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catherine0909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的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作者:三水小草 文案 男主:厨艺最好的十八线小艺人到著名演员(八块腹肌、颜值爆表、演技一流这些词据说多说说比较吸引眼球) 女主:高冷金牌经纪人到娱乐圈大佬 故事:自己看 小说原名《浮华作茧》,完结了改回去 阅读警示:女主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等你们终于习惯了之后……男主也一样了。 破镜重圆 女强 职场 娱乐圈 主角:桑杉、肖景深 ┃ 配角:池迟(特出),叶早,W先生…… ┃ 其它:骗子和戏子,吃吃喝喝娱乐圈 ======================= 第1章 楔子 “阿Sun姐,肖景深今天下午已经和我们公司正式解约了,我估计就凭他,未来也签不到什么经纪公司了,您看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说: “被狗仔队拍到的照片确定不能销毁么?” “这个,我们真是有心无力。阿Sun姐,这次确实是我们出了纰漏,您放心,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我们公司到时候公开澄清肖景深他只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会。”电话里人声急切又殷勤,仿佛生怕有一丁点惹怒这个女人的可能。 沐浴在夕阳中,女人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澄清什么?” “澄清您和我们之前的旗下艺人肖景深没有任何关系啊,您放一百个心,他现在十八线都算不上,要是想不开惦记着跟您炒绯闻,都不用您出手,我分分钟就把他掐死了。” “那倒不用了。” 在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女人长出了一口。 缓缓站起身,她环顾着着被镀上金光的办公室。 “什么不用了?您、您放心,他连跟您炒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他一个礼拜之内就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不……我是说……你们不用想办法怎么对付我男朋友了,过去几年,承蒙照顾。” 从脖子上扯下自己的工作挂牌,那最后四个字,女人似乎不仅仅是对电话里的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大吉大利! 本文有男主 本文有男配 本文很猎奇 本文女主角有病! 本文所有台词都跟作者本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任何关系! ————上面是作者的废话,没错,我是高冷的存稿箱。 第2章 打折 傍晚,难得一见的斜阳穿过层层楼宇,也穿过了整齐地散乱在人们头顶的电线,它从一侧三层老楼那边照下来,刚刚好,只给这个巷子的一边墙上轻描淡写地镶了一个连温暖都打了折扣的金边。 在这个地界儿上被“打折”的,又何止于阳光呢? 这道巷子像是一道灰色的影子,倒映着功成名就的浮华喧嚣,明明属于这个城市,在大多数人的脑海中却也不属于这个城市。 在这样的巷子中前进,有人已经习以为常,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里。 晃晃悠悠,一盒辣白菜晃进了这个阳光打折的巷子,偶尔撞一下拎着自己的那人的腿,偶尔险险地避过灰色的墙壁或者堆在墙角的杂物。 拎着辣白菜的男人有一双很长的腿,和一双即使不在阳光下看都让人觉得修长干净的手,其实那手上沾着一点灰土,和他裤子上的痕迹一样。 没有辣白菜在晃悠的那只手上平托着一块裹着塑料袋的猪肉,在手指挂着的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六个白胖胖的馒头。 小孩子们都放学了,从小巷子里三三两两地跑过去,遇到他们,男人都要侧身让开,既要顾着一边的辣白菜,也得顾着另一边的五花肉和馒头,让它们别碰了那些冒失的小孩子。 “大部队”呼啸而过,又一个小孩子举着一把塑料水枪嘴里“嘟嘟嘟嘟”地冲过去,男人一下就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竟然很好看,好看到让两个对面走来的女中学生忍不住捂了一下胸口。 晃晃悠悠,辣白菜终于一路晃过了小巷子,晃进了灰暗的楼道,男人头顶上苟延残喘的声控灯意思意思闪了两下,没亮起来,倒是瞬间让这个带有上世纪气息的老楼道里有了点上世纪鬼片的感觉。 那盒辣白菜晃悠的节奏倒是丝毫不乱,上行,转弯,再上行……一直到了顶层才停了下来。 房子的门开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踩着拖鞋站在厨房门口有些烦躁地往房子的深处张望,看见男人抬脚进来了,他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一样两眼发亮。 “深哥。”年轻人对着房子里面努了努嘴,小声说,“房东又带人来看房了。” 此刻右手五花肉馒头左手辣白菜的男人名字叫肖景深,就是这个年轻人嘴里的“深哥”,这个大概始建于半个世纪之前的老房子除了窄窄的一条厨房和一个只有两平米的厕所兼浴室之外,只有两个卧室,一个辅卧属于这个年轻人,另一个,也就是房东带人来看的主卧,就属于他。 肖景深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厨房用瓷砖贴出来的台子上,又洗了洗手,才转身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房间里,房东正对着房客显摆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看见身材高大的肖景深进来,她把自己的手从电视上拿了下来,一个手印子被留在了电视的屏幕上。 “赵姐,小雨放学了么?” 小雨就是这位房东的女儿。 肖景深依着门框一站,脸上带着笑,最近刚结束的一部戏里他扮演的角色是个唯唯诺诺的客店掌柜,出于角色的需要,此时他的脸上长着胡茬,头发略有些长盖了大半的额头。 这样形象的人即使笑成小天使在身高优势下也会让人感觉到不好惹。 整个房间收拾的很干净,让人很难把它与这个有点落拓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只是现在,整个房间因为有人突然闯入在细节上就不再完美了。 灰色的格子床单原本是很平整的,因为看房者刚刚坐在了上面,现在已经起了褶皱,床边靠窗的夹角位置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原本有个竹雕的笔筒,现在里面的笔也被人拿了出来,笔筒正在看房者的手里。 到了此时站在房间里这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是入侵了别人的私人空间。姓赵的房东女士挑着眼睛地笑了一下,用不甚悦耳的声音说: “这位先生还赶着去看别的房子,我就先领他上来看看,小肖你这房间收拾的挺干净啊,哎呀,你说小雨我想起来了我还得给她做饭去呢……” 肖景深依然面带微笑:“没事儿,您随便看。” “小肖,这位先生是做房地产销售的,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呢,我跟你说啊,男人啊还是要有志气一点,不然人到了三十多岁了还什么都没有……” 拉里拉杂的话里带了针、带了刺,可惜了,她想扎的那个人仿佛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一样,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对,男人是该有志气一点,住大房,开好车。” 靠小破房赚钱的房东:“……” 两边又站了一会儿,那位看房者觉得自己越来越尴尬了,只说没看好房子。 心不甘情不愿的房东只能加了一句“小肖今天你回来的还真是挺早,是不是工作又不顺了?”才带着人迅速走了。 穿着拖鞋的年轻人关上了房子的大门,脸上颇有几分愤慨。 “每次都偷偷摸摸带人来看房子,深哥你不是还有一个半月才退租么?” “她这边的房子不好往外租,着急点儿是可以理解的。” 肖景深换了自己放在卧室门口的拖鞋,又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一件棉衫换掉了身上的长袖T恤。 “深哥,你也太好说话了,刚刚她还跟那人显摆电视,明明电视是你买的,你还没说怎么处理呢,房东这就当是她的东西了?脸皮也太厚了!” 走到厨房门口,他把挂在墙上的黑色围裙扯下来套在身上,才对着那个年轻人说:“我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替我先把气给生了。” 名叫李可的年轻人看了眼肖景深的背影,依旧是难掩的愤愤,住在这里两年多了,肖景深不仅没有拖欠过房租,每逢房东家有点事儿他也都是尽量帮忙,这个老房子里里外外出了毛病肖景深更是从来没麻烦过房东一家。 窗外的伸缩式晾衣杆是肖景深架的,房顶漏水是肖景深解决的,就连那个原本破破烂烂的厨房也是肖景深趁着不工作的时候买了瓷砖片回来自己收拾的,现在他刚说要走房东就迫不及待带人来看房子,还是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非要进去,作为邻居兼租客的李可是怎么想都觉得气闷。 “别计较了,事事都生气你气得过来么?今天你深哥做两个菜,咱哥俩一人喝瓶啤酒。” “好咧!”年轻人一下就高兴了起来,迅速把那点儿透着青春气儿的义愤填膺抛到了脑后。 吃饭嘛,皇帝大,一个惹人讨厌的房东算什么。 去了皮的五花肉在木头案板上被切成三四毫米厚的大片儿。 肖景深拈起一片肉看了一下,一举一动颇有那么点儿学者研究的意思,然后他找出了一个不锈钢碗把一半肉片和淀粉、料酒、生抽在一起拌匀了。拌肉的时候他用的不是筷子而是自己的手,拿捏揉搓,看见肉片上色均匀了,他甩了一下手满意地点点头。 肉且得等着入味儿,肖景深从冰箱里掏出来了一瓶辣椒炒酸豆角,拧开闻了一下,这本来是他昨天炒了之后特意存起来想着下饭或者拌面吃的,故意调的又咸又辣,现在这股浓烈的香辣味冲进了他鼻子里,让他差点儿打了个大喷嚏。 剩下的一半五花肉就用这些酸豆角一起烧,酸豆角要先回锅炒出味道,加热水烧开再下改刀后的肉丁,看着肉丁在小铁锅里跟着酸豆角一起翻滚着,肖景深放下了用来撇沫子的大勺,走到厨房外把前厅那边的窗子打开了。 热锅烹出来的酸辣气霎时间一散而去。 这个厨房很小,又是整栋楼房顶的边角位置,立炉灶那侧的墙壁是斜着的,根本安不了油烟机,肖景深想过整一个换气扇,房东不愿意在外墙上开口子,他也就只能算了。 住在这样的地方,“菜色相闻”是常态,肖景深刚打开窗子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一个小女孩儿大声说:“妈妈我想吃酸豆角。” 伴着楼道里带着烟火气的声音,还有锅灶上渐起的菜香气,男人低下头点了一支市面上最便宜的烟,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了一个烟圈儿,然后垂着眼睛,慢慢笑了。 烟抽了几口就被掐灭重新放回了烟盒,肖景深吸了吸鼻子,觉得菜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做好了一道酸豆角焖肉末,高瘦的男人又把腌好的五花肉配着大葱和那盒已经切成块的辣白菜一起炒了。 一盘绿里带红,一盘红中带白,锅里燎一点热油把他带回来的六个馒头煎了再夹出来两块臭豆腐乳,这些就是肖景深准备的下酒菜和饭了。 帮不上忙的年轻人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来了一把高凳子和一个折叠的棋盘,棋盘打开放在高凳子上,勉强和前厅原本有的两个马扎凑出了一套餐桌椅。 看见那几样菜,年轻人的眼都亮了,他顾不上别的先抓起一块煎馒头掰开架上臭豆腐乳,满满塞进嘴里的那一瞬间,他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肖景深抬眼看了看他,低下头用木头筷子把两瓶啤酒给起开了。 “说好了喝酒的,你先吃了馒头还能喝几口酒啊?” “我先垫个底儿!深哥,不是我故意捧你,您这手艺真是绝了,回去开饭店一准儿火!”在这个城市里飘荡几年,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属于这个城市的腔调,就像这个年轻人不伦不类的儿化音。 一个煎馒头而已,还能看得出手艺?明明就是李可在说奉承话罢了。 男人没有应声,过长的头发遮了脸,淡淡的笑意也不甚明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万万没想到,正文我让男主先出场了…… 存稿箱:没事儿,我看见女主了,就在不远的下一章! 作者:微博在搞开文抽奖,有口红有JJ币,感兴趣的可以关注我的作者号“很正经的三水小草”。 存稿箱:反正我是不能去抽奖的,只能祝大家有个好运气了。明天十点准时再见! 第3章 等我 咽下了馒头,李可迫不及待地吃起了菜,辣白菜炒五花肉炒的恰到好处,五花肉有嚼劲儿又不干涩,口感丰厚又不油腻,一口就吃上了瘾。 肖景深啜了一口啤酒,放下酒瓶子,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掰开了馒头,不过他夹的不是臭豆腐乳,而是酸豆角肉末。 肉末没用油炒,在酸汤里被炖到了入口即化,酸豆角被汤汁消解了浓重的口味,下饭得恰到好处。 香软的馒头包裹着这样的酸、辣、香,确实让人格外地满足。 “真的嘿,哥,你什么时候开了饭店,我到时候京城混不下去了就去给你当跑堂的,发财不指望了,我指定发福!” “我开饭店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没一撇,就深哥你这手艺,那一撇就有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承你吉言了兄弟。” 真切地笑了笑,肖景深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他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他清晰的眉目。 眉型锋利,双目清透,如果说他是剑眉星目,似乎剑就带了仙气,星星又被遮了一层淡云薄雾。 这样的眉眼长在他瘦削的脸庞上,配上薄薄的嘴唇,总有一种让人觉得出尘的味道。 过去的这些年里肖景深也就是靠着这样的长相混迹在娱乐圈里的。 在那些他出演的影视剧里,他是仙君,是文士,是大臣,是各种各样文质彬彬飘然出尘的角色,身上的这股特殊“仙气”也着实曾经吸引过不少观众的目光,可惜,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这种飘逸的角色一共才有多少,在现在这样轰轰烈烈的造星时代,吸引人眼球的人设总是被演员们争抢的。 抢角色肖景深自然是抢不过的,早几年还好一点,他年轻又有更早时候攒下的一点知名度,原来的经济公司还愿意为他投入那么一点点精力——为了让他有更好的价码去站台或者接三无代言。 这种消耗大于积累的方式只是不断消耗肖景深的资本,等他又被人转手之后,年纪更大了,待遇也更差了,他一个人又实在没办法摆脱外形的桎梏,接到的角色就渐渐从一线卫视电视剧的男三男四,到了现在地播剧的不知道几号角色。 作为一件被不断用来“抵债”的商品,他的价值在不停地打折,终于,就像他身处的巷子一样阴暗萧索,阳光再也不肯眷顾。 曾经颇具个人特点的气质和长相因为限制了接戏而成了被嫌弃的存在,为了能接更多的角色赚钱,他自己下决心自己动手打磨掉了自己的特质,终于看起来就和娱乐圈里最普通的演员们一样可以充当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只是比一般的演员更繁忙和容易胆怯。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娱乐圈的整体收入水平是在上升的,“平庸”的肖景深可以咬着牙一年进二三十个剧组,积少成多赚足他需要的钱。 这样几乎是一把血一把泪地往前走,走到了现在,不知道究竟赚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终于换来了这样的一个下午,他可以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和自己的室友一起坐在这里喝点小酒,谈谈不需要再演戏的将来。 因为他今天已经正式和他所在的经济公司解约了,他终于赚够了自己要赚到的那些钱,换回了自己的自由和未来。 说起来,今天还是他三十二岁的生日。从二十二岁到三十二岁,这十余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没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重重的坎坷被揉成了细碎的沙子沉在了肖景深那双眼睛的后面。没什么人能看清,他也不需要别人看懂。 “深哥啊,我跟你说,树挪死,人挪活,虽然我年纪不大吧,可我见识也不少,就您这样的人肯定有出头的一天,东边不亮西边亮,演戏红不了说不定就是老天爷觉得你天生就是当大饭店老板的材料呢。” 显然,美味的食物让李可的口齿变得利落了许多,他半是安慰半是吹捧,吃口菜,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其实天底下哪里都一样,我这些年过得也不错,就是演戏演累了就换个行当,家里也催着我回去了。” 肖景深说得很轻巧,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艰难和愁苦展示给别人看,这样的性格,在一个成功者的身上那是值得赞美的性格和气质,但是放在他身上,只能说是矫情……或者说穷酸。 就像那道午后的斜阳,照在繁华处,是绚丽美景,照在这个垃圾场一般的小巷子里,不过勾勒了一下庸碌与凄清罢了。 一口酒,一口菜,一口馒头,两个大男人边吃边聊,不谈过去,不谈现在,就只能说说还没有发生的将来,希望将来能再好一点,不要比现在更糟,不过,怕是也很难比现在更糟了吧。 菜很快就见了底,馒头也吃干净了,第二次开的啤酒还都剩了小半瓶儿,肖景深的室友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跑回房间里又淘腾出两包五香花生米,就着花生米,两个人继续且喝且聊。 残阳褪去,万家灯火。 就在这个时候,肖景深的电话突然响了。 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子的肖景深看了这个陌生的号码一眼,摁下了接听。 “喂,您好,我是肖……” “我的车十五分钟之后到斜阳路和希望路的交叉口,你就在那等我。”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也有点熟悉,肖景深又看了一眼手机号,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谁啊深哥?我看你……你这是怎么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肖景深根本顾不上回答室友的问题,当他那个被酒精冲洗过的脑子终于明白过来打电话给他的人是谁之后,他立刻“腾”地一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儿要赶紧出去一下。” “啊?这都九点多了。” 李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什么时间重要么? “你记得把东西都收拾了,要不等我回来收拾也行。” 肖景深三步变作两步蹿进了卫生间,扶着洗手池,揉揉眼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明显酒意,发型凌乱,表情颓唐,满脸写着又老又穷。 只看了这一眼,他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接下来,他先拿起了发胶摇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剃胡子,翻出了刮胡刀又觉得自己应该先洗脸。 作为室友,李可一直认为肖景深是个稳重的大哥,他这样手忙脚乱倒腾的样子,这两年来真是还是头一回见。 深深闻了闻身上的酒气,肖景深抬头看了一眼没插电的热水器,心下一横,干脆脱了衣服站在喷头下面用冷水把自己从上到下彻底刷洗了一遍。 冰冷的水冲淋在他的身上,让他终于恢复了清明,却依然难以冷静。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会联系自己呢?她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十三分钟之后,洗了澡剃了胡子收拾了头发还试了两身衣服最终穿上了黑色衬衣的肖景深站在了斜阳路和希望路的路口。 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肖景深对自己脚上黑色的袜子真的不是很满意,但是那双铁灰色的他昨天没洗,要换上一双已经穿过还没洗的袜子实在是突破了他能够承受的心理底线。 站在街头,夜风拂面,没有吹干的头皮感受到了一点晚春的凉意,怀着对袜子的不满,身材挺拔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我又在紧张什么呢? 路灯橘色的光打在男人扬起的脸上,照亮了那抹苦笑。 她怎么可能会需要自己的帮助?现在这样的自己,又能为她做的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在今天再次出现呢? 那个……十年来年里偶尔会在他梦中出现的人。 一辆红色的汽车近乎无声地滑到肖景深的面前,车窗落下,传来一个女人不带温度的声音。 “别发呆,上车了。” 肖景深打开了后车门,看见里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占了大半的空间,只能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女人没说话,男人看了一眼她的侧脸,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先开口。 沉默中,车门关上,汽车疾驰而去,很快融进了金河般流淌的车流之中。 车子最终停在了CBD一处高档Soho的地下停车场,肖景深主动搬着那个大纸箱子跟在年轻女人的身后上了楼。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女人特有的节奏,肖景深低头看着那双红色鞋底的黑鞋子,心里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上了电梯,到了十九层,女人开了房间的门,两个人进了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那边有喝的,我要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女人头也不回地说一句话,把钥匙扔在一边的柜子上,伸了个懒腰走向落地窗前的办公桌。 肖景深站在她后面,先把纸箱放好,又把那串钥匙放在了柜子上的杂物盒里。 对方指的方向是一个小吧台,肖景深的视线在那些香槟红酒上扫过一圈儿,然后走过去先煮上咖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你今天已经和众和那边解约了?” 咖啡煮好了,用手指尖儿轻触了一下杯沿儿,深吸一口咖啡浓郁的焦香气,这个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的女人坐在落地窗前宽大老板椅上,一语道破了肖景深今天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的节奏跟以往很不一样,大家慢慢看哈O(∩_∩)O ————by发新文很忐忑的渣作者 渣作者又在这个点儿发好吃的,真是丧尽天良! 谁中午吃同款,求捎带一份! 闻味儿也好! ————by饥肠辘辘的存稿箱菌 第4章 半生 在几个小时之前的下午两点半,肖景深和众和娱乐正式结束了长达三年半的经济合约,女人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五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肯定更早,也就是说,短短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里,肖景深的行踪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是宋潜告诉你的。” 肖景深很笃定。 “谁?”女人勾起一边唇角,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我也没兴趣在这儿隐瞒什么,是你‘前任’经纪人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原来他叫送钱啊,好名字,符合他的气质。” 宋潜在几个小时之前荣升肖景深的“前”任经纪人。按照娱乐圈这个小圈子里不计其数的“潜规则”来说,曾经的合作方解约,只要不是因为利益关系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大家也都会好聚好散,毕竟圈子太小,很难说彼此间以后会不会有合作。与肖景深解约的时候,这位名字谐音独特的经纪人却并没有遵守这样不成文的规定,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是送衰神出门一样。 算算时间,他大概前脚跟自己正式解约,后脚就来找眼前这人了。 “上次见面之后你有过问我的事?”肖景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差不多吧,毕竟是老朋友,我随便问问,就总有人把你的消息往我耳边送,我也就随便听听,不得不说……你这些年,真是乏善可陈。” 女人的脊背倚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景深,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接着说话: “解约之后你想好怎么办了么?卫英华这几年弄了一个华津娱乐,她那边跟几个制作公司都是老关系了,资源不错,你先去那边怎么样。” 没等肖景深给个反应,她手指撑着下巴,嘴皮子很利落地又给了肖景深另一个选择。 “要不你就去屏光先挂靠着,最近屏光和C娱乐那边的合作挺多的,C娱乐明年年初有个大项目。” 先靠屏光入了C娱乐的眼,剩下的事情就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了,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十几年的肖景深自然不会不懂这人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是大名鼎鼎的老牌人卫英华,还是各种老大腕儿挂靠的老牌经纪公司屏光,对于现在的肖景深来说都是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好去处,对方能随口就让他选,俨然觉得这些都是寻常事罢了。 别人许诺这样的“前程”,人们都会觉得牛皮被吹破了,可是这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极少有人不相信,因为她在业内有个响当当的绰号:“阿Sun姐”。 这样一个绰号的后面跟着是一串串金光闪闪的履历:业内响当当的金牌经纪人,一手打造国内最红男子组合“The King”,华光天下娱乐传媒的艺人部门总经理兼任公司副总经理…… 与那个颇有港气又带点霸气的“江湖称号”相比,她的本名“桑杉”似乎更适合她自己的年纪和外貌,因为她今年只有二十九岁。 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眉目,格外深黑的发色,还有即使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半袖筒裙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这些素材拼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并不符合东方传统审美面色冷峭气势惊人的女人。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阿Sun”姐似乎应该是另一幅样子,可是见到她本人,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虽然年轻,可她取得这样的成就有这样的称呼,也是理所应当的。 当这样的一个女人笑着说要对一个落魄的中年演员伸出援手,几乎没有人想要拒绝。 肖景深却是那个例外。 “我……打算转行了。”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口。 在此之前,他可以很自然地跟任何人说出他的打算。 转行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行,另寻他处,他才三十多一点儿,机会仍然有大把……这些话挂在他的嘴边,也挂在别人的舌头上,仿佛他退圈儿就是脱离了泥潭,从此风云际会一朝成龙。就像他的室友李可和他喝酒时候说的那些话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言辞都不过是虚妄的泡沫罢了,说的人只是善良地藏起了同情,用流水线一般的谎言保全着肖景深这个失败者的颜面罢了。 在五光十色、光辉与尘埃共存的娱乐圈里,他其实就是个失败者。 十一年了,二十多岁第一次演戏的肖景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还记得,十一年后混成了一个老油条的肖景深是个什么样子,也并没有人会在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长相还行,戏路狭窄,疯狂轧戏,同一天可以混在不同剧组的配角演员,就连解约都没有被原来的公司挽留一下,像是一个用久了的廉价笔记本,被人随手就扔了。 这样的十一年,他可以将之酿成回味一生的苦酒,也不想就这样在桑杉的面前展开,让他看见其中的颓然不堪。 “转行?转行做什么?” 桑杉仿佛并没有对肖景深的决定感到意外,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问得漫不经心。 “大概开个饭店吧。” “在京城?” “不,回老家去。” “哦……秀城,这几年经济发展的还不错。” 房间里随即陷入静默。 肖景深低下头去,听见桑杉用她那让陌生也熟悉的嗓音说: “我们来算一笔账吧,假设你现在手里有五十万块钱开餐馆。即使是在秀城,也只能开个规模不超过二百平的中小餐馆,毕竟现在店面的租金很贵。这样规模的餐厅,你一年能赚到手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一开始肯定不会很多,毕竟对于这个行业来说你也是个新手。就算是有了二十万的纯利润,你都拿去做规模扩张,累积下来大概四年后你才能赚到一百万,也就是说到了第五年你会有一个一百五十万投资规模的餐厅,那年,你就三十七岁了吧?” 桑杉算的很认真,那双明亮的双眼一直看着肖景深,或者他面前的水杯。 如果目前国内娱乐圈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钱不是钱”了,一个电视剧动辄投资上亿,一个一线演员的片酬往往以千万计,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十七岁的肖景深拥有一百五十万,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已经足够可观了,但是对于见惯了钱来钱往的娱乐圈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对于曾经的肖景深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数字,可是现在,区区一百五十万,在桑杉的口中就是他半生的积累。 半生……就是一半人生的意思,就是你在睡前为自己的第二天提出了无数的设想,睁开眼睛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在计划中的在太阳升起前的晨跑,对着朝阳呐喊,勤勤恳恳一上午完成自己半天的工作,心满意足地吃一顿午餐……这些就只属于你那颗骤然疲惫的心,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这样睡一天,便荒废半天,睡一辈子,就刚好荒废了半生。在桑杉的嘴里,回去开餐馆的肖景深,就是已然失去了自己这一生中所有的清晨、上午、和正午。 “当然,你要是投资的钱多那就好说了,毕竟投资这方面是资金为王么。” 女人的声音里一派“我就随便做个估算题”的轻松。 肖景深却很难轻松下来,他的手里只有不到二十万,回到秀城之后他打算开个小小的餐馆,靠做精致一点的外卖赚钱,怎么可能会有更多的投资呢? “我听说秀城的房价也到了一万多一平了,不过还好,奋斗到三十八岁的时候,你就可以交首付贷款买个房子了,贷款十五年,还清房贷是五十三岁。五十三岁的你……会有一家餐厅和一套房子……” 桑杉站起来,缓步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她的手指上涂着橘红色的指甲油,轻轻擦过了肖景深的头顶。 “我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说过,你想将来退休之后就买一艘很大的船,周游世界……这样算下来,你买船周游世界是难了,倒是可以报个老年旅游团,花几万块钱这儿去一下,那儿去一下,接下来,你就彻底老了。” 十四岁的男孩子正是爱做梦的时候,别说周游世界,哪怕和太阳并肩都有可能说出口,那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呢?男人想好了辩解的话,却并没有机会说出口。 居高临下,桑杉微微低头俯视着肖景深,手指往下,蹭过男人的额头和脸颊,然后……狠狠地拧住了他的耳朵。 “嘶,别,别揪!痒啊。” 男人皱着眉头,因为突来的疼痛眨了眨眼睛,尽管很多年没有做了,这个表情他依然是熟练无比的。 耳朵是肖景深的敏感点,一直就是“碰不得”的地方,不过对于和他一起长大的桑杉来说,肖景深的身上不存在“禁区”这个限制,只有她想碰不想碰。 看着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露出了和少年时一样委屈的表情,桑杉的眸光微动。 “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真的是肖景深么?” 男人看见了她的眼神里的疑问,十分之真诚的疑问。 从见面到现在,刚才是桑杉的嘴里第一次说出了肖景深的名字,不只是这次见面,上次在某个饭店门口的匆匆作别,他们也没有叫对方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魔法发生了,让肖景深脑海中被关在铁柜里的记忆一下就冲破了枷锁,翻滚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渣作者出去浪了,有美女有美食……抛下了我和存稿相依为命。 腊鸡! ————by 独守岗位很坚强一点都不想哭的存稿箱君 第5章 自尊 肖景深今年32,桑杉29岁,他们两个认识的那一年,肖景深才14,桑杉也才11岁。 “外公家隔壁搬来的邻居”正是肖景深对桑杉的第一个印象。 十一岁的桑杉身材矮小干瘦,皮肤黑黄,头发也发黄,是一个特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 十四岁的肖景深是整个学校都惊艳的俊美少年,挎着书包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路过,迤逦着地上的尘土,还有女同学们砰砰直跳的少女心。 从外公打发肖景深去给新来的邻居送水果的那个中午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坐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办公室里,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八年。 “肖景深,你不准叫我小黄毛!” “嘿,肖景深?我明年也要去你们学校上学了。” “肖景深,你又被教导主任抓住了?” “等等我呀肖景深,你要是先跑了我就跟景爷爷说你跟女同学约会啦!” “肖景深,小精神!你要是再叫我小黄毛,我就叫你小精神,叫的你全班都知道!” “你真的肖景深么?” 穿过记忆的迷障回到现实,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黄毛丫头长大了,像是被时光细细雕琢过,从其貌不扬黯淡原石变成了令人惊艳的珠宝,而昔日骄傲的少年,却除了自己咬紧的牙关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桑杉的期待里长大的肖景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曾经,在穷极无聊极度绝望的夜晚,男人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他应该名校毕业,年少成名,在演艺圈里青云直上,成为最好的演员,最耀眼的明星……就像他自己曾经展望过的那样。 