   接下来,唐煜生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小姑娘说要喝汤,他就给她盛汤;她说没有勺子,他就立刻去厨房给她拿勺子。   其实唐煜生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两天忙着在诊所帮忙,疏忽了她。明明说好是带她来学习,结果忙起来就把她忘在了脑后。今天在诊所又批评了她,估计小姑娘此时心里正不痛快呢!   此时小姑娘任性一点,他也就由她去,权当是哄她了。   唐煜生这么好脾气地对一个人,霹雳也是头一回见。   他以为老大今天转了性,疯狂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老大,我也要喝汤,还要勺子。”   太厚举起碗,跟着说:“老大,我也要,我也要。”   唐煜生给了他们一个杀手的眼神,凌厉,狠绝。两人立刻噤了声,乖乖低头吃饭。   这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霹雳、太厚和瓦图夫妇都不说话,专心埋头吃饭,假装没看见饭桌另一面腻腻乎乎的两人。   不一会儿,霹雳放下碗筷,起身道:“老大,我吃好了,我先去院子里。”   太厚也跟着站起来,“老大,我也吃好了。”   很快,瓦图夫妇也看出了端倪,立刻闪人,“我们去喂鸡。”   于是饭桌上就只剩下唐煜生、骆蒙和杨子意三人。   杨子意这人性子又冷又傲,对周遭的一切都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这点倒是和唐煜生有点像。   这一天下来,她不是没看出骆蒙的小心思和骆蒙对自己的敌意,她只是懒得在意。   此时杨子意一边细细地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对唐煜生说:“最近这里似乎出现了一些抗药的蚊子,你要不要抓几只带回去研究研究?”   此话一出,唐煜生顿时来了兴趣。   杨子意是无国界医生,时常满世界到处跑,因此对大多数贫困地区的情况更加了解。而唐煜生虽然专业性强,但到底比不上她对实际情况的了解。   两人就着蚊子和疟疾的话题说了好一会儿话。   由于话题太过专业,骆蒙始终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给唐煜生夹菜。   一口肉,一口菜,荤素搭配好健康。   不一会儿,唐煜生的碗里就堆满了各种菜,几乎要溢出来。   唐煜生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够了够了”,又投入到和杨子意的谈话中。   这一下漫不经心的忽视,彻底点燃了骆蒙的怒火。   她放下筷子,转头看着他,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怎么就够了!你白天吃那么少,工作那么辛苦,昨晚又没睡,现在还不要多吃点吗?你是打算把自己弄生病了,再让别人给你发一个劳模的奖章吗?”   其实她很少动怒。遇到再大的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这一整天心里都不痛快。   她从前并不是这样。   别人不招惹她的时候,她很少去讨厌一个人。但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杨子意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闷在心里,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是从早上杨子意给唐煜生递毛巾开始的。那两人熟稔、默契的相处让她倍感压抑。   不爽的情绪一点一点积压,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憋了一整天了,此时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将情绪砸向他,也不去管他能不能接住。   忽如其来的指责,让唐煜生微微吃惊。   他看着她。小姑娘的脸颊红红的,眼底有细微的水光,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像是真动怒了。   完了,看来这几天是真的冷落她了。   他曾听易先哲说,这女孩子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如果不幸遇上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解释,只要默默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唐煜生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他不再和杨子意聊天了,默默低头认真吃饭。   不一会儿,他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这才安心地放下筷子,看着骆蒙,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你看,我都吃光了。”   如此一来,骆蒙反倒更内疚了,自己刚才确实有点过火。那话说得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她无法排解内心的情绪,一言不发地离开饭桌,径直去了院子里。   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清新,自然,纯净。   天幕下,太厚和霹雳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喝啤酒。   她顺势坐在他们身边,“刚才在饭桌上还没喝够?”   “这才哪到哪啊!离够还早着呢。”霹雳递给她一罐啤酒,“女神,尝尝非洲的啤酒。够劲儿!”   啤酒一打开,细密的泡沫呼啦一下涌上来。骆蒙立刻喝了一口,啤酒顺着喉管流进胃里,有些微的苦涩。但是很快,麦子的清香浮上来,是很天然的味道。   “不错吧?”霹雳问。   她点头,“嗯,挺好。”   “女神你酒量怎么样?”太厚忍不住提醒道,“这酒度数挺高的。”   骆蒙看了眼啤酒罐身,没找到酒的度数,倒也不执着去找,只是笑着说:“至今还没醉过……”   她的酒量确实不错。   在圈里这些年,参加过那么多饭局。每回其他人想要灌她酒,结果反倒是那些人自己先喝醉了。久而久之,大家对她的酒量都有所耳闻,饭局时都避免和她比酒。   闻言,霹雳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真是女中豪杰啊!”   夜色越来越浓。   她坐在长椅上,吹着风,方才不快的那点小情绪也渐渐散了。   不一会儿,唐煜生从屋内走到院子里。他远远看了骆蒙一眼,见小姑娘似乎和霹雳他们聊得挺愉快,也就放下心来。   他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和瓦图聊起了天。片刻后,霹雳和太厚也跑过去加入他们。   他们聊的都是一些过去的事,说到开心处,几人哈哈大笑。   骆蒙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听着他们说话,看着头顶的星星。   她从没见过这样多的星星,仿佛要把一整个宇宙都送到她的面前。   晚风吹来,带着些许清爽的凉意。   她拂开脸上的长发,一转眼看见杨子意正倚靠在院子的角落里抽烟。   其实杨子意是个很美的女人。她艳而不俗,媚而不妖,自带风情。   微风吹起她的短发,她双指夹着烟,抱着臂。周身烟雾缭绕,她冷漠地看着远处,略有所思。   这样的画面随便定格,都是一则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   骆蒙竟一时有些看呆了。   泼墨似的夜色里,或许是察觉到骆蒙的目光,杨子意转头看了她一眼。   骆蒙立刻移开视线。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等转过头来,杨子意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啤酒还有吗?”杨子意问。   骆蒙随手抄起一罐啤酒扔给杨子意。   杨子意打开啤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在骆蒙的身边坐下。   不远处的几个男人还在谈笑风生,杨子意抬了抬下巴,忽然开口:“你喜欢他吧?”   “什么!”   骆蒙惊诧地转头看她。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竟这么直白地问出一些他人难以开口的事情。   “你喜欢唐煜生。”   这一回,杨子意用的是肯定句。   骆蒙愣了几秒,心怦怦怦地狂跳,面上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模样:“怎么可能!”   杨子意笑:“你不用急着否认。”   话到了这份上,骆蒙也开门见山地问:“那你呢?也喜欢他吗?”   杨子意忽然笑了,虽然很轻很轻,却看得出是发自内心:“不是谁都喜欢你的唐先生的。”   骆蒙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的回答,再次问道:“你,不喜欢他?”   杨子意看着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表情:“怎么,他很有魅力吗?必须人人喜欢?”   “不,不是……”骆蒙的声音低了下去。   杨子意沉默了很久,又轻轻说:“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啊?什么意思?   骆蒙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不在了?”   杨子意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战地记者知道吗?”   骆蒙点点头。   她继续说:“他是战地记者,一直在最危险的地方做新闻。七年前,我们在黎巴嫩认识。三年前,他采访时出了意外,没再回来。”   明明是这样心酸的往事,杨子意如今说起来,却像是在说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淡的微笑。   刚出事那会儿,她的确缓不过来,每天想到他就会哭。如今三年过去了,那些心碎的过往已经逐渐消化,记忆里残留的都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快乐又甜蜜的回忆,反倒是历久弥新。   骆蒙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她虽然没有体会过失去爱人的痛,却在一夜之间失去过双亲。她能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艰难。   “对不起。”她忽然开口。   为自己这一整天可笑的小心思,也为自己不清楚事实真相随意揣测的荒谬。   “没什么的。”杨子意轻轻笑了,“所以能爱的时候就用力爱吧,生活不就是如此。做什么都用尽全力,到头来才不会遗憾。”   说完,她将啤酒罐递到了骆蒙的面前。   骆蒙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和她的酒罐相碰,白天的那些龃龉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杨子意喝了一口酒又说:“我总觉得你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你。”   骆蒙笑,“你大概是看过我演的电影。”   杨子意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将眼前的骆蒙和脑中的某个电影角色重合在一起。   “我说呢,原来是大明星。”   骆蒙解释:“最近正好在唐煜生手下实习。”   杨子意了然,顿了顿又说:“我二十岁那年第一次来这里当志愿者,那是我第一次出国。那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我是在这里认识唐煜生的,那年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   “刚到这里的时候,村子里一片荒芜。那是你想象不到的艰难,这里的人甚至还住在茅草屋里。后来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的模样。我们这批人算是见证者吧,所以对这里的感情很深。   “大彭,就是我男朋友,他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和唐煜生三个人约定好以后每年都要来这里。我们都把这个视作很重要的承诺,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她喝了口酒,又继续说:“我和唐煜生认识十几年了,感情自然不一般。但你别误会,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这些年,我没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他带女人来这里,更是第一次。   “这个村子就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不是一般人能踏进来的。我想,他愿意带你来,这是愿意让你走进他的世界。   “你要是喜欢他,就好好把握。这个男人,绝对值得。”   骆蒙被杨子意的这番话深深打动。这种十几年坚守一个承诺的毅力,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另一方面,她又懊恼自己这一整天小心眼的举动,竟用自己狭隘的心思去揣测他们之间如此纯粹的关系。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一时词穷,又忙着否认,“我没有喜欢他。”   杨子意站起来,放下手中的啤酒,看了眼远处的唐煜生,又转头看骆蒙,胸有成竹地说:“打赌吗?”   “打什么赌?”她问。   杨子意笑笑,没说话。她朝不远处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先走了”,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杨子意走后,骆蒙抱膝坐在长椅上,反复回想着杨子意的话。   她的脑中一团乱,那些浅显的、深藏的、清晰的、朦胧的,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情感都缠在一起,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停地喝着啤酒,一罐接一罐,想要压制住心底某种呼之欲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五六罐啤酒下肚。   天上的星星好像更多了,不远处的人影也变成了七个,八个,九个……   她红着脸,好像是真的醉了……   ——   骆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一点缝隙洒进来,在地上刻上一道细长的光影。   昨天喝醉了,此时头还有些痛。她不免失笑,千杯不醉的自己竟然会臣服于非洲的啤酒。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看清自己正躺在房间里。   白色的天花板,像片虚无的世界,正如她脑中的记忆。昨天她是怎么从瓦图家的院子回到自己房间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和杨子意的对话,那之后就断片了。   醉酒真是要命!   骆蒙挣扎着坐起来,一转头,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睡着了。他闭着的样子很温柔,清癯的面颊不掩英俊。两只手交叠在身前。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是一副禁欲的模样,简直是禁欲本欲。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灼灼目光,唐煜生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后醒过来,对上她的视线。   在早晨的阳光里,两人清澈的目光交汇,有一瞬的晃神。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醒了?”也不知是问她酒醒了还是睡醒了。   嗓音倦倦的,带着些许低沉的暗哑。   骆蒙点点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了抬下巴,语气疏淡:“你说呢?”   骆蒙顺着他下巴的方向,转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和裤子。   她心里一惊,眼睛瞪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此时的自己正穿着一身睡衣。   难道……她和唐煜生……昨晚……   救命啊!夭寿啊!   看来真是喝多了!   她一脸羞涩地低下头,拨弄着耳后的头发,细声细气地问:“昨晚……我们……发生了什么?”   唐煜生看着她一脸娇羞的模样,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这小姑娘的脑子里究竟在上演着什么十八禁的画面,怎么还害起羞来了!   他眼尾有隐约的笑意,反问道:“你想发生什么?”   骆蒙依旧半低着头,抿了抿唇,脸颊绯红,“我们……昨晚有没有……酒后乱性?”   一大早,听到这么直白的四个字,唐煜生还是噎了一下。   他轻咳了声,“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昨晚你喝醉了,是瓦图妻子帮你换的衣服。”   闻言,骆蒙立刻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真诚清澈,不像是在撒谎的模样。   但为什么好像更尴尬了!   酒后乱性?   天啊,她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空气仿佛在升温,唐煜生大步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快起来洗漱吧。”   她撇了撇嘴,将头蒙在被子里,呢喃道:“知道了。”   唐煜生从骆蒙的房间出来时,太厚和霹雳正在客厅里吃早餐。   见了他,两人忙问:“女神怎么样了?”   他淡淡回:“没事。”顿了顿又说,“昨天是谁让她喝这么多酒的?”   太厚悄悄地用食指指向霹雳,霹雳立刻否定道:“老大,冤枉,真的不是我啊。”   不过是随口一问。唐煜生没说话,径直走进霹雳房间的浴室。   昨晚他依旧睡在诊所的休息室里,天快亮了才回来。   回来时,骆蒙还在熟睡中。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不知怎的又睡了过去。   之所以没有和骆蒙住在一个房间里,是因为他觉得,一个清白的女孩子总不能被他坏了名声。   诊所休息室里的床又小又窄,他这几天睡得是浑身酸痛。   此时浴室里温热的水从头而落。一瞬间,满身的疲惫得到了些许舒缓。   他闭上眼,在氤氲的水汽里,不停地回想着昨晚的场景。   昨晚骆蒙坐在长椅上,不知不觉竟喝了五六罐啤酒。   非洲的这种啤酒度数很高,等唐煜生他们发现时,骆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躺在长椅上,脸颊有醉酒的红。   看了眼时间,几人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无奈之下,唐煜生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着她回了住处。   小姑娘昏昏沉沉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温温热热的,酥酥麻麻的。他紧紧咬着腮帮,才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失态。   好不容易回到了卧房,他将她放在床上,结果她却勾着他的脖颈不愿放手。   “骆蒙,骆蒙……”他轻轻地叫了她两声。   她嘴里嘟嘟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手上却一点没松开。他挣扎了几下没反应,无奈地只能一根一根地拨开她的手指。   小姑娘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没想过醉酒后的她力气竟然那样大。   唐煜生到最后也没能拨开她的手,却反被她猛地一拉。   他顺势跌进柔软的床里,也跌进她的柔情里。   她紧紧搂着他,醉酒后的小脸红扑扑的,像颗苹果。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无意识地袒露自己的美。而他陷在她的美里,身体像是快煮沸的水,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醉梦中,小姑娘嘴里嘟哝着。   他凑上去,仔细听,这才听清她说的话:“唐长老,我是蜘蛛精,你怕不怕?”   他忍不住笑了,然后就看见她噘着小嘴,红润润的唇像颗鲜嫩的樱桃。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很想犯罪,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但很快,理智占据了他的大脑。   趁着她微微松手的时候,唐煜生猛地推开她,起身。   谁知道刚站起来,小姑娘竟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双手摸着他的胸肌。   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醉酒了吗?怎么还想着吃他豆腐?   “骆蒙,你松手。”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双手。一转身,她又扑了过来。   这一回,小姑娘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唇的位置,贴上来。   温柔的触感,灼烫的温度。   一瞬间,唐煜生脑中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宕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卿送的营养液   咱们晚上九点继续 第40章 第四十颗糖   一瞬间, 唐煜生脑中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宕机了。   一道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脑中不停地闪现“ERROR!”、“ERROR!”。   三十年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被女孩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的文章里都说女孩是柔儿美的, 是清而甜的。   这一刻, 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他没有动, 就那么任由小姑娘吻着他的唇。   他忽然发现, 她并不会接吻。那稚嫩的模样像是在品尝一碗甘甜的酒。   空气在升温, 身体里像是有只沉睡的兽被一点儿一点儿地唤醒。   有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抗拒什么,是她,还是别的什么。   一瞬间, 他想,要不去他妈的吧。   那些什么道德、理智统统都不要了, 他只想一亲芳泽。   他终于伸出双手抱住她,轻轻一推, 将她送进怀里。   他开始占据主动回吻她。   唇齿交缠间,小姑娘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轻轻地“唔”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 让他瞬间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他究竟在干什么啊?趁人之危吗?   不行,不可以。   理智再一次占据上风。   他陡然睁开眼睛, 推开她。   小姑娘是真的醉了,不一会儿就倒在了床上,进入梦乡。   唐煜生俯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叫了瓦图妻子进来给她换衣服。   好一会儿,唐煜生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浴室里,水哗啦啦地冲在他的身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她的吻和香甜。   清心寡欲了近三十年,不曾想一朝破戒,竟然久久难以忘怀。   他将温水调成了冷水。   冷水浇在身上,他渐渐冷静下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疯了。”   唐煜生从浴室里出来时,众人正坐在客厅里。   霹雳看见他,问:“老大,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是啊,老大,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太厚跟着附和。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淡淡地说:“浴室里太热了……”   ——   接下来的两天,唐煜生他们一边照看患者,一边询问居民情况,同时还观察蚊虫、搜集耐药蚊虫样本。   骆蒙跟在他们的身边,也学习到了不少知识。   她偶尔坐在医院里的长椅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想,过去的自己是多么肤浅,在更广阔的世界中,分明还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   直到身边有一道阴影挡住了门口的阳光,骆蒙这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她一转头,看见唐煜生靠在椅背上,头枕在墙上。他闭着眼睛,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脸上写满了疲惫。   “还好吗?”她问。   唐煜生揉着眉心,许久才睁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唐煜生,”她叫他的名字,“问你个事。”   “什么?”   “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骆蒙是真的好奇。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在选择的时候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像她选择了艺人这条路,就是因为云姐带她入的行。   唐煜生虚虚地定了一会儿,似在脑海中搜寻那遥远的从前。   然后他躬下身,双臂架在膝盖上,眼神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   “高二那年暑假,我在网上看到一个非政府组织招募志愿者来坦桑尼亚。我一冲动就报了名。结果家里人知道后不让我来,说这里乱,不安全。但我那时年纪小,反骨,家里越是说不行我越要做。于是背着家里人,跟着杨子意他们偷偷地跑来了。”   于是十五岁的唐煜生,第一次以志愿者的身份来到坦桑尼亚。   当时一起来的有十几人,他和杨子意分到一组,负责跟着医疗团队照顾当地感染疟疾的病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疟疾这种疾病,而且这么肆虐、猖狂。   或许是这段经历对他的冲击太过强烈,回国后,他便下定决心要为全世界消灭疟疾。   得知他要报考这个专业后,家里强烈地反对。   唐煜生从小成绩优异,一直是家里的骄傲。唐老爷子也早早为他预设好了未来,大学毕业后直接接管家族生意。   但根扎在了心里,就再也拔不起来。   高考时,唐煜生偷偷修改了志愿,如愿以偿地进入大学。再然后,他去美国读研、读博,一路走来至今。   听唐煜生说完自己的经历,骆蒙心中有些触动。   其实在来贝康之前,她对他有很多想象。研发组的组长应该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吧,却没想过会是那样一个清冷又傲气的人。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知道唐煜生有他的理想和骄傲,信仰与追求。但始终是模糊的,朦胧的,像隔着一层水雾。如今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眼前男人的梦想逐渐清晰。   她敬佩于他孜孜不倦的研究,也倾慕于他胸怀人类福祉的大爱。   他是真正的科学家。   骆蒙伸手从侧面抱住唐煜生,感慨万千:“我替这里的村民谢谢你,谢谢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唐煜生没说话,任由她抱着,心里却有细密的欣喜在蔓延。   他们做的研究,在外人看来是又傻又没有前途的事情,远没有做生意有前景。毕竟,沉下心来搞科研,是需要勇气和耐心的。就连唐老爷子至今跟别人说起儿子的工作,都只能用“养蚊子的”几个字来形容。   但如今,有一个外人从心底里认可他们做的事情,亲口告诉他你做的事情很有意义。这种肯定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好一会儿,从感动和欣喜中回过神来的唐煜生忽然说:“走,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   他问:“想不想看动物迁徙?”   骆蒙的眼睛亮了,“嗯?”   唐煜生解释:“每年六到九月,这里数百万的角马、羚羊会从南部北上,迁徙到肯尼亚。现在虽然已经九月末了,但我估计还能看到个迁徙的尾巴。想去吗?”   骆蒙激动地点了点头。   唐煜生不知从哪借了一辆四驱车,载着骆蒙,一路开向塞伦盖蒂国家公园。   一路上,风从窗户灌进来,骆蒙闭上眼,张开手。   很少有这样惬意的日子。   在贝康忙着实习,在娱乐圈忙着勾心斗角。如今在这里,却是能抛开所有的一切,尽情享受这一刻的纯粹与快乐。   一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塞伦盖蒂国家公园。   秋天的公园里,草木变得金黄,数不清的角马、羚羊在草原上时而飞奔,时而踱步。   唐煜生将四驱车停在了距离动物们几十米的地方,即安全又方便观测。   骆蒙很兴奋,也很欣喜。以前只在电视里领略过动物迁徙,却从未亲眼见过成千上万只动物。   这一刻的震撼无以复加,她忽然意识到了世界的广阔。   “唐煜生,你看那里,那只猎豹在追羚羊。”   “快看快看,那只鳄鱼突然从水里冲出来了。”   “天呀,五只狮子追一头角马耶!”   ……   于是一整个下午,唐煜生耳边都围绕着骆蒙的声音。她时而大叫,时而惊呼,震撼于草原上的生死时速和生命的冲击。   唐煜生全程嘴角噙着笑,纵容着她的大呼小叫,时不时地耐心给她解释。   太阳快落山时,或许是骆蒙喊叫的声音太大,有几头狮子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缓缓地从远处朝他们走来。   骆蒙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危险,还在惊叹水中鳄鱼的神出鬼没,然后就听唐煜生忽然说:“坐好。”   “什么?”她转头。   唐煜生倾身为她扣上安全带,语气低沉:“坐好,有狮子过来了。”   骆蒙这才发现,在他们的左前方,狮群正朝他们走来。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由得握紧了安全带。唐煜生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立刻飞速地调头。   骆蒙的呼吸都凝滞了,只觉得耳边传来阵阵呼啸的风。   四驱车在草原上开得飞快。骆蒙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后的狮子。   “快,快!它们追上来了。”   “快呀,再快一点。”   ……   不一会儿又变成了:“放心了,它们没追上。”   唐煜生透过后视镜,看见群狮没再追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说:“现在安全了。”   骆蒙转头看唐煜生,他的眼底藏着浅淡的笑意。   他们开着车,穿梭在大草原上,两侧的风景逐渐朝身后退去。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两人正在末世狂欢,追逐那可及又不可及的浪漫与欣喜。   风在耳边呼啸,空气里都是野性的味道。   在异国他乡这样的傍晚,在坦桑尼亚的草原上,有惊心动魄的动物迁徙,还有眼前真挚热诚的男人。   心像煮沸的水,一个接一个的气泡冒上来。所有的一切交汇在一起,骆蒙感觉到心里某个影子渐渐清晰。   等狮群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骆蒙这才长呼一口气,“差点以为我们要命葬草原了。你说我们要是真被狮子吃了,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啊?”   说话间,只听“啪”的一声响。   骆蒙感觉有个湿软的东西从车窗外砸了进来,准确地击中了她的脸颊。   她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机械地、缓缓地转头,有些花容失色:“唐煜生,你看我脸上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个很大的虫子?”   唐煜生转头看了一眼,愣了一秒,然后忽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骆蒙疑惑。   唐煜生把遮光板打下来,“你自己看。”   对着镜子,骆蒙这才发现脸上并不是什么虫子,而是一团黑黢黢、黏糊糊的东西,像是泥土。   她用纸巾擦了擦,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她差点吐出来,皱着眉问:“这是什么啊?”   “动物的粪便。”唐煜生解释。   “什么?!”她震惊。   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慢悠悠地说:“准确来说,是新鲜的,可能刚出炉不久的粪便。”   因为刚出炉,还很湿软。车轮碾过时,直接从地上蹦到了车里。   “……”骆蒙忍住想呕吐的心,“所以,我刚刚是被屎糊了一脸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万字更新,分两次,早九晚九。   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你们给我评论呀,好不好? 第41章 第四十一颗糖   “所以, 我刚刚是被屎糊了一脸吗?”   唐煜生到底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骆蒙气极:“唐煜生, 你是不是故意的?要不怎么能这么准,正好蹦在我脸上!”   唐煜生笑着摇头, 骆蒙捶了他一拳, 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车还在大草原上疾行, 动物在吃草奔跑, 草木在迎风飞舞, 万事万物都在热闹着。可他们相视一笑的瞬间,时光好像停止了。   唐煜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眼里的笑有多么甜, 多么满,里里外外装的都是她。   等唐煜生和骆蒙回到村子里时, 霹雳隔着老远就捏着鼻子大叫:“老大,你这是掉粪坑里了吗?怎么一股臭味?”   唐煜生的手掩在鼻尖, 嘴角带着笑意看了骆蒙一眼,又转头对霹雳说:“是她,不是我。”   “啊?”   霹雳惊呆了, 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又立刻说:“我说这臭气里怎么还带着点香呢!原来是女神啊!女神真是出粪坑而不染……”   骆蒙:“………………”   唐煜生:“………………”   瞧把你机灵的!   他们本来打算第二天上午休整一下, 下午回国。   结果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骆蒙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卧室门,看见霹雳也正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谁啊?”霹雳隔着门问了一句。   “是我,杨子意。”能听出她的声音不是很平整。   天边才刚刚泛出鱼肚白, 一大早的,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杨子意亲自跑一趟?   霹雳和骆蒙对视一眼,打开门,看见杨子意微微喘着气,似乎是一路赶过来的。   骆蒙忙问:“子意,怎么了?”   杨子意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唐煜生染上疟疾了!”   “啊?”闻言,霹雳立刻急了,“老大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染上疟疾了?”   杨子意言简意赅地说:“先别问了,快跟我走吧。”   几人顾不上许多,换上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杨子意边走边跟他们解释:“这几天,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估计是太累了,抵抗力和免疫力都有所下降。昨晚大概是被蚊子咬了,他自己没注意。我早上去看他时,他已经高烧不醒了。”   听着杨子意的话,骆蒙的心蓦地揪起,怦怦怦地跳个不停,脸上愁云密布。   虽说以现在的医疗技术,疟疾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但这里医疗条件有限,病情不一定能得到有效控制。   最近的大医院开车也要一个小时,万一严重了该怎么办?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诊所的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出唐煜生有些清癯的面容。他的睡姿很端正,手放在身侧,笔挺挺地躺着,像是严守纪律的小学生。   点滴已经挂上了,药水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血管,只是人还没有醒。   骆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像个小火炉。   霹雳和太厚询问唐煜生现在的情况,杨子意只说了三个字:“不太好。”   骆蒙焦急地问:“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杨子意隐晦地说:“他的情况,比一般人严重一些。”   药已经用上了,目前只能静观其变。   杨子意建议给病人留点空间,于是霹雳和太厚退出了休息室,只留骆蒙一人在里面陪着唐煜生。   唐煜生昏迷不醒的时候很安静,呼吸平稳,连眼球都不动一下。   骆蒙真担心他会一睡不醒。她伏在他的胸口,听到规律的心跳声后,这才稍稍安心坐在床边看着他。   大约这几天确实太累了,他的眼睛下方浮着一层淡淡的青。   骆蒙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骆蒙一直觉得,唐煜生是不会生病的。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高高在上,睥睨万物,仿佛永远不会疲倦,永远精力充沛。   这是第一次,骆蒙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属于他的倦意。   她又一次想起了杨子意的话。   十岁那年,父母车祸意外去世,她大哭了一夜后,就发誓不再哭了。   因为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没有软弱的权力,也不再是受宠的小公主。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和无助。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她必须坚强起来。   所以过去那么多年,她总是以笑示人,充满朝气,积极向上。   所有人都以为她元气满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没有哭的资本。   直到遇见唐煜生。   她发现自己在他的面前,可以软弱,可以哭,可以沮丧,甚至可以把最不堪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   他不会笑她,不会嘲讽她,不会冷落她,而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   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只是觉得跟唐煜生在一起很快乐。   跟他在一起时,自己脸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挂着笑。不是职业的微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撕都撕不下来。   也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特别之处和魔力所在吧。   太阳渐渐升起,破除了夜的死寂,黑色的窗帘外是一片明媚的热烈。   唐煜生的烧渐渐退了,唇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又过了一阵子,他终于醒过来。   睁开眼,稍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疲倦的神情和红红的眼眶。   心里一惊。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因为什么哭?   手心还有她的温度,她握得那么紧,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他。   他终于意识到,小姑娘是在为他担心,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眼里明明还闪着泪光,在见到他醒来的一瞬,又漾起了点点笑意。双眸像是重新被放回水里的鱼,又变得明媚动人。   他轻轻笑了,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刚醒来的嗓音有些紧,透着些许暗哑:“你握得这么紧,不醒不行啊。”   骆蒙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用力了,此时他的手背已经微微地发红。   她脸一红,匆忙松开,抹了抹眼泪,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有点发烧。”唐煜生坐起来,看着她又问,“怎么哭了?”   她避而不答,将问题一股脑儿地砸向他:“怎么会没事?不是都昏迷了吗?现在还难受吗?”   唐煜生:“……”   他着她,忽然笑了,似乎是有些无奈:“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突然昏迷了?先回答这个。”   “谁告诉你我昏迷了?”他揉了揉眉心,“我不过是睡着了……”   骆蒙:“……”   她有些懵圈,一时理不清头绪,“不是……刚杨子意说你感染了疟疾,昏迷不醒。还说你很严重,都快死了。”   唐煜生:“……”   两人说话间,休息室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骆蒙应声转头,然后就看见杨子意正倚在休息室的门边,一副慵懒的模样。她双手抱胸,脸上带着笑,声音却依旧清冷:“他不过是有点感冒发烧,现在估计烧已经退了。”   “那你为什么……”   骆蒙一句话没说完,就吞进了喉里。   忽然之间,她灵台清明,反应过来。   为什么说唐煜生得了疟疾,为什么说他很严重,因为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瓦图家喝酒时,杨子意对她说的那三个字:“打赌吗?”   或许杨子意早比她自己看得清楚,才整了这么一出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让她欢喜让她忧愁的男人,压根没得疟疾。他不过是因为最近太疲劳,有些感冒发烧而已。而自己,却以为他病得很严重,竟然还在他面前哭了。   回想这一切,骆蒙顿时觉得特别丢人。她站起来,二话不说,匆匆从休息室跑了出去。   “她怎么了?”   显然,唐煜生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杨子意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是耸耸肩,“我哪儿知道。”   她走到唐煜生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退烧了,杨子意将被子一掀,“行了,快从我的诊所滚吧。”   唐煜生点着头,乖乖地下床。   洗漱后,他走出休息室,又看见霹雳和太厚。   太厚关切地问:“老大,你没事了?”   他轻描淡写:“普通发烧能有什么事?”   霹雳长舒一口气,“子意姐跟我们说你感染了疟疾,害得我们一大清早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吓死我们了。这子意姐不至于连普通发烧和疟疾都分不清吧?”   所以,刚才小姑娘是以为他得了疟疾才哭吗?   他咬紧了腮帮,幽深的眸子更加深邃。   霹雳话音刚落,杨子意就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怎么?还不允许误诊了?”   霹雳立刻嬉皮笑脸地说:“允许允许。子意姐,也给我误诊误诊吧。”   杨子意没理会他,直接去了一楼。   一楼的走廊尽头,骆蒙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她安静的时候有种沉静的美,像是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   杨子意走上前,递给骆蒙一瓶水。   骆蒙看了眼,没接,抬眸质问她:“为什么骗我?”   杨子意微微一笑,拧开瓶盖,再次递给她:“还不承认么?你喜欢他。”   骆蒙恍然愣在,心跳极快,一颗心仿佛随时要从胸口跑出来。   这些年,骆蒙从不乏人喜欢。   那些疯狂告白的粉丝,那些热烈赤诚的应援口号,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但她也知道,那些都是虚妄。   她是大明星,是镁光灯下的焦点。而粉丝对她的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是虚假的繁荣。   毕竟他们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喜欢那个。甚至可能过了几年,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那些人,都是她眼前一闪而过的影子,像无脸人一样,毫无记忆点。   唯有唐煜生不一样。   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承认,一开始,确实觉得唐煜生挺欠揍的。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冷模样,时常有种高高在上的疏离。   但朝夕相处后,她才发现这个人温柔的一面。   他帮她解围,护送她回家,教训周原和小寸头,送她去医院,给她做饭,帮她教训姜颂昕……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却从来不将自己的好宣之于众,而是默默地保护她、守护她、安慰她。   如果上回从警方那得知是唐煜生在保护自己时,她跑过去见他是一时冲动;昨天看完动物大迁徙,那忍不住跳动的心是意乱情迷;那么现在,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过去那些没由来的、焦躁不安的小情绪,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原来她真的喜欢他。   像宇宙之于太阳,夜空之于星星,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是命中注定。   这样的情愫,来自现实。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明星,只是个普通的、期待爱的小姑娘,像所有人一样,心里只有最初始的悸动。   她仰头望着杨子意,接过那瓶水,“谢谢你。”   对她报以微笑,算是承认,也算是感谢。   当天晚上,骆蒙有些焦躁不安地给赵云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骆蒙开门见山地说:“云姐,有东西失控了。”   赵云诧异,“什么?”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赵云愣了几秒,忽然笑了,“傻丫头,这怎么算是失控!”   “不算吗?”她喃喃,“但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心了。”   赵云道:“爱情来了,就是这样。”   她若有所思,“云姐,你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   赵云:“是唐煜生吧。”   “你知道啊。”骆蒙嗫喏着,“那你不阻止我?”   他们这些艺人,年纪轻轻,公司都是明令禁止谈恋爱的。就怕恋情曝光,粉丝脱粉。毕竟单身的偶像才能让粉丝拥有幻想。   有的艺人偷偷恋爱,被经纪人发现,那都是围追堵截,棒打鸳鸯。   唯有赵云不同。   骆蒙之于她,从来不是自己带的艺人,更不是自己捧红的作品或者赚钱的工具,而是自己的女儿、妹妹,亲人般的存在。   有时她甚至鼓励骆蒙去恋爱。   毕竟,青春年少,大好时光,为什么不恋爱呢?   此时赵云笑笑,“傻瓜。喜欢一个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你要试着接受它。”   “云姐……”骆蒙叹了口气,“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赵云说:“那就试着让他喜欢上你。”   挂了电话,骆蒙在房间里呆坐着。有了赵云的鼓励,她的心里安定不少。   不一会儿又收到赵云发来的微信:【注意,不要被拍!】   她看着这几个字,“噗”的一声笑出来。   ——   第二天一早,几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回国。   今日瓦图去镇里办公事抽不开身,只好由杨子意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在机场,杨子意和他们一一拥抱分别。   抱住骆蒙的时候,她轻轻在骆蒙耳边说:“抓住他。”   霹雳在一旁不满,“嘿,你们怎么还说悄悄话啊!”   “女孩子之间的话,你一个男人听什么。”   杨子意说完又对骆蒙笑,骆蒙也回敬她一个笑。   她忽然发现,杨子意这个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心中也认定了这个朋友。   几人登机后,骆蒙抢着坐在了唐煜生的旁边。   她性格直接,坦率大方,什么事情都摆在台面上。自从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便决定再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   唐煜生大病初愈,此时人还有些虚弱,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休息。   骆蒙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哎呀,这个男人真好看啊!   之前也觉得他好看,但是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好看。   这浓眉,这鼻子,一看就知道是骆家的男人。   仿佛感受到她的火辣辣的目光,唐煜生忽然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骆蒙微微愣住,然后又羞涩地抿了抿唇,拨弄着耳边的头发。   唐煜生有些无奈,这个小姑娘又在想什么?怎么又害羞了?   他忍着笑,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很帅吗?看这么久。”   坐在他们身后的霹雳正喝着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水差点喷出来。   霹雳坐在位子上,透过两张座椅的缝隙,看见唐煜生倦倦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疲倦极了,又像是带着某种缱绻深意。   老大以前不这样啊!这回怕不是发个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霹雳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然后就听见骆蒙说:“特别帅,帅出了天际!帅出了宇宙苍穹!”   这回,他的水真的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继续 第42章 第四十二颗糖   整趟飞行旅程, 骆蒙表现得特别殷勤。   一会儿问唐煜生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他饿不饿, 一会儿又问他要不要调节座椅靠背,整个一热情小管家。   终于, 当骆蒙再一次问他冷不冷的时候, 唐煜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对她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骆蒙做了个嘴上拉上拉链的动作, 一个字都不说了。   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推她。   她醒过来, 就听见唐煜生说:“你要哪种饭?鸡肉饭还是牛肉饭?”   她用手比划了半天,一个字都不敢说。   “……”唐煜生皱着眉,“说话!”   骆蒙忽然松了一口气, “我解禁了?我能说话了?牛肉饭。”   唐煜生:“……”   于是在解禁后的两分钟内,骆蒙又将唐煜生从头到脚关怀了一遍。   大约是受不了她的热情, 唐煜生有些无奈地站起来,骆蒙立刻问他:“你去哪儿?”   唐煜生不回答, 径直走到后面一排,推了推霹雳,“你坐前面去。”   霹雳也不傻。   这一路老大什么意思他不知道, 但是女神那眼中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老大和女神之间的纷争,他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霹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挣扎地说:“老大……”   “坐过去!”   唐煜生一声令下,霹雳立刻起身让位,乖乖地坐到了骆蒙身边。   身后的唐煜生坐在霹雳的位置上,闭眼休息, 再也不理会身边的任何事情。   骆蒙有些郁闷,抱臂坐在位置上,气鼓鼓的模样。   霹雳推了推她的手臂,笑呵呵地说:“女神,我也感觉有点冷,还有点饿,这个座椅靠背也想调节一下。”   骆蒙朝他无奈地摇摇头,转头也闭上眼睛休息。   霹雳:“…………”   得了,我这左右不是人!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从坦桑尼亚回来后,骆蒙瞬间回归现实。   坦桑尼亚的日子就像是一个美梦,而她终究要面对梦外的林林总总。   她没有忘记电影节红毯那天背上的疼痛。   过去,虽然骆蒙野心不小,但在真刀实枪的勾心斗角方面,她着实有些佛系。当初进这个圈子,是因为她发自内心地喜欢表演。她不希望这份喜欢被外界的一些纷扰掩埋了最初的模样。   秉持着这份初心,她从来不主动出击,能让就让。   但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杨子意有句话说得很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用尽全力,到头来才不会遗憾。   爱情如此,事业更是如此。   她想要继续在这个圈子里从事自己喜欢的表演,那就必须适应这个圈子。是适应,不是妥协。   于是,从坦桑尼亚回来之后,骆蒙立刻让赵云帮她去接洽姜颂昕所有的广告资源,更提出要自降一半身价代言H家。   骆蒙意气风发地说:“云姐,我要截断她所有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你这是怎么了?出国一趟突然燃起了斗志?”赵云好奇地问。   骆蒙吃着棒棒糖,笑着说:“她送我的大礼,我不得感谢她么!”   周一是中秋节,贝康按照国家规定,照例放假。   骆蒙给岁岁放了几天假,让她回老家看看父母。赵云也跟老公一起带着孩子去了外地的婆婆家。   姑姑假惺惺地打了个电话过来,邀请她一起过中秋。骆蒙拒绝了。   临挂电话前,姑姑又找了个家里要买书柜的借口,找她拿了几万块钱。   她没有去在意这件事情的真假。反正能用钱摆平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懒得计较,反倒落个清静。   骆蒙一个人在家看了会儿小说,后来实在是有些无聊,百无聊赖间,看见桌子上的一盒橘子。   知道她喜欢吃橘子,岁岁临走前特意帮她买了些。   此时脑海里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骆蒙心思一动,眨了眨眼,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   ——   唐煜生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他穿过庭院,打开铁门,恍然愣住。   眼前的小姑娘戴着墨镜、口罩,头上还包着个纱巾,说是全副武装不足为过,活脱脱一个狼外婆的造型。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这个人是她。   唐煜生上下打量骆蒙,双手抱在胸前,问:“什么事?”   骆蒙摘下墨镜,送上手中的橘子,讨好似地说:“我给你带了最新鲜的橘子。你发烧刚好,要多补充维生素C。”   “谢谢。”   唐煜生接过橘子,转身就要关门,却又被骆蒙用手肘抵住,“你等会儿。”   他穿着一件灰色针织衫,一手拿着橘子,一手抄在裤兜里,很慵懒地靠在门边,扬了扬眉,问:“还有事?”   骆蒙鼓了鼓腮帮,笑着问:“今天中秋节,你一会儿要做什么?我陪你啊!”   “不必了。”   他回答得干脆,再一次要关门。   骆蒙紧紧推着门不让关,发誓道:“你放心,我待在你身边,绝对一句话都不说,肯定不会打扰你。”   唐煜生站在门边,一双眸深得像是一汪潭,里面映着骆蒙带笑的眼睛。   他慢悠悠地说:“我现在要上厕所,你来吗?”   “……”   骆蒙干笑了两声,“这个就不来了,我对厕所过敏……”   唐煜生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转瞬传来“砰”的一声,铁门关得毫不犹豫,一点都不留情面。   唐煜生走回客厅,透过监视器看见小姑娘还站在门口。   她撇了撇嘴,挥拳佯装要打他,嘴里似乎还骂了一句粗话,然后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   手里还端着她送来的橘子,他拿起一个橘子剥开。   橘子的香气很快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酸甜的果汁很快充盈整个口腔。   很甜,像她一样。   唐煜生不让骆蒙进屋是因为他真的有事。   昨天母亲姚玉芬特意打电话来,让他今天回家吃饭。   回国后,唐煜生虽然和父亲唐国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层隔阂在,始终不够亲密。   姚玉芬总是千方百计从中调解,这不又找了个中秋的由头让他回家吃饭。   他应下来。正好,他也要跟父亲提一下同H家总裁谢家文合作的事情。   唐煜生买了两瓶父亲最喜欢的酒回家。   回到唐家老宅时,姚玉芬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虽然家里有阿姨,但姚玉芬还是喜欢自己下厨,这点唐煜生倒是跟母亲很像。   此时鸡鸭鱼肉海鲜俱全,像是满汉全席一般丰盛。   唐国顺心里是心疼儿子的,但偏偏是个口嫌体直的性格。   大约父爱都是隐忍的,是疏于表达的。   此时唐国顺看见唐煜生,心里明明高兴,面上却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姚玉芬用力推了推唐国顺,轻声说:“死老头,儿子来了。”   唐国顺这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来了啊”。   “嗯。”唐煜生轻轻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性格,互相憋着,不会说好话。   这些年,父子俩比较少交流,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一道鸿沟。此时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很快默契地转开了。   姚玉芬见到儿子,立刻笑着拉着他坐在餐桌前,“回来就赶紧吃饭。”转头又对还坐在客厅里的唐国顺没好气地说,“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两句话,同样的意思,偏偏语气不同。这丈夫始终是比不上儿子啊!   唐国顺摇摇头,乖乖起身走向餐桌。   三人在桌前坐下。   唐老爷子拿了一瓶酒,正想给自己倒,瞬间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还是先给唐煜生满上。   唐煜生捂住酒杯,“我不喝酒。”   唐老爷子有些尴尬,手僵在半空。   唐煜生见状,从父亲手里接过酒瓶,“爸,我给您倒吧。”   透明的白酒缓缓地从酒瓶里流向酒杯,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唐老爷子愣住,竟忽然老泪纵横。   有多少年他没听唐煜生叫过一声“爸”了。   唐煜生从小就被唐国顺寄予了厚望。唐国顺希望他长大后经商,从自己手中顺利接过他打下的江山。可他没想到,唐煜生天生反骨,他下的决定万马也拉不回。   高考那年,唐煜生偷偷改了志愿。唐国顺知道后,要求唐煜生立刻将志愿改回来。   唐煜生说:“爸,我十六岁了,我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我喜欢做科研,这是我一生要从事的事业。我希望有一天别人提起我,是科学家唐煜生,而不是唐国顺的儿子。我知道您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接管公司,但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这是唐煜生最坦诚的心声。   然而这番话并未得到唐国顺的理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拼了命的工作,就是为了给儿子的未来铺路。如今他打开了局面,为什么儿子偏偏要去追求那所谓的“自己的人生”。   唐国顺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打了唐煜生一巴掌,“好啊,你有本事就不要用家里一分钱。”   那之后,唐国顺就断了唐煜生的生活费。于是,富二代唐煜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   那时唐煜生刚上大学,只能靠去做家教赚取生活费。   姚玉芬不舍得儿子受委屈,让唐煜生给父亲道个歉,低个头。偏偏唐煜生也是个倔脾气,不服软,硬生生地没要家里一分钱。   后来到了大二,唐煜生因为成绩优异,拿了一笔奖学金。后来又参加了一些比赛,得了不少奖金,到底是解决了生活的难题。   不过也是在那之后,唐煜生和父亲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后来唐煜生去美国读研读博后,索性几年都不回家。   这下,唐国顺是真急了。他没想到这儿子性格这么倔强。   时间久了,唐老爷子慢慢看开了,不再强求儿子回来接管家业。毕竟相比较没了儿子,公司又算什么呢。不如就由他去吧。   唐煜生回国后,在姚玉芬的调解下,他逢年过节也会回家吃饭。但过去的隔阂到底是太深了,父子俩彼此客气得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唐老爷子也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地逼唐煜生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和父子关系比起来,他接不接手家里的生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一直以为,也许自己临死的时候,才能再听到唐煜生叫声“爸”,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一刻,竟然得偿所愿。   他的心里怎么能不激动!   唐煜生倒好酒,看着年迈的父亲,心里也有些触动。他又给唐国顺夹了一块鸡肉,“爸,吃菜吧。”   唐国顺抹了抹眼泪,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染着笑意,“好,好!”   唐母看着和好的父子俩,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或许是年纪渐长,这几年,唐煜生渐渐开始理解父亲,理解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他从商。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不希望孩子多走弯路。   他选的这条路,有多难多辛苦,父亲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父亲期盼的,也不过是他能够轻松一点。   但人生是自己的,做什么样的选择他心里有数。   既然如今父亲接受了他的选择,那过去那些争执和伤害也就不必再放在心上。就像牙齿偶尔会咬到舌头,但到底是不能分开的。或许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饭后,唐煜生难得地和父亲聊起了自己的工作。唐国顺也头一回,认真地听儿子讲述自己的世界。   说到高兴处,两人哈哈大笑。是久违的亲密与快乐。   后来唐煜生提起了H家总裁谢家文的事情,唐国顺知道儿子做事谨慎的性格,轻易也不会提出要求。   唐国顺耐着性子,听唐煜生把当下的市场形势分析得十分透彻,和谢家文合作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唐国顺心里了然,难得开口同意和谢家文进一步谈合作。   同时他也倍感惊讶,没想到天天扎在实验室的儿子,竟然对市场和商业有如此透彻的了解。   姚玉芬倒不是很在意唐煜生做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暗示他:“煜生,你年纪也不小了,有空自己的事情也要多上上心。”   唐煜生淡淡地笑,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骆蒙的身影。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想起小姑娘曾说自己的父母很早就车祸去世了。那在这样中秋团圆的日子里,她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想到这里,唐煜生有些放心不下。   他起身和父母告别,说公司还有点事,便匆匆离开。   开车回到家附近,他想了想,去街角的一家饭店打包了几样家常菜,这才提着饭菜踱步来到骆蒙的家门口。   骆蒙打开门,看见唐煜生,满脸的惊喜,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饭菜递给她。   骆蒙接过去看了眼,不敢置信地问:“特意给我买的?”   他摸了摸耳垂,状似无意地说:“我刚去吃饭,剩下的打包回来的。”   偏偏不承认自己是特意去买的。   骆蒙轻哂一声,撇了撇嘴。   见状,唐煜生也没多废话,语气略沉,带着点燥意,“不吃就还我。”   骆蒙将饭菜抱在怀里,“谁说我不吃!”   说完,她便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干脆,毫不犹豫,像他早上对待她一样。   唐煜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笑着摇头,没想到这姑娘气性还挺大!   ——   中秋节过后,天气渐渐变凉。路上开始铺上点点金黄色的落叶,行人也都换上了长袖长裤。   夏天,真的过去了。   贝康研发部三组的办公室里,霹雳和太厚正绘声绘色地跟众人讲述他们在坦桑尼亚的见闻:“你们知道那非洲的啤酒有多烈嘛。哎哟,喝一口就上头,眼冒金星……”   忽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了,目光聚焦在办公室门口。   只因门口走进来一名“学生妹”。   今日的骆蒙一改往常的装扮风格。   不仅扎起了丸子头,还穿上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加蓝色针织开衫。脚上是一双小白鞋,衬得两条腿又白又直。   整个人分明一副学生妹的清纯模样,温柔又青春。   霹雳见了她,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惊呼:“女神,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骆蒙朝他挑了挑眉,笑着问:“怎么样?像不像女大学生?”   “何止是大学生啊!”霹雳边说边赞叹,“这是校花吧!”   他掏出手机,张罗着:“女神,来,我给你拍张照。”   霹雳的手机刚刚举起来,骆蒙立刻职业病上身。   面对镜头,她一秒进入状态,仿佛正在拍时尚杂志封面。   她镜头感十足,时而妩媚,时而纯情,三秒一个动作,毫不做作,自然流畅。   “女神你这也太专业了。”   “哇,真是太好看了。”   “牛逼啊!”   ……   唐煜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骆蒙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美,霹雳举着手机不停地按下快门,其他吃瓜群众在一旁目不转睛。   唐煜生停下脚步,倚靠在墙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今天的骆蒙确实跟平时不一样。   平日里又美又飒的姑娘,今天仿佛变回了十八岁的女大学生。虽然骨子里还是美艳与倔强并存,但表面上看,已经染上了绝美的柔情。   “在干什么?”   唐煜生回过神来,走到霹雳的身后观望。   手机屏幕里的骆蒙或静或动,把美凝缩在了一帧一帧的画面里。   霹雳转头看了一眼唐煜生,“老大,我给女神拍几张照片。你看女神今天多好看。”   见到唐煜生,骆蒙停下摆拍的动作,一脸自信,“我哪天不好看?!”   闻言,唐煜生轻轻咳了一声,忽然板起脸,严肃地批评霹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签的保密协议?你在这拍照,是想让公司惹上官司?”   骆蒙来到贝康实习是秘密进行的,为自己在《无言的歌》这部电影的试镜中增加砝码。   为了封锁消息,公司每个人都和骆蒙的经纪公司签署了保密协议,就是为了杜绝消息曝光的可能性。   此时唐煜生的话无可厚非。   霹雳举着手机的手垂下来,讪笑着望向唐煜生,一脸求饶的表情,“老大,我保证不会发出去……”   唐煜生决定的事,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手机拿来!”   霹雳知道唐煜生说一不二的性格,再不听话,老大估计会让他命葬实验室。   于是他乖乖地交出手机,唐煜生三下五除二地删除了所有骆蒙的照片。他把手机还给霹雳,顺便又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工作。”   唐煜生转身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放下窗帘,这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刚才在删除照片前,他偷偷将照片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此时他注视着手机里鲜活明媚的骆蒙,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你们还不明白吗?装逼我最在行。   谢谢小小和清卿送的营养液。   明天还是一样,早晚九点两更共万字啊~~   预告一下,明天的剧情会很有趣! 第43章 第四十三颗糖   有人来了。   唐煜生匆忙将手机锁屏, 屏幕向下,反扣在桌子上。   门口, 骆蒙青春洋溢,笑嘻嘻地提着一个纸袋子向他走来。   “上次害你的衣服弄坏了, 这是我新买给你的。”   唐煜生想起上回两人在育蚊室里, 他的衣服拉链勾住了骆蒙的头发, 最后不得不把拉链剪掉的荒谬场景。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   黑色的纸袋, 袋子上印着白色的品牌名。   这牌子他之前似乎听霹雳说过, 是近几年很火的一家潮牌。   唐煜生心里有些喜悦,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拒绝道:“那事不怪你, 衣服你拿回去吧。”   “别呀,”骆蒙撒娇道, “上回是我的原因,害你剪了衣服。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总之, 不管什么原因,她一定要唐煜生收下衣服才行。   之前这么多年,她没喜欢过一个人, 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表达自己的喜欢。就送衣服这招,还是她周末在家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   “行吧。”   唐煜生没再拒绝, 接过纸袋放在了桌子上,却没打开看一眼。他站起来,拿上笔记本电脑,对她说:“走吧, 开会去。”   会议室里灯光暗着,组里十几人分列在会议长桌的两侧。   太厚和霹雳首先总结了上周在坦桑尼亚的收获和发现,然后小顾又汇报了实验室最近的实验进展。   骆蒙和唐煜生并排坐在会议室的最后面。   她眼睛看着前方,右手拿着笔,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时不时点头表示认同,还假装在纸上记录着会议内容。而左手则穿过右臂下方,偷偷地摸上唐煜生的手臂。   起先只是用食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戳他的手臂。见唐煜生没反应,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戳他的手指渐渐变成了两根、三根,最后索性一整只手都放了上去,开始轻轻地抚摸。   唐煜生今日穿一件灰色衬衣,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白皙的皮肤。   骆蒙的手在他的手臂上来回摩挲着。他的皮肤带着男人特有的质感,温热有力。   唐煜生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打开她的手。不一会儿,她的手又贴了上去。   小姑娘的手柔软细嫩,贴在皮肤上有种酥痒的感觉。他被骆蒙摸得有些神思不稳,连霹雳问他问题都没听见。   “卧槽,老大你竟然在开会的时候走神!”霹雳惊呼。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时,唐煜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烦躁地说:“还不是你们太闹腾了。”   骆蒙低头,抿着唇笑。   霹雳一脸懵逼,我闹了吗?我不是一直在讲实验进展吗?   唐煜生终于站起来,施施然地走到投影仪前。   幸好他对整体的实验进度把控严格,心中也非常清楚每一步的进展情况。因此他只轻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就立刻猜出霹雳问他的问题。   他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第三阶段实验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我认为接下来可以开始实验。”   组里众人最近都在憋着一股劲儿,就等他这一声令下,然后大踏步地向前冲。   磨了大半个月的枪,都等着上战场呢。   此时听说可以进行下一步实验了,众人欢呼,整个实验室沸腾了。   “我们在做实验的时候,学习也不能落下。”唐煜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旁的资料,“这篇文章是国际上最新的科研成果,谁来翻译一下?翻译好,大家也能一起学习。”   众人一听,瞬间都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太了解老大了。   国际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科研成果,这位大佬都会仔细研读一遍。他学术水平高,又会好几门外语,读起来自然不费力。但对其他人来说就并非如此了。   因此每回他会让人先把资料内容翻译出来,方便大家一起研读。   上回唐煜生拿出一份资料让人翻译,霹雳仗着自己英文水平还行,自告奋勇地承担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结果拿到资料一看,竟然是法语!他差点没昏过去。   这回,指不定又是什么语言呢!   此时众人安静如鸡,唯有不了解情况的骆蒙默默举起了手,“我可以。”   众人纷纷回眸,用同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女神快放下你那只举起来的手!   ——女神果然是女侠!   ——女神你一路走好!   ——女神你太单纯了,完全不了解老大的套路!   ——为你默默点上一炷香!   骆蒙不明情况,诚恳地看着唐煜生,生怕他不把任务交给她。   她眼神坚定,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可以。”   唐煜生终于松口:“好,那这次任务就交给你。明天早会我们一起研读骆蒙翻译好的内容。”   骆蒙拿下任务,一脸得意,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在唐煜生面前扬眉吐气了。   虽然她英语不算特别好,但是上网在线翻译一下,应该还是可以大致理解什么意思的吧。   可是等她拿到资料时,顿时傻眼了。   这篇科研资料整整五页,她从头翻到尾,没有一个单词认识。   因为这份资料压根就不是英语!   她震惊地抬起头,“这内容不是英语啊?”   唐煜生幽深的眸望向她,反问道:“我有说是英语吗?”   骆蒙噎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上了一艘贼船,还是下不来的那种。   偏偏刚才自己义正言辞地说可以,现在又反悔岂不是打脸吗?   “有问题吗?”唐煜生又问。   骆蒙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比了个“OK”的手势,镇定地回答道:“绝对没问题。”   救命!   脸虽然不疼了,但是脑壳疼!   散会后,众人一溜烟地跑出了会议室。   他们忍不住想,女神还是道行太浅,压根就不懂老大的套路啊!看来下回要好好跟女神科普一下老大的腹黑历史,让她明白,科研大佬可不是空有一个名头啊!   下班后,骆蒙立刻将这份资料交到岁岁的手中,“岁岁,你去找人帮我把这份资料翻译出来。”   岁岁一头雾水地打开资料夹,看着如同天书的内容,皱眉:“蒙姐,这是什么啊?”   她说:“打脸神器。”   “啊?”岁岁诧异。   “是贝康的学习资料。你找人翻译一下,我明早就要。”她顿了顿,又强调一遍,“明早一定要给我。”   “放心吧蒙姐。”   ——   下班后,唐煜生开车回家。车停在车库时,他正欲下车,转头又看见了副驾驶位上的那个衣服袋子。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提着袋子进了家门。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圆领T恤。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换上这件T恤。   还别说,骆蒙这小姑娘买的衣服确实非常适合他。不仅尺寸合适,还映衬得他充满了少年气,像是校园里的白衣少年。   他满意地站在镜子前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弧度。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易先哲的消息发过来:【老唐,在干什么?】   唐煜生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面不改色地回复道:【看资料。】   ——   岁岁办事稳妥又可靠,第二天一大早,已经将翻译好的资料交到了骆蒙手中。   “蒙姐,昨天我找了一家翻译公司。这可是他们连夜赶工翻出来的,快看看,还热乎着呢!”   骆蒙兴高采烈地翻开资料看了一眼,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中国人,怎么连中文都看不懂了呢!   这什么科研成果啊,也太高深了吧!   这要是让她自己翻译,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啊!   无论如何,总归是翻译好了,她带着这份“天书”去了贝康。   骆蒙将资料交给唐煜生的时候,他略微有些惊讶。   这份资料是德语不说,而且专业性较强,很多专业术语,像骆蒙这样的外行人压根不可能一晚上就翻译出来。   “翻译好了,你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啊?”她的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行啊,”唐煜生抬头看她,“你要什么奖励?”   骆蒙笑眯眯地走到唐煜生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然后倒头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小姑娘熟悉甜美的气息又一次袭来,他蓦地又想起了在坦桑尼亚的那一夜。   那个吻还历历在目,他忍不住喉结滚了滚,厉色道:“松手。”   “我偏不。”   小姑娘靠在他的身上撒娇,说着还得寸进尺地用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血液瞬间涌上头,唐煜生咬住腮帮,神色微变。   真是要命,这可是在公司。   很快,唐煜生镇定下来。   他握住骆蒙的双臂,轻轻一举,然后轻松地从她的臂圈里钻了出来。他神色顿了顿,见她撅着嘴,又微不可闻地笑了声。   唐煜生看着她,忽然开口:“Guten Morgen。”   “嗯?”骆蒙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唐煜生又重复了一遍,“Guten Morgen。”   “什么啊?”她又问。   唐煜生忍住笑,“我刚说的是德语的早上好。你能翻译出这么专业的文章,怎么连早上好都不知道?”   当场被唐煜生拆穿,骆蒙有些尴尬。   幸好她脸皮够厚,转瞬笑了笑,又面不改色地说:“是我记错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这个资料是我翻的了?”   唐煜生望着她,无奈道:“你这诡辩的水平倒是增长了不少。”   骆蒙笑,满不在乎地说:“能用就行了呗,别管它是怎么来的!”   她边说边打量他,又问:“你怎么没穿我昨天送你的衣服啊?”   “扔了。”唐煜生迎上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骆蒙:“………………”   她盯着他愣了几秒,仿佛是在确认他的话的真假。好一会儿,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哂和不屑,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走之前,她把办公室的门摔得咣咣响,丝毫不见几分钟之前在他身旁撒娇的娇软模样。   唐煜生盯着门口,愣怔了半晌,哑然失笑。   这女人翻起脸来还真是快啊!   ——   资料研习会上,唐煜生把骆蒙翻译的资料分发下去。   霹雳翻看着一夜就翻译好的专业文章,忍不住感叹:“女神你太厉害了吧?这德语你也会?”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太牛了。”   “女神我对你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女神你就是我的偶像。”   骆蒙羞涩地将一缕头发拨至耳后,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赞美,用变调的粤语说:“只是会一点点啦。”   目睹着小姑娘在众人面前装逼,唐煜生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到底是没拆穿。   接下来的时间,组里十几人坐在会议室里埋头学习资料。   骆蒙有些百无聊赖,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能用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一旁的唐煜生。   唐煜生头都没抬,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她被推开,转瞬又转过来,望夫石般地定定看着他。   唐煜生聚精会神的样子很好看。   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眼尾微微下沉,有点霸道又有点温柔,薄唇抿成一条线。   她曾听人说,薄唇的男人最薄幸,想到此她微微笑了。   到底是耐不住寂寞。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始不安分,手再次不规矩地爬上他的手臂。   大约是已经习惯了她的“骚扰”,唐煜生依旧埋头看资料,不给她任何回应。   他怎么没反应呢!怎么能如此淡定呢!   骆蒙心里奇怪,难道是她摸得不够温柔?   她又试着来回摸了几次,唐煜生依旧没反应。   她气结,下一秒,干脆直接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下总该有反应了吧?   结果唐煜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资料。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没反应!   骆蒙不甘心,手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几乎要摸到他的大腿根。   哪知唐煜生忽然站起来,拍了一下手,引起所有人的关注,“都看得差不多了吧?现在大家依次发表一下对资料内容的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过来,骆蒙迅速地抽回手。   后来的资料研习会讲了什么,骆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眉头一直深锁,始终想不通唐煜生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晚上回到家,骆蒙依旧在想这个问题。后来实在是忍不住,只好问岁岁:“岁岁,我问你个问题。”   岁岁一脸认真,“蒙姐你说。”   