可是年少时光里美好的畅想金贵也廉价,如果梦想轻易就能实现,那梦想也不可能称之为梦想。 旧日那个飞扬少年早就被所有人抛诸于脑后,十几年后的现在,他想离开这个圈子,回老家开个餐馆,守着年迈的外公好好过日子。那些应该忘记的东西,似乎不应该在这个夜晚再被人提起。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即使是一点点碎屑也会让现在的肖景深不知所措,会让他想逃避,可是这种软弱是他完全不想展现给眼前这人看的。 因为桑杉不止是他的发小,不止是一个幼年的邻居,也是他的第一任女朋友。 俗称初恋。 过去与现在的短暂相接,让那少年般的神态如一层浅薄的雾气,刹那间从男人的身上彻底消弭了。 桑杉显然没有肖景深那么多的思念和怀想,她拧着自己这个发小兼初恋的耳朵端详了一下突然就松手了,转过身拍拍手掌,接着直接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刚刚我估算的那个收入可能会比你真正赚到的少,但是我也完全没有考虑你创业失败的风险,说起来,你有研究过最近的经济大数据么?不同资金规模的创业失败率大概是多少你知道吗?” 肖景深当然没有研究过,毕竟现在准备退圈回老家的他更像是一条夹好了尾巴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狗,毫无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能安心的虚幻的“目标”。 气场似乎正在整个房间里肆意弥散的女人并不是真正需要他的回答,扭头从身后端起咖啡,她捧在手里很公式化地笑了一下: “哦,我忘了,你最讨厌数学了。那你还要多一个人来替你管账,不然你恐怕很难保证收支平衡,这又是一笔支出……创业初期就缺乏足够的数据管理能力,也没有做过市场调查,更没有详细的创业计划,你到了退休的时候真的能报的上老年国际旅行团么?或者说,你根本没想过那么远,你现在能看见的未来只是你坐上了回秀城的高铁。” 如果语言可以化成实际的刀子,肖景深的心口现在应该已经被戳烂了。 偏偏他无力反驳。 “你的数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是他从自己此刻杂乱的思维里唯一挤出来的一句话。 “你觉得我是一如既往,我对你只有‘难以置信’四个字可以形容。肖景深,当年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真是糟糕透了。” 一根细小的针冷不丁射进了肖景深的心里,顷刻间把他的一颗心变成了冰,然后噼里啪啦碎裂开来,连疼都让他来不及感觉,就瞬间把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冷酷苍白。 “我一直相信你能过得很好,现在你也真的过得很好。” 肖景深语气艰涩到了极点,他茫然地晃了一下头,意识中还是想把话题拉回到桑杉身上。 “嗯,应该的。” 桑杉从来就有直接把天聊死的能力,这一点还真是“一如既往”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劝我继续留在圈儿里演戏。”男人的手掌在他自己的膝盖上下意识地摩挲着,“可是我现在能演的角色就那些……去年年初演戏的时候又伤了腰,真的不想在这一行里再做下去了,我也……在这一行里做不出什么门道了。” 到了此时,桑杉终于收起了她脸上那种收放自如的笑容,她走到肖景深搬进来的箱子面前,弯下腰在里面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摞文件。 “过去的十一年里,你一共演了三百四十多部戏,刨除没上映的二百六十多部,你在观众面前出场了八十次,累计时间是四千三百分钟,合计72个小时。做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还连个脸儿熟都没混上,你这辈子的演艺事业也就比你开餐馆好那么一点点吧。” 显然,桑杉并不满足于捅刀,她更喜欢干净利落地腰斩。 肖景深彻底坐不住了,他逃避着桑杉的目光,看向了房间的大门。 他想离开这里。 “平庸的事业,平庸的生活,甚至还有现在这样平庸到可笑的性格,我用这样过分的语言来羞辱你,你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么?肖景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蛆虫想要爬回厕所里一样。” 女人手上一页一页翻着肖景深过去十年的履历,眼睛看着的却还是那个男人,熟悉的陌生人,陌生的……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 “所以呢?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告诉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无论是演戏还是干别的都注定庸庸碌碌一无是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 肖景深低下头极力不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面前的人是桑杉,不是别人。可他还是生气的,隐隐的一点怒火并不是针对对方,而是自己,这个被桑杉看破了所有难堪的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糟糕,过去这些年的生活告诉他,每当他认为生活不可能更糟糕,也就到了他再次被人推下深渊的时候,现在他靠着自己终于爬出了泥潭,觉得已经费劲了今生所有的气力。 “我已经尽力了。”他很想把这几个字告诉桑杉,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可是他说不出口。 对着这个女人,他心里还有什么东西死死撑着一个点,让他不要彻底堕落和绝望。 墙壁上的秒针滴滴答答走了几下,肖景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整体来说,你现在就是一团圈子里随处可见的垃圾,如果没有我的话。” 桑杉把文件放在了肖景深的面前,双手抱胸站立。 “你什么意思?”肖景深抬起头看着桑杉,这是他今晚上第一次主动去看这个女孩儿。 与追求清瘦脸小的娱乐圈女演员们相比,她不够瘦,脸部轮廓也不够柔和,更重要的是气质上几乎找不到让人喜欢的地方——这一点真是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原本我只是想给你介绍更好一点的工作,但是看见你已经废物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现在反而很想当你的经纪人,因为我觉得那份工作会很有挑战性。” 这个夜晚,从肖景深坐上了桑杉的车开始,他就只能作为乘客任由桑杉这个司机来把握方向,不仅仅是现实中的车,更是两个人聊天时的全部逻辑方向。 现在桑杉突然成了车神来了一个秋名山九连发卡弯,肖景深只觉得自己被晃到头晕目眩。 “你……我?” “有什么疑问么?我,来当你的经纪人。”桑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一直认为把六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没什么了不起,能把十分的人带到一百分,才能看出一个经纪人的真本事。” 肖景深依稀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你现在戏路窄,认可度低,知名度可以算是没有,以前在电影学院里的东西也都丢的差不多了,就脸还勉强能看,年纪却大了,最近的一部戏里你演的是个中年掌柜对吧?你这样的人娱乐圈里多的是,事业毫无前途,勉强混口饭吃,随便在哪个影视城的旮旯里扫一扫都能扫出一堆,但是比起别人你好歹有一项优点……” 桑杉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快地跳了几下。 “这些年……你烂泥潭一样的经历好歹消磨掉了你大部分无谓的自尊心,比我找个人从头打磨要好一些。” 因为没有自尊心而被夸奖?! 肖景深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觉得晕眩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刚刚还在发热的头脑现在依然处于血管膨胀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呀~放纵啊~,反正有,大把存稿~~~~~痒~~~~~ 心好痒,好像多放存稿出来气系那个吃吃喝喝调戏妹子的人渣! ————by寂寞地打了个嗝依然觉得很饿的存稿箱 第6章 忽悠 “其实我这也算是在帮你实现你以前的梦想。拍拍胸脯问问自己,你不想红么?你以前不是说了一堆豪言壮语要当最红的明星么? 我记得你是专业影视学校毕业的吧,哦,对了,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参加同学聚会,你的同学们看起来都混得人模狗样,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自卑么?他们曾经应该都比不过你吧,现在呢?以后呢? ……我说要带你,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样的机会你可能下半辈子都再也碰不到了。” 这样在神态里带着功名利禄、语气中带着权钱富贵的桑杉,肖景深是极其陌生的,其实仔细想想,分别了十几年,桑杉早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剪影,又如何去分辨现在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固有的,有什么,是在他们天涯相隔的日子里这个女孩儿一点点往自己身上添加的呢? 当然,这些并不是肖景深考虑的重点,在桑杉甩出了想要跟他合作的想法之后,肖景深忍不住真的开始考虑了这其中的可行性。 桑杉的手腕儿自然是不必说的,即使他了解的不多,想想同学会上那群人偶遇桑杉之后表现出的热络甚至于谄媚,他就可以想见桑杉在娱乐圈里有多大的能量。 这样的机会……他能不能,敢不敢去抓住呢? 他还有没有可能,在度过了人生漫长的雨季之后洗干净身上的泥泞,继续做他曾经想做的事,成为他曾经想要成为的人——和桑杉一起。 桑杉在最后捅了那么深到见骨的一刀之后就再也没说话。她转身打开了播放器,悠悠一支江南小调就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最后斜斜地看了对方一眼,桑杉仰躺在了老板椅上闭目休息。 所谓:“有问不可迟答,无言切勿先声。”说得正是桑杉此时的策略,前面的连消带打已经足够,男人的神经已经绷在了弦儿上,如果逼紧了是会反弹的。 过了一会儿,女人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看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又在吴侬软语中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后,肖景深终于开口了。 “我和你合作,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女人迅速睁开眼睛,一点流光转瞬即逝,溪水般流淌的乐声中,她的声音透着一些不出所料的漫不经心。 “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资源,能在短时间内最快捧红你的话题,一个完整的、可持续的发展规划。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想要却没有的,只要你想要,都能有。这样的保证够么?我甚至可以把它写进合约里,我甚至可以保证你一年至少能赚多少钱,也可以写进合约,你赚不够我自己赔给你。” 肖景深站了起来。 桑杉在他的面前摆下了一块让人不可能不食指大动的大饼,如果这个饼对别人来说是“美味的诱惑”,对他这个已经饥肠辘辘到了忘了饥饿是怎样的人来说,就是可以重新点燃他人生的火把。 明亮又炙热,想拥抱,又畏惧危险。 是面前这个女人让他到了这个境地的,用轻描淡写的过程和他自己在这个夜晚里突然重生的欲望。 “你的条件优厚到让我……”肖景深摊了一下手,“我很怀疑我值得你这样去付出么?” “把这种我随手就能拿出来的条件看成了付出,肖景深你这些年到底是混在了多低能的圈子里。” 桑杉冷笑。 肖景深感觉自己脑海中的一根弦儿被人拨弄了一下。 他认识的桑杉永远都能做到她承诺的,无论是成为全班第一,全校第一,还是跳级,还是取得奖学金,还是……他高中毕业他们两个人就分手的约定。 “这么晚了,我有点饿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尽在掌握本该乘胜追击的女人突然扯开了话题,肖景深看着她走到了酒柜旁边,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小纸盒。 拆开纸盒,里面放了几块切好的蛋糕。 “这家布朗尼还蛮好吃的。” 晚上11点55分,一块洒着核桃碎的巧克力色布朗尼蛋糕被桑杉摆在了肖景深的面前。 “先吃口甜的补充体力,省的你大脑容量不够想东西想多了还缺氧,明天反悔了就说我坑你。” 肖景深吃了一小口,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桑杉已经背对着他在看材料了。 巧克力蛋糕甜美中带一点巧克力特有的苦涩,柔滑的口感在唇齿间翻转,还有朗姆酒的香气,在鼻尖,在舌尖…… 轻轻地,男人眯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她很喜欢做吃的,偶尔也会讲故事,有一次在一家甜品店,她告诉布朗尼蛋糕是个黑人老太太做传统巧克力蛋糕失败的产物,她忘了打发奶油,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失败品。可是失败造就了一种新式蛋糕的出现。所以,我们有时候很难去定义失败……” 桑杉低着头,灯光从她的身后洒下,没人能看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有男人觉得,这大概是这次见面以来,对方最柔软的姿态。 “也许失败了也可以试试,也许去回味一下失败的人生,能得出其实自己不那么糟糕的结论,也许有些收获是在过程里,我们不能只看着一个让人失望的结果。 这些其实都是她给我灌的鸡汤,虽然我出了名的功利又刻薄,可是还觉得里面有些话是有道理的,特别适合用来给你这种人洗脑,说不定运气好一点、你咬着牙再走一点就撑过来了呢。话说回来,谁又没失败过,失败了一天和失败了十年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还活着。” 女人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只要还活着,就该试试能不能翻盘,不然直接跳楼更痛快。” 随着桑杉说的话,肖景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越来越剧烈。可他还是怕将来会失望,不是自己会失望,是这个女孩儿,肖景深特别恐惧自己有一天从她的身上看到对自己失望的神情,与那种恐惧相比,他更希望十几年前的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个代表快乐的符号,而现在的自己于她只是个不得一提的陌生人——一个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比他的人生更空虚的,莫过于一颗心。 何曾没有热血,凉透也已十年。 男人面带微笑地低头说,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女孩儿:“我可以跟着你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也不图什么大红大紫……你别为我费那么多心力了,我不值得。”舌头上还带着蛋糕的甜,在一瞬间,蔓延成了苦涩。 “你要是不能大红大紫,我要你有何用?再说了,就算我有资源给你,你也得能拿在手里啊,没有话题,没有热度,没有代表作,你在那些大导演面前光着屁股跳孔雀舞他们都不会搭理你。 肖景深,要么,你就一往无前地做,要么你就收拾包袱滚蛋回秀城,别在我这弄出一副老干部攒退休金的样子,真叫我惊叹你的小市民思维。” 桑杉猛地转过身瞪着肖景深: “我只要你的回答,你到底干不干!” “干。” 两人交锋到此时此刻,肖景深终于被桑杉逼出了内心里最真实的那一面。 “那好,未来五年,你全部事业和生活安排都要听我的,任何规定与准则与我的要求相悖,以我的要求为准,我也保证做到合约上的一切,要是目标完不成,我十倍违约金赔你。 ……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和你签约的额外条件是除了代理佣金之外未来五年你的收入我和你五五分。” 桑杉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下定了决心到了这一步了,他就必须得拿出正经谈合作的态度了: “七三分,我七你三。”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扫了对方一眼:“□□分,我六。” 肖景深只能妥协:“好,五五分。” “那就七三吧,我七。”桑杉立刻提高了自己的价码,五五分?那是半分钟之前的事情了。 男人苦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桑杉理直气壮:“斤斤两两我当然从不计较,可我们现在谈的是钱啊,我怎么可能不计较?!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 “好歹也算是我的卖身契。” “卖身?我是在让你升值。” 桑杉一边纠正着对方的说法,一边迅速敲打着键盘。 讨价还价对上斤斤计较,肖景深自然敌不过舌灿莲花的桑杉,收入分成最终定在了三七开,肖景深拿三。 “放心,收了你的钱我当然会给你把事情都做好,在事业发展上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既然签合同了你必须要明白,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的利益共同体,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好,知道么。” 已经“卖身”男人轻轻点头。 刚刚的氤氲在空气中与情感些微相关的东西,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 合同打印了出来,肖景深粗粗扫了一眼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桑杉也签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不需要加盖华光天下的公章么?你现在可以独立签人了?” 看着一式两份签好的合同,肖景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不用。”把合同锁进保险柜,与刚刚的气势夺人相比,桑杉此刻的笑容可以称得上亲切可爱,“我已经和华光解约了,现在你是我手下唯一的艺人。” 男人帮忙抱上来的那个纸箱子,刚好就是桑杉从华光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带出来的。 肖景深:“……”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在浪浪浪,我要蹲更新,她在次烤肉,我要蹲更新,她在睡妹子,我要蹲更新…… 我才不哭呢,hing! 呜哇!!!!!! ——by箱生绝望的存稿箱君 第7章 吃面 “怎么?能让你交付信任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华光天下副总经理的头衔儿么?” 桑杉脸上完全没有事业失败的窘迫,她淡定自若,倒是反衬着瞬间失语的肖景深有些大惊小怪了。 “我不仅离开了华光卖了他们家的股份,还放弃了‘The King’。” 似乎觉得对肖景深的刺激还不够大,桑杉笑着把她现在到底有多么“一穷二白”都数了个清楚。 说到最后,“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有把握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带你。”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或者说,今晚上的一切都有点不太对。 为什么桑杉失业反而有利于肖景深自己的前途呢?难道不是她失去了她曾有的职位之后很多资源就很难获得了么? “你应该明白,你交付信任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职位或者我曾经的荣誉……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现在撕毁合同还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被忽悠了半晚上的肖景深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收手呢?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他对桑杉笑着说:“我只能选择信你。”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只要你这些年智商下滑的程度在我的容忍范围内……这是另一份合同,你看看没问题也签了。” 说着话,桑杉又从打印机里抽出来两张薄薄的纸。 “以工作需要为基础的情侣契约合同?” 男人眼前一阵恍惚,眼前这些字单挑出来他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他只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外星人,就连给他合同的桑杉,现在在他眼里似乎也成了外星人。 …… 早上七点,肖景深逆着汹涌人流从地铁站里出来。看着晨光满布人声渐密的街道,他就像是一个被妖精抓走经年后放出来的碌碌凡人一样,天似乎还是那个天,又似乎不是了,街景还是那个街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都陌生着,也许是因为他大梦太久。 与桑杉待在一起一整晚,他好像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过去,有未来,唯独少了点儿现在。 穿着黑衬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男人站在街头看了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转身往地铁站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小巷子往里走三十米有一家羊肉面馆,店面只有三十平米不到,梁低门窄,生意却是相当红火。 肖景深走进去点了一碗十三块的羊肉面加一个卤蛋,挑着角落里的位置坐了。 “你要红,就要有话题,没什么话题比炒绯闻更快出位,只要找好了合适的对象和时机。”说话的人语气是那么笃定。 “十三年恋爱长跑,至始至终的相濡以沫,这样的感情才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别人关注,不是么?”言语中仿佛自带了蛊惑。 “炒作的时机还要等等,现在我有半年的竞业禁止,未来的三个月你的主要任务是减肥、健身,我希望时机到来的时候你能展现出来的是个跟现在这个落魄龙套完全不一样的你。”……所有的一切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了奢望,又觉得有未知的危险。 想着昨晚,或者说短短几个小时之前桑杉对她说过的话,肖景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洗了冷水澡又吹了风,昨晚又通宵没睡,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头又沉又疼。那些话像是隔着一层棉布,在他的脑海里闷声闷气地回荡着。 男人扶着头慢慢笑了一下。 羊肉面用的手擀面,面片稍宽,入口的感觉顺畅滑软,是这老店的特色,羊肉是羊腹肉,薄薄的几片有肥有瘦,香得很有味道。 带着葱花香菜把面送进嘴里,再喝一大口故意多放了胡椒粉的面汤,肖景深觉得自己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元气。 坐在肖景深对面的是一对年纪不大的情侣,男孩儿把女孩儿碗里的葱花都拣了出来,女孩儿噘着嘴对自己的男朋友娇声说了两句什么,又把几块肉夹到了对方的碗里。 然后相视一笑。 看衣着打扮,这两个人应该也收入平平,可是简简单单的两碗面,就是让他们两个人吃出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味道。 肖景深想到的是自己将来也得跟桑杉“秀恩爱”。 “秀恩爱这件事儿主要由你负责,一方面是因为我毕竟是个经纪人,主要负责幕后工作,另一方面……我的时间精力不想花费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如果你需要我配合秀恩爱,每次要支付我至少七万的出场费,这一点合同里也已经写明了。” 秀一次恩爱就七万块,桑杉给自己定的身价显然比现在圈内最有名的女明星还要高。 再吃一口羊肉面,男人突然喃喃自语:“我忘了问问她为什么离开以前那家公司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接着,他又在心里反问自己:“问了又能怎样呢?” 不能怎样,所以继续吃面吧,十三块钱一碗羊肉面,他以前要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才舍得自己掏钱吃一次,每次想要吃之前都要给自己一个值得吃一顿好的来庆贺的理由。与那些从他贫瘠人生里被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好事”相比,再次看见桑杉,让肖景深愉快到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来吃面了。 “这份假扮情侣的合同在三种情况下会自动终止,你或者我找到了真正的恋爱对象,我们的经济代理合同终止,以及……我不想玩儿了。” 步行回家的路上,男人还想着桑杉说的字字句句,那些话在他的脑子里环绕着、回放着,最终,变成了一个问题:“你还是肖景深么?” 长大的女孩儿这样问长大的他,肖景深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九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身体有些不适的男人用手撩开额前的头发,对着早高峰来往的车流,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少年的笑容,笑容转瞬即逝,化成了一声叹息。 肖景深拖着自己的两条腿走了将近半小时才到家,他所住的房子房租之所以如此便宜,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距离地铁站够远。 同住的李可是个靠在网上接活儿混日子的宅男,现在九成九还没睡醒,肖景深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昨晚他们张罗那些吃的已经被李可收拾了,只是摆着的凳子马扎还原封不动,男人一样一样地收拾好,拿扫帚清理了一下才回自己的房间里趴到了床上。 “一会儿醒了得记得吃点感冒药。” 这是肖景深意识消失之前最后的一点想法了。 这天傍晚,睡得人事不知的肖景深是被手机吵醒的。 装在屁股后面的手机孜孜不倦地发出声响,男人艰难地把它掏出来,摁下了接听。 “老肖啊,上次说的那个戏主角档期改了,明天就得拍你的戏了,你能来么?” 皱着眉头,肖景深没有及时给出回答。 “明天上午八点,京郊影视城曲水园这边我带你见导演,没问题下午就开拍了。我跟你说,你现在没有经纪公司了,这价我就先替你谈了,前头先有大半个月的戏,后面再配合主演大概半个月,有大夜,你拿四万五,虽然说是比以前姓李的给你谈的少了点,但是现在这钱好歹都是你的,你也不用跟别人分了。” 狠狠地捏了一下额头,靠着外来的痛感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肖景深终于反应过来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老陈,混在各个剧组里干场务的片场老油子,也是肖景深拍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跟众合解约的事儿早两个月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老陈当时二胎生了个闺女,办满月酒的时候肖景深刚好在京郊拍戏,就去随了个份子,当时提了一嘴。 上个礼拜老陈就打电话来说一部现代戏里有这么个角色大概得拍差不多一个月,正好开机的时候肖景深也解约了,不管解约以后干什么,这一波赶巧了,先赚着总是不亏的。 肖景深记得当时自己是答应了的,虽然老陈事先说了说不用签合同,但是口头答应了的工作也得去做,也就是因为这个戏,他才定下了自己一个半月之后再离开京城。 男人“嗯”了一声,手机一扔又昏睡了过去。 感觉自己刚睡了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肖景深拿起手机一看,依然是老陈。 这才早上六点多,老陈已经在外面等着接他了。 所谓的“让导演看看”,对于他们这些老油条来说基本上就算是打个招呼“人来了”。 老陈和剧组这边早有默契,肖景深走了个过场儿就进了化妆间。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见自己这部戏的剧本。 这部戏的名字叫《老爸不嫌多》,其实是一部家长里短的家庭剧,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小时候父母失散,长大后她又去找自己亲生爸爸妈妈的故事。这么简单的一个剧情,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狗血元素,早恋、婆媳、出轨、浪子回头、你爸不是你爸、你妈也不是你妈……还有现在正值话题风口上的“二胎”以及女性因为被逼生二胎导致的失业以及产育风险提高,要注意的是,这样一部大杂烩的剧,是一部“民国爆笑励志剧”。 在这么一部长达七十五集的电视剧里,肖景深扮演的是女主继父的弟弟,也就是女主母亲的小叔子——一个婚内出轨后来又洗心革面的浪荡子。 作者有话要说:  伊人还在天边浪,我在家里守空房,存稿减少谁心急,恰似大火已上房。 ——by已经进化出写诗技能大概可以考虑踹掉渣作者单干的存稿箱君。 第8章 细雨 午饭的时候肖景深单独叫了外卖,这样的“奢侈”让老陈都有些惊讶了,毕竟虽然看起来还算体面,但是跟肖景深相处久了都知道他是个在生活上很“抠门”的男人,剧组提供了盒饭他还叫外卖这种情况,让老陈一度以为自己这个老朋友是中了彩票了。 肖景深也是没办法,即便吃了药他的头疼也只是稍有缓解,今天又添了嗓子疼的症状,早饭没吃撑到现在,看着那些油腻腻的盖浇饭他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改天趁着没戏了还得回家一趟,早上收拾东西只拿了毯子忘了拿一次性床单。” 这个剧组提供住宿酒店是肖景深很熟悉的福运大酒店两人标间,肖景深住过几次,很是怀疑他们这里更换床单的频率和质量,吃了几次身上起疙瘩的亏之后,他习惯性带一包一次性床单来解决自己的睡眠问题。 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勉强吃了半碗,那杯用来纾解嗓子疼痛的冰糖雪梨实在太甜还没有梨味,肖景深强灌了自己一大口就放下了。 看着剧本上下午自己的戏份——出轨被老婆看到,挨了一个耳光——不敢吃感冒药怕下午打瞌睡的肖景深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的侵扰,意识晕沉了过去。 等到被工作人员叫醒走出集体休息室,男人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下起了雨。 春雨连绵不绝地飘洒着,凉风一扫,只穿了一件衬衣外面套了个棕色马甲的肖景深打了个冷战。 “你搂着她往前走的是,注意这个机位,这个机位是主要用来拍你特写的,你得注意走位知道么。” 穿着雨披的副导演草草讲了讲戏,又指了指两个年轻的女演员跟肖景深说:“她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你多带带。” 肖景深撑着一个笑点了点头。 被委托“照顾”的两个女演员可不这么想,尤其是演跟肖景深饰演的那个角色有“jian情”的那位。 在她看来,跟她合作的这个男演员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不出头,显然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还用问么,没红就是最大的问题。戏没有演过多少,自以为知道很多所谓“黑暗面”的女演员立刻对他提高了警惕。 勉强对了两边台词走了两次位,肖景深就感觉到了两个合作者对自己的抵触,他轻轻咳了一声,强打着精神站在了摄影机前面。 “等一下再拍,这个场景怎么没有赞助商的牌子?不是说了要挂上广告么?” 恰好在场的制片人在即将开拍的时候突然叫停了整个剧组。 某个牙膏的赞助商给这个剧组花了钱,所以,在这个民国风情的小路上,就生生出现了一个“XX洁牙”的木头招牌,一会儿这场“捉奸”戏就发生在这个招牌的下面。 等场的时候,裹着大衣喝着热水取暖的肖景深接到了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我接你去见形体教练。” “我……咳,我现在不在家。” “哦?你在哪?” 男人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之前答应了串一部戏,现在在片场准备拍了……本来想提前跟你说的,现在因为主角档期调整,我们这些配角就提前开始了。”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瞬,肖景深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没事儿。”终于,女人慢慢悠悠地开口了,“我明天能见到你么?” “明天下午我应该是没事儿,晚上之前能赶回剧组就行。” “哦……那你先忙吧。” 桑杉挂了电话,肖景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心虚,大概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另一边,桑杉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在了一边的辅路上。 低头翻找了一下手机电话簿,她迅速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小宋,我是桑杉……帮个忙,给我查查你们京郊(影视城)那边现在有几个剧组。” “四个?你知不知道哪个剧组现在主要拍配角的戏,明天还安排了夜场?” “好,你先帮我弄一张你们那的车辆通行证,我一个半小时之后到,麻烦你了。” 勾起的唇角挂在桑杉的脸上,是今年最流行的口红颜色,这个被各位美妆博主夸赞“温柔知性”的豆沙色,此时显得有些犀利甚至是凶残。 黑色的轿车在驶到某个十字路口之后直接转向开上了通往城外的高架。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肖景深终于等到了工作人员再次叫他。 簌簌春雨里,他满脸笑容地轻揽住自己身边女演员的腰。 “哎呀,你要保持距离啊。” 女演员很不客气地把他的掰得离自己远了一点。 “好的,我会注意的。” 肖景深点点头,细细的雨丝拍在他有些发热的脸上,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听见对方的称得上无理的话他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手臂重新放好,虚虚地悬在女孩子的腰边,带了一点病色的脸上依旧是一脸演戏所需的笑容。 对方态度太好,女演员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抬头看一眼眉眼间不是很有精神的合作伙伴,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一场戏,男人拥着自己现在的心上人从某个店里出来,还用手掌贴心地为对方遮雨,路对面的女人看见这一幕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给了男人一耳光。 