她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朋友,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有天她突然摸了这个男人的大腿,结果这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说这个男人是不是性冷淡?”   岁岁沉吟了片刻,忽然说:“蒙姐,你为什么要摸唐博士的大腿啊?”   骆蒙:“………………”   她轻轻弹了一下岁岁的脑门,辩解道:“我说了是我吗?我说的是我的一个朋友。”   岁岁吃痛,轻轻叫了一声,揉着脑门说:“蒙姐,除了我,你哪来的朋友啊!”   骆蒙:“………………”   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挥挥手,“哎,你先别管这么多。你就说,这个男人是不是性冷淡?”   岁岁思索了半天,终于开口:“也有可能不是性冷淡……”   “那是什么?”   “同性恋。”岁岁一脸认真地说。   骆蒙:“………………”   她想了想,然后拍着大腿,恍然大悟道:“靠,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你看研发三组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女生。你说奇怪不奇怪!难道就没有一个女生做这方面的研究吗?霹雳说这是巧合,我看未必吧……”   她在脑海中脑补了唐煜生和霹雳、太厚在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场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岁岁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蒙姐,你刚才不是说那个男人不是唐博士吗?”   骆蒙恍然愣住,“我说了吗?”   岁岁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骆蒙反应过来,气呼呼地伸手去挠岁岁痒痒,“好啊,你现在都会给我下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岁岁笑个不停,“蒙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两人闹着停下来,岁岁又说:“蒙姐,毕竟是在公司,唐博士大概是觉得不能表现出来吧。”   第二天骆蒙早早到公司时,组里的人还没来齐。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霹雳一人,他嘴里叼着个豆浆,桌子上还摆着一盒冒着热气的生煎。   见了骆蒙,霹雳热情地问:“女神,早。生煎吃不吃?”   骆蒙摇摇头,路过霹雳身边时想了想,又折回来,神秘兮兮地说:“霹雳,我问你个事呗。”   “你说。”   骆蒙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问:“你们老大是不是同性恋啊?”   霹雳的豆浆差点喷出来,“女神,你怎么会这么想!老大那是钢铁直男,百分百纯直男。”   “这样啊……”骆蒙皱了皱眉,暗自嘀咕,“那怎么会呢!”   “女神,”霹雳嘿嘿地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喜欢老大啊?”   骆蒙慌张地看了一圈四周,摸着自己的小脸,又低声问:“这么明显吗?”   你们两人整天在公司里眉来眼去的,还要多明显啊!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猫腻。   霹雳笃定地点点头,“我早看出来了。老大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没有小姑娘不喜欢。要我是女的,我也喜欢老大。”   从他的话里,骆蒙隐隐察觉到一股危机,“公司里很多女生喜欢他?”   霹雳道:“特别特别多,隔三差五就有人找我要老大微信。不过老大这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近女色。”   骆蒙脑中浮现唐煜生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叹口气,“我也看出来了,他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顿了顿,骆蒙又说:“霹雳,你跟我说说你们老大这些年的恋爱经历。”   霹雳面露难色,“女神,这我哪知道啊!”   “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   霹雳说:“这是不假,但老大也不会跟我们说这些啊。不过我看这么多年,老大身边都没个女的,他应该是没谈过恋爱的。”   听到霹雳这么说,骆蒙心中窃喜,原来是没恋爱过的小白花啊!   霹雳笑:“女神,你要想追老大,其实有个最简单的方法。”   闻言,骆蒙立刻收起表情,睨眼看他,嘴上死不承认:“谁说我要追他了!”   霹雳立刻打哈哈:“没人说!这不是打个比方嘛!”   骆蒙的表情放松下来,到底还是不死心,又好奇地问:“什么方法?”   “这些年我把老大的套路摸了个遍。不是我吹,他撅起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说完觉得不妥,霹雳又擅自笑了,“话糙理不糙。对付老大这种人,你就必须死缠烂打。能多烂就多烂,缠住他,就是胜利。”   ——   从坦桑尼亚回来后,唐煜生就觉得骆蒙不大对劲。   小姑娘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与关注,和之前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每天的咖啡是必送的礼物,嘘寒问暖也少不了。   除了时时刻刻如色鬼附身一样的眼神外,这姑娘甚至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前两天还只是摸摸他的手臂和大腿。今天倒好,开会时直接将脚缠上了他的腿。   会议室正中间是一张大长桌,长桌两侧各坐了六七个人。唐煜生和骆蒙面对面坐在最后面。   会议开始没多久,骆蒙就抬起脚,轻轻碰了碰唐煜生的腿。   会议室的最前方,太厚正在阐述自己的实验思路。骆蒙撑着脑袋,听得一脸认真,谁能知道桌子下面的暗潮汹涌。   唐煜生不理她,她就变本加厉,直接将脚伸进了他的裤腿里。   她的小脚温温热热的,像一条小蛇,在他的裤腿里绕来绕去。   唐煜生被她撩拨得有些燥,注意力没法集中,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到底是忍无可忍,他盯向她,眼底有警示的光,暗示她消停点。   偏偏小姑娘压根不在乎,无视大佬的怒气,依旧嚣张地看着他笑。   骆蒙觉得这样挺带劲的,她就喜欢看唐煜生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   昏暗的会议室里,她自动屏蔽了其他人,所有心思都在对面这个男人身上。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一种两人在偷情的错觉。   好刺激!好上头啊!   看到唐煜生被她撩拨得心烦气躁,她抿着唇偷笑。   正当她得意洋洋之际,却没想到唐煜生会突然伸手从桌下握住她的脚踝。   一瞬间,她收了笑,忽然有些慌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怒目瞪着他,用无声的口型说:放开我!   唐煜生看着她,半天没动。   骆蒙有些急了,转头看了一眼前方还在讲解的太厚。确定没人发现后,她再次用口型说:唐煜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煜生不说话,轻抬唇角,然后握住她脚踝的手猛地向前一拉。   骆蒙毫无防备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日!唐煜生你死定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颗糖   骆蒙毫无防备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她的双臂“啪”地一下牢牢扣住桌子边缘, 这才避免了一场会议室惨案。   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太厚停下他的发言,关心地问:“女神, 你怎么了?”   唐煜生蓦地松了手。   骆蒙重新坐好,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这才说:“没事, 就是椅子太滑了……”说完又狠狠瞪了唐煜生一眼。   众人:“……”   唐煜生不说话, 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快, 刚刚被打断的会议重新步入正轨。   会议室里光线幽微, 只有前方的投影仪闪着一点蓝色的光。   骆蒙脸上云淡风轻,不时地点头,假装在认可太厚的发言。而桌下, 她的右脚正悄悄地不停摸索。   刚才为了调戏唐煜生,脱了高跟鞋, 这会儿怎么找不到了呢!   这鞋子究竟到哪去了!   她迫不得已地低头找鞋,终于看见那只高跟鞋在会议桌下方的中间。   她伸脚去够鞋子, 谁知唐煜生却不动声色地,轻轻一踢,将她的那只高跟鞋踢到了会议室的最后面。   鞋子撞到墙面, 又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众人再次纷纷转过头来,想着他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撞鬼了吗?怎么老是有奇怪的声音!   骆蒙一眼看见了墙边的那只鞋子, 心里一惊。   天杀的唐煜生,你个臭鸡蛋!你今天死定了!   她在心里暗骂,又匆匆收回目光,生怕其他人发现。   唐煜生依旧若无其事地看着太厚, 明知故问:“怎么不继续讲?”   太厚说:“刚才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唐煜生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听到。继续吧。”   太厚点点头,继续讲述自己的实验思路。   几分钟后,太厚结束了他的陈词。紧接着唐煜生站起来,走到会议室的最前方做总结。   他大致讲述了后续的实验安排后,然后将目光停在骆蒙身上,“骆蒙,你来说说最近蚊子的饲养情况。”   忽然被点名的骆蒙吓得差点又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现在只有一只脚穿了鞋子,另一只鞋子还在会议室的的最后方。如果这样唐突地走到会议室前面,所有人都会发现她没穿鞋,自然也不难猜出刚才奇怪的声音从何而来。   这唐煜生,是故意想看她出丑吧!   阴险!狡诈!心机!   什么温文尔雅的科研大佬!   狗屁!明明是腹黑心机男!   在这一刻,骆蒙大脑飞速地旋转。   灵光乍现的一瞬,她急中生智地捂住了肚子,装作虚弱的模样:“我就在位置上说吧。今天胃有点不太舒服。”   之前她曾因为胃病入院,组里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大家都不疑有他。   “也行。”   唐煜生意味不明地说,倒是没有继续刁难她。   会议结束时,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骆蒙依旧如定海神针般坐在位置上。   等到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这才起身,准备将鞋子捡回来。结果刚一站起来,就看见唐煜生正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拎着她那只黑色小高跟。   黑色小高跟和唐煜生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她,眼底是不明的情绪,“怎么?鞋子不要了?”   在只有她和唐煜生两个人的世界里,骆蒙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重新坐回转椅里,转着椅子面向他,然后将右腿轻轻一抬,径直伸到他的面前,骄矜地说:“要啊。你帮我穿。”   望着小姑娘明目张胆的挑逗,唐煜生的薄唇弯了弯。   他没拒绝,单膝跪地,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将黑色小高跟套在她的脚上。   穿好鞋,他却没松手。   脚踝上有他手掌的温度,然后就听见男人低声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等她回答,男人已经放开他。   骆蒙站起来,向前一步,停在他面前。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前,然后顺着他的衬衣衣扣一路向下。指间滑到皮带扣的位置忽然停下,然后猛地勾住他的皮带将他往前一拉。   唐煜生没站稳,猛地往前倾了一步,几乎要撞上骆蒙。   她抬起头望向他。   淡淡的光影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却分明有暗流在涌动。   她凑近,靠在他的耳边低语:“唐先生,下回就不是穿鞋这么简单了。”声音低低的,像是暗夜里的魅惑。   说完,她迅速松开他,然后干脆利落地走出了会议室。   小姑娘的气息还停留在空气中,暧昧,清甜,又缥缈。   唐煜生理了理衣服和裤子,无声地笑了。   ——   骆蒙这边实习开展得如火如荼,另一边真正的事业也没耽搁。   为了彻底整治姜颂昕,赵云给骆蒙联络了许多品牌方,而且价格开得很低,摆明了就是要截胡姜颂昕的资源。品牌方也不傻。如今有价钱更低的当红女星送上门,自然乐得接受。   一番运作下来,好几家品牌方纷纷向骆蒙投诚,弃姜颂昕于不顾。骆蒙美滋滋地接下他们抛来的橄榄枝。   然而让骆蒙出乎意料的是,连之前最没有希望的H家,竟然都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她当代言人。   赵云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也有些懵。   毕竟上回骆蒙参加《妆》杂志的周年庆典时弄坏了H家的高定礼服。结果道歉的时候,骆蒙姿态又太高,偏偏不肯低头。赵云之前断定这代言没希望了,却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   关键是,H家给出的Title是全品线代言人,这是全球代言人里最高的Title。   “云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后来你又去联络H家了?”骆蒙一头雾水。   赵云说:“不清楚,我也没有再去联络。估计是你最近的电影《人间四季》热度太高,H家审时度势,舍不得你这么个当红炸子鸡。”   骆蒙笑,“那我这算是躺赢吗?”   赵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大约是之前决定代言人的过程拖延了太久,定下骆蒙后,H家的效率忽然变得很高。第二天H家就和赵云商定好了合同各方面的细节,然后火速签订了合同。   当天晚上H家就在微博上官宣了骆蒙。   很快,骆蒙转发了这条微博:【很荣幸成为H家的代言人。携手走向世界,一起传承中国新时尚!】   消息一出,全网震惊。毕竟H家之前没请过正式的代言人,而这回一出手就是全品线代言。Title之高,令人讶异。   骆蒙的粉丝“骆驼”们一派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庆祝他们的正主拿下高奢全球代言——   【女神太棒啦!】   【想你啊女神,照顾好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崽崽我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神就是女神!】   【卧槽,骆蒙也太牛逼了吧!】   【我宣布,今天起我不仅是骆蒙的颜粉,还是她的事业粉。】   【现在就去买。】   【好的好的买买买】   而另一边,姜颂昕的粉丝对骆蒙开启了无边咒骂,说她抢了姜颂昕的代言。骆蒙的粉丝瞬间一拥而上,双方粉圈大战瞬间爆发——   【哎呀,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跪舔H家。】   【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人H家又不瞎,谁更红不知道吗?】   【笑死人了,明明是个整容怪,竟然还妄想代言高奢?!】   【抱走我女神,女神不约】   【恶臭!自己没实力拿下代言,就开始说别人抢她资源。】   【D区,D区】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反正我们女神拿下代言了,气死你们!略略略略略略……】   ……   几分钟后,毫无意外地,骆蒙接到了姜颂昕的电话。   骆蒙倒也没回避,客客气气地接通:“姜姐,找我有何贵干啊?”   骆蒙和姜颂昕同年,都是正当红的小花旦。严格算起来,其实姜颂昕只比骆蒙大两个月。但在娱乐圈里,女明星向来对年纪敏感,如今这个“姐”字讽刺意味十足。   姜颂昕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咒骂:“骆蒙,你不要脸!”   骆蒙知道,这件事确实戳到了姜颂昕的痛处。毕竟姜颂昕跪舔H家有大半年的时间。每回公众场合,穿的都是H家的礼服。   此时她心里暗爽,也不生气,语气平静地说:“小姐姐,你上来就骂人不好吧?”   姜颂昕义愤填膺地说:“H家是我先接触的,你突然插一脚是什么意思?”   这倒是是事实。   虽然H家贵为奢侈品蓝血品牌之一,但是骆蒙之前并没有一定要把代言人拿到手的想法。后来骆蒙想在时尚资源上有所突破,这才开始将目标转移到H家。   此时骆蒙轻哂了一声,“确实是你先接触不假,但可惜对方不选你啊!”   这话正中姜颂昕的命门。   她气疯了,咬牙切齿地说:“骆蒙,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们走着瞧。”说完愤然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骆蒙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H家为什么突然选中了她。只是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碾压姜颂昕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但她也明白,最近姜颂昕不停地给她使绊子,估计也是为了不久后《无言的歌》这部电影的试镜。在试镜前,如果能给骆蒙致命一击,姜颂昕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场仗,如今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   但她已经准备就绪,一定会将姜颂昕打趴在地。   此时骆蒙心情愉悦,立刻掏出手机,给唐煜生发了一条微信:【我成为了H家的全品线代言人啦!】,然后还加了一个仰天大笑的表情。   ——   晚上八点,唐煜生在家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和一罐牛奶。   平时他忙,晚上常来这家便利店,买个三明治或者一份便当,快速解决晚餐。   今天白天太忙碌,他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此时明显感觉到有些疲惫。   结账时,他看到收银台旁边的关东煮,忽然想起了那日骆蒙坐在便利店门口台阶上吃萝卜的样子。   想到骆蒙,他的心情又不自觉地愉悦起来,疲倦好像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对收营员说:“再来一串萝卜。”   拿着晚餐,唐煜生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坐下,一边吃着晚餐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旁的桌子坐了两名打扮时尚的小姑娘,她们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聊天——   “你看到了没?骆蒙成为H家的全品线代言人了啊!”   “卧槽,真的假的?!前阵子网上不都说姜颂昕要代言H家吗?新闻里还说她和H家的高层在晚宴上谈笑风生呢。”   “谁知道呢!不过骆蒙也太厉害了吧。别人都是某个产品线的代言人,她竟然是全品类。”   “是啊,她大概是首个全品类高奢代言小花吧。”   “牛逼牛逼!”   “这批小花里,我一直最看好的就是她。”   “她确实漂亮,演技也好。哎,你别说,我都想爬墙了。做她的事业粉也太爽了吧!”   “来啊来啊,我们骆驼欢迎你。”   ……   唐煜生听着,默默点头赞同。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是骆蒙发来的微信:【我成为了H家的全品线代言人啦!仰天大笑.jpg】   都是预料中的事情。   上回他和唐国顺提了与H家总裁谢家文合作的事情后,唐国顺觉得可行,于是立刻联系了对方。谢家文也履行承诺,立刻将代言人的位置给了骆蒙。   此时唐煜生的手指快速地打着字,最后却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恭喜】   放下手机,他吃着三明治,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特别喜欢默默对骆蒙好,大约是觉得这样很帅。(摊手)   谢谢小小送的营养液。   我头发都快写没了,给我评论吗宝贝? 第45章 第四十五颗糖   第二天, H家的广告拍摄就已经安排上了日程。   镜头前,骆蒙的表现力相当不错。她有一双充满故事的眼睛, 举手投足皆是入戏。   广告拍摄得很顺利,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对骆蒙赞不绝口。   赵云在现场站定了会儿, 然后就向H家的市场部经理打探情况, “王经理, 你们怎么突然就定下我们家骆蒙了?之前我来拜会您多少次了, 您都说还没决定。”   市场部经理笑了笑, “云姐啊,这事还真不是我定下来的。”   赵云诧异,“除了你, 还有谁啊?”   “这是我们总裁亲自定的。”   王经理喝了口水,继续说:   “实不相瞒, 当时我们整个市场部确实是在骆蒙和姜颂昕两个人之间犹豫。   “后来你家骆蒙弄坏了我们的礼服,过来道歉时又不愿放低姿态, 说实话我们挺不高兴的。那时我们基本上是属意姜颂昕了。   “结果前几天总裁忽然告诉我们代言人定了骆蒙,我们也是挺惊讶的。”   赵云问:“怎么说?”   王经理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有人把骆蒙的所有电影碟片送到了总裁家,第二天总裁就决定用骆蒙了。”   赵云扬了扬眉, 略加思索道:“所以,总裁这是被我们小蒙的演技折服了?”   王经理耸耸肩, “也许吧。”   两人说话间,那边广告片导演喊了一句“收工”。   赵云和王经理打了个招呼后,立刻走到骆蒙跟前,送上一杯水。   她低声说:“我刚打听过了, 你能达到代言人,还真不是巧合。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帮你。”   骆蒙眼神定了定,问道:“会是谁?”   赵云摇头,“不太清楚。他们内部人员都不知道。”   骆蒙道:“这还真是挺奇怪的。”   “先别想这么多了,迟早会知道的。”赵云顿了顿又问,“我送你回去?”   骆蒙摆摆手,“不用了,岁岁送我就行了。云姐你赶紧回去吧。这马上到国庆节假期了,你还不回去陪陪老公孩子。一会姐夫又要过来抱怨你天天不在家了。”   赵云笑了笑,“他又跑来跟你埋怨我了?”   骆蒙眨眨眼,“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仿佛抢了他的老婆。”   “德行!我走了,你早点回去,别到处乱跑。你最近要低调知不知道?刚拿下这么个代言,不知道多少人眼红。谨记树大招风。”赵云嘱咐。   骆蒙朝她挥挥手,一脸嫌弃的表情,“知道了,快走吧。”   广告录制的摄影棚旁边是一家大型商场。   离开现场后,骆蒙立刻拉着岁岁跑进商场买男装。   既然唐煜生说把她之前送的衣服扔了,那她就接着送,送到他不扔为止。   她发誓要将霹雳教她的诀窍贯彻到底——死缠烂打,绝不放松——她就不信唐煜生对她没感觉。   商场里的男装琳琅满目,款式多样。骆蒙没一会儿就挑花了眼。   岁岁不无担心地说:“蒙姐,你怎么知道唐博士喜欢哪种衣服呢?我们这么买过去,万一他不喜欢,又扔了怎么办?”   骆蒙略微思索后说:“你说的也是。要不就每种都买一件吧。”   岁岁:“………………”   当我没说。   于是,一小时后,骆蒙提着满满两大袋的衣服来到了唐煜生的家门口。   门铃按响,她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她往后退了两步,朝二楼的窗户望去。   窗帘没有拉上,窗户开了一半,应该是在家吧?   衣服有点重,她将袋子放在地上,又按了一遍门铃。好一会儿,唐煜生才终于开门。   今日的唐煜生穿了一件灰色棉麻裤,上面配了一件白色系扣棉麻衣服,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他正在打电话,一脸严肃。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转身又走了进去。   没关门,那这是默认让她进门了。   骆蒙提着衣服,一路跟着唐煜生穿过院子,然后进了客厅。   客厅还和上回一样,单调的黑白灰,家具不多,显得有些空旷,却有一种简单的美。   唐煜生没顾得上她,握着电话,直接走到客厅外的泳池边。   他打电话时,一手抄在裤兜里,背脊挺得很直。时而踱步,时而站立。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骆蒙猜到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没去打扰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不一会儿,骆蒙感觉到鼻尖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   她抬起头,看见唐煜生就站在面前。   他还在打电话,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捂着电话话筒,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嗯?”   骆蒙没反应过来。她立刻站起来,踮起脚,靠近他,侧着头问:“你说什么?”   小姑娘的耳朵近在眼前,一副认真要听他说话的架势。   上回他发现她左耳有三个耳洞,没想到右耳竟然有四个。耳垂上两个,耳骨上两个,细细小小的孔,没带耳环耳钉,不经修饰的样子。   实在是有些可爱。   他将她推远,放大了点声音问:“你来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了一点声音,却没听清,只能问:“你说什么?”   唐煜生对着电话用英文说:“没什么,你继续。”   骆蒙笑着从袋子里取出衣服,一件一件地摆在沙发上,笑着压低声音说:“我来给你送衣服。”   唐煜生望着沙发上的衣服,有T恤,有衬衣,有卫衣,还有西装。   小姑娘这是把整个商场搬回来了吗?   他微微皱眉。   今天和唐煜生打电话的是在美国读博时的几名同学。   他回国后,也时常跟他们联系,分享彼此的科研成果,有时也会就其中的一些问题互相讨论。   最近他在实验中遇到了一些瓶颈,想着跟他人交流一下,或许可以找到灵感。   电话那头的同学查了半天资料,终于有所发现,兴奋地说:“啊,找到了。这里应该是这样的……”   讲到关键部分,唐煜生没心思再跟骆蒙说话。他拿了支笔和本子在餐桌前坐下,认真地记着什么。   骆蒙见状,没再打扰他。她有些百无聊赖,独自一人走到泳池边。   泳池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泳池旁有一张小桌子,旁边还有两张躺椅。   她想,唐煜生的胸肌、腹肌不会就是天天游泳练出来的吧?   她在脑中幻想唐煜生穿着泳裤的模样,精壮的身材,帅气的脸庞,怎么想都是完美的对象。   嘤嘤嘤,好想看他游泳啊……   主要是想看他穿泳裤……   骆蒙想着想着,感觉脸颊的温度逐渐升高,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   啊,那画面,十八禁啊!   已经是秋天了,空气里飘着丝丝凉意。   她拍完广告后,换上一件T恤加牛仔短裤就直接过来了。此时晚风吹来,她抱着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忽然,一条毯子从天而降,盖住了她的整个视线。   毯子上有淡淡的雪松味,和唐煜生身上的味道一样。   随后就听到一道略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不进去?”   等骆蒙好不容易从毯子里探出头,看见唐煜生已经挂了电话,正转身朝客厅里走去。   她裹着毯子,快步跟上去。   客厅里没有冷风,身上又多了条毯子,骆蒙瞬间感觉暖和多了。仿佛有股热量从心底里冒出来,暖暖的,融融的。   “你打完电话了?”她问。   唐煜生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回答她的问题,相反语气却不是很好:“不知道天凉了吗?还穿这么少。”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生气啊!   骆蒙解释:“今天白天拍广告,拍完我就直接过来了。中午还挺热的,没想到晚上就变冷了。”   唐煜生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眼神疑惑地扫了一眼沙发上的衣服,又抬眸看她:“拍广告还有时间买衣服?”   提起衣服,骆蒙不禁有些兴奋,“摄影棚旁边就是商场,很近的。”   她走上前,拿起一件T恤,在他身旁坐下,对着他的身形比了比,“你之前不是说把我送你的衣服扔了吗?”她有些洋洋自得,“没关系,我继续送,送到你不扔为止。”   唐煜生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活了三十年,好像除了他妈,没有人再给他买过衣服。结果这小姑娘一买,就是十几件。   不能再骗她了,再骗她,估计她真的会把整个商场搬回来。   唐煜生轻轻说:“我没扔。”   三个简单的字,却是掷地有声,像是三个小钢珠“砰砰砰”地砸在她的心坎上。   一个字一个坑,还是不能复原那种。   骆蒙有一瞬的愣怔。   唐煜生说的话,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之前他说扔了,她就确信他是真的扔了,而且他也的确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嗯?”骆蒙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他,心里有些喜悦,又问道,“真的没扔?”   唐煜生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转过去,面对她,然后微微向前倾。   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男人的眼眸深沉似海,语气舒淡:“而且我还穿了。”   “啊?”   骆蒙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这样一连串的冲击中反应过来。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口中挤出两个字:“真的?”   此时此刻,唐煜生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愉悦。   空气很安静,很黏腻,像是潮湿雨季过后的地板,每走一步都能留下脚印。   偶尔窗外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风声,然后又很快重归寂静。   骆蒙陷在沙发里,然后就看见男人的身影一寸一寸地压过来。   怎么感觉有点热?是因为身上的毯子太厚了吗?   她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松开身上的毯子,终于感觉到了几分轻松。   男人一寸一寸地向前倾,骆蒙一寸一寸地向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彻底地躺在了沙发上。   唐煜生以一种即暧昧又压迫的姿势看着她,眸色深深地说:“要我证明?”   骆蒙屏息凝神,对上他的目光。   太近了,他的面颊有些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水汽,始终看不真切。   为什么这么热?心也在怦怦乱跳,杂乱无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轻轻地说了个“好”字。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好啊,有本事你就证明。   看你怎么证明!哼!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唐煜生修长的手指移到胸口的扣子上。   骆蒙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露出一截胸膛。   “你……你这是干什么?”   骆蒙的手紧紧攥着毯子,心跳急剧加速。视线紧紧盯着他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又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   他不会当着她面脱衣服吧?   虽然她是很想看,但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继续解第二个扣子,一脸坦然,“证明我穿了你送我的衣服啊。”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用美色杀人啦!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谁架得住啊!   骆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脖颈和耳朵都染成了绯色,却依旧强装淡定地说:“唐先生,我提醒你,你这样当着女人面脱衣服是不道德的。”   闻言,唐煜生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离开,同她拉开距离,扣好扣子,然后忽然笑了。   这小姑娘,表面看着厉害,其实不过是个纸老虎。   “怎么?”他带着几分玩味性的表情,“怕了?”   骆蒙这才明白过来,他妈的上当了。这个男人是在同她开玩笑。   日啊!想她一直装作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模样,结果竟然中了他的计!   “唐煜生!”她脸颊绯红,有些羞愤地站起来。   男人看着她,似笑非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下次你再敢撩我?”   ——   骆蒙从唐煜生家出来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家。   屋里没开灯,她径直走到厨房,一口气喝下一大杯水。   稍微平静了点,脸颊还是很热,心跳依旧很快。   她回到卧房,将脸埋在枕头里,回想刚才的一幕。   “下次你再敢撩我?”   男人的脸颊,喉结,胸膛,手指,一切都像是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寸寸都大写着“诱人”二字。   她明明紧张得快要死过去,却还是佯装镇定地看着他,“会怎么样?”   唐煜生忽然笑了,他没回答,转而在沙发上坐下。   他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很放松,很慵懒,莫名有种颓唐的气质。是那种一张复古沙发、一袭华丽睡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爱上的颓唐。   许久,他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试试。”   非常嚣张,非常镇定。   似警告,又似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试试就试试   谢谢宝且晓听送的地雷,破费啦! 第46章 第四十六颗糖   “那你就试试。”   骆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暗暗后悔。   “靠啊!骆蒙,你也太怂了吧!”   说好的要把他拿下, 怎么最后反倒变成落荒而逃了呢!   ——   九月的最后一天,霹雳找了个“庆祝老大大病初愈”的由头, 请唐煜生、骆蒙和太厚几人一起吃饭。   他们选了一家当地正宗的小饭馆, 几人在餐厅包间里吃着饭, 聊着天。   那边霹雳刷着手机, 突然看到了骆蒙拍摄的H家的广告, 怔怔地盯了一会儿,疑惑地问:“女神,这不是你吗?”   骆蒙接过霹雳递过来的手机, 垂眸一看,还真是她。   H家的广告成片还没有正式发布, 如今这个片段像是被人偷放出来的物料。   只不过在这段偷跑的物料里,骆蒙眼窝深陷, 嘴唇宽厚,下巴尖得能戳死人。不仅看上去毫无精神,而且像极了整容过度的网红。   不用怀疑, 这物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故意P的。   骆蒙惊讶,“我的天, 这连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   太厚凑过来,说:“女神,这是修图师P过头了吧。”   几人说着又把手机递给唐煜生看。望着手机里被丑化的小姑娘,唐煜生眉头越来越紧, 越来越沉。   骆蒙垂头,气愤不已,“怎么把我P得这么丑!”   霹雳忍不住感叹:“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百万修图师了。毕竟这修图技术不行,美女都分分钟变野兽啊!”   太厚说:“女神,这分明是恶意的吧。”   几人说话间,赵云的微信也发过来,一段广告加上一句话:【你的广告成片无聊偷跑,结果还被人动了手脚。】   骆蒙:【谁啊?】   赵云:【不清楚。但H家向来管理严格,一般不会出现偷跑物料的情况。除非是内部人员。】   骆蒙:【我得罪过他们内部人员吗?】   赵云:【说不好。你先别管,我来处理。】   与此同时,微博上也炸开了锅,一片嘲讽。   由于这段广告视频不是特别清晰,这反倒让大家不会质疑视频的真实性。网友都说骆蒙这是平时照片修过头,一到视频里就翻车了——   【围观大型翻车现场。】   【拉黑了,辣眼睛】   【整了就整了,为什么要说自己纯天然?】   【不能我一个人瞎!】   【整容怪,丑成马。】   【哇,我们的骆换头真的是太美了!】   【太吓人了,我要去看纯天然大美女洗洗眼。】   【这是国民女神?我tm还以为是猪刚鬣呢!】   【麦艾斯麦艾斯】   【谁能给我一双没看过视频的眼睛!呕!】   【草,吐了!】   骆蒙不停地刷着网友的留言,正看得投入,忽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夺过手机。   唐煜生一键锁屏,语气深沉地说:“别看那些评论了。”   那边霹雳又说:“女神,其实也不怪他们说你整容。”   “嗯?”骆蒙诧异。   霹雳解释:“你这么美,而且美得这么自然。你来实习之前,我也一直觉得你肯定不是人。”   骆蒙疑惑:“那我是什么?”   霹雳看了一眼唐煜生,这才将视线转回到骆蒙身上,“女鬼或者狐狸精之类的。”   “噗!”   骆蒙一口水喷了出来。   骆蒙知道赵云会处理和公关,所以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还是照常和霹雳、太厚他们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我去上个洗手间。”   饭局过半后,唐煜生站起来,朝包间外走出。   结果瞪他从洗手间回来时,忽然听到几名路人正在讨论骆蒙的新广告,言语中不乏嘲讽和粗鄙——   “哈哈哈,原来骆蒙长这样,丑逼一个。”   “明明是个整容怪,还好意思吹自己纯天然。”   “谁要是睡了她,还不得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草!你之前不还说想睡她?”   “滚你妈的。这丑逼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   没由来的,唐煜生心里有股无名的怒火窜上来。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侮辱性的话,径直走到这几人面前,拦下他们,神色冷峻,说:“收回你们刚才说的话。”   那几人愣住,茫然地看向唐煜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他妈谁啊!”   “收回你们刚才说的话。”唐煜生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森然,“而且,骆蒙没有整容。”   几人再次愣住,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唐煜生,“你当我们瞎啊!我们就说她整容了,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唐煜生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了,骆蒙没有整容。”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对方的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有了几分燥意。   眼看一场大战开战在即,唐煜生忽然被人拉住。   骆蒙戴着墨镜、口罩突然出现,拉着唐煜生对那几人说:“各位大哥,对不住啊。这我家的大傻,从小脑袋被烧坏了,碰见人就说胡话。”说着又摸了摸唐煜生的头,“乖啊,我们回家。”   “你别拦着我。”唐煜生挣开骆蒙,扭头继续说,“我就是知道,骆蒙没整容。”   “没整你个屁。”那几人啐了一口。   骆蒙再次拉住唐煜生,对着那几人干笑,“大哥你们别理他,他脑子坏了。”   骆蒙拉着唐煜生往回走,那几人在身后骂了句“神经病”。   适逢骆蒙方才也出来上洗手间,结果正好看见唐煜生和几个男人在就她有没有整容的话题争执。   对方几人长得五大三粗,脖子上带着金链子,看上去就不好惹。   好汉不吃眼前亏。骆蒙怕唐煜生染上麻烦,这才拉着他匆匆离开。   等回到包间门口,唐煜生终于回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仿佛中了蛊毒,就是容不得别人说骆蒙不好。   此时在包间门口,骆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我们家大傻乖哦。”   唐煜生也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无语,他嘴角噙着笑,抓住骆蒙的手,“你再说。”   骆蒙笑着安慰他,“你放心,广告这件事云姐会处理的。不过,”她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没整过容?”   她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整张脸都换过。”   “哦?”唐煜生语气扬了扬,“原来你整过容啊。我看看。”   他边说边伸出手,摘下她的口罩,然后捏住了她的两颊,揉了揉,又把她的脸挤成了猪头。   “唐煜生!”   骆蒙气坏了,也伸手捏住唐煜生的两颊,不停揉捏,“那我也看看你有没有整容!”   两人互相捧着脸,打闹着。   忽然,包间的门开了。   霹雳拉开门,看见的就是唐煜生和骆蒙站在包间门口,互相宠溺地捏脸的场景。   他呆呆地说了声“打扰了”,然后又把包间门重新关上。   包间里,太厚问:“霹雳,怎么了?”   霹雳笑得一脸灿烂,“两人在门口正你侬我侬呢,我们不要打扰。”   ——   等饭局结束,骆蒙回去的路上又打开微博。   短短两个小时,网上的舆论已经变了风向,如今是一水的夸赞她盛世美颜。   怎么回事?难道网友和粉丝的审美变了?开始喜欢那个香肠嘴了?   她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广告的原片已经被H家的官微放了出来。   原片里的骆蒙盘亮条顺,自然灵动,依旧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   网上全是粉丝的彩虹屁:   【我就说女神没整容】   【这修图师实在是辣手摧花。】   【女神太美啦!】   【宇宙第一美亲亲.jpg】   【宝贝我爱你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好美】   【老婆我爱你】   【么么么么,想你爱你】   【国民女神果然名不虚传,怎一个美字了得!】   【靠,真是绝色!恶意修图去死啊!】   当然也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说这个原片才是精修过的版本,骆蒙的脸其实早就不能看了。但很快被粉丝和网友骂回去,没掀起什么水花。   事情完美解决,骆蒙在赵云的指点下,又发了条微博:【天赐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让它丢呢!】   底下附上了一张自拍。   发完,骆蒙被自己恶心到了,这装逼简直到了一定境界。   不过,管它呢,她确实有这样骄傲的资本。   天生丽质,楚楚动人。   不服?有本事来跟她比美啊!   等她美滋滋地回到家时,赵云已经查出来,这背后的主谋是广告公司的修图师恶意P图。   骆蒙问:“为什么?难道我跟这个修图师有仇?”   赵云解释:“这名修图师之前是姜颂昕工作室的。”   原来如此。   这就不难理解了。这背后的阴谋,不言而喻。   姜颂昕没拿下H家代言,怀恨在心。趁着骆蒙拍广告,和修图师沆瀣一气,对她下了阴手。总是玩这样的阴招,也确实是姜颂昕的风格。   骆蒙冷笑一声:“云姐,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吧。让他们狗咬狗。”   “姜颂昕工作室前员工恶意P图”的消息很快被放出去,加上赵云手下的八百营销号和水军带节奏,网上舆论迅速开始翻转,愤怒的粉丝和网友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姜颂昕——   【没演技,就只会背后里耍手段。】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姜颂昕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还想陷害我女神,你也配!】   【呕……】   【姜颂昕简直是娱乐圈的毒瘤。】   【我他妈笑死,这是以为大家都瞎吗?】   【太恶心了吧,怎么有这样的人。】   【骆蒙太惨了吧,姜颂昕要死啊!】   【有些人不仅长得丑,心也丑】   【姜颂昕??脸呢?】   【ball ball姜狗做个人吧】   【粉转黑】   鉴于网上的腥风血雨,姜颂昕连夜发了澄清说明,说这名修图师和她半分钱关系都没有,她还要给那些造谣的人发律师函。   事实上,姜颂昕的的确确暗中收买了这名修图师。   本想让骆蒙成为群嘲的对象,却没想到这波操作这么快翻车。   她受不住网友的攻击,这才慌张出来撇清关系。   如此一来,网友愤怒的矛头又纷纷转向了修图师。   广告公司也很会审时度势,连夜出声明说已经开除了这名修图师。此外还澄清此次事件完全是修图师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至此,这名修图师可以说是很惨了。   不仅丢了工作还丢了名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背锅侠。   国庆节第一天,骆蒙没通告,贝康又正好放假。   她在网上吃了一整夜的瓜,快天亮时睡了个回笼觉。起床后,她拉着岁岁一起去逛街。   两人刚走到商场,岁岁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岁岁接通电话后,脸色变得非常复杂。   几分钟后,挂了电话,骆蒙立刻问:“怎么了?”   岁岁轻声说:“是那名修图师,他问我们对他和姜颂昕暗中交易的录音感不感兴趣。”   闻言,骆蒙忽然笑了。   这两人还真是一样的货色啊!   她早就知道是姜颂昕在背后搞鬼,但她没想到修图师竟然会录音,甚至拿着录音来找她交易。   这种非法录音,她拿到了也没用。若她还将录音公之于众,难免落人口实。   这种授人以柄的事,骆蒙自然不会做。   她摇摇头:“告诉他,没兴趣。”   至此,这名修图师彻彻底底地傻眼了。   姜颂昕一则声明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仅被公司扫地出门,而且被人肉辱骂,简直得不偿失。   无奈之下,他拿着录音来找骆蒙做交易,想着自己身败名裂了,但至少还能再赚一笔。   哪知道,骆蒙压根就不感兴趣。   走投无路的修图师愤怒之极,总不能吃了这个闷亏。   幸好从前在姜颂昕工作室工作的时候,他还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于是当天下午,吃瓜群众再次沸腾了。   只因网上突然爆出了姜颂昕的若干张生图。而这些生图,非常的,一言难尽。   国庆第一天,对姜颂昕来说,着实是异常忙碌的一天。   没有了精修加持,姜颂昕营销的美貌人设大打折扣。那几张生图让姜颂昕再次成为网友群嘲的对象。   骆蒙听赵云说,姜颂昕团队不停地撤热搜、删帖、控评,花了好大一笔钱。   骆蒙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能想到一个广告视频,最后如此曲折,真相几次翻转。   她不费吹灰之力,又帮自己宣传了一波。   卖了惨、固了粉、又收获了一批新的粉丝和路人缘,可谓是一石三鸟了!   ——   国庆假期,唐煜生只在家休息了一天。   心里记挂着实验,第二天就回贝康上班了。   骆蒙在家闲得无聊,听说唐煜生去上班,她也一大早就赶到了贝康。   结果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霹雳和太厚。   她诧异:“你们怎么都来了?国庆假期没出去玩啊?”   霹雳笑:“我见不到你们就特别特别寂寞,想死你们了,一天都等不了。”   太厚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太厚和霹雳都是单身狗。   假期没有约会和其他的安排,只能宅在家里,倒还不如来工作。   骆蒙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回来,霹雳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女神,你刚才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骆蒙一头雾水。   “老大早上吹着口哨来公司的。你能想象吗?老大!吹着口哨!”   霹雳边说还边学唐煜生走路的样子,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拿着文件夹,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太厚也跟着点头,“是啊,这么多年,从没见老大这样过。”   霹雳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说,老大是不是中邪了?”   太厚:“………………”   骆蒙:“………………”   唐煜生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   一早起来打开网络,看见骆蒙被恶意P图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瞬想到那天和小姑娘站在饭馆包间门口的模样,心里又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在蔓延。   他打开电脑,匆匆看了一眼实验进展,然后又走出办公室,叫上骆蒙去了实验室。   今天他给骆蒙安排的实习内容是学习如何使用电子显微镜。   实验室里,唐煜生指着身后的仪器,讲解道:“我们实验中一般用到的是电子显微镜,也叫电镜。它分为透射式电镜、扫描式电镜,还有反射式电镜。在观察蚊子的DNA的时候,一般扫描式电镜就够用了。”   骆蒙盯着实验室里几台大型电镜,时不时发出赞叹声。   “像这台电镜,”唐煜生指着一旁的一台电子显微镜说,“就是扫描式电镜。”   唐煜生边讲解,边上手调节电镜。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调整仪器时有种特别的美,骆蒙忽然有点儿沉迷。   “好厉害啊!”骆蒙称赞,转瞬又撒娇说,“可是人家不会呀,你教我啊!”   唐煜生面无表情,他指着电镜对她说:“看到了吗?这个柱体是镜筒,这边是电源柜。”   他用鼠标点了几下电镜连接的电脑屏幕,又说,“电镜的实际操作非常复杂,我只教你最简单的。你现在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就是放大了一千倍的样品。这个旋钮可以调节放大倍数。你试着操作一下,找找感觉。”   骆蒙点点头,走上前,盯着电脑屏幕。   唐煜生在一旁指点道:“你试着顺时针旋转一下。”   骆蒙默默地将旋钮朝左转了一格。   唐煜生:“………………”   “顺时针!”他再次强调。   骆蒙又向左转了一格。   唐煜生寻思着小姑娘估计不明白什么是顺时针、逆时针,于是又改口道:“朝右转一格。”   闻言,骆蒙又默默地向左转了一格。   唐煜生:“………………”   唐煜生差点昏过去。   带不动啊带不动,这届学生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等到教会骆蒙具体的操作手法后,唐煜生又给她布置任务。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数字,说:“记下这个数字。然后调整刻度,再记下数字。懂了吗?”   骆蒙认真地点了点头。   授课结束,唐煜生回到办公室处理前几日的数据报告,留骆蒙一个人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   她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活,但实际做起来并不轻松。   从前她就不爱学习,一看到数字就头晕。如今几百个数据记录下来,她感觉自己差点儿就要猝死在科研道路上了。   她忍不住感叹,这科学的道路实在是太艰辛了!   等她头晕眼花地记录好所有的数据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抬了抬酸疼的手臂,将所有数据扔在唐煜生的面前,邀功似的说:“你看,我都记录好了。”   唐煜生瞥了一眼那几张写满数据的纸。   数据写得歪歪扭扭,排版也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这确实是小姑娘的豪放做派。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用她的记录,于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早点儿回去吧。”   骆蒙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自己的红色毛衣和黑色短裙。   然后又给岁岁打电话,让岁岁来接她。   岁岁听她的声音不对,忙问:“蒙姐你怎么了?听声音感觉很累啊!是不是唐博士又折磨你了?”   岁岁的声音有点大,从听筒里直接传了出来。唐煜生微微抬眼,又将目光重新聚集在电脑上。   骆蒙没意识到,讪讪地说:“今天工作太忙碌了。”   岁岁又说:“我就知道这个唐博士又折磨你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你上回不是说‘乃一组特’,要做掉他吗?蒙姐我支持你!”   骆蒙干笑了两声,看了唐煜生一眼,然后说:“行了,你快来吧。”   挂了电话,骆蒙百无聊赖,索性在唐煜生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工作时很认真,眉头紧锁,眼底没什么情绪。   她从包里拿出一根随身携带的棒棒糖,拆糖纸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唐煜生皱着眉,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专注到工作上。   她叼着棒棒糖,等得实在是有些无聊,在唐煜生面前晃来晃去。   但他一心在工作上,吝啬于给她一个眼神。   骆蒙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拿着一瓶花露水喷来喷去,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啪”地一下拍在自己的腿上,又“啪”地一下拍在自己的手臂上,装模作样地说:“这里怎么这么多蚊子呀!”   已经十月,天气渐冷,早就没有蚊子了。   她这样,不过是想引起唐煜生的注意。   到底是起了作用。   这个女人真的很吵!   唐煜生终于忍无可忍地看向她。   经历了那天唐煜生在她面前解扣子的事情,此时骆蒙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知道这个男人骚得很,要对付他,只能比他更骚。   此时她向他眨眨眼,笑得很是灿烂:“你是不是不敢看我呀?”   唐煜生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然后猛地俯身,眼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又是这个姿势。   有了上回的经验,骆蒙如今应付起来,已经信手拈来。   可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脸颊偏偏又不受控地热了起来。   他靠得这样近,是要接吻吗?   骆蒙浑身僵硬,然后就看见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她几乎以为他要吻上自己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说:“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再敢撩我……”   “你就怎么样?”她打断他,问道。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几乎无视了他的威胁。   唐煜生轻抬唇角,说:“明天来别涂口红。”   她问:“为什么啊?”   他看着她,许久未动。   空气像黏稠的酱汁,浓得化不开。   然后他忽然抬手,拇指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擦过。   那一瞬的触碰,像是在唇上点燃了火,温柔的触感让骆蒙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垂眸,看着拇指上的那抹红腻,又抬眸看她,哑着声音说:“因为太惹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卿、Lin送的营养液。   最近一直有小天使问男女主什么时候在一起,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大家别着急啊,在一起肯定是会在一起的。但是我现在想把唐煜生对骆蒙的这种感情变化写得细腻一些。   他是一个很谨慎很小心翼翼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深思熟虑,很少出现一时冲动的情况。因此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他也不会像骆蒙这么热烈、这么直接。他一直是冷静的,理智的,这是性格使然。   对他来说,一旦下定决心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因此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毕竟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也不会一上来就刻骨铭心。   后期,当他真正勇敢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是他们感情升华的时候。所以,后面大家可以期待一下两人的感情变化曲线,一定是循序渐进,逐渐深刻的。   当然对他这种人来说,一旦在一起了,那绝对是付出全身心,到时候你们可别说被糖齁住啊(咳咳)   我会努力写好的,比心。 第47章 第四十七颗糖   “因为太惹火。”   男人的眼眸深邃如黑洞, 仿佛要把人吸进去。暗哑的声线性感迷人。   那一瞬,骆蒙的心好似上了加速器, 怦怦怦地跳个不停,拍戏时都没这样紧张羞涩过。   恰在这时, 电话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 她愣愣地接起电话, 才知道岁岁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挂了电话, 她抿了抿唇, 说:“我要走了。”   唐煜生这才起身,与她拉开距离,轻描淡写一个字:“好。”   骆蒙拿起包, 顾不上火烧一样的脸颊,再一次落荒而逃。   回到车里,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唐煜生的面孔,以及他低沉着嗓音说“太惹火”时的样子。   有点浑, 有点坏,又有点撩人。   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真是有毒啊!   她竟然又一次被他打败了。   为什么每每到关键时刻,她总是掉链子呢!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淡定, 要游刃有余地拿下他!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偏偏不听话,她又涂了正红色的口红,摇曳生姿地来到公司。   就是这么惹火, 就是这么酷炫,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等到太厚和霹雳都去了实验室,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唐煜生两人时,唐煜生终于开口,“不是让你今天来别涂口红?”   语气疏淡,声音清朗。全然不见昨天的野性,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骆蒙昨天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看着他,眼波流转,道:“你在怕什么?”   唐煜生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他又带她去玻璃房。   不同于骆蒙第一天来实习的那间一号玻璃房,这次是八号玻璃房。   吸取上次的教训,去之前,骆蒙特意换上了全身防护的衣服,还喷了许多防蚊水。   唐煜生睨她一眼,道:“这回倒是学聪明了。”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   玻璃房里,依旧是山清水秀的好风光。   这次没有迎面而来的蚊子,骆蒙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跟着唐煜生观察蚊子的习性,看见他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十几分钟后,唐煜生合上笔记本。两人准备离开玻璃房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骆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等唐煜生回答,转瞬她就感觉到嘴唇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我靠,难道是被蚊子咬了?但是怎么会这么痛!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腰身忽然被人揽住。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惊诧间,眼前的男人低头,直接贴上了她的唇。   日!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做梦吧?   唐煜生在吻我?   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   天啊,唐煜生真的在吻我!   仿佛有烟花在眼前盛放,她在心里大叫了几声。   在他的吻里,她仿佛忘记了唇上的疼痛,满心满脑都是眼前的男人。   啊,他的唇好像有点软。   啊,他的气息充满了男人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这个男人好温柔,好喜欢他怎么办!   啊啊啊,我全身都软了。   继续继续,快吻我,不要停。   啊,我要死在他的吻里了。   短短时间,骆蒙脑中闪现过无数条弹幕。她瞪大了眼睛,想要将眼前的男人看个真切。   结果下一秒,唇上再次传来一阵疼痛。   什么情况?好痛!   顿了顿,明白过来。   靠,原来他不是在吻她,而是在,吸她的血!   骆蒙瞬间清醒过来,想叫,却偏偏被唐煜生堵住了唇,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声音。   好一会儿,唐煜生才放开她。   他将口中的血吐掉,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替她将唇上的一点残血擦去,批评道:“让你别涂口红,为什么不听!”   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骆蒙还沉浸在刚才那个似吻非吻的吻里,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被他拉出玻璃房。   回到办公室,唐煜生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管药膏。   他一边给她的嘴唇上药,一边解释道:“这种蚊子有毒,对红颜色非常敏感。如果不及时把毒液吸出来,一会儿你就会四肢麻痹。”   所以,她还要感谢他?   只不过,骆蒙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将毒血吸出来的行为。   难道现实中确实应该如此吗?   他的舌头沾了毒液,不会中毒吗?这唐煜生不会是诓她的吧?不会是为了吻她找出的蹩脚理由吧?   但她确实也不懂。   万一唐煜生真的只是想帮她解毒呢?她不就自作多情了吗?   骆蒙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心里虽然有疑惑,却还是笑着说:“多亏了你,幸好幸好。要不我小命不保。”   恰在这时,太厚走进唐煜生的办公室,想把最新的实验报告交给唐煜生。   他看见骆蒙红肿的嘴唇,问道:“女神,你是被八号玻璃房的蚊子叮了吧?这种蚊子特别喜欢红颜色。”   闻言,骆蒙心猛地一沉。   如此看来,唐煜生果然没有骗她,真的是为了帮她解毒而不是故意吻她。   她的心里蓦地有些失落。   太厚转头,看见唐煜生,又忍不住问,“老大,你的嘴唇怎么也这么红?”   唐煜生狠狠地瞪了太厚一眼,仿佛在说:就你话多。   太厚不敢再多说,放下实验报告,立刻退了出去。   骆蒙回过神来,望向唐煜生,这才发现他的唇上还沾着她的口红。   虽然她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被人这么抱着亲真的还是第一次。之前拍吻戏都是借位,她的初吻可是保留了二十四年,谁能想到今天一着破功。   啊啊啊,这个狗男人,竟然夺走了我的初吻。   结果不是吻我,而是帮我解毒。   失落,失落……   想到方才唐煜生抱着自己亲吻的场景,骆蒙窘迫到极限,清了清嗓子说:“刚才,谢谢你。”   说着又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擦嘴上的口红。   唐煜生没接,摇摇头说:“不用。”   “嗯?”   唐煜生道:“挺甜的。”   骆蒙:“………………”   救命啊妈妈!这个男人太会了!   我是不是上了他的贼船了!   ——   国庆假期第四天,全国生物基因学术研讨会在隔壁城市苏城举行。   这次研讨会阵仗不大,只请了业内一些顶尖的科研学术大佬前来参加,一共不过二三十人。唐煜生团队作为业内的顶尖团队,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前一天,骆蒙得知了唐煜生、霹雳和太厚三人要去苏城参加研讨会的消息。   她央求唐煜生带她去,说想见识一下高精尖人士的风采。她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打扰他们开会,只要让她在门口等他们就行。   即便如此,唐煜生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完美地展现了科研大佬的骚气。   骆蒙还记得唐煜生微微扬眉,语气里带着点燥:“我这个高精尖人士,还不够你看的?”   骆蒙:“………………”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其实骆蒙哪是想去见识那些大佬的风采,不过是找个理由黏着唐煜生罢了。   虽然自己之前的死缠烂打行为,一一被唐煜生破解,最后还被他狠狠地惩罚了,甚至奉献出了自己的初吻。但她没有气馁。   拿下唐煜生,势在必行!   幸好苏城离江城很近,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她偷偷找霹雳打听了研讨会的具体地点,乔装打扮一番就直接让司机送自己过去了。   研讨会的地点是在苏城一家酒店的七楼会议室里。   骆蒙到达的时间赶巧,正好远远看见唐煜生一行人走进会议室。   她悄悄地跟上去,在会议室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但会议室大门始终紧闭,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此次研讨会涉及到一些科研机密,因此安保极其森严。   几名精壮高大的保镖守在会议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带着墨镜、口罩的女人。   只见这个女人在会议室门口来回转悠,还时不时地朝会议室里张望,形迹非常可疑。   领头的保镖神色紧张,对着耳机轻声说:“注意注意,情况出现。有个戴墨镜口罩的女人,行为鬼鬼祟祟。可能是窃取科研情报的间谍。各方高度戒备!”   骆蒙显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安保人员盯上了,依旧大摇大摆地在会议室门口徘徊,时不时地朝里面张望,等待着会议结束。   不一会儿,有一名保镖走了上来,对她恭恭敬敬地说:“小姐,这里正在开会,不允许闲杂人等停留。请您先离开。”   骆蒙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在等人,不会妨碍你们的。”   保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这里真的不允许停留,请您先行离开。”   骆蒙不耐烦地抬眸看着几名保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裤兜里的手机恰好在这时震动了几下,她伸手去裤兜里摸手机。   没想到这一举动竟引起了误会,保镖忽然大喊一声:“不好,有武器!”   话音刚落,另几名保镖闻声冲上来,三两下就把骆蒙反手锁在了墙上,制服得服服帖帖的。   骆蒙一脸懵逼,左脸压在墙上,当时就急了,“哎,我说你们干什么呢!”   等从骆蒙裤兜里拿出所谓的“武器”,发现不过是手机后,领头保镖默默地看了其他保镖一眼,一脸愤怒,眼神里写满了“他妈的刚才谁说是武器来着”。   领头保镖将手机放回骆蒙的口袋,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刚才得罪了。不过我们这里确实不方便停留,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话音刚落,几名保镖架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骆蒙试着挣扎了几下。   奈何这几名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她的那点力犹如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毫无作用。   她只能无奈地大喊:“保镖大哥,我真的只是等人的,又没说不能在门口等人。喂!”见保镖无动于衷,她又说,“我认识唐煜生博士,我是等他的。不相信你们问他啊!”   这次学术研讨会请来的与会人员都是业内的大佬,保镖们早在前一天就把与会人员的名单牢牢地背了下来。   此时听到唐煜生的名字,几名保镖神色微变,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这女人真是科研大佬请来的什么神秘嘉宾,那他们的责任不就大了嘛!   保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色。   领头的保镖不放心,觉得还是应该汇报一声,于是对着耳机轻轻说:“门外有个女人说认识唐煜生博士,要在这里等他。请指示。”   不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了回复:“唐博士说,把她直接关起来吧。”   领头保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长裙姑娘送的营养液呀,比心!   晚上九点二更。 第48章 第四十八颗糖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窃取科研机密的间谍, 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认识唐博士。   领头的保镖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立刻招呼着其他几人, 将骆蒙关进了小黑屋,还嘱咐人严加看管。   小黑屋里, 看管人员严肃地说:“你给我老实点。一会儿等唐博士开完会了再处理你。”   骆蒙坐在椅子上, 一脸忧愁, “大哥, 我真的认识唐博士。而且, 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这是非法拘禁,懂不懂?”   看管人员道:“别扯谎了。你认识唐博士?我还是唐博士亲戚呢!就你这样,戴着墨镜口罩, 真以为自己是明星了!”   骆蒙笑了,“大哥, 不瞒你说,我还真是。”   看管人员愣了几秒, 转瞬发出一阵爆笑,“姑娘,你知道不?”   “啥啊?”骆蒙眨了眨眼。   看管人员道:“我是吴彦祖。”   骆蒙:“………………”   暮色四合, 一整天密集的研讨会终于划下句点。   唐煜生走出会议室时,领头保镖立刻走近, 一脸骄傲地说:“唐博士,那个试图窃取科研成果的女人,已经被我们关进小黑屋了,就等着你去处理了。”   唐煜生:“………………”   唐煜生跟着领头保镖走进小黑屋, 打开门,看见骆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只一瞬,他就被气笑了。   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心大,这种时候都能睡着。   她到底是对他太放心,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万一真的被人当做窃取机密的间谍,恐怕她的演艺生涯都要毁了。   此时看管人员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一旁为自己邀功:“唐博士,你放心,这人我看得死死的。手机我都没收了,她绝对没有办法传递任何消息出去。”   唐煜生接过手机,走到她旁边,扣了扣桌子,“还睡哪!”   睡觉时,骆蒙摘了墨镜,但还戴着口罩。此时刚睡醒,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好一会儿神思渐渐清醒过来,才看清眼前的人。   见到唐煜生的瞬间,骆蒙气不打一处来,“唐煜生,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关起来!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唐煜生嘴角噙着笑,“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墨镜,重新戴回她的脸上,语气柔和:“你平时怎么闹,我都不管。但在外面,你还是要注意影响。”   骆蒙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跟你闹?”   唐煜生:“………………”   这姑娘能不能抓重点。   唐煜生有些无奈,转身朝外走。   骆蒙摆正了自己的墨镜,追上他,“你去哪儿啊?”   唐煜生头也没回,“不饿吗?太厚和霹雳都在等着我们呢!”   一旁的看管人员看懵了。   这咋回事啊!   这女的不是个窃取科研机密的间谍吗?怎么看情形反而跟唐博士很熟稔呢?   唐煜生走到小黑屋门口,看了眼看管人员,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谢谢你了。”   谢谢你帮我看着她,没让她到处乱跑,要不真的挺麻烦的!   看管人员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骆蒙又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早就告诉你了,我认识唐博士,你怎么就不信哪!”   看管人员看看唐煜生的背影,又看看骆蒙,简直欲哭无泪。   骆蒙走出小黑屋两步,又退回来,继续压低声音对他说:“大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她顿了顿,“我其实是唐博士的太太。”   看管人员:“………………”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看你们虐狗啊!   唐煜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冷冰冰的,“还不跟上来?”   “来了来了。”   骆蒙立刻小跑着跟上去。   不同于江城的繁华大气,苏城是一座婉约的江南小城。   小桥流水,青砖黛瓦。整座城市不大,开车不出一小时就能将整座城市转遍。   等唐煜生和骆蒙到饭店包间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霹雳说:“老大你们终于来了。你知道看着满满一桌菜,不能吃有多么痛苦吗?”   转瞬看见骆蒙,诧异道:“诶,女神你也来啦。”   骆蒙大摇大摆地坐下,拿起筷子,“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们,特意过来看看你们嘛。”   霹雳笑,“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快尝尝这正宗的苏城菜,绝对地道。”   几人聊着天,饭桌气氛很是愉快。   吃饭中途唐煜生去上了个洗手间。   回来时,方才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转而一片寂静。   他正诧异,这才发现包间里不知何时忽然多了一个人,竟然是梁时承。   当初唐煜生在美国和梁时承一起投资组建实验室,结果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的时候,梁时承忽然撤资,变卖仪器,导致所有心血付之东流。   时至今日,唐煜生依然记得那段人生最灰暗的时光。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遇见。   梁时承见他回来,立刻起身,笑盈盈地说:“老唐,好久不见啊!”   全然没有任何歉意与愧疚,仿佛两人之前从未发生过那些事情。   霹雳和太厚早早就一直跟着唐煜生做科研,也算是亲身经历了整件事情。   那阵子实验失败,实验室解散,他们也痛苦了很久。此时几人都默不作声,心里压着一团火,找不到出口。   唐煜生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状,梁时承又开口解释:“这回在苏城开研讨会,有很多老朋友。我过来,只是为了叙叙旧。”   唐煜生之前从易先哲口中得知,梁时承退出实验后,跨界娱乐圈,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如今他是娱乐圈里的资本和新贵,和过去的圈子断得一干二净。   梁时承做人圆滑,虽然不在科研圈了,但还维持着当初的人脉。   唐煜生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无视,对着众人说:“吃好了就走吧。”   转身大步离开了包间。   几人不敢停留,纷纷跟着唐煜生离开。   此次研讨会为期一天半,他们当天晚上就住在研讨会举办的那家酒店里。   唐煜生开车回酒店的路上,一言不发,拧着眉,咬着腮帮,车里气压很低。   骆蒙只隐隐觉得唐煜生好像很不喜欢刚才那个人,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回到酒店,唐煜生直接回了房间。   骆蒙和霹雳、太厚三人坐在酒店的吧台里,点了几杯鸡尾酒。   太厚又点了一份炸鸡,感叹道:“刚才老大太吓人了,我都没吃饱。”   骆蒙不解地问:“刚才到底什么情况?那人谁啊?”   霹雳喝了口莫吉多,这才开口:“那是伤老大心的人,梁时承。”   骆蒙眯了眯眼,听名字她想起来了,这个梁时承不就是娱乐圈的资本新贵嘛。   “女神,你别误会,不是那种关系。”太厚解释,“就是当初老大和梁时承在美国一起合作投资科研项目。结果中途梁时承突然退出,还暗中变卖实验仪器,害得我们资金跟不上,直接导致实验失败。”   骆蒙义愤填膺:“这人也太不讲道德了吧!”   “是啊,”霹雳提起那段往事,至今依旧愤愤不平,“那可是我们一年半的心血啊。我们跟着老大,日日夜夜地做实验,结果快要出成果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当时事情太突然,压根就没有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你也知道实验是不会等人的,也不会等老大去筹钱。   “说起来女神你别笑话。实验失败那天,我和太厚都哭了。”   太厚点头,“不过最难过的还是老大。不仅要承受实验失败,还要面对朋友的背叛,简直是双重打击。老大一度一蹶不振。”   霹雳接话:“那阵子真的太黑暗了。这样的打击谁能承受得起啊!”   那时,唐煜生也一度以为自己不能再做科研了。   这条路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别人提起来,都说他们是科学家。但其实,只有真正做科研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苦。   实验失败后,唐煜生解散了团队,转行去公司做起了销售。   霹雳和太厚也重新找了工作,成为公司里普通的技术员。毕竟实验失败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唐煜生总是会想起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   他反复问自己,就这么放弃了吗?真的甘心吗?   后来易先哲正好有这方面的投资计划,于是问唐煜生想不想回国专心搞科研。   易先哲说自己和梁时承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他懂唐煜生。   霹雳还记得那天从公司下班时,唐煜生坐在车里,等在公司门口。   霹雳上车后,唐煜生开门见山地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国一起做科研?”   霹雳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太厚也是如此。   他们从大二那年开始,就跟着唐煜生做实验。   唐煜生是他们见过最坚韧的男人。这么多年,他们对唐煜生是崇拜,是敬重,还有无条件的信任。   那之后,几人回国,加入贝康,一切重回正轨。   霹雳说起这段往事,忍不住叹气:“所以,别说老大了,我们都不可能原谅梁时承。”   听完唐煜生过去的事,骆蒙心里闷闷的。   她没想过,唐煜生之前经历过毁灭性的打击,还能重新站起来。这种坚韧就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难免又有点心疼他,那时的他该是多难呢!   骆蒙吃饱喝足后,一人先乘坐电梯回了房间。谁知道在电梯里,竟然又碰见了梁时承。   真是冤家路窄,他竟然也住在这里。   此时骆蒙戴着口罩和帽子,梁时承一时没有认出她。   电梯在十二层停下。   真是巧了,梁时承竟然和他们住在同一层。   梁时承大步走出电梯,然后刷卡进了房间。   骆蒙看了看房间编号,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骆蒙打开电视,瘫在床上,心里却始终记挂着霹雳和太厚刚才说的那些话。   需不需要去安慰一下唐煜生呢?   她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她起身走到门口,正担心,然后就看见门缝下塞进来几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   她好奇地捡起来看。   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名清纯的女学生,穿着校服,扎着两个麻花辫,旁边印着几行字:【苏城玫瑰之约,气质高雅,体型优美,24小时上~门~服~务。哥哥,是你吗?】   另一张卡片上印着一名躺在床上的美女,大胸细腰,看上去就很诱惑,旁边写着:【富婆重金求子!我是一名二十四岁的少妇,嫁于本地富商。可惜老公不育,婆婆不理解,我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只要您能圆我当母亲的梦想,必重金酬谢!】   骆蒙盯着这两张卡片,脑袋里忽然闪现过一个主意。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   夜黑风高,酒店外的公共电话亭里,一名戴着口罩、帽子的神秘女子,对着小卡片上的信息,按下了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是一个娇俏的女声:“喂……”   骆蒙难掩内心的激动,对着电话说——   “你好,是重金求子吗?”   “真的能给一百万吗?”   “哦,不是我,是我哥。他比较害羞,所以让我帮他打。”   “A酒店1203号房间。”   “行,你快点过来哦。不要让我哥等太久。”   挂了电话,骆蒙又用同样的方式,给另一张卡片也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骆蒙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走回酒店,结果在大厅里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后衣领。   哪个不长眼的!   她一转身,原来竟是唐煜生。   他盯着她,一脸窥探的表情,“大晚上的,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骆蒙眨了眨眼,“没,没干什么呀……”   唐煜生微微扬眉,“没干什么,你怎么结巴了?”   骆蒙假装镇定地甩了甩手臂,扭了扭腰,“我刚吃多了,出来运动运动。”   “呵!”   唐煜生轻笑一声,“我怎么看你从对面的电话亭出来?”   “没有啊!”   骆蒙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完就要走,又被唐煜生拎回来。   他一脸严肃,“我提醒你,坦白从宽。”   她否认道:“真的没事。”   两人在大厅里你来我往地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施施然地乘坐电梯上楼。   到了十二层,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就听到一阵喧哗。   骆蒙和唐煜生走出电梯,然后就看见1203房门口有一男一女正在争执。   男的看不出年纪,画着眼线和烟熏妆,穿着黑色紧身裤和半透明紧身衣,妖娆得不行。   女人大约三十来岁,也是浓妆艳抹,穿着露胸连衣短裙。脸虽然不够美,身材倒真的很辣。   