既然说了“应该”,很显然,那就必然会出“意外”。 第一次NG是因为肖景深的那个女伴笑得太僵硬。副导演直接目视肖景深,显然已经把这个“新人”的戏不好归咎到了肖景深这个“前辈”的身上。 “我会跟她再说说的。” “行吧。”副导演拍了一下他的上臂,“身体不好也不能拖累大家进度,你早点儿拍完了也能早点休息。” 趁着导演调整机位的时候,感觉到热潮再次涌上头的肖景深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对合作的女演员说: “这场戏里面你不用表现出多么喜欢我,你只要想着这个手镯就好了,它很漂亮,很昂贵……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镯子,你就想想杂志上那些名牌,我……”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接着说:“你看我的时候,我的脸上都是那些名牌儿,正好呢,你又是个很拜金、很爱钱的角色。不用去揣摩怎么表现喜欢我,你只要对我表现爱钱就够了。” 爱钱? 女演员想象着自己是个面对着金主的小情儿,现在眼前放了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她试着笑了几下,一开始还有点儿矜持,在肖景深鼓励的目光下,笑容笑得越来越自然,勉强算是有了一点儿感觉。 第二遍拍的时候他们这边二人组没问题了,倒是那个跑来“捉奸”的穿着高跟鞋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身上倒是不见伤,那个演员只是喊疼,足足缓了半个多小时似乎都不见丝毫的缓解。 导演都快发火了,副导演见势不妙特意去跟她说了几句,那位依然一瘸一拐的女演员才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拍戏。 跑的动作太僵硬,重来。 打耳光的动作不对,不对,重来…… 后来实在没办法,临时找了个替身替那位受伤的女演员把跑过去的背影戏拍了才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剩下要拍摄的戏份,就是这位女演员痛打肖景深这个“渣男”了。 “借位抽你懂么?你软绵绵的干什么?让你对空摆个动作你都不会?” “导演,我是新人,不太懂什么是借位唉。”年轻女演员揉着自己的手臂甜甜地说道。 “你能演就演,不能演就滚,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剧组花钱请你来是干嘛的?” 导演很生气,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过去了,这么简单的一出戏都没拍完,这样的低效让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女演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时候倒不让人觉得她的演技有她真正演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糟了。 制片人看看她,又看看副导演,那位副导演立刻心领神会把导演拉到了一边,制片人也慢吞吞走过去,背着双手,低着头小声地跟导演说话。 “我还以为她是副导演的关系户呢,没想到是和制片人……” 另一个女演员小声嘀咕了一句,才想起来自己边上还站着别人。 那个“别人”自然是得了感冒还在这样的湿冷天气里坚持拍戏的肖景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只喝了两次热水,现在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那些顺着他的头发留下来的雨水滴进他的衣领里,让他一会儿觉得气闷不堪,一会儿又觉得雨水成了冰块在从他发烫的肌肤上划过。 “唉?你还好么?” 女演员觉得肖景深的状态不太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还好。” 男人勉强笑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明天桑杉要带他去见什么形体教练,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生气吧?晚上找个地方打一针明天就能好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汽车驶进了京郊影视城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那个人渣已经累die了!今天就要滚回家明天就得老老实实投喂我了!开心!撒花! ——幸灾乐祸的存稿箱君! 第9章 可怜 “这段戏咱们就真打吧,反正女孩子们,手劲儿也不大,拍完了咱们晚上一块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副导演在那边哄完了导演,又过来哄肖景深这个“小配角”。 晕的迷迷糊糊的男人点了点头。 无论在镜头之外是多么的昏沉,一听见打板的声音,肖景深立刻精神了起来,这是他在从业十几年间练成的职业素养,毕竟作为一个“还债机器”,别说像是眼下这样发烧了,身上打着石膏还要演戏的情况都出现过不止一次,大冬天跳冷河,烈日地里连续拍上几个小时也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能熬过去的,就像过去的每次一样。”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肖景深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甩到他脸上的耳光。 他下意识有技巧的闪避让这个耳光看起来凶狠但是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这场戏应该过了吧,垂着头的他却并没有等来导演说好的声音。 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女演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抱歉啊导演,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啦,我找找手感,下次肯定就过了!” 笑场的人一边笑一边道歉,声音落在离她最近的肖景深耳朵里聒噪又刺耳。 “你都不会生气啊?”退回到一开始站位的位置,肖景深身边的女演员裹着助理送来的外套小声问他。 “没事。” 肖景深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生气?一个欠债几千万的人有生气的资格么?他要赚钱,跟公司的合约上他每年都要赚到足够的钱来抵偿债务,微笑和善能换来金钱,争执与愤怒会让他有接不到下部戏的可能。 他不能争吵、不能抱怨,更不能离开拍摄现场。 这些有任何威胁性的行为都做不到,生气,不过是当了个让人耻笑的小丑罢了。 再次开拍,肖景深看见女孩儿挥过来的手,想要闪避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听话了。 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肖景深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耳朵一阵轰鸣,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依然没有喊停,没有人说“OK”。 此时,剧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开进拍摄现场的车子给吸引了。 “砰!”车门打开又关上,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越过来驱赶她的剧组工作人员,走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你还真是把自轻自贱四个字发扬到了极致啊。” 双手撑着自己的腿让自己勉强站立,肖景深抬头,看见身穿白色衣服撑着一支红伞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我……桑杉……” 他动了动嘴唇,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走,跟我回去。” 桑杉直接去抓肖景深的手臂,抓住之后突然一顿。 旁边的人看见这个莫名开车闯进来的女人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除了自轻自贱之外你还得加一条还愚不可及。” 嘴里是这样说着的,桑杉还是解下自己身上白色的羊绒披肩裹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 “他在发烧。”站在一边的女演员说,“我感觉他越来越严重了” “知道他的休息室在哪么?麻烦你把他的东西都拿过来。” 纤细的手臂穿过男人的腋下,桑杉扶着肖景深,直接对那个年轻女演员下了指示。 “好!” 女演员毫不犹豫地转头就往他们休息的地方跑,显然忘了自己应该是站在哪儿一边儿的。 工作人员们终于缓过神儿来要拦住这个女人带走他们剧组的演员,桑杉没理会他们,虽然还挺吃力地支撑着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她的气势依然足以震慑别人,冷冷的目光环视一周,最终她转头直接看向剧组的导演: “林导,您好,上次咱们在张建新先生那见过。” 张建新是现今影视圈儿里一个有名的投资人,他没有什么固定的合作公司,只要是感兴趣的项目都喜欢掺一脚,很受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制片导演的追捧,如果能和他搭上线,别的不说,下一部他自己想拍的电影至少不用再苦哈哈地一家一家求投资了。 听见张建新的名字,刚刚脸色还极其难看的林导演一下子就温和了下来: “您是?” “我叫桑杉,前一阵儿张先生给李许默导演的电影投资就是我牵的线。” 如今这个圈子,桑杉这个名字已经足够的响亮,这个年轻的女人出了名的人脉广手腕高,跟几个赫赫有名的投资人都能搭上线。 李许默今年才三十多岁,作为一个导演他非常年轻,之前只拍过广告和只能在视频网站播出的电影,这样的人能从张先生那拿到钱让圈儿内人惊诧了许久。虽然自从周荇戏剧性地一夜成名之后很多投资方都开始青睐年轻导演,但是以李许默的资历,那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现在,他们的疑问有了解答。 林导演的气势彻底和缓了下来,显然已经开始在“保持导演威严”和“结交桑杉”之间摇摆不定。 “桑小姐,您从我们剧组里直接把我们的演员带走,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说我男朋友是你们的演员?他什么时候签约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给他开了多少片酬就能让他这样发着烧还淋雨拍戏?林导演,我一直听闻您工作认真,对合作的演员也关爱有加,在圈子里有不错的口碑,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桑杉的话让林导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位……先生签的合同呢?赶紧拿来给桑小姐看看。” 合同?当然还没签,这其中颇有猫腻,主管演员事物的副导演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啊,签约那个事儿,我们还得等晚上才能弄,这戏都开拍了,您直接带人走,也太不给我们剧组面子了。”一段话分两节,前一半是对着导演解释的,后一半就是用来呛桑杉的。 桑杉看着林导演皱了一下眉头,瞟了一眼那个主动跳出来当炮灰的副导演,脸上瞬间浮现了一个讥嘲的冷笑: “面子?谁的面子?我给了面子你们要的起么?我男朋友才来半天已经被你们折腾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连合同都还没签?!医药费、调养费的单据我后续都会寄给你们剧组,如果出了其他问题,我们说不定还要走其他途径解决……还有,你刚刚打了他一耳光是吧?” 细长的眉目轻转,桑杉结结实实地盯了那个甩肖景深耳光的女演员一眼。 “我男朋友长得不错吧?皮肤很好吧?抽起来很爽吧?我最喜欢他的那张脸,所以给他的脸投了价值几百万的保险,你这种戏都不会拍的人抽得起么?我男朋友的脸受伤了,你们的整个剧组负责得起么?我建议你以后换个名字出道,或者整整容,不然我哪天觉得我家男人的脸手感不对了,我是会想起来找你的。” 眸光如刀,又利又冷,看得那个女演员脚下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导演,您也得多想想您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国内烂片儿太多了,张先生他们那些投资人可都谨慎了不少,您一直找这样除了傻逼能本色出演之外就干啥啥不成的来演戏,能拿出让人满意的作品么?指望他们您还能忽悠到多少投资?” 桑杉的几句话敲在了林导演的心口,他的神色一动,显然注意力已经不在桑杉带人走这件事儿上了。 “你骂谁傻逼?”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的女演员尖叫了一声。 “傻逼才问这么傻逼的问题。” 意识不太清楚的肖景深听着桑杉为他这样单挑全场,轻轻地,毫无知觉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桑杉懒得理她这种小角色了,扶着肖景深继续往她车子的方向走,那个被她指使着去拿东西的女演员已经抱着肖景深的大衣和包儿跟了过来。 别人还要拦下桑杉,林导演却发话让他们离开,他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制片人还想走过来跟桑杉客气几句,桑杉懒得理他们,只甩出了一道尾气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人都走了,戏当然都拍不成了,林导演在心里盘算着先把哪场戏拎出来拍,再去找演员来顶上。 副导演想了一下:“好像是叫肖什么?林导,他这样开拍了还走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要面儿能吃软饭么?看人也不怎样,运气倒好,攀上了个厉害的女人。” “运气那是挺好。”副导演想起了桑杉解开披肩后展露的身材,搓了一下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 肖景深躺在车后座上,身上还裹着桑杉的披肩,他的行李和大衣都带着湿气,被桑杉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行出大约半个小时,桑杉听见副驾驶座上那摞东西里传来了来电铃声。 桑杉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接起了电话。 “老肖啊,我怎么听导演说你病了?怎么样,还好么?明天还能拍戏么?” “是啊,病了,感冒,发烧,肺炎,最惨的是得了脑癌,才跟你这样专门坑朋友的家伙混到一块儿去了。” 盯着红绿灯,女人的目光比外面的雨水还要冷冽。 “你谁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你叫陈启是吧?是你介绍了他这份坑人的工作?想来也是,不然你也不会当时不出现事后跑来打电话描补了。肖景深拍半个月的电视剧应该拿多少片酬?你谈的是多少,又贪了多少?剧组为什么没跟他签约?谁在里头两边通吃?骂你两句你还觉得自己天大的委屈了,你给剧组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窟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补。” 老旧的电话上还有红色的挂断按钮,用手指摁一下,然后关机,桑杉透过后视镜看了面色潮红的肖景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每次见面,你都能可怜得推陈出新,这也是本事了。” 要不是他实在可怜,什么时候那些人还值得自己亲自开口了?女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次自己算是秀了一次恩爱了,得记账。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我回来了!——渣作者 斜眼楼上的辣鸡!——by存稿箱君 第10章 入住 桑杉直接带肖景深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检查,确定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和炎症之后她下意识长出了一口气,陪着男人打了针又吃了药,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肖景深还是有些昏沉,好在意识逐渐清醒,能够很正常地说话了。 能说,却不敢说,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桑杉面无表情地开车,他坐在后面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倒是显得十分乖巧。 一生病就很乖这一点,还真是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的桑杉打算开车直接把他送到家门口,在肖景深的指点下拐了两个弯儿,就看见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男人想要下车,桑杉却没打开车门上的安全锁。 “这是养病的地方么?这就是个狗窝!” 一踩油门,桑杉又把车开回到了大路上。 “嗯?”肖景深的脑袋随着车转向晃了一下,鼻子里哼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去我那吧,正好也方便我天天带你去打针。” 桑杉并不是给那个病恹恹软塌塌的男人选择权,只是像往常一样通知了对方自己的决定。 “放心,我家里有没开封的牙刷、拖鞋、梳子和全新的枕头。” “嗯。” “你睡觉记得得自己换衣服啊。” “嗯。” 静默了许久,后座上只传来男人渐渐轻缓的呼吸声,安静的车厢里,桑杉突然听见坐在后座的人嘴里念叨了两声。 “你说什么?” “小黄毛,不气啊,哥在呢。” 车顶,路灯次第而过,握着的女人似乎眨了眨眼睛,冷淡的眸光轻轻跳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一夜深眠的肖景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胸口一阵重压。 他奋力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往胸前一抹,摸到了温热柔软的一手毛,热乎乎的猫团儿还突然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把肖景深吓清醒了。 “什么情况?” “咪嗷~” 呆愣了好一阵儿,肖景深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桑杉家里,显然,眼前这只胖乎乎的“黑猫警长”就是桑杉养的了。 “你好。”随手捏了一下猫胖乎乎的肉垫儿,肖景深在猫的重压下强行坐了起来。 那只黑白两色的猫从男人的胸口跳开,在床上弓了一下身子。 离开桑杉特意为他翻出来的新枕头(粉色的),踩上新拖鞋(粉色的),这些让他想起了昨晚睡前用的牙刷(当然也是粉色的)。光着膀子只穿了自己一条睡裤的肖景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几乎是同步的,那只除了肚皮四爪儿脖子和嘴巴之外都是黑色的喵星人也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真胖。” 试图再摸摸猫毛茸茸的后背,却被毫不客气地挥了爪子,套上一件睡衣,肖景深走出了卧室。 房间的主人此时并不在家。 桑杉所居住的公寓大概有一百多平的样子,整个装修的风格以白色和灰色为主,透着一股现代社会的干练冷肃气质,没有茶几,也没有电视,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七八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本,阳台和客厅打通了,两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椅摆在那里,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几。 无声地跟在陌生的男人身后,那只警长猫警惕地盯着他。 肖景深走到阳台,看见藤椅的靠垫上放了一本插着书签的《孙子兵法》,显然是最近桑杉正在看的。 翻到插着书签那里,入目是《虚实》一篇的内容:“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嗯,虽然从小也受过古文熏陶,但是学生时代一直努力当学渣的肖景深表示自己一看见这些古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头疼。 放下书,他伸手挑逗了一下阳台上摆着的绿色植物。 粉白色的小花儿一团一团地开着,胖乎乎的多肉植物像是长了很多娇嫩的小爪爪。 窗外是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儿,以男人目前的情况,不吃不喝两辈子大概也不够买下桑杉的这个房子。 除了没有客厅之外,桑杉这个房子的餐厅也被缩小了范围,只是在厨房往外打通的墙上做了一个吧台摆了两把高脚椅,大概就是用来替代餐桌的了,在多出来的空间里摆了几件健身器材。 那个吧台式的餐桌上,肖景深看见了桑杉留下来的字条。 “饿了定外卖,下午三点我送你去打针,猫粮在厨房门口白色柜子下层,记得喂W先生,别给罐头。” “W先生?” 肖景深低头看一眼蹲在几米外用那双圆眼睛盯着自己的猫。 “你好啊,W先生,我是你主人的……朋友。” 男人走过去试图跟猫先生打个招呼,比如摸摸头顺顺毛什么的,但是W先生十分高冷,并不理会他的示好,转身跳上了墙边固定着的白色横隔上。 看看它在墙上那些一块一块一层一层的木板上自由来去,肖景深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让他当做装饰性的设计都是让猫用来攀爬的猫爬架。 再看看每个房门下面为了让W先生自由通行的小门,男人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房间有一个主人和一只主猫,主人暂且不说,这个主猫对自己绝对称不上友好啊。 “喵!”蹲在自己的领地上,W先生警告这个陌生的、比较大只的两脚兽不要轻举妄动。 示好不成的男人默默收回手,走到了放猫粮的柜子旁边。 “要吃饭么?你对我友好一点,我考虑给你好吃的,怎么样?” “喵~”不怎么样! 一小把干粮倒进了不剩什么的猫碗里,十分高冷的W先生踩着小碎步走过来,低下头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你这给了吃的还不给好脸儿的性格怎么这么眼熟呢?”肖景深伸手去摸那个圆滚滚黑乎乎的脑袋,W先生躲了两下,胖乎乎的猫脸在饭碗里蹭来蹭去,因为不肯放弃吃的,它自然是实在躲不过,纠结许久就只能任摸了。 真的是很像它主人啊。 一只手摸着猫头,头发还乱着的男人眯着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头发发黄的小女孩儿。 夏秋之交的时候,桑杉家已经搬来半个多月了,肖景深没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倒是他外公景老爷子对桑杉一家的评价还不错。 那天,他骑着自己那辆全校独一无二的高档自行车路过一家小卖铺的门口,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小黄毛儿”。 如果不是桑杉那头毛儿确实黄的很有特点,肖景深大概就直接路过了。 干瘦的女孩儿抿着嘴站在那,小小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驯。 肖景深在附近几个区的中学都是很有名的,几句话就驱散了那些才十岁出头的毛孩子们。 “你还记得我么?我外公就住在你家对门儿。” 昂着头跟个小斗鸡一样的丫头防备地看着他,肖景深没忍住伸手想揉她的头毛儿,女孩儿梗着脖子躲了一下,又躲了一下,还是被揉到了。 “干嘛啊,我刚刚可是帮你把他们都赶走了,摸摸头发嘛。” 女孩儿抿着的嘴,随着肖景深的话语和动作,变成了撅着的样子。 那个下午的夕阳应该很美好,因为桑杉的头发被映成了灿烂的金黄,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肖景深都叫桑杉“小黄毛儿”。 “转头。” “干嘛?” “这边头发揉完了,我要揉那边。” “你这个人怎么?嘿呀,头发都乱了!” “我不叫你这个人,我叫肖景深,小黄毛儿上车,我送你回家。” 当初刚到秀城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桑杉真是可爱啊。 揉猫想着猫主人的肖景深手上被吃饱喝足的W先生挠了一下,两道白花花的痕迹就成了它给他的见面礼。 桑杉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家里的那位临时住客跟房间的另一位主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你回来了?锅里有粥,放了点芹菜肉末,你要不要尝尝?我还拌了一点黄瓜。” “没叫外卖么?” 一看就桑杉回来了,刚刚还一脸高贵冷艳的W先生立刻冲过去绕着她的腿蹭来蹭去,桑杉弯下腰先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后背。 “下午好呀,W先生。” “喵~嗷~” “新来的住客你还满意么?嗯?” 小麦色修长的手指挠了一下雪白的下巴,胖乎乎的喵星人就迅速仰倒在了地上,嘴里软绵绵地地叫着,任由桑杉□□自己白色的肚皮和粉嫩嫩的爪垫儿,与面对另一个两脚兽时高冷的画风截然相反。 真是撒娇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 女人的表情在面对猫的时候也变得极其柔和,嘴和眼都流露了满满的亲昵,素来的冷硬强势一下子就不见了。 肖景深站在一边围观,一声轻笑从他的嗓子里冒了出来。 “这……W先生你养的不错。” “养人比养猫省心,猫是种不会轻易吃亏的动物。” 作为“轻易就能吃亏的动物”,男人轻轻咳了一声,很显然,他昨天的行为惹恼了桑杉,对方这是要算账了。 “我没想到会一下子就生病了,如果不是突然下雨,那场戏我是能应付的。” “我不喜欢听到如果这种假设,在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基础上改变某一固定条件来更改结果进而推卸责任是很愚蠢的行为。” “愚蠢”的肖景深决定闭嘴听桑杉的训斥。 女人却揉着猫,没有再说什么。 昨天一场雨下到今天还没停,桑杉在外面奔波了半天,鞋子都湿了,如果肖景深不在,她倒是可以把脚下的袜子脱下来,可是现在……桑杉打算找一双别的拖鞋先穿着进房间里去。 “我去给你盛粥。”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逗猫棒,背对着桑杉走进了厨房。 桑杉见他确实看不见自己了,立刻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裤袜。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说:从具体戏份上来看,男二已经出现了 对此,存稿箱君表示很淡定……很淡定……(即将剃度出家脸 第11章 斥责 回房间换好了家居服的桑杉坐在高脚凳上端详着碗里的粥,从卖相上来看,那粥真是活色生香的白玉盘上缀着绿翠红翡。 后腿站在桑杉的腿上,前爪搭着吧台,W先生粉色的小鼻子抽啊抽,显然是嗅到了粥的香气并对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可是它的爪子刚探过去就被桑杉捏起来放回原位,如是再三……W先生似乎终于知道粥不是给它的,立刻从桑杉的膝头跳了下去,蹭蹭蹭地爬到了房子的高处,只用胖乎乎的屁股对着那两只冷酷无情的两脚兽,长长地尾巴垂下来,让它看起来像是个胖乎乎的挂钟。 “看来你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能给自己张罗吃的。” 站在厨房里的男人切开两个皮蛋,在上面撒了一点姜丝:“我一向好得快,那点儿小毛病扛一下就过去了。” “嗯,病的也干脆,把自己的身体当玩意儿似的,说糟践就糟践。更是比不上脑抽得更干脆,傻乎乎地就去了那么个剧组,还被骗。” 无论多香浓可口的粥,大概都堵不上桑杉这张长满了刀子的嘴。 肖景深轻轻笑了一下,把姜丝皮蛋摆在她面前。 “也算不上是骗,要是没有老陈我也连那点儿钱都赚不到。” 从一般角度来说,像肖景深这样在圈子里混了十余年的艺人是肯定会有自己的接戏途径的,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别的演员与经纪公司都是合作关系,演员红了,经济公司就能多赚抽成,肖景深与经纪公司之间却只有冷冰冰的债权关系。 这其中牵涉了复杂的连环债务,他被人像货物一样在几个公司之间转手,并没有人把他当做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合作伙伴。在那些人眼里,肖景深只是一个必须每年上缴多少钱的“还债机器”,投入人力物力捧红他也不会有多少额外收益。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每个带他的经纪人都对肖景深的圈内关系把控严格,他所有拍的戏和角色都是公司定下的,就连酬劳也是公司拿到手之后再给他一笔最基础的生活费。他在脱离了公司之后想要接戏,只能任由老陈这样的人先剥去一份厚厚的“抽成”再分给他一点油水,这也是为什么肖景深在和众和解约之后就打算退圈了,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根本已经没有了出路。 如果没有桑杉突然出现的话。 哦,对了,桑杉说她不喜欢“如果”。 “整整十万的片酬,他只给你四万五,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要不是面前的饭菜确实好吃,桑杉真的很想把这些东西都糊到肖景深那张脸上。 “也就是在这一行里大家都习惯了漫天要价,要是换个行业工作半个月就能拿上四万五……” 桑杉的家里连个围裙都没有,整理好厨房的肖景深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弄脏。 “是,帮所谓朋友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敢一次收几万的回扣,这人不管干哪个行当都是迟早进局子的命。” 咽下嘴里的粥,桑杉突然很愉快地笑了,“今天晚上就会有人举报那个剧组有人违法劳动法私下不签合约就招工,京郊的演员工会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和那个副导演不至于进局子了,吃亏是一定的。” 隶属于各个影视城的演员工会都有着维护登记演员权益的职能和义务,这样的消息爆出来,不谈法律层面会出现的种种麻烦,那个剧组就算顶着非议继续拍摄,也很难在京郊影视城招到群演了,现在轻则他们停工十天半个月,重嘛……整个电视剧都泡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两个让整个剧组这么倒霉的罪魁祸首,桑杉很期待他们的下场。 “你……” 肖景深心情复杂地看着桑杉,到了此时此刻,经过了这样的亲身经历,他才终于明白“长大”这个词儿与他脑海中那个黄毛丫头碰撞在一起之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那个言辞犀利的女孩子已经从“敢想敢说”,成长到了“能说能做”,不仅能解决事情,还能给别人制造事情。 事情过去了不是就该算了嘛?这种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作风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贪婪就是要付出代价,非抓着你这一只蠢羊薅羊毛,不就是以为你好欺负么?你要是敢替他说一句话……” 桑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措辞,她觉得自己的威胁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你要不要再来一碗粥?”男人歪着头问她。 保持着一脸霸气的年轻女人:“……加一勺吧。” 那之后两个人一个安静地吃饭,一个安静地收拾厨房,关于在剧组闹出来的事情,还在相互试探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就此翻篇儿了。 “对了,我昨天出手捞你的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这算是秀恩爱了,我会在账上扣掉你七万块钱。” 全部目前积蓄都不够扣三回的肖景深一脸震惊地看着桑杉。 “我出手秀恩爱就是七万一次,你没忘了吧?” 男人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没有。” “昨天那个剧组给你定金了么?” “直接给了我四万五。” 桑杉轻轻弹了一下手指说:“记得转三万一千五百给我。” 肖景深:“……” “知道你数学不好,我直接给你算好了,一共是十万零一千五百。” 名叫W先生的猫从墙上跳了下来,喵了一声走过被怼成了石像的男人。 去医院的路上,肖景深提出自己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滚回自己的狗窝了,被桑杉一个冷眼给堵了回来。 “你那个猪圈一样的地方藏着宝贝么?还让你念念不忘?未来几个月你就先住我这,正好我过几天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还可以帮我照顾W先生。” “这样不太好吧?”和桑杉“同居”,肖景深觉得压力有点大。 “你觉得和我住在一起不太好?你以前睡我家沙发、半夜爬我窗台的时候怎么不说?” 男人想说的各种拒绝都被桑杉拿旧事给堵了回来。 这就是发小不好的地方,只要对方愿意,一开口都是你的黑历史,比她嘴里的牙还多。 打完针回到家里,桑杉把一个东西甩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正是肖景深失踪了一天的手机。 “今天白天我考虑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擅自接戏,完全无视我前一天和你签好的合约……” 桑杉看着肖景深把手机拿起来开机,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毛。 开机后,老旧的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上的“朋友陈启”,肖景深没接,也没挂掉,微微皱着眉头,他目光复杂。 在不远的地方,桑杉抬眼直直地望着他。 电话响了一阵儿之后偃旗息鼓,过了瞬息,又锲而不舍地奏起了急促的音乐。 “肖景深。”在几乎无间断的噪音攻击中,桑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此时,她眸光沉沉,肖景深似乎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被一个黑洞给吸走了。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他忘记了身旁的聒噪,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接戏这件事是我错了,后续处理我完全听你的。”男人认认真真地说。 “我想跟你说的不只是这一件事,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不听我的么?对你的前期投资现在都是由我个人承担的,包括即将开始的健身、形体、造型……想要打造出一个明星,这些钱都是无底洞。肖景深,你觉得你要在其中得投入些什么呢?不是你的精力,也不是你的演技,不是你狭隘的善良,更不是你白痴一样的自以为是。 你现在没有足够准确的判断力,也没有让自己活得更好的社会生存能力,因为哪怕有一样你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这跟某个具体的事情没关系,如果你想红,想达成你的目标,就要把以前的你完全扔掉。 哪怕你真的已经习惯了毫无尊严的生活,我麻烦你把这份贱劲儿全部都留给我。” 刺耳的电话铃声,完全遮挡不住桑杉此时的尖锐和冷厉,她的下巴收紧,哪怕只穿着灰色的家居拖鞋和同色系的家居服,哪怕身高依然没比当初高多少,却真切地显露出让肖景深甚至有几分畏惧的气势。 