骆蒙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现在各行各业都竞争激烈啊。   这上门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眼线男翘着兰花指说:“你是谁?我是这里的哥哥约好的。”   大胸女插着腰说:“哥哥明明是跟我约的,你这个娘娘腔。”   骆蒙抚着额头。   这画面,太美丽,不忍看啊!   那边眼线男和大胸女各不相让,然后同时按响了门铃。   梁时承打开门的一瞬,眼线男和大胸女你推我搡地挤进了房间。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一阵混乱。   梁时承暴怒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你们他妈的都是谁!再不滚出去,我报警了!”   “我操!你是男是女啊!他妈的给我把裤子穿上!”   “还有你,他妈的都给我滚出去!”   ……   紧接着,眼线男和大胸女被人推出门外。   两人动作很快,短短十几秒,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   骆蒙忍不住感叹,这效率,妥妥的小卡片之王啊!   两人无视唐煜生和骆蒙的眼光,在房间门口穿上衣服。两人彼此看不顺眼,互相瞪了一眼后,扭着身姿走了。   围观整件事情的骆蒙,此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这也太他妈带劲,太他妈刺激了!   她一转头,看见唐煜生凝视的双眼,立刻收起笑容。   唐煜生一言不发,拉住她的手,径直回了房间。   酒店里的房间格局都差不多,客厅、卧室加洗手间,不大,却五脏俱全。   唯一的区别就是,短短时间,唐煜生的房间里已经染上了他身上的雪松味。   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   骆蒙在门边停住脚步,双臂交叠,眼波流转,语气暧昧不明,“唐博士,你大晚上的带我来你房间是什么意思呀?”   房间内虽然亮着好几盏灯,但光线昏黄,莫名染着几分神秘与暧昧。   小姑娘站在门边,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双眼隐在幽暗不明的气氛中。   刚才这么一闹,唐煜生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几十分钟前,他看见骆蒙在电话亭里,估计就是给刚才那眼线男和大胸女打电话呢!   唐煜生面色沉静,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双肘架在腿上,看着她,“说吧。”   骆蒙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白皙的面颊,装傻充愣地问:“说什么?”   他望着她,语气暗哑:“不打算说?”   因为心虚,骆蒙感觉有些热。她拿着帽子在耳边扇风,眨着眼睛笑问:“说什么呀?”   “还不坦白?”   唐煜生盯着她,不笑,也没有表情,但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凌厉似火。   骆蒙到底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投降道:“好吧好吧,我坦白。霹雳都告诉我了……”   话至此,唐煜生的眉头微微拧起。   骆蒙继续说:“……你过去和梁时承之间的事情。没别的意思,只是气不过梁时承过去做的那些窝囊事。对付他这种人,就不能用常规的手段。所以跟他开个小玩笑。”   他眼中的凌厉褪去,渐渐有柔情浮上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会的。”骆蒙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振振有词地说,“他不敢把事情传出去。毕竟他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有自己的公司和生意伙伴。如果这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被整个圈子笑掉大牙。别人才不会管刚才那两人是谁叫来的,只会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梁时承这种人,不可能拿自己的面子开玩笑。”   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唐煜生隔着朦朦灯光,心里有细密的感动在蔓延。   说起来,这事不过是骆蒙为他出气。但鉴于她的身份,她要承担的风险比常人高出许多。即使梁时承不会闹大这事,但以他的身份和手段,要发现今晚这事背后主谋并不难,到时骆蒙的事业恐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后果,骆蒙不会不知道。   但她还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这么做了。   甚至事后都没打算告诉他。   当年他和梁时承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在圈内几乎人尽皆知。但看客们也只会对他说一句“振作起来”,又或者骂几句梁时承不地道,没有人会真的为他去做些什么。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又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唯有她,眼前的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不管不顾地为他出头。   唐煜生感觉此时此刻,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偏偏骆蒙没察觉出他的心思,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的鲁莽生气。于是她踱步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低低的,似在撒娇:“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不会了。”   小姑娘眼神清澈,写着委屈。   唐煜生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不要再乱来了。”   骆蒙认真地点点头,露出灿烂的笑。   她把帽子和口罩扔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唐煜生,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房间好像比我那间大一点呢?”   她的视线在整个房间绕了一圈后,最终停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茶几上放着几张小卡片,红的绿的,似乎还印着几个美女,乍一眼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重金求子”和“玫瑰之约”的小卡片吗?   骆蒙伸手去拿,却被唐煜生抢了先。他站起来,将卡片握在手里。   骆蒙盯着他笑,装作无知地问:“这是什么?你给我看看。”   唐煜生绕到茶几后面,“不行。”   “为什么?”骆蒙追上去。   唐煜生躲开她,“这是我私人的东西。”   骆蒙:“什么私人东西,明明是黄色小卡片。”   他否认:“不是!”   骆蒙:“唐煜生,承认吧,你分明是不舍得扔。”   唐煜生:“没有!”   骆蒙追着唐煜生到了门边,然后猛地一跳,从他手中夺过了卡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就被唐煜生扣住手腕,推到了门上。   她的背紧紧贴着门,门上有丝丝凉意。而唐煜生,此时站在她的面前,和她隔着几拳的距离,垂眸看着她。   “还给我。”他说。   她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如果我不还呢?你打算怎么样?”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幽微的房间里,有无边的夜色,还有彼此的呼吸。   唐煜生忽然感觉身体有些热。   小姑娘明媚的脸近在咫尺,双手被他压在门上。   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有点像霸王硬上弓。   他垂下眼,刚想要松开,却忽然听她说:“草莓味的。”   唐煜生重新迎上她的目光,不解地问:“嗯?”   她不笑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草莓味的口红,想尝尝吗?”   温柔的声音,压低了声线,在这暗夜里,透出几分蛊惑与暧昧。   “轰”地一声,唐煜生感觉脑中的某根弦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长裙姑娘和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   这几天每天更新万字,头都秃了T_T。让我先休息几天吧,明天起恢复晚上九点日更。等我存点稿,咱们再爆更。 第49章 第四十九颗糖   “轰”地一声, 唐煜生感觉脑中的某根弦断了。   暧昧的,温柔的, 缠绵的,浮沉的。   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一起, 让唐煜生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小姑娘呀, 总有让他失控的本事。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晰, 晕染成模糊的背景。   而他眼中, 只剩下娇媚的眼和嫣红的唇。   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   想尝尝吗?想尝尝吗?   他脑中唯有这几个字在不停盘旋,嗡嗡嗡的,吵得人静不下心来。   有种极致的诱惑在引着他, 他很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不似那天在玻璃房的蜻蜓点水,而是狠狠地, 重重地亲上去。   和她交缠,同她厮磨。   “不想吗?”   见他半天没动也没说话, 骆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其实也在试探。   平时的她纵情肆意,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生了一颗虎胆, 向来无所畏惧。但面对他,面对这份感情时, 她第一次有了些许怯懦。   她不知道也不能肯定唐煜生对她究竟有没有感情。这种揣测与犹豫禁锢了她的行动,她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怂,竟然不敢直接亲上去。   怕被拒绝,怕被推开。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患得患失的, 是犹犹豫豫的。   她在反复思量,唐煜生亦如此。   那个“想”字停在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仿佛有无数的星星在飞过,绚烂而夺目。   他的喉结滚了滚。   然后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正情不自禁地,一寸一寸地靠近她。   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他的理智被一点一点地吞噬。   感受到唐煜生的靠近,似乎是获得了某种首肯。她鼓起勇气,凑上去,轻轻地啄了下他的唇。   算起来,这不是他们头一回亲吻了。   在坦桑尼亚,他们也曾亲吻过。但骆蒙醉酒,对那次没有记忆,只当这一次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吻他。   很轻很淡的一下,触碰到又很快分开。   唐煜生大约也没想到骆蒙会主动吻自己,只觉得自己这回死得彻底。   大脑彻底罢工,再也无法重启。   他半晌没动,只是看着她。   女孩眼睛水灵灵的,里面波光潋滟。脸颊浮起一抹红,像是残阳,似血。   要么,就放纵一回吧。   见唐煜生没拒绝,也没什么表示,骆蒙心生疑惑。   嗯?为什么没反应?   难道是吻得不够吗?   两秒后,她再一次凑上去啄他的唇。   有点青涩,有点稚嫩,像是生疏的试探,又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又是轻轻一下,她再次想离开。   这一回,唐煜生没有给她机会。   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去他妈的,统统见鬼去吧。   他唐煜生活了三十年,一直克己复礼,如今偏偏就要疯这一回。   他松开小姑娘的手腕,伸手揽上她的腰,然后将她向前轻轻一送。她撞进他的怀里,然后被他紧紧抱住。   他垂眸看她,语气似笑非笑,“不是要我品尝吗?”   啊?   她愣住。   然后又听他说:“那你跑什么?”   骆蒙:“………………”   骆蒙瞪大眼睛看着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下一秒,她感受到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   他的唇轻轻扫过她的眼睛,低声问:“是品尝这里吗?”   她闭上眼睛,呼吸凝滞,手心紧紧攥着。   然后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这里?”   骆蒙没说话,一颗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平日里瞎侃胡吹,三番五次地撩拨他,一副过来人经验丰富的模样。但到了关键时刻,她才知道再厚的脸皮都没用。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没由来的,情不自禁的,紧张。   她的这种无措和紧张被男人尽收眼底。   他无声地笑,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然后移到耳边。   暗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是这里?”   气息扑在耳朵上,她的耳朵迅速变红。   她睁开眼,小声地说:“都不是。”   “哦?”   尾音上扬,似乎很感兴趣。   他回过眼,看着她,又问:“那是哪里?”   就在这时,门外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和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有其他人路过。   她靠在他的怀里,不敢发出声音。   他靠近,气息拂过,轻轻地贴上她的唇。   很轻很轻,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心尖,却足以让她微颤。   他又问:“那是这里吗?”   门外的声音持续传进来,越来越清晰,似乎是酒店经理在和手下的人交代事情:“六楼的客人喝醉了,吐了一地,你快去打扫一下。”   另一人问:“六楼走道吗?”   酒店经理说:“电梯口那里。”   然后酒店经理又对另一人说:“你去大堂看一下,刚才有个客人把粥洒了。”   这声音太清楚了,几人应该就在门外。   仅仅是一门之隔。   骆蒙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唐煜生看着她,轻抬唇角,“你抖什么?”   啊?   我抖了吗?   她眨了眨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抖……”   “嘘!”   男人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听见门外来回走动的声音。   好一会儿,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骆蒙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抬眸看他,却只看见他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颔线。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胸口。   她感觉有点热,浑身上下都溢出了一层薄汗。   “热了?”他问。   她说:“没,没有……”   他沉声问:“那继续?”   呃,这你让我怎么回答呢!   骆蒙又不说话了。   她发现此时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从前那种小聪明和机灵劲儿,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她不会思考,不会动,只能跟着他的节奏走。   看着小姑娘嫣红的脸和耳朵,唐煜生的笑藏在喉咙里。   他再一次用唇滑过她的鼻尖,然后准确地落在她的唇上。   确实是草莓味的。   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不知道是女孩的,还是她的口红。   “原来真的是在这里。”他说。   她终于睁开眼,望向他。   此时的男人背着光,脸蒙在不甚清晰的光影里。眉眼挺阔,轮廓清晰,一切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他黑漆漆的眼眸里,似乎藏着某种涌动的情绪,低调的,不张扬的。   方才那么久,她的手臂还一直举着,忘了放下来,保持着被他按在门上的那个姿势。   此时终于有点累了,她缓缓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深吸了一口气,胆子重新回来。   她笑了,说:“现在你也有了。”   唐煜生扯了扯嘴角,“那你要尝尝吗?”   他是在向她发出邀请吗?   她踮起脚,凑上去,将将碰到的一瞬,男人主动一步,吻住了她。   不是蜻蜓点水,不是轻轻触碰。   是灼热的,赤忱的,唇齿交缠。   三十年了,这是唐煜生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没有醉酒,没有借口,只是单纯得想要亲吻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大的,是冷静的。   面对她的一次次调逗和撩拨,都能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地还击回去。他不是看不出小姑娘对她的心思,但他也没有想过要完完全全地接受这段感情。   但这一刻,他真的有些乱了。   原来就是这样,不可控地,情难自禁地,想要吻一个女孩。   想把她抱在怀里,想霸道地把她据为己有。   想像个吸血鬼一样,咬上她的脖颈,品尝她的鲜血和美味。然后在疼痛和撕咬中,和她拉扯,和她厮磨。   这是爱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瞬强烈的刺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   他感觉到某些不可控的、让他上瘾的东西在身体里蔓延,而他讨厌一切让他上瘾的东西。   他有些烦躁,却又有些享受。   这样的矛盾反复纠缠着他,却始终无法放开怀里的女孩。   原来引以为傲的理智也会丢失,长久以来的枷锁也会解开。   就在这一瞬。   一个吻,瓦解了他所有的抗拒与坚持。   唐煜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强大,竟然如此轻易地沉溺其中。   舍不得放开她,想让时间停驻,尽情地品尝她的气息。   骆蒙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心里所有的悸动在这一刻有了出口。   长久以来的付出和追求,在这一刻有了某种回应。   她不愿想,也无法思考。   只是闭着眼,沉溺在他灼热的吻里。   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时,门铃忽然响了。   一声又一声,很急促,还伴随着霹雳的声音,“老大,老大……”   草!   唐煜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理智渐渐回笼,像做了一场梦,两人都红着脸,迅速分开。   骆蒙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唐煜生摸了摸唇。好一会儿,收起不受控制的嘴角,这才打开门。   门外,霹雳提着一份蛋炒饭走进来,“老大,刚才晚饭你没吃什么东西。怕你饿,我给你买了一份蛋炒饭。”   霹雳边走边说,然后就看见了站在沙发旁的骆蒙。   此时骆蒙手里拿着帽子和口罩,脸颊有些红,头发也有点乱。霹雳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会吧?不至于吧?   刚才按门铃前还特意猥琐地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啊!   霹雳没话找话:“女神,你也在啊……”   骆蒙淡定地说:“你们吃,我先走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霹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唐煜生,喏喏地问:“老大,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跑走…… 第50章 第五十颗糖   而此时的另一边, 梁时承怒不可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才联系了酒店经理, 质问他为什么放陌生人进酒店。   酒店经理虽然不认识梁时承,但看梁时承衣着不凡, 光是腕上的那只手表都要好几十万, 因此也不敢得罪, 只好唯唯诺诺地道歉。   梁时承到底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于是让秘书跟着经理去看监控, 看看究竟是谁把那两个不男不女的人弄到他的房间。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此时梁时承觉得有些头痛。他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手机忽然有消息闯入。   姜颂昕发了张自拍照过来。   阳光灿烂的顶楼, 她穿着一身比基尼,性感妩媚地趴在泳池边。   照片下是一句话:【梁总, 有没有想我啊?】   梁时承轻轻“呵”了一声,没回。   不一会儿, 秘书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站在酒店大厅里和唐煜生拉拉扯扯。   秘书说:“应该就是这个女人, 具体什么来历还在查。”   梁时承忽然想起来,晚上在饭店的时候, 那女明星骆蒙穿的就是这身衣服。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好奇骆蒙怎么会和唐煜生他们一起吃饭。后来一忙就忘了这事。   所以,眼下这情形,是骆蒙为唐煜生出头?   有意思!   他笑了笑, 对秘书说:“不必查了。”   ——   姜颂昕一直没等到梁时承的回复,心中有些焦灼。   上回在易先哲的农场,被唐煜生耍了一通。后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勉强让梁时承相信那真的是误会。   前不久梁时承和H家总裁谢家文一起竞争一个投资标的。姜颂昕主动献计,通过骆蒙广告修片事件,不仅给了骆蒙暴击,也同时给H家造成了不小的名誉损失。   虽然后来事情败露,姜颂昕被舆论反噬,但谢家文却因此事蒙受损失,失去了那个投资标的,梁时承顺利拿下项目。   因为这件事,梁时承看到了姜颂昕的价值,又重新接纳了她。   好不容易再次搭上梁时承这根线,不能轻易断了。   她希望牢牢绑住梁时承这个资本界的新贵,为自己赢得更多的资源。   但梁时承依旧对她不冷不热。她正心烦时,门铃响了。   她开门,是方鹏。   虽然她早就起了离开方鹏的心思,但她之前出演的方鹏的那部电影还没上映,所以她迟迟没有和方鹏开口分手。   偏偏方鹏对她一片痴心,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兴阑珊。   方鹏进屋后,气势汹汹,开门见山地说:“姜颂昕,你最近怎么一直躲着我?”   姜颂昕心不在焉地说:“我有吗?”   方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格外努力地压制怒气:“你是不是勾搭上那个梁时承了?”   姜颂昕抬起头,看着方鹏,收起笑容,“你这话什么意思?”   “最近好几个人来跟我说,说看到你上他的车。而且上回在农场,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房间?”   姜颂昕冷哼一声,“这些人是不是还告诉你,我已经和梁时承出双入对,给你戴了一顶好大的绿帽子?”   方鹏涨红着脸,不说话。   姜颂昕为了稳住方鹏,于是握住他的手,慢悠悠地解释:“你看看现在的形势。你那部电影,就心甘情愿烂在手上吗?当初我们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会不记得。你愿意就这么接受,我可不愿意。”   闻言,方鹏眼中的怒气消了几分。   姜颂昕继续安抚他:“现在,只有梁总能帮我们。梁总的话语权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梁总见面,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我们俩!结果你还怀疑我……”   听了姜颂昕这话,方鹏渐渐消了怒气。   他本来也没有自己亲眼看见,不过是听来的风言风语。他从小养尊处优,心思直来直去,藏不住话。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质问姜颂昕。   如今见姜颂昕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姜颂昕擦了擦眼泪,“你有来这质问我的功夫,不如去求求骆蒙。”   方鹏气愤地说:“让我去求她还不如杀了我。”   姜颂昕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我们的电影,为了我,你就不能委屈一下?”   方鹏再次沉默。   姜颂昕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   第二天一早,骆蒙先回了江城,唐煜生、霹雳和太厚则继续留在苏城开研讨会。   早饭后,霹雳去询问主办方今日的会议议程安排,唐煜生则一人站在酒店的长廊上。   长廊上,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天光云影,灿烂明媚,让他有种回到校园时代的错觉。   那时,也时常是这样的好天气。   他和同学守在实验室里,为一个个实验项目忙得焦头烂额。虽然苦了点,但每每回想起来,依旧让人怀念。   “只会利用女人,算什么本事!”   身后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唐煜生闻声转头,看见梁时承。   梁时承一身西装革履,颇有一副商业精英的范儿,但那张精明又瘦削的脸上偏偏写满了算计。   唐煜生不愿理他,继续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装傻?”   梁时承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而立,又说:“过了这么多年,唐大博士伪装的本事依然一流。”   这人还真是无聊透顶。   唐煜生转身要走。   “她是女明星骆蒙吧?”   梁时承的声音追上来,唐煜生脚步一顿。   昨天他已经预料到,骆蒙这么捉弄梁时承,梁时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该来的还是要来。   唐煜生站定,转过身,看着梁时承,眼底没什么情绪,声音却是冷的:“你针对我可以,但不要动她。”   梁时承阴冷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为什么?”   他厉声说:“这是警告!”   梁时承忽然笑了,阴骘面容冷了几分,转瞬又收起笑容,歪头抬眼,“如果,我偏要动她呢?”   唐煜生也轻轻笑了一声,几乎是微不可闻,周身笼罩着无声的气场:“那你就试试。”   说完,唐煜生便大步离开。   “老大,你去哪儿了?”   霹雳迎面找到唐煜生的时候,发现老大的脸色不是太好。   他顺着唐煜生来时的方向望去,看见梁时承正朝他招手,嘴上还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霹雳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唐煜生:“老大,那货又刁难人了?”   唐煜生没回答。   霹雳义愤填膺:“嘿,我说这人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老大,你别生气,他就是嫉妒你。嫉妒你长得帅,比他年轻,口碑好,学术水平高,还嫉妒你女人缘好。你别听他妖言惑众,丑人多作怪。”   唐煜生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边走边笑,上下打量着霹雳,“你这一套套都跟谁学的?”   霹雳自信地捋了捋头发,“老大,你是不是瞧不起人?我这悟性,还用得着跟别人学?我都是自学成才,浑然天成。更何况,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唐煜生笑着摇摇头,“开会了。”   霹雳跟上他,嘿嘿笑着:“来了来了。”   ——   骆蒙回到江城后,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她施施然地到贝康时已经是下午。   离开苏城前,唐煜生答应晚上赶回江城跟她一起吃饭。   她想到昨晚两人在门边接吻的情景,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国庆假期还没结束,此时研发部三组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听说晚点会有几名同事过来做实验。   骆蒙径直走去育蚊室,调整了温度和湿度,给所有蚊虫补充了糖水,然后又把上个星期换下来的蚊帐一一洗干净。   等到这些都忙完,骆蒙无所事事,又跑到实验室里,观察自动运行的实验仪器。   由于大部分实验进程较久,通常需要几百个小时甚至上千个小时。所以平时组里人离开的时候,实验仪器都不关,让它们自动运行。   骆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像个好奇宝宝,期待着实验的成功。   虽然她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参与其中的经历让她也满是期待与兴奋。   “骆蒙,一个人做实验呢!”   实验室里忽然有男人的声音出现。   骆蒙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见销售部的冯明站在身后。   冯明这人,销售水平一流,人品十八流。   从骆蒙来贝康的第一天起,他见骆蒙长得好看,心里对她动起了歪心思。   骆蒙第一天来实习时,中午在食堂里,冯明对骆蒙品头论足,被唐煜生的西红柿蛋汤浇了一身。   那之后,偏偏贼心不死,一直想接近骆蒙。但碍于研发三组人员众多,每个人都护着骆蒙,他一直没找到接触她的机会。   今天他正好来公司处理销售订单,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研发部转一圈,没想到正好看见骆蒙独自一人待在实验室里。   骆蒙见了他,略微有些诧异。   实验室事关重大,管控严格,没有门禁卡是无法进入的。   她问:“你怎么进来的?”   冯明笑着抬起手,从他的手心里落下一张门禁卡。   之前他带客户来参观的时候,找行政部办了一张门禁卡,后来就一直没有归还。   他笑,“没有哥哥我进不来的地方。”   这阵子,骆蒙多少也听霹雳说过冯明的事迹,说他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平时行为也多有不端,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是典型的渣男。   此时她不愿搭理他,转头自顾自地观察着实验仪器。   冯明的头凑过去,和她挨得很近,“妹妹你教教我,这怎么看呢!”   这样近的距离让骆蒙感觉不适。她退后了一步,和冯明拉开距离。   冯明猥琐地笑,眼睛也眯着,像是在上下打量她。   骆蒙不喜欢这样审视的目光,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转身走到另一台实验仪器旁。   冯明又跟过去,“这唐博士平时都教你什么呢?”   骆蒙不说话,冯明伸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拨至耳后,“我看这搞研究挺无聊的。要不你来我们销售部,跟着哥哥我。哥哥保证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平时在娱乐圈里参加饭局,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比冯明更过分的,也不在少数。应付这样的情形,骆蒙早就得心应手。   此时骆蒙终于转头,看着冯明,眉眼带笑,娇滴滴地问:“冯明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冯明哪见过这样的骆蒙。   平日里的骆蒙,美是美,但总觉得隔着冷冰冰的距离。此时这声“哥哥”柔中带酥,差点让他整个心都化了。   他想,这女明星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千娇百媚的,带劲儿。   冯明顺势握住骆蒙的手,摩挲着,“当然了,哥哥疼你。”   “好啊。”   骆蒙微微一笑,朝冯明走近了一步,然后猛地一记抬腿,膝盖正中冯明的要害。   冯明闷哼一声。   骆蒙丝毫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反扭住他的手,按住他的后脑,将他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实验仪器上。   “疼你妈!老秃驴!”   “砰”地一声,冯明被撞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漆黑,连话都说不出。   不一会儿,冯明的额角鼓起一个大包。他捂着额头,夹着双腿,苦不堪言,压根没有回击之力。   他是真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骆蒙,没想到竟然这样凶悍。   灯光下,骆蒙像只凌厉的狮子,漂亮的眼睛里此时杀气腾腾。   她看着他,睫毛闪动,厉声道:“老秃驴,再敢靠近我,我就废了你。”   冯明没敢再说话,夹着腿溜了。   等到冯明走了,骆蒙这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人呢,光天化日竟敢在办公室这样的公众场合耍流氓。下次再敢来,她见一回打一回!   她拍了拍手,骂了声“不要脸”,然后转头看实验仪器。   只一瞬,骆蒙忽然呆住了。   此时监控仪器运行的那盏小灯灰暗一片。   骆蒙大惊失色,以为是停电,但实验室的灯还明晃晃地亮着。   她心里一惊,莫不是刚才打冯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仪器开关,把仪器关了?   骆蒙慌张地按下旋钮,重新打开仪器。   她咬着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和电脑屏幕。   拜托拜托,求你求你。   漫长的启动后,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全部归零的数据,心顿时沉入谷底。   唐煜生他们这段时间的心血,被她弄砸了?   实验就这样失败了?   此时此刻,骆蒙是真的有些慌了。   她四肢冰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现在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承担这样的后果?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研发三组的几名同事走进来,边走边说:“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冯明了?”   “没有吧,你看花眼了。他一销售来我们实验室干嘛!”   几人聊着天,转头就看见了骆蒙,纷纷笑着说:“女神你也在啊!”   骆蒙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咽了咽口水。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问:“你们知道这个仪器怎么恢复数据吗?”   ——   最后半天的研讨会结束后,唐煜生开车回江城。   霹雳和太厚坐在后座,睡得正香时,忽然接到同组同事的电话。   唐煜生握着方向盘,然后就听到霹雳一声又一声的“啊”,一会儿是疑问一会儿是惊叹。   他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霹雳脸色都变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挂了电话,唐煜生立刻问:“怎么了?”   霹雳舔了舔唇,犹豫了许久才说:“老大,他们说,第三阶段的实验失败了……”   太厚被这句话吓醒了,不敢吭声。两人都盯着后视镜里的唐煜生。   只见唐煜生神色微变,却很快镇定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霹雳看了眼太厚,又结结巴巴地说:“好像是,女神不小心把正在运行的仪器关了,然后所有数据都清零了……”   唐煜生:“………………”   他没说话,也没再多问,只是忽然大力踩下油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驶去。   车开得飞快,像匹脱缰的野马,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霹雳和太厚不敢说话,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拉住了车顶扶手。   回到贝康,唐煜生脸色阴沉得吓人。   坐电梯时,霹雳看着唐煜生,生怕他一会儿会对骆蒙一顿暴打,劝说道:“老大,女神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五楼。   唐煜生走出电梯前,转头看霹雳,语气森然:“怎么?我还能吃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骆蒙:完了完了完了……谁来救救我……T_T   突然提前的更新! 第51章 第五十一颗糖   此时的研发三组办公室里, 一片混乱。   骆蒙坐在座位上,半垂着头, 一言不发。   小顾站在她对面,用手指着她, 激动地说:“你不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戏子吗?”   小顾这人年轻, 去年刚刚研究生毕业, 加入贝康不久。   到底是年轻气盛, 沉不住气。这突然得知实验失败了, 心里头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气愤郁闷交加,说起话来也是口不择言。什么戳心窝他说什么。   组里其他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心里虽然也十分郁闷,但到底不像小顾这样直接。这阵子和骆蒙的相处, 大家都了解她的为人。这种时候,谁又能怪她什么呢!   唐煜生几人走出电梯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面。   霹雳知道小顾这句话有多伤人,他立刻冲上去拉住小顾,“你他妈乱说什么!”   骆蒙依旧不说话。   她知道, 艺人这行,看起来风光靓丽, 但其实大部分人心里还是瞧不起他们。总觉得他们的职业肮脏不堪,不是正经人该做的。   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别人骂她“戏子”,虽然这两字听起来挺侮辱人的。   小顾气不过, 挣开霹雳,“我说错了吗?第三阶段的实验是我们多少心血!我们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这段时间一直加班加点!如今就因为她一个人,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功亏一篑。”   小顾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此。   其他人虽然没有怪骆蒙,但心里都是难过的。这是他们的努力与心血,如今没了,所有的工作都要重头再来。这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太厚站出来当和事佬:“大家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解决办法。”   闻言,众人将目光转向唐煜生。   唐煜生抱着手臂,沉声问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顾立刻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骆蒙闲的没事去实验室里瞎捣鼓,结果把正在运行的实验仪器关了,所有数据瞬间清零。   唐煜生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后,转头又对骆蒙说:“现在你说说。”   小姑娘依旧不说话。   小顾火上浇油:“老大,你还让她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唐煜生转头瞥了小顾一眼,示意他闭嘴,小顾不说话了。   方才在路上,唐煜生是真的生气了。可如今小顾这么一闹,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对骆蒙说:“你现在跟我进来。”   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唐煜生直接拎起她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她带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唐煜生在位置上坐下,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   骆蒙不坐,固执地站着。   唐煜生也不强求,看着她,语气克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骆蒙垂着眼,“小顾刚才说了,你都听见了。”   他问:“你不打算解释下吗?”   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不打算。”   “骆蒙!”   唐煜生心中的火蹭地一下蹿上来,不由得抬高了声音。   刚才在众人面前,他那么极力地保护她。没批评她一个字,没骂她一句,就是不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他只想亲口听她说,哪怕只是一句道歉,只要一声对不起,他都可以原谅她。   实验失败,努力付之东流,他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心痛。   但是比起她,他好像更加心疼她。   特别是方才小顾不依不饶的时候,小姑娘垂着个头,一言不发、任你处置的模样,更是让他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气,骆蒙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平静,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唐煜生没说话。   骆蒙咬了咬唇,继续说:“我知道我是个麻烦精,什么都不懂。来这实习也只是为了下个月的电影试镜。如今不管什么原因,我搞砸了实验,这是事实。其实小顾说得挺对的,这是你们的心血。如今被我毁了,你不应该生气吗?你一个团队领导,不带头批评我,还包庇我,以后你怎么服众人!”   唐煜生愣了,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是他在批评小姑娘吗?怎么反过来变成她批评他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转眼却看见女孩眼底已经有了点点泪光。   他心里忽然有些疼,像被什么拉扯着,很难受,却找不到出口。   骆蒙说得没错。   按照他的性格,这事搁别人身上,他早就炸了。但对面是她,他偏偏无法对她生气,甚至连一句批评的话都说不出口。   骆蒙抹了抹眼泪,硬生生没让一滴泪掉出来。   她仰起头,一脸倔强:“唐煜生,我是喜欢你。这阵子一直缠着你,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和麻烦。不过我这二十四年来也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喜欢的人,所以麻烦你多担待。”   唐煜生呼吸一滞,彻底被这小姑娘弄懵圈了。   什么情况?她这是在表白吗?   “不是,你……”   她打断他,自顾自地说:“今天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实验不能恢复,我也没能力弥补。对不起,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她说完,弯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唐煜生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反复思量着她的话。   她说喜欢他,但是打算今后不再喜欢他了?   好像是这样。   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给她的权力!他允许了吗?   他呆了许久,好一会儿抽回神思,又想起小姑娘眼含泪光问他的那句话——“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内情。   他走出办公室时,骆蒙已经不在了。   那边霹雳和太厚正在跟小顾说些什么,大抵逃不开让小顾先别激动,大家一起想想解决办法。   霹雳见了他,叫了几声“老大”。唐煜生没理会,大步走向监控室。   众人不明所以,默默地跟上他。   实验室里装了监控,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有天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唐煜生在键盘上按了几个键,调出当天的监控画面。   霹雳在一旁感叹:“对啊,怎么忘了还有监控这回事。”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画面里,骆蒙一人在实验室里,盯着实验仪器,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弄坏了什么,她始终没有触碰实验仪器。   不一会儿,销售部的冯明走进了画面。   霹雳瞪大了眼睛,“冯明怎么来了?”   画面里,冯明一会儿和骆蒙头挨头,一会儿拨弄骆蒙的头发,更过分的是竟然握住了骆蒙的手。   “我靠,这个老色鬼!”   霹雳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转头看了眼唐煜生。   只见他下颔线绷得很紧,线条愈发凌厉,眼神也越来越沉。   众人都知道冯明这人的劣性,忍不住为视频里的骆蒙捏了把汗。   结果没想到,骆蒙一个抬腿,又一记按头,将冯明治得服服帖帖的。整个过程漂漂亮亮,干脆利落。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却又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下身一紧。想也知道那一下有多痛。   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冯明头砸在实验仪器上的那一下,不小心碰到了电源开关,于是运行中的实验仪器就这么关闭了。   至此,唐煜生大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过程。   骆蒙虽然也有错,但最终的结果确实不能怪她。   小姑娘也实在是倔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句都没提冯明的事。   心再一次揪起,没由来的一阵烦闷。   眼前浮现出骆蒙那双含泪的眼睛,他转身大步走向销售部。   销售部里,冯明正坐在转椅上,对着镜子看额头上的伤。   草,这女人真他妈的狠!   刚才那么一撞,差点儿把他的脑仁给撞出来。这妞实在是太辣。   冯明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椅子突然被人从后一踢。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从椅子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草!”   冯明大骂一声。   刚被一个女人打了,这回又他妈是谁。   然而不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人一把拎起,转头又是一拳,狠狠地打在右脸上。   “我勒个大草!”他骂。   “敢跑到研发部撒野?”男人揪住他的衣领,浑身充满戾气,“很嚣张啊!”   冯明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研发大佬唐煜生。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回是撞枪口上了。   冯明就没见过这么冰冷的目光,像是寒冬腊月的风雪,能给人活活冻死。   他也就敢背地里嚣张,实际上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如今见唐煜生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他猛地一哆嗦。生怕唐煜生再出手打他,本能地用手臂挡住脸,实力诠释了“怂”这个字的写法。   唐煜生周身萦绕着熊熊怒火。   但看得出来,他一直在隐忍,在克制。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冯明的衣领。   他压着火,声音暗哑,气焰却很足:“下回,敢再踏进研发部一步,或者骚扰骆蒙一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了,不敢了……”冯明低头求饶。   唐煜生站起来,离开时又一脚将座椅踢开。   座椅撞在墙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回到研发部后,唐煜生去洗手间里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   他很少这样冲动,也自认为情绪控制得很好。但是看到冯明骚扰骆蒙的画面时,他还是失控了。   那种愤怒、心疼与内疚交织的情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洗好手,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又想起方才骆蒙的告白——   “我是喜欢你。”   “不过我这二十四年来也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喜欢的人。”   他又何尝不是呢!   骆蒙之于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只有枯燥繁琐的科学实验,而她的世界光怪陆离,精彩纷呈。他始终觉得他和骆蒙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以至于骆蒙的喜欢再热烈再真挚,他总觉得是不真实的幻境。   不是不喜欢,只是更加谨慎。   爱情是命运的恩赐,是要用心去接的。   他是如此认真的一个人。   从洗手间出来,唐煜生回到办公室,收拾残局。   办公室里,众人各个都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像是夏日趴在房头的小狗,提不起精神。   唐煜生敛去神色,严肃地说:“都给我振作起来。”   闻言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他。   他环视了一圈,眉色更加深沉,“一点点挫折都接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做实验!”   他顿了顿,又说:“实验,失败才是常态。谁说实验就一定会成功?谁能保证?现在还只是第三阶段,如果到了最后阶段失败,前面所有的工作都要推翻重来。那时你们又该怎么办!”   众人沉默。   唐煜生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还远远没到那个程度。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给我振作起来,拿上电脑,现在就到实验室来。”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向实验室。   有唐煜生在,研发三组的众人就有了主心骨。   如今看到老大这么自信从容的模样,他们心里有了底,纷纷拿着电脑赶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唐煜生重新打开实验仪器,显示屏上的数据已经归零。   他看了眼历史记录,又观察了下培养皿中的样本,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立刻打开历史数据一一比对。   几人围在唐煜生的电脑前,问:“老大,怎么了?”   唐煜生盯着电脑屏幕,又指了指样品,“看这里,好像不太对。”   几人看看电脑,又看看样本,瞬间反应过来,也立刻拿起电脑和纸笔,重新复盘整个实验。   众人全身心投入实验复盘中,一口气研究到了半夜一点。   他们终于发现,第三阶段实验在一开始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即使仪器没有被突然关闭,实验最终也注定是要失败的。而骆蒙引发的这场意外,反而缩短了他们发现错误的时间。   众人忽然松了一口气,方才因为实验突然中止的痛苦都瞬间消散了。   霹雳捶了捶小顾的肩胛,“你这回该和女神道歉了吧?”   小顾挠了挠头,不服气地说:“这是碰巧实验出错了,要是没弄错呢!”   霹雳转头看着唐煜生,犹豫着说:“老大,下午我看女神从公司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眼睛也是红红的。不是哭了吧?”   太厚也跟着说:“是啊,老大。这事其实不能怪女神,都怪冯明那个人渣。女神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担忧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骆蒙。   唐煜生在一片混乱中,陷入沉思,幽深的眼眸像是一潭煮沸的湖水,狂乱不止。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回,小姑娘怕是很难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该怎么哄老婆?在线等,急。   晚上九点二更。   顺便求一波收藏,我的预收文《我和顶流谈恋爱》。谢谢大家! 第52章 第五十二颗糖   第二天一早, 唐煜生堪堪走进办公室时,易先哲已经在等他了。   易先哲坐在转椅里, 长腿架在办公桌上,手里捏着一只千纸鹤, 见了唐煜生就说:“我说老唐你这么多年, 叠千纸鹤的毛病还没改掉啊?”   唐煜生没理他, 套上工作服, 这才转过身, 看着他,语气疏淡:“你怎么来了!”   易先哲放下腿,身体靠向椅背, “你把人冯明打了?”   昨天晚上,秘书告诉易先哲, 唐煜生把冯明给打了。冯明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 甚至还有断子绝孙的可能,让总裁一定要给他做主。   易先哲是了解唐煜生的。   这人多斯文啊,若不是万不得已, 绝对不可能动手。   他让秘书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是冯明自己跑去研发部骚扰骆蒙, 这才逼得唐煜生动手的。   了解事情经过后,易先哲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公司里招了这么个人渣。   他当场就把冯明开除了,还让秘书在不暴露骆蒙的前提下, 将冯明的恶行传播出去,让业内其他公司也不录用他。事后易先哲还责罚了人事部经理和销售部经理。   冯明再一次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此时唐煜生并不否认,只是轻轻地说了个“嗯”字,一脸坦然和无所谓。   我就是打了,能怎么样!   “打得好!”易先哲拍手叫好,“这种人简直是贝康的耻辱。你放心,我已经开除他了,没报警把他抓起来是便宜他了。”   唐煜生知道易先哲明辨是非,做事爽快,但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一夜的功夫,已经把人开除了。   此时唐煜生笑了笑,“接下来你找人盯着他,我怕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易先哲笑,“哎哟,唐博士,你就放心吧。”   易先哲顿了顿又问:“不过,老唐,你把人家女明星怎么了?昨晚,她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让我给骆蒙换一个研发组,说在你这组待不下去了。”   得益于唐煜生长久以来的言传身教,研发三组的人嘴巴都严。谁也没把骆蒙搞砸实验、和唐煜生吵架那事传出去。   此时易先哲自然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是骆蒙和唐煜生这对小情侣间又玩起了什么新花样。   听说骆蒙要转租,唐煜生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问:“你答应了?”   易先哲放下千纸鹤,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这我能答应吗?我是把兄弟媳妇扔给别人的人吗?”   唐煜生暗暗松了一口气,敛起神色,“扯淡!”   “怎么?不喜欢人家啊?”易先哲无奈地叹口气,“行吧。既然如此,我就答应她经纪人给她换到研发二组吧。”说完,佯装要走。   唐煜生又叫住他,“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易先哲顿住脚步,转过身,噙着笑,“这事还不够正经?那什么才算正经?”   唐煜生沉默。   易先哲拍了拍唐煜生的肩,又说:“行了,赶紧把人小姑娘哄好吧。要不她经纪人总给我秘书打电话,我也撑不住啊!总裁我日理万机,你们之间的新情趣就别带上我了。”   唐煜生:“………………”   ——   一连好几天,骆蒙都没去贝康,整天待在家里睡大觉。   赵云替她联系了易先哲,提出想要换组。结果易先哲以别的组都太忙,没时间带骆蒙为理由,狠狠地拒绝了他们。   岁岁气不过,愤愤不平地说:“这唐博士平时看着为人正派,结果是非不分。蒙姐你又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流氓冯明惹的祸,唐博士他至于这样么。蒙姐,你不要去贝康了。让他们看看,你也不是好欺负的。”   骆蒙没说话,将一片面包放进面包机里。不一会儿,金黄色的面包弹出来。   她将面包抹上黄油,一口一口地吃掉,然后擦了擦嘴,说:“走,送我去贝康。”   “啊?”岁岁诧异地看着她,“蒙姐,你还要去啊?”   骆蒙无奈地笑了,“不去怎么办?下个月底的试镜不参加了?”   岁岁撇了撇嘴。   而此时的贝康,所有员工都收到了总裁办发出的邮件——冯明被辞退了。   邮件里隐去了骆蒙的信息,只说他骚扰女员工,行为不端,不符合公司的行为准则。   公司里,研发三组外的其他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惊呆了——   “卧槽,什么情况?”   “他可是连续三年的销售冠军啊!”   “但他为人不行啊,人品很差。”   “老话都说了,管它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他销售能力这么强,公司怎么会辞退他啊!”   “谁知道呢!”   “你们说他骚扰的是谁啊?”   “那谁知道。不过被他骚扰的女同事还少吗?”   “这种人早就该辞退了。”   研发三组却是一派拍手叫好的场景,大家都觉得很解气。   等骆蒙到了办公室,脸上挂着笑,当做没事人一样和大家打招呼:“早啊!”   “女神早!”   “女神,早!”   霹雳给小顾一个眼神,然后狠狠地推了一把小顾。   小顾趔趄着来到骆蒙面前。   小顾这孩子性格冲动,身上有股莽撞的劲儿。但没坏心眼,就是心眼死,只服唐煜生。   骆蒙还沉浸在那天被小顾指着鼻子骂的阴影中,此时小顾猛地靠近,她难免有些不适,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小顾却忽然从身后拿出一瓶牛奶,放在了骆蒙的桌子上。   他挠了挠耳后,断断续续地说:“女神,喝牛奶。”   骆蒙惊讶地看着他。   下一秒,小顾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坦诚地说:“女神,那天对不起。后来我们发现其实实验在一开始就出现了错误,不怪你的。”   霹雳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要不是你,我们还发现不了这个错误呢!”   骆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所以,自己不仅没添麻烦,反而还助推了一把?   小顾的声音低下去:“那天的确是我太冲动了。女神,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骆蒙愣住,转瞬笑了,“没事没事,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很大度的,都忘记那天发生了什么。”   组里的其他人也走过来,纷纷道歉:“女神我们都知道了,是冯明那个家伙惹的祸。总裁已经把他开除了,老大也打了他一顿。女神你就原谅我们吧。”   唐煜生把冯明打了一顿?   骆蒙不敢置信地皱皱眉。   霹雳见状,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女神,你没看到那天老大多牛逼。他看完监控,说了句‘敢在我们研发部撒野?敢欺负我们骆蒙?看我不把你揍扁’,然后他就径直去了销售部。冯明当时坐在椅子上,老大脚一踢,冯明就从椅子上飞了出去。然后老大又是一勾拳,打得冯明是眼冒金星,一点还击力都没有。”   霹雳抓着太厚的衣领,模仿着唐煜生的模样,“后来,老大就像这样,对着冯明嚣张地说‘下次再敢来研发部撒野,我就废了你’。”   霹雳半真半假地说起事情经过,绘声绘色,手脚并用,仿佛戏精上身。   周围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那天老大太帅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帅气的老大。”   “老大简直就是当代许文强,贝康李小龙。”   “………………”   ——   唐煜生觉得骆蒙变了。   过去对他死缠烂打的小姑娘,现在见到他,对他客客气气,脸上挂着假笑,一口一个“唐博士”。不仅如此,小姑娘还总是躲着他。   她在育蚊室里养蚊子时,唐煜生一走进去,小姑娘就说要去帮霹雳,然后转身走了。   后来她去洗蚊帐,唐煜生走近看一眼,小姑娘又说忘了记一个数据,再次转身躲开了。   开会的时候,从前必定要紧挨着他的,如今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他刚坐下,骆蒙就说自己吃好了,端着餐盘就离开。   世道变了,小姑娘也变了。   风云变换,她忽然不喜欢他了。   唐煜生今年三十岁,母胎单身至今,从未谈过恋爱。   但因为他个子高,长相帅气,身上又有种清冷禁欲的气质,所以追求他的姑娘从来不少。   那些追求者追了一段时间后,见他一直无动于衷,也就默默退散了。那时他不但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但这回不同。   骆蒙这个小姑娘忽然之间不追了,不缠着他了,这让唐煜生很难受。   是他妈的非常难受。   一连几天,唐煜生吃了无数回闭门羹。   不管他怎么表示自己的诚意,骆蒙始终无动于衷。   那天下午,唐煜生在会议室里给骆蒙复盘这段时间的实习计划。   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月的实习时间了,唐煜生问她接下来想学点什么,可以根据她的兴趣来安排实习内容。   小姑娘听得认真,回答得也认真:“谢谢唐博士。一切都按照唐博士的安排就好。”   听到“唐博士”这三个字,唐煜生心里就一肚子的火。   这种冷而硬的称呼,分明是要同他划开距离。   他压制着怒火,又说:“那好,一会儿我给你上课。”   骆蒙拒绝得坦然,“不用了,太厚给我上课就行了。唐博士你挺忙的,还是把时间都花在实验上吧。”   她说完就要走,唐煜生没多想,一把拉住她。   要说人也真是奇怪。   从前骆蒙追着他跑,他不甚在意;如今骆蒙不理他了,他又上赶着去招惹她。   “等会儿,谁让你走了!”   骆蒙定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笑得一脸纯真,“唐博士,还有什么事?”   问得这么直接,让唐煜生一时有点语塞。   他沉默,似乎在思考措辞,好一会儿才说:“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骆蒙眨了眨眼,礼貌地说:“唐博士,我怎么会躲着你呢!你想多了。”   她说完又要走,唐煜生的火蹭地一下蹿上来。   他再次拉住她的手,“那你这么着急走?”   小姑娘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眼睛都不弯一下,“没有,唐博士。这不是你给我安排了一堆学习任务,我赶着去完成么!而且……”   她抽开被唐煜生握住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孤男寡女的,唐博士你这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唐煜生:“………………”   唐煜生愣住。   当初究竟是谁先下手的!对他又抱又亲不说,整天换着法子勾引他。   嘴上说着喜欢他,结果如今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不是典型的拔~吊~无情吗?   科研大佬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还是九点更。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糖   纵然内心非常不高兴, 唐煜生还是松开了手,耐着性子问:“你今晚要做什么?”   骆蒙明明在笑, 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淡而疏离的:“唐博士,请多关注我的科研成绩, 而非私生活。”   小姑娘说完便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唐煜生呆在原地, 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一团火憋在胸口, 一边隐忍一边尴尬。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又折回来,扔下一句“忘拿电脑了”, 然后抱着电脑再次走出去。   唐煜生摸着脑袋,哭笑不得。   一天过去, 到了下班时间,骆蒙没急着离开, 而是在办公室里和霹雳交流舞蹈心得。   骆蒙不是舞蹈科班出身,但喜欢跳舞。正好霹雳擅长,她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霹雳学几个舞蹈动作。   此时骆蒙正学得认真, 忽然感觉脖颈后的衣领被人一把抓住。   “哎,哎, 谁啊?干什么?”等她看清楚身后的人,又问,“唐博士啊,有什么事?”   唐煜生给霹雳一个眼神, 霹雳秒懂,立刻乖乖地走远。   唐煜生松开她,似乎有些愠怒,晕染着他的脸部线条更加凌厉,“我听说你今天又申请了转组?”   骆蒙脸色平静,道:“是的,谢谢你这两个月的指导。唐博士,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唐煜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我说了算。哪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骆蒙一脸镇定地看着他,问:“那你还能绑了我不成?”   唐煜生气坏了,抓住她的手臂,“你说这是绑,我也没意见。跟我走。”   她挣扎,“究竟带我去哪里啊?”   男人不答,骆蒙又拍着他的手,“唐煜生,松手!你这是绑架,我可以去告你。”   “是吗?”   唐煜生转头看她一眼,唇角有浅淡的笑意。   似嘲讽,似无奈,又带着些许胸有成竹。   “欢迎你去告我。”   骆蒙:“……唐煜生!你王八蛋。”   骆蒙跌跌撞撞地被唐煜生拉出办公室,坐进电梯,然后又被他塞进车里。   他这才松手,替她扣上安全带。   女孩的手腕被他握出一圈红印,她揉着手腕,“唐煜生,你真的……”   真的是又霸道又粗鲁。   他没理她,直接上车,踩下油门,车轰地一下向前驶去。   唐煜生直接带骆蒙去了“半盏茶”料理店,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家店。   他一早就给沈老板打了电话,特意交代今天不要接待其他客人。   唐煜生将骆蒙拉进店里,按在沙发上,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半分钟后,他将节目定在了七夕之夜骆蒙和周原的合唱上。   骆蒙:???!!!   她一脸懵逼。   究竟什么意思啊?带我来看自己出丑吗?   唐煜生你没有心!   他将遥控器交给她,语气这才软下来:“你坐在这里看会儿电视,等我一会儿。”   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已经来到了料理店,也没有再逃避的理由。   骆蒙索性安心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想看看这个唐煜生到底耍什么花样。   她生无可恋地盯着电视,自动在脑中屏蔽了周原的脸。然后就看见自己下场时摔倒在地,随后胸垫掉了出来。   诶,等等!   为什么自己那一瞬还挺淡定挺美的!   还挺不错的耶!   节目播出后,这还是骆蒙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自己的表演。   她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中,不知不觉中将表演片段循环播放了十几遍。   ………………   又过了半小时,唐煜生终于为她端上了好几道菜:酥皮鸭、醉虾、酒香草头和扣三丝汤。菜式色泽明亮,鲜香味美。   他温柔地提醒道:“这道酥皮鸭要趁热吃,冷了味道就变了。醉虾可以慢慢来。”   骆蒙看看菜,又看看他,实在是困惑:“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视线里却出现了一根棒棒糖。   淡黄色的糖纸和白色的纸棒,是她喜欢的芒果味。   骆蒙终于避无可避地抬起头。   唐煜生幽深的眼眸里闪着点点难以言说的光,偏偏眼神坚定,声音却带着几分暗哑,“对不起。”   骆蒙心中一动。   其实她从未怪过唐煜生,她理解他的不易。   不管什么原因,毕竟是她弄砸了实验。当时组里人心浮动,人人都在生气和伤心的档口,唐煜生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不怪她吧。毕竟他是研发带头人,不仅要对整个实验的成与败负责,也要对所有组员负责。   骆蒙这几天的冷淡和疏离也不是针对他。   她只是怪自己,责备自己不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犯错,给他带来麻烦。   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无力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力量。   比内疚和伤心更让人痛苦。   她怎么也想不到,唐煜生会突然对她说这三个字。   他是多清高多孤傲的一个人啊。但此时此刻,这样一个人却坐在她的面前,诚恳地向她道歉。   唐煜生的眉眼垂着,温温柔柔地说:“那天没有坚定地相信你,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是无心之失……”   他边说边将棒棒糖的糖纸剥开,露出里面半透明的糖球,递给她,然后抬起眼眸,像是要望到她的心里去:“原谅我,好不好?”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哄女孩子,也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道歉。   单身了三十年,向来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倒是霹雳告诉他,要投其所好,而这棒棒糖已是他最大的诚意。   骆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从容淡定的冷漠。   她从他手里接过棒棒糖,含在嘴里。甜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很甜很甜,像他的柔情蜜意,又像是爱情的缱绻缠绵。   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忽然又起了玩心,问:“有酒吗?”   唐煜生二话不说,从店里取出一罐啤酒递给她。   她用食指勾着拉环,轻轻一拉,“砰”地一声轻响,细密的泡沫瞬间溢出来。   她将啤酒递给他,“喝了这灌酒,我就原谅你。”   之前几次吃饭时,唐煜生总是找借口不喝酒,当时骆蒙心里就觉得奇怪。   这男人到底是酒量太好深藏不露,还是酒量太差有所隐瞒。借着今天的机会,她一定要弄清楚。   见唐煜生没动,骆蒙又晃了晃手中的酒,朝他抬抬眉头,“不喝吗?”   这无疑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但既然是道歉,总要有几分诚意和退让。   他不说话,似乎反复犹豫了几秒后,终于接过那罐啤酒。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地一口喝下去。   酒顺着喉管而下,他的喉结在灯光下,忽上忽下,迷离的性感。   骆蒙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将一整罐啤酒喝光。   直到他打了个长长的嗝,她终于忍不住感叹:“唐博士,你之前说你不喝酒,没想到是个隐藏的高手啊。”   唐煜生没说话,放下手中的空罐子,然后扶着桌角,缓缓坐下。   酒顺着喉润进胃里,他感觉到一种沸腾的热从胸口迅速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扯了扯衣领,神思开始渐渐游离。   他是真的不会喝酒。   大学之前,家里管得严,从来不让喝酒。   高二那年暑假去坦桑尼亚当志愿者,才第一次尝试喝酒。没想到一杯酒,就让他彻底断片。   后来还是杨子意告诉他,醉酒后的他爬到了屋顶上跳舞,边跳边说自己是全球舞王。直到瓦图和其他人把他拉下来,他才消停。   那之后,他又试过几次。   每次喝酒后,他都仿佛中了邪,疯疯癫癫的,变得不像他自己。于是后来,他再也没有碰过酒。   而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打破了十几年的禁忌。   也罢,只要她高兴,让他做什么都行。   好一会儿,骆蒙才注意到唐煜生涣散的眼神。   她推了推他,不敢相信:“喂,你不是吧?一杯倒?”   唐煜生的脸颊变得绯红,身体和大脑逐渐失控。   再然后,他彻底迷失了自己。   骆蒙还没察觉到不对,依旧在问:“喂,唐煜生,你还好吗?”   唐煜生猛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骆蒙,然后忽然开口:“Hi, nice to meet you. I’m Li Lei.”   骆蒙:“………………”   她站起来,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又唤了他几声,始终没反应。   至此,骆蒙终于确认,这人是真醉了!   难怪他平日滴酒不沾,原来是一杯倒。   此时唐煜生扯了扯衣领,讷讷地说了句“热”后,又重复了一遍:“Hi, nice to meet you. I’m Li Lei.”   虽然他的目光涣散又呆滞,但是还能看出眼底的某种期待,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骆蒙想了想,眨了眨眼,犹犹豫豫地说:“Nice to meet you?”   唐煜生摇摇头,眉头都拧在一起,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不对不对,重来。Hi, nice to meet you. I’m Li Lei.”   骆蒙:“………………”   这人是不是疯了,醉酒后竟然要考她小学英语!   骆蒙绞尽脑汁地回想从前书本上的内容。   灵光乍现的一瞬,她打了个响指,回答道:“Hi, nice to meet you. I’m Han Mei Mei.”   这回,男人的脸上终于浮起笑容,乐呵呵地傻笑起来,还不停地点头,像是对她的夸赞。   骆蒙:“………………”   神他妈的李雷和韩梅梅。   骆蒙回答正确,唐煜生像考了一百分的大男孩,高兴地鼓掌。   他在餐厅里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然后忽然踩上凳子,振臂一挥,高声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诸葛亮的《出师表》。   这他妈是考完了英语考语文啊!   骆蒙站起来拉住慷慨激昂的他,“唐煜生,你醉了,先下来。”   他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没醉。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等他好不容易背完一整篇的《出师表》,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骆蒙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唐煜生问她:“你知道什么是欧姆定律吗?”   靠,语文结束,又来物理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唐煜生傻笑着,像个三岁孩子般天真地说,“How do you do 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骆蒙:“………………”   望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骆蒙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人醉酒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可爱啊!   她掏出手机,把唐煜生背书的样子录了下来。   半小时后,这边唐煜生在店里发着酒疯,那边骆蒙忙着给岁岁打电话,让岁岁赶紧来接他们回家。   听出骆蒙语气里的急切,岁岁忍不住问:“怎么了蒙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骆蒙欲哭无泪地点头,“岁岁啊,你再不来,我高考就要落榜了。”   挂了电话,唐煜生已经从《兰亭集序》背到了《再别康桥》。   他背课文时,时而一本正经,时而激情澎湃,感情充沛,像是随时要上战场的战士一般。   骆蒙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脑袋构造。   明明中学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等岁岁赶到店里时,已是半小时后。   她走进店里,见到的是正在慷慨激昂背诵九九乘法表的唐煜生。而骆蒙正撑着个脑袋,坐在桌子前,神色疲惫。   岁岁一时摸不着头脑,走上前问:“蒙姐,唐博士这是怎么了?”   骆蒙抬起迷茫的眼,看见岁岁的一瞬眼神忽然亮了,“你终于来了。”转瞬又对岁岁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唐博士脑子瓦特了……”   岁岁:“……”   唐煜生毕竟是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骆蒙和岁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他塞进车里。   送到家门口,看着门口黑色的密码锁,骆蒙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唐煜生家大门的密码。   她拍了拍唐煜生的脸,道:“喂,醒醒,你家大门密码多少?”   唐煜生傻笑起来,醉醺醺地说:“你猜!”   骆蒙:“………………”   猜你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皮皮皮皮的营养液。   明晚还是九点更。   今天虽然没有双更,但是有四千字,四舍五入就是一章半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颗糖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从唐煜生口中问出密码, 骆蒙只能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里,唐煜生倒在沙发上, 醉眼惺忪,神思不清。   骆蒙累得气喘吁吁, 看着岁岁说:“我真是没想到, 他看起来瘦, 实际上这么重啊!”   岁岁也累得满头大汗, “我听说醉酒的人都会重一点。”顿了顿又迟疑道, “蒙姐,唐博士晚上住在这里,没事吧?”   骆蒙摊摊手, “那你还有什么好的主意?”   似乎也没有。   岁岁又嘱咐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躺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时不时发出一点哼唧的声音。   骆蒙走到沙发边,蹲下, 看着他,问:“知道我是谁吗?”   唐煜生盯着她,点点头, 憨憨地说:“骆蒙。”   她满意地笑了,又问:“唐煜生, 你谈过恋爱没有?”   男人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然后伸出了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   骆蒙惊讶,声音忽地抬高,“什么!你个狗男人竟然谈过三次恋爱。”   他张了张嘴, 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发誓没有谈过。”   她看着他傻傻发誓的模样,“噗”地一声笑出来,“你等着,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等她拿着湿毛巾回来时,唐煜生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为他细细擦了脸和手,然后坐在地毯上,静静地打量他。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双眼皮的褶皱长而明显。平日里,他的目光虽然深沉,却犹如倒映着星星的潭水,寂却亮。   她看着他,心思一动,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   第二天一早,唐煜生是被一阵重金属音乐吵醒的。   快节奏的音乐像战鼓,响彻在耳边。他猛地惊醒过来,神思还有些朦胧,一度以为是谁在跳广场舞。   紧接着,伴随着重金属音乐的,是一道清澈高昂的女声:“我是你的祖宗!你的女神!你的主宰!”   唐煜生:“……”   他的神思渐渐清明。睁开眼,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身下深棕色的复古沙发。   他缓缓坐起来,看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的事情。   几秒后,女高音再次传来:“我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   他顺着声音看去,骆蒙正端着白色瓷盘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边唱着走调的歌曲。   他明白过来,这里应该就是小姑娘的家了。   见他醒了,她关了音乐,抿着唇说:“你醒了?”   只是疯狂上扬的嘴角到底还是出卖了她。很显然,她正在极力憋着笑意。   唐煜生揉了揉头,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她淡定地说。   他又问:“我怎么在这里?”   女孩在餐桌前支着身体,“你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他深知自己醉酒后会干出许多荒唐的事情,此时神色难免有些紧张。   他喉咙咕咚一声,目光闪烁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骆蒙站起来,双臂抱住自己,瞬间戏精上身:“你昨天这样抱着我,对我说‘骆蒙,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宠你,爱你,给你买棒棒糖,支持你,鼓励你,一辈子对你好。’”   唐煜生:“………………”   很难描绘那一刻的心情,像是被人捅破了最深的心思,又紧张又尴尬。   他摸了摸耳垂,眼底一片涟漪,吞吞吐吐地说:“我喝醉了……”   骆蒙忽然打断他,怒目圆睁地瞪着他:“唐煜生你究竟什么意思?说了之后不想认?你这个大渣男!”   他被这话一噎,愣愣地,眼底的涟漪重归平静,后面的话也就没说下去。   他一时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两个字在口中打了个旋,将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忽然见骆蒙笑得前仰后合。   她说:“逗你的!看你紧张的。”   唐煜生怔住,心里却浮起无法言说的某种失落。   刚才那一刻,他是想说“我认”的。   骆蒙催促他:“快去洗洗,然后来吃早餐。”   唐煜生听话地走进洗手间,抬头望向镜子的一瞬,顿时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他,涂着厚重的粉底,腮红、朱唇、浓眉,一个都不少,俨然一副女相。   不用说,这一定是骆蒙在他醉酒时的杰作。   他气得胸口郁结,大呼一声,“骆蒙!”   女孩出现在洗手间门口,一边忍着笑一边说:“别生气嘛,只是开个玩笑。你知不知道昨天把你带回来有多辛苦……”   唐煜生推着她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好不容易才将脸上的妆容洗干净,简单地洗漱后,唐煜生坐在餐桌前。   摆在面前的是几片烤好的面包和一杯牛奶,还有一个烤焦的荷包蛋。   骆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烤焦了,将就吃吧。”   他喝了口牛奶,又听她忽然问:“第三阶段的实验该怎么办?”   他说:“之前有个数据弄错了,接下来重做就行了。”   “这回不会错了吧?”   唐煜生摇摇头,“没人能保证。”   骆蒙试探性地问:“会再出问题吗?”   