她在生气,或许是比生气更复杂的情绪。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在面对别人的时候能学着去当一个最骄傲的人,理直气壮地生气,理直气壮的拒绝,理直气壮地去争取自己应有的东西。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会随时考虑结束我们的合作。” 桑杉偏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架,又回来直视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态度中的激烈淡薄了下去,却变得更像是一个凛然面对逃兵的将军。 过去的那些年,有人且战且逃,最终丢盔卸甲,也有人愈战愈勇,踩着累累尸骨功成名就……此消彼长,他们变得过分不一样。 “我大概知道你因为经济纠纷而不得不将自己的生存标准压到最低……”少见的,此时桑杉的声音有点涩然,不过依旧气势夺人,“我也能理解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生活目标而学会了许多颇有智慧的底层生存哲学,毫无尊严地活着这件事情并不可耻。可是丢了的东西如果你自己不想办法拿回来,那一丢,就是一辈子了。” 女人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放下牛奶杯,抱着黑猫进了一个房间。手机铃声刚好告一段落,只有那重重的关门声,惊落了一室的乍起的萧瑟夜凉。 修长的手指摁下手机的关机键,男人一个人站在空下来的房间里,许久再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说啥,感谢一波儿地雷吧,谢谢支持哈大家! 让存稿箱跳一段儿小天鹅来感谢吧!——渣作者 (ノ`Д)ノ滚!——今天也想打作者的存稿箱君 喜欢吃肉扔了1个地雷 夜凉如水扔了1个地雷 黑黑黑豆扔了1个地雷 奶黄包唧唧扔了1个地雷 京子sasa扔了1个手榴弹 阡陌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浅水炸弹 决然扔了1个火箭炮 每天都被自己帅醒的小扔了1个地雷 扶腰上青天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一碗龟苓膏扔了1个地雷 _静置_扔了1个地雷 潇潇暮雨扔了1个地雷 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扔了1个地雷 圆润娘扔了1个地雷 夜凉如水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柜柜扔了1个地雷 初夏闲桔扔了1个地雷 木木扔了1个深水鱼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澄尘扔了1个地雷 占水扔了1个手榴弹 第12章 星空 这一天晚上,肖景深失眠了,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很高,这样的辗转反侧是极其罕见的。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只能在夜深人静中听着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桑杉刚刚说的那些话,几乎揭开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画皮,既然想要成功,那就要抛弃那个失败的自己……这样的话语居然会让他辗转难眠?更难听的贬斥与奚落他又何曾少听过? 只是这次说这些话的人是桑杉么? 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支张狂的火把,一定要把他心里枯黄的荒野变成燎燎火源? 肖景深很难清楚地去分辨,他只是突然发现,他是多么憎恶过去的自己。 那个浑浑噩噩自我放弃的自己,像是一只在公共厕所里游荡的苍蝇,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打转儿,还自得其乐地以为自己还剩下点儿不错的积蓄——明明都是臭的。 翻身,再翻身。 男人赤|裸着肩膀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坐在了飘窗的台子上。 外面那场让他不得不打针退烧的雨终于停了,夜幕如洗,分外干净。 十几年前的天空是能看见很多星星的,那个时候,小小的秀城楼不怎么高,人也不怎么多,可那时的他以为自己拥有这个世界。 坐在桑杉家窗外的大树上抱着吉他唱歌,是他在夜风凉爽的夜晚最喜欢做的事情。 那个黄毛女孩儿就站在她自己家的窗台上,一边在灯光下做作业,一边伴着漫天星辰听他的独唱。 后来他离开了那片星空,那个窗子,那个女孩儿,还以为“失去”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只是不曾体会过“绝望”而已。 绝望太久了,死心太久了。 空荡荡的心房里,被桑杉蛮横地吹起余灰,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野心,想把他当初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找回来。 事业、财富、梦想……拥有了这些,他就可以像桑杉那样,活出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肖景深”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真的很想、很想把他找回来。 如是深夜,桑杉也还没睡,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睡眠时间的不确定性,作为一个六年来真正休息日只有不到七十天的工作狂来说,这样寂静的时间最适合她独立思考、整理思路。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演戏,和别人一起演戏,和更多的人一起演一出大戏,在大戏之中,她甚少粉墨登场,却会摆布其他人,就像是一个高明的编剧或者导演。 手机突然的震动惊扰了桑杉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看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固定电话号码,脸上反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好久没联系了,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大男孩儿悦耳的声音,几乎实质化的愉悦透过无形的电波跨越千里万里传达了给了桑杉。 桑杉轻轻地嗯了一声,问到:“演唱会筹备得顺利么?” “还好吧,你不在我总觉得做什么都没有精神。” “当着阿聪和Alex的面儿你可别这个样子啊,他们会被你影响的。” “好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你,为什么你总是要提起别人呢?” “因为你是最棒的啊,我对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是把他们四个都交给你了么?你和阿聪他们是一个整体,不要总是动不动就抠着字眼儿吃醋。” 对面的男孩儿气苦,哼唧了两声,桑杉都能想象到他像小狗狗一样求抚摸的小眼神儿,那样的他哪里像是全国最红的男团主唱呢?哪里像是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当红偶像呢?可他偏偏就是——是被她亲手打造出来捧上神坛的天之骄子。 “你走了之后,华光盯我们盯的特别紧,真是受不了。” “等过几天我出国了你们那压力就会小很多,好好工作不用理会他们。” “我更担心华光会怎么对付你,我现在觉得姓马的手段很脏。” 华光天下就是桑杉供职六年又刚刚离开的公司,姓马的就是华光找来接替桑杉职位的经纪人,电话那头的大男孩儿就是“The King”乐队的主唱文子禹。 听着自己多年的合作伙伴说着关切的话,桑杉眉目温存: “你放心,我这边已经有准备了……阿聪他们年纪小,你多照顾他们一些,别让他们跟马阳东起冲突,容易吃亏。” “好的。” 说了几分钟,文子禹知道自己再逗留下去就会惹人怀疑了,最后一点时间,他急切地对桑杉说: “下个周我回京城,能见你么?” “不行。”女人态度果断拒绝了了他,接下来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们说好的,未来一年多都先不见面了。” 文子禹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我们现在保持距离,是为了将来更顺利地在一起,这一点你没忘吧。” “将来”,“在一起”,想想就知道,这些词汇一定能再次点亮那个大男孩儿的眼睛。 因为那是他的渴望。 当然,也是桑杉的。 毕竟这个男孩儿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作品,她太了解他,比对自己的了解还更加真切透彻。 她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也知道他的价值在哪里。 “好,我好好工作,也……好好等你。” 夜深人静,桑杉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窗外,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露出了久违的星空。 大城市里是难见到满天繁星的,即使已经凌晨一两点,外面的俗世灯火依旧没有彻底熄灭,渺远的天幕上只见一点零星。 可是在桑杉的眼里,此时的天空中繁星遍布,争相闪耀。 而她自己,要成为的,就是那个拨弄星辰的人。 同样的夜晚,在一片屋顶之下,桑杉和肖景深看向窗外不同方向的夜空,仿佛他们想要的东西是相同的。 第二天一早,桑杉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肖景深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扎着围裙站在厨房里。 “你养的这个W先生早上六点多就来叫我,我给它弄了点你说的干粮,咱俩吃蛋炒饭好么?你冰箱里连包榨菜都没有,我再用盐和香油拌个西芹当小菜。” 从猫饭到人饭,在肖景深的话里,它们过渡的非常流畅。 鸡蛋已经在白色的细瓷碗里打散,嫩生生的葱花摊在了一直作为装饰品的菜案上。 脸上贴着面膜的桑杉头发还有点乱,看看满脸笑容的肖景深,再看看料理台,呆了两秒钟才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回房间了。 过了几分钟再出来的桑杉虽然脸上还贴着面膜,头发却已经梳好了,肖景深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抬起原本颠锅的左手揉了揉鼻子。 “昨天晚上有发烧么?” 从冰箱里拣出来四五个苹果,桑杉很认真地把它们都洗干净了。肖景深刚好把炒饭关了火,拉开柜子拿盘子之前先把一个不锈钢盆放在了桑杉手边。 “没有,早说过了,我身体好得快,再打一天吊瓶,估计什么毛病都没了……你这个苹果打算怎么吃?” “榨果汁。” 肖景深这才知道料理台一角那个看起来唯一有使用痕迹并且造型十分高大上的东西居然是个榨汁机。 桑杉看了他一眼,笑着把装好了苹果的盆子递还给他:“喏,苹果切小块儿。” 饭菜都在餐桌上摆好,肖景深转身又任劳任怨地去切苹果榨果汁,桑杉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似乎……只要脱离了工作、事业这些东西,这个男人就会表现得很自在、很游刃有余,尤其,是在厨房里的时候。 “你会给猫做饭么?” W先生跳上了桑杉的膝盖表示自己不甘被遗忘,蛋炒饭的香气再次撩拨它,但是显然,揉着他脸的家伙并不打算跟它分享自己的食物。 “猫?我记得小时候别人家养猫都是人吃什么猫吃什么。你那时候还买火腿肠喂猫来着,怎么现在猫的饭都得单独做了?” 回头看一眼小心翼翼把雪白猫爪儿从餐桌上摁下去的桑杉,肖景深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学呗,人饭都会做了,还怕被猫给砸盘子?” 果然……他如果更自信一点,就会更有魅力一点。 W先生软软的白手套蹭过脸庞,桑杉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摘掉面膜。 早饭过后,女人扔了一张□□给肖景深。 “密码是我生日,记得多买点肉啊鱼的。” “我在你家借住怎么还能要你的钱。” “这是生活费。” “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 捧着肖景深用红茶包和牛奶煮的奶茶,桑杉用手摸了摸趴在她膝盖上的猫。 “过几天我出国,这是给W先生的生活费。” 肖景深:“……” “家里冰箱太小了,明天我找人换个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辣鸡作者又出门了……本存稿箱又成了留守箱…… 看一眼存稿来个剧透: 再过几章有老朋友登场! 替人渣作者感谢一发营养液,你们太客气了!V后我鞭打她加更哦! 读者“阿俫”,灌溉营养液+40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晋晋”,灌溉营养液+1 读者“安家阿九”,灌溉营养液+10 读者“莫先生”,灌溉营养液+2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澄尘”,灌溉营养液+60 读者“种花家的兔纸”,灌溉营养液+100 读者“月影舞华”,灌溉营养液+80 读者“某某人”,灌溉营养液+20 读者“喜欢吃肉”,灌溉营养液+130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万事皆可逆”,灌溉营养液+60 读者“清煮流年”,灌溉营养液+8 读者“木棉”,灌溉营养液+2 读者“秀秀”,灌溉营养液+10 读者“lzc”,灌溉营养液+1 读者“野泽凶罪”,灌溉营养液+1 读者“郭小黑不黑”,灌溉营养液+5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3 读者“晋晋”,灌溉营养液+1 读者“夏日西斋”,灌溉营养液+10 读者“cocoli”,灌溉营养液+30 读者“黑黑黑豆”,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啊”,灌溉营养液+40 读者“千光九明”,灌溉营养液+1 读者“小蚂蚁”,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2 读者“野泽凶罪”,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灌溉营养液+20 读者“火蛋ace”,灌溉营养液+4 读者“叶叶叶芽”,灌溉营养液+20 读者“京子sasa”,灌溉营养液+70 读者“取名什么的朕做不到啊!”,灌溉营养液+30 读者“学医的小孩”,灌溉营养液+20 读者“花木”,灌溉营养液+10 第13章 过往 休养了足足五天,肖景深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了健康,桑杉依然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终于有一天上午她没出门,却带着肖景深先做了体检,然后来到了一处高档健身中心。 “Cliff!” 看着桑杉和一位肌肉发达的外国男士拥抱,肖景深轻轻转开了目光。 “你好!我有个中文名字叫克夫,我和Sunshine是老朋友了。” 自称叫克夫的男人有棕色的棕红色的头发和眼睛,与他的体魄相比,他的姿态绝对称得上优雅且绅士。 “Cliff现在是很有名的健身教练,他会给你制订健身计划,并且在未来三个月里帮助你一起完成。” 壮男先带着肖景深做了一些测试,然后让一个健身教练先带着肖景深去热身。 转过身,他对桑杉有些无奈地做了个鬼脸:“Sun,你想让他拥有25岁的体态,这需要他付出很大的努力。” “没关系。”桑杉是在笑的,说话的时候能看见她雪白的牙齿,“他再不折腾就老了。” “不,他才32岁。Sun,你应该明白男人的魅力并不仅仅是年轻。” 显然,这位给自己取名叫克夫的外国友人虽然中文说的还不错,但是对于其中博大精深的含义还不够了解。 “可他多出来的年龄并没有带给他应有的魅力……无论如何,我希望三个月之后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二十五岁。” 抱着手臂,桑杉的目光从不远处肖景深的身上一点点扫过去。 “腰臀、肩膀、手臂、腿部、胸部……所有这些位置都要减掉多余的脂肪并且构建年轻漂亮的线条。” “好吧,我尽力,我们的主要工作是降低他的体脂率增加肌肉,他目前的体脂率是17%,主要问题是肌肉太少了,当然,健身的同时还需要专业的营养和药物配合。”Cliff耸了一下肩膀,这种综合性专业健身也是非常烧钱的 “我知道的,钱不是问题。” “我会给你折扣的。”用大手拍拍桑杉的肩膀,Cliff笑呵呵地说。 眼不眨地花了十八万为肖景深购买了一个循环的全套专业健身服务,桑杉对自己收钱就开心的老朋友说: “那我就把我的男朋友拜托给你了Cliff。” 随口,桑杉就扔下了一个炸弹。 “男朋友?男朋友!Boyfriend?!My God!Sun!”被桑杉衬托得愈发高壮的男人一下子原地跳了起来,他回过身去看看那个在做平板支撑的东方男人,母语都被逼出来了。 “是的是的,他是我的男朋友,Cliff你不要激动。” “不,Sun,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应该算是你的闺蜜,你有男朋友居然都不告诉我?” “等下,闺蜜这个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天哪!你什么时候找的他?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以为你会找一个g更强壮的、更强大的……” “一直都是他。”桑杉打断了Cliff暴露本性的滔滔不绝。 “What?” 女人脸上带着轻笑,眼神无比认真地说: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只有他。” 对一个普通的学员和自己“闺蜜”的“男人”,克夫所给予的关注度是完全不同的,在桑杉离开之后,他接手了肖景深的训练课程,把第一天上课的肖景深“操练”得“欲生欲死”。 几小时后桑杉来接肖景深的时候,他几乎是用爬的才坐在了汽车后座上。 桑杉被Cliff叫下车聊了几句才笑着回到了车上。 