虽然实验失败不是她的错,但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歉意。   她明明是个充满自信的女生。但在科研方面,或者说在唐煜生的面前,从来没有十足的自信与把握。她不希望因为自己,拖了整个研发组的后腿。   唐煜生目光沉了沉,又望向她。   “科研本来就是走前人没走过的路。失败是常态,成功才是偶然。没有人能保证每一步一定正确,都是边走边试,不断调整方向。这不是第一次失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没有失败,那就不是科研了。”   他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她心底的顾虑。   骆蒙看着他,心里终于没有了担忧与忐忑。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怎样坚韧的品性。   她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谢谢你。”   唐煜生反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又轻又柔:“别担心了。有我在。”   ——   电影《人间四季》上映一个多月后,票房终于突破了二十亿大关,剧组特意为此举办了一场庆功会。   骆蒙当天结束贝康的实习后,便立刻赶了过去。   推开包间的门,门内一片热闹。几乎人人都红着脸,举着杯,高兴地庆贺电影的成功。   骆蒙本来也很高兴,结果刚落座,眼神一滞,竟看见方鹏坐在制片人旁边。   方鹏怎么会在这里?电影庆功宴他来凑什么热闹?   骆蒙什么都没说,但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制片人看出骆蒙的心思,笑着解释:“今天高兴,我叫了几个老朋友过来,正好一起聚聚。”   到底是给制片人面子,她笑得有些勉强,只顾闷头吃菜。   本想着眼不见为净,却没想到制片人忽然说:“小蒙啊,过来,跟方导一起喝一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彼此各退一步,一笑泯恩仇嘛!”   她抬起头,看见制片人笑嘻嘻地搂着方鹏。而方鹏正举着酒杯,等着同她一笑泯恩仇。   上次拍广告的事情,方鹏虽然在拍摄时刁难骆蒙,逞一时之快,但事后他几乎没占到任何便宜。不仅公众口碑大跌,他和姜颂昕合作的那部电影还以“技术问题”为由无限延期。   看今晚这阵仗,估计是方鹏憋不住了,想通过制作人牵线,跟骆蒙来个世纪大和解,由此挽回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制作人老奸巨猾,到底还是卖方鹏的面子,这才牵了这条线。   骆蒙冷笑一声,十分不给面子地说:“抱歉,我不会喝酒。”   制作人也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深着呢,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见骆蒙态度冷漠至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懒得再趟浑水。   他拍拍方鹏的肩,然后走到别的桌喝酒去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全靠你自己。   方鹏的酒杯还举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几秒后才说:“那我先干为敬。”   酒过三巡,骆蒙说去外面透透气,然后独自一人去了包间外的露台。   方鹏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他喝了酒,此时脸颊泛红,眸光幽深地看着她:“小蒙啊。”   骆蒙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如今双方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好就是谁也不要搭理谁。   她转身要走,却忽然被方鹏拉住手腕。   她低头看了一眼方鹏的手,声音清清冷冷,“方导这是做什么?”   方鹏松开手,油腔滑调地说:“小蒙,上次那件事完全是个误会啊。你知道的,我是个很严谨的人,喜欢抠细节,所以对成片质量要求很高。哪怕只是一个广告,我们也要精益求精嘛,对不对?出自我手的每一分钟成片,我都要对它负责。”   这人,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仿佛真的是个认真严谨的导演一般。   事实上圈里谁不知道,方鹏这些年拍了多部电影,从来没有哪部电影评分超过五分,部部都是圈钱的大烂片。   这样的人,说自己精益求精,未免有些可笑。   骆蒙轻哂一声,转身又要走。   方鹏有些急了,头一回放软语气:“哎哎哎,行了。那件事算我的错,不该刁难你。”   骆蒙顿住脚步,转头,微微挑眉,“你也承认自己刁难我了?”   不知道是有些气恼还是酒精的缘故,方鹏的脸更加红了。   “我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你把卖惨通稿一发,现在网上全都是骂我的。我接下来的工作都黄了,拍好的电影也无法上映。这还不够吗?你能不能看在你们制片人的面子上,给我留条活路?”   骆蒙觉得好笑。   求人时,说要给条活路;害人时,从来没想过她的死活。   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此时她露出浅淡的笑意,语气还是恭恭敬敬:“方导,您贵人多忘事。当初您和姜颂昕封杀我的时候,也没有给我留活路啊!”   骆蒙说的是四年前。   那时她刚把岁岁从姜颂昕身边解救出来。姜颂昕气不过,联合方鹏对骆蒙进行了全方位的封杀。   那时的骆蒙还没大红,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明星。在拜高踩低的娱乐圈里,压根没有还击之力。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骆蒙需要面对和承受多大的黑暗。   那段时间,她被打压得不见天日,无数次想要放弃,甚至萌生了退圈的想法。   幸好后来有好心的前辈帮忙,邀请她出演一部宋代女侠客的电影。   正是那部电影让她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娱乐圈的顶流,她这才有能力与他们抗衡。   比起当年的封杀,如今的方鹏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时移世易,骆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透明,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   方鹏收起脸上的笑意,眼底透出一股狠劲,“那就是没得谈了?”   骆蒙笑了:“方导,我们从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不是吗?”   ——   从电影庆功会回去后,骆蒙总觉得不太对劲。   具体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从不认为方鹏会真心来求和。   就算这回方鹏真的是走投无路,是无奈之举。那为什么方才在她拒绝之后,方鹏会露出一抹轻笑。   虽然很轻很淡,但骆蒙依然察觉到了。   不是冷笑,更不是苦笑,而是某种,得意的笑……   她愁眉不展,始终想不明白。   赵云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丫头,在想什么?”   骆蒙把今晚的事大致跟赵云说了一遍,“云姐,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云一时半会儿也不明白方鹏的用意,只能安慰骆蒙:“先静观其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刘小碎”送的手榴弹和“调整你的小情绪”送的地雷。我也有排面了!比心!   这章走了点剧情,明天还是晚上九点。 第55章 第五十五颗糖   深夜, 姜颂昕别墅。   “放开我,放开我。”   女人在睡梦中, 满头大汗,眼珠飞速地转动, 不停地挣扎。   似乎是困在梦魇里, 久久无法抽身。   后来猛地惊醒过来, 姜颂昕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钟, 不过才十一点。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早早就结束工作回来休息了。   她喝了口水,又想起方才那个梦。   梦里油腻的中年男人带着色迷迷的笑,粗鲁地撕开她的衣服, 残暴地占有了她。   这个噩梦伴随她多年,始终挥之不去。   姜颂昕坐在床上, 抱着双膝。月光投下青灰色的影,她想起十八岁那年。   那年, 她还在便利店当收银小妹。   某天,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走进店里。男人自称是影视公司的经纪人,说看中了她的资质和潜力, 想要签下她,把她捧成大明星。   那年的她单纯无邪, 以为自己撞了大运。抱着成为大明星的美梦,她跟着男人去了酒店。结果没想到,明明说好了是试镜,却是被带到制片人的床上。   她再也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天。   那个制片人犹如强盗, 夺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也撕碎了她所有的单纯与幻想。   那夜后,她忽然明白,想要自己不被人欺负,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向上爬,哪怕不择手段。   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红,而且要大红大紫,把所有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手机忽然震了几下,姜颂昕从遥远的回忆中回归现实。   手机里是起楠发来的几张照片。   【颂昕,拍到了。你猜的没错,这方鹏果然去找骆蒙求和了。】   姜颂昕点开照片,照片里方鹏拉着骆蒙的手臂,看起来十分亲密。   她心满意足地将照片转发给了梁时承:【梁总,这照片还满意吗?】   放下手机,她笑起来,阴森森地,“骆蒙,这回我要让你永远都爬不起来。”   ——   唐煜生洗好澡,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边解锁手机,然后就看到了骆蒙的微信:【在做什么?】   他回:【庆功宴结束了?】   很快,骆蒙又回复道:【嗯,在回来的路上。】   唐煜生想起下午和美国学校实验室那边开的电话会议。   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参与到学校的多个研究项目中。因为都是生物基因方向的研究,所以彼此之间时常交流实验进展和心得。   最近唐煜生在实验中遇到了些困难,第三阶段迟迟无法推进。   无奈之下,他决定去美国学校那边请教之前的老师,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实验方向和思路。   此时,他握着手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骆蒙。   在他快三十年的人生里,特立独行惯了。   做什么,说什么,始终秉持的是“随心”二字,从来不去在意他人,也不必理会每一个选择的后果。   但如今,他竟第一次有了想要跟人报备的心思。   他知道这点很不寻常。   但心,半点不由他。   唐煜生言简意赅地向骆蒙交了底:【明天下午我要飞波士顿,去美国学校实验室那边学习交流一阵子。】   她立刻问:【一阵子是几天?】   他回:【三五天吧】   这一回,手机屏幕里显示骆蒙正在输入,似乎在字斟句酌,却许久没有消息再传过来。   他想着小姑娘难道生气了?怪他告诉她太晚?不应该啊!   等了几分钟,估计是没有下文了,唐煜生心里说不上是有点失落还是什么。   正打算关上手机,却又收到了她的回复:【那我明天中午给你做午饭,为你饯行。你在公司等我。】   心莫名一软,愁绪瞬间消散,他笑着回:【好】   翌日一早,骆蒙没来公司,唐煜生穿梭在实验室和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忙碌。偶然地想到一会儿骆蒙会给自己送午饭,心情就很好。   众人偷偷看了唐煜生好几次,实在是不明白从前不苟言笑的老大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嘴角为什么总是偷偷上扬,还一脸思春的表情。   难道,老大恋爱了?   察觉到众人审视的目光,唐煜生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表情,用目光扫视着他们,指着身后的仪器说:“等我回来,这一块要出结果。”   “啊?”霹雳一脸痛苦,“老大,你才去美国五天,这一块出结果起码要七八天。”   “……”唐煜生看了眼实验仪器,又说,“那你们还有空在这里闲聊?”   众人:“………………”   我们哪里闲聊了,不是你在跟我们聊天吗!   临近午饭时间,门口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霹雳在门边探头探脑:“老大,去吃饭吗?”   “我还不饿。”   唐煜生嘴上说着不饿,但肚子却发出了一声饥饿的抗议。   办公室陷入短暂又诡异的沉默。   霹雳:“………………”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又说:“你们先去吧。”   霹雳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默默地退出去。   老大,真的有情况!   唐煜生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忍受着饥饿。他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没有送饭来。   继续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再次看时间,下午一点。   骆蒙,依然还没出现。   他想发条微信问一下,拿起手机又放下。   任何时候,他高冷孤傲的姿态绝对不能丢,绝对不能表现出他很着急很期待的模样。   嗯,绝对不能。   秉持着这个信念,唐煜生又忍着饥饿等了半小时。   办公室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小姑娘出现在视线里,手里拎着个蓝白色的饭盒。   见了骆蒙,唐煜生的表情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动,却又很快收起,淡淡地说:“来了……”   “等急了吧?我本来早就到了,结果到了半路发现忘记带筷子,又赶回去拿。但你知道路上有多堵吗?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骆蒙边说边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   她拧开饭盒盖,映入眼帘的是鲜香味美的蜜汁排骨、银鱼蒸蛋和上汤西兰花。   骆蒙坐在他的对面,将筷子递给他,笑着说:“尝尝,都是我亲手做的。”   唐煜生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   “怎么样?好不好吃?”骆蒙双手撑着头,一脸期待。   唐煜生嚼着排骨,慢慢咽下,然后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说:“感觉有点咸。”   “啊?”骆蒙吃惊,“不会吧,这家店的排骨一直都是甜的啊!我尝尝。”   她直接上手,捏了一块排骨塞进口中。   目光转向唐煜生时,发现他的嘴角噙着笑。她正疑惑,蜜汁排骨的甜味在嘴里悠地化开。   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雕虫小技果然又被他识破了。   骆蒙有些窘,好一会儿才说:“好吧好吧,我承认。压根没什么堵车,也没忘记带筷子。是我做菜失败,时间来不及,只好点了这家店的外卖给你送过来。”   唐煜生早就猜到如此,他将一大口饭菜送进口中,“好吃。”   骆蒙满足地笑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唐煜生,我真的不会做饭。下次还是你做给我吃吧。”   唐煜生点头,“好。”   她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又问:“随我点?”   “随你点。”   他们不知道,此时办公室外,组里的几人正透过玻璃缝隙,偷看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见老大吃着女神送来的饭菜,笑得一脸温柔。   太厚弱弱地问:“你们说,那排骨好吃吗?”   霹雳说:“废话。那是女神亲手做的,当然好吃。”   太厚咽了咽口水,“有点想吃。”   霹雳骂他:“我说你的关注点怎么都在吃上面。现在不是应该看老大和女神秀恩爱吗?”   霹雳话音刚落,猛地一下,一个纸团砸在了玻璃窗上。   唐煜生一个眼神投过来,众人吓得立刻鸟兽散,逃离了“偷窥”现场。   午饭过后,唐煜生赶去机场,骆蒙执意要开车送他。   他拗不过小姑娘,只能松口答应。   结果一路上,骆蒙就没有一分钟安静。   她一会问唐煜生要去多久,一会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又说:“你不在,实验室怎么办?霹雳怎么办?太厚怎么办?我怎么办?”   唐煜生安抚她:“我只去五天。一天都不会多,到点就回来。”   骆蒙稍稍放心,转瞬又开始碎碎念:“五天是多久?一百二十个小时?”   唐煜生:“………………”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絮叨,直接说:“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骆蒙摇头,“不能呀,你要去五天呢!”   “你再说,我就不回来了。”   威胁起了作用,骆蒙立刻闭嘴,“不说了,不说了。坚决不说了。”   机场里,离别重逢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骆蒙想到要和唐煜生分开五天,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托运了行李后,唐煜生感受到小姑娘的不舍,心里也浮起几分柔软的温柔。   他看着她,眼神缱绻,“快回去吧。我进去了。”   骆蒙一时情难自控,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低低的:“早点回来。我等你。”   这个小姑娘,总有让他心软的本事。   唐煜生拍了拍她的背,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好好照顾自己。”   ——   唐煜生去美国之后,骆蒙在贝康专心培育蚊子。   有了之前的学习和经验做基础,如今骆蒙培育蚊子的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不过两天,她已经将所有发育好的孑孓转移到了玻璃房内。   她还记得唐煜生临走那天,交代她这几天好好养蚊子。   他当时说:“你是我带的人,技术必须过关。我也是要面子的。”   此时她献宝似地给唐煜生发了一条微信:【唐博士,所有的蚊子都孵化成功,你的面子保住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骆蒙回到家,忽然有人砸门。   赵云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语气低沉,脸上透着不同寻常的焦灼:“小蒙,出事了!”   骆蒙从赵云的三言两语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不知道什么原因,下午的时候,方鹏突然在微博上发了一张骆蒙的照片,随后秒删。   紧接着一小时后,网上有人爆出了方鹏和骆蒙在露台上牵手的照片,说他们俩秘密恋爱。   骆蒙还记得那张照片中的场景,是电影《人间四季》庆功宴那晚,方鹏在露台上拉住她向她道歉。   这张照片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方鹏的表情。唯独能看见两人牵着手,骆蒙笑得一脸娇羞。   她没想过他们会被有心人士拍到,还扭曲事实说他们甜蜜牵手。   照片一经曝光,起初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连骆蒙之前和方鹏拍广告的恩怨也被说成了是互相炒作。   有网友质疑,说方鹏明明是和姜颂昕在一起的,不可能又跟骆蒙一起。   结果没一会儿,姜颂昕发了一条微博,只有短短五个字:【已分手,谢谢!】   没说具体的分手时间,但在这样关键的时间点,难免引人无限遐想。   不久,又有人在微博上扒出了一个所谓的“骆蒙小号”。   小号里一直在骂姜颂昕,又时常发些自己的定位和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条条都指向骆蒙。   如此一来,骆蒙小三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谣言迅速发酵,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加之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从前几乎没有黑点的骆蒙被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网上一片沸腾——   【哇靠,精彩啊!】   【??????】   【我不信女神会当别人的小三。】   【来人啊,给骆蒙上一个“婊子”的牌坊,要镶金的那种。】   【呕呕呕】   【666666】   【吃瓜群众到此一游】   【我一会儿去方鹏的微博看看,一会儿去姜颂昕的微博看看,一会儿又来到骆蒙的微博。这一晚上,我真是太忙了。】   【辣眼睛,我擦嘞!】   【!!!!!!】   【楼上的感叹号不要钱吗!!!!!!】   工作室迅速澄清,并发布了律师函。   本以为这种谣言过不了多久热度就会下去,却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流言甚嚣尘上。   到了晚上,骆蒙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骆蒙小三”的字眼引爆热搜,各种难听的辱骂都一股脑儿地向她袭来。   骆蒙的忠粉再多,也抵不过亿万网民的八卦之魂。   很快,又有人扒出了更多骆蒙和方鹏之间的小心思。爆料里说得有板有眼,仿佛她真的和方鹏有过什么似的。爆料甚至说她跟之前合作过的所有导演、制片人、男演员都有一腿。   这样的谣言太过可笑,起初骆蒙并未当回事。她还跟赵云说“清者自清,这么可笑的谣言没有人会相信”。   直到几家品牌方半夜联系赵云要解约,骆蒙才意识到,这一次对方是来真的。   这种时候,律师函已经发了,若再进一步解释,难免会给人“解释就是掩饰”的观感。即便去告这些造谣者,等到走完法庭流程,也要几个月。那时谁还会关注审判结果。   赵云说暂时不要回应,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她只能暂时躺平任嘲,日后再寻找机会翻身。   这次事件分明是精心策划的。   从方鹏故意放低姿态向她求和起,到被拍照片抹黑成两人秘恋,然后是方鹏发微博秒删,紧接着姜颂昕发布言语不清的分手声明,再到所谓的小号曝光。   一步一步,严丝合缝,打得骆蒙措手不及。   这招下手虽然恶毒,却是最有效的。   风月事向来为人津津乐道。   这事前因后果一想,不难猜出是姜颂昕和方鹏联手做局。姜颂昕和方鹏这是要把她踩到泥地里,不让她有半分爬起来的势头。   毕竟,一旦沾染上小三的名号,一时半会儿怕是洗不干净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有蹊跷。   一方面,赵云撤了几次热搜都没成功,显然姜颂昕背后有人给她撑腰,要不然舆论不会如此来势汹汹。单凭一个姜颂昕,恐怕还没有这个能力。   另一方面,方鹏竟然不惜让自己身败名裂,宁愿戴上渣男的帽子,也要做这个局。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如果背后没有巨大的利益交换,想必没有人会愿意。   那么,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n和时光清浅送的营养液。 第56章 第五十六颗糖   骆蒙在家躲了整整两天。   这几天,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区外面全是蹲守的狗仔,她连窗帘都不敢拉开。   品牌方纷纷打来电话解约, 之前合作的项目也纷纷叫停。   夜幕降临时,骆蒙在家待的实在是烦闷, 于是戴上口罩帽子, 打算去小区里散散心。小区里都是独栋的别墅, 中心有一片人工湖。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 秋意渐浓, 稀疏的风吹来,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其实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被人狠狠捏住命门,非常被动, 毫无反击之力。   这种无力感像是溺水,胸腔闷着, 只余窒息。   “那是骆蒙吗?”   “感觉背影很像……”   “不会吧,她现在怎么还敢出来!”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 骆蒙猛地转头,结果被人一手打掉了帽子。   帽子掉落在湖里,她有些惋惜地望着逐渐飘远的帽子, 又愤怒地转过脸,看着眼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   夜色掩映下, 三人的容貌都很年轻,大约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还真是骆蒙!”   “真是她!”   被人认出来,骆蒙非但没有躲,反而直视他们的目光。   明明错不在她, 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到底是躲得太久了,现在,她不想再为莫须有的事情躲躲藏藏。   她望着他们,一脸平静地说:“给我道歉!”   其中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女人说:“你这不要脸的小三,还好意思让我们道歉?你害的姜颂昕和方鹏分手,怎么不去给他们道歉!”   另一个短发女人说:“就是啊,真是个贱货。”   骆蒙听此,忽然笑了。   短发女人问:“你笑什么?”   骆蒙冷笑道:“你亲眼见到我当方鹏的小三了?”   短发女人没说话,她身边的男人说:“你嚣张什么?这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骆蒙看着他,“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   方框眼镜胡搅蛮缠地说:“那你有什么证据不是你?”   “……”   骆蒙实在是有些无语,被这几人又气笑了。   短发女人对身边的人说:“别理她。我们把她丑恶的嘴脸拍下来,发到网上。”   “对对。”   几人边说边拿出手机。   骆蒙不动神色,伸手抢过短发女人的手机,径直一扔。完美的抛物线后,咕咚一声,手机掉进了湖里。   短发女人气疯了,大骂道:“骆蒙你吃屎了!为什么扔我手机!”   骆蒙道:“你不是说我是贱货吗?贱货做事,从来不需要原因。”   “你……”   短发女人气得说不出话。   身旁的男人为她出头,拿着手机对着骆蒙的脸就砸了下去。   幸好骆蒙躲得快,手机堪堪打到了她的眉骨。转瞬一阵酥麻的疼痛,她捂着脸,无奈地在原地蹲下。   ——   这几天,唐煜生都在M大实验室里和教授同学们交流科研心得。   那天结束交流,唐煜生从实验室回到酒店。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骆蒙给她发的那条【唐博士,所有蚊子都孵化成功,你的面子保住了】   那天他忙到很晚。看到骆蒙消息时,脑中浮现出她灿烂明媚的笑脸。   他忍俊不禁地回复道:【我今后的面子也靠你了。】   那之后,两人就再无联络。   正常来说,这小姑娘一天要给他发几十条消息。但是这会儿一天一夜过去了,竟然一条微信都没有。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   唐煜生给霹雳打了个电话,询问这两天研发组的情况。   霹雳说:“老大,这里一切都好。”   唐煜生问:“一切都顺利?”   霹雳回:“是啊,都顺利。”   唐煜生想问骆蒙,又不好直接问,只能继续拐弯抹角,“真没有什么情况?”   霹雳挠着头想了想,这才说:“哦,有倒是有,女神她今天没来公司。”   唐煜生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   “老大你还不知道呢?女神她出事了。”   霹雳在电话中把大致情况跟唐煜生说了一遍。   骆蒙和方鹏、姜颂昕之间的渊源,唐煜生是知道的。说骆蒙是他们俩之间的小三,简直是可笑之极。这件事显然是有心人士的刻意为之。   “老大,喂,老大……”   电话中短暂的寂静让霹雳以为是电话信号不好。   唐煜生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唐煜生挂了电话后,立刻给骆蒙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始终无人接听。   他心里有些担心,又马上给教授打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要赶回国。挂了电话,他迅速改签了回国机票。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后,又连忙赶往机场。   这阵子唐煜生一直矛盾,一边想靠近骆蒙,一边又推开她。   心里仿佛有两个较量的小人,在不断地拉扯。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完整封闭的世界出现了裂痕,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接纳进来。   从他毫不犹豫改签机票的那一瞬开始,理智已经溃不成军。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会很麻烦。但他什么都不想管。此时此刻,他只想陪在他的小姑娘的身边。   理智、犹豫、反复、矜持,都去他的吧!   飞机上,唐煜生黑色的瞳仁里一片清冷的寂静。   他给骆蒙发了条微信:【别乱跑,在家等我】,随后关上了手机。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一阵子后,终于起飞。   两侧的景致迅速向后退去,他知道,自己离骆蒙越来越近了。   唐煜生从没觉得十几个小时的旅途这样漫长。   下了飞机,唐煜生坐上了提前约好的车。   他坐在后座,掏出手机又给骆蒙打了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的手指不安地在座椅上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心里是真着急了。   好不容易回到壹号院,唐煜生按了几遍门铃都没有人开门。   打骆蒙电话,一开始还能接通,后来就干脆提示已关机。   唐煜生平时都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齐,仪表堂堂。但他这一路从波士顿赶回来,衬衫皱了,头发乱了,满脸倦容。   可此时此刻他顾不上仪态,只想尽快见到他的小姑娘。   唐煜生有些焦灼地在小区里绕圈,终于在湖边看见了几人争执的身影。   有人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身边的闪光灯此起彼伏,映照出那人纤瘦的轮廓。   没由来的,他下意识就觉得那人是骆蒙。   唐煜生的心猛地一沉。   刹那间,有气血涌上头,他听见自己心底血液燃烧的声音。   ——   湖边,骆蒙绝望地蹲在地上。周围两人拿着手机对着她不停地拍照,短发女人在一旁骂骂咧咧。   忽然,拍照二人的手腕被大力握住,然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划破长空:“删了!”   猛地转头,看见一道冷硬的目光。   这几人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吓到,又听他说:“偷拍是犯法的。再不删,我报警了。”   大概是被唐煜生眼里的狠厉唬住了,几人一时都没了声响。   唐煜生夺过他们的手机,将手机里的照片一一删除,然后又还给他们,“还不滚?”   短发女人叫嚣着:“诶,刚才她扔了我手机就这么算了?”   唐煜生不说话,掏出手机按下110,给他们看了一眼,然后按下了拨打的按钮。   男人倒是识时务。   他估计刚才那一下确实砸到了骆蒙,若真计较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立刻说:“都是误会!别报警!我们现在就走。”说着便和方框眼镜一起拉着短发女人离开了。   等到几人离开,唐煜生再骆蒙面前蹲下,温柔地说:“蒙蒙,对不起,我来了,我在了。”   这是他头一回叫她“蒙蒙”,像是注入了此生所有的温柔。   骆蒙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没抬头便知道是他。只要有他在,无论何时何地都特别有安全感。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有奇效,让她漂浮的心定下来。   她将头从臂弯里探出来。   湖边不甚清晰的光线里,她的眉骨似乎破了一块,漂亮的眼睛里写着疲惫与委屈。   唐煜生心尖微颤,扶起她,“走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在惨白的灯光下,唐煜生这才好好打量骆蒙。   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很多,本就瘦小的脸颊显得更加清癯。刚才湖边的灯光暗淡,这会儿他终于注意到她眉尾的伤口竟还在渗着血珠。   他走上前,抬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却被她堪堪躲开了。   唐煜生收回手,问:“家里有药吗?”   幸好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点皮。   骆蒙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箱,然后摸出一个创可贴,对着镜子贴在了眉尾上。   等到处理好伤口,她倚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唐煜生有些心疼她,又诧异她这突如其来的生疏。   此时明明眼底心里都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责备:“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跑?”   骆蒙从一旁的吧台上拿起一根棒棒糖,拆开后塞进口中。她叼着棒棒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不忍心再责备她,走近,轻声问:“还疼吗?”   他抬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头。结果她一闪,又躲开了。   骆蒙的神情明明有些寂然,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唐煜生的手停在空中,缓缓收回。   他避而不答,转而说:“最近这事还在风头上,一个人不要出去。”   她轻轻笑了声,“唐煜生,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他有些愕然。   几日不见,小姑娘和他已经生疏至此。   他沉默着,一时说不出话。   见他不说话,骆蒙又说:“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教训我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颗糖   唐煜生心底的火蹭地一下窜上来。   因为担心她, 他不顾一切地飞回来,一路上紧赶慢赶, 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她。却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一番冷言冷语。   他隐而不发地提高了声音:“骆蒙!”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看起来是气到了极点。   “唐煜生!”   骆蒙冷冷地看着他, 语气里极尽嘲讽:“现在不是在贝康, 你也不是我的导师,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事情!唐博士日理万机, 就不送了。”   说完,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他,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骆蒙这才转过身环视四周。   客厅里却已不再有唐煜生的身影。   这一刻,骆蒙忽然失了力气, 卸下周身的冷硬,身体一软, 瘫坐在椅子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灯光在她身旁投下一道小小的身影。   坚强,倔强, 却又孤寂无助。   其实方才见到唐煜生的那一瞬,她心里是欣喜的。   但始终有点矛盾。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 她是光芒万丈的女明星。虽然偶有小坎坷,但始终熠熠生辉。那时的她在面对唐煜生时,自信而明媚。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品牌商纷纷解约, 资源降到谷底,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重新站起来。   她向来自信。即使陷入泥潭,也从未否定过自己。   唯有在面对唐煜生的时候,竟没由来地产生了几分自卑,觉得如今落魄的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他。   到底是太喜欢了吧。不愿让最爱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所以才违心地将他推开。   眼底浮起迷迷蒙蒙的雾霭,骆蒙抬手一抹,胡乱地擦去。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骆蒙走到监控屏前,看见云姐和唐煜生正站在大门口说着什么,云姐神情凝重。   唐煜生一定在跟云姐说今晚她独自一人出门被手机砸到眉骨的事情。   心里没由来地烦躁,她气鼓鼓地走到大门口,猛地拉开门,劈头盖脸地质问唐煜生:“唐煜生,你在跟云姐说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要你管我的事吗?”   唐煜生神情黯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赵云望着唐煜生的背影,又看看骆蒙,叹了口气。   骆蒙挽着赵云的手臂朝屋里走,“云姐,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赵云有些疑惑,转瞬又是担心:“小蒙,你和唐博士吵架了?他不过是告诉我你在家摔了一跤,撞到了眉骨。让我多关注你的伤口,别留下什么疤痕。”   骆蒙诧异,认真地问:“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   原来为了不让云姐担心,也不让她挨骂,唐煜生竟然帮她隐瞒了方才湖边的事情。   心里有层层叠叠的内疚浮上来,像股洪流,偏偏找不到出口。   走进屋里,赵云温柔地责备说:“你呀,就是脾气太直了。我看他人挺好的,有什么事两人可以摊开说嘛。”   骆蒙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云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她笑,“怎么?怕我想不开自杀啊?”   “你呀,永远这么调皮。”   云姐宠溺地看着她笑,安慰道:“你别着急,就当作先休息一阵子。在圈里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大起大落本就是常态。没人能做到万年常红。后面再找机会就是了。”   “云姐,道理我都懂。”骆蒙靠在云姐的怀里,声音钝钝的,“只是被人泼脏水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而且还是最脏的那种……”   赵云摸着她的头发,道:“你还记得你入行第一天我对你说的话吗?”   骆蒙点点头,“记得。你说入了这行,最不能缺的就是忍耐与耐心。”   赵云:“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一时的起伏都不算什么。你只要自己不乱,忍住,等待下一个时机,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   赵云离开后,骆蒙冷静下来,这才静下心来细细回想方才的一切。   唐煜生的航班明明是明天,他提前回来了。原因不用多问,自然是为了她。   想到此,她的心里酸酸涨涨地难受。   该怎么去跟他解释呢?他又是否会懂自己的心思呢?   她坐立难安之际,门铃又响了。   不用她主动,唐煜生又回来了。这回手里还多了个饭盒。   刚才的事情,骆蒙错怪了他,心有愧疚,神色不那么冷硬,却怎么都不敢看他。   唐煜生却很坦然,丝毫没有提方才的龃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自顾自地将饭盒打开,给她盛了一碗粥。   做完这一切,他一言不发,然后转身离开。   骆蒙垂眸,金黄色的小米粥里嵌着粉白色的虾仁,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追上他,然后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唐煜生顿住脚步,小姑娘贴在他的背上,低声说:“你别走。”   “刚才,对不起……”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梦里的呓语,“你就当我发疯,当我神智失常。原谅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许久,唐煜生才转过身。   屋里的光线明亮,她的眼里已经续上了眼泪。   唐煜生抬手,轻轻帮她擦去即将落下的泪,这才开口:“别哭了。”   她不理,只是固执地看向他,“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生气。”又望向她的眉骨,“还疼吗?”   骆蒙摇摇头,然后忽然踮起脚,轻轻啄了啄他的唇,“那你别走。”   他鬼使神差地捧住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下去,“我不走。”   她搂上他的脖颈,低声细语:“唐煜生,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他看着她,眼里柔情密布,“我也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回 说出自己的心声,没有顾忌,没有犹豫地,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的一瞬,他心里有些释怀。   原来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是把眼前的那个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忍不住想要告诉她自己心底声音的那种感觉。   思量犹豫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挣扎与反复。他终于伸开双手,去接住这份爱情。   大约是没想到唐煜生会说出这句话,骆蒙在惊讶中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看向她,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我喜欢你。”   “你说真的?”   “如假包换。”   她鼻头一酸,眼里的泪顿时落下。   她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然后闭上眼,去迎接一个崭新的吻。   他亲吻她的泪珠,然后将柔情落在她的唇上。   厮磨间,他忽然将她抱起,放在餐桌上。   他的唇扫过她的唇、下巴,然后落在脖颈上。他轻轻一口咬下去,骆蒙低低地叫了一声。   她的裙摆滑上去,他将她拉向自己。衣领散开,露出女孩莹白美丽的锁骨和锁骨下的大片肌肤。   身体有了变化,他的眼里染上了几分情/欲。   不,不可以,唐煜生,停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在脑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几经挣扎,理智到底占了上风。他懊恼自己太着急了。   好一会儿,他从她的颈窝里探出头,看见女孩染着红晕的脸以及被她吻红的唇。   她睁开眼,看着他笑。   他也笑,将她的衣服和裙子理好,又将她从桌子上抱下来,“吃饭吧。”   等到骆蒙将一碗小米粥全部喝完,骆蒙抬头,艰难开口:“谢谢你。”   “谢什么?”他问。   “谢谢你没有把湖边的事情告诉云姐,要不我又该挨骂了。”   唐煜生没回,转而问:“有没有后悔过选择这一行?”   一句话,勾起了许多前程往事。   骆蒙放下勺子,垂眸说:“从我十二岁入行,到今年整整十二年。这十二年,我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红。不红的时候想着红,红了后又想着维持红。   “这些年,我拍戏、接通告,几乎不休息。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懈怠。这个圈子太残酷了,更新换代比火箭还快。你几个月不出现,观众就把你忘了。”   她顿了顿,终于抬头看他。   “终于不负所望,我红了,而且是爆红。这几年,我的代言拿到手软,每天都有几十个剧本送到我面前任我挑,粉丝也口口声声说最爱我,连路人都称我为国民女神。我是被喜欢包围的,人人都追捧我,全世界都爱我。结果……”   她自嘲般地笑了,又继续说:“结果一段没有任何真实性的谣言就能否定你过去所有的努力。他们的爱都很短暂。这边说喜欢你,回头就能在网上跟风骂你。你说有不有趣!”   唐煜生说:“大部分人只是跟风,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她笑着摇头,“那你呢?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科研?”   唐煜生说:“四年前,我和梁时承在美国一起投资做科研。当时我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干出一番成绩。谁知后来他突然撤资,还变卖了实验仪器。   “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实验场地、研究成果、朋友、金钱,都没有了。   “那是最灰暗的一段时间。父母不支持,周围也都是嘲笑。也曾想过放弃,甚至跑去公司里当了一阵子的销售。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想,是不是就这样放弃了。如果决定了,为什么心里总是不舍也不甘。   “那时没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只要是心中喜欢的,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这条路上来。”   骆蒙问:“如果科研会让你承受本不属于你的非议,你还会喜欢吗?”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却又坚定。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蒙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颠倒黑白。但事实如何,始终在你的心里。喜欢一件事,就要承受它所有的附加值,包括污蔑、诽谤、背叛。这也许就是喜欢的代价。只有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才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你!而你,你要相信自己。”   只有自己相信自己,才能真正地走出那一步。   而这一切,没有人能帮你,唯有靠自己。   三言两语,让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她静下心来,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对她有多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在一起,嘻嘻 第58章 第五十八颗糖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骆蒙身心都有些疲倦,喝完粥后就直接回到卧房休息。   唐煜生看见她躺下来, 给她掖了被角,这才安心离开。   夜凉如水, 他走到房门口, 又听到身后小姑娘的声音:“唐煜生。”   他停下脚步, 转头。   月光是青灰色的, 在他脸上投下浮浮沉沉的暗影。晦暗不明的光线中, 他轻轻地回了一个字:“嗯。”   夜很静,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又喊他的名字:“唐煜生……”   “嗯。”   “唐煜生……”   “我在。”   她终于笑起来,像个孩子。   这种时候, 说不清为什么,莫名的只想叫他的名字。这几个字就像是符咒, 念一遍,心就安定一点。   而他也宠着她, 陪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唐煜生……”她再一次叫他,“你别走……”   他大步走到她的床边,俯身, 轻轻吻住她的眼睛。   空气里像是有羽毛飘落,极尽宠溺与缱绻。   “睡吧。我不走, 我就在这里。”   ——   早在唐煜生从机场赶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向赵云打听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情显然是精心策划的。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将骆蒙推到了悬崖下。   单单靠姜颂昕和方鹏, 掀不起这样大的波澜。这背后一定有人为他们撑腰。   而要这么苦苦针对骆蒙的,除了梁时承,他想不到别人。   如今梁时承涉足娱乐圈,资本的力量足以让各路明星对他俯首称臣。   梁时承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上回骆蒙在苏城捉弄他的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加之骆蒙和唐煜生关系密切。想必梁时承这回是借姜颂昕和方鹏的手打压骆蒙。   骆蒙睡着后,唐煜生离开,然后拨通了梁时承的电话。   两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夜色深重,三十几层的办公大楼里,寂静如水。唯有梁时承的办公室里,剑拔弩张。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唐煜生揪住梁时承的衣领,面色清冷地将他抵在落地窗上,“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动她?”   梁时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大楼下的车辆遥远得像是火柴盒。人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而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只处在爆发边缘的兽。   梁时承阴冷地说:“唐煜生,你这是要杀了我?”   唐煜生不说话,只愤怒地看着他。   方才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梁时承。但理智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些。   梁时承趁机推开唐煜生,理了理衣服,又一副阴骘的模样,“我动了,你能如何?”   这算是亲口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梁时承明白,如今自己占得先机。就算让唐煜生知道是他,也拿他没有办法。   唐煜生警告他:“是,你现在春风得意,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但你别忘了,登高跌落的一瞬。”   “要挟我?”梁时承森然地看着他,“唐煜生,我巴不得你对我开炮。那样才有趣。”   唐煜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那好。现如今的日子,你可要好好珍惜。”   “如果有那样的一天,我也会拉着你垫背。”   梁时承阴狠狠地说,转瞬又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唐煜生:“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比你的实验还重要?”   “随你怎么想。”唐煜生转身要走。   梁时承收起脸上的表情,“别着急,唐煜生。骆蒙只是第一步,下一个就是你。”   唐煜生定住脚步,微微转过头。   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颔线更加凌厉,眼底却是一片坦然,“我等着。”   ——   昨晚唐煜生回来后,赵云安心不少,破天荒地同意骆蒙继续去贝康实习。   毕竟有唐煜生在,骆蒙总归有人保护,而且让她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翌日一早,骆蒙收拾好心情,准备出门时,唐煜生已经在门口等她。   天气很好,天很蓝,云很白,空气像被水洗过一样。   好几天没在白天出门了。此时骆蒙坐在车里,伸出手,让阳光穿过指缝,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唐煜生开着车走街串巷,买了一大堆早餐后,这才姗姗来到贝康。   办公室里,众人见到唐煜生后难免诧异:“老大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唐煜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沉默。   好在他们没有继续追问,视线很快被他身后的骆蒙吸引。   “女神,你终于来了!”   太厚问:“女神,你这几天还好吗?”   霹雳用手肘推了推太厚。太厚挠着头,笑嘻嘻地说:“你吃早餐了吗?”   研发三组的众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网络上的事情,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如常般地和骆蒙谈笑风生。   然而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却有好事的人对骆蒙指指点点。   霹雳第一个冲出来护着骆蒙,对那些人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一句话,堵得那些人不敢再开口。   众人也忙着安慰骆蒙,“女神,别理他们,我们都相信你。”   骆蒙笑:“我没事的。”   几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霹雳又开始了他的舞蹈教学课程。   骆蒙跟在他身后学了几个动作,被霹雳一顿猛夸:“女神,我觉得你是我教过的人里面悟性最高的了。不像太厚,学个动作学了一个月还没学会。”   太厚不服气,“那是你教的不好!”   “那女神怎么一学就会了?”   “女神那是有舞蹈基础。”   太厚和霹雳争辩着,骆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一转眼,看见唐煜生从电梯里走进来。   唐煜生一手抄在裤兜里,踱步到飞镖靶前,捏起一个飞镖扔,抬手一扔,正中靶心。   她笑着走过去,“唐煜生。”   他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语调轻柔:“嗯?”   “我问你个事。”她把玩着成堆的飞镖,“你说我要是退出娱乐圈了,来贝康给你工作的话,你收不收我?”   唐煜生准备扔飞镖的手顿了顿,到底是没扔出去。   他转头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情绪,语气却很坚定:“不收!”   骆蒙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为什么啊?”   唐煜生:“你会耽误我们实验进度。”   那语气是一本正经,眼神却充满戏谑。   科研大佬的骚劲又出来了。   说完,唐煜生放下手中的飞镖,不顾身后气得跳脚的骆蒙,转身回了办公室。只不过在他转身的一瞬,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霹雳凑上来,和骆蒙一起目送唐煜生的背影,幽幽地说:“女神,别担心。老大不收你,我们收你。”   骆蒙又笑起来,神秘兮兮地问他:“霹雳,你们为什么叫他老大啊?整的像是黑社会一哥一样。”   霹雳说:“因为老大又老又大啊!”说完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骆蒙愣在原地。   又老又大?又老又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赞叹了一句:“哇哦!”   ——   接下来几天,骆蒙在贝康里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地实习。   说来也奇怪,在贝康时,心时常很静。那些好的坏的浮事,总是能抛到九霄云外。她非常喜欢这样安静的日子,像是落入了世外桃源,隔绝了所有的纷纷扰扰。   唐煜生从美国交流学习回来后,顺利解决了实验中遇到的问题,实验有了新的方向,重新走上正轨。   工作中,他依旧是大家的主心骨,是运筹帷幄的掌舵人——   “霹雳,把最新的实验数据整理出来。”   “太厚,昨天的数据有点问题。”   “小顾,实验仪器校准了吗?”   但到了骆蒙这里,就变成了“去我办公室等着”。   嗯?为什么要单独叫她一个人去办公室?   这几天唐煜生交代的知识点她都背下来了,蚊子养得也很顺利,几乎没出错。   那会是什么事情?   骆蒙有些不安地在唐煜生办公室里站着,东瞅瞅西看看。好一会儿,他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里。   “你叫我来什么事啊?”她问。   唐煜生扬眉,反问:“没有事就不能叫你来?”   骆蒙盯着他的脸,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转瞬笑了,“能啊,我巴不得呢。”   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这给你的。”   “什么啊?”   骆蒙好奇地打开纸袋,然后就在里面看见了满满一袋的棒棒糖。   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五颜六色,像一道道彩虹,降落在她心上。   她瞬间呆了,迟疑着:“这是……”   唐煜生依旧是状似无意的表情和语气:“你不是喜欢吗?那天恰好路过,就买了。”   事实上是他专程开车去店里买的。   怕买错,还特意咨询了店员,问小姑娘喜欢哪种口味。店员笑着给他推荐了好几种,他一个一个地仔细挑选,然后又让店员精心包装了一番。   此时骆蒙看看袋子里的棒棒糖,又看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冷漠科研大佬竟然送她棒棒糖?   见她迷茫的小表情,唐煜生心里有几分失落。   他问:“不喜欢?”   片刻后,耳膜差点被她的尖叫声震碎。   小姑娘抱住他,又蹦又跳,兴奋地说:“我喜欢,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看来她是真喜欢,一连说了三个特别。   唐煜生的心这才放下,转瞬是满足的喜悦。   自己的心意被人接纳和喜欢的感觉,真好。   那边小姑娘还在笑,抱着他扭来扭曲。   他沉着声音说:“办公室里,注意影响。”   骆蒙这才松开他,朝他挑了挑眉,又送上一个飞吻,然后抱着一袋棒棒糖走出了办公室。   唐煜生伸手接过那个飞吻,眉眼带笑,悄悄地按在了心口。   办公室外,霹雳看见骆蒙手中的袋子,好奇地问:“女神,这是什么啊?”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棒棒糖,吃吗?”   霹雳接过去,赞叹道:“哇,这么好看的棒棒糖啊!”   接着,骆蒙又把棒棒糖分给了组里的其他人。   很快,组里每人人手一支棒棒糖,整个办公室里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   “哎,女神你别说,这棒棒糖还挺好吃的。”   “是啊,甜而不腻。”   “你看还有星空的图案,很特别啊。”   办公室外叽叽喳喳,一片嘈杂。   唐煜生在办公室里,被吵得无法工作。   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出办公室,然后就看见全组成员,每个人口中都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送给骆蒙的棒棒糖。   大佬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唐煜生心情不佳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沉默地看着众人吃着棒棒糖。   偏偏霹雳还不识趣,隔着老远朝他招手,“老大,快来尝尝女神买的棒棒糖。特别甜!”   能不甜吗?   这可是他一根一根精挑细选出来的。   唐煜生走近,沉着脸,“谁让你们休息的?实验都做完了?”   语气分明很不愉快,感觉下一秒就有一场腥风血雨要上演。   众人哆嗦了一下,霹雳叼着棒棒糖解释:“老大,那个,我们就是中场休息一下。”顿了顿又说,“我们现在就去实验。”   十几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办公室区域只剩下骆蒙一个人。   她叼着棒棒糖,眉眼带笑,“这个味道很好吃!”一边说着一边把最后几根棒棒糖摆在手心里,送到他面前,“只剩这几个了,你要不要来一个?”   唐煜生垂眸,看见小姑娘粉白的手心里,孤零零地躺着三根星空棒棒糖。   很好,她把他的心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送给了别人。   “啧!”   唐煜生发出一声轻哂,一把将三根棒棒糖全部拿走。   “喂,”骆蒙在身后叫住他,“你怎么都拿走了?不是送给我的吗?”   唐煜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后悔了……”   骆蒙:“………………”   目送他的背影,骆蒙心情郁闷。   什么鬼,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真是活久见!   ——   十月下旬,圈内最大的一家影视制作公司星耀发布了年度财报。   财报显示,星耀在过去一年的业绩十分不错,同比去年增长了十五个百分点。借此契机,星耀特意举办了一场庆祝酒会。   这些年,星耀因为绝佳的口碑和良心制作,成为圈内人人都想合作的对象。因此这场酒会,众星云集。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来刷存在感。   酒会那天,赵云和岁岁家里都有点急事,不能陪骆蒙出席。   考虑到骆蒙最近身陷舆论漩涡,身边不能没个人。赵云担心出什么乱子,只好拜托唐煜生陪骆蒙前去。   赵云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唐煜生,却没想到他答应得十分爽快。   把骆蒙交给他,赵云很是放心。   因为路上堵车,骆蒙和唐煜生到达酒会现场时,酒会已经开始半小时了。   现场热闹非凡,众星云集。人来人往的现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这边DJ正在打碟,舞池里有几个十八线小明星正跳着劲舞,周围不时有人叫好。   骆蒙盯着他们的舞姿看了会儿,止不住地摇头,“这些人都跳的什么啊!”   唐煜生笑:“想试试?” 第59章 第五十九颗糖   最近骆蒙跟着霹雳学了不少舞蹈动作, 此时难免有些跃跃欲试。   她看了唐煜生一眼,他微微点头, 表示同意。   她兴奋地把手中的小包塞到唐煜生怀里,又将裙摆在膝盖上方打了个结, 转身滑进了舞池。   骆蒙身体的柔韧性和延展性都很好, 加之肢体协调, 节奏感强, 不一会儿就成为了舞池里的Dancing Queen, 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周围的灯光渐次暗了下来,只有一束追光打在她的身上。   对唐煜生来说,骆蒙“国民女神”的身份向来只停留在电视和电脑中, 像是镜花水月,没什么真实感。   而此时此刻, 他第一次亲眼感受到她的魅力,那种星光熠熠、夺目璀璨的魅力。   四周不停有人拍手叫好。   方才在舞池里跳舞的几个小明星纷纷停下来, 轻蔑又愤恨地看着骆蒙。   舞随曲毕,舞池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骆蒙跳得尽兴,微微喘气, 朝唐煜生挑了挑眉,“还行吗?”   唐煜生对她竖起大拇指, “完美!”   她笑嘻嘻地放下裙摆,然后挽住他的手,“我们走吧。”完全不顾身后几个小女星刀子一样的目光。   大约是方才跳舞太尽兴,此时骆蒙感觉有些口渴, 他们走到酒水区拿酒。   这时一名穿戴整齐的服务员走近他们,恭敬地说:“先生,您好!刚才您入场的时候,信息没有登记全,不知道是否方便再跟我去登记一下。”   这场酒会说到底还是业内的活动。外人如要进场,都需要进行严格的身份登记,这也是必要的流程。   唐煜生转头对骆蒙说:“我很快回来。”   酒会现场,公司大佬、导演、经纪人、制作人、明星云集,所有人都在会场穿梭来穿梭去,忙于交际应酬。大家都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然而骆蒙对交际完全提不起兴趣。   她一会儿吃块小蛋糕,一会儿喝杯杜松子酒,倒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她怎么还好意思来啊!”   “就是!不要脸的小三,也不嫌丢人。”   “没看到她刚才跳舞,那爱出风头的样子,真的是狐狸精。”   有闲言碎语传入耳中,是刚才在舞池跳舞的那几个小明星。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对骆蒙品头论足。   骆蒙冷笑一声,转头瞪了她们一眼。   几人被这道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声音低下去。   明明胆子小,还敢挑衅。   她心里觉得可笑,正想离开,又忽然被人叫住。   “骆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做作。   她回眸,果然看见姜颂昕。   真是冤家路窄啊!   今日的姜颂昕大概是吃错了药,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架势,声音是难得的温婉:“骆蒙,你还好吗?”   不等她回答,姜颂昕又开口:“如果你和方鹏是真爱,我是愿意退出,祝福你们的。”   骆蒙:“………………”   姜颂昕说这话时,低垂着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与以前的她大相径庭。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   不远处那几名小明星也走过来,不免开始同情姜颂昕,仿佛姜颂昕真的是受害者一般。   骆蒙算是明白了,姜颂昕这是在博同情呢!   今晚酒会人多眼杂,还有许多行业大佬,谁会喜欢一个咄咄逼人的女明星呢。所以姜颂昕故作柔弱,反倒证实了骆蒙的小三身份。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啊!   来酒会之前,赵云就提点骆蒙了,一定要忍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她牢记赵云的话,懒得理会。   但那几个小明星偏偏不让她如意。几人来势汹汹,一句“站住”说得颇有气势。   骆蒙顿住脚步,转身,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你们放心,我不走。不过你们要等等,我先吃个蛋糕。”   众人:“……”   姜颂昕:“……”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骆蒙细嚼慢咽地吃了个蛋糕,一脸陶醉的模样,吃完蛋糕又喝了半杯饮料。   僵硬的空气里出现了几道裂痕。   几人默默注视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她吃饱喝足,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才转头看她们,“你们不吃吗?挺好吃的……”   “骆蒙!”有人终于忍无可忍。   骆蒙笑:“怎么了呀?刚才跳舞不服气?还想跟我battle?”   提起跳舞,那人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是星耀庆祝酒会的好日子。大家明明都跳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一枝独秀?就那么喜欢抢风头吗?”   骆蒙无奈地耸耸肩,“你们跳得太差,怪我咯?”   另一名大眼睛的女星咬牙切齿地说:“骆蒙,你别太嚣张了!”   这大眼睛女星是汤佳佳,骆蒙还记得她当初和姜颂昕一起欺负岁岁的场景。明明是娱乐圈里的小人物,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整日里上蹿下跳,特别令人讨厌。   骆蒙诚心为了气她,此时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问:“你谁啊!”   汤佳佳被噎了一下,气得脸都扭曲了,“骆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泼我一脸酒,这么快就忘了?”   看来当初那杯酒压根就没浇灭她的气焰。   当时碍于骆蒙当红的身份,汤佳佳不敢在骆蒙面前嚣张。如今骆蒙一落魄,汤佳佳就显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嘲讽的话张口就来:“也是。你都忙着做人小三,哪有空记住我们都是谁啊!”   闻言,周围几人纷纷笑了。   这时又有一人说:“你抢了我们颂昕姐的男朋友,应该当面道歉。”   姜颂昕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你们就别为难骆蒙了。”   汤佳佳说:“这怎么叫为难!婊、子、敢做不敢当吗?”   这话实在是太过难听。   忍了许久的骆蒙,此时到底是忍不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从餐桌上拿起一块硬币大小的蛋糕,轻轻一扔。   得益于平时在贝康学的一点飞镖皮毛,此时蛋糕不偏不倚地砸在汤佳佳的眉心。   黑色布朗尼,在汤佳佳的眉心印出一枚半弧形的黑印,犹如整了容的包拯。   空气再次安静。   “Whoops!”骆蒙装作惊讶的模样,用手捂住嘴,“手滑。”   汤佳佳被打懵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指着她,“骆蒙,你……”   “我怎么了?”骆蒙打断她的话,一脸无所畏惧的嚣张,“你嘴巴不干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刻。”   汤佳佳气疯了,抬手想打回去,却被一人紧紧扣住了手腕。   而后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我从不打女人,不要让我对你破例。”   是唐煜生回来了。   他顺势递给骆蒙一张纸巾,小姑娘接过,细细地擦着手上残留的布朗尼。   四周有人群围上来,纷纷劝解——   “算了算了,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消消气。”   “是啊,一会儿惊动了大佬和高层,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形势不对,姜颂昕立刻跟着附和:“是啊,算了吧。这件事,我不怪骆蒙。”   一句话又引来众人一阵唏嘘。   汤佳佳气得脸色苍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热闹散场,人群重新散开,沸腾的水面归于平静。   唐煜生和骆蒙对视一眼。   他耸耸肩,仿佛在说“怪我咯”。   骆蒙撇撇嘴,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低声说:“唐博士,厉害啊!”   “彼此彼此。”   两人望着彼此,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仿佛共同打了场胜仗,忍不住要举杯庆贺。   唐煜生右臂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垂眸看了她一眼,“走吗?”   “走吧。”她将手探进他的臂弯里,挽着他,撒娇般地说,“唐博士,时间还早,带我去玩……”   他微微侧向她,“想玩什么?”   骆蒙靠近他,压低了声线,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地说:“玩你行不行啊?”   唐煜生:“………………”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附近的游乐场,唐煜生说带骆蒙去坐旋转木马。   或许连骆蒙自己都忘了,她曾在贝康的天台上亲口对他说,有年生日父母陪她坐旋转木马,那是她对父母最后的记忆。   但就是这样一句一带而过的话,唐煜生铭记至今。   此时夜深了,游乐场里没什么人,只有通明的灯火在闪烁。   他们买了票,径直奔向旋转木马。   唐煜生本以为骆蒙会坐马车,却没想到她选了一匹最高最大的马。   骆蒙骑在马背上,朝他招手,“唐煜生,你不来坐吗?”   唐煜生双手抱臂,站在游乐设施外,不屑地说:“这都是小孩子坐的。”   骆蒙翻了个白眼,“我偏要坐。”   负责旋转木马设施管理的阿姨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开口:“小伙子,陪女朋友一起坐吧,这个好玩的。女朋友嘛,就是要疼的。你现在不疼她,还等到什么时候!”   骆蒙笑得一脸狡诈,朝他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附和道:“是啊,男朋友,你真的不坐吗?”   阿姨不管不顾地选了一辆马车,又对他说:“这个不吓人的。小伙子,来,坐这辆马车。”   敢情阿姨以为他是害怕才不坐的啊!   大约是骆蒙这声“男朋友”喊得太酥软太甜蜜,唐煜生忽然心情大好。   他长腿一迈,跨上旋转木马的转台,径直走到马车前,然后探身坐了进去。   “这就对了嘛!”阿姨边说边走向了设备控制室。   音乐响起,旋转木马随着音乐旋转,上下晃动。   骆蒙转头,看着他笑:“唐博士,别害怕啊!”   唐煜生给她一个“你再说,一会你就完了”的眼神,骆蒙朝他吐了吐舌头。   天幕下,灯光四溢,笑容流窜。   但他们相视一笑的瞬间,仿佛天与地都静止了。   一圈结束,骆蒙不过瘾,又坐了一圈。   等到第二圈结束,他们终于从旋转木马离开。   唐煜生问:“其他的要玩吗?”   骆蒙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我们走吧。”   从游乐场出来,骆蒙深吸了一口气。   天上散布着稀稀疏疏的星子,她转眼看见不远处有几个透明的K歌房。骆蒙忽然起了兴致,拉着唐煜生就去唱歌。   K歌房四周拉上窗帘,在小而静谧的空间里,骆蒙和唐煜生并排而坐。   骆蒙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边选歌边问:“你会唱歌吗?”   唐煜生说:“会一点点。”   骆蒙手握麦克风,嚣张地说:“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歌王!” 第60章 第六十颗糖   唐煜生垂眸扫了一眼歌单。短短几分钟, 骆蒙已经点了几十首歌。歌曲从《男人好难》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又从《荷塘月色》到《小苹果》。   他忽然想起那天醉酒住在骆蒙家, 大清早被她歌声支配的恐惧。他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身边的“歌王”一开口,唐煜生差点跪了。   不仅跑调跑到了西伯利亚, 而且连词也对不上。   偏偏这位自信的主唱大人浑然不觉,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兴奋地挥手:“前面的朋友, 你们的尖叫在哪里!”   “左边的朋友!”   “右边的朋友, 嗨起来!”   唐煜生:“……”   唐煜生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他忍不住摸了摸耳垂,问:“你之前晚会上唱歌都是假唱吧?”   骆蒙清了清喉咙, 皱眉说:“这里的歌感觉节奏都不太对……”   唐煜生:“……”   骆蒙又说:“要不你来唱吧。”   唐煜生没推迟,接过麦克风, 选了一首经典老歌。   他一开口,骆蒙也差点跪了。   她是真没想到, 平日里内敛孤傲的唐煜生,唱起歌来竟然这么好听。   小小的房间里,点点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整个一翩翩公子。   唐煜生唱歌时没什么表情,还是平日里那清冷的模样。   只是偶尔目光转向骆蒙的时候, 会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歌曲演唱结束时,骆蒙献上了自己的尖叫与崇拜。   “你以前有没有参加过唱歌比赛?”她问。   唐煜生无奈地说:“你说呢?”   骆蒙一脸惋惜的表情,唉声叹气,“你这嗓子, 不出道可惜了……”   放下麦克风,唐煜生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行了,走吧。”   骆蒙坐在高脚凳上不动,可怜兮兮,不停地摇头:“不要……”   “怎么了?”   骆蒙抬了抬腿。   今天晚上参加酒会,她穿了一双高跟鞋。因为是新鞋,此时后脚跟已经磨出了一个小水泡。   她仰头望着他,撅着小嘴,骄矜地说:“我真的走不动了。”   唐煜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脚,然后转过身,微微屈膝,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吧,我背你。”   骆蒙兴高采烈地跳上他的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猛地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唐煜生呵斥道:“你别乱动,听到没有!”   骆蒙笑:“哎,知道了,知道了。”   游乐场离家并不远,唐煜生背着她一路走回去。   江城深秋的夜,有些寒凉。路灯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男人身上有好闻的雪松味,骆蒙趴在他的背上,默默数夜里的灯。   她记得那段回家的路一共经过了三十七盏路灯,就像她心里的三十七次欣喜。   那是她在事业谷底,最难忘的夜晚。   新的一周,唐煜生给骆蒙带来了好消息。   一家传染病基因研究中心想要找一位明星当形象大使。这所研究中心是一家知名NGO,在国际上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和唐煜生相熟,于是唐煜生理所当然地推荐了骆蒙。但碍于骆蒙最近的□□,负责人略有犹豫。   唐煜生解释说:“骆蒙在我这里实习了两个多月,对相关研究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是最符合你们需求的代言人。至于最近的负、面、新闻,你了解我的,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再同意她在我这里实习。”   负责人向来相信唐煜生的眼光和人品,略加商量后,拍板定下了骆蒙。   骆蒙收到NGO邀请的那一刻,说不惊喜是假的。   最近负面缠身,事业低迷。如果能接下这样一个正面的形象大使,不仅有助于她的口碑回升,说不定还能脱离目前的困局。   这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骆蒙欣然同意。   她高兴得又蹦又跳,转瞬又抱着唐煜生,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大大的吻,“给你留个印。”   唐煜生笑,“你是狗吗?到处留印记。”   她笑嘻嘻地说:“狗留了印记,那片地就是它的了。那我留了印记,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唐煜生淡笑着推开她,“想得美。”   形象大使确定后,宣传片的拍摄也很快提上日程。   那天骆蒙到了拍摄现场,开拍之前,她特意给唐煜生发了条微信:【我马上就要开拍了】   唐煜生:【一会拍完,我给你做你想吃的菜。】   骆蒙:【好】   放下手机,那边导演在喊:“骆蒙,我们开始。”   今日的骆蒙穿了一件白色T恤,化着很淡的妆,马尾高高束起。站在阳光下,她的皮肤白得有些透明。   她的美丽从来不需要隐藏,即便是素颜,也是明艳动人。   岁岁看着正在拍摄的骆蒙,低声问身边的赵云:“云姐,拍这个宣传片能翻身吗?”   赵云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拍摄进展得非常顺利。   骆蒙谦逊有礼,在片场几乎有求必应。加之镜头表现力富于张力,她又略懂相关的专业知识,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交口称赞,都觉得这个形象大使选对了。   等到宣传片拍摄结束时,已经是傍晚。   骆蒙在镜头前工作一整天,此时身体难免有些僵硬。   她拿出手机,不愿意打字,于是给唐煜生发了条语音:【我拍完了】   不等唐煜生回复,紧接着又一条语音发过去,告诉唐煜生今晚想吃什么菜。   结果话还没说完,身边忽然传来一阵烟味儿。骆蒙忍不住咳嗽起来,语音也就此中断。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云姐,你这烟快熏死我了。”   指尖的烟猩红点点,赵云笑着又抽了口烟,“又在跟你的唐博士发消息呢!”   骆蒙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你不懂。”   岁岁在一旁笑,“云姐你不知道,这阵子唐博士每天早上都来接蒙姐呢!”   骆蒙收起手机,对岁岁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就你话多!”   岁岁吐吐舌,赵云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唐煜生正在办公室里和大家讨论工作。   手机猛地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打开微信。   还没来得及看消息,霹雳在一旁叫他:“老大,过来看看这个数据。”   唐煜生握着手机大步走过去,不知怎的,手指却忽然点到了骆蒙发过来的语音。   偏偏手机声音还很大,于是“哥哥,我好想吃”这六个字犹如广播一样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众人:“……”   唐煜生慌忙去点,想要暂停,结果语音竟然又重复播放了一遍——【哥哥,我好想吃】   似撒娇,似发嗲,总之不是正常讲话的样子。   但大家都听出来了,这是女神的声音。   只不过,女神要吃什么?   难道是……   吃老大?   天啊!   这简直比当初全组人看到唐煜生和骆蒙在育蚊室里抱在一起还劲爆!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全组的人都默默抬头看着唐煜生。   这还是他们的老大吗?竟公然和女神调情。   调情就算了,还放出来虐他们这群单身狗,简直惨绝人寰啊!   太嚣张了!没人性啊没人性!   唐煜生现在心情很复杂。   小姑娘怎么突然就给他发语音了呢!他怎么突然就点开了那条语音呢!而且,还循环播放了两遍!   这大概是唐煜生近三十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车祸现场。   幸好霹雳站出来替他解了围:“老大,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你们说是吧?”   众人:“对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唐煜生:“……”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再一次响起,又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众人再次抬起头,屏息凝神地看着唐煜生,期盼着又有什么样的惊天狗粮降临。   这一回,唐煜生压根就没解锁手机屏幕。   他扫视一圈,然后目光停在霹雳身上,说:“实验做完了?”   霹雳立刻摇头。   唐煜生又问其他人:“你们很闲?不如今晚把数据整理出来?”   众人纷纷收回八卦的目光,投身于工作中,转瞬又互相偷偷交流:   “你们说老大是不是还害羞了?”   “肯定啊!哥哥,我好想吃……这种,怎么能不害羞!”   “但不是说老大是老司机吗?”   “谁说的?”   “这不是常识吗?老大啊,又老又大!”   “……”   “……”   “……”   ——   唐煜生回到自己办公室后,这才缓缓打开手机,看见骆蒙的微信:【你家大门密码多少?】   他迅速回复了一串数字。   骆蒙又给他发了一个OK的表情。   等唐煜生下班回到家时,厨房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   他走近,看见骆蒙已经买好了菜,在他家的厨房里又是洗又是切,忙得不亦乐乎。   四周一片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水和菜,灶台上堆满了各种碗和盘子。   这还没做菜呢,就能把厨房弄成这样,他也是服了这个小姑娘。   见了他,骆蒙笑:“你回来了?我想提前把所有的菜洗净切好,这样你烧起来快一些。”   但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唐煜生笑着摇摇头,系上黑色的围裙,将她推出厨房,“在外面等我。”   一小时后,四道菜顺利出锅,摆在了餐桌上。   骆蒙忍不住赞叹:“唐博士,你真的是行家啊!”   唐煜生笑着给她装了一碗汤,问:“今天拍摄还顺利吗?”   骆蒙点头,“特别顺利。那个负责人很和善,合作很愉快。”顿了顿,她又叫他的名字,“唐煜生。”   他应声抬头。   骆蒙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谢谢你!”   是真的想要谢谢他。   如今这样的局势,她连普通的工作都接不到,更别提这样正面的形象大使了。这是多少明星求都求不来的。   不一会儿,骆蒙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去客厅拿了一份文件回来,递给他:“我今天拿到《无言的歌》的剧本了。”   唐煜生接过剧本,随手翻阅。   密密麻麻的台词里,他一眼就看到了“科研所”、“生物研发”、“科学家”等字眼。   《无言的歌》讲述的是女主角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研究所工作。她在工作中,和自己的老师相爱,两人并肩携手投入科研。后来男主角因为一场实验事故去世,女主角带着他的遗愿,历经数十载,终于获得了成功。   他问:“这就是你说的那部电影?”   骆蒙点点头,“下周三试镜。今天周一,算起来还有九天时间。”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这个剧本不太合理。”她指着剧本,“你看这里。”   唐煜生盯着剧本看了会儿。这部分的剧情讲述的是女主角第一次到科研所面试,结果被男主角拒之门外。   唐煜生问:“哪里不合理?”   骆蒙摇摇头,“男主角看见我这张脸,怎么会忍心拒绝呢!”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微微一笑而过和绽开的水滴送的营养液。 第61章 第六十一颗糖   因为有人不看作话, 所以我写在这里!   从55章到61章,全部大修过了。请清缓存, 然后从55章开始重新看,加了很多新的情节。   抱歉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   下面是正文:   唐煜生轻轻笑了一声。   骆蒙抬头, 怔怔望着他,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唐煜生转过脸, 拿起筷子, 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   小姑娘拉住他的手臂, 不依不饶地说:“那你看着我。”   唐煜生专心吃菜,拒绝道:“不看。”   骆蒙急了,直呼其名:“唐煜生, 你看我!”   唐煜生吃东西时很优雅,慢条斯理地, 有种矜贵的气质。   他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 又喝了口水,这才转头看她。   灯光下,骆蒙的脸颊莹白透亮, 唇瓣嫣红,眼睛一闪一闪的, 像是藏着星星。   她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故意摆出几个媚态的动作。   实在是有些可爱。   唐煜生心里的笑就快憋不住,转过头想继续吃饭。   结果骆蒙直接上手将他的脸掰回来,命令道:“看着我。”   他有些无奈, 只能忍着笑,继续盯着她看。   以为她会继续摆出妩媚的姿势,却不曾想小姑娘忽然靠近,转瞬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骆蒙的唇轻轻贴着他的,温温热热的,似蜻蜓点水。   又很快放开,她看着他,抿了抿唇,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她顿了顿,再一次贴了上来。   这回不像前一次那样蜻蜓点水,而是很认真地,亲吻着他。   她小心翼翼,在他的唇上一次又一次地放火。   感受到她的稚嫩,唐煜生感觉心里有团火被点燃。   放肆的,热烈的,灼热的,燃烧着他。   不一会儿,小姑娘的气息渐渐远离。   骆蒙眼含春水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这样也无动于衷吗?”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两条游弋的小鱼。   他一时有些情难自禁,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住了她。   不同于她的轻柔,唐煜生的吻是霸道的,凶猛的,带着男人的占有与野性。   他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她的领地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   易先哲来找唐煜生的时候,正好看见骆蒙从唐煜生家离开的身影。   夜色朦胧,他疑心自己看错了,又盯了好一会儿才按下唐煜生家的门铃。   进了屋,易先哲问:“我刚才怎么看见骆蒙从你家出来?是我眼花了吗?”   唐煜生没说话。   易先哲掏出一支烟,想点燃,犹豫了片刻,又递给唐煜生。   唐煜生摇摇头。   易先哲这才给自己点上烟,然后说:“知道方鹏这次为什么宁愿赔上自己也要参与这场陷害骆蒙的局吗?”   听到易先哲这样问,唐煜生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   “为什么?”   易先哲吐出一口烟,“方鹏家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问题,梁时承同意给他家注资。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自爆,搅浑这潭水。这下子,估计方鹏以后再也拍不了电影了。”   这下所有的线索都合理了。   姜颂昕和方鹏做局,引骆蒙上钩。而梁时承在背后推波助澜,稳坐钓鱼台。   唐煜生眉头紧锁,“上回在你的农场,梁时承和姜颂昕不是闹翻了吗?”   易先哲摇摇头,“不知道姜颂昕用了什么手段,又回到了梁时承身边。不过她最开始跟梁时承的时候,还没和方鹏分手。那时方鹏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戴了绿帽子,还上赶着为这女的做嫁衣呢!你让骆蒙经纪人朝这个方向查查,估计能查出点东西。如果能找到姜颂昕劈腿梁时承的证据,骆蒙就应该能洗脱污名了。”   唐煜生微微一顿,“好。”   “兄弟我为了你的终生大事,也是操碎了心啊!” 易先哲伸了个懒腰,又感叹,“但梁时承这个家伙,不像是会为女人出手的人。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姜颂昕就针对骆蒙,这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唐煜生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是因为我。”   “你?”   唐煜生点点头,把骆蒙在苏城捉弄梁时承的事情说了一遍。   “哎哟,”易先哲惊叹,“没想到这骆蒙还是条好汉,对你是有情有义!”   唐煜生没理会易先哲,直接给赵云打了个电话,让她去查查姜颂昕脚踩两条船的实锤。   挂电话前,赵云说:“唐博士,我替骆蒙谢谢你。”   ——   “女神,什么情况啊?我受宠若惊啊!”   第二天一早,贝康研发三组的办公室里,骆蒙提着一大包零食走进办公室,直接放在了霹雳的桌子上。   其他人见了,忍不住吃醋:“女神,我怎么没有啊?怎么只有霹雳有啊!”   骆蒙笑着坐在办公桌上,“你们不知道,那天我参加一个酒会,在现场跳了支舞,结果艳压群芳。这都要多亏了霹雳平时对我的指导……”   有人高声地说了一句:“女神你不跳舞也艳压群芳啊!”   骆蒙笑着用手指了指那人,“小伙子,会说话哦!”她顿了顿又说,“但那天不一样。你们知道吗?那酒会现场,乌泱泱的人,都在舞池里跳舞。我一看,哎哟,这都跳的什么啊,简直是群魔乱舞。于是我把裙子一提,就下场了……”   骆蒙正讲得高兴,门口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女神,有人找你。”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门口,只见大办公区域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怀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   这人是财务部的王冕,性格内敛,不善交际,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在公司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但,今天……   骆蒙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你找我?”   王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骆蒙的面前。   骆蒙方才一直坐在桌子上高谈阔论。   此时刚跳下桌子,王冕便将玫瑰花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骆蒙,你好。我是财务部的王冕,今年二十七岁。本地人,有房有车。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骨科医生,我是家里的独子……”   王冕叽里呱啦地自我介绍了一大堆,把自己的身家背景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骆蒙越听越疑惑,直到王冕说出那句重点:“骆蒙,我喜欢你!”   然而不等骆蒙答复,他转身就跑了。   空气鸦雀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又开始起哄,发出阵阵意味深长的“哦”。   此时唐煜生就站在大办公区域的门口。   刚才王冕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他甚至看见了王冕绯红的脸颊和害羞的表情。   而这边组里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八卦——   “这个王冕其实条件还可以。”   “可以个屁啊,长得不行,什么都白搭。”   “你不能以貌取人啊。”   “那女神这天仙的容貌,能配一个歪瓜裂枣吗?”   “也许人家有有趣的灵魂。”   “小王来我们公司多久了?”   “听说有五年了,但我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也太没存在感了。”   “……”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众人见到了他,立刻散了。   骆蒙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抱着大捧的玫瑰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人送花,总归是高兴的。   唐煜生跟上去,问:“最近这批蚊子养得怎么样?”   骆蒙打理着手中的玫瑰,漫不经心地说,“特别好,养得特别肥。”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又说,“我现在养蚊子的技术,说是贝康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唐博士,我现在强得自己都害怕!”   唐煜生:“………………”   组里的其他人假装在忙工作,其实都在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   紧接着,就听到唐煜生轻轻回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呵”字。   骆蒙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摆弄着娇艳的玫瑰,一脸喜悦。   唐煜生看着她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头。   不就是一束玫瑰吗?   小姑娘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他问:“第一次收到花?”   骆蒙不回答。   唐煜生又说:“办公室里不能放花,你不知道?”   “啊?”骆蒙惊讶,“这是哪门子的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补充道:“赶紧处理了。马上开会。”   骆蒙撇了撇嘴,这都是什么狗屁规定啊!   没人性啊没人性!   她无奈地将玫瑰花装在了一个袋子里,然后放在了办公桌下面。   十分钟后,众人拿着电脑和资料陆续走进会议室。   唐煜生站在最前面,给大家总结最新的实验进展。   正当众人听得认真的时候,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声:“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唐煜生:“……”   众人:“……”   紧接着,又是一道女声在高歌:“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歌声回荡在会议室里,久久不停,颇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架势。   唐煜生不得不停下来,目光扫视全场,严肃地说:“我是不是说过开会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众人沉默。   音乐依旧在放,唐煜生板着脸,“还不关了?”   五秒后,霹雳小声地说:“老大,好像是你的手机……”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   之前写得有点匆忙,节奏没有把握好。昨天决定重修后,从半夜修到现在,我尽力了。   请从55章开始重新看,你们想看的都有。   谢谢大家的包容与支持,感恩。 第62章 第六十二颗糖   再借这里说一下, 55-61章重修了,情节走向和之前不同, 请先清缓存,然后重看一遍。   抱歉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   ———————————   “老大, 好像是你的手机……”   唐煜生诧异, 猛地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果然在闪烁。   不是他还是谁呢!   只不过他的手机铃声什么时候变成了这首歌。   他拿起手机, 看见屏幕上闪烁着“骆蒙”两个字。   下一秒, 电话挂断。他朝骆蒙望去,小姑娘撑着个脑袋,张狂地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昨天晚上趁唐煜生做菜的时候, 骆蒙突发奇想,将他的手机铃声换成了这首歌。   结果今天一大早, 唐煜生就针对她的玫瑰花发难,她这才想着在开会的时候逗逗他。   唐煜生咬了咬腮帮, 没说话,直接关了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继续分享实验进展。   会议一直开到午饭时间。   结束时,骆蒙跟着霹雳他们走出会议室, 忽然被唐煜生拉住衣领,“你去哪儿?”   骆蒙被拎回会议室,一脸不满:“唐博士,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像拎小鸡一样?”   “行。”唐煜生松了手。   仿佛知道唐煜生要开口批评她, 骆蒙立刻先发制人,低声下气地说:“我错了。”   见她主动认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唐煜生也不忍心再批评她。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气。面对骆蒙,他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   他递上手机,“帮我换回来。”   骆蒙笑嘻嘻地说:“没问题。”   而此时的会议室外面,偷看的太厚忍不住问:“霹雳,你说他们在干什么呢?老大就这么原谅女神了?”   霹雳拉着他离开,“你看不出来吗?这是老大和女神之间的新情趣。”   太厚:“………………”   骆蒙将唐煜生的手机铃声换回了最初的出厂设置版本,然后试探性地问:“花能不能不扔呀?”   唐煜生睨她,语气有了些许松动,“就那么喜欢?”   骆蒙点头如捣蒜,“花谁不喜欢呢!而且那花挺好看的,一朵朵,挺大的,娇艳欲滴,又香……”   话没说完,已经被唐煜生的一声“呵”打断。   不知道哪句话又惹恼了这位大佬,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语气也没了丝毫商量的余地:“不行。”   骆蒙:“………………”   哼,狗男人!   从会议室出来后,骆蒙和唐煜生一起乘电梯去二楼食堂吃午饭。   已经临近饭点的尾声,电梯里没什么人。骆蒙站在角落里,离唐煜生远远地。   电梯门上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怨气冲天,一个戾气满满,总之都不好惹。   电梯从八楼一路向下,然后在六楼停住。电梯门打开的一瞬,早上告白的财务部王冕映入眼帘。   骆蒙坦然地同他打招呼:“是你啊,这么巧!”   唐煜生头微微一偏,用余光看见骆蒙带笑的眼睛。他咬了咬腮帮,心情特别不好。   王冕走进电梯,直接无视了唐煜生,向骆蒙发出邀请:“骆蒙,能不能邀请你吃晚餐?”   骆蒙对王冕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有小王这个人。   此时不想给他无谓的希望,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她暗自纠结着,然后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唐煜生。   唐煜生面无表情,但分明写着“这事你自己看着办,但你要是敢答应就死定了”。   骆蒙咬着唇,回过头,望着王冕,迟疑地说:“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   拒绝已经十分明显,但王冕情商低,没明白这背后的意思。   他笑了笑:“没关系的。那明晚,或者后天,看哪天你有时间。”   这个情商低的男人,当着唐煜生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唐煜生忍了很久,最后发现实在是忍不了。   这个财务部不知道叫什么的男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追求骆蒙。   科研大佬很不高兴。   片刻后,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二楼食堂。   几人走出电梯时,唐煜生拍拍王冕的肩,“小张,你过来,我们聊聊。”   王冕愣了一会才说:“我是小王。”   唐煜生:“………………”   姓什么不重要!   骆蒙眼睁睁地看着唐煜生和王冕走到了窗边。   不知道唐煜生跟他说了什么,王冕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最后甚至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不一会儿,王冕走到骆蒙的面前,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打扰了。”   骆蒙:???   不等她反应过来,王冕已经快步走远了。   唐煜生双手抄在裤兜里,一脸打了胜仗的得意之情,气定神闲地说:“走吧,去吃饭。”   骆蒙追上他,“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大佬嘴角扬起点点笑意,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   骆蒙:“………………”   ——   两天后,骆蒙拍摄的研究中心宣传片火热出炉,一经发布,在网上迅速传播。   这种带有慈善性质的宣传片,向来能给艺人带来不少路人缘。加之赵云提前准备好了水军和营销号带节奏,网上一片盛赞——   【骆蒙这些年真的做了很多公益】   【说她插足方鹏和姜颂昕,但除了一张照片外,也没什么实锤啊!】   【骆蒙明显是被黑了。】   【不管她是不是小三,在公益这点上确实没得说】   【姐姐本来就是人美心善】   【黑子滚啊!】   于是骆蒙前阵子跌到谷底的口碑,至此终于有了些许回升,这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骆蒙很高兴,说要请贝康的大伙吃晚饭。   霹雳提议道:“女神,我们手上都还有点工作。要不点外卖吧。我有点想吃酸辣粉,你们呢?”   于是,半小时后,整个研发三组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酸辣粉的味道。   霹雳朝众人挑了挑眉,笑着说:“你们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   几分钟后,整个办公区域的灯都被关了。   漆黑一片的办公室里,唯有霹雳的电脑闪着一点亮光。十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酸辣粉边盯着屏幕,电脑里正在播放经典的恐怖电影《闪灵》。   诡异恐怖的气氛像一缕烟,飘散在办公室的角角落落。   虽然骆蒙平时看上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她偏偏害怕鬼啊神啊这些。   此时她端着酸辣粉躲在霹雳身后。明明害怕,偏偏又忍不住想看。   于是组里的其他人没被电影吓死,却被身旁两人的尖叫声吓得死去活来。   是的,两人,还有一人是霹雳。   明明是他提议看恐怖片,结果他叫得最大声。   正当看到电影最紧张最刺激的部分,忽然有一人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另一人骂:“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那人又“唔唔”了几声。   众人纷纷抬头看他,然后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办公室门口。   门口,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清清冷冷的,阴风阵阵。   紧接着,十几人同时大叫了起来。   “啪啪啪”几声,办公室的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恢复光明的一瞬,大家才发现那道身影是唐煜生。   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干什么呢!”   霹雳长松了一口气,“老大,是你啊,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你是鬼呢!”   唐煜生:“………………”   经晚上这么一闹,骆蒙回到家的时候,脑海里还一直重复播放着电影的恐怖情节。   她把屋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但依旧吓得睡不着。   无奈之下,她给岁岁打电话,想让岁岁来陪她。   偏偏岁岁的爷爷生病住院,今晚正好轮到岁岁去陪床。   岁岁在电话里安慰她:“蒙姐,没事的,那都是假的。”   她喏喏地点头。   嗯,假的。   挂了电话,阴森森的气息又瞬间包围了她,传遍四肢百骸。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有无数的鬼在她周围飞舞。   一会儿是黑白双煞,一会儿是无头女尸。   骆蒙躲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这不是天要亡她嘛!   ——   唐煜生从公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他洗好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骆蒙的电话。   “怎么了?”他问。   骆蒙试探性地问:“睡了吗?”   他淡淡地说:“还没有。”   “那我能来找你吗?”   唐煜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夜里十一点。   他顿了两秒,问:“什么事?”   结果门铃在这时响起。   唐煜生还没走到显示屏前,庭院里的大门已经自动开了。知道他家大门密码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骆蒙了。   小姑娘一路小跑地穿过院子来到客厅。   他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   今夜的骆蒙穿了一条黄色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长款针织衫,脚上穿着一双粉色棉拖鞋。   她头发散着,脖子上套着个脖枕,手里还抱着个枕头,俨然一副度假的模样。   唐煜生脖颈上还挂着毛巾,他取下来,拿在手中。   见了骆蒙,他愣了几秒,“你这是,来度假的?”   骆蒙四周张望了一圈,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家出大事了。”   他蹙眉,问:“什么大事?”   骆蒙哑着声音说:“闹鬼!”   唐煜生:“………………”   唐煜生方才刚洗好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   此时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流下来,滑到锁骨,又落进衣服里,消失不见。   他平日里有些许刘海,盖住了部分额头。此时他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露出全部额头,显得又A又欲。   这他妈的也太帅了吧!   什么神仙颜值!   这个男人杀我!   骆蒙咽了咽口水,定了定心神。   她没客气,直接在沙发上坐下,“唐博士,今晚我要在你家借宿一晚。”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钟.送的地雷。谢谢刘小碎送的营养液。   你们要的在一起在57章,以防有人没看到。 第63章 第六十三颗糖   似乎猜到唐煜生会拒绝她, 于是骆蒙迅速脱了鞋子,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大有一副我今晚就要赖在这里的架势。   唐煜生走过去, 沉声说:“起来!”   骆蒙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晚上看的那部电影太可怕了, 我不敢一个人睡。你让我在这里借宿一晚。我保证不会吵你。”   唐煜生咬着腮帮, 拉住她的手臂, 重复道:“起来!”   然而骆蒙的身体仿佛上了502胶水, 跟沙发紧紧地黏在一起。任凭唐煜生怎么拉她, 她都不为所动。   她用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他,哀求道:“求求你了,收留我一晚吧。”   唐煜生到底还是妥协, 无奈地说:“去客房睡吧。”   “好啊!”骆蒙兴奋得立刻跳起来。   她喜滋滋地跟着唐煜生去了二楼的客房。   客房和客厅一样,也是简单的黑白灰三色。空旷的房间里,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落地灯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家具。   怎么能这么简单呢!   骆蒙有时真的怀疑, 这个男人在家是修行的,而不是享受的。   “你睡这吧。”唐煜生站在客房门口说。   骆蒙双手合十,作揖道:“你真是救世主, 活佛在世,神仙下凡, 普渡众生!”   “……”唐煜生扬扬眉,“行了,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离开时,又感觉衣角被人拉住。   回过头, 小姑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楚楚可怜。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去哪儿?”   小姑娘估计是真被那部电影吓得不轻,眼睛里都写满了恐惧。   他拍拍她的手,似是安慰:“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无辜的双眼转瞬变得狡黠,她问:“真能叫你?”   唐煜生立刻意识到她的小算盘,警告她:“别想打歪主意!”   骆蒙笑:“我能打什么歪主意啊!我乖乖睡觉!睡觉!”   等唐煜生离开房间,她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唐煜生家忽然就不害怕了。也许是知道他就在隔壁的原因,她的心很轻很静。   虽然这只是客房,但骆蒙知道,按照那男人清冷的性格,这房间应该从来都没人住过。   这床,这被子,估计都是他自用的。   她将被子拉到鼻尖,深吸了一口气,被子上果然有雪松的味道。   心里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还有点羞涩。她紧紧抱住被子,仿佛抱住了他。   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从心头慢慢浮现,她闭上眼,渐渐进入梦乡。   ——   唐煜生的房间就在骆蒙隔壁。   他睡眠浅,半夜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他坐起来,静下心仔细听,好像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   小姑娘怎么了?一个人又害怕了?   他不放心,起身去隔壁看她。   在门口,他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   “蒙蒙,没事吧?我进来了。”   说完等了几秒,依旧没人应,他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骆蒙不知为何躺在床尾,似乎被什么困住,在床上不停地翻滚。   唐煜生心里一惊,慌忙走近,“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骆蒙猛地大吼一声:“鬼子,哪里跑!”   唐煜生:“………………”   紧接着,小姑娘振臂一挥,一拳打在了他右眼下方。   突如其来的一拳,让唐煜生毫无防备。   他捂着右眼,闷哼一声。   好一会儿缓过来,这才明白小姑娘正在做梦,而且梦见的还是鬼子进村。   果不其然,几秒后,骆蒙又大喊一句:“同志们,冲啊!”   唐煜生:“………………”   敢情还是个爱国女战士,在战场上勇猛杀敌。   唐煜生摇摇头,默默地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那之后,唐煜生躺在床上,一直听见骆蒙在隔壁房间里大呼小叫。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狗屁梦,一会儿大喊“站住”,一会儿又大叫“小鬼,哪里跑”。他被这噪音折腾了一整夜,压根没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骆蒙是被电话吵醒的。   岁岁开门见山地问:“蒙姐你不在房间啊?我敲了半天门了。”   “你等会儿,我就来。”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习惯使然,她揉着眼睛朝左走,结果一头撞在了唐煜生的身上。   她揉着额头,这才猛地想起来,她昨晚住的并不是自己家,而是唐煜生家。   “糟了!”   她没有多想,顾不上唐煜生的一脸困惑,立刻冲回房间,给岁岁打电话:“岁岁,你爷爷好点了吗?”   岁岁说:“爷爷没事,就是不放心他晚上一个人住在医院,所以我才去陪他。其实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骆蒙说,“我给你多放两天假,你再陪陪他。”   “啊?不用蒙姐。”   “用的用的。”   岁岁没有再推迟,转瞬又说,“蒙姐,你怎么在房间里还给我打电话?快出来,我给你带了早餐。”   骆蒙干笑了一声,“你放在桌子上吧。我现在暂时不想起床。”   岁岁不疑有他,“那好。”   挂了电话,骆蒙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岁岁和赵云知道她昨晚住在唐煜生家,估计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吧。   她心有戚戚地走出房间,看见唐煜生还站在原地。   她笑着同他打招呼:“早啊!”   转瞬看见唐煜生眼底下的浮青,又说:“男朋友,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啊!”   昨晚刚被小姑娘打到的时候不觉得疼,唐煜生今早起来才发现眼睛下面青了一块。   此时他无奈地说:“拜你所赐。”   骆蒙张大了嘴,“啊?我?”   等她了解了事情原委后,觉得又内疚又好笑。   她凑上去,“让我看看。”   唐煜生顺从地屈膝。   她凑近了才发现,眼睛下方的青紫还挺严重的。   她用手轻轻碰了碰,问:“疼吗?”   “还好。”   她想了想,匆匆下楼,“你等我一会儿。”   她在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在冰箱里找到了鸡蛋。   十分钟后,她拿着煮好的鸡蛋,来到他面前,“你坐下,我帮你敷一下。”   唐煜生乖乖地在坐在餐桌前,闭上眼睛。   骆蒙拿着鸡蛋在他的眼睛下方轻轻滚了几下,边滚边说:“这是小时候我妈妈教我的。她说用鸡蛋敷一敷,对青啊紫啊这些都有奇效……”   唐煜生没说话,任由女孩拿着鸡蛋在他的眼睛周围轻轻地敷。   鸡蛋是热的,敷在眼睛上确实有缓解的功效。   他忽然觉得就算受伤了也不错,至少还有女孩给他疗伤。   十几分钟后,骆蒙问他感觉如何。他点点头,“好多了。”   等两人吃好早餐,唐煜生说:“你先回家换衣服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   骆蒙点头,走到家门口,按了好几次密码都没办法打开房门。   唐煜生检查了门锁,最后得出结论,门锁坏了。   他看了眼时间,上班已经快来不及,建议道:“晚上回来再修吧,现在先去公司。”   骆蒙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裙,“你不会让我这样去上班吧?”   他想了想,将骆蒙带回家,然后拿出自己的一件黑色卫衣给她,“先穿这个吧。”   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下摆几乎快到膝盖。   两条葱白似的腿露出来,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笑道:“我觉得我以后不用买衣服了,就穿你的就行了。”   ——   “太厚万福金安!”   一大早,霹雳来到公司,看见太厚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霹雳和太厚是大学同学。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霹雳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上课时差点饿晕过去。结果坐在一旁的太厚悄悄递了个汉堡给他。   这救命的交情,从一开始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此时太厚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霹雳唉声叹气:“别提了,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太厚嗤了声,“害人害己。”他四周环视了一圈,又说,“饿死我了。老大怎么还没来?”   霹雳笑,“你相不相信,一会老大会和女神一起来?”   太厚摇摇头,“我不相信。老大那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你还别不信。”霹雳掏出一百块放在桌子上,“老大哪是性冷淡啊,那是洁身自好。他多强啊,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强的吧。我看女神就挺强。”   十几分钟后,唐煜生果然和骆蒙一前一后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太厚注意到唐煜生右眼下的青紫,忍不住关心道:“老大,昨晚没睡好啊?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   “嗯。”唐煜生放下一大袋早餐,没解释,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骆蒙小声说:“他昨晚忙着看电影呢!”   太厚问:“什么电影?”   霹雳笑得狡黠,“不会是我以为的那种小电影吧?”   “……”骆蒙说,“抗战片,女战士手撕鬼子。”   “……”太厚愣了愣,“没想到老大这么有爱国情怀。”   霹雳笑,对太厚比了个手势,“太厚,一百块啊!”   等到骆蒙和唐煜生走远,霹雳忽然问:“你有没有发现女神今天穿的是老大的衣服?”   太厚远远看了骆蒙一眼,“还真是。”   霹雳嘿嘿笑着,意味深长地说:“老大真是强啊!”   几人说笑着,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骆蒙有时候在想,这样的日子真是挺不错的。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所有人都坦诚相待,彼此之间像家人一样相处。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接下来的实验该如何推进。   休息的时候,除了跟大家伙聊天外,还能跟着霹雳学跳舞。   霹雳的舞蹈教学因为骆蒙的加入,吸引了不少新的成员。   每天饭后,大家利用休息的时间,跟着霹雳练上半小时,颇有成效。   骆蒙跳舞跳累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一本正经地问霹雳:“这位选手,你的梦想是什么?”   霹雳一秒入戏,站得笔挺挺地,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初出茅庐的紧张与羞涩:“老师,我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我希望通过舞蹈让更多人认识并了解我们村。”   骆蒙翘起二郎腿:“敢问你们村是什么村?”   霹雳高声说:“霸王花村!”   骆蒙微微眯起眼,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哦?那你的名字是?”   霹雳:“斩男花!”   太厚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脸啊?”   几人笑成一团。   笑过,大家又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有去实验室的,有去玻璃房的,不一会儿,办公室就只剩下骆蒙一个人。   这几天唐煜生给她布置了一个新任务——学习基因的相关知识。   此时她坐在桌前,翻开资料,认认真真地研读。   太厚从实验室回来拿电脑时,看见认真看资料的骆蒙,忍不住惊讶:“女神,你今天竟然没睡觉,开始认真学习了!”   骆蒙得意,“害怕了吧?别说是你,我认真起来自己都害怕。”   太厚走近了两步,这才发现骆蒙手中的资料都拿倒了。   他心想,当我没说,抱着电脑就走了。   骆蒙看了几分钟资料后,忍不住哈欠连天。   然后就看见资料上的字渐渐有了重影,变成一个、两个、三个。   她实在招架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瞬间昏睡过去。   唐煜生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远远看见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近,终于在她的面前停住。   此时小姑娘的嘴唇微微张开,脸上的肉被手臂挤压成怪异的姿态。   整幅画面简直没眼看,若是拍下来发到网上,一定可以评为年度十大最丑照片。   她的手臂下方还压着几份资料,唐煜生轻轻抽出来看,都是基因相关的。   她拿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做了标注,有些地方还写了点自己的见解。   他仔细看了看那些标注,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窗外阳光泼墨似地洒进来,映照着她的脸颊微微有些透明。   大约是阳光有些刺眼,她皱着眉,眼睛眯着。   唐煜生破天荒地没叫醒她,也没生气,而是抬起手,用资料替她遮住了部分刺眼的阳光。   资料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影。   阴影里,她的皮肤反射着冷白的光。她似乎舒服了些,眉头也不拧着了。   唐煜生就那么站着,像一棵松。   手举着资料,眼睛钉在她身上,仿佛天塌了都不能阻挡他的双手与视线。   霹雳从实验室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幕,没有打扰。   他躲在办公桌后,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美好得让人想流泪。   “霹雳!”   太厚远远地叫他,霹雳朝太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太厚瞬间了然,也顺势蹲下。两人就那么猥琐地、肩并肩地躲在办公桌的后面。   太厚低声问:“霹雳,我是不是看错了?那是老大吗?”   霹雳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卿和柒崽送的营养液。   骆蒙的实习很快就要结束了,估计后天吧。   明天双更合一,晚上发,就不分两次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颗糖   “确实伟大!”   “是啊!”   有人在一旁附和, 霹雳闻声转头。   不知道何时,组里的十几个人都回来了。所有人默契地蹲成一排, 默默向不远处的“虐狗”画面行注目礼。   “你们这是练深蹲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和谐的静谧。   唐煜生蓦地收回手,骆蒙也从睡梦中醒过来。   十几人揉着酸麻的腿站起来, 装作无事发生。   大家这才注意到行政部经理李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室。   霹雳问:“李主任, 你怎么来了?”   李主任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叠文件, “这不是来让大家做部门问卷调查嘛!”   说是问卷调查, 其实就是给其他部门打分。   从工作效率、团队合作等方面对各部门做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评估, 最后根据总分排名。   不知道这问卷调查当年是谁起的头,后来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了贝康的传统。   本来这样的问卷调查十分有助于各部门了解自己的长短, 方便在未来改进工作。   但自从唐煜生他们组来了贝康后,这调查就彻底变了味道。   研发三组向来低调, 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闷头专心搞研发的味道。加之平日里他们也不大跟其他部门接触, 因此别的部门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整天在忙什么。   研发三组成立了三年,连续三年评分都是垫底。   每次结果出来,李主任都语重心长地对唐煜生说:“唐博士, 你要带领团队和别的部门多接触接触,互相交流。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嘛!”   每每这时, 唐煜生总是冷冷地回他:“李主任,你觉得我们很闲?”   李主任:“……”   久而久之,这个问卷调查就成了贝康内部某种心照不宣的“娱乐项目”,大家都默认评分倒数前三名要在公司年会上表演节目。   每年李主任都对这件事很上心, 此时还在滔滔不绝地跟组里众人讲述此次问卷调查的重大意义。   唐煜生垂眸,揉了揉眉心。   很显然,大佬有些不耐烦了。   霹雳看在眼里,于是故意很大声地打了个哈欠,“李主任,还有多久啊?”   李主任有些尴尬地笑,“大家都困了啊。我很快,再说几句就结束。”   结果这几句又咣咣咣地说了十分钟。   好不容易熬到李主任离开,霹雳将问卷分发给大家。   骆蒙接过问卷,好奇地问:“之前我们组都排第几?”   霹雳笑:“那必须第一啊!”   “哟,真是不错啊!”骆蒙垂眸看着问卷,又问,“那今年还有必要做吗?就凭我们这实力,妥妥又是第一啊!”   太厚忍不住解释:“女神,是倒数第一。”   骆蒙:“………………”   霹雳又说:“管它正数倒数,总归是第一!”   几天后,问卷调查结果终于出炉。   全公司的人坐在食堂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子显示屏,期待着最终结果的揭晓。   空气很静,很滞。   当显示屏上出现结果的一瞬,所有人都惊呆了。   向来垫底的研发三组在今年竟然不是倒数第一,而是倒数第二!最后一名是运营二组。   这一刻,研发三组的人都沸腾了。   霹雳尤其兴奋:“女神,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是最后一名。”   骆蒙也兴奋:“哇,我们真的好棒棒!”   唐煜生:“……”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隔壁桌坐着运营二组的同事,他们这回是垫底。但他们脸上没有半分失落的表情,反而纷纷向研发三组献上彩虹屁——   “恭喜恭喜,你们今年好厉害!”   “倒数第二耶,真牛逼!”   “真的是佩服!”   霹雳笑着回应:“没有没有,都是承蒙大家抬爱。”   对方又说:“别谦虚了,是你们实力强。”   唐煜生揉了揉眉心,这倒数第二就比倒数第一高了零点二分,也不知道强在哪里。   结果一出,今年年会的表演节目是逃不掉了。   霹雳自然是主张大家跟着他一起表演舞蹈,众人没有异议。毕竟除了霹雳,他们这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才艺的。   大家一致通过决定后,霹雳将视线转向骆蒙,问:“女神,你到时会跟我们一起表演吗?”   贝康的年会一般安排在农历新年之前,而此时骆蒙在贝康的实习其实已经临近尾声。   当初赵云帮她签的是三个月的实习合同,下周就是她在贝康的最后一周。   实习结束后,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工作了。   毕竟停工了这么久,再不营业,恐怕星途会大受影响。   到时或进组拍戏,或录制综艺,总之恐怕难有时间再来贝康。   她心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答应。   唐煜生看出她的迟疑,建议道:“到时一起来吧。不表演,露个面也行。”   闻言,骆蒙消除了心中的顾虑,点点头,应承下来:“那好,我来。”   接下来几天,骆蒙开始专心准备《无言的歌》这部电影的试镜。   她先是把剧本认真研读了两遍,又请教了唐煜生一些专业问题后,还写了几千字的人物小传。   每天实习结束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揣摩剧本和人物。   她演戏很有悟性,对角色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不出几天,已经为剧中的角色又哭又笑了许多遍。   赵云提醒她这几天注意休息,到时不要脸肿眼肿地去试镜。   骆蒙这才慌慌张张地照了照镜子,又捧着自己的脸说:“云姐啊,你看我这小脸,再肿也还是个美女啊!”   赵云笑着摇摇头,却忽然接到电话。她握着电话去阳台,好一会儿回来时,一脸严肃。   骆蒙问:“怎么了?”   赵云看着她,许久才笑着说:“小蒙,这回稳了。”   赵云将手机里的照片给骆蒙看。   照片里是姜颂昕和梁时承亲密的身影,而他们身后的墙上正好有一个显示日期的挂钟。   日期是一个月前,那时姜颂昕还和方鹏以情侣的身份出席了几场活动。   骆蒙这才知道,原来姜颂昕早早劈腿梁时承,却反将一盆脏水泼在她身上。   赵云解释:“我已经找人查清楚了,在你和方鹏被拍到的那张照片之前,姜颂昕已经跟这个梁时承在一起了。所以她和方鹏分手,并不是因为你的插足,而是因为她攀到了更高的枝。   “我们查了很久,一直没找到证据。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张带有日期的照片,算是石锤了。   “到时候我们只要放出照片,不仅能洗清你的污名,还能让大家看清楚姜颂昕这个谎话精的真面目。”   “太好了啊云姐,”骆蒙笑,“这回照片放出来,姜颂昕怕是难有翻身之日。不过云姐,你是怎么想到去查她和梁时承的?”   赵云想到那天和唐煜生的通话,揉了揉骆蒙的头,没有解释,“她这样的人,黑点太多,一查一个准。”   岁岁说:“那云姐,赶紧把照片发出去吧,通稿也立刻安排上。”   赵云看了骆蒙一眼,略微思索后说:“不急。先等试镜结束吧。”   骆蒙明白云姐的意思。   等对手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在最后一刻让对手功败垂成。这样的打击才更凶更猛,足以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骆蒙了然,“听云姐的。”   两天后,电影《无言的歌》的试镜如期在江城一家影视公司的排练厅里举行。   骆蒙一早化好妆、换好衣服,然后和赵云、岁岁一起出发。   车辆行驶在高架上,她给唐煜生发了条微信:【如果我拿下了角色,你给我什么奖励?】   唐煜生:【你想要什么奖励?】   骆蒙:【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唐煜生:【嗯】   骆蒙:【兴奋.jpg】【你说的,不许反悔】   唐煜生:【不反悔】   骆蒙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时,嘴角还挂着笑意。   岁岁问:“蒙姐,你笑什么呢?”   她敛了神色,将这份欣喜藏于心底,“没什么。”   不过才早上八点,排练厅门口已经人满为患。   这部电影算是业内的香饽饽,即便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试镜的人都一大把。加之今天是所有角色同时试镜,因此现场人声鼎沸。   前来试镜的人,有娱乐圈新人,也有像骆蒙这样的当红艺人。   此时所有人都犹如临考前的考生。有人在门口争分夺秒地看剧本,有人对着墙壁自顾自地排练,有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骆蒙试镜的角色是女主角。   这个角色除了她和姜颂昕竞争之外,还吸引了其他几名女星。   在排练厅门外,骆蒙和她们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对于业内的公平竞争,她向来抱以开放的心态。   不一会儿,远处有人喊了一句“颂昕姐”。   骆蒙循声望去,然后就看见姜颂昕戴着墨镜,穿着短裙高跟鞋,在几名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从远处走来。   姜颂昕的神色隐在墨镜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那些同她打招呼的人。   走到排练厅门口,姜颂昕终于摘下墨镜,双手交叠抱臂,看着骆蒙,冷笑一声:“丧家之犬还敢来试镜?”   骆蒙直接没搭理她。   姜颂昕的脸像过期的奶茶,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大概是吃了闭门羹,此时的姜颂昕更加生气,“前几天我拜访了于导,于导觉得我最适合这个角色。今天的试镜不过是走个过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她说话时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得像只狐狸。   骆蒙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那提前恭喜你咯。”   说话间,排练厅里走出来一名工作人员,“骆蒙,你第一个。”   赵云和岁岁握了握骆蒙的手,以示鼓励。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排练厅。   排练厅里,正对门口的是一张长桌。长桌后坐着大导演于毅、制片人、投资方和几名副导演。   虽然骆蒙和他们都认识,但是本着公平公正的选角原则,大家也没有多寒暄。   她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很快进入正式的试镜环节。   在此之前,骆蒙已经将剧本反复研读了好几遍,对于整部电影的剧情走向有了充分的了解——   女主角年纪轻轻进入科研所,跟着男主角做生物研究。结果男主角在一场事故中意外丧生,女主角临危受命,挑下大梁。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实验成功,然而她也失去了一生的挚爱。   骆蒙选取的试镜片段是故事的结尾。   已经五十多岁的女主角站在男主角的遗照前,回望这一生,缅怀已故的恋人。   这一段戏的台词很少,大部分都是靠眼神和表情。   女主角既有实现当初对恋人承诺的欣喜,又有失去一生挚爱的遗憾,其中还夹杂着思念、痛苦和无法言说的爱。   很复杂的感情,也很难演绎。   “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骆蒙对着空气,仿佛看见了那个故事里的男主角。   回望这一生,也只爱过这一个人。可天妒英才,他早早地逝去,留她一个人在世上。   因为怀揣着科研的信念,也是挚爱的遗愿,她默默承受这一切,埋头在科研中。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骆蒙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睛明明注满悲伤,却又克制隐忍。   毕竟这一生太苦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实验屡屡失败,屡屡遇到瓶颈,靠的只是心中的一个信念。   午夜梦回时,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想的都是曾经在一起的点滴。   但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骆蒙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嘴角挂着似苦涩似满足的笑容。   这一生,那样孤独;科研,那样难。   但她到底是坚持下来了,实现了两人当初许下的承诺。   这一片段表演结束,骆蒙早已泣不成声。   她的表演,无论是表现力和感染力都没得说。   表演结束,台下安静了许久。   好一会儿,导演于毅才站起来带头鼓掌。   于毅挺意外的。   前阵子他去看了骆蒙的电影《人间四季》,当时就被惊艳了。那种朴实的,不含任何技巧的演绎方法,让人倍感真实。   可如今现场看到她的表演,又觉得多了几分沉淀,显得更加老成,有内容。   总之,每次都不一样,让人耳目一新。   此时他说:“谢谢你,骆蒙。你让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位与众不同、坚毅勇敢的女科学家。”   骆蒙鞠躬表示感谢,走出排练厅时依旧难掩心中的悲痛。   回去的路上,她平复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那点愁绪。   赵云递给她几张纸巾,安慰道:“依这情形来看,试镜还不错……”   骆蒙朝赵云和岁岁比了个大拇指,她们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时,唐煜生正等在别墅门口。   知道骆蒙今天试镜,他特意没去公司,而是在小区等她。   十一月初,这时节,花都谢了,树叶也黄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头一回在楼下等女孩子。   唐煜生忽然有点想笑,笑自己年少时没做过这样的事,如今年纪大了,倒是返璞归真了。   见了他,骆蒙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冲下车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岁岁和赵云还在车上,看见骆蒙粘腻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抚了抚额头。   没眼看啊没眼看!   唐煜生有些尴尬,想要轻轻推开骆蒙。   她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嘴里嘟嘟哝哝地说:“你怎么来了?等我很久了?累了没?”   “这是外面。”他轻轻提醒。   骆蒙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手,戴上口罩,猫着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对哦,我们快走。”   唐煜生被她逗笑,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等两人上了唐煜生的车,骆蒙这才放松下来,摘下口罩:“幸好你反应快。”   他淡淡一笑,问道:“试镜怎么样?”   她咂摸着,洋洋得意:“我可是知名女演员耶。我一出手,那必定是大杀四方,威震江湖,把导演制片人他们都震晕!”   唐煜生看着她笑。   她说话时手舞足蹈,摇头晃脑,看起来这试镜效果很是不错。   “那我是不是能期待一下你的新电影了?”   小姑娘自信满满:“当然。”   骆蒙顿了顿又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一直在等我?”   他发动车子,不置可否:“我来带你去玩。”   ——   临近饭点,唐煜生带骆蒙先去吃了顿粤菜。   酒足饭饱后,他们打算在商场里逛一逛。   结果走到二楼转角处,几台娃娃机映入眼帘。玻尿酸鸭、小黄人、大嘴猴等玩偶铺满了整个视线。   骆蒙看得两眼发直,拉着唐煜生径直走到娃娃机前。   望着娃娃机里琳琅满目的玩偶,骆蒙一脸幸福地回忆说:“小时候,家附近有家抓娃娃的店。那时爸爸还在,每回我们去,他都会帮我抓好多,挂满整个胸前。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厉害,那家店老板每次都气得胡子冒烟。后来老板见了我和爸爸就怕,哭着让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唐煜生知道,小姑娘这是想爸爸了。   娃娃机就是她的回忆寄托,如果能帮她抓几个娃娃,她一定会很高兴。   唐煜生这么想着,于是这么做了。   他走到一旁的自动售币机上买了二十个币回来。   骆蒙一脸犹豫地说:“我不会,每次都抓不上来。”   唐煜生信誓旦旦地说:“别担心,我给你抓。”   那神情自信得仿佛在说:你们都让开,让你们见见老子的实力!   骆蒙朝他点点头,满脸期待。   嘤嘤嘤,这个男人好帅啊!怎么什么都会!   两个游戏币投进机器,“叮咚”两声后,娃娃机响起令人激动的战歌。   唐煜生气定神闲地站在娃娃机前,单手操控着方向杆,颇有一副游戏大佬的感觉。   骆蒙很兴奋,没想到他平日一副禁欲严肃的模样,抓起娃娃来却让人热血沸腾。   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酷炫,这么牛逼。   等到他将娃娃机的握爪移动到满意的位置后,猛地拍下按钮,握爪晃晃悠悠地落了下去。   然而,事实上,唐煜生只是气场足,真实水平却是个菜鸡。   别说抓到娃娃了,他操控的握爪连娃娃边都没碰上,就铩羽而归。   战歌顿时消了音,大佬的气势也颓然地熄灭了。   骆蒙握拳鼓励道:“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两个游戏币再次投入机器中,令人振奋的战歌又一次响彻耳边。   唐煜生伸展了一下双臂,依旧信心满满。   然而现实再一次狠狠打了大佬的脸。   依旧什么都没抓到。   连续两次失败,这样的结果虽然狠狠打击了大佬,却忽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于是接下来的几次,就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男人,站在娃娃机前,一次又一次地投币,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二十个游戏币很快耗尽,唐煜生又去买了一百个游戏币。   娃娃机旁有一排座椅。   骆蒙大约也意识到唐煜生的真实水平,到后来都懒得观战,干脆坐在座椅上等他。   两个小时后,她等得有些无聊,不停地打哈欠。   而此时的唐煜生已经投入了几百个游戏币,却始终一无所获。   “哥哥,我们能走了吗?”她强打着精神,睁开疲惫的双眼。   唐煜生摆摆手,“再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   骆蒙又打了个哈欠,催促道:“那你快点啊,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   唐煜生:“………………”   ——   骆蒙是被饿醒的。   她在座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而那道颀长的身影,竟然还在娃娃机上厮杀。   也就是说,从午饭后,唐煜生已经不眠不休抓了六七个小时的娃娃了。   不愧是科研大佬,这钻研的精神真是感天动地,骆蒙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人有的时候还是要认清现实,没有天赋的事情,花再多时间也不行。   她站起来,走到唐煜生身边,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   唐煜生意犹未尽地大喊:“哎,我这快抓出来了……”   骆蒙没好气地说:“你要能抓出来,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唐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唐煜生:你胡说!我可以!我还能再战五百回!   骆蒙:除非你向天再借五百年。   接下来都是晚上更了,如果双更的话,也都合在一起发,就不分开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颗糖   另一边, 在当天下午,赵云找人把姜颂昕和梁时承的那张照片发布到了网上, 立刻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粉丝和吃瓜群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当初不是因为骆蒙插足导致姜颂昕和方鹏分手, 而是因为姜颂昕早早勾搭上了梁时承。   后来又有人扒出了方鹏和姜颂昕合伙设计骆蒙事件的前因后果, 让吃瓜群众大为吃惊。   明明自己出轨在前, 偏偏要把屎盆子扣在骆蒙头上, 甚至还和前男友合伙坑骆蒙, 愤怒的粉丝和网友冲到姜颂昕和方鹏微博下大肆咒骂。   很快姜颂昕和方鹏就上了热搜,网上一片口诛笔伐——   【姜颂昕也太不要脸了吧?自己劈腿结果把脏水泼在骆蒙身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姜狗太恶毒了。】   【粉转黑】   【恶臭,毒瘤】   【姜颂昕滚出娱乐圈】   【方鹏也真是不要脸, 竟然发骆蒙照片碰瓷。】   【□□配狗,天长地久。】   【抵制方鹏, 人人有责。】   与之相反的是,骆蒙不仅洗清了之前的污名, 还收获了粉丝和网友的极大同情——   【我当初就说骆蒙不可能跟方鹏在一起。】   【我女神前阵子被骂得太惨了……】   【女神真佛,这样被泼脏水都没解释。】   【心疼骆蒙。】   【不愧是女神。】   【路转粉】   【我不管,以后我就是骆蒙的脑残粉。】   网上的事情迅速发酵, 各种辱骂声不绝于耳,姜颂昕不得已关闭了微博评论。   这事板上钉钉, 赵云找人发出照片各种角度和时间的石锤,基本上很难再去解释或者洗白。姜颂昕从此被这顶“白莲花”的帽子扣得死死的。   第二天,事件持续发酵,网上陆续又有人爆出了姜颂昕耍大牌的新闻。   加之姜颂昕过去为人处事张狂至极, 得罪了不少人。这一回,墙倒众人推。   过去受过气的人纷纷站出来爆料,于是姜颂昕脾气差,苛待助理,辱骂节目工作人员等等黑料轮番轰炸大众的视野。   一夜之间,人气花旦姜颂昕就沦为了娱乐圈的恶臭。   事发后,骆蒙听赵云说,多家品牌方已经纷纷找姜颂昕的经纪人起楠谈解约的事情,大笔的赔偿金等着他们。而姜颂昕录制的综艺,也被制作方连夜删减镜头;拍摄的电影、电视也无限期延迟上映。   这事一出,不管结果如何,电影《无言的歌》都不可能再选姜颂昕当女主角。   姜颂昕的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至此,骆蒙终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时骆蒙又发了条微博:【虽然不知道脏水什么时候会再次泼到我身上,但清者自清。即使是天大的委屈,我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微博一出,又引发了大批网友和粉丝的心疼。   骆蒙挂在热搜上,热度一骑绝尘,久久下不来。   ——   事发后,姜颂昕在家里大吼大叫,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她气得手抖,问助理:“是谁拍的照片,快去给我查!”   助理唯唯诺诺,不敢惹这个脾气大的主儿。   姜颂昕将手边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骆蒙这个贱人!”   起楠劝解道:“你现在先别急着生气……”   姜颂昕瞪着她,“我怎么能不生气?现在你说怎么办?公司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叫我别生气吗?”   起楠也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各路爆料证据确凿,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   起楠也是圈里的老人了,最懂得审时度势。   过去看在姜颂昕的商业价值和名气上,起楠处处顺着她。如今事情一出,起楠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也滋生了放弃这张牌的心思。   此时起楠摇摇头,无奈地说:“你问我,我只有一句话,等风头过去。”   但就算有一天风头过去,想要回到从前的风光,也基本不可能。   按照姜颂昕的性子,怎么可能静下心来等。   她一天都等不了。   她给梁时承打电话,给导演于毅打电话,还有许多过去说要捧她的大佬,结果无一例外地闭门不见。   姜颂昕这边吃了闭门羹,那边又收到许多商家要求解约的消息。   一时之间,大厦倾颓。   姜颂昕这才意识到,属于自己的好时光似乎真的已经过去了。   ——   三天后,电影《无言的歌》导演于毅打来电话,说经过和制片人以及几个副导演商量,一致认为骆蒙是最适合的女主角人选,男主角则是流量与演技并存的年轻演员鹿其彬。   骆蒙收到消息的一刻,正坐在唐煜生家的沙发上吃棒棒糖。   这阵子,骆蒙因为怕鬼,几乎赖在唐煜生家里了。   每天晚上她洗好澡,穿着睡衣直接哐哐跑到唐煜生家。   幸好两家离得并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有天骆蒙在泡澡的时候睡着了,到了晚上十点还没去唐煜生家。唐煜生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问。   此时骆蒙将拿下电影的喜讯告诉唐煜生后,忍不住在房间内旋转跳跃。   唐煜生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电脑。他的手摩挲着马克杯的边缘,神色温柔地看着骆蒙在房间里“发疯”。   客厅明亮的光线照在骆蒙的身上,她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有时唐煜生真的很羡慕她,能够如此坦荡、没有隐瞒地表现自己的七情六欲。而他,却总是戴着过多的镣铐与枷锁。   他甚至记不清上一回任性地表达情感是什么时候了。   骆蒙旋转着,来到唐煜生的面前。   她坐在餐桌上,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微微倾身,试探性地问:“唐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的话?”   唐煜生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的眼眸里倒映着他含笑的脸。   “嗯?”   骆蒙说:“你说我拿下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就给我奖励。你不会忘了吧?我还有微信记录呢!”   唐煜生想起那天的微信对话,缓缓点头,“想要什么奖励?”   她羞涩一笑,食指卷着胸前的头发,微微垂眸,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每天洗好澡再过来睡觉挺麻烦的,要不我直接把东西搬过来吧?”   唐煜生:“………………”   原来小姑娘是想登堂入室。   唐煜生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道:“不行。”   骆蒙跳下餐桌,走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臂,“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是女明星,这样对你不好。   唐煜生与骆蒙最大的不同在于,小姑娘想到了什么就会立刻去做,从来不会考虑后果;而他则深思熟虑得多,他总能想到后面好几步。   面对骆蒙的疑问,他没说话。   她又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娇般地说:“真的不行吗?”   他看着她,眉目幽深,“嗯,不行……”   骆蒙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双手围成一个环,直接套在了唐煜生的脖颈上。   唐煜生微微一怔,转瞬她就坐在了他的腿上,随后唇上传来小姑娘试探性的温存。   浓稠的夜色,她轻轻吻他,又问:“真的真的不行吗?”   隔着咫尺距离,唐煜生看见女孩眼里的温柔与明媚。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笑起来两只眼睛清清亮亮的,又染着迷迷蒙蒙的火。   他没回答,抬手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吻住了她。   松开时,骆蒙还在笑,调侃他:“唐博士,你这又给我吸蚊子毒呢?”   他不回应,只是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进陌生人的家?”   她微眯着双眼,用手抚摸他的眉眼,问道:“你是陌生人吗?”   她凑上去,轻轻啄他的唇,又说:“原来你是陌生人呀。”   唐煜生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似要挟似警告:“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试探一个男人的定力?”   ——   第二天,骆蒙夜会男子的新闻铺天盖地。   视频里,骆蒙和一个男人在粤菜馆里亲热交谈,饭后又在商场里手牵手逛街。   虽然照片里男人的面孔并不清晰,但很快有人扒出男人就是贝□□物科技公司的员工唐煜生。   由于唐煜生向来低调,研发成果又都是以团队的名字发布。因此除了业内人士外,没人知道他的辉煌科研成绩。大家都以为他只是碌碌无为的一名普通素人。   骆蒙出道至今,对外一直宣称单身,因此深受广大男粉丝的喜爱。   如今忽然被拍到和男人的亲密照片,这个男人还是个无名素人。粉丝们哭天抢地,纷纷表示不信,一致认为是唐煜生在借由骆蒙炒作——   【笑话,女神才不会跟他谈恋爱。】   【这男人谁啊,听都没听过。】   【他一定是想红!】   【是他自己买的热搜吧?】   【不要脸】   【相信姐姐!】   【啊啊啊啊,蹭热度的滚啊!】   【非官宣不认,抱走女神。】   【他是想出道吗?吐吐吐】   【丑逼滚】   网上的骂声铺天盖地,偶有人站出来替唐煜生说话,又被攻击力强大的粉丝给骂了回去。   唐煜生向来心志坚定,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而改变自己。   因此即使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却依旧当作无事发生,每天照旧上班、做实验、搞科研。   但骆蒙做不到。   如果是她自己承担骂名,或许还能够淡然处之。但如今是她最爱的男人在背负火力,她到底是坐不住了。   唐煜生是出尘不染的科学家,怎么能让这些污言秽语玷污。   骂她可以,但骂她的唐先生绝对不可以!   她拿起自己的微博小号,冲在了反黑第一线:   【唐煜生才不是丑逼,他超帅的好吧。】   【蹭你马的热度,人家是科学家,才不屑于这种热度。】   【人家早就是业内名声斐然的科研大佬,你没听过是你孤陋寡闻。】   ……   骆蒙忙了大半天,和网上的网友对骂、澄清。然而她的评论很快沉入海底,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她气鼓鼓地合上电脑,“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没有证据就在那里YY,整天用恶意揣测别人。”   岁岁劝解她:“蒙姐,键盘侠不都是这样吗!”   赵云和公关团队商量后,给出的方案是不加理会。   毕竟唐煜生不是圈内人,等到这件事的热度褪去,自然不会再有人关注他了。   骆蒙这才稍稍安心,只想等这事尽快过去。   然而粉丝们的疯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还不等事情过去,骆蒙就接到了霹雳的电话:“女神,老大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小仙女、LIU和柒崽送的营养液。 第66章 第六十六颗糖   一小时后, 骆蒙赶到了医院。   她站在病房,手触碰上门把手, 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的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害怕,竟然不敢进去。   担心唐煜生伤得很重, 担心因为自己让他蒙受不明不白的冤屈。   骆蒙站在病房门口, 问路过的护士:“那个, 这个病房的病人, 还好吗?”   护士说:“还好, 只是伤了额头。”   闻言,她忽然松了一口气。   她依旧没动,站在原地, 顺着半开的门缝朝里看。   唐煜生正坐在病床上,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金边。   因为逆着光,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能隐隐绰绰地看见额头上的伤。   事实是今天唐煜生从贝康出来时,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蹿出了几名男粉丝。他们愤怒地将臭豆腐、臭鸡蛋一股脑儿地砸在他的身上,还将一碗滚粥泼向了他。   此时他的额头正红肿一片。   骆蒙定在门口,心里一阵难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将他拉入凡尘?   他本应是仙人, 逍遥自在。在他的领域里,受人尊重与敬佩。   如今因为她, 他坠入这样的凡尘泥潭,遍体鳞伤,忍受苦楚。   骆蒙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唐煜生的面前,看清他伤口的那一瞬, 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见了她,唐煜生淡淡一笑,“傻瓜,哭什么!”   她伏在他的面前,轻声问:“还痛吗?”   他摇摇头,安抚她道:“没事,别担心。”   骆蒙一脸歉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   唐煜生揉着她的头发,笑得很随和:“不怪你,总会有不理智的粉丝。”   “但到底是因为我啊。”她喃喃。   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笑着说了声“傻瓜”。   但让骆蒙没想到的是,事情的严重程度远不止于此。   那天之后,不理智的男粉丝们对唐煜生围追堵截——汽车轮胎被扎,收到寿衣,甚至还有人跑到贝康门口拉横幅,让他滚出公司的研发团队。   虽然唐煜生什么都没说,默默承受了这一切。但骆蒙知道,他平静的生活已经被严重干扰。   事情已经朝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偏偏她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唐煜生不是素人,也不是蹭热度的无名人士,他是科学家,是受人尊敬的科研人员。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云劝骆蒙站出来与唐煜生划清界限,“小蒙,你们两人还不撇清关系的话,那就是在害唐煜生。”   可是,违心的话,她又如何说出口呢?   她明明就爱唐煜生,犹如刻在石头上的心事,任凭风吹雨打也无法抹去。更何况按照唐煜生这样矜贵的性子,只要骆蒙站出来与他切割,他们这辈子都再无可能。   骆蒙坐在家里的飘窗上,抱着双膝,想了整整一夜。   三个月前,在料理店第一眼见到唐煜生时,她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好看,虽然他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她戏弄他、招惹他,不过是觉得逗他这样的老学究有趣、好玩。   只是没想到,之后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唐煜生会一步一步地悄然走进她的心里。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他动的心。   只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深深扎在了心里。   可她也知道,她是女明星,每天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她,一举一动都暴露都在闪光灯下。她或许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勉强可以做到无视流言蜚语和日夜不断的骚扰。   但唐煜生呢?   他只是个普通人,有着自己热爱的工作与生活。他为什么要因为她而承担这份本不属于他的压力呢?究竟凭什么?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唐煜生在保护她。   这一回,是不是也该轮到她站出来保护他了?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骆蒙在心里做了决定。   ——   唐煜生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   天还没完全亮,只有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象牙白的光影。他坐起来,伸手想要去开灯,卧室门口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他心里一惊,又立刻镇定下来。   那道纤瘦的身影太熟悉了。   哪怕没有光亮,单凭影子他也认得出来。   “蒙蒙,你怎么来了?”   因为刚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太清亮,在这样的清晨显得神秘又迷离。   “别开灯。”   骆蒙站在门口说。   闻言,他摸到开关的手又停下来。   她没说话,身影在黑暗中有轻微的抖动,像是在哭。   骆蒙确实哭过了,此时正红着眼。   已是清晨,外面的天正一寸一寸地亮起来,有稀薄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她怕唐煜生看出来,好一会儿,才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她亲得很用力,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至少在分崩离析之前,还有这一方的温存。   唐煜生抱着她,热烈地回应她。   他说不好这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有种悲伤的情绪从里到外地散发出来。   像是离别。   然后,他感觉到脸上的潮湿。   他知道,她哭了。   “唐煜生,再见。”   骆蒙的声音混在清晨的薄曦中。   他来不及抱住她,怀中的小姑娘已经似一条鱼,游走了。   “骆蒙!”   他叫住她。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   晨曦的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眼里有泪,却还是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唐煜生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惨然一笑”。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决定,他懂,也尊重。   远处霞光潋滟,近处眸光如昨。   他坐在房间里,她站在房门口。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就是他们无法跨越的坎。   她站着,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许久后才说:“我走了。”   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钻出来,骆蒙转身,彻底消失不见。   静谧的房间里,唐煜生仿佛听到飞鸟折翼的声音。   唐煜生坐在灰暗里,许久才缓缓走到窗边。窗外的树木随风摇曳,就像这聚散离合的人生。   他突然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此刻,终于大梦将醒。   ——   骆蒙匆匆回到家,关起门才觉得一口强撑的气散了。   她摊在沙发里,眼泪却已经止不住地落下来。   等到天光大亮,她打电话和云姐商量了半天,就公关方案达成了一致。   挂了电话,她便在微博上发表了澄清声明,说她和唐煜生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之前那些照片不过是有心人士的捕风捉影,同时也请粉丝和网友不要再去打扰唐煜生,并对之前给他人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   微博一经发出,粉丝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啊啊啊啊啊啊,宝宝你终于出现了】   【我就说女神不会恋爱。】   【有心人士请不要带上我家女神。】   【女神不约。】   【我他妈哇哇大哭】   【黑子给我死!!!】   【不信谣,不传谣。】   【都散了吧。】   【支持支持】   【保护好我方女神!】   【这么努力的人,黑子怎么忍心!】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   【姐姐加油,骆驼们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比心.jpg】   骆蒙放下手机,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天,觉得心里有一丝轻松,又有一丝无言的寂寞。   ——   太厚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这阵子他肠胃不太好,一大早去看了个医生开了点药。   不同于往常楼下聚集的骆蒙粉丝,今日公司楼下安静得有些过分。   自从老大和女神被拍后,今天是头一回,楼下竟然没有粉丝挂横幅让老大滚。   他疑惑地走进公司,乘电梯上八楼。   走进办公室时,看见霹雳正抱着电脑朝会议室走。   太厚叫住他:“霹雳,今天怎么下面没有闹腾的粉丝了?”   霹雳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会议室。太厚立刻噤声,抱着电脑跟着霹雳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组里十几个人坐成一排,或垂着头,或撑着脑袋,没人敢出声。   “怎么回事?”太厚低声问。   霹雳说:“老大和女神分手了!”   “啊?”   太厚一上午都在医院看病,没来得及看微博。此时听霹雳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过来,老大心情势必十分十分不爽。如若没有必要,尽量少跟老大说话。   心情不爽的唐煜生站在投影前,阴沉着脸,看着电脑里大家记录的实验报告。   “啪”地一声,笔记本电脑盖上,唐煜生说:“散会!”   啊?就这样?   众人傻傻地抬起头,愣了几秒,纷纷抱着资料和笔记本离开会议室。   这伙人生怕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被唐煜生叫住,于是互相挤着出门,快步逃走。   会议室外,小顾追上霹雳的脚步,“霹雳,你说是老大甩了女神还是女神甩了老大?”   霹雳摇摇头,“看这形势,应该是女神甩了老大。”   “哎哟,老大可真惨。”小顾感叹。   霹雳叹气:“女神估计也是为了保护老大,你们没看到前几天老大被粉丝闹得多惨嘛!如今这微博一发,骚扰老大的粉丝立刻消失遁形,没人再去找他的麻烦了。”   太厚从众人的聊天中大概了解了整件事情的七七八八,此时跟过来插话道:“老大这恋爱太坎坷了……”   众人忍不住摇头感慨。   两秒后,身后忽然传来唐煜生的声音:“霹雳,太厚……”   两人身形一顿,转身,“老,老大……”   “过来,这有个数据有问题。”   霹雳:“……”   太厚:“……”   霹雳和太厚对视一眼,都送给了对方一个“接下来我们死定了”的表情。   ——   离开唐煜生之后,骆蒙始终不开心。   离新电影《无言的歌》开机还有一阵子,骆蒙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没有去贝康。   实习期已到,从前她还计划着和组里的众人来个告别仪式,感谢大家这阵子对她的关照。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她连面都不能露了。   她让岁岁买了些好吃的送去贝康,算是和组里的人做无声告别,顿了顿又说:“你今天有空给我抓几只蚊子回来。”   岁岁脚步一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蚊,蚊子?”   骆蒙这是又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吗?竟然开始养蚊子当宠物了?   再三确认骆蒙说的是蚊子后,岁岁这才满心疑惑地离开。   已经是深秋,蚊子稀少。   岁岁走山淌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在垃圾站附近找到了几只蚊子。她如获至宝地装在瓶子里带回去。   骆蒙见了,多日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睹蚊思人?   岁岁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觉得骆蒙可能是疯了,每天喝着红酒,对着瓶子里的蚊子发呆。   那几日正好没有通告,骆蒙整日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岁岁心疼她,劝了好几次,骆蒙始终无动于衷。   第二天醒来,骆蒙晕晕乎乎地看见玻璃瓶里的蚊子躺在瓶底一动不动。   她顿时慌了神,拿起玻璃瓶不停地晃动,可蚊子依旧笔挺挺地躺着。   蚊子,都死了!   骆蒙大叫一声,对着几只蚊子的死尸,伤心得大哭出来。   这几日岁岁不敢离开骆蒙半步,每晚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密切关注着骆蒙的一举一动。此时听到骆蒙的尖叫声,岁岁惊醒过来,慌张地跑到卧房。   只一眼,岁岁就吓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骆蒙。   骆蒙性格坚韧,之前即使是事业的低谷都没有在她面前掉过眼泪。此时却哭得声噎气堵。   岁岁赶忙安慰她:“蒙姐,你别难过啊。我再给你抓几只蚊子回来。”   骆蒙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抽噎着问:“岁岁,有没有那种对红颜色很敏感、专门咬人嘴唇的蚊子?”   “……”岁岁一脸懵逼,“啊?”   她独自喃喃道:“要那种专门咬人嘴唇的蚊子……”   岁岁为了安抚她,只能应承下来:“好的,没问题。”   岁岁默默地退出房间,给赵云打电话:“云姐,你快来啊!蒙姐她好像疯了,让我给她抓什么咬人嘴唇的蚊子……”   赵云:“……”   ——   赵云提着粥来到骆蒙家时,她已经不哭了。   岁岁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几只蚊子,装在玻璃瓶里。骆蒙坐在床上,愣愣地盯着玻璃瓶出神。   “怎么样了?”赵云小声地问岁岁。   岁岁摇摇头,“一早上醒来就这样,不说话也不吃饭。”   赵云摇摇头,叹口气,“看来这丫头对唐博士是真动心了。”   岁岁认同地说:“云姐,就不能把唐博士找回来吗?看到蒙姐这样,我心里也怪难受的。”   赵云说:“或许有一天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里能容许人任性得只谈感情呢。   太多的牵挂与羁绊,有时候不是不爱,只是利与弊的权衡。   毕竟,凡尘俗世,谁又能免俗。   岁岁一脸遗憾的表情。   赵云说:“行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岁岁走后,赵云端着粥走进房间。   骆蒙甚至没抬眼看她,眼神讷讷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云姐,你回去吧,我没事。”   赵云没理会,说道:“你最爱的瑶柱粥,不喝一口?”   这几天,骆蒙没胃口,几乎什么都没吃,只喝了几瓶酒。喝完又哭又吐的,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此时肚子应景似的响了几声,她揉了揉肚子,撒娇说:“云姐,我要你喂我。”   赵云笑了笑,“你呀,还是个孩子。”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舀起一口粥,轻轻吹了吹,送至骆蒙的口中。   瑶柱粥熬制得香浓软糯,一入口便化了。   一碗粥下肚,赵云又从洗手间里拿了把梳子。她坐在骆蒙的身后,轻轻地帮骆蒙梳头发。   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自从父母去世后,骆蒙寄养在姑姑家,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是赵云,重新给了她生命的广阔与活力。   那时骆蒙刚出道,赵云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带。每天早上给她梳头,然后牵着她的手去片场拍戏。   一开始,骆蒙并不适应这样的关心。   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整日笑嘻嘻的。但那些笑都是表面的客气,从未到达心底。   她知道赵云对她好,但总是不能坦然接受这份好。她的心门在父母离世的那天就关上了,上了锁,生了锈,再不轻易打开。   那年生日,骆蒙白天拍完戏后,晚上就在酒店房间里学习功课。赵云说即使拍戏,功课也绝对不能落下。   她写作业到晚上十点,赵云才匆匆回来。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赵云的衣服湿了大半。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笑着把手上的生日蛋糕递给骆蒙:“小家伙,生日快乐!”   蛋糕是小姑娘喜欢的公主风,精致甜美。   赵云替她点燃蜡烛,她在烛火中,听着赵云给她唱生日歌。   “快许愿!”赵云说。   骆蒙却跑去洗手间里拿了条干毛巾递给赵云,“你的衣服都湿了……”   赵云心里一动,愣了几秒。接过毛巾时,骆蒙却忽然紧紧抱住了她。   那一瞬,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赵云知道,小姑娘打从心底接受她了。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这些年,骆蒙一直很依赖赵云,是从心底里敬她爱她的。   在最亲的人面前,骆蒙没有半分伪装。   如今赵云替骆蒙梳着头,她卸下冷硬的壳,只觉得心中的委屈和伤心又浮上来。   骆蒙眼中涌上泪意,转身靠在赵云的怀里,抱着赵云,声音瓮瓮的:“云姐。”   赵云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别伤心了。”   骆蒙问:“云姐,你说怎样算是爱一个人?”   赵云笑,“你演了那么多爱情故事,还问我?”   骆蒙摇摇头,“戏里和生活中不一样……”   赵云轻轻拍着她,像哄孩子般,“怎么不一样?”   “戏里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感觉来得太过容易。”   赵云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谁说感情的开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很难,但其实爱情有时候只是源自一个眼神,甚至一句话。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生了根发了芽。”   骆蒙仰头,“云姐你也这样爱过一个人吗?”   赵云笑了笑,回忆道:“大一那年,有天我去图书馆看书,突然有人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跟我一个系的,平时见过,但没什么交流。   我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你的那本书看完能不能借给我?’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就那么一瞬,我忽然对他动了心。”   “他是姐夫吗?”骆蒙问。   “不是。”赵云眸色一沉,“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度过了整个大学时光。毕业那年,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要去留学,我选择了在国内工作。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社交软件,异国基本就意味着见不到面。我们都很痛苦,但经过深思熟虑,两人还是选择了分手。我知道,出国读书,自我实现一直是他的梦想。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他变得越来越好。”   赵云揉了揉骆蒙的头发,“小蒙,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爱。没有人规定只有百年好合了才算是爱情。现在,你为了唐博士,与他分开,谁又能说这不是更伟大的爱呢?”   “是吗?”骆蒙讷讷地问。   “或许是有遗憾,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生活本来就是充满遗憾的。”   ——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几天。   某天早上,骆蒙醒过来,忽然觉得世界好安静,好像少了什么。她努力地想,终于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虫鸣和鸟叫。   她和唐煜生相识的这个夏天,相处的这个秋天,到底是完完整整地过去了。   而她与他的一切,都隐在这岁月中,深邃,隐秘,干净。   云姐说得对,生活本就是充满遗憾。就像这世界,星离云散。   唐煜生有他的信仰,她也有她的追求。如今她也该振作起来了。   这时手机里传来霹雳的微信:【女神,好几天不见你,你还回来吗?】   骆蒙看着这句话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去:【应该不回了,马上要进组拍戏。等有空叫你们出来吃饭。】   霹雳没有再多问,只是回:【好。】   她放下手机,心里又升起细微的难过,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看着窗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十一月底,赵云又为骆蒙接下了好几个通告与代言。离开贝康后,她的工作重新忙碌起来,渐渐步入正轨。   偶尔依旧会和霹雳、太厚他们聊微信。听他们说,新阶段的实验也有了不小的进展,而他们的年会舞蹈也进入了排练阶段。   或许分开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想。   至少,他们彼此都在前行的道路上,各自美丽着。   几天后,骆蒙收到消息,说姜颂昕决定退出娱乐圈了。   虽然赔了不少品牌方的违约钱,但这些年,到底积攒下了一些身家,后半辈子即使不工作,也不用愁吃喝。   骆蒙有些诧异,按照姜颂昕的性格,不可能这样轻易认输。   如今怎么会选择退出娱乐圈?   赵云说:“她还有一个弟弟,车祸后伤到了大脑,这些年一直在接受复建治疗。听说前不久忽然恢复了智识,然后求着她退出娱乐圈。当初她选择入行,也是为了赚钱给弟弟治病。”   骆蒙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是这样,对她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九娘送的地雷,破费啦!   谢谢NJ送的营养液。   本来这段情节想分成两章,想了想还是一起发了。明天开始就会重逢哈。   接下来我努力爆更,差不多这个月可以正文完结。暂定每晚六点更新,如有变化,会提前通知。 第67章 第六十七颗糖   十二月初, 电影《无言的歌》正式启动,骆蒙如期进组。   电影将分别在宁城和江城两个地方拍摄。   一开始的戏份是在宁城, 因此骆蒙和岁岁乘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后到达宁城。   这部电影选的男主角是鹿其彬, 他是近几年发展势头非常好的男演员。虽然年轻, 但是演技成熟, 之前已经出演了多部大制作的电影。   他和唐煜生的身形差不多, 都是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不过唐煜生比他更清瘦一点。   站在人群里, 两人很好分辨。鹿其彬的眼神偏散,而唐煜生的眼神始终坚定。   开机前几天,是剧本研读会和定妆照拍摄。   女主角的身份是一名女科学家, 前期天真无邪,后期内敛坚韧。   为了更加符合角色, 化妆师特意根据骆蒙的长相,调整了妆容。   前期的妆容明媚天真, 弱化了她的英气,强化了她的柔美;后期的妆容坚定执着,掩盖了她的柔美, 凸显了她本身的英气。   定妆照一出,电影官方微博随后官宣, 又在网上引起了一阵轰动。   研发三组的人看到微博后,纷纷聚在一起讨论,吃瓜吃疯了。   等到唐煜生一出现,众人又识趣地一言不发。   唐煜生疑惑地看着他们, 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眼神一聚,“说。”   霹雳将手机递给他,“老大,我们在看女神的电影定妆照。”   唐煜生垂眸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没说话,转身回了办公室。   独自一人的空间里,他打开微博,这才静静地欣赏骆蒙的定妆照。   两张不同时期的照片,或是天真烂漫的邻家少女;或是沉稳优雅的女科学家。不管哪一种,都非常贴合。   微博下方都是网友和粉丝一水的彩虹屁——   【搞快点搞快点搞快点】   【想看!】   【女神太美了!】   【我可我可我可】   【期待姐姐的新角色,最好的骆蒙】   【啊啊啊啊,宝宝,妈妈爱你!】   唐煜生看着一条条评论,多日的阴郁散去,嘴角终于有了轻微的弧度。   他的小姑娘是真的很棒啊!   ——   几天后,剧本围读结束,电影正式开机。   剧组演员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进组不久后大家就打成一片。   下戏后,大家约着一起吃火锅、看电影,剧组气氛快乐融洽。   每天高强度的拍戏,从早到晚,骆蒙一心钻在剧本里,也没心思再想其他的。   之前在贝康实习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学了些专业知识和技能。此时对于电影拍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导演于毅对她赞不绝口,她蓦地又想起了唐煜生那张脸。   电影并不是按照场景的顺序拍摄。   半个月后,戏中男女主生活的戏份基本拍摄完毕,转而进入涉及到专业知识方面的拍摄内容。   那天,导演于毅和几名副导演在片场说请了一名专业人士前来片场进行指导。   骆蒙正腹诽着这名专业人士能有唐煜生专业吗,转头就听到了于毅说“唐煜生”三个字。   她愣了好一会儿,又跟于毅确认:“于导,你说请的技术顾问是谁来着?”   “唐煜生博士。他是留美博士,现在在知名生物科技公司贝康带团队做研发……”   于导把唐煜生一顿猛夸,还说他们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人请来的。   骆蒙脑袋里懵懵的。   她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需要技术顾问吧?于导,这显微镜还有实验仪器我都会用。我真的会,我可以教大家……”   然而于导全程无视了骆蒙,依旧和副导演自顾自地讨论这个唐博士什么时候能到。   终于在第二天,技术顾问唐煜生博士到达了拍摄现场。   骆蒙以头疼不舒服为由,躲在酒店房间里,迟迟不愿意出来。   中午岁岁送饭进来时,忍不住说:“蒙姐,唐博士正在教大家使用实验器材呢。你不出去看看?”   骆蒙摆摆手,推脱道:“不去不去。”   岁岁叹口气。   想不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骆蒙也有犯怂的时候,看人家唐博士多坦然。   话虽如此,但等岁岁一离开,骆蒙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到底还是偷偷地跑去了片场。   片场里,唐煜生正在指导几名演员使用实验仪器。   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他,但他始终气定神闲,专业又专注,大有一副carry全场的架势。   骆蒙嘴角忍不住又露出喜悦的笑。   不愧是她喜欢的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样气场强大。   她躲在远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于导喊了一句“骆蒙,过来”。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投射过来,她转身想逃已经来不及。   她的视线游离着,闪躲着,逡巡了好一圈,然后猛地定住。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周围的一切都氤氲成了虚无的背景,此时骆蒙的眼中只有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阔别一个多月,他似乎瘦了些,勾勒出更加分明的棱角。   兴许是错觉,他周身依旧围绕着冷而硬的气息,但骆蒙却觉得男人眼中在某一刻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柔情。   一瞬间,骆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阵子,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然而在见到他的刹那,心底所有的情绪重新被唤醒。像是冬眠的兽,跨过寒冬,迎来春的复苏。   骆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挪地走到唐煜生面前的。   于导热情地介绍两人,她终于收起痴缠的目光。   唐煜生坦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送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骆蒙小姐,我是唐煜生。”   两手轻轻交握,又很快松开。   只一瞬,唐煜生的目光就转到别处去了,再也没看她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给大伙讲解仪器的使用方法。   冷淡,礼貌,疏离。   符合他一贯的调性。   那几日,除了最开始的那句自我介绍外,两人再无更多的交流。   唐煜生在片场忙着当技术顾问,要多认真有多认真。有人来咨询他的时候,他细心地指导和解答,偏偏眉眼始终疏淡。   骆蒙始终回避着他,不要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靠近他一步。   她承认自己怂。   岁岁忍不住摇头,这么多年,这还是唯一让骆蒙害怕的事。   骆蒙刚和唐煜生分开那阵子,岁岁问过骆蒙:“蒙姐,为什么是他?”   当时骆蒙说:“那种炽热与赤忱,体会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那时岁岁还不太懂。毕竟在此之前,她和唐煜生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如今在片场朝夕相处,岁岁终于明白了点骆蒙口中的炽热与赤忱。   也难怪。   这唐煜生身上有股子优雅,是那种一轮冉冉朗日、一席徐徐清风。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啊,也难过英雄关。   那天,赵云给骆蒙电话,说给她拿下了《妆》杂志的开年封面,过几天拍摄,让她提前跟剧组协调好时间。   骆蒙在电话里应和着。   那边道具组负责人说:“把道具运过来。”   今日拍戏的道具都堆在一辆推车上,正好在骆蒙的身后。   她挂了电话,后退几步,堪堪要撞上身后的推车。   一只手拦在了她的身后,轻轻替她挡了一下。   她一个趔趄没站稳,又被这只大手一带,撞进了温热的怀里。   她慌张地抬头,才发现这人是唐煜生。幸亏他扶了她一把,这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谢谢。”她轻轻说。   唐煜生正在打电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又别过目光,对着电话那头说:“数据再往小了调整一下,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很快回去……”   当真是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中午鹿其彬请全剧组的人吃乌冬面。   一整车热腾腾的乌冬面送到剧组。众人坐在桌子前,纷纷夸赞鹿其彬。   骆蒙一言不发,只顾着埋头大吃,差点被滚烫的乌冬面烫破舌头。她喝了口水,吹了吹面,又继续大快朵颐。   等一碗乌冬面见底,坐在她对面的唐煜生不动声色地将另一碗面轻轻推到了她的面前。   骆蒙愣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却始终在别处。   骆蒙不吭气,端起那碗面,又大口吃起来。   一旁的岁岁小声提醒她:“蒙姐,别吃了。今天卡路里超标了。”   她头都没抬,嘴里含着乌冬面,囫囵地说:“超标就超标!”   ——   唐煜生长得好看,身材颀长挺拔,丝毫不输明星,刚到片场时就引起了一阵骚动。他待人亲善,礼貌有加,现场工作的小姑娘都爱围着他,唐博士长唐博士短地叫他。   这样瞩目的一个人,有关他的八卦也成了组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唐博士从前有个女朋友,但是女朋友把唐博士甩了。”   “啊?为什么啊?”   “因为那女朋友傍上了大款,听说还怀了孩子。”   众人一脸吃惊:“啊!”   “那女朋友不知道唐博士也很有钱,傍上大款后,又被大款抛弃,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   “……”   几个小演员聊得热火朝天,骆蒙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个女朋友不会是她吧?但她什么时候傍上大款还有孩子了!   骆蒙自动屏蔽了身边的八卦,目光又转向不远处的唐煜生。   他的衣服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一点儿浮灰,片场有个小姑娘正轻轻帮他拍掉。   一下、两下、三下……   小姑娘连拍了五下,然后唐煜生对小姑娘说了声“谢谢”。   骆蒙看着献殷勤的小姑娘,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子,简直要把桌子都敲烂了。   “你怎么了?”   骆蒙闻声抬头,看见鹿其彬。   从进组的第一天起,鹿其彬就对骆蒙关爱有加,时不时地对她献殷勤——送暖手宝,送甜汤,还有片场每时每刻的关心。后来鹿其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骆蒙喜欢喝芋泥奶茶,更是一天不落地给她送奶茶。   此时鹿其彬递给她一杯芋泥奶茶,笑着说:“我们对会儿戏吧。”   对戏的时候,骆蒙和鹿其彬倒很是合拍,遇见好笑的场景,两人笑成一团。   骆蒙也短暂地忘记了唐煜生和其他小姑娘的“亲密”。   谁知半小时后,于导忽然喊了一句:“小蒙,过来。让唐教授教一下你怎么用这个显微镜。”   骆蒙起身,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看见显微镜的一瞬,她蓦地想起在贝康实习的日子。   时光倒转,很多事都变了,但那段时光一直刻在她的心里。那是她这么多年,不可多得的一段快乐。   “导演,这显微镜我会用。”   仿佛是刻意为了与唐煜生拉开距离,骆蒙一边摆弄着显微镜,一边说,“转这里嘛,然后看这里。”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唐煜生一眼。   于导问唐煜生:“唐博士,你看看,是这样吗?”   唐煜生摇摇头,道:“手势不太对。”说着他就擅自握住了骆蒙的手,然后手把手地教她,“应该是这样,转动这里。”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握住她手的时候,骆蒙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从身后紧紧地贴着她,趁着导演不注意,又在她耳边轻轻问道:“芋泥奶茶好喝吗?”   男人温热的气息传来,骆蒙耳朵一红,转瞬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煜生松开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她故作镇定,轻飘飘地回答:“特别好喝!”   唐煜生没说话,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骆蒙,这里有个镜头要补拍。”   那边副导演在喊,骆蒙立刻走过去。   唐煜生将显微镜重置归零,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唐博士。”   他转头,看见岁岁正抱着件羽绒服站在身后。   最近天气冷,戏里的场景又是夏天,每回骆蒙下戏后,都冷得直哆嗦。岁岁拿着件羽绒服在片场时时候着,等着骆蒙下戏后立刻给她披上,御御寒。   两人之前照过几次面,唐煜生对她还有点印象,“何岁岁?”   岁岁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唐博士,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做技术顾问?”   “这是我的工作。”他淡淡回。   岁岁直接无视了他的回答,继续问:“是因为蒙姐吗?”   唐煜生咬着腮帮,默不作声。   岁岁没再追问,转而说:“唐博士,你知道吗?我跟了蒙姐四年。这四年里,起起伏伏,也算是经过了大风大浪。蒙姐性格开朗,即使在事业的低谷,也还是保有一份乐观的心态。这些年,除了戏里,我从来没见她哭过。只有前不久,因为你,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岁岁虽然是骆蒙的助理,但两人相处起来就像是姐妹。   骆蒙的心思,岁岁全都看在眼里。她是真的不忍心看见骆蒙难过,这才起了找唐煜生聊聊的心思。   听到岁岁这么说,唐煜生心里也不好受。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卡进肉里,压得指节发白。   岁岁继续说:“唐博士,蒙姐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得如何克制感情。她认定了的人和事,都是百分百的投入。我想你应该明白她的心思。”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岁岁说完,准备离开,又转过身,“前阵子,蒙姐天天要我抓蚊子给她,还说要找那种对红色很敏感的蚊子。唐博士,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煜生眼眸深深,没回答,咬了咬腮帮,忽然问:“骆蒙和鹿其彬是什么情况?”   “就你看到的呗。” 岁岁的语气不是很好,状似无意地说,“喜欢蒙姐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喜欢,不缺你一个。”   说完,那边骆蒙补拍镜头结束,岁岁抱着羽绒服跑过去。   唐煜生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想,我说了我不喜欢了吗?   其实唐煜生这次来《无言的歌》剧组做技术顾问纯属意外。   剧组最开始找的是一家研究所的老教授,结果老教授临时有事来不了,就向剧组推荐了贝康研发三组的唐煜生。   唐煜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刚准备推了,易先哲开口:“这是骆蒙他们那个电影的剧组,你确定要推?”   其实易先哲也不太清楚好兄弟和骆蒙之间的事情。   唐煜生从不会主动说起他和骆蒙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他们进展到了哪一步。只是在骆蒙那个微博声明发出后,易先哲感觉到孤傲清冷的唐煜生更加冷硬了。   有一回下班后,易先哲和唐煜生站在贝康天台上聊天。   天有些冷,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易先哲抽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就听到唐煜生说:“还有吗?”   唐煜生从不抽烟,因为他不喜欢任何让自己上瘾的行为。   只有喜欢骆蒙是意外,这是他唯一戒不掉的瘾。   那天唐煜生破天荒地点了一支烟。   即使是第一回 抽,他也没被烟气呛到,反倒从身到心顿觉一阵轻松。   半支烟下去,唐煜生头回开口跟易先哲提起骆蒙。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小事情。但他记得很清楚。   他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微微眯着眼,偶尔抽一口烟。   等唐煜生说完,手边已经有了五六根烟头。   他还欲点一支,被易先哲拦下,“行了,抽得够多了。”   唐煜生没坚持,放下烟盒,静静望着远处。   天边有星子在闪烁,那是易先哲头一回在唐煜生的身上看见颓唐。   易先哲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好一会儿,易先哲才问:“认真的?”   放在平时,唐煜生一个字都不会回答。但那天,他却笃定地说:“认真的。”   易先哲先是笑了声,然后又摇头:“你他妈的完了。”   唐煜生也知道自己完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过。   想她,恋她,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送到她面前。   “不把她追回来吗?”易先哲又问。   许久许久,唐煜生都没有回答。   所以当《无言的歌》剧组找上门的时候,易先哲毫不犹豫地先替唐煜生答应了。   其实唐煜生心里也想见骆蒙。   兴许是长年累月谨慎的科研工作,让他养成了万事反复思量的习惯。   他自知不再是十三岁的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就给出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承诺。他已经三十岁了,每句话,每件事,都是深思熟虑的。   包括爱她。   这阵子,他也反复想起那夜在他家的情景——   “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试探一个男人的定力?”   骆蒙笑着搂住他的脖颈,道:“如果,这是我想要的呢?”   她的脸掩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不甚清晰。女孩甜蜜的气息蹿入他的鼻中,他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你。”她轻轻吻他,说,“唐煜生,我喜欢你。”   从小父亲就教育他,对待感情和女孩子要认真,不能轻浮。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太浑,那次连声“再见”都没说出口的告别,竟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留下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料理店里,她风情万种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的那天;或许是她胃痛,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又或许是她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逗弄他的时候;或许更晚,是从她亲吻他的喉结的那一刻;又或许更早,是他在电视里看见她的那一瞬。   大约是应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是简单的。但决定去爱,却是复杂的。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醒,也很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爱情里,他很明确,他要她。   但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怕到头来又让她伤心。坚定的他头一回有了患得患失的心境。   骆蒙走后,他独自一人坐旋转木马,吃她最爱的棒棒糖,去她喜欢的料理店,在商场抓一整天的娃娃……   遗憾、内疚、自责与思念反复纠缠着他。   有天夜里,他梦见了骆蒙。   那是他第一次梦见她。   骆蒙在梦里哭着对他说:“唐煜生,都怪你,是你搞砸了……”   他争辩着说:“没有,不是我。”   然后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深夜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深夜中凄惶地承认:骆蒙,是我搞砸了,你能回来吗?   没有人回答。   他这才明白,料理店初见那天,小姑娘的脸混杂着烟火堪堪撞在他心上。   从此,再也没有消失过。   骆蒙走后的半个月,阶段性实验取得了成功。   那一刻,他忽然有点恍惚,忽然很想她。想她明媚的笑和黑色的长发,藏着星星的眼睛和那一声声娇软的“唐煜生”。   他终于意识到,这阵子,他看过她的哭与笑,见证过她的低谷与荣光。她如丝如线,早已紧紧缠住了他的心。也终于明白感情的不可抑制。   他应该勇敢站出来,承担这份感情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   进组几天后,唐煜生大致掌握了剧组的拍摄进度和情况。心里记挂着实验,几天后便张罗着让霹雳来剧组接替他。   得知消息后,霹雳很兴奋,连夜坐飞机赶到了宁城片场。   到片场时,骆蒙正在拍戏,霹雳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到骆蒙下戏,他立刻冲上去,给了骆蒙一个大大的拥抱:“女神,你不知道,这阵子我想死你了!”   见到霹雳,骆蒙也很高兴,两人寒暄了几句。   霹雳絮絮叨叨地传达着研发组其他人的问候:“女神,大家伙都很想你,你有空回去看看……”   霹雳说着说着,感觉脊背骤然一凉,一道寒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转头,看见不远处的唐煜生正冷眉凝视着他。   霹雳愁眉苦脸,不是吧老大?我只是跟女神叙叙旧,我们可是24K纯友谊啊!   偏偏骆蒙浑然不觉,拉着霹雳的手臂询问年会舞蹈的排练情况。   霹雳被唐煜生那道死亡凝视吓得一哆嗦,立刻松开了骆蒙,赶忙退到了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接下来两天,唐煜生会和霹雳交接片场的技术情况。然后唐煜生便要赶回贝康继续实验,霹雳将继续留下来指导。   那天收工早,骆蒙张罗着为霹雳接风,于是带着他去了片场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骆蒙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两人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又笑成一团。   霹雳将一盘毛肚倒进锅里,用汤勺搅了搅锅底,好一会儿才开口:“女神,当初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我们本来还打算给你办一个送别晚宴呢,结果后来也没办成。你知不知道,你微博那声明一发,老大他……”   听到霹雳提起唐煜生,骆蒙的手一顿。   火锅店里的光线明亮,明亮到刺眼。   骆蒙没有抬头,就听霹雳继续说:“老大他那阵子,挺消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大纲,在我的爆更下,下周六应该可以完结。 第68章 第六十八颗糖   霹雳跟了唐煜生这么多年, 从没见过那样消沉的他。   当年即使被梁时承摆了一道,事业停摆, 人生陷入低谷,唐煜生都没当众表现出一丝颓废。   霹雳有时候甚至觉得唐煜生是机器人, 不会难过, 不会迷茫, 永远坚定, 永远向前看。   但他错了。   机器人也有感情。   原来, 唐煜生也会难过,会消沉,会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霹雳还记得骆蒙走后的半个月, 他们新阶段实验成功。所有人都兴奋得大喊大叫,又蹦又跳。然而唐煜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大家辛苦了”, 转头就回了办公室。   霹雳跟过去,看见唐煜生坐在办公桌前, 认真地叠着千纸鹤。   他喏喏地喊了一声“老大”。   唐煜生抬起头看他,许久才说:“你们还练舞吗?”   只一句,霹雳瞬间懂了, 老大是想女神了。   只因当初骆蒙答应跟他们一起练舞参加贝康年会。   那么无坚不摧的一个男人,唯独在爱情面前, 才袒露内心的柔软与脆弱。   唐煜生本就话少,那阵子更是惜字如金,一整天都不变换个表情。   研发三组气氛低迷,大家都小心翼翼, 不敢大声说话,尽量顺着唐煜生。   偶尔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人讲个笑话想要调节气氛。众人哈哈大笑,唯有唐煜生面无表情。众人只能收了笑,埋头继续吃饭。   其实霹雳也不知道唐煜生究竟有没有和骆蒙在一起。   只不过即使没在一起,也□□不离十了。这两人的感情就差写在大字报上宣告天下了。   大约和明星恋爱就是这样艰难,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瞻前顾后的。   霹雳心疼唐煜生,却总归是无可奈何。   此时借着吃火锅的机会,霹雳将这些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骆蒙。   骆蒙听了,心里挺不好受的。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微微一笑,“霹雳,谢谢你,不过都过去了……”   ——   唐煜生晚上和组里的人开了个电话会议,了解了最新的实验情况。   挂了电话,他打算出门走走。   电梯门口不知道谁放了一辆推车,推车上整整齐齐摆着十几箱水果。   推车占据了过道的大部分空间,唐煜生试着推了推。大约是太重了,推车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他只能就着一旁一点狭窄的缝隙跨了过去。   刚按下电梯按钮,鹿其彬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想出去走走。   “出去?”鹿其彬问,算是同他打招呼。   唐煜生点点头,然后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把过道上那条狭窄的缝隙也给挡住,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   鹿其彬兀自笑笑,饶有兴趣地看了唐煜生几眼。   走廊的灯光明亮四射,映照出唐煜生挺拔的身姿。他的手抄在口袋里,咬着腮帮,冷淡疏离,时不时看一眼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   很狂,很拽,很不好惹。   鹿其彬比骆蒙年长三岁,也是童星出道。因为出道早,早早就领略过了人情冷暖和这圈子里的浮华,所以比同龄人看上去成熟一些。   唐煜生刚来片场那天,鹿其彬就察觉出骆蒙和唐煜生之间的异样。骆蒙那故意逃避的样子,任谁也要怀疑一二。   在此之前,鹿其彬其实见过唐煜生,在江城的一家运动俱乐部里。   那天是H家总裁谢家文组局,几个朋友在俱乐部里聚会。几人喝了几瓶酒,玩了一局斯诺克后,谢家文忽然说一会还有个人要来。   一小时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出现在俱乐部。   鹿其彬当时正好在俱乐部二楼和朋友玩桌面足球,就没下来。   他趴在栏杆上俯视一楼,想着保不齐又是哪个上门巴结谢家文的家伙。   结果就看见了唐煜生。   那天唐煜生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配黑色西裤,衬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段结实的手臂。   唐煜生的眼神很清澈。面对谢家文的时候,没有其他人那种伏低作小的谄媚,反倒是坦坦荡荡,甚至还带着些许傲气。   后来唐煜生留下了一堆骆蒙主演的电视和电影碟片,就离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上的鹿其彬。   等唐煜生走后,鹿其彬施施然地从二楼下来。   那时鹿其彬还不认识唐煜生,他拿起碟片看了看,问谢家文:“这人谁啊?骆蒙的神秘地下男友?”   谢家文笑着喝了口酒,“他啊,唐煜生,地产大佬唐国顺的儿子。”   鹿其彬微微吃惊,“那个不想继承家业,跑去搞科研的?”   谢家文点点头。   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唐煜生的来头,但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本尊。   毕竟,唐煜生从来不出席老爸公司的商业活动,聚会也从不见他的身影,颇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   他们只是听说唐煜生在科研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但网上也只有他们团队的消息。关于唐煜生本人从来都是只言片语,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的突然到访,实在是有些出乎鹿其彬的意料。   “他来是为了骆蒙?”鹿其彬依旧不敢置信。   谢家文看着手中的碟片,“是。”   鹿其彬那时就觉得唐煜生跟其他的富家公子哥不一样,身上有种孤傲沉稳的气质。分明让人难以靠近,却又不自主地想要信任他。   很难想象,这样傲气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骆蒙,亲自找谢家文拿H家的代言。   此时“叮”的一声,鹿其彬从回忆中抽离,抬头,看见电梯停在了九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然后他们就看见霹雳和骆蒙并排站在里面。   霹雳叫了声“老大”后,边走出电梯边问:“老大,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唐煜生扫了骆蒙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出去散个步。”   见骆蒙还一动不动地站在电梯里,鹿其彬问:“你不出来吗?”   骆蒙解释:“我刚想起来要出去买个东西。”   方才坐上了电梯,骆蒙才想起来自己快来例假了,但忘了备卫生巾。   这么晚了,她也不忍心让岁岁跑出去,只好自己出去买。   到底不愧“机灵鬼”的称号,霹雳立刻说:“老大,你正好可以陪女神出去买东西。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唐煜生没说话,走进电梯,神色很是矜持。   唐煜生一离开,鹿其彬终于有机会从推车缝隙中移到电梯里,边走边热情地说:“骆蒙,你要买什么?我陪你去。”   骆蒙腹诽着,我买卫生巾,你个大男人跟着去干嘛!   电梯门缓缓关上,不等她拒绝,就听到唐煜生低沉的声音:“行,那三人一起去吧。”   骆蒙:“………………”   于是,晚上九点多,两男一女,奇怪的组合,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去街角的便利店买卫生巾!   骆蒙仰天长叹,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唐煜生和鹿其彬自然不知道骆蒙的小心思。   毕竟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鹿其彬问她要买什么,她说的是“随便看看”。   很官方,也很敷衍。   从酒店到便利店的路上,鹿其彬表现得像是个东道主,不停地向唐煜生介绍宁城的风土人情。   骆蒙趁着那两大男人不注意,放缓了脚步,然后原地蹲下,假装系鞋带。   等和那两人拉出几步远的距离,她站起来,转身就跑。   她边跑边回头,好不容易在转角才停下来,手撑着双腿喘气。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灯光。   她蓦地仰起头,看见唐煜生正站在面前,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骆蒙:“……”   唐煜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跑什么?”   骆蒙喘匀了气,这才直起身,装傻充愣道:“我跑了吗?我没跑啊。”   唐煜生皱皱眉,“……不是说要去买东西吗?”   “哦,”骆蒙干笑,眉眼都弯起来,“我想起来,还是去超市比较好,便利店东西毕竟不全。”   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唐煜生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气定神闲:“那走吧。”   骆蒙:“……”   此时的鹿其彬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   一转眼的功夫,骆蒙不见了。唐煜生说去抽根烟,结果也不见了。   他打了骆蒙两个电话,始终没人接。   这两人,不会走丢了吧?   ——   宁城算是二线城市,他们住的酒店身处市区,附近的超市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骆蒙跟着唐煜生走进超市时,拉低了帽檐和口罩,生怕被人认出来。   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不停地撞上她的肩膀。   见状,唐煜生不动声色地张开了手臂。   没碰到她的肩,却无形之中在她身旁圈出了块小小天地,隔绝了周边的人来人往。   骆蒙低着头,只觉得耳朵有点热。   唐煜生随手抄起一个购物篮,然后问她:“要买什么?”   “啊?”骆蒙抬头看他,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看看。”   超市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骆蒙却一心想着怎么躲开唐煜生。   毕竟总不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买卫生巾吧!   不远处有超市促销活动,货架周围密密匝匝地挤了许多人。   骆蒙灵机一动,这不是绝佳的逃跑机会吗?   她丝毫没犹豫,一个箭步冲进人群。   确定唐煜生没跟上来,她转头又悄悄地从另一边钻出来,然后直奔卫生巾的货架。   好不容易摆脱了唐煜生,她松了一口气,在货架前仔仔细细地挑选。   日用的,夜用的,纯棉的,轻薄的……   她一口气拿了五六包卫生巾抱在怀里,一个转身,又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   这人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唐煜生看了一眼她怀中五颜六色的包装,面不改色地将卫生巾一一放进购物篮里,“拿着不累吗?”   骆蒙:“……”   从超市出来后,骆蒙和唐煜生并肩走回酒店。   夜色渐浓,今夜的云有些厚,偶有几颗星子点缀在空中。   远处车水马龙,近处相顾无言。树木影影绰绰,摇摇晃晃,像极了两人至远至近的距离。   唐煜生微微偏头看她。   一个多月不见,小姑娘似乎又白了些。莹白的肌肤在路灯下,反射着盈盈的光。却还是跟之前一样瘦,尖尖的下巴,明显的锁骨。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骆蒙忽然抬头看向他。只一瞬,他的目光又转向别处去了。   快到酒店时,骆蒙远远看见鹿其彬和霹雳等在门口。   骆蒙看了一眼唐煜生手中提着的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五颜六色的卫生巾,寸寸都透着尴尬。   她正发愁该怎么办。下一秒,唐煜生已经脱下外套,罩在塑料袋上,然后塞到了她的怀中。   骆蒙惊讶,抬头看他。   他双手抄在裤兜里,一言不发,直接走了过去。   “老大,女神,你们总算回来了。”霹雳见了他们赶忙迎上来,“刚才鹿其彬跟我说你们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鹿其彬疑惑道:“是啊,唐博士你不是说抽烟去了吗?”   “这支烟抽得有点久。”唐煜生摸了摸耳垂,淡淡回应。   霹雳:“……”   骆蒙:“……”   鹿其彬转头看见了骆蒙怀中抱着的东西,好奇地问:“你这是买什么去了?”说着便伸手要去掀开衣服。   骆蒙侧身躲过,“啊,没什么,买了件衣服。”   霹雳一眼认出那是唐煜生的衣服,立刻拉着鹿其彬,推推搡搡地往一旁走:“鹿大明星,我特别喜欢你。你给我签个名呗,我回去也好炫耀炫耀……”   鹿其彬半推半就,“哎,那个……”   望着霹雳和鹿其彬远去的身影,骆蒙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笑着转身,却猛地撞进一双含情的眼睛里。   有一瞬的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在贝康实习的那段时光。   她几乎以为,站在面前的是那个看似冷漠实则关心她的男人。他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递上一根棒棒糖。   那样深情的一双眼,让骆蒙有几分不自在。   她转身走进酒店,就听到身后的男人说:“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这声嘱咐来得突然,她顿住脚步,转身。   月亮从云层里爬出来,晕染出他挺阔的轮廓。   他的眉眼深邃,声音清透,穿过无边的夜色,直达她的心底。   他说:“如果实在要出去,我陪你。”   ——   因为这句话,骆蒙脸红心跳,辗转难眠了一整夜。   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这句话很甜很美,撩拨得她心里升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等第二天醒来时,骆蒙忽然想起来唐煜生明天就要回江城了,那还怎么陪她出去?   呸!   果然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亏她还为此失眠了一整夜。   等到片场拍戏时,鹿其彬又给骆蒙买了芋泥奶茶。   其他几名女演员在一旁起哄:“小鹿,你好偏心啊。怎么就给骆蒙买,没有我们的份啊!”   鹿其彬笑笑,“你们想喝,我再让助理买了送来。”   骆蒙尴尬地笑笑。   拍摄一直很顺利,谁想午后片场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颇有种撕心裂肺的意味。   等所有人闻声赶过去时才发现,鹿其彬的嘴唇不知为何肿得老高,像是片腊肠。他时不时地叫唤两声,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看上去痛苦异常。   “怎么回事?”于导吓了一跳,焦急地问。   唐煜生慢条斯理地解释:“蚊子咬的。他打开了这个装蚊子的瓶子,这种蚊子对红色比较敏感。”   骆蒙这才注意到鹿其彬今天穿的是红色戏服。   她蓦地想起当初在贝康玻璃房的经历。   被这种蚊子叮咬了嘴唇之后,是唐煜生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的唇,帮她把蚊子毒吸了出来的。   念及此,骆蒙耳朵又有些红。   她摸了摸唇角,像在回味当初的那个吻,转瞬又立刻对于导说:“导演,这蚊子有毒,要赶紧送医院,否则他会四肢麻痹。”   于导大惊失色,立刻张罗着要将鹿其彬送去医院,“快打120。我们的小鹿绝对不能受伤!”   唐煜生安抚道:“没事的。这蚊子没毒,只是伤口会肿,过两个小时就好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没毒?   所以,当初,他是……   骆蒙震惊又愤怒地望向唐煜生。只见他一脸淡定,回敬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骆蒙到底是难忍心中的困惑,当天晚上下戏后,直接去酒店找了唐煜生。   门铃按响,房门打开。   唐煜生见到骆蒙,略微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骆蒙不说话,径直往前走了一步。   他立刻明白过来,微微侧身,让开一条路。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房间中央,这才施施然地转过身,问道:“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唐煜生摇摇头,“我不明白。”   “别装傻了。”她双手抱臂,直视他的目光,“你当初说那个蚊子有毒,现在怎么又变成无毒的了?”   原来是这事。   唐煜生心里有细密的喜悦在涨开,慢慢升腾。   既然小姑娘会前来质问,这就说明她心里对他还有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缓缓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正对她的双眸。   他的眼底情意流转,低沉的嗓音溢出喉:“难道你不知道吗?”   男人的目光灼热,像团火瞬间点燃她的所有悸动与回忆。   骆蒙在他的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转身要逃,却忽然被他从身后环抱住。   他的头埋在她的发丝间,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声音轻而薄,像是羽毛,“蒙蒙,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她又何尝不想他呢!   这些时日,她朝思暮想的都是身后抱住自己的这个男人。   当初有多干净利落地离开他,后来就有多后悔。   此时骆蒙浑身像被施了符咒,半天没动。   唐煜生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像是宇宙黑洞,仿佛随时要把她吸进去。   几秒后,他终于开口:   “以后,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承受,甚至一声不响地离开。如果我连面对你那些粉丝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站在你的身边?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替另一个人选择人生。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承受呢?”   骆蒙迟疑道:“可是……”   话说一半,突然被他打断,半截话藏在喉咙里。   他扶着她的肩膀说:“没有可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你替我选的。自然,我能承受它带来的一切后果。”   灯光在他周身勾勒出硬朗的线条,骆蒙依旧心有不安,“哪怕被人骂?哪怕被人打?”   他坦然道:“心甘情愿。”   是她一厢情愿了。   她以为离开他是保护他,这样他就能平安快乐。但感情是私人的,她到底不能替他决定爱不爱。   “蒙蒙,你知道吗?因为喜欢你,我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变得压根不像我自己。这些,都是第一次。”   唐煜生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措辞,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不需要你的粉丝的喜欢。我要的,只是你的喜欢。”   夜深了,窗外变得静谧。   偶尔传来点点风声,像是落在心上的羽毛,挠的人心痒痒。   唐煜生站直了身子,脸上浮起层层叠叠的柔情。   他垂着眸,声音轻柔,却是掷地有声:“蒙蒙,我爱你。”   骆蒙看着他,他星辰般的眼眸里蓄着如水的深情。   所有退缩与逃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能爱一辈子。   她回过神,扑进他的怀里,说:“我也爱你。”   唐煜生眼里浮起重重雾霭,像是笼着群山般,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他捧住小姑娘的脸,炙热的吻落下来。   铺天盖地他的气息里,她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甜蜜。   这个吻很深很沉,像是要把过去缺失的这段时光都补回来。   骆蒙觉得自己好像坠进了一片星河,周围有无数的星子飞驰燃烧,火一样的炽热。   她闭着眼,感受着男人的气息与体温。   骆蒙心尖微颤,她从不知道,这样禁欲矜贵的一个男人,疯狂起来竟然毫无分寸,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风流。   这方寸之间,丝丝入骨,辗转缠绵。   一开始唐煜生捧着她的脸,后来转而抱着她。   两人虽然吻得难舍难分,但唐煜生始终规规矩矩,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幸好受过无数言情小说和影视剧的熏陶,骆蒙对这样的情况早已驾轻就熟。她紧紧抱住唐煜生,手在他的背上摩挲着。   或许是吻得太过动情,又或许是被她摸得有些意乱情迷,唐煜生感觉到随时有失控的风险。   虽然心底火烧火燎,但他还是怕吓着她。   毕竟,这才哪到哪,来日方长。   他停下来,忍不住轻轻推开她:“你别乱摸。”   骆蒙仰起头,有些醋味儿地说:“怎么了呀?还不能摸了?你那天可不是这么对别人说的啊!”   男人一头雾水,问她道:“我说什么了?”   骆蒙撅着嘴,学着片场那小姑娘给他衣服拍灰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背,又学着他的样子说“谢谢”,然后一脸不快地说:“你那天不就是这样!别人能摸,我不能摸?”   唐煜生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记忆里搜刮出这么一段事情。   他早就忘记了,压根没放心上,没想到她倒是记得牢。   他没忍住,笑出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她嘴硬,倔强地不承认。   唐煜生悠悠地说:“岁岁都告诉我了,你这阵子天天让她抓蚊子。”   这岁岁,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   骆蒙的脸上浮起阵阵红晕,正想着怎么挽回颜面,又听到他说:“以后不准再喝鹿其彬的奶茶。”   哎,这人还真是小心眼啊!   不让摸,不让喝奶茶,那吻还是可以再吻一下的吧。   骆蒙想着,又凑上去亲他的唇。   小姑娘在他的唇上左亲亲右亲亲,有种稚嫩的可爱。   唐煜生忽然笑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问:“你是不是不会接吻?”   这一问,直击骆蒙灵魂深处。   她堂堂大明星,怎么能承认自己不会接吻呢!   于是她轻笑了一声,故作镇定:“开什么玩笑!我吻戏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回。我骆蒙,国民女神,可是吻过娱乐圈千万帅哥的。”   ——如果那些借位的吻戏也算吻的话。   唐煜生心里再清楚不过,此时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是吗?”   骆蒙面不改色心不跳,“当……唔……”   话没说完,唇就被男人堵住了。   她在唐煜生或轻或重的吻里浮浮沉沉,然后就听到他说:“给我。”   她没明白,又听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我。”   “什么?”   刚一开口,男人轻松闯入了她的领地。   她这才明白那个“给我”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唐煜生放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的吻,你的那些接吻对象没教过你吗?”   骆蒙自知又上了这个狗男人的当,恼羞成怒地大喊一声“唐煜生”。   他笑着把她箍进怀里,好一会儿才深深地说了句:“幸好……”   幸好没有把你弄丢,幸好你还在原地……   幸好,幸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解决梁时承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颗糖   唐煜生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回江城。   两人前一天刚重新在一起, 正是你侬我侬的状态。骆蒙找剧组商量,将自己的拍摄镜头都调到了半夜, 这样就能空出大半天的时间和唐煜生约会。   早上醒来时,骆蒙脑中又浮现起昨晚唐煜生的告白和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她不由得心头一动。   看了眼时间, 早上五点半。   放在平时, 这个点她还在呼呼大睡, 但今天却兴奋得睡不着。   想到一会还要见到唐煜生, 更是难掩喜悦。   满打满算,今天能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是七个小时。   骆蒙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等全部完成, 也才六点半。   她拉开酒店房间的门,想去叫唐煜生起床, 结果看见这个男人已经站在房间门口了。   今日他穿了一件灰色针织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看上去挺拔又英俊,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朗朗。   “这么早?”她微微诧异。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嗯, 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其实唐煜生一夜都没怎么睡。   之前在一起时,有些匆忙, 像是水到渠成。但这一回不一样。   三十年人生里,头回正式表白,有了女朋友,他有些不适应, 又有些喜悦。   分开这阵子,他总觉得骆蒙是自己的一个梦。   手机里只有当初小姑娘学生装扮的那张照片,他反复看了许多遍。   直到,昨天。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吻着她的时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激动了一整夜,天不亮就醒了。   在房间里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这才施施然地来到骆蒙房间门口。   两人昨天才重新正式在一起,此时都还不大适应,难免有些羞涩。   坐电梯时,一个站在最左边,一个站在最右边,像是两个陌生人,毫无亲密感。   密闭的空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骆蒙没话找话:“我们去哪里吃早餐?”   唐煜生说:“我听说宁城的小笼包最出名,想不想尝尝?”   骆蒙点点头,又尴尬地转过头去,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发呆。   电梯数字不断变化,唐煜生轻轻咳了一声,朝骆蒙挪了几步。靠近她后,他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骆蒙抿着唇,低头,想笑又极力克制。   唐煜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想笑就笑吧。”   她到底是没忍住,哈哈大笑。她仰起头,看着他:“唐博士,你有没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早恋的感觉?”   唐煜生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神,然后抬手把她的口罩摘了。   “你干什么……唔……”   她的声音被吞进唐煜生柔情蜜意的吻里。   好一会儿,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又替她把口罩重新戴上,“注意点,别被班主任发现了。”   骆蒙:“………………”   早在昨天,骆蒙告诉他自己能协调出大半天跟他约会后,唐煜生就连夜做好了“约会攻略”。   他计划两人先吃个早餐,早餐后去湖边散步,接着去看电影或者划船,然后一起吃午饭。一点左右,他就要赶去机场了。   虽然此时才六点多,但宁城早已陷入喧嚣。   上学的、上班的,开车的、走路的,人人都行色匆匆。路边商贩支着个摊位,叫卖早点。虽然天寒地冻,整座城市却在这样的烟火气中逐渐苏醒。   两人牵着手在路边溜达。   为了体验最纯正的宁城早餐,特意选了路边的一家苍蝇馆。   这家早餐店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娘忙前忙后地收钱、点单,老板在后厨忙着准备餐食。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在店里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唐煜生点了小笼包、豆腐花、白煮蛋和几样小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整桌。   他坐在骆蒙身边,替她挡住外面的视线,然后给她倒上醋碟,又递了双筷子给她:“吃吧。”   宁城小笼包声名在外,吃起来也是鲜香味美。   骆蒙小小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汤汁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唤醒整个味蕾。   唐煜生夹起一个小笼包,在醋碟里蘸了蘸,教育她:“要一口包才好吃。”   说完他将整个小笼包塞进口中。   骆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忍不住问:“不烫吗?”   好一会儿,唐煜生才幽幽地说:“烫。”   烫得他都说不出话了。   骆蒙没忍住,大笑出来。   两人正吃得尽兴,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张白色卡片。   定睛一看,卡片上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字——“我叫张春芳,今年二十岁。小时候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成为聋哑人。希望您能伸出温暖的手,帮助残障人士。”   原来是聋哑人乞讨。   因为是苍蝇馆,老板娘忙忙碌碌,也没管这闯上门的乞讨。   唐煜生和骆蒙同时抬头,顺着卡片往上看,一个白皙干净的女孩出现在视线中。   女孩穿着朴素,胸前挂着个小包,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双大眼黑漆漆的。   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听力和说话的能力,无法体会这大千世界的优美旋律,也无法表达心底的万千情愫。   念及此,唐煜生动了恻隐之心。手刚摸上钱包,想掏钱给女孩。结果女孩竟忽然开了口:“小哥哥,你好帅啊!”   骆蒙:“……”   唐煜生:“……”   骆蒙又看了一眼卡片,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是聋哑人。   她问:“你怎么会说话了?”   女孩没羞没臊的,转手将卡片塞进口袋里,毫不客气地在唐煜生对面坐下,眨着眼睛问:“哥哥,能加个微信吗?”   敢情是个女骗子,还是个好色的女骗子!   骆蒙翻了个白眼。   唐煜生哑然失笑,就又听女孩说:“哎,我刚才是生活所迫。其实我健康得很,真的。哥哥,你看能加微信吗?”   唐煜生下巴抬了抬,对女孩说:“看到没?我女朋友在这儿呢!”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口,让骆蒙有了几分自信和满足感。   她以正主的气势看过去,结果就对上女孩不屑的目光:“原来是女朋友啊!”   女孩撇撇嘴,讪讪地走了。   女孩走后,骆蒙有些气鼓鼓的。   她用手肘推了推唐煜生:“哥哥,你很受欢迎啊!人家看到你的脸,连聋哑症都好了。”   这话里的酸味,唐煜生是听出来了。   女朋友不高兴了,那自然要哄啊!   他讪笑,夹了个小笼包放到骆蒙的碗里,低声在她耳边说:“再受欢迎,如今也是你的。”   这话骚的,没想到这个唐博士很会嘛!   骆蒙的酸味顿时消了大半,她靠在他身上,娇声说:“哥哥,人家要你喂。”   唐煜生朝四周环视一圈,面露难色,“这么多人呢!”   “我不管。”她坚持。   到底是拗不过她,唐煜生舀了一勺豆腐花送到她嘴边,“张嘴!”   骆蒙心满意足地吃下,又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到唐煜生的嘴边。   唐煜生用余光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注意,一口吃下去,转头又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明明是咸味小笼包,怎么仿佛吃出了几分甜。   等到桌上的食物快见底的时候,两人身边再次出现一道身影。   唐煜生有些无奈,这宁城的乞讨人员实在是有些多。   这回头他都没抬就断然拒绝道:“抱歉,没钱。”   “我说帅哥你是想吃霸王餐哪!”   老板娘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猛地抬头,对上老板娘充满怨气的脸。   唐煜生立刻掏出钱包:“抱歉,我以为……”想想又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于是问,“多少钱?”   吃完早餐,两人本打算去宁城的湖边逛逛。   结果刚刚站起来,骆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洪荒之力从体内汹涌而出,她竟然来大姨妈了!   幸好早餐店离酒店不远,两人匆匆回酒店房间换裤子。   酒店里,骆蒙在卫生间里待了十来分钟。小腹渐渐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大有越来越严重的架势。   她欲哭无泪,简直气坏了。   重新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多难得啊,怎么偏偏就碰上了痛经呢!   唐煜生安慰她:“别想太多了,身体第一。”   骆蒙痛得直不起腰,唐煜生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灌了热水袋,又给她端来了一杯热水。   他看网上说女孩子来例假都要喝红糖水,正想出门去买,就被骆蒙拉住:“你别走,陪陪我。”   他顺从地在床边坐下,将骆蒙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手掌很大,盖住了大半个肚子。   温温热热的,传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点点头。   唐煜生向后靠在床上,又说:“你睡一会儿吧。”   骆蒙靠在他的怀里,喃喃道:“我们下回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唐煜生思忖着,“说不准,看吧。”   她似乎不放心,又问:“你真的是我男朋友了吗?”   他轻轻笑了,“是你的,都是你的。”   等到怀里的小姑娘睡着,唐煜生出门买了点食材,回到房间煲了一锅汤。   等他忙完,也到了差不多该离开的时间。   他走到房间,看见骆蒙还在熟睡中,像个孩子。   这一刻,唐煜生才觉得这个梦踏实了,他的女孩是真的。   心里没由来的有点沉,他俯下身,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   下午三点,唐煜生已经登上了回江城的飞机。   正准备关机时,手机里传来骆蒙的消息:【在飞机上?】   他回:【马上飞。你醒了?肚子还痛吗?】   骆蒙:【不痛了,汤很好喝。一路平安】   他手里正打着字,她的消息又一条:【想我没?委屈.jpg】   唐煜生笑,删了正在打的字,转而回她:【每时每刻】   ——   飞机准点降落在江城,易先哲开着车来机场接唐煜生。   江城下着小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氤氲出朦朦胧胧的世界。   唐煜生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搭在车窗上,啪啪地打字,给骆蒙报平安。   易先哲转头看他一眼,笑着问:“怎么样了?”   唐煜生还在打字,视线没离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怎么样?”   易先哲推了他一把,“还跟我装。你这回去宁城不就是找骆蒙吗!”   唐煜生锁了手机屏幕,这才抬头看了眼窗外,“差不多了。”   易先哲急了,“那究竟是还差多少啊?”   唐煜生转头,语气疏淡,嘴角噙着笑:“你可以叫弟妹了。”   “哎哟,唐博士效率就是高。这才一周,就成弟妹了。”易先哲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其实吧,我早看出你们俩和好了。”   唐煜生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易先哲揉了揉鼻子,说:“如今你这身上吧,有股恋爱的酸臭味。”   唐煜生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狗鼻子呢!”   易先哲叫唤着:“唐博士,你这就没良心了,怎么还骂人呢!总裁我日理万机,还来机场接你,你还不要感恩戴德啊!”   唐煜生直接从机场回了贝康。   唐煜生不在的这段时间,组里的事都由太厚负责。   太厚算是体会了一把老大的不容易——整天提心吊胆,既要盯着实验,又要关心组员,可把太厚忙坏了。此时看见老大回来,太厚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怎么样了?”回到实验室的唐煜生开门见山。   太厚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部分基因总是出现问题。”   唐煜生翻看着实验记录,“在不同的蚊子身上都试了?”   “试过了。好几种蚊子,只要这里的基因序列改变,就很快死亡。目前还没有找到原因。”   唐煜生思忖着,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从试验记录中抬起头,“行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吧?”   太厚笑:“老大,你也没休息好吧?看你这黑眼圈。”   一旁的小顾问:“老大你这次去宁城,见到女神没?”   太厚用手肘顶了顶小顾,示意他闭嘴。   “见到了。”唐煜生破天荒地回答,“她让我告诉你们,认真工作,少八卦。”   太厚没忍住,笑出声。   小顾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吐了吐舌头。   ——   这阵子,骆蒙心情很好,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浸泡在一汪明媚的春水里。   她在片场拍戏进入状态很快,熬几个大夜拍戏也不在话下。   下了戏,她就抱着个手机,哼着歌,看有没有唐煜生发来的微信。   她盼着时间过得快点。   按照电影的拍摄进度,下个月就会回到江城拍摄,三月末的时候估计就能杀青。后面云姐暂时没给她接什么工作,到时候应该有较多的时间能陪着唐煜生。   她想着想着,又笑起来。   “最近有什么喜事啊?”   同剧组的女三号问她,骆蒙想了想,说:“中奖了算不算?”   确实是中奖。   中到人生的大奖,让她拥有了唐煜生。   女三号笑嘻嘻地恭喜她,其他几名女演员也围过来。   几人从减肥聊到时尚,最后又将话题停在唐煜生身上。   有人问:“你们加到唐博士的微信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女三号说:“唐博士他不加人微信的。”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她又说:“因为他没有微信。”   骆蒙“扑哧”一声笑出来。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怎么可能啊!他又不是古人。”   女三号一脸认真地说:“真的。那天我问了他,他亲口说的。”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骆蒙看了眼,是唐煜生发来的微信:【今天拍戏怎么样?】   骆蒙小心翼翼地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于是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角落,这才给他回过去:【一切顺利。我刚听到了一个关于你的八卦,想不想知道?】   唐煜生一愣,转瞬回复道:【说说看】   骆蒙:【剧组的女演员想加你微信,结果你骗人家说没有微信。】   这确实是唐煜生的处事原则。   他的世界向来非常清楚,只有他喜欢的和他不喜欢的,像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前者是纵容与宠爱,如对骆蒙;后者是冷漠与疏离,如对闲杂人等。   此时他淡淡一笑,回复道:【没办法,眼光高,一般只加一线女星。】   岁岁拿了个暖手宝递给骆蒙,“蒙姐,你这笑都快刻在脸上了。”   骆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岁岁点点头。   骆蒙揉了揉脸,说:“那我要少笑点,容易长皱纹。”   “云姐让我提醒你,在一起了要注意别被拍。这回若再被拍到,估计兜不住。”   骆蒙笑,“以后我把全身都遮起来,只留双眼睛在外面,行吗?”   岁岁摇头,“不行。你眼睛那么有辨识度,一看就知道是你。”   骆蒙叹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骆蒙,该你了。”   不远处,场务在喊,骆蒙立刻脱了羽绒服,快步走过去。   骆蒙走后,霹雳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岁岁。   他盯着远处骆蒙的身影问:“岁岁你说,女神和老大到底和好了没?”   岁岁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你猜。”   “我可猜不中,女神那么神秘。”   “那你直接问你老大呗。”   霹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说。”   “也是。”岁岁转而问,“你还要跟组多久?”   霹雳摇头,“不好说。但我估计元旦后吧,谁让我这么受欢迎。”   “陈老师。”   有人忽然喊霹雳。   霹雳本名陈为,在片场,大家都尊称他为“陈老师”。   霹雳和岁岁循声抬头。   几名小姑娘跑到霹雳面前,对着他一阵猛夸,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仰慕之情。   什么“陈老师专业素养高”、“陈老师为人和善,谦谦君子”,彩虹屁一阵接一阵,吹得霹雳有些飘飘然。   正当霹雳沉浸在这样的赞美中时,却忽然听到其中一个小姑娘说:“陈老师,唐博士他还来吗?”   另一小姑娘跟着附和:“陈老师你能告诉我们唐博士的微信吗?”   “唐博士他是单身吗?”   ……   兜了半天的圈子,原来这才是她们的重点。   霹雳叹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你们啊,都死心吧。唐博士他已经名花有主了。”   “啊?”   “谁啊?”   “不可能吧!”   等到几名小姑娘悻悻地离开,一旁的岁岁笑得前仰后合,“陈老师,你真的很受‘欢迎’。”   霹雳:“……”   ——   那年的最后一天,天阴沉沉的,青灰色的云层挂在天上,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降临。   片场里,骆蒙和鹿其彬面对面坐着,认真地对戏。   抛开鹿其彬对骆蒙的那点心思,两人其实都是非常专业的演员,对剧本和角色本身也有自己的想法。   对戏时,两人互相讨论,再共同设计一些小细节,能让正式拍摄时更加顺利。   这一个月拍摄下来,骆蒙真的很喜欢这个剧组。   虽然如今娱乐圈很浮躁,大部分人都只想赚快钱。   但电影《无言的歌》却遇到了个难得的好剧组,所有人都在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做事,就是为了电影最后的完美呈现。   最近鹿其彬戏份吃重,他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后,到底有些体力不支。   此时他重感冒,明明发着高烧,却还在片场坚持。   骆蒙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像个小火炉,关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这发烧两天了吧?”   鹿其彬摇摇头,“没事,吃了药。再坚持两天,拍完这几场戏,后面就轻松点。到时再去看吧。”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骆蒙拍了拍他的后背,又端了热水给他,“还坚持的住?”   “没事,不要耽误剧组进度。”   “你也够拼的,真是不要命。”   鹿其彬笑,“我听说你拍《人间四季》的时候,大冬天在河里泡了一整天。”   骆蒙想到那时的场景,虽然辛苦,到底是熬过来了。   此时也忍不住笑,“其实当时我身上贴了十几个暖宝宝,然后浑身用保鲜膜包起来,再穿上衣服下河的。不过从河里上来后,还是发烧了。”   这些苦和病在他们看来,都不算什么。   骆蒙和鹿其彬都是经历过事业低谷的人,他们深深懂得什么是珍惜——趁自己有戏拍的时候,要抓住一切机会。   ——   唐煜生在年末最后一天,买了下午的航班赶去宁城,然后又买了当天夜里最晚回江城的航班。   这样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算起来,能和骆蒙有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   最近实验进行到关键阶段,他不能离开太久。   只能抽空匆匆去看她一眼,然后再匆匆赶回来。   两个小时,或许可以一起吃顿饭,又或许能一起看场电影。   亦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也好。   唐煜生没有事先告诉骆蒙,怕她担心。也害怕飞机晚点,不能及时赶到,到头来让她失望。   幸好飞机准时降落。   唐煜生赶到片场的时候,片场里热火朝天,和屋外的寒冷大相径庭。   他看见霹雳正在和导演讨论戏里的专业性问题。不远处,骆蒙和鹿其彬正在认真对戏。   霹雳和于导见了他,皆是一愣。   “老大,你怎么来了!”   唐煜生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语气疏淡,“过来看看。”   霹雳转头要去叫骆蒙,唐煜生摆摆手,示意霹雳不要打扰她。   唐煜生了解她的工作性质,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她。   于导趁着这个机会,拉着唐煜生讨论了一会技术问题。等聊完,于导转头忙去了。   那边骆蒙和鹿其彬还在对戏。骆蒙甚至还摸了摸鹿其彬的额头,不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大笑起来。   唐煜生沉着脸,咬着腮帮,心情有些不好。   老大没开口,霹雳也不敢贸然去通知骆蒙。   眼看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小时,骆蒙那边还没结束的意思。   唐煜生看了霹雳一眼,“走了。”   霹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老大,你这就走了?”   “再不走,实验怎么办。”唐煜生说着,目光又瞟了远处的骆蒙一眼,视线很快转回来,又说,“过几天你也给我赶紧回来。”   “是。”霹雳战战兢兢地回答。   望着唐煜生的背影,霹雳腹诽着,老大这是特意过来看女神一眼?   显然是啊!   这来回路上六七个小时,就为了看她一眼。   天啊,恋爱的老大真是太疯狂了!   等唐煜生一走,霹雳立刻跑到骆蒙面前。   骆蒙惊讶地望着霹雳,“你怎么了?”   霹雳看了鹿其彬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当着鹿其彬的面说,最后还是不管不顾地开口:“女神,老大来了。”   骆蒙蹭地一下站起来,眼里瞬间闪耀成一片星河。   心底欣喜与焦灼交织着,急切地问:“哪儿呢?”   霹雳叹口气,“又走了!”   骆蒙扔下剧本,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竟然有两个小天使说骆蒙被玷污过。笑哭,怎么可能呢。骆蒙还是个纯洁的宝宝。   被玷污的是姜颂昕,在55章,千万别看错了呀。   一会儿下午还有一个双更章。因为有些小天使说快要开学了,为了让大家能看完,我真是拼了老命在写啊! 第70章 第七十颗糖   雪终于落下来, 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盛大重逢的序幕。   骆蒙的心怦怦直跳, 在片场来来回回,寻找唐煜生的身影。终于在飘飞的雪里, 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 仿佛被巨大的幸福感砸中, 犹如某种不敢置信的惊喜。   她记得昨天还问唐煜生要怎么跨年, 结果这个男人想都没想就说了句“做实验”。   正好她最近拍戏也抽不出时间, 想着等拍完戏了再好好跟这个男人待一块培养培养感情。   结果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地就跑来了片场。   “唐煜生!”她叫他。   听见声音,唐煜生转过身, 隔着深沉的夜和明亮的雪,看见她。   小姑娘的脸和鼻头都冻得红红的, 几缕碎发落在两颊边,嫣红色的衣服像是雪地里的一团明媚的火。   见到他的一瞬, 她忽然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站着没动,然后也微微地笑了。   骆蒙笑着跑过来, 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熟悉的雪松味扑面而来, 带着冬的寒冷和雪的纯净。   “喂,唐煜生,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瓮瓮的,又像是在嗔怪,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唐煜生用大衣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刮了刮她的鼻头,避而不答,“对完戏了?”   骆蒙摇头,“没有,我的戏才刚开始。”   她踮起脚,亲吻他的唇。他抱着她,感受她的温柔。   几天连轴转地工作,本让他满身疲惫。但这一刻,所有的倦意都消散了。   唐煜生忽然觉得这一趟没白跑,哪怕只有这样短暂的一瞬。   她问他:“这戏怎么样?”   他笑,“值回票价。”   两人相视,莞尔。   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刻意迎接他俩似的。   一会儿还有她的戏份,骆蒙不能走太远。两人只能绕着片场散步,一圈又一圈,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唐煜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黄色的芒果味,骆蒙最喜欢的味道。他细心地剥开糖纸,露出透明的糖体,然后递给她。   “冷吗?”他握住她的手问   “不冷。”她吃着棒棒糖,一脸笑容。   夜深了,片场外人烟稀少。   冷然的空气里,只余雪簌簌而落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骆蒙环顾着四周,难免有些担心,“怎么忽然这么安静!”   “怕了?”   她点点头,“有点。”   唐煜生握住她的手,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忽然开口,低声唱起了那首《The End of the World》。   低吟浅唱穿透雪夜,直抵心底的最深处。骆蒙挽着他的手臂,每一步都觉得心安。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悠然而逝,转眼纷飞,已是百年。   一小时飞逝而过,唐煜生不得不离开赶去机场。   骆蒙安排自己的车和司机送他,嘱咐道:“上了飞机给我发消息。到家了也跟我说一声。”   “好。”   唐煜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司机发动车子的一瞬,他又解开安全带,“麻烦等一下。”   车猛地停住。   唐煜生打开车窗,然后探出半个身子。他按住骆蒙的头,直接亲了上去。   骆蒙又喜又惊,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她愣在原地,任由他在她的唇上攻城略地。   这个吻激烈炽热,像把火,在冰冷的雪夜里纵情燃烧着。   那些难以说出口的深情,那些不能相见时日里的思念,那些匆匆分离的不舍,都融在这个吻里。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新年快乐!”   骆蒙没说话,又吻上他的唇,然后猛地咬了一口。   唐煜生吃痛,定定看着她。   她笑得理所当然,“留下个印记,证明你是我的。”   他笑了,潇洒地钻回车里,“走了。”   车渐渐消失在长夜里,骆蒙站在原地,唇上还擦着火。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定格了,像水晶球里的世界。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给了她最难忘的新年礼物。   ——   唐煜生回到贝康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   实验室里还亮着灯,太厚和小顾还坚守在岗位上。   实验进展到关键阶段,必须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一刻都不能停。   唐煜生边脱大衣边问:“还顺利吗?”   太厚和小顾点点头,回答了个“嗯”字后,两人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事,又像是在观赏动物园里的动物。   “怎么了?”   唐煜生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忍不住问。   小顾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毫不避讳地说:“老大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嘴唇很红。”   唐煜生猛地想起几个小时前和骆蒙那个激烈的吻,还被小姑娘咬了一口。   他轻轻咳了一声,摸了摸耳垂,一本正经地说:“应该是。刚去了趟玻璃房。你们继续盯着。”说完他转身离开。   身后,小顾问太厚:“你说老大大晚上的刚回来,去玻璃房干什么?”   太厚小声说:“那不是被蚊子咬了,是被女人咬了。”   啊?什么意思啊?   小顾一脸迷茫。   太厚幽幽地自言自语:“可能是女神……”   小顾疑惑地低头,又猛地抬头,灵光乍现。   天啊,老大好邪恶!   ——   两周后,《无言的歌》剧组结束了在宁城的全部取景,转而回到江城继续拍摄剩下的戏份。   回到江城后,骆蒙抽空回了趟贝康,给组里的大伙都带了礼物。   几个月不见,贝康还是依旧。   踏进办公室的一瞬,她又仿佛回到了在这里实习的那几个月,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女神,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阵子大家都想死你了。”   “是啊,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骆蒙笑:“之前不告而别,对不住了啊各位!你看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嘛!”   事到如今,她的办公位还完整地保留着,桌上还放着几只千纸鹤和棒棒糖。   霹雳说:“女神,你走后,老大不让人动这个位置。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骆蒙抚摸着办公桌,那些回忆一一涌现在脑海中,像是苍翠的松,保留着永不褪色的绿。   她问:“你们老大呢?”   太厚说:“在实验室里忙着呢。要我去叫他吗?”   骆蒙摆摆手,“不用。”   霹雳吃着骆蒙带来的蛋挞,笑说:“女神,我们年会就在下周。那个舞蹈节目,你来吗?”   上回公司问卷调查,研发三组得了个倒数第二的名次,毫无意外地要在年会上表演节目。   霹雳已经组织了组里的几人排练舞蹈,如今已经差不多进入最后的排练冲刺阶段。   骆蒙心里是想参与进来的,但到底有些犹豫。   毕竟电影那边的拍摄进度也很紧张,她担心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参与排练,最后反倒搞砸了他们的表演。   太厚给她解决了后顾之忧,“女神你来吧。你要是没时间,也不用排练,最后上场亮个相就行。”   众人附和:“是啊是啊,像老大一样,亮相就行。”   思来想去,骆蒙还是应承下来,“行,我来。”   众人欢呼。   把女神请到自己的舞蹈节目中,那是多有排面的一件事啊。   骆蒙既然答应参加贝康年会的舞蹈表演,想着的就不仅仅是最后上台亮个相。   在安排好电影拍摄后,她每天抽出一个小时来贝康跟着霹雳练舞。   她是真的忙,也真的是因为情怀,因为舍不得这群人,才答应一起排练。   幸好她有点舞蹈基础,学起来很快。不出几天,已经能和霹雳他们很好地配合在一起。   也因为来贝康练舞,她和唐煜生反倒有了些见面的时间。   有时唐煜生会抽空过来看一眼他们排练。   练舞间隙,她也会跑去实验室门口看他。他转头,隔着透明玻璃,两人相视一笑。   都是很短暂的瞬间,却又很幸福美好。   那天霹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骆蒙和唐煜生两个人。   唐煜生坐在椅子上,骆蒙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两人面对面地聊天。   唐煜生看着骆蒙,眼里满是温柔的光,“你练舞别太拼了,小心伤到自己。”   骆蒙笑,“我身段软,没事的。”   唐煜生严肃地说:“你软也不行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简直没耳听。   正好这时组里的其他几人也回到办公室,霹雳立刻大声说:“回来了啊!”   以此提醒办公室里那忘我的两个人注意言辞。   结果那两人充耳不闻,转瞬又听到骆蒙说:“你那么硬,哪能跳舞啊!”   霹雳:“……”   众人:“……”   好一会儿,霹雳才开口:“大家散了吧,这两人没救了。”   跳完舞,骆蒙要立刻赶回剧组拍戏。唐煜生安排好实验后,开车送她。   半路上,她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唐煜生笑着转头看她:“饿了?”   她点点头。   唐煜生带着骆蒙去了一家牛肉面馆。   鲜香味美的牛肉面端上来,上面飘着几根香菜,她皱了皱眉,“我不吃香菜。”   唐煜生没说话,径自拿起筷子,将她碗里的香菜一一挑到了自己的碗里。   小姑娘拦住他,劝阻道:“你也别吃。”   他笑,“为什么?”   她单手撑着下巴,深情地看着他,媚眼如丝:“你吃了,一会不能接吻。”   小姑娘说话时很生动,那眼波流转的勾人模样,让唐煜生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他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忽然站起来,身体前倾,就那么隔着桌子轻轻吻了她。   奶油味的吻,甜而不腻。   然后他又淡定地坐下,继续挑着香菜,慢悠悠地说:“谁说不能接吻了。”   店里还有其他顾客,他们坐在角落里。骆蒙偷偷环顾四周,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被唐煜生这么撩拨了一下,骆蒙来了劲,撒娇说:“哥哥,我还要。”   “不行了。”他摇头。   “为什么啊?”   唐煜生将一根香菜送进口中,嚼了两口咽下去,然后问:“现在还要吗?”   “唐煜生!”   骆蒙气得要打他,男人轻声提醒:“你是女明星,公共场合要注意影响。”   说话间,唐煜生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他刚接起,霹雳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老大,这个实验忽然遇到瓶颈了,你快回来看看。”   他淡淡地说:“你们先盯着,我现在很忙。”   方才他走的时候,也没跟组里的人打招呼。   此时霹雳并不知道唐煜生是送骆蒙回剧组,还以为老大又在哪个角落沉思呢。   “啊?”霹雳有些讶异,“你在忙什么?”   唐煜生深深地望了骆蒙一眼,然后淡定地吐出三个字:“谈恋爱。”   霹雳:“……”   骆蒙:“……”   霹雳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慌忙改口:“啊,那个,老大,我们的瓶颈又解决了,你不用回来了。”   唐煜生:“……”   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万年单身的老大谈恋爱。   即使是实验,也不能!   霹雳识趣地迅速挂了电话。   众人看着他,一脸期待,“怎么样啊霹雳,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霹雳说:“老大不回来了,忙着谈恋爱呢!”   “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   在他们眼里,唐煜生一直是爱岗敬业、视实验为生命的科研大佬,如今竟然放下实验去约会……   不敢想象啊!   简直是色令智昏!   看来谁都逃不了爱情的魔咒啊!   ——   贝康年会定在了一月末,为此,骆蒙特意向剧组请了半个晚上的假。   年会很盛大,也很隆重。贝康租下了江城的一个音乐厅,几乎全公司的人都盛装出席。   易先哲坐在台下第一排,身边坐着其他公司高管。   研发三组被安排在左边的第三排。   为了不引起注意,等音乐厅熄灯后,骆蒙才猫着腰进场。霹雳提前给她留好了座位。   她进场后,问霹雳:“没迟到吧?”   “没呢,刚熄灯。”   这时一束光忽然亮起,扫射全场。骆蒙在忽明忽暗的光束里,看见了坐在霹雳身边的唐煜生。   他的侧脸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如雕塑般,只能用完美二字来形容。   骆蒙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真的是帅死了。   年会开场节目是由之前问卷调查排名垫底的运营二组表演。   运营二组的人多才多艺,又唱又跳,还有人弹琴吹笛,将年会气氛在一开始就推向了高潮。   霹雳忍不住说:“真牛逼。看不出来他们还挺有才艺。”   骆蒙笑,“别怕,一会儿我们上台干翻他们。”   运营二组的节目结束后,主持人终于上场。接下来是领导发言,然后还有第一轮抽奖。   霹雳站起来,“女神,我们该去后台准备准备了。下一个节目就是我们。”   等骆蒙走到后台的时候,才发现组里几人都已经提前化好了妆。   霹雳本就长得俊美,此时化上烟熏妆,简直就是妖孽本孽。   骆蒙在心里感叹,美如画啊!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霹雳拍了几张照片。   霹雳说:“哎,女神你在拍我吗?我这还没摆好pose呢,重来重来。”   上台前,唐煜生来到后台为他们加油打气。   霹雳一脸自信地说:“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们这舞蹈一出,绝对全场轰动。”   骆蒙在一旁热身,活动着手腕脚腕,“必须的。研发三组,无人能敌。”   唐煜生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受伤。”   “放心老大,最后你上台跟我们一起合影就行。”   “下面有请研发三组为我们带来舞蹈表演《光》。”   主持人在前台播报着节目,霹雳招呼着大伙:“快快快,上台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在舞台上闪烁,动感的鼓点节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众人在台上摆好开场姿势。   下一秒,现场灯光忽然大亮,立刻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啊,骆蒙!我以为她已经走了。”   “真的是骆蒙!”   “哇靠,她也太美了吧。”   因为之前准备充分,此时他们在舞台上跟着节奏旋转、跳跃、转身,个个默契十足。   骆蒙在台上认真跳着,唐煜生在台下静静看着。   随着音乐和鼎沸的人声,他们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一瞬间,电光火石般炸开。   无论骆蒙在舞台的哪个角落,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她。   他的视线不愿离开一分一秒,只想将他的小姑娘完完全全地收藏在眼底,珍藏在心里。   等到音乐结束的那一瞬,他们定点站在舞台上,听到台下不绝于耳的欢呼和掌声。这时唐煜生缓缓走上台,跟着他们一起鼓掌,拍照留念。   灯光逐渐熄灭,舞台完全地黑下来。   众人转身依次下台,骆蒙却忽然被一双大手拉住。   大手轻轻一带,她便撞进熟悉的气息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唇上已经覆上了某人的温度。   台下众目睽睽,他们在黑暗中热烈的亲吻。   刺激,紧张,危险,兴奋。   骆蒙的心狂跳不止。她明明睁着眼,却看不清唐煜生的脸。   黑暗是不透明的,触感却是带着温度的。   她几乎能想象出唐煜生那张禁欲的脸上,此时此刻带着怎样的情潮。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余秀华的一句诗:幸好是你,不然这世间,哪配得上一个女人的心怀不轨。   在舞台灯光亮起的前一秒,唐煜生松开骆蒙,拉着她从舞台另一边下去。   回到后台的众人还沉浸在方才舞蹈表演大获成功的喜悦中。   霹雳喜不自胜:“你们刚才看到没?现场那叫一个轰动,那叫一个炸!什么是王者?这就是!”   太厚幽幽地说:“你确定是因为我们的舞蹈,而不是因为女神?”   霹雳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灭自己威风呢!能不能有点自信!”   这时小顾忽然问:“你们看到老大和女神没有?”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唐煜生和骆蒙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到后台,此时竟不知去向。   在宁城的时候,霹雳就已经见识了这两人突然神秘失踪的戏码,指不定在哪个角落你侬我侬呢。此时他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肯定是约会去了。”   吃瓜的众人吃惊:“老大真和女神在一起了?”   霹雳一一拍着他们的脑袋,“我说你们一个二个的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我们老大,三十岁的老男人,好不容易枯树逢春,找到了女神,可不能让这么个媳妇跑了。”   太厚点头表示认同:“是啊,我刚才还看见他们在舞台上接吻呢!”   “什么?!”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向太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霹雳再次问道:“真的假的?”   太厚解释:“我刚才下台的时候帽子掉了,回去捡,结果就看到他们在台上……”   霹雳听了,一脸坏笑,“这老大看起来是个冰山雪莲,没想到新情趣一个接一个。”   不得不服啊!   大家伙正聊着八卦,结果就看到唐煜生和骆蒙前后脚地回来了。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盯着唐煜生和骆蒙的嘴唇看,急切地寻找着蛛丝马迹。   众人眼神默默交流:   ——老大的嘴唇,好像,似乎,是有点红啊……   ——没有吧?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啊。   ——那怎么能让你看出来。   ——我的天呀,好害羞哦!   众人脑补了一场大戏,然后就听到唐煜生沉着声问:“看什么呢?”   很快,大家纷纷移开目光,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霹雳,你的帽子呢?”   “是啊,我帽子呢?”   “诶,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   “我去上个厕所。”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算是四更了!!!累炸,笑哭.jpg 正文快结束啦,有些话想在这里跟大家提前说一说。   这篇文脱胎于之前写的一个杂志短篇。   头一回写长篇,不是很适应,磕磕绊绊的,光是开头几万字就写了好几个月。   一路都很忐忑,也曾怀疑自己,不知道发出来会不会有人看,会不会有人喜欢。   两个月了,有些读者从我开文不久一直追到现在,还有每个坚持给我评论的,还有破费投雷的,心里真的特别感动。   我知道这个故事不够成熟,也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它确实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接下来,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写出更棒的故事。   最后还是感恩!感谢!爱你们! 第71章 第七十一颗糖   年会过后没多久, 农历新年正式到来。   因为电影拍摄进度提前,剧组特意给大家放了两天假, 年二十九和年三十,大年初一正式开工。   剧组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是江城本地人, 因此即使假期再短, 大家也都想尽办法回家过年。   对大部分人来说, 过年是一种执念。   在潜意识里, 过年必须全家团圆, 然后包饺子、看春晚、放烟花。家里贴着红对联和倒过来的福字,窗户上还有点雪花。   但对骆蒙来说,小时候过年的具体场景已经变得模糊。   入行后的这些年, 每逢春节,她有时在片场拍戏, 有时在录节目,偶尔待在家里也是自己一个人。   她已经很久不知道过年该是什么样子了。   鹿其彬离开剧组前, 还开玩笑地问骆蒙:“不邀请我去你家过年?”   这些年骆蒙很少在外提起家里的情况,鹿其彬自然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早已不在,只知道她是江城本地人。   骆蒙没有解释, 只笑着将话题绕过去:“昨天我看你还发微博,说要回家陪妈妈包饺子呢!”   被拒绝并不意外, 鹿其彬笑了笑,又朝众人挥手:“我先回家了。新年快乐!明年见!”   “新年快乐!”   骆蒙待在剧组,送走了大家伙后,看见于导一人还在片场。   她走近, 才知道他正看着之前拍摄的成片。   他一手用虎口处卡着下巴,目不转睛,神色严肃。   骆蒙早前就听说过于导是名工作狂,拍起电影时如痴如醉,可以连着好几天不睡觉。   在剧组的这些天,骆蒙也亲眼见识到了他对运镜和演员的掌控力,内心很是欣赏佩服。   此时骆蒙在于导身边坐下,和他一同看着成片。   等到一个镜头结束,她才开口问:“于导,您不回家过年吗?”   于导摇摇头,“今年不回了。儿子去国外读书了,我太太又跟几个朋友出去旅游了。我啊,就趁着这两天,好好看看之前拍摄的成片。哪里不足后面也好抓紧时间补拍。”   骆蒙犹豫着开口:“要不您去我家过年吧?”   于导摆摆手,“我啊,哪都不去。我就守在这里。”他这才转头看骆蒙,慈眉善目,“小蒙啊,你快回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骆蒙尴尬地笑了笑,“于导,新年快乐。”   从片场出来时,天光已经暗了。   对着一点光,她看见唐煜生正站在片场门口,风华无双。   她心头一喜,蹦蹦跳跳地朝他跑过去,“研发组里都放假了?”   唐煜生点头,“他们都回家了。”顿了顿又问,“你去哪里过年?”   骆蒙轻轻地笑了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可能会去姑姑家吧。”   唐煜生记得曾听赵云提起,骆蒙和姑姑家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   这些年,姑姑还时常找她要钱,俨然是吸血鬼的存在。这样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会去姑姑家过年!   但他没戳穿她的谎言,只是看见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是他不太明白的情绪。   唐煜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又猜测或许她有其他的安排。   但骆蒙最亲密的人只有赵云和岁岁,也没听他们说要和骆蒙一起过年。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只能打电话问赵云。   两人约第二天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咖啡馆里音乐靡靡,唐煜生给赵云点了杯咖啡,自己则要了一杯清水。   赵云说:“其实我知道你迟早会来问我。”   唐煜生承认:“我有点担心她。”   赵云了然,喝了口咖啡,终于开口:“你应该知道,小蒙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年她才十岁。”   “似乎是因为一场车祸?”他问。   赵云点头,“是。肇事司机醉驾,当场死亡。或许现在还能找到当年的新闻报道,现场很惨烈。但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天正好是除夕。”   唐煜生心中一紧,眉头微拧。   赵云继续说:“那时候我还没有带她。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听她说的。在除夕夜失去父母,任谁也难以接受,更何况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父母出事后,姑姑成为了她的抚养人。之后的两年,小蒙就一直住在姑姑家。姑姑一家对她不是很好,寄人篱下的滋味你应该能想象的到。   “幸好小蒙性格乐观,一个人也支撑了下来。再后来就跟了我,进了演艺圈。之后她很少回姑姑家,反倒是很依赖我。   “这些年,每逢春节,她都不愿和别人一起过。因为心里始终记挂着自己的父母。她很固执,总觉得和别人一起开开心心过年是对父母的不孝。我也尝试了好多次,但一直被她拒绝。后来我看她状态还好,就没再坚持。   “小蒙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不愿别人看到她心里的伤痛,也从不跟外人说这些事。但我知道,她心里是很渴望一个家的。”   赵云讲起这段故事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年,骆蒙就像她自己的孩子,捧在心口,握在手心。   一个人该怎么去讲述他人的人生呢!没有亲身体会过,总归是隔岸观火。   “唐博士,现在小蒙有了你。希望你能给她一个家,让她不再孤单。”   走出咖啡馆时已是暮色四合。   唐煜生坐在车里,想起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在除夕夜抱着父母的遗照,在清冷孤寂的夜,暗自流泪。   他忽然很想抽支烟,想回到那一年,然后抱抱她。   他是那么心疼她。   路边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冬天的风吹开了一城的寒雾,是那种永不褪色的苍茫。   唐煜生去找骆蒙时,她已经睡着了。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笼着寂静的夜。房间里开着空调和地暖。   她闭着眼,脸上似乎还有泪痕,白皙的双臂露在被子外面,怀里抱着一个原木色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年轻的夫妻并排坐在棕红色的木椅上,丈夫稳重,妻子端庄。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依偎在两人中间,冲着镜头,没心没肺地笑。   祥和又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一年,骆蒙十岁。   十岁之前的她,以为幸福是一种理所当然。所有人都有父母,所有人都有爱,就像吃饭睡觉、走路呼吸一样平常。   谁想,一朝巨变。   很难过,也很困惑,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冬夜在小姑娘的笑容里凝结成心底一片潮湿的印记,唐煜生只觉得心里落了一场大雨,把某些痕迹洗刷得越发清晰。   他俯下身,替她盖好被子,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骆蒙在暖烘烘的空气中醒来,微一侧头就看见了蹲在床边的唐煜生。他眉目温柔,带着怜惜。   她微微一怔,声音瓮瓮的:“你怎么来了?”   唐煜生在床边躺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像是抱着最珍贵的珍宝,“以后,你不会一个人了。”   骆蒙微微一怔,听见他的胸腔震动,诺言般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的小姑娘。”   骆蒙第二天醒来时,晨光熹微。   她一转头,就看见还在熟睡中的唐煜生。   昨晚他抱着她,后来不知怎么睡着了。一整夜了,他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怕吵醒他,骆蒙轻轻钻出他的怀抱。   唐煜生轻轻哼唧了一声。或许是晨光刺眼,他伸手挡在了眼前,有种疏朗的性感。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她的一刻,又温柔地笑起来。   “今天要去哪里?”他问。   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在家,一个人,陪着父母,度过凄清的除夕。   骆蒙说:“去姑姑家。”   唐煜生无视了她的谎言,直接发出邀请:“晚上要不要一起过年?”   骆蒙一愣,心里一瞬没了主意。   他是知道了吗?   唐煜生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下午我来接你。”   ——   早饭后,唐煜生直接回了父母家,中午照例要和父母吃顿团圆饭。   唐母做了一大桌子菜,还有唐煜生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自从上回和唐国顺的关系缓和后,他便时常回家,和父母聊聊天。   虽然只是简单的日常,但也找回了从前家的温馨。   午饭后,唐煜生急着要走,心里还记挂着他的小姑娘。   唐国顺有些不高兴,“晚上不来吃饭了?”   “不来了。”   唐国顺轻哼了一声,“你又要去哪里?”   唐煜生笑笑,“爸,我有安排。”   唐国顺还想说什么,被唐母掐了一把手臂,这才克制住内心的狂躁。   唐母打包了几样菜给唐煜生,“这个带回去,随便热热就能吃。”   等到唐煜生离开,唐国顺气鼓鼓地摇头,“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过年都不待在家里,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什么。难道大年三十还要去做他的实验?”   唐母神色凝重:“老头子,我看儿子是有情况了。”   唐国顺诧异,唐母继续解释:“刚才我看他一直在发微信,我们儿子什么时候这样过!”   唐国顺摇摇头,陷入沉思。   ——   唐煜生从家里出来后,立刻回壹号院接了骆蒙,然后驱车前往易先哲的别墅。   别墅位于郊区,虽然周边环境雅致,但因为离市区较远,所以易先哲平时也比较少过来。偶尔挑个周末来度度假,也只是短暂的停留。   易先哲父母长年定居温哥华,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回国。之前每逢过年,易先哲都会飞去温哥华和家人团聚。但今年因为贝康业务繁忙,年后还要参加一个商业论坛,他只好留在江城过年。   易先哲爱热闹,早早呼朋唤友。然而到底是除夕,家家都有安排。他问了一圈都没人响应,最后“陪他过年”的这个艰巨任务就落在了唐煜生的身上。   唐煜生本来也想拒绝,因为他要陪骆蒙。   易先哲提议道:“带过来,一起带过来。你总不忍心哥哥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吧?”   唐煜生想想,人多到底是热闹些,这才同意。   只是唐煜生没想到,一同过年的还有易先哲的女朋友林珍青。   唐煜生和易先哲从小就玩在一起,被称为“江城双杰”。   两大帅哥走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吸引眼球的焦点。   易先哲嘴贫,爱逗小姑娘。唐煜生冷一些,话少。   从前有小姑娘搭讪,要请他们吃饭,易先哲二话不说就答应。结果第二天,小姑娘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易先哲哄女生很有一套,据说是遗传他老爸。他常说,没有他追不到的姑娘,全世界的姑娘都爱他。   但易先哲心不定,和女生在一起没几天就要分手。   女生哭哭啼啼地来找唐煜生哭诉,问易先哲在哪里。唐煜生冷冷地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但女生都觉得唐煜生是和易先哲合起伙来坑自己。   可过不了两天,易先哲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哄得女生欢欢喜喜地同意分手。   此后,易先哲就有了浪子的名号。   偏偏没人说他坏话,分手的女生个个都夸他。   也难怪。   他为人坦荡,出手大方,丝毫不掩饰自己花心的名号。   姑娘跟了他,也都知道不会长久,反倒抱着一种快乐一日算一日的心情了。   几十年的交情,唐煜生自然了解易先哲这人。他在感情上没个定数,这些年女朋友就没有超过两月的。但如今这林珍青,竟然已经跟易先哲在一起快半年了。   林珍青父母离异,各自又重组了家庭,因此每逢过年她也是无处可去。   如今无处可去的几人聚在别墅里,忙里忙外地准备年夜饭。   今天一大早,易先哲就让阿姨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菜回来。   骆蒙和易先哲完全不会做饭,只能看着林珍青和唐煜生两位大厨忙前忙后。   林珍青比骆蒙还小一岁,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做起事情来麻利又爽气,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   骆蒙看着她一会儿切出一整盘细细的土豆丝,一会儿把鱼切成薄薄的一片,忍不住夸赞:“你这刀工真是厉害。”   林珍青笑,“这些年练出来了。”   最后一道响螺汤,易先哲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   他挽起袖子,“你们都出去等着。这是我从网上学的,之前试验了好几遍,特别成功。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什么是金牌响螺汤。”   唐煜生和骆蒙坐在餐桌前,静静看着易先哲忙活。   整个过程,林珍青一会儿帮他系围裙,一会儿帮他递调料,还不停地夸赞他:“你怎么这么棒!”   显然易先哲对这样的赞美十分受用,煲汤时更卖力了。   唐煜生闲来无事,剥了一个石榴递给骆蒙。一整碗石榴,像是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骆蒙拿起一粒,送到唐煜生口中,学着林珍青的语气说:“你怎么这么棒!”   唐煜生笑着耸了耸肩,黑白分明的眼里写着自信,大有一副“本大佬向来如此”的得意。   骆蒙视线又回到厨房里的那两人,低声问唐煜生:“我听说易先哲特别花心,但我看他和林珍青倒是挺和谐的。这是浪子回头了?”   唐煜生的唇抿成一条线,拿了粒石榴塞进她的口里,视线没转向她,语气幽幽:“一物降一物。”   不知道在说易先哲还是说他自己。   等到满满一桌菜出炉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易先哲拿了瓶自己珍藏的好酒,给几人倒上。唐煜生不喝酒,径自倒了一杯雪碧。   “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   几人举杯庆贺。   放下酒杯,易先哲给林珍青夹了一块排骨。林珍青说自己不吃排骨后,易先哲又给她夹了一块龙利鱼。   骆蒙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笑说:“易总裁给人夹菜,真是稀罕。”   易先哲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本少爷向来都是这么体贴。”   “体不体贴你说了不算,得珍青说了算。”   林珍青笑,“还不错。”   “你们听听,客户的评价才是最真实的。”   几人都笑起来。   易先哲得意洋洋,又问:“那老唐呢?体贴吗?”   骆蒙看了唐煜生一眼,这才说:“何止是体贴。”   易先哲“啧”了声,“这酸的,我都聊不下去了。”顿了顿,他神色一沉,又说,“骆蒙,你不知道,你刚离开贝康那会儿,老唐是怎么过来的。”   唐煜生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易先哲完全没领会到唐煜生的意思,反而仰着脖子问唐煜生:“你踢我干嘛!”   唐煜生:“……”   骆蒙神色复杂地看了唐煜生一眼,又转头看向易先哲:“你说。”   易先哲笑,“你应该知道老唐酒量差吧,所以他平时从来不喝酒,结果那天竟破天荒地拉着我去喝酒。结果一杯倒,倒了就开始哭,又说喜欢你啊又说想你。那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听,现在想起来都害羞。”   “差不多就行了啊!”唐煜生发出严正警告。   易先哲完全无视唐煜生,继续说:“当时我就跟老唐说,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你都三十了,再转眼就四十了,干脆回头我给你介绍别的姑娘吧。结果老唐当场就拒绝了我,说这辈子非骆蒙不可。   “后来最绝的是他掏出手机,里面有张你的照片。老唐就这么把手机摆在脸旁边,然后让我给他拍张结婚照。   “这不是有病吗?我说人答应跟你结婚了吗?他说,管她答不答应,反正我只跟她结婚。”   唐煜生摸了摸耳垂,神色淡定,“胡说八道。”   易先哲立刻发誓,“骆蒙,我要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唐煜生轻哼了一声,“你都被雷劈多少回了。”   骆蒙笑着勾上唐煜生的肩膀,“什么照片?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拍我的?”   唐煜生摇摇头,“他说的话你也信?”   几人又笑成一团。   酒过三巡,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气氛到了,话题又追忆起了唐煜生和易先哲从前上学的事情。   “什么啊!当时明明是你,说不去上晚自习,要去球场打篮球,结果就碰到了隔壁班那群二世祖。夜黑风高的,我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篮球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没打一会儿,就被教导主任抓去了办公室。教导主任也真够偏心的,竟然说年级第一不用受罚,就这么让老唐回去了。可苦了我和几个兄弟了,竟然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易先哲越说越兴奋。   他一喝酒就上脸,此时整张脸红扑扑的,连带着眼睛都红了。   唐煜生也跟着笑:“那是你说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易先哲说:“是啊,但我也没打算大晚上的去打篮球啊!”   易先哲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林珍青按住酒杯,制止道:“你别喝了。”   易先哲倒也听话,乖乖地给自己倒了杯雪碧。汩汩的气泡在杯子里翻滚,他看着骆蒙,“骆蒙,你不知道,老唐上学的时候是真嚣张。”   骆蒙忽然好奇:“怎么嚣张了?说来听听。”   易先哲喝了口雪碧后,忍不住咂摸了一声,仿佛把雪碧喝出了高度酒的感觉,“上大学那会儿,学校里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老唐,整天都有人在老唐宿舍楼下拦他,还有人跑到宿舍里送情书。你们猜老唐每次怎么拒绝人家的?”   林珍青:“我有喜欢的人了?”   易先哲摇摇头。   骆蒙:“我想专心学习?”   易先哲又摇头。   易先哲笑,“老唐每次都说‘我不喜欢女的’。”   几人没忍住,哈哈大笑。   唐煜生耳朵有些红,给易先哲倒上雪碧,声音清冷:“你喝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易先哲继续说:“这话说多了,大家就信以为真。我又天天跟老唐待一块,结果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你们说我冤不冤!”   骆蒙听着他们过去的故事,时不时转头看唐煜生一眼。   那个她没见过的少年,十几岁的他,渐渐在她面前有了模糊的身影。   大概是过去的学生生涯太让人怀念,后来易先哲忽然提出去他们高中看看。   唐煜生难得点头,“确实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其他人也积极响应,于是唐煜生开着车,载着几人直奔江城一中。   大年三十的晚上,云深雾重,江城一中大门紧锁。   隔着铁门朝里望,校园里一片寂静,却还是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骆蒙略有遗憾地说:“门锁了。”   唐煜生没说话,拉着她朝正门旁的小路走去。   几分钟后,几人停在了学校的围墙下。   骆蒙讶异地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红色围墙,又转头看着唐煜生:“难道要爬墙翻过去?”   唐煜生点点头,解释说:“这正好有块大石头,站在石头上面,再借助点外力,能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骆蒙你不知道,上学那会儿,我和老唐经常干这事。”   易先哲说得轻描淡写。结果他站在石头上,又跳又爬,忙活了半天都没能从围墙这头翻过去。   骆蒙和唐煜生低声笑。   易先哲尴尬地自己打着圆场:“太多年没翻了,这技能都生疏了。”   那边林珍青拍了拍易先哲,“你先下来。”   易先哲乖乖地从石头上下来,然后林珍青站了上去。她轻轻一跃,手勾上围墙顶,随后腿部借力,很轻松地坐在了围墙上方。   骆蒙目瞪口呆。没想到林珍青看上去柔柔弱弱,事实上却身手矫捷。   “珍青你好身手啊。”骆蒙赞叹。   林珍青坐在围墙上方,俯身,朝易先哲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堂堂总裁,堂堂大男人,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   易先哲低低骂了一声“靠”,却还是乖乖地站在石头上,握住了林珍青的手。   唐煜生因为经常锻炼,臂力体力都还不错,此时也轻而易举地翻上了围墙,然后将骆蒙拉了上去。   翻过围墙时,骆蒙的白色鞋带忽然散开。她轻轻地“咦”了一声,刚想蹲下,唐煜生已经先她一步弯下腰,蹲在她面前,替她系鞋带。   夜色朦胧,校园里只亮着两排昏黄的路灯。凉风习习,树叶摇曳着依偎在一起。   系好鞋带,唐煜生站起来。垂眸的一瞬,又将骆蒙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然后才握住她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走吧。”   几人沿着主干道向学校深处走去,唐煜生边走边向骆蒙介绍教学楼、实验室、食堂……   只言片语中,骆蒙仿佛看见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在校园里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栩栩如生。   几人散着步,一路走到了操场。   熟悉的跑道唤醒了易先哲的肌肉,他忽然提议:“老唐,还跑得动吗?要不要比比?来场男人间的巅峰对决。”   唐煜生点头:“行。”说完便立刻朝前跑去。   等易先哲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老唐,你这是耍赖啊。”   另一边,骆蒙和林珍青在操场上散步。   林珍青忽然问骆蒙:“骆蒙,你和唐博士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闻言,骆蒙微微一怔。   其实她和唐煜生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虽然私下里她也曾偷偷想过,但到底还没到那个程度。   刚才吃饭时易先哲说的玩笑话并不能当真,她和唐煜生还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此时骆蒙摇摇头,“暂时还没想过。你们呢?”   “我们?”林珍青忽然自嘲般地笑了。   她看了眼远处的易先哲,又收回目光,顿了顿说,“他爱的人不是我。”   骆蒙微微吃惊。   她之前只偶尔听唐煜生说过易先哲的浪荡往事,却不知道浪子的心里竟然会装着一个真正爱的人。   林珍青继续说:“这事他隐藏得深,估计唐博士都不知道。”   “那你……”   “我喜欢他,单向的。”   林珍青特意强调了后面几个字,但她说得坦坦荡荡,眉梢眼角都是坚定和真诚,没有丝毫隐藏与闪躲。   明知道对方爱的不是自己,竟然还能义无反顾地待在他身边,为他苦,为他忧。   骆蒙忽然有些佩服她了。   骆蒙也坦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易先哲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跟着他,他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林珍青笑,一脸释然,“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跟他耗,看我们谁能耗过谁。”   天光云影,日沉星落。   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说不清的缘由,道不明的过程,算不到的结局。   世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如何选择不重要,只要最后落子无悔就好。   “不说我了。”林珍青话锋一转,“骆蒙,之前你和唐博士分开的时候,你知道唐博士有多颓废吗?”   骆蒙转头,惊讶地看着她。   林珍青继续说:“我也是听易先哲说的。你走后,有一回组里开会,明明人都到齐了,唐博士却偏偏说再等一会儿。大伙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在等你。他是忘了你已经离开了。听说那阵子,唐博士每晚都会去天台抽烟。易先哲说,这么多年,他就没见唐博士抽过烟。”   骆蒙垂下眸,心里的情愫又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发酵,像个发面馒头,弄得心里鼓鼓胀胀的。   林珍青说:“唐博士这样禁欲的正人君子,不爱则已,一爱必定是一生一世。”   骆蒙知道,这正是唐煜生。   爱之于他,是极度火热,却又极度克制,对立却又统一。   两人聊着天,那边唐煜生和易先哲已经跑了一圈回来。   易先哲气喘吁吁地说:“老唐,你天天待在实验室里,怎么体力还这么好!”   明明跑了一大圈,此时唐煜生却像没事人一样,大气不喘地说:“易总裁,你该锻炼了。”   “嚣张!”易先哲讽刺他,转头问林珍青,“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林珍青拿出纸巾,替易先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避而不答:“高中的时候,你们俩谁是班草?”   “当然是老唐了。”易先哲脱口而出,顿了顿又甩了甩头发,“因为我是校草。”   唐煜生:“……”   骆蒙:“……”   林珍青:“……”   几人说话间,忽然一道刺眼的光束晃晃悠悠地照过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凶猛的呵斥:“谁在那里!”   唐煜生眯着眼望过去,一名穿着羽绒服,身材略微臃肿的男人,正拿着手电筒朝他们走来。   “好像是教导主任大胖……”唐煜生说。   大年三十教导主任不回家过年,还坚守在岗位上,真是令人敬佩。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教导主任的阴影还深深地印在易先哲的心里。   他二话没说,拉起身边的人,大喊一声“跑”。   骆蒙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然后风一样地带着她向前跑去。   跑到操场外的篮球场边,易先哲终于停下来。   “累死我了。”   他头上冒着汗,喘着气,一转头,撞上一张略带愠怒的脸。   他顿时傻眼了,“骆蒙,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呢!”骆蒙甩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说,“你抛下珍青,拉着我就跑。我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易先哲扶着额头,一脸颓然,“靠,竟然拉错人了!”   骆蒙:“……”   两人在篮球场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远处姗姗走来的唐煜生和林珍青。   走到跟前,易先哲注意到唐煜生此时正阴沉着脸,眼里有一种狠绝的味道,周身带着杀气。   易先哲讪笑:“对不住,老唐。天太黑了,不小心拉错人了。下不为例。”   唐煜生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紧紧握住骆蒙的手,仿佛要宣示主权似的。   他眉毛微挑,“还有下次?”   易先哲伸出手:“瞧我这手,该打该打。回去我就把它给废了。”顿了顿又说,“废了也不行。一会儿我们珍青该心疼了。”   摆脱了恐怖的教导主任,易先哲还想去图书馆里看看。   唐煜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半夜十一点。   他说:“你们去吧,我和骆蒙就不去了。太晚了,我先送骆蒙回去。回头再来接你们俩。”   易先哲点头:“那行。”   ——   只是骆蒙没想到,唐煜生说是送她回家,结果却开车带她去了景山。   景山是位于江城西南边的一座小山,景致大气,秀美神俊,常被称为江城的后花园。每逢节假日,前来登高远眺,颇有一番滋味。   此时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盘旋而上,骆蒙忍不住问:“来景山做什么?”   唐煜生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嘴角微微勾起,“把你卖了,怕不怕?”   方才还有些诧异,此时听到唐煜生这么说,反倒安心了。   骆蒙笑着窝在副驾驶上,转头看他,“你舍得吗?”   唐煜生摇摇头,“舍不得。”   景山山顶空气冷冽,四周寂静无声。   方才在江城一中时,天空云层密布。到了这里,反倒是万里无云。   无数星子遍布头顶,像是点点烟火散落在空中。   唐煜生和骆蒙站在山顶,静静看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   从前骆蒙也来过景山,却从没有领略过大半夜的风景,更何况今天还是大年三十。点点灯光装饰夜色,倒是有了另一番滋味。   其实骆蒙也能猜出来,唐煜生这么用心备至地陪她过年,加上昨晚他那怜惜的眼神,大抵是云姐跟他说了自己过去的事。   到了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将自己坦坦荡荡地摆在他的面前:   “景山我来过一回,在十一岁那年。   “那时我住在姑姑家,姑姑姑父很不喜欢我。他们觉得我是个麻烦精。毕竟我吃他们的,用他们的,还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回报他们,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记得有一回中秋节,我跟着他们来景山。下山时我不小心把妹妹的玩具弄坏了,姑姑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唐煜生没想过骆蒙会忽然开口说那两年的事。   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怕她伤心,所以即使知道了,也只字未提。   此时听她说起往事,唐煜生眉头拧着,心疼地看着她,“那巴掌疼吗?”   骆蒙大大咧咧地笑,“印象中有点疼。”   “那时还在上小学,不能住校,只能住在姑姑家。那时候我最羡慕那些能住校的人,甚至天真地想,爸妈怎么不再坚持几年,至少等我能住校了再离开也好啊。”   骆蒙说得轻描淡写,唐煜生心里却更加难过。   那些事像一粒粒钢珠,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将她搂进怀里,“傻瓜。”   骆蒙继续说:“在姑姑家的时候,每年过年妹妹都有一套新衣服,而我没有。那时我就在想,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每年给自己买套新衣服。后来真正有了钱,反倒对小时候的这些执念不上心了。   “在姑姑家的第二年,姑父忽然下岗了。他在的那家国企效益不好,他又是个普通的技术员,单位就顺理成章地把他裁了。那之后,姑父整日坐在家里抽烟喝酒,家里就靠姑姑一个人赚钱。两人天天吵架,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吵完架,两人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扇耳光都算轻的。   “我为了少挨骂少挨打,常常躲到天台上,一躲就是一整天。有时无聊了,就在天台上自导自演。”   她抬头一笑,话锋一转,“诶,你说我现在演技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当年的练习啊?”   唐煜生真是服了骆蒙,讲这些痛苦回忆的时候竟然还能开玩笑。   但想到她曾经受过的苦,此时他的心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心疼,满得快溢出来。   穿过岁月的长河,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寄人篱下的苦楚。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骆蒙又推了推他,“你说是不是啊?”   一瞬间,全然没了苦情的气氛。   唐煜生现在终于相信赵云说的,骆蒙这孩子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乐观向上。但这乐观似乎有点过头了。   他哭笑不得,只得承认,“是。”   半夜山顶起了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影影幢幢的树影落在地上,像是张牙舞爪的幽灵。   “冷吗?”唐煜生问。   今天除夕,骆蒙特意穿了身喜庆的。红色毛衣配黑色短裙,外面是件灰色呢子大衣。   方才坐在车里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在山顶,又是半夜,寒风吹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穿少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骆蒙搓搓手,点点头,“有点儿。”   唐煜生不动声色地解开大衣的扣子,从身后拥住她,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大衣里。   熟悉的温度,瞬间传遍了骆蒙的四肢百骸。衣服上有他特有的雪松味,在这苍茫的深夜,带了点流传千古的意味。   他的头抵在她的头顶,问:“还冷吗?”   骆蒙靠在他的怀里,摇摇头,“不冷了。”   “那我松开了。”   嘿,前一秒还温柔缱绻,浓情蜜意,转眼又变得不解风情。   她轻哂了一声,气鼓鼓地想要抱怨。刚转身,唇就被人堵住了,扑面而来的是风卷残云的缠绵。   这人,竟学会了耍花招。   唐煜生将骆蒙整个人都紧紧裹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炙热的吻,伴着寒风,像是一曲冰与火之歌。   无论何时,唐煜生的吻都是这么温柔,让她瞬间沉沦。   耳边的风渐渐止住了,时间像是没上发条的老式钟表,凝滞在这一瞬。   他们在亲吻中,等待着这一年的结束。   山顶另一头有座凉亭,凉亭里摆放着一架老式座钟。   此时钟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中,悠远,空灵。   零点零分,旧年已逝,新的一年终于到来。   唐煜生与骆蒙额头相抵,温柔地说:“新年快乐!”   钟声渐渐消弭,他轻轻亲吻她的眼睛,这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呼吸交叠间,又听他一字一句地说:“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和你一起过。”   她咯咯笑起来,仰着头问:“以后是多久?”   他抵着她的鼻尖,“永永远远。”   跨年后,两人没急着下山。而是躺在车里,打开天窗,静静望着天上疏朗的星星。车里放着巴赫的钢琴曲。   这是属于他们的新年。   骆蒙说:“唐煜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转头,看见小姑娘清澈的眼睛,“你说。”   “你手机里存的我那张照片,能不能给我看看?”   骆蒙知道,易先哲吃饭时说的那番话肯定是夸张了八百倍,不能信的。但照片这事,应该是真的,这编不出来。   唐煜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能。”   “为什么?”   他双手抱臂,望着天,语气坚定:“这可是我的隐私。”   骆蒙据理力争,“那是我的照片。”   他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去,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人都是我的。”   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没等骆蒙想清楚,手机在唐煜生大衣口袋里震动不停,有人来电。   他掏出手机,易总裁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老唐,我们准备走了,你还有多久到?”   唐煜生这才想起来,易先哲和林珍青还在江城一中等他回去接他们。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骆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秒,他睫毛轻颤,语调变得异常慵懒:“我已经睡了。”   “什么?”电话那头的易先哲气得跳脚,声音也高了几分,“大半夜的,你忍心把我们扔在这里?”   “你不是总裁吗?”唐煜生平静地说,“叫你司机来接你。”   挂了电话,易先哲又骂了一声,愤愤不平地说:“这老唐,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刚才牵错了人嘛,他竟然还记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n、NJ、mo、小小仙女送的营养液。   所有前面写的事情都会交代清楚的哈。   这章跟大家来了几十个jj币的巨款交易。 第72章 第七十二颗糖   新年一过, 剧组重新投入紧张的拍摄。   电影快进入尾声,一些客串的角色也纷纷前来拍摄, 这其中就包括汤佳佳。   汤佳佳本没什么演技,也不红, 顶多算是个四线。如今靠着背后的资本, 也在《无言的歌》这部电影中混了个客串的角色。   之前汤佳佳和姜颂昕属于同一家公司, 两人向来是沆瀣一气。   当初在经纪公司老板女儿的生日宴上, 汤佳佳跟着姜颂昕一起欺负岁岁, 骆蒙泼了她一脸红酒。后来在星耀的庆祝酒会上,骆蒙又把蛋糕砸在了她的脸上。   加之姜颂昕的失势到底是因为骆蒙。此时新仇旧恨堆在一起,汤佳佳对骆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电影里, 汤佳佳和骆蒙有一场对手戏。   骆蒙饰演的女主角在飞机起飞前,忽然得知挚爱离世, 痛哭不止。汤佳佳扮演的角色坐在她身边,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就是这样的一场戏, 其实并不好演。   既不能哭得声嘶力竭,又不能蜻蜓点水,要收与放并存。   拍摄前, 骆蒙预先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提前入戏。   场记一声“action”后, 骆蒙正式进入状态。   飞机即将起飞,骆蒙坐在座椅上。   正要关机,手机忽然滑进来一条消息,同事告知她男主角因意外离世了。   骆蒙先是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然后眼里缓缓涌上泪水。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回想起曾和爱人相处的点滴,又怔怔地盯着手机消息。   转瞬,豆大的泪珠汹涌而出,她却扯着嘴角笑,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渐渐从心底相信了这个消息,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却又是极力克制。   这时,戏里的汤佳佳本应该递上一张纸巾,结果她却忽然笑了出来。   拍摄被迫中断,于导问:“怎么回事?”   汤佳佳一脸歉疚:“抱歉导演,我一时没有进入状态……再来一次吧。”   这是一个长镜头,任何一部分的失误都得从头开始拍摄。   于导没说什么,坐回监视器前,“重来一次。”   骆蒙擦了擦眼泪,重新调整状态。   当她再一次情绪饱满地涌出眼泪的时候,汤佳佳又打了个喷嚏。   汤佳佳道:“真的很抱歉,一时没有忍住。”   众人哑然,这下哪怕是傻子也看出了背后的端倪。   剧组的人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骆蒙这回惨了。”   “人汤佳佳带资进组,连于导都不敢说什么。”   “啧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资本的人啊。”   这样连续NG了五六次后,于导到底是有些无奈。但碍于汤佳佳背后的投资方,他也不方便批评她,只能说:“要不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再拍。”   众人散场,汤佳佳拉着骆蒙的手臂,眨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骆蒙姐姐,真的对不起。我拍戏经验不多,你不会怪我吧?”   骆蒙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怎么会呢!”   于是那一整天,在汤佳佳的刁难下,骆蒙哭了笑,笑了哭,状态调整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以NG告终。   当天拍摄结束时,因为白天哭了太长时间,骆蒙的眼睛毫无意外地发红,干涩疼痛。   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拍摄进度,骆蒙没去医院就医,让岁岁去药店直接买了眼药水回来。   酒店房间里,岁岁一边给骆蒙滴眼药水,一边气愤地说:“这个汤佳佳什么人啊!看把你的眼睛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眼药水落进眼里的一瞬,冰冰凉凉。   骆蒙闭上眼睛,感觉眼睛里的灼热渐渐散去,疼痛也有所缓解。   “之前又对她泼酒,又对她砸蛋糕的,如今她自然要找我算账。”   岁岁咬牙切齿,“她那是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骆蒙睁开眼睛,拿纸巾擦了擦残余的眼药水和眼泪,上下打量着岁岁,不正经地笑:“行啊小姑娘,你也能说出这样恶狠狠的话了。有进步。”   “蒙姐别笑我了。”岁岁满脸忧愁,“如果汤佳佳明天还这样,我们该怎么办?你这眼睛岂不是要废了?”   骆蒙沉思着,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拿起手机。   她抱着手机打了半天字后,终于发出了一条微信。   放下手机,她望着镜子里那一双猩红的眼睛,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废不了。”   第二天拍摄现场,汤佳佳又故技重施。   两三回NG后,骆蒙的眼睛已经不堪重负,不得不中断拍摄。   岁岁给骆蒙点上眼药水,她闭眼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一道沉稳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任人欺负了?”   骆蒙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和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完美重合。   眼药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像是两道冰柱挂在脸上。   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她问:“你怎么来了?”   唐煜生没说话,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眼药水。   作为剧组的技术顾问,唐煜生这两天跟组,进行最后一次技术把关。   没想到他刚到剧组,就看见汤佳佳一次又一次地作妖,偏偏骆蒙还好脾气地任由她放肆。   这,很不寻常。   他找剧组人打听,众人皆是唉声叹气。   毕竟这年头,资本大过天。要是得罪了汤佳佳,她背后的资本撤资,那整部电影都有搁浅的风险。   于导见到了唐煜生,宛如见到了救星,忙着让唐煜生先教汤佳佳使用实验仪器,这样可以先拍摄汤佳佳的单人镜头。   其实汤佳佳见过唐煜生几次。   之前在她和骆蒙剑拔弩张的时候,唐煜生出来英雄救美。但那时候汤佳佳都在气头上,关注点没放在唐煜生身上。加之时间间隔较久,记忆模糊,汤佳佳早已经不记得这个为骆蒙赴汤蹈火的男人。   此时汤佳佳只觉得眼前的唐博士英俊潇洒,身上有一种令人沉迷的禁欲气质。   那脸,那下颔线,那喉结,每一寸都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是简单的仪器操作,汤佳佳很快学会,顺利进入单人镜头的拍摄。   镜头拍摄一遍结束,唐煜生摇头:“刚才的手势不太对。”   于导在一旁招呼:“佳佳,赶紧的,再跟唐博士好好学学!”   唐煜生再次指导后,拍摄重新开始。   却没想到唐煜生依旧摇头:“调仪器的时候出现错误。”   唐煜生一会教她向左旋转旋钮,一会儿又教她向右旋转旋钮。   汤佳佳沉迷美色,被弄昏了头,最后彻底搞不清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拍摄中,片场一直能听到唐煜生的声音——   “那个按钮不能动。”   “刚才的手势做反了。”   “动作错误。”   ……   骆蒙站在镜头外,看着手忙脚乱的汤佳佳,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若不是她之前在贝康仔仔细细地学过如何操作,这会儿还真分辨不出唐煜生是在故意整汤佳佳。   岁岁在一旁感叹:“这汤佳佳也太笨了吧,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骆蒙笑着说:“因为有人不想让她学会……”   连续十几遍的拍摄NG后,忍无可忍的不是汤佳佳自己,而是制片人红姐。   这部电影由多方投资,其中红姐是电影最大的投资方,汤佳佳背后的那点资本顶多是小投资,在红姐面前不值一提。   电影建组后,红姐把电影全权交给了于导,因此鲜少在片场现身。   今天红姐不知何时来到了片场,然后就看见汤佳佳一遍又一遍地NG。   红姐平时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骂起人来向来是毫不留情:“汤佳佳你是不是蠢笨如猪?这么简单的一个操作你学不会?知不知道拍摄一天要多少钱?你这耽误了半天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   剧组没人敢出声,汤佳佳据理力争:“红姐,不是,我……”   “你什么你!全组都在等你,我在这看了半小时都学会了,你还学不会?!再拍不好,我看你也别拍了,直接回家养老算了。”   汤佳佳被骂了一通后,不敢申辩,独自在一旁哭。   几个助理围着她,又是送水又是送纸巾。   岁岁小声问骆蒙:“红姐怎么会突然来片场啊?”   骆蒙想起昨晚自己给红姐发的微信:【红姐,电影拍摄进入尾声了,你明天要不要过来看看?】   此时她嘴角轻轻勾了勾,然后一脸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是心血来潮吧。”   ——   因为电影的取景地在江城郊区,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来回跑实在是耽误时间,因此唐煜生晚上便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住下。   晚上九点,唐煜生正在房间里看霹雳发来的实验报告,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还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对方就从他的腋下钻进了房间。   “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下戏后的骆蒙在房间洗好了澡,此时换上了一身休闲的卫衣卫裤。   长发披肩,不施粉黛。   她在沙发上坐下,抱着靠枕。粉嫩的肌肤在灯光下犹如灼灼桃花,显得楚楚动人。   唐煜生双手抱臂,斜靠在沙发一旁的桌子上,诚心逗她:“这不太合适吧?”   骆蒙:“我不管。”   唐煜生继续问:“不担心被偷拍了?”   骆蒙环顾四周,“这大晚上的,哪有人偷拍。除非……”   “除非什么?”   骆蒙走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腰,狡黠一笑,“除非还有其他人要来。”   话音刚落,门铃再次响起。   偏偏就是这么巧。   骆蒙脸色顿时变了,“好你个唐煜生,还真有人要来啊!”   唐煜生也有些诧异,不知道此时门外是谁。剧组的技术问题白天明明都已经解决了。   他朝骆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门口。   拉开门的一瞬,神色一怔。   门外汤佳佳穿着一身白色睡袍,领口拉得很低,露出半抹春光。   她的笑像是刻在脸上似的,乍看动人,偏偏很假。   她的声音娇娇的:“唐博士,今天下午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笨了,半天学不会仪器的使用方法。幸好有你在,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煜生冷冷地看着她卖弄风情,眼底没什么情绪,声线冷而硬:“哦。”   按理说,汤佳佳也算是个美人。这样冷淡的待遇,还是头一份。   无声的尴尬在蔓延。   好一会儿,汤佳佳又说:“我想再向你请教一下使用方法,这样能让明天的拍摄更加顺利。”   唐煜生冷漠的眸子里起了点波澜,语气却已经染了些许不耐烦:“你这是让我加班?”   汤佳佳一愣,转瞬又献上一副假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还不太会呢,能让我进去吗?”   汤佳佳边说边上前一步。   几乎要靠在唐煜生身上的时候,男人向一旁迈了一步,躲开她。汤佳佳差点摔倒在地。   她的脸上浮起层层怒气,耳边又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不能,我很忙。”   她笑,“忙什么呀?”   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唐博士,我的内衣去哪里了?”   唐煜生没有情绪的眉眼里难得地染上了几分柔情,“你听到了,我很忙。”   汤佳佳傻眼了。   传说中的不近女色呢?原来也只是传说啊。   不等汤佳佳说话,迎接她的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汤佳佳气疯了,对着那道门就是一声“我呸”,然后愤恨地扭头走了。   唐煜生关门转身的一瞬,怀抱里已经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骆蒙用话酸他:“行啊,唐博士,魅力很大嘛!”   唐煜生也没想到汤佳佳竟然会大半夜来敲他的门,此时他满满的求生欲:“你看我不是把她打发走了吗?”   骆蒙靠在他的怀里,学着汤佳佳的语气,娇媚地说:“唐博士,我也不会用那个仪器呢,你教我啊!”   唐煜生将她打横抱起,神色暧昧,语气意味不明:“你想要我怎么教你?嗯?”   骆蒙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他的胸口,抬眸,眼波流转,“你看着办。”   翌日。   经过昨天的教训后,汤佳佳不敢再作妖,顺利拍完自己的几个客串镜头后就匆匆离组。   在对整个剧组的技术相关内容严格把关后,唐煜生也离开剧组,重新回到贝康。   ——   三月初,贝康研发三组忽然陷入危机。   有人匿名举报唐煜生研究组的研究项目不合法地进行人体实验。   举报里说得有板有眼,什么研究组故意让人染上疟疾,将基因改造过的蚊子在人体上进行非法实验,甚至说研究组的科研成果也是剽窃其他研究组的。   这件事在业内闹得沸沸扬扬。   这不仅关系到唐煜生和整个团队的声誉,贝康的股价也应声大跌。   唐煜生一开始本不想理会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是国际协会一直在给贝康施压,易先哲也是左右为难。   唐煜生到底不希望易先哲为难,于是难得松口,同意接受协会调查。   两天后,国际协会指派的调查组已经到了贝康,整个实验被迫陷入停摆。   调查组来的时候,非常强势,当场要求关闭实验。   小顾性子急,不准他们关闭实验,于是和调查组的人员起了冲突,失手打了对方一名调查员。冲突升级,双方僵持不下。   这下即使研究组有理,也说不清了。   事后,唐煜生亲自去找了调查组。   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在局势的逼迫下,不得不向对方赔礼道歉。双方好不容易达成和解。   但实验,是无论如何都要关了。   实验关闭的那一刻,纵使男儿有泪不轻弹,研究组里很多人还是哭了。   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谁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因为子虚乌有的罪名。   “老大,就这样关了吗?”   “老大……”   众人心里又气愤又难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唐煜生身上。   而他站在实验室门口,一言不发。许久以后,才轻轻说了一句“都回去吧”。   霹雳在电话里告诉骆蒙这件事前因后果的时候,恰值两场戏的间隙。   那边化妆师在帮骆蒙整理造型,她举着电话问:“为什么会突然有人举报?这明显就是诬陷。”   霹雳说:“我猜这也没别人了,肯定是梁时承搞的鬼。他一直对老大怀恨在心,逮着机会报复呢。”   他妈的怎么又是他!   骆蒙在心里骂了一声,又问:“你们老大现在怎么样?”   霹雳叹口气:“这事对老大打击挺大的,毕竟实验都是他的心血。这一关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启。老大这几天都挺沮丧的。但他又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人,估计现在正在自己舔伤口呢!”   ——   一连几天,唐煜生都没离开贝康。   实验关停,研发三组的人都被他赶回家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不复往日的热闹。   除了要应对调查组无休止的询问调查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睡。   整日整夜地坐在办公室里,想思索些什么,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上次见过梁时承后,他便知道梁时承会再次出手,却没想过来得这样快。   不过,梁时承向来都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这点,唐煜生倒是不意外。   他只是很内疚。   因为他的个人恩怨,耽误了实验,耽误了整个研发三组的人,也拖累了贝康和易先哲。   关闭实验确实让他难过,但他更怕辜负信任。   组里十几个人,这几年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毫无怨言地走在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的道路上。他们叫他老大,无条件地信任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交付给他。   有时唐煜生压力也很大,他怕辜负这些人的信任,也怕自己撑不下去。   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显露疲惫,从来不表现失落与沮丧。   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能。   他只是隐藏得太好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大不了重新开始。但如今是十几个人,他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   倒是易先哲,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安慰他:“老唐,你放心。你没做过,过几天调查组调查完,实验就会重启。”   唐煜生的声音染上几分倦,垂眸,“只怕有了这一回,还会有下一回。”   易先哲摸了摸鼻子,“梁时承这货还敢有下一回?你放心,交给我,我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   唐煜生问:“你能怎么收拾他?”   “嘿,”易先哲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刚想点上又放下,有些激动地说,“小瞧我是不是?唐博士,我告诉你,你对总裁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唐煜生弓着身,双手拼成塔状,声音低沉,“那能让他滚吗?”   易先哲胸有成竹:“当然,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的那种滚。”   ——   因为电影拍摄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拍摄进度日复一日地紧张。   骆蒙连续两天熬大夜,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见唐煜生,但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件事。   第三天晚上,拍摄间隙,鹿其彬买了杯咖啡给骆蒙,忽然问她:“等电影杀青了,想不想一起去旅游?天气暖和了,可以去日本看樱花,或者去海岛潜水。”   骆蒙没搭腔,脑袋里想的都是霹雳给她发的消息——   【女神,你来劝劝老大吧。他都好几天没睡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老大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都自己抗。他今天还跟我们说,要是实验重启不了,会给我们引荐其他的实验室或研究所。他这不是赶我们走吗?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哪还习惯其他地方啊!】   【科研就是老大的信仰,是他的命。我们真的挺担心他的。】   见骆蒙不说话,鹿其彬又问:“你怎么了?”   骆蒙这才回过神来,秋水似的眸子里写满了心不在焉:“什么?”   鹿其彬笑了笑,又建议道:“杀青后想去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吗?一起去看阿尔罕布拉宫。”   骆蒙依旧没回应,她站起来,脸色不大好,“抱歉,我有点事。”随后匆匆离开。   那杯咖啡还留在桌子上,骆蒙一口没喝。   此时鹿其彬脸上的笑就像这杯咖啡,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   骆蒙是在贝康天台上找到唐煜生的。   他独自一人站在冷风里,双手抄在裤兜里。暗夜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在他周身染上一层冰冷的屏障,从前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此时更重。   在骆蒙心里,从认识唐煜生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坚定的,是无坚不摧的。   心怀信仰和梦想,孤独冷漠,傲世脱俗。   但此时的他,却难得的显露出几分不属于他的疲惫和倦态。   “还好吗?”   骆蒙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唐煜生不说话。   这几天,他的心情很差。冷漠反而是他的保护色。   骆蒙又继续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许久,唐煜生才开口,声音哑而涩:“如果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可如今组里有十几个人,他们信我,跟着我,我不能耽误他们。”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老大吗?”她问。   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自嘲般地笑了。眉眼的愁容有短暂的释放,声音却有些沉,“因为我年纪最大。”   骆蒙也笑了,转瞬又摇摇头,“是因为他们敬你。”   唐煜生神色微动,幽深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   骆蒙继续说:“你知道霹雳这么多年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放眼全世界,研究机构那么多。他有学历有能力,为什么偏偏选了你?”   唐煜生偏过头,唇抿成一条线。   “因为霹雳说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坚定,是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弃的坚定。他说科研本就不易,而保持一颗坚定的心就更加不容易。   “这么多年,大家早就把这个研究组当成了家。科研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信仰。   “你怕辜负他们,他们也怕辜负你。”   唐煜生眸色更深了。   骆蒙望着他,眼神如冬日的暖阳,“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信仰。别放弃,坚定地守住它。以后还有什么事,也别一个人抗。你要知道,你身后还有一大群人。”   其实见到骆蒙的一瞬,唐煜生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此时又听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心里更是浮起层层涟漪,像是某个柔软的触点被不偏不倚地击中。   骆蒙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安慰,她是真的懂他。   有句话叫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从前觉得俗气,如今他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   眼底是细细碎碎的光,他伸出手,将对面的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诶,你挤着我了。”   不远处忽然有道熟悉的声音。   唐煜生蓦然转头,然后就看见了秋千后一排整整齐齐的脑袋。   这帮家伙,竟然学会了偷看。   “出来。”他说。   命令一下,秋千后的脑袋一个一个地乖乖站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唐煜生面前。   众人忙着撇清关系:   “老大,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啊。我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清。”   “老大,我近视眼,今天忘戴眼镜了。”   “那啥,我,我今天眼睛发炎了……”   ……   唐煜生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伙人胡说八道,问:“你们躲在那干什么?”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互相交流了一圈后,忽然开口:   “老大,我们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支持你。”   “是啊是啊,你还有我们。”   “老大,我这辈子都跟着你。”   ……   对这些人来说,实验关闭了纵然难过。但只要跟着唐煜生,心里就像扎了根的树木,有了主心骨,不再畏惧,大不了从头再来。   望着那一张张既年轻又坚定的脸,唐煜生心底生出细密的感动,如丝如线。   在这个冬夜,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热血,什么是信任,什么是支持。   “谢谢你们。”   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动情的时刻屈指可数。   这一刻算。   纵使这条路很难走,但此时此刻,看见他们的笑脸,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温柔了。   见唐煜生心情好了不少,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小顾说:“大嫂,幸好你来了。要不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骆蒙“大嫂”。   她本来在喝太厚递过来的水,结果听到这两个字,差点喷出来。   霹雳用手肘推了推小顾,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小顾刚想解释,却被唐煜生打断:“还不给大嫂拿张纸?”   众人目瞪口呆,骆蒙也愣在原地。   没听错吧?老大刚才说的是“大嫂”吧?   这不就是承认了两人的恋爱关系吗?四舍五入等于结婚了啊!   众人呆了几秒,反应过来,瞬间沸腾。   于是,深夜的天台上,上演着十几人疯狂献殷勤的场景——   “大嫂,你坐。”   “大嫂,擦擦嘴。”   “大嫂,你渴不渴?”   “大嫂,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   骆蒙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昏了头,耳边叽叽喳喳,只剩下“大嫂”二字不停地冲击着她。她转头看唐煜生一眼,他的眼里都是满足的笑意。   夜晚的风有些凉,但唐煜生的心和血却是热的。   他望着远处,前方的路忽然有了光。   这种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o(* ̄▽ ̄*)o   完结倒计时四天,求一个作收,比心! 第73章 第七十三颗糖   那天晚上, 骆蒙躺在唐煜生怀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 身旁已经没了人影。   她用手探了探,那半边床是凉的, 看来他已经起床很久了。   骆蒙匆匆下楼, 然后就看见唐煜生正在做早餐。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牛奶和玉米。   他将炒芦笋装盘, 一转身, 就看见了她。   他笑, 看着她,眼里是清晨阳光的碎影,既暖又亮, “醒了?来吃早餐。”   这一瞬,骆蒙彻底放下心来。   这才是唐煜生, 不抱怨,不气馁, 永不言败,永不认输。   眼底有永远的坚毅和孤傲,和光同尘, 超凡脱俗。   她爱的那个男人,是有超强的韧劲, 即使摔得再狠也能重新爬起来。   那个熟悉的他,终于重新回来了。   ——   一个月后。   电影杀青的前一天,骆蒙让岁岁买了上百杯奶茶,请全剧组的人喝奶茶。   她将奶茶分给大家的时候, 忽然听到同剧组的几名演员在八卦——   “已经好几个影视项目搁浅了,说是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   “据说是梁时承之前的几个项目投资失利,赔了本。一来二去,资金链就断了。现在连之前筹备的影视项目都要关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梁总那么大的商业版图,就算出问题,也不至于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吧?”   “这回不一样。”   “怎么说?”   “听说是有人要搞他。”   “谁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骆蒙暗自思忖着,梁时承资金链断裂?他要破产了?又是谁要整梁时承?   一堆疑问在脑中盘旋,然后就听到鹿其彬叫她。   她回过神,拿了杯奶茶走过去,“你最喜欢的芝芝桃桃。”   “谢谢。”鹿其彬笑,心中窃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骆蒙不愿让他误会,故作轻松地说:“我记忆力好着呢!”   她想起电影杀青后,鹿其彬会参与录制一档综艺《大冒险》。   这档综艺好像是梁时承公司筹备的,但前几天听说黄了。加之刚才听来的那些八卦,此时她忍不住问:“听说《大冒险》这档综艺暂停了?”   鹿其彬不置可否,“我本就不想参与那档综艺。之前无非是看在制作人的面子上,现在黄了倒是正合我意。”   骆蒙试探:“不仅是你这档综艺,听说还有好几个影视项目也暂停了。”   鹿其彬倒是直接:“你没听说吗?梁时承的公司估计不久就要破产清算了。”   骆蒙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鹿其彬冷笑了声,“早就注定的。”   “嗯?”   她更加困惑了。   鹿其彬解释:“你还记得当初你拍H家广告,结果广告物料被恶意修片的事情吗?”   骆蒙点头。   鹿其彬娓娓道来:“表面上看这件事是姜颂昕买通了修图师,想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但其实姜颂昕背后是梁时承给她撑腰,而他的目标其实是H家。   “当时梁时承收购了一家高定礼服公司,天天和H家打擂台,竞争很激烈。那次广告修片给你带来麻烦的同时,给H家也带来了不小的名誉损失。这样的结果是梁时承喜闻乐见的。   “这几年,梁时承的事业扩张得很快,在各个领域都横插一脚。偏偏他行事还非常嚣张,一副要称王称霸的架势。类似广告修片这种背后的小动作特别多,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骆蒙问:“这回是H家总裁谢家文整他?”   鹿其彬摇头,“不止。听说是好几波人联合起来压制他,目的就是让他不能翻身。”   ——   骆蒙从片场出来时,唐煜生正坐在车里等她。   国际协会调查组的调查前几天刚刚结束,暂时还没出结果。这几日,唐煜生白天在家里看资料,傍晚便来片场接她回家。   今天唐煜生照例来接小姑娘。   结果刚到片场,就看见骆蒙和鹿其彬凑在一起聊天,两人手里还一人抱着一杯奶茶。   空气里都是奶茶的香甜,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酸味儿。   他嘴角下垂,忍者怒气,转身回了车里。   此时骆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上副驾驶后,系上安全带,问:“等很久了?”   唐煜生面色冷峻地说:“没有。”   “明天电影的杀青宴,你来吧?”   “嗯。”   “一会儿我们吃什么?”   “随便。”   无论骆蒙说什么,他总是这样一两个字地往外蹦,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   骆蒙察觉出不对劲,赶忙问:“怎么了?生气了?”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咬着牙齿,腮帮紧绷。然后默默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车轰地一下朝前飞去。   骆蒙看他这副模样,心底大抵猜出了一二。   傲娇的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那只能赶紧哄啊。   她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哎,我猜,唐博士一定是看到了我和鹿其彬在聊天。然后心里想,这个女人,怎么又跟那个家伙在一起,还聊得那么开心,本大佬十分不高兴!”   被猜中了心思,又不愿意承认,唐煜生只能“哼”一声。   见他否认的模样,骆蒙忍俊不禁,将奶茶递到他面前,“奶茶很好喝,你喝不喝?”   唐煜生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骆蒙解释:“今天我请全剧组的人喝奶茶。所以这奶茶是我自己买的,不是鹿其彬买的。”   闻言,唐煜生转头看她,眉眼有所松动。   她又说:“真的。喝一口吧。”   唐煜生这才喝了一口奶茶。   骆蒙咯咯笑起来,又叹口气,“也不知道某人的醋意怎么那么大啊!”   “胡说!”唐煜生否认,“我没吃醋。”   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说没有就没有咯。”   被女朋友哄了一圈,唐煜生心里很是舒坦。   那不高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散去,笑意已经抵达了眼底。   这奶茶,真甜啊!   血红的残阳挂在天上,在车里投下淡淡的光影。   骆蒙说:“我听说梁时承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可能不久,整个公司就会进入破产清算。”   唐煜生脸上丝毫没有惊讶,平静得犹如一潭泉水,“是。”   “你知道?”轮到她惊讶了。   唐煜生:“有人召集了过去和梁时承有过节的人,一起压制他。这回挺狠的,估计他没有胜算。”   “会是谁召集的啊?”   他咬着腮帮,好一会儿才说:“我和易先哲。”   这阵子实验正好关闭,唐煜生没有太多事情,正好利用这些时间和易先哲一起,一一拜访了过去被梁时承坑过的人。   易先哲这些年除了贝康,在外也投了不少项目。   前一段时间,他和几个老朋友搞了个项目,结果在拉投资阶段,硬生生地被梁时承插一脚,搅黄了。为此,易先哲气得好几天没睡着。   林珍青说:“梁时承这样的人,你还不捏死他?还纵容他在你的地盘撒野?”   易先哲也是这么想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这回梁时承又主动挑衅,直接在太岁头上动土。   易先哲终于忍无可忍。   唐煜生和易先哲找了谢家文和其他几个曾被梁时承坑过的大佬商量,几人一合计,一拍即合。   惩治害群之马的计划就这么应运而生。   只是易先哲没想到,梁时承的血这么薄。   不过是几个精心设计的项目,瞬间就把梁时承拖进了深渊。   此时骆蒙终于明白背后的弯弯绕绕。   她整个人窝进座椅里,心情畅快了不少:“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梁时承真是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如今总算是柳暗花明了,相信调查组那边很快也会有结果,洗刷你的污名。”   ——   四月初,电影《无言的歌》顺利杀青。   为此,剧组特意在一家酒店里举办了杀青宴。   宴席上,鹿其彬又买了芋泥奶茶送过来。   骆蒙答应了唐煜生不再喝鹿其彬送的奶茶,此时只好摆手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减肥。”   鹿其彬一愣,转瞬奶茶被唐煜生拿走。   他说:“我不减肥,给我喝吧。”   骆蒙抿着唇,偷偷忍住笑意。   那天骆蒙高兴,面对敬酒来者不拒。   这部电影她花了很多心血,心里此时满是不舍的心情。   在演戏方面,骆蒙并不是天赋型选手。不像鹿其彬,轻轻松松就能入戏出戏,游刃有余。   她属于沉浸派演员,每次演戏带入的都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将自己完全融入角色,去体会人物的所思所想。因此她总是入戏慢、出戏难。   每回拍戏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渡劫,要耗费大量的心力。   因此每一次的相聚离别,她都特别珍惜。   她的酒量其实不错,但还是喝醉了。   小姑娘喝多了,除了眼神变得朦胧点,脸色竟然没有半分改变。   唐煜生全程陪在她身边,暗自佩服她的酒量。   除了骆蒙外,剧组其他人并不知道唐煜生是一杯倒。   大家纷纷前来敬酒,唐煜生只好一一摆手拒绝。   背地里大家都忍不住感叹,这唐博士太高冷了,除了对骆蒙温柔点外,对其他人那是冷若冰霜啊!   宴会结束时,骆蒙已经醉得走不动路了。唐煜生扶着她走出饭店,正欲上车,却忽然被鹿其彬拦住。   鹿其彬说:“还是我送小蒙回去吧。”   唐煜生站在车前不动,静静看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侵略性,锋利,肃杀。   鹿其彬倒是坦然:“我喜欢骆蒙。我知道唐先生你也喜欢她。不如我们公平竞争,看小蒙愿意选谁。”   窝在唐煜生怀里的骆蒙醉醺醺地说:“哎,什么选谁啊!我谁都不选。”   “你闭嘴。”   唐煜生紧了紧怀抱,然后气定神闲地对鹿其彬说:“公平竞争就不必了,骆蒙正在和我交往。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半是森然半是清澈,“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了。”   闻言,骆蒙的酒忽然醒了一半。   她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怎么忽然就要同唐煜生结婚了!   鹿其彬也是一脸诧异,目瞪口呆地看着唐煜生。   他很早就认识骆蒙,一直非常欣赏她的果敢与开朗。好不容易两人有机会合作,他更是抱定了追求骆蒙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会凭空杀出一个劲敌。   这些时日,鹿其彬看出唐煜生对骆蒙不一般,甚至猜到他们可能在交往。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此时唐煜生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黑色小头绳。这还是骆蒙上次住在他家时落下的。他将头绳绕了两圈,圈成戒指的大小。   他望着骆蒙,眼里有细碎的光,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和羞赧:“事发突然,临时准备的。”   骆蒙依旧醉醺醺的,脚步都站不稳。但她几乎没有犹豫,抢过头绳,直接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醉酒都没红脸的她,此时脸颊浮起一点红晕,眼底有醉意,却挡不住那股子欣喜。   “我愿意。”   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唐煜生忍俊不禁:“是不是太心急了?我还没求婚呢!”   她笑起来,搂住他的脖颈,啄着他的唇说:“我不管。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   第二天骆蒙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宿醉的疼痛。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摸了摸,还是热的。应该是唐煜生给她倒的。   她一口气喝下半杯,才开始思索一些事情。   昨晚实在是喝太多了,连带她的记忆也出现了断层。   印象里,似乎唐煜生拿着个头绳向她求婚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甚至连这场求婚是现实还是幻觉都分不清。   直到,她看见了自己无名指上的头绳。   黑色的,小小的头绳,在指上绕了两圈。过了一整夜,手指上已经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虽然她和唐煜生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在一起的时间更短,但感情从来不能以时间来衡量。   从跟他在一起的第一秒,她就知道,她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   她爱惨了他。   从房间奔到楼下时,唐煜生正在厨房里煎荷包蛋。   他穿一件简单的针织衫,长身玉立,翩翩君子。这个男人,怎么能随时随地都这么好看。   骆蒙从身后抱住他,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心里没由来地一阵踏实。   “醒了?”   骆蒙点点头,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唐煜生将荷包蛋装进牌子里,转身看着她,神色温柔,“你又在胡说什么?”   骆蒙低着头,一脸羞涩,语气娇软,“这都求婚了,下一步不就是领证嘛。”   “求婚?”唐煜生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她的笑僵在脸上,猛地仰起头,“昨天,不是你向我求婚吗?”   他耸耸肩,“没有啊。”   骆蒙的脑子忽然有些乱,难道真是自己喝多了,幻想出来的场景?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无名指上的头绳分明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除非,这个男人,现在后悔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结果第二天这人竟然不认!   骆蒙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又气愤,又委屈,还夹杂着丝丝难过。   她指着手指上的头绳,怒目圆瞪,“你别想骗我,这个头绳就是证据。你分明求了婚,现在不承认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悔婚?”   唐煜生将荷包蛋摆在餐桌上,一脸淡定,似乎压根就没把她的这点情绪放心上,“刷牙了吗?先过来吃饭。”   吃个屁!   骆蒙走过去,气得脸色发白,杀气腾腾地说:“唐煜生,你给我说清楚。现在,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n、时光清浅、会思考冻柠茶、清卿送的营养液。   梁时承的事还没完 第74章 第七十四颗糖   “唐煜生, 你给我说清楚。现在,立刻, 马上!”   到底是骗不过去,唐煜生简直要怀疑小姑娘昨天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他走到她面前, 扶住她的肩膀, 对上她的视线, 一字一句地解释:“蒙蒙, 在你之前, 我从没想过结婚。是你,让我有了成一个家的想法。这个家,除了你, 从未有过别人,也不会有别人。但昨晚, 确实是一时冲动,事后觉得十分仓促。不是后悔向你求婚, 而是后悔没有给你一个正式的仪式。”   他三十岁了,一生头一回想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家。   他向来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如水的深情都藏在心里。他也不会说好听的情话, 千言万语都在行动里。   按照他做事深思熟虑的性格,昨晚的那个“冲动”已经是难得的外放与例外。   那是情绪、时机和感情的天时地利。   但他知道骆蒙不是这样的人。   她热情, 开朗,真挚,阳光,感情上炽热直白。   他想要给她一个正式的承诺, 想把最好的一切给她。至少,不能像昨晚那样草率,还必须有一枚正式的戒指。   “所以,再等等我好吗?”   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注满了真情,像个大男孩一样,诚恳地请求她再给他一次重新求婚的机会。   骆蒙的心里像刮了一场龙卷风,这份感情的厚重将其他的顾虑与隐忧蚕食得一点不剩。   她望着他,点点头,“我等你。”   ——   一周后,国际协会调查组的结果终于出炉。   唐煜生实验室的研究完全符合规定,没有任何违规行为,非法人体实验更是无稽之谈,特准许重启实验,继续研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研发三组一片欢呼。   实验关闭的这阵子,大家都愁云惨日。纵然知道自己的清白,却还是免不了担忧是否会节外生枝。如今真相拨云见日,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顾一脸得意,“这回总算是打了梁时承的脸,看他以后还怎么陷害我们。”   太厚说:“他一直盯着我们,总还会再找到机会下手。”   “非也,非也。”霹雳接上话茬,“接下来他自身都难保咯。”   “怎么说?”众人竖起八卦的耳朵。   霹雳一脸诧异,“你们都还不知道?梁时承公司快倒闭了,听说是资金出现了问题。他现在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估计正焦头烂额呢,哪还有空盯着我们!”   “太好了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唐煜生走进办公室。   他扫了众人一眼,摸了摸耳垂,然后敲了敲霹雳的桌子,“你跟我进来一下。”   霹雳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的脸色不太对,难道是他又做错事了?   也不会啊,最近实验关闭,压根没事情可做啊。   霹雳忐忑地跟着唐煜生走进办公室,试探性地问:“老大,怎么了?”   唐煜生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在不能用尺子丈量的情况下,怎么样能知道一个东西的尺寸?”   “啊?”霹雳一脸懵逼,“什么东西?”   “就是……”唐煜生摸了摸耳垂,手在空中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比划,最后只能无奈地握成拳头,“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身体的一部分?尺寸?   难道是……   霹雳脑补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老大口味有点重啊!   “你想什么呢?”唐煜生开口。   霹雳回过神来,“不是老大,你这太抽象了,我没法回答啊。”   唐煜生沉吟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手指的尺寸。”   手指?长度?   不不不,这太邪恶了。   那难道是……   霹雳反应过来,“老大,你不会指的是手寸吧?”   唐煜生终于承认:“是。”   霹雳惊讶,转瞬明白过来,又是一脸兴奋,“老大你这是要买戒指向女神求婚啊!咳,老大你还不好意思,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打算在哪儿求婚?”   唐煜生皱眉,“问你你就回答,哪儿那么多问题。”   “是是是。”霹雳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这简单,问岁岁啊。之前女神代言过一个珠宝品牌,那岁岁肯定知道女神的手寸啊!”   “岁岁,岁岁……”唐煜生低声喃喃,然后点点头,“行了,你出去吧。”   不一会儿,又叫住霹雳:“这事,记得保密。”   霹雳拍着胸脯保证:“老大,你放心。我的嘴上把着门呢,谁敲都不开。”   半小时后,办公室里——   “我靠,真的假的。”   “我的天哪!老大真的要跟女神求婚了?”   “什么时候?”   “在哪里?”   众人一脸惊讶,七嘴八舌地问。   “嘘!”霹雳站在人群中间,“你们给我小点声儿。这事传出去,我们都得完蛋。”   “霹雳!”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霹雳忽然像撞鬼了一般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然后就看见唐煜生站在身后。   霹雳“嘿嘿”笑了两声,“老大你怎么出来了?”   唐煜生的语气不咸不淡:“刚才说谁都敲不开的门呢?”   霹雳讪笑,“这门,它不小心自己就开了……”   唐煜生:“……”   在得知了唐煜生要向骆蒙求婚的喜讯后,组里的人群策群力,纷纷给唐煜生出谋划策。   有说去旋转餐厅求婚的,有说去游乐场求婚的,还有说用无人机求婚的。   小顾:“旋转餐厅太老套了,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霹雳:“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浪漫。”   太厚:“我觉得还是游乐场好,充满童心。”   小顾:“不行不行,还是无人机好,新颖别致。”   几人僵持不下,唐煜生俊朗的脸上,忽然闪现一丝福至心灵的喜悦,像是有灵感划过。   他问:“你们觉得,公司天台怎么样?”   霹雳:“……”   太厚:“……”   众人:“……”   ——   一天后,唐煜生找岁岁要到了骆蒙的手寸,然后便拉着易先哲去商场买钻戒。   他不太懂女人的喜好,只能让易先哲给他做参谋。   易先哲确实是个行家,说起钻石头头是道,各种设计也如数家珍。他还说女人其实并不在意钻石真正长什么样,反正都是越大越好。   唐煜生忽然有点后悔让易先哲来了。   最后好不容易选好了一枚钻戒,设计既不浮夸,又新颖别致。   易先哲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老唐你比哥哥我先结婚,而且竟然是和初恋结婚。”   唐煜生吐槽他,“你要结婚还不简单?这女人排到法国了吧。”   易先哲睨他,然后勾住他的肩膀,“我才没你这么傻。这花花世界,哪能被一个女人绑住!”   两人走到商场地下停车场,上了车,易先哲忽然说:“梁时承跑了。”   唐煜生微微扬眉,“跑了?”   易先哲点头,“已经一个星期联系不上了。现在很多投资方、供应商天天蹲在他公司里要钱,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带休息的。听人说梁时承可能是为了躲债,逃到国外了。”   唐煜生问:“报警了吗?”   易先哲说:“一天估计有几十人报警,把人警察叔叔都忙坏了。但目前还没他的消息。如果他提前逃到美国,这两国又没有引渡条款,钱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只是苦了那些跟他合作的投资方和供应商。人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被他这么一坑,又不知道多少家庭要破裂了。”   易先哲将车开出停车场。   已是四月下旬,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有些刺眼,唐煜生微微眯起眼睛。   易先哲问:“不过老唐,你当初怎么会跟这种人走这么近?”   当初,唐煜生刚到美国读研,梁时承跟他一起租房,两人又都是师从一个教授。时间一长,关系自然而然地亲近些。   唐煜生性子冷,不爱社交,没什么朋友。梁时承性格活络,人情练达。   两人从读研时期一起走过来,也算是识于微时。   毕业后,唐煜生创办独立实验室搞科研,梁时承主动提出想要加入。   只是没想过,后来的梁时承会变成这样。   唐煜生望着窗外滚滚的车流,许久才说:“只能说人心难测吧。”   ——   骆蒙最近总觉得唐煜生怪怪的。   她打电话过去,唐煜生时常不接听;她提议见面,唐煜生也总说在忙。   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向来忙碌,为了实验可以几天不睡觉。但过去他再忙,总会抽出时间跟她见面的。   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女人的直觉。   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恐怕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唐煜生劈腿了。   骆蒙跟岁岁说这事的时候,岁岁笑得前仰后合。   岁岁知道,唐煜生最近一直在忙求婚的事情。场地设计、布置,流程安排,事事亲力亲为,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完美的求婚。   但很显然,骆蒙没往那边想。   岁岁笑着摇头,“蒙姐,相信我,要是唐煜生会劈腿,母猪都会上树。”   骆蒙还是不信,“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岁岁道:“唐博士你还不了解吗?他心里除了实验,哪还有其他的。”   骆蒙翻了个白眼。   岁岁又说:“是不是云姐最近没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太闲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我来给云姐打个电话,让她多给你接点工作。”   说完,岁岁状似要掏出手机。   骆蒙赶忙按下她,“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小心我炒你鱿鱼。”   岁岁笑,“老板,我错了还不成吗?”顿了顿又说,“不过蒙姐,上回云姐送过来的那几个剧本你看了没?我听说这几个剧组还把本子递给了其他女星。如果你这边迟迟不回复,我怕被其他人抢占了先机。”   骆蒙胸有成竹,不以为意地说:“那也得她们有本事抢。”   等岁岁离开,骆蒙依旧不放心。   她出门,直接开车去了贝康。却没进去,而是在门口蹲点。   她倒是要看看唐煜生究竟在弄什么名堂。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点,唐煜生终于从贝康里走出来。   她立刻给唐煜生发了条微信:【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很快,唐煜生的短信回过来:【大概要十点多了,今天实验进展到关键阶段。】   这个狗男人,竟然真的撒谎!   骆蒙感觉胸口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启动车子,悄悄跟在唐煜生车的后面。   二十分钟后,唐煜生的车停在了一家咖啡馆门口。   他下车,转瞬隐没在咖啡馆里。   骆蒙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后,跟着下车,然后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偷偷朝里张望。   咖啡馆里光线昏暗,她只看见唐煜生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而他的对面坐了个女人。   女人的脸被一个花盆挡住,看不真切。   她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   这狗男人,竟还真的背着她跟别的女人约会啊!   ——   唐煜生走进咖啡馆的时候,赵云已经在里面等他。   她化着简单利落的妆,面前摆放着一杯卡布奇诺。见到唐煜生,她微微一笑,“我都听岁岁说了,求婚是后天吗?”   唐煜生点点头,“很唐突的约您出来。我知道蒙蒙一直把您当成她最亲的人,您在她心里占据着重要的分量。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待我们在一起。毕竟之前,也因为这事在网上引起过一些风波。但是,我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希望能跟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所以,这次约您出来,也是想得到您的许可,希望您能答应让蒙蒙嫁给我。”   在此之前,赵云对唐煜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成熟稳重。但今天,她发现这个孩子身上还有着一份男人的担当。   唐煜生这样郑重其事地请求,不仅仅是尊重她,同样也是尊重骆蒙。   赵云喝了口咖啡,笑着说:“唐博士,我真的很高兴您能找我说这样一番话。我是看着小蒙长大的,她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了。如今你愿意爱她照顾她,我为你们高兴。”   听到赵云这么说,唐煜生松了一口气,心里很是感激:“云姐,谢谢你。”   谢谢你这些年照顾骆蒙,谢谢你这些年如此疼爱她,也谢谢你同意将她交到我的手中。   唐煜生顿了顿又说,“后天,我希望您也能在现场。我想蒙蒙一定会很高兴。”   “放心,我肯定会去。”   话刚说完,就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唐煜生的面前,气鼓鼓地说:“唐煜生你这个大渣男,竟然背着我跟别人偷偷约会!看我今天不剥了……”   “小蒙!”赵云开口。   骆蒙猛地转头,看见赵云的一瞬,顿时傻了眼。   这剧情走向怎么不对啊!不是捉奸现场吗?怎么对象竟然变成了赵云!   她的气焰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断断续续地说:“云,云姐,怎么是你!”   赵云反问:“那你以为是谁?”   骆蒙像哑了火的炮竹,声音小下去:“我以为……”   赵云心里猜出骆蒙的心思,摇摇头,批评她道:“你呀,怎么整天都在胡思乱想。幸亏是我,要是别人坐在这里,你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她看了眼唐煜生,又继续说,“唐博士找我偷偷问问你的喜好,结果还被你撞破了。”   赵云有心替唐煜生保守秘密,唐煜生也就没有点破,顺着她的话说:“你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骆蒙低着头不说话,只觉得头顶上贴着大写的“尴尬”。   翻车现场,倒地不起。   赵云笑着站起来,“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俩的事啊,自己解决。”   等赵云走后,骆蒙愈发心虚。   她低着头,拉着唐煜生的衣袖,撒娇般地说:“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唐煜生心里有些生气,沉默地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语气带着点无奈:“还不跟上?”   她抿唇笑,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   骆蒙知道,这回可真把大佬惹生气了。   该怎么哄呢!   车停在车库,唐煜生像拎小鸡一样将骆蒙拎进家里。   这些时日,他忙着准备求婚的事情,自知冷落了她。虽然小姑娘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骂归骂,他都愿意受着。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怀疑他劈腿,这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此时他无法将求婚这件事说出口,只能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现在我们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骆蒙低着头,小声地辩解:“是你先骗我的。”   事实确实如此。   “我,”唐煜生一时词穷,神色没由来地有些慌张,想了好半天又说,“我那是善意的谎言。”   “那我也是善意的跟踪……”   她的声音瓮瓮的,像是在认错,然而话里话外都是嗔怪。   “你……”   唐煜生被噎得哑口无言。   桌子上放着一杯饮料,他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顿时,薄荷的清爽溢满了整个口腔,他感觉自己的气顿时消了不少。   望着这杯奇怪的饮料,他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骆蒙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又望向他,好一会儿才说:“鸡尾酒,我下午调的。”   唐煜生:“………………”   于是,十分钟后,唐煜生再一次喝醉了。   像是月圆之夜的狼人变身,猛地一下撕开了往日的面具。   这一回,唐煜生没有再背课文,而是忽然捏住骆蒙的下巴。   他盯着她,眼里闪烁着狂拽酷炫的光,霸道地说:“怎么?还要我帮你脱吗?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   骆蒙呆了几秒。   这狗男人,醉酒后不会是霸道总裁附身了吧!   她被他狠狠扣住下巴,试图挣脱。   “你弄疼我了。”   “哼!”   唐煜生从鼻腔里冷冷地发出一声不屑,然后松开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翘着二郎腿,眉梢眼角一副风流模样,“怎么,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还别说,此时的唐煜生还真的有点霸道总裁的暴戾范儿。   骆蒙不屑地“呲”了声,然后就又听唐煜生说:“很好。”   只见他站起来,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眼底装满盛怒,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脱不脱?”   他妈的啥玩意啊!脱衣游戏啊!   此时的唐煜生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情,骆蒙的手腕被他弄得生疼。   她挣扎未果,只能无奈地妥协,“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闻言,唐煜生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骆蒙抬手将针织衫的扣子一个一个地解开,露出里面淡蓝色的衬衣。   她有些无奈地说:“这下行了吧?”   唐煜生邪魅一笑,薄唇轻启,“继续。”   继续你个大头鬼啊!   骆蒙转身就走,懒得陪他玩。   谁想到唐煜生一把拉住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唐煜生扛在了肩头。   “干什么!”骆蒙在他的肩头挣扎。   唐煜生全然不理会她的不安,嘴里念念有词:“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骆蒙:“………………”   平日里斯文禁欲的唐煜生,发起疯来真是又霸道又凶残。   “我靠!唐煜生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快放我下来。”   骆蒙在他的肩头拳打脚踢,然而这个男人始终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唐煜生直接将她扛上了二楼,然后粗鲁地扔在了床上。   虽然是摔在柔软的床垫上,但骆蒙还是一阵头晕眼花。   妈的,差点脑震荡。   她爬起来,想要跟这个狗男人决一死战,然后又听到他霸道的嗓音响在头顶:“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别做梦了!今天我就要你跪着叫我爸爸!”   骆蒙:“………………”   行吧,既然这位哥想玩角色扮演,那她干脆奉陪到底。   她双膝跪在床上,勾住唐煜生的脖颈,娇滴滴地说:“爸爸,我没想逃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煜生,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疯言疯语和疯狂举动。结果他却仿佛忽然被抽了魂,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骆蒙吓了一跳,慌张地拍了拍他的脸,“唐煜生,唐煜生,没事吧?”   唐煜生眼神迷离,摇了摇头。   看来这位大佬的角色扮演是结束了。   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骆蒙累得不行。   她在唐煜生身边躺下,又侧过身,看着他问:“唐煜生,我问你,你最爱谁?”   他呆呆地回:“我女朋友。”   骆蒙:“你女朋友是谁?”   “骆蒙。”他顿了顿又说,“嘘,你别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   看着唐煜生醉醺醺的模样,骆蒙忍俊不禁,眼眶却有点热。   这一刻,几日来心底聚集的阴霾瞬间就消散了。   这样一个认真、坚定的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她却对他存有无端的猜测。   心里浮起层层叠叠的内疚和感动,像一层瓷釉,细细密密地包裹着她的心。   她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认认真真地说:“我也最爱我的男朋友。他叫唐煜生。你也别告诉他呀。”   唐煜生第二天是被一声又一声的“爸爸”唤醒的。   意识渐渐回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在晨曦的光里,他看见骆蒙正在他的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爸爸”。   见他醒了,骆蒙笑嘻嘻地问:“爸爸,你醒了?”   唐煜生模模糊糊地还能想起一些昨晚的事情。   印象中,他似乎捏着骆蒙的下巴让她脱衣服,紧接着把人一口气扛上了二楼,然后还说了一些羞耻度爆表的虎狼之词。   想到此,唐煜生脸上有一抹红直接划到了耳后。   太羞耻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干出这样的事!   偏偏骆蒙还在他怀里调侃:“爸爸,你说我这衣服还脱吗?”   唐煜生猛地抓住骆蒙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抵在床上,像是气到了极点:“你还说!”   清晨的一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抖搂进来,在小姑娘的脸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影。   光影中,甚至能看见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放肆的笑意,“唐煜生,你别说,你疯起来,真的挺好玩的。”   “闭嘴!”   骆蒙无视男人的警告,笑得更欢了。   于是,下一秒,一吻封喉。   这个吻,克制又贪婪。   像是暗涌,底下惊涛骇浪,表面风平浪静。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最亲密也不过是亲吻。   每一次,唐煜生都像是戴着镣铐跳舞,既克制,又隐忍。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他知道,在平静下隐藏的颤抖,那是克制与放纵的战争。   像是海面上着了火,热烈的,汹涌的,难以抑制的。   吻到深处,骆蒙感觉到眼前男人好像起了些变化。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是不是要主动一点?   骆蒙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她紧紧抱住他,低声问:“想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12点大结局上,明天晚上12点大结局下 第75章 第七十五颗糖   骆蒙问:“想要吗?”   唐煜生答:“想。”   他回答得如此坦荡, 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然后放开她, 站起来,“但不是现在。”   他从房间里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 一口气喝下半瓶, 好不容易让身体褪了温度。   冷静下来, 这才说:“今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骆蒙问:“什么事情?”   唐煜生:“去我家, 见我的父母。”   骆蒙:!!!!!!   ——   “蒙蒙, 好了吗?”   洗手间外,唐煜生扣着门轻声问。   骆蒙含糊地回答:“快了快了。”   她站在水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重重叹了一口气。   至此,她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快整整一个小时。 第一回 要去见唐煜生的父母, 骆蒙紧张到无以复加。   不是不想见,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向来胆子大。   从前第一回 拍戏, 镜头一开,别的小朋友紧张到台词都说不利索。唯有她,浑然不觉, 很快进入状态。   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怯场”二字。   但这一回不同。   她要见的是她最爱的男人的父母。   唐煜生的这种邀请,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欢迎她走进他的世界。   她乐意走进,也期盼走进。   只不过——   他们会喜欢她吗?他们会接受她的职业吗?又或者,他们会介意她的家庭吗?   ——太多的隐忧和担心笼罩在心头, 久久挥之不去。   所以从早上唐煜生说要带她回家起,她一会儿说要洗澡,一会儿说要化妆,一会儿又说要换衣服。如今又在洗手间里躲了一个小时,无论如何是躲不下去了。   门外,唐煜生倚靠在墙边,双手抱臂,调笑似地问:“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说的!”骆蒙倔强地否认,又略有心虚地说,“我,我只是拉肚子。”   唐煜生轻轻笑了一声,“我进来了。”   “诶,你……”   门还没来得及反锁,已经被唐煜生推开。   骆蒙的脸登时红一块,白一块,立刻推他,“你出去,出去。”   唐煜生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握住她的手,忽然说:“对不起。”   骆蒙呆住,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有阳光从洗手间的彩绘窗户照进来,打在他身上,有种绮丽的绚烂。   他的声音绞在这种绚烂里,沉沉地撞入她的耳中:“蒙蒙,怪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父母对我虽然严厉,但是他们都还算开明,在感情方面从来没有管过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都会接受。而且,你热情大方,开朗自信,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他早早猜中她的心思,字字句句都是温柔的熨帖。   骆蒙低着头,依旧没什么信心:“可是,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学历,也不像你博览群书。我没有父母,没有好的家庭背景,而且我的职业不稳定。我怕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   他忽然笑了,“按你这么说,我才是配不上你的那个。你看,我没你长得好看,没你乐观,没你那么多粉丝,而且,没有你有钱……”   骆蒙被逗笑,打了唐煜生一拳,“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他环住她的腰,“感情从来不是看外在光环的大小。只要我们真心实意,其他的,不过是附属品。况且,你喜欢的也不是我的博士学历吧?”   似是四两拨千斤,他用只言片语,彻底打消了她心头的顾虑。   骆蒙开玩笑地说:“难说。”   唐煜生笑着,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想带你去见我的父母,的确太突然了。我应该给你时间的。我们今天就不去了。”   “不。”   骆蒙终于生出勇气,抱着他,坚定地推开他世界的那扇门:“我跟你去。”   一小时后,车停在唐煜生父母家的门口。   唐煜生握着骆蒙的手,安慰她:“别担心,有我在。”   唐国顺和姚玉芬昨天在电话里,听儿子说第二天要带女朋友回家,惊讶得半天没说话。   在他们印象里,这个儿子简直是个老大难,三十岁了还没个对象。他们一度以为他要打光棍一辈子了。   这阵子也没听谁说他谈恋爱了,怎么忽然就带女朋友上门了。   他们自然知道唐煜生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倔强执着,说难听点就是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不是认定了这个女朋友,想跟她过一生,那绝对是不可能带回家的。   老两口又惊又喜,可一听说骆蒙的职业,转瞬又变得忧心忡忡。   听说这娱乐圈乱象横生,这傻儿子不会被漂亮女人骗了吧!   挂了电话,老两口在震惊、喜悦和担忧中,失眠了一整夜。   但到底是人姑娘第一次上门,不能失了礼数。   一大早,老两口亲自去菜场买菜,回来又让阿姨立刻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唐国顺换上了一套西装,姚玉芬也换上了一身旗袍。   两人忙了一上午,隆重得像是要迎接国家元首。   快到中午,终于把骆蒙给盼来了。   见到骆蒙的第一眼,老两口就呆了。   虽然知道女明星肯定漂亮,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漂亮。   身材高挑,有气质,就是太瘦。   说话声音也好听,温柔不失礼貌——“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骆蒙。”   举止大大方方,一看就是有修养的好孩子。   老两口当场倒戈了。   什么娱乐圈乱啊明星假啊,那都是谣言。   这不就有骆蒙这样的好孩子吗!   昨天半夜两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好好帮唐煜生把把关,严加考验,甚至想好了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应对计划。   现在,还考验啥啊,巴不得直接送两人入洞房。   于是,一整顿饭,姚玉芬都用慈爱的眼神看着骆蒙,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小蒙啊,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哎呀,多好的小姑娘啊!”   真是越看越喜欢。   唐国顺用脚轻轻碰了碰姚玉芬,然后握拳轻咳一声,示意她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实在是有些失礼。   姚玉芬狠狠瞪他一眼,“死老头子,我看看自己儿媳妇怎么了!”   唐国顺被怼得一言不发。   骆蒙立刻打圆场,“没事的叔叔阿姨,随便看。”   唐煜生在一旁,微微勾唇。   午饭后,几人喝茶聊天,姚玉芬跟骆蒙讲了许多唐煜生小时候的趣事。后来又留他们吃晚饭。   晚上八点,终于不得不离开了。   临走时,姚玉芬握着骆蒙的手,笑意盈盈,“小蒙,以后常来玩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看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唐国顺在一旁幽幽地说:“人大明星,拍戏那么忙,哪有空来陪你这个老太婆。”   姚玉芬怒目圆瞪,“你这死老头子……”   骆蒙笑,“叔叔阿姨放心,以后我和煜生肯定常回来看你们。”   两人驱车离开。   直到车开上了高架,骆蒙依旧笑个不停:“你爸妈也太可爱了吧。我现在想到你曾说叔叔不让你去做科研,后来闹僵了好些年。今天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叔叔会做出来的事。”   唐煜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说:“他们是分人的。对你,那是一百个顺眼。对我,就不一定了。”   “哎。”骆蒙叹口气,“早知道你爸妈这么好相处,我早上的紧张真是白费了。”   唐煜生转头看她一眼,问:“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是他打算向骆蒙求婚的日子。   准备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此时的骆蒙依旧什么都不知道,语气轻松,“明天要拍一个杂志封面,可能要拍一整天。”   唐煜生提议道:“那明天晚上我去接你?”   “好。”骆蒙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我们去江边吹吹风吧。”   ——   月亮爬上来,清辉洒落,万物蒙上一层浅淡的象牙白,反射着盈盈润润的温柔。   黑色的SUV停在江边,骆蒙趴在窗户上,看着江水翻滚。   “唐煜生,你有没有在江里游过泳?”   “没有。”   她望着窗外的风景,自顾自地说,“小时候,爸爸常常带我来江里游泳,还是大冬天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说他疯了,带那么小的孩子去冬泳。但是爸爸他很坚持,觉得这样能锻炼身体。后来到了江边,我迟迟不愿意下去,他就一脚把我踢了下去。”   骆蒙回忆着小时候的趣事,自己又笑了起来。   “唐煜生,你在听吗?”她问。   男人没声响。   “唐煜生……”   骆蒙转过头,手已经被男人握住。   他轻轻一拉,骆蒙的整个身体都离开了窗户。   下一秒,车窗被关上,座椅忽地倒下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骆蒙倒在座椅上,微微吃惊。脑中有些乱,然后就看见男人的身影覆过来。   紧接着,是一个深吻。   这个吻,缠绵悱恻,丝毫没有隐藏和掩饰。像是要把一生的柔情都献给她。   过去的点滴像是电影,回放在脑海中。   一帧一帧的,很遥远,又很近。   原来这就是爱情。   是想把一生都献给对方的爱,想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骆蒙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然后就看见他正眸色深深地望着自己。   这一刻的唐煜生完全不像往日克制守礼的他,像是冲破了某种枷锁,带着凶猛的狂妄与占有。   他摸着她的脸颊,认认真真地说:“蒙蒙,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唐煜生的眼底泛着红,卷在一片风流之中。   他向来话少,更是鲜少说这样的话。   骆蒙头一回在这双眼里,看见了他的放纵与疯狂。   有时候会需要某种仪式感,让自己完全放心地交给对方。   正如此时此刻。   她望着他,像是少女献祭般,低声说:“好。”   到底是头一回,女孩的脸上染上了三分娇,三分媚,还有三分羞。   唐煜生望着她,觉得这辈子就栽在眼前的女孩手上了。   车外江水滚滚,车内暗潮涌动。   光暗了,汹涌的情/潮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星星坠向海面,色彩斑斓。   顾不上车外是否会突然有人出现,也顾不上这个场合是否舒适。   骆蒙像飘在空中,然后和星星一起燃烧,绚烂了整个天际。   回去的路上,骆蒙死死盯着唐煜生看。   他的眼尾有藏不住的笑意,脸上却已经恢复到禁欲的模样,全然不见方才的欲与占有。   骆蒙手里拿着那盒刚刚拆开的套套,质问他:“唐煜生,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不车上怎么会有这个?”   唐煜生波澜不惊,轻轻吐出四个字:“有备无患。”   神他妈有备无患!   还真是早就计划好的,禽兽!   两人回到家,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开灯,骆蒙又被唐煜生抵在了墙上。   他的吻又凶又急,和刚才在车里一样。   两人在客厅的地上完成了生命大和谐。   恋人间的最亲密也不过如此。   事后,骆蒙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的禁欲气质都是伪装的。   激烈起来,简直是“地崩山摧壮士死”啊!   禽兽!   等到两人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唐煜生摸着她光洁的背,问:“冷吗?”   屋里没开地暖,虽然已经是初春,到底还是有些寒凉。   骆蒙点点头,“嗯。”   唐煜生站起来,抱起骆蒙走向浴室:“洗个澡就不冷了。”   浴室里,热气漫天。   唐煜生跪在浴缸外,帮浴缸里的骆蒙洗澡。   细密的泡沫包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问:“你不进来吗?”   唐煜生说:“我先给你洗。”   骆蒙抓住他的手,“我想让你进来。”   唐煜生这才站起来,长腿一迈,跨进浴缸。不曾想脚下忽然一滑,直接摔倒在了浴缸里。   骆蒙顿时慌了神,“你没事吧?啊?有没有摔到哪里?”   唐煜生从水里爬起来,重新躺下,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唇,轻声说:“摔到了这里。”   骆蒙知道自己又上了这个狗男人的当,轻轻捶了他一拳。刚想离开,又被他的手轻轻一带,倒在他的怀里。   他搂着她,认认真真地说:“是真的摔到了,不信你问问它。”   骆蒙趴在唐煜生的身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唇,问:“你摔到啦?”   男人不停地点头,声音软了几分:“要亲亲才能爬起来。”   这是骆蒙头一回看唐煜生撒娇卖萌。   那小嘴嘟起来,简直比小姑娘还可爱。   她忍不住笑,在他的唇上啄了几下。   唐煜生顿时身心舒畅,“现在好了。”   “德行!”   骆蒙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跳动的心跳,忽然说:“唐煜生,我觉得现在像梦一样。”   “嗯?”唐煜生摸着她的耳垂。   她抬起头,望向他。   女孩的脸被水汽熏得红扑扑的,眼睛也像是含着一汪春水,鲜嫩欲滴。   “就是觉得挺不真实的,我竟然睡了科研大佬。”   唐煜生的眉眼舒展开来,将她脸上的水和泡沫抹去。   “这不是梦。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在这深夜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又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   第二天一早,骆蒙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唐煜生的身影。   她坐起来,然后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拿起来,还是温热的。   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甜蜜。   昨晚,她在浴缸里睡着了。   毕竟这男人体力太好,她这么瘦小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迷迷糊糊间,好像是唐煜生帮她擦干了身上的水。将她抱到床上后,又帮她吹干了头发。   这样记忆深刻的一夜,骆蒙回想起来,心尖微颤,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   她喝了水,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一条蓝色小裙子换上。刚脱下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腰间已经覆上了一只大手。   男人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轻声问:“饿了没?”   他的唇扫过的地方像着了火,她忍不住颤栗,低低“嗯”了一声。   “那吃我吧。”他说。   又是一场翻云覆雨。   事后,唐煜生拿起那条蓝色小裙子,帮她换上,“饱了没?”   骆蒙转过身,“我要是说没饱,你还喂我吗?”   唐煜生嘴角一勾,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的裙子脱掉。   骆蒙笑着躲开,“我错了,我错了。特别饱。”   他也笑,吻了吻她的唇,“晚上你拍完杂志封面,我去接你?”   骆蒙点点头,“好。”   ——   唐煜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双手抄兜,叼着个棒棒糖,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很是一副轻快的模样。   组里众人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小顾说:“我没看错吧?刚才老大进来时,是在吃棒棒糖吗?”   霹雳拍拍小顾的肩,以一种洞察秋毫的语气说:“毕竟今晚老大要向女神求婚,理解一下老男人此时雀跃的心情。”   不一会儿,唐煜生抱着电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问:“一个二个的都怎么了?还不赶紧做自己的工作去?”   太厚问:“老大,你今晚要跟女神求婚。今天白天要不要休息一下,准备准备?”   霹雳附和:“是啊老大,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唐煜生想到昨晚和骆蒙在车里“华山论剑”的场景,嘴角分明有上扬的趋势,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来。   “不需要。”他一脸自信,“我精力很充沛。”   众人:“………………”   晚上八点,唐煜生坐在车里,等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里。骆蒙拍摄杂志封面的取景地就在这家商场的顶楼。   手机不停地震动,研发三组的群里闪现着一条条消息:   霹雳:【老大,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就绪。】   小顾:【老大,快把女神带过来。】   太厚:【你们别说,我都有点紧张了。】   霹雳:【你紧张个屁,又不是你求婚。】   ……   唐煜生微微勾唇,回了个“ok”。   在易先哲的默许下,贝康天台这些天全面封锁,其他部门的员工都不能上去。   唐煜生和组里的人一起,将天台布置得既浪漫又温馨,就等着今晚正式向骆蒙求婚了。   此时唐煜生放下手机,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   忽然“嘭”地一声响从车尾传来。   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又转头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车胎突然爆了?   唐煜生推开车门,下车查看。   刚下车,脑后便传来一记闷棍。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骆蒙拍完杂志封面,换了衣服,然后和工作人员一一道别。   岁岁问:“蒙姐,一会真不要我送你去停车场?”   骆蒙戴上帽子口罩,“不用,唐煜生就在停车场等我。”   岁岁明知故问:“今晚唐博士带你去哪里约会啊?”   骆蒙摇摇头,“不知道。前几天我说想吃日料,今晚可能会去。”   岁岁笑:“那蒙姐你多吃点啊。”   骆蒙乘电梯下来,然后走到停车场的A267车位,却没有见到唐煜生的车。   她拿出手机核对了几遍信息,确定唐煜生发给她的就是A267。   打唐煜生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在原地等了五分钟,依旧不见踪影。   无奈,她只好给霹雳打电话:“霹雳,唐煜生回实验室了吗?”   霹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唐煜生是想给骆蒙一个惊喜,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回答:“没有啊。”   骆蒙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打了唐煜生几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骆蒙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按照唐煜生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他重诺,一向说到做到,从来不会变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在停车场等了近一个小时,又给霹雳打了个电话,得到的依旧是唐煜生没有回实验室的答案。   到了此刻,霹雳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老大应该把女神接来贝康求婚,怎么会让女神独自在停车场等一个小时呢!   霹雳问:“女神,老大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他就说他在停车场等我。我拍好杂志封面,也没耽搁,立刻下来了。”   “女神,你别着急,我再帮你问问。”   霹雳暗自思忖,难道老大忘拿什么东西,回家了?   挂了电话,霹雳立刻拉上太厚,“走,你跟我去老大家看看。”   太厚问:“出什么事了?”   “老大不见了……”   等把家里、停车场、实验室角角落落都找了一圈,他们又联系了易先哲,依旧没有唐煜生的消息。   这下,大家开始真的着急了。   霹雳想了想,忽然说:“监控。停车场里一定有监控。”   几人反应过来,立刻去商场监控室调监控。   监控室里值班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这么些年,商场里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所以他每日的工作也就是敷衍,走走过场。平时上班从来不认真盯着监控,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斗地主。   此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   无缘无故地被一群人吵醒,男人没有好脸色,“你们哪儿的?干什么的。”   几人表明了来意。   男人打着哈欠说:“你们说要看监控就看监控?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报着什么目的?”   “你大爷的。”   易先哲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打了过去,然后将男人的手锁在身后。   男人疼得大叫,“我跟你们说,我要报警!你们这是违法的!”   易先哲压制着男人,转头对霹雳他们说:“还不快点,有什么事我兜着。”   闻言,霹雳和太厚几人立刻动手,调取了今晚八点到十点的监控。一一细细看过去,终于发现了唐煜生的身影。   监控里,只见唐煜生下车后,被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一记闷棍打晕,然后塞进了后座。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霹雳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梁时承。   骆蒙的心蓦地揪起,轻轻捂住了嘴巴,才让自己没有叫出来。   易先哲暗骂了一句,“前阵子这货消失了,还以为是逃到了国外。敢情是留在这使坏呢!”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   骆蒙知道自己此刻需要的是冷静面对,还没到难过的时候。她压制内心的担忧和害怕,斩钉截铁地说:“报警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U、mo和Lin送的营养液。   1.今晚12点大结局下。   2.我太难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颗糖   唐煜生感觉身体很沉, 像灌了几斤铅。随后,又被人重重地扔在地上。   疼痛让他渐渐清醒。   他睁开眼, 先是一片灰色,然后视线逐渐聚焦, 这才看清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双脚也被麻绳捆住, 脑后还残留着那记闷棍的疼痛。   天刚蒙蒙亮, 远处的天边还挂着一轮残月, 在周边晕染出一圈昏黄的光。   海浪声声,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身处空无一人的码头。   江城东面与海相邻, 想必是有人连夜开车带他来到了这里。   此时海风阵阵,空气里裹着潮湿的咸味。   唐煜生转头, 看见他的车停在不远处,有个男人正靠在车边吸烟。   是梁时承!   大脑有几秒的空白, 然后迅速恢复运转。   梁时承投资失败,此时身上挂满了债务,被限制出境。前不久易先哲还猜测梁时承可能逃到了国外, 没想到竟然还在国内。   此时梁时承绑架他,无非两个原因。   一, 利用唐煜生,让易先哲出钱相救,替他还债;二,同归于尽。   短短几分钟, 唐煜生理清了思绪,心里迅速做出了判断。   不管是哪种原因,现如今的首要目的都是尽快脱身。然而他的手脚都被紧紧绑住,他躺在地上,尝试了多次,却始终站不起来。   不远处,梁时承似乎察觉到了动静,转头向唐煜生望过去。   天色朦胧,又隔着一定距离,唐煜生看不清梁时承的表情。   只见梁时承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大步地向他走来。   梁时承走到唐煜生面前,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眼神阴鸷,“醒了?”   唐煜生看着他,目光沉着:“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梁时承站起来,笑得阴冷:“这里不好吗?上学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海吗?”   唐煜生沉默。   梁时承又说:“怎么?不记得了?唐大博士,那我帮你回忆回忆。研一那年,你忽然说想去看海,于是我们逃课,连夜开车到海边。回去之后,导师那个老匹夫只骂了我,对你却一个字都没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唐煜生冷冷地看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梁时承忽然大笑起来,“唐煜生你不懂吗?因为你在,不管我怎么努力,那个老匹夫都看不到我。”   唐煜生眼眸深深地看着梁时承。   梁时承说:“研二那年,为了一个实验成果,我熬夜熬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将成果摆在老匹夫面前,结果他说你在一个月前就做出来了。   “博士毕业那年,老匹夫希望你留在学校的实验室。结果你觉得学校实验室限制太多,说放弃就放弃了,转而要自己创办实验室搞研究。而我主动申请留下来,却被那个老匹夫拒绝。   “是,你是天才,你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成实验,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老匹夫的赏识和大家的赞美。人人都说你是天选之子。”   梁时承顿了顿,忽然苦笑:“但你知道作为你好友的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唐煜生望着他,眼中有不解的神色:“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吗?”   梁时承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我那么努力,不过是想取得一点点成绩,能让老匹夫对我青眼有加。但因为你的存在,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既然如此,”唐煜生平静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同意跟我一起创办实验室?”   梁时承揪起唐煜生的衣领,眼底是狠厉的光:“是啊,为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里满是森然。   “因为我要让你一蹶不振,让你再也爬不起来。那年毕业,你提议我们一起组建实验室。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你。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让你也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些年,唐煜生也曾想过千万个原因,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从小生长的环境太过纯净,不曾见识过那些勾心斗角。而和易先哲的友谊更加纯粹,更是没想到朋友之间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妒忌与恨意。   恨烧红了梁时承的眼,竟然会付出近两年的时间,只是为了报复他。   如今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唐煜生觉得既无奈又可笑:“你累不累?”   “累?”   梁时承又笑了,他站起来,继续说:“离开你之后,我回国创业,有了自己的生意,人人都叫我梁总。我终于摆脱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被你毁了。现在我负债累累,在业内的口碑和信誉一落千丈。没有人再相信我,我没法东山再起!唐煜生,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海的尽头出现了点点霞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一跃而出。   唐煜生望着远处,沉默。   被骗了几年,满腔热忱被人踩在脚下。但他此时不觉得愤怒,也并不觉得难过,只替梁时承悲哀,替他感到遗憾。   当年读书时,梁时承的科研水平不说数一数二,也绝对是前列。   如果静下心来坚持至今,估计业内早就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只不过,他竟然为了报复,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与人生。   想到此,唐煜生笑着摇摇头。   不曾想这个笑却彻底激怒了梁时承,他更加愤怒地说:“唐煜生,你发现没有?到现在,你还在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虚伪得让人恶心。”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了,海风吹散了所有的回忆。   梁时承将唐煜生重新塞回车后座,然后坐上了驾驶位,“唐煜生,今日你给我陪葬,也算是功德圆满。”   说完,梁时承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像不受控的野马,轰然向前,朝着码头尽头的大海狂奔而去。   海天一线处,太阳冒出了个头。   新的一天开始了。   ——   骆蒙和警方赶到码头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一辆黑色SUV奔腾入海的场景。   昨夜报警后,警方立刻调取了各方监控。经过警方的全面排查,终于确认梁时承开车来到了码头。   他们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前来。   却没想到见到的是梁时承丧心病狂的自杀性行为。   “唐煜生!”   车坠入海中,发出巨大的声响,激起万千浪花。   骆蒙冲下车,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易先哲对岁岁说:“你照顾好她。”   另一边,警方立刻组织了一支营救队伍,跳下海,砸破车窗,将唐煜生和梁时承救了上来。   刚上岸,还没来得及松绑,骆蒙一把抱住了唐煜生。   从昨夜知道唐煜生被绑架后,骆蒙心里痛苦万分,却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她知道,不能松了那股气,她要撑到见到唐煜生的那一刻。   而此时,她抱着活生生的他,那死死撑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散了。   眼泪汹涌而出,似劫后余生的欣喜。   唐煜生眼睛也有些湿润。   刚刚死里逃生,一被救上来就看见了她。   这一刻,他才忽然有些后怕。如果再晚一点,就那么几分钟,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   天知道,他有多爱她。   此时骆蒙在他的怀里喃喃:“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唐煜生的眼里有破碎的光,散了又重聚,“对不起。”   对不起,搞砸了求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骆蒙没说话,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吻了下去。   吻里裹挟着今生的深情厚谊,还有那没说出口的誓言。   她说:“唐煜生,你今天必须跟我去领证。”   她的心里实在是没有安全感,生怕唐煜生再出什么事,连嫁给他的机会都没有。   唐煜生明白她的心思,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你好霸道。”   骆蒙问:“那你答不答应?”   他点点头,“我答应。”   她终于笑起来,明媚得像幅阳光里的画,然后搂着他,又摸又亲。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抬了抬下巴,“是不是收着点,周围这么多人呢!”   此时两人身边,易先哲、岁岁和研发组的霹雳太厚等人围了一圈,加起来有七八个人。   从唐煜生被救上来起,众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光看见骆蒙和唐煜生又抱又亲,甚至还上演了女方求婚的一幕。   霹雳笑,“老大,你不用管我们,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你们继续,继续……”   另一边,梁时承被警方抓上来,将扭送至警局。   他从唐煜生身边经过时,身板挺得很直,没有看唐煜生一眼。   最后一次,他希望在唐煜生的面前,也能高高在上一回,也能不把唐煜生放在眼里。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与倔强。   ——   在警局做好笔录后,骆蒙陪唐煜生去医院检查了脑后的伤。幸好医生说并无大碍,后期如有不适再随访。   那之后,骆蒙就拉着唐煜生回家拿户口本,然后直奔民政局。   走到民政局门口,唐煜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骆蒙,“等等。”   这都要结婚了,还等什么。   难道这个男人临时想反悔?   骆蒙脚步没停,气势如虹,“唐煜生,现在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进去,你别想逃。”   昨天精心准备的求婚场地没有派上用场,唐煜生心里始终觉得有遗憾和愧疚。   他爱的小姑娘,不应该这么委委屈屈地嫁给他。   此时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早早选好的钻戒,心里怀着十二分的诚意,单膝跪地:   “蒙蒙,其实昨天就想向你求婚,结果出了意外。从今以后,我会爱你护你疼你,一辈子。骆蒙,请嫁给我。”   时光像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一寸一寸地浸润那从前的点滴。   骆蒙就站在那里,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良久,她伸出手,用尽此生的坚定与笃定,去拥抱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我愿意。”   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人坐在车上。   骆蒙盯着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仍是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我竟然结婚了!我还不到二十五,简直是英年早婚啊。”   唐煜生看着她,嘴角有宠溺的笑,“后悔了?要不现在再回去离了?”   “我才不。”骆蒙将结婚证紧紧抱在怀里,“你想让我从美少女变成离异少妇,其心可诛!”   唐煜生笑着摇头。   “不过,”她忽然凑上来,搂着他的脖颈,喜滋滋地看着他,一脸期待,“你现在是不是该叫我老婆了?”   唐煜生转头,看着她,“你先来。”   骆蒙啄着他的唇,娇滴滴地说:“老公!”   一声不够,又连着喊了好几声“老公老公”。   这两个字像是灵丹妙药,让唐煜生浑身舒畅。   他抱着她,深深地吻她。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然后发动车子,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走了。”   “诶,”骆蒙按住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你还没叫我老婆呢!”   他转头,不动声色,“我答应过你吗?”   好像也没有。   “哼!”骆蒙气鼓鼓地坐在位置上,双手抱臂。   唐煜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踩下了油门。   ——   回到贝康后,组里众人见了他们俩,纷纷激动地问:“领了吗?领了吗?”   骆蒙看了唐煜生一眼,然后笑着从包里拿出两张红艳艳的结婚证。   “哇!”   众人发出一阵感叹,然后拿着两张结婚证观摩。   “老大你笑得好傻!”   “这也太好看了吧!”   “绝配啊!”   “世间怎么有你们这等美丽帅气的人!”   霹雳拿着结婚证问骆蒙:“女神,你这……”   话没说完,唐煜生轻轻咳了一声。   霹雳看他一眼,立刻反应过来,打了打自己的嘴,慌忙改口道:“我的错我的错,是大嫂!”   周遭又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热闹过后,那边,几人拉着唐煜生,让他去帮忙看看实验的情况。   骆蒙摆摆手,“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百无聊赖之际,走上天台透透气。   刚刚踏入天台的一瞬,骆蒙就呆住了。   天台上,摆满了气球鲜花,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一边的秋千也被装饰一新,一旁还挂着一条横幅,横幅上写着“骆蒙,嫁给我”的字样。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移过去,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印在心底。   她几乎能想象出唐煜生在准备这些时候的心情。   昨夜下了场小雨,如今这场地已经是一片狼藉,但依然能看出他当时的心意。   心中再一次被满满溢溢的甜蜜与感动填满,骆蒙瞬间红了眼眶。   “有些可惜……”   身边的光忽然被一道阴影覆盖,骆蒙转头就看见了他。   唐煜生长身而立,遗憾地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已经变成了满目狼藉。他无奈地对她笑笑,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骆蒙也笑了,看着他,眼里倒映着明媚的阳光,“不可惜,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他们坐在秋千上,骆蒙的头靠在他的肩头。   秋千摇摇晃晃,她问:“你准备了多久?”   他语气疏淡:“不是很久。”   她挽着他的手臂,拨弄着他的手指,又说:“唐煜生。”   “嗯?”他的声音有点哑。   骆蒙说:“我想要个婚礼。”   唐煜生没说话,伸手抚着她的头,然后在她的额头上按下一吻,“好。”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不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万一是世纪豪华婚礼,让你破产的那种。”   他低低地笑了,将她按在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慢吞吞地说:“老婆,什么样的我都给你。”   听到这两个字,骆蒙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喜,“你刚叫我什么?”   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深情,他再次认认真真地说道:“老婆。”   ——   很快,唐煜生联系好了婚礼策划。但因为结婚场地的原因,婚礼定在了第二年年初。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骆蒙又接了一部电视剧。   电视剧就在江城拍摄,唐煜生工作之余常常前去探班。有时还会带上特意给她煲的汤和做的饭菜,为了她的胃着想。   她有时会说:“我都被你喂胖了。”   唐煜生:“没有的事。”   她怕胖,又说:“我喝不下了。”   每每这时,他都会端起碗,耐心地说:“我喂你。”   看着他这么殷勤,骆蒙又喜滋滋地喝了下去。   成年人的爱,永远不是大张旗鼓的喧嚣,而是细水长流的隐秘。   她和唐煜生结婚的事情,除了研发三组和相熟的几个人之外,依旧没有人知晓。   他们在等,等待一个最适合公布的时机。   有时骆蒙也会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热闹喧嚣的世界里,默默守护她的这份浪漫。   无人知,无人晓,有种犯忌的甜美。   那年的年末,电影《无言的歌》如期上映。   因为剧本扎实,制作精良,主创人员又贡献了最佳的演技,因此电影在点映期间就大受好评。三天的点映,票房已经过亿。   电影正式上映那天,剧方举办了盛大的首映礼。   首映礼的最后,主持人问骆蒙:“骆蒙小姐,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为什么你能把这样一名女科学家塑造得如此真实?”   闻言,骆蒙轻轻笑了,“因为我爱上了一名科学家。”   那一刻,她的眼里有明媚的光,是真正陷入爱情的人才会有的神采。   “当初,曾有人说他蹭热度、买热搜、不要脸,还有人说他是靠着我的小白脸。各种难听的话和恶意的揣测都用上了。但在我心里,他是一名真正的科学家,从事着这世上最伟大的事业。是他让我明白,什么是信念,什么是坚定,什么是真正的热爱。”   她心底的笑意直达眼底,看着主持人,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爱。”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全场哗然。   众人都好奇骆蒙爱上的这个男人是谁,但她却淡然笑笑,不再多说了。   首映礼结束后,骆蒙在回家的车上,拿手机编辑着微博。   这大半年,在云姐的安排和计划下,已经慢慢散布了骆蒙恋爱的风声出去。   甚至在几个月前,骆蒙还特意为杂志拍摄了一组婚纱照,采访时也多次明里暗里表明了自己恨嫁的心情。   赵云找了许多水军和营销号,这大半年孜孜不倦地埋线、带舆论风向,就是想给骆蒙的粉丝打预防针,让粉丝能慢慢接受偶像恋爱结婚的这个事实。   等到真正公布的那一天,粉丝能够理智,不再找唐煜生的麻烦。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有效。   近段时间以来,关于骆蒙恋爱的爆料数不胜数。真真假假,犹如雾里看花。   在大粉和全球后援会的引导下,粉丝不再像过去那样激进地反对,渐渐松口,改为清一色的祝福之声。   或许,时机真的到了。   终于,骆蒙决定在这天公布婚讯。   她发了条微博,简单地打了个“心”的表情,并晒出了她和唐煜生的结婚照。   这回,赵云手下的八百水军和营销号都做好了准备,势必要引导舆论,同时也做好了应对粉丝过激行为的准备。   ——   与此同时,另一边“江城十大杰出青年”的颁奖礼正在进行。   唐煜生因蚊虫基因改造研究的重大突破成果,赫然在列。   领奖台上,唐煜生有些激动:   “这些年,无数次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无数个日夜,我都在问自己选的这条路是否正确,所做的研究是否能有突破。如今看来,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所有的坚持都得偿所愿。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团队。是他们一直努力,一直坚持,没有放弃,同时也给了我很多信心。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他顿了顿,继续说:“最后,我想要感谢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是一位大明星,粉丝遍布世界各地。我们在一起时,并不被人看好,也曾有人说我是靠着她的小白脸。我很开心这个年纪还能被划到小白脸的行列。”   他笑了笑,脸上浮现出自豪与幸福的深情,“我想说他们都说得对,因为我和她就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台下爆发出经久不衰的掌声。   很快,粉丝和网友就发现,在骆蒙发出的结婚照里,男方就是刚刚获得“江城十大杰出青年”的唐煜生博士,是实实在在做科学研究的科学家。   他的研究领域虽然比较小众,但这些年也取得了许多卓越的成就。   粉丝们惊呆了,网友们沸腾了。   很快,更多有关唐煜生的辉煌科研成果和个人经历被扒了出来——少年天才,科研大佬,笃定执着,认真帅气。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小白脸,而是人类之光,人间宝藏。   很快,唐煜生一跃成为国民度爆表的男神——   【卧槽,唐博士这么帅。】   【太厉害了,向科学家致敬。】   【6666666】   【请赐我一个唐博士。】   【骆蒙真是人生赢家。】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两个人也太配了吧。】   【那个想嫁给唐博士的,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女神的颜值。】   【我日啊,这简直就是童话啊!】   【唐煜生杀我!】   【我心漏跳了一拍,太帅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我宣布他是我老公】   一小时后,唐煜生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号,然后转发了骆蒙的那条微博:【从此以后,你,是我的。】   随后,骆蒙回复道:【我,是你的。】   一时之间,粉丝和网友奔走相告。   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这对情侣也太甜了吧!   关上手机,骆蒙用手勾着唐煜生的脖颈,不无担心地说:“怎么办,唐博士,你一夜之间变成国民男神了。一群人喊你老公呢!”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说:“但我只属于你一人。”   宇宙尘埃,全身心的,只属于她。   除了她,没别人。   时光是倒流的星河,从相遇的那个七夕,从她趴在桌子上风情万种地对他说“小哥哥,借个火”,他们的故事开始于那一瞬,却远没有结束。   唐煜生拥住骆蒙,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然后又听到她说:“唐先生,我刚才看到一条评论。”   他问:“什么?”   骆蒙一脸认真,仿佛真的在思考,“有人问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唐煜生没说话,站起来,将骆蒙打横抱起。   男人如墨的眼睛里,像是深不可测的湖水,满载的都是爱意:“唐太太,我觉得现在就挺合适。”   他抱着她,将她放在餐桌上。   女孩水光潋滟的眼眸看向他,轻轻说:“唐煜生,我爱你。”   “我也爱你。”   男人低下头,听见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窗外忽然开始飘雪。   漫天的雪花里,有血液燃烧的声音,裹挟着这红尘,如洪流,似熔岩,滚滚而来。   此时此刻,他不是科学家,她也不是女明星。   他们是只属于彼此的,融入骨血的,却又简简单单的,唐煜生和骆蒙。   千灯佛引,你我相遇在这迷城浮世。   黑暗褪去,我看见了你,在重重迷雾后,轻轻向我伸出手。   千万盏明灯下,你是我的开始,也是我的归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1.正文完结啦,激动。感谢这两个月来你们的包容、支持与厚爱,爱你们呀!   2.明天休息一天,周天开始更新甜甜的番外。保证又甜又有趣呀!你们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告诉我。   3.现在大家应该清楚我的坑品和更新速度了吧,所以,能收藏我的下一本《我和顶流谈恋爱》吗?看它可怜兮兮的收藏,你们忍心吗?呜呜。   《我和顶流谈恋爱》会是一个有趣又甜宠的故事,破镜重圆+娱乐圈。   骚包妖孽男顶流VS温柔清纯十八线   下面请允许我放下它的文案:   1   分手四年,孟殊苒在电视里看见前男友陈忘的采访。   主持人问:“能跟我们说说你的初恋吗?”   陈忘笑,轻描淡写:“太多年了,已经忘了。”   -   后来,陈忘醉酒那晚,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她推开他,“你不是说已经忘了我吗?”   男人沉默,眼底猩红一片,许久才说:“我想忘……”他的手缓缓移向心口,“但这里却一直记得。”   2   十八线女星孟殊苒深陷负面/新闻之际,已是娱乐圈顶流的前男友陈忘忽然向她伸出援手:“和我炒CP,我帮你洗白。”   从此,“梦难忘CP”火热出炉。   两人在公众面前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恩爱情侣。   -   某天,妈妈问她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   她摆摆手,笑着解释:“妈,我们都是演的,是假情侣。”   -   后来,男人将她按在门边,意欲不明地问:“你说谁是演的?”   她抬眸,低声问:“难道不是吗?”   陈忘看着她,轻抬唇角:“既然如此,我觉得今晚该演洞房花烛了。”   孟殊苒:???   【破镜重圆:骚包妖孽男顶流VS温柔清纯十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