车子转向之后,肖景深透过后视镜看见桑杉脸上的笑容立刻如雾气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Cliff是我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我已经跟他说了你是我的男朋友,刚刚他叫我下车说你在聊天的时候似乎不愿意提起我,我跟他说是因为你这个人是个传统的东方人,对不太熟的人很难表现热情。” 抓着自己的外套,肖景深听着桑杉继续往下说。 “既然我们在一个礼拜之前已经签了合同,那么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当了我一个礼拜的男朋友了。与Cliff在一起的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你都没有表现出这一点,说实话,我很失望。” 肖景深小心地揉着自己的腿,尽量让自己不要因为腰部的动作而呻|吟:“……那个克夫,我们在他面前也要装么?” “当然,这个健身俱乐部很多明星都会来,让他相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无形中让我们的‘爱情故事’更有说服力。” “我懂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场戏既然已经开演了,你就要有演员站在舞台上的觉悟,没有我喊Cut,你就要随时随地都在表演,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 桑杉的声音很冷淡,肖景深能从中感受到她浓浓的不满。 “现在的环境还稍微好一点,并且你还只是个小虾米,将来你成名之后随时会有人拍你,可能是狗仔的相机,也可能是路人的手机,你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记下来逐字逐句进行分析,在这个过程中,你的一个疏忽或者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会暴露我们是在炒作的真相。你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提高警惕。” “嗯。” “嗯什么嗯,明白了就说你明白了,不明白就说你还不明白,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不是让你用鼻音作为回应的。” “好的,我明白了……亲爱的。” 鬼使神差地,肖景深在最后加上了三个字儿。 桑杉顿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了。 回到桑杉家的地下停车场,肖景深抢先下车替桑杉打开了车门。 “应该是这样么?” 男人所问的当然是自己现在的表现是否符合桑杉的要求。 “一次两次的小聪明并不能体现出你真把我的话记进了脑子。”关上车门,桑杉照例走在肖景深的前面。 “我会继续努力的。” 面对着桑杉的背影,肖景深的脸上带着笑。 这天晚上,桑杉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自己的房间忙东忙西,或者捧着一本书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笔记本电脑放在中间,她和肖景深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吧台上。 “我们要做什么?” “既然得演戏,我们当然要写一个剧本出来。” 桑杉的双手已经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在写剧本之前,我们先要对彼此的履历有足够了解。 我十一岁那年认识你,到我十七岁你上大学这一段儿没什么好说的了,重点是是后面这些……我十八岁的时候去了国外上大学,读的是经济学专业,后来专门学了投资管理,二十三岁回国参与组建了乐队‘The King’,二十五岁以经纪人的身份和TK一起加入了华光天下,二十七岁成了华光的艺人部门经理兼任华光副总经理,其间一直是这个乐队的经纪人。” 桑杉嘴上说得利索,手上也不慢,很快就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自己过去十余年的经历概括了出来。 肖景深看看她,轻轻地、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当经纪人?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电影里里那些操纵经济的金融巨头。” 他一直记得桑杉是会把摩根家族史、巴菲特传记放在枕头边睡觉的。 如镇纸一样蜷在猫窝里打盹儿的W先生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跳上了吧台,白白的小爪子踩过桑杉的电脑键盘,然后用自己肥肥的屁股挡在肖景深的前面。 肖景深没忍住轻轻揉了一下它的屁股,差点被它回身挠到手背。 “国内的娱乐行业刚刚起步、潜力巨大,更适合资本的原始积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赚到更多的钱,而不是纠结于到底做什么行业。” 桑杉的目标永远直白明确——钱,更多的钱,在商业社会,钱意味着更多的社会资源,意味着掌握自己人生的能力,意味着她渴望的一切。 手指捏着W先生十分严肃的胖脸,她抬头看着肖景深: “该你了。” “……上大学,学的就是表演,大二下学期陪我室友去面试,结果被导演选中演了电影《锦城花开》,还拿了几个电影新人奖……” 肖景深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顺遂到让人忍不住羡慕甚至嫉妒,他四五岁的时候父母一起辞去了公职南下打拼,把他留给了外公,到他上小学的时候,他父亲回家已经开上了四个圈儿的气派大车。 别的孩子手里只有五毛一块的时候,肖景深每个月收到的零花钱是两千,别的孩子背个一二百块西瓜太郎书包就能挺胸抬头的时候,肖景深穿的衣服已经全都是他妈妈从国外买回来的洋牌子。 他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钱对他来说从来只是个数字而已。如果不是外公正直严谨,他也许会染上很多坏毛病,成为一个因为心中没有畏惧感而肆意妄为的人。 肖景深的外公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个京剧演员,后来成了省里艺术院校和戏团的京剧老师,这位老爷子对肖景深的影响是巨大的,让这个本该纨绔的少年不仅有了还算善良的秉性,还有了一个有关表演的梦想。 一个企业家的儿子想要去当演员,肖景深的想法没有受到父母的阻拦,他们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开心就好。 他在表演上也确实表现出了天分和努力,大学里的老师也都对他赞许有嘉。这样的肖景深活脱脱就是偶像剧中的天之骄子活在了现实中。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宽松美好一帆风顺,所以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他感受到的落差就格外巨大和惨痛。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浪飞了,蹲在家里的箱箱决定继续剧透: 明天的情节相当喜闻乐见咦嘻嘻嘻嘻 今天周六,正值春日,多出去走走,就会很有减肥的动力——渣作者 第14章 拒绝 二十二岁那年,冬天才刚刚抵达京城,一个噩耗就和冬风一起在肖景深的耳边呼啸了起来。 他那位为他提供了优沃生活的父亲涉嫌非法集资,卷了别人的钱跑了。 在用了所有资产抵债之后,肖家身上还有一千六百万的欠款,其中大部分属于因为被肖景深父亲所蛊惑所以砸上了自己半生身家的普通人。 那些人从遥远的南方来到京城,跪在这个养尊处优的年轻人面前求他还钱。 刚刚拿了电影新人奖的肖景深正是被圈儿内看好的“未来之星”,他就把自己的未来卖了一千六百万。 用演艺公司的钱还上了所有欠款之后,他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站台,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要站台四十多次,期间还要拍摄广告。 按照市场价,那时天真的肖景深还以为自己这个月还了上百万百万欠款,却被公司告知他站台一次只相当于还了五千块,一次广告也不过两万的收入…… 过了两年,被这样虚耗名声的肖景深名声不再,那家演艺公司立刻以债款转嫁的名义把他的“卖身契”转给了另一家。 那之后他就像个浮萍一样飘荡在了这个浮华纷乱的娱乐圈里,像头驴一样地赚钱,像条狗一样地生活,像一茬韭菜一样努力生长,为了让别人割起来更爽。 直到……他重新遇到了桑杉。 曾经的桑杉,是他偶像剧一般的人生中那个唯一的无比骄傲的闯入者,让他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她说交往交往,她说分手就分手,她打磨了肖景深好多年,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得到自然就有失去。 现在的桑杉,是把他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人,拍打他、清洗他、告诉他要理直气壮地活着。 “……毕业后我的那些工作经历,你应该调查的很清楚了。” 男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的时候差点压到粗黑的猫尾巴。 “……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在饱满的额头下面,肖景深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桑杉,想要移开,又不想,似看非看,似躲非躲,浅浅的红色勾勒了它们的轮廓,些微的水光映着客厅里莹白的灯光。 重逢以来第一次,桑杉先挪开了眼睛,不再看面前的双眸。 “我说过,我希望你学会理直气壮地拒绝别人。” 肖景深沉默片刻,眨了一下眼睛,郑重地说:“今天我不想提。” “那就不说。” 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桑杉答应了他,接着,她说道: “现在我们开始说一下感情经历吧。” “噗!”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男人差点把脸埋到猫屁股上。 “你的感情经历我是真不知道,出于工作的考虑你不能拒绝我了。” 要跟初恋坦诚分手之后的感情经历,这、这…… 肖景深深吸一口气,左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两个。” “哦,挺多。”桑杉在电脑屏幕上迅速拉出了两列表格。 “一个是大学同学,大二上学期谈的,大三分手了,谈了一年,因为我中间出去拍电影,所以我们都只是在短信聊天多,没什么人知道。” 敲下“手机”、“大学同学”几个关键字,桑杉紧接着问道:“进展到了哪一步?” 肖景深:“……” 桑杉:“看来不能用哪一步来概括了,得问一共几次是吧,还记得么?” 肖景深:“这、这属于个人隐私。” “作为一个未来的明星,你跟你的经纪人谈个人隐私?”女人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 肖景深:“你说过你希望我学会拒绝,那我拒绝这个问题。” “如果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她有没有可能突然给你带个十多岁的孩子过来了。” 肖景深:“……不会。” 桑杉不再看他,对着电脑屏幕凉凉地笑了笑:“哦……希望不会。”接着,她又出言提醒:“想一想,你们这段儿有没有留下照片和文字记录。” “照片我不记得了,文字……” 肖景深把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很认真地去回想,也极力让自己忘记自己刚刚被桑杉“哦~~~”出来的不适感。 “我那个时候……好像喜欢写博客。” “博客?”桑杉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 “在微博流行之前,大家都玩儿博客,写文章发图片什么的,还有一个校内网,后来还改了名字,我很多同学在上面玩儿一些偷菜抢车位的小游戏。校内我嫌乱没怎么玩儿,就偷偷弄了一个博客。” “账号密码还记得么?” “我只记得注册的邮箱。” “好,先把邮箱什么的都找出来。” 邮箱肖景深一直都在用,用它找回了博客的账号密码,登录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把跟前前任的恋爱隐私展示给自己的初恋看。 还真是很奇妙的一种经历啊……呵呵——急于甩开桑杉重重逼问的肖景深,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昨天晚上剧组的盒饭有麻婆豆腐,想起来是她爱吃的……上次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里我看着她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安安静静的样子特别可爱,被她挑出来的葱花也很可爱,没有了葱花的豆腐也很可爱……’啧,年轻人谈恋爱真有意思,满脑子粉红泡泡,眼前一花就看见什么都可爱了。”桑杉一篇一篇地看着、读着、点评着。 一字一句声声入耳,肖景深的耳朵越来越红,表情越来越纠结,现在,他特别希望自己眼前一黑然后晕过去。 文笔这种东西,从来和青春的情感一样,当初觉得激情澎湃千好万好,等到激情过去,留下的就只有三个字——“黑!历!史!” “早知道你有写情书的本事,当年我就让你多给我写点儿了,还能顺便锻炼一下你的文笔,说不定高考的时候语文还能多两分。” 不,如果我当初也给你写了情书,说不定我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羞愧到从六楼窗口跳下去了。 为什么我当初要写这种东西? 为什么我要找回这个账号? 为什么我要坦诚什么恋爱经历? 十万个为什么从男人的心里浩浩荡荡奔涌而过,把他的心踩踏成了渣渣。 “唔,这篇的题目叫‘今天的月亮真圆’,很有小学生作文的感觉啊。‘……正月十五还要拍戏,演戏这行真辛苦……她今天发短信说吃了黑芝麻的汤圆,我没有汤圆吃,我还要个乌龟一样吊威亚……在半空中看导演的脑袋真像个汤圆啊……’不好意思……我……” 桑杉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止不住的笑声都传进了肖景深的耳朵里。 黑白脸的W先生桑杉异乎寻常的笑声惊动了,动动耳朵之后换了个方向继续蹲成一坨镇纸。 “哈哈哈哈哈哈,乌龟,哈哈哈,汤圆……哈哈哈哈……” 向来沉稳的桑杉居然一直笑得脱力,干脆从吧台滑下去蹲在了地上。 肖景深捂住自己的眼睛,拒绝承认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肖景深,你写的这些东西你没给你那个女朋友看吧?” “没有。”张开的手掌之下,男人木着脸说道。 他现在特希望时间倒流,自己不要乖乖交出这个博客。 …… 尴尬这种东西,也是能让人习惯的。 在桑杉读了三篇之后,肖景深似乎终于突破了自己的耻度底线,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和桑杉一起看着自己当初的少年心事。 “‘我想给她买个生日礼物,却不知道她需要什么,距离隔得太远,也许她收到的时候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可是我想用礼物告诉她,我想她,想在树下吻她,想拥抱她。’……真感人,吻她是什么感觉你还记得么?” 多少花前月下,最终都是流光逝水,花开花谢世事更替,月圆月缺人事皆非。 肖景深曾经在树下吻过的女孩儿此时十分平淡地问着这个男人与另一个人的情感经历。 男人似乎同样的平静,他的眼中有淡淡的光,如同被时间之海吞噬的珠宝,挣扎着想要显露自己的光亮。 “我不记得了。” 他这样回答。 柔软的嘴唇轻轻触碰过来,一个像桑杉这样冷硬坚定的女人,竟然有这样温暖又软到不可思议的嘴唇,这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了。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降临的一瞬间,肖景深只来得及闭上自己的眼睛。 “记住这种感觉吧。” 女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假装你已经吻了十几年。” 男人吞下了自己眼中骤然的湿热感,才睁开眼睛,看见桑杉还是面对着电脑,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好。” 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她还在浪,我还在蹲,存稿日日减少,她还夜夜笙箫! ——by正直坚定一点都不羡慕桑杉也不羡慕渣作者的单身狗存稿箱 第15章 简单 “希望当别人问你为什么想在树下吻我的时候,你会回答的自然一点。” 仿佛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只是他们“演戏所需”的一部分,一边嘴里说着,桑杉按照自己记忆的内容直接删掉了几篇博客,剩下的的微博则原封不动放在那儿。 “这些微博以后就是写给我的了。” 难道这些东西将来还要给别人看么? 男人用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桑杉。 “你写的挺不错,真实自然,相信我,营销号转载的时候会有人笑趴在地上的。” 就像你刚才一样么? “如果你早点儿有这个爱好,作文成绩真的不止二十几分。” 学霸桑杉还没忘了用黑历史攻击一下肖景深的学渣属性。 “好了,别露出这么愚蠢的样子,现在,可以说一下你的另一个女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桑杉眼角微微翘了一下,继续展开她的“合作对象恋爱经历探查之旅。” 肖景深交另一个女朋友是在四五年前,那时候他在一家新开的影视公司名下,因为有了几年的演戏经历,除了拍戏之外还要帮公司给一些零基础的新人演员上一些基础表演课程。 那些新人演员里有个特别有天分的特别努力的小姑娘,她先对肖景深表示出了好感,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同甘共苦,肖景深拒绝了几次,内心深处却已经被打动了。 后来表演课程结束,他们两个人就私下交往了起来。 演员这一行从来是天南海北到处飞,聚少离多,那个很快就崭露头角的女孩儿觉得和肖景深之间的感情成了她事业的拖累。 在察觉到对方不耐的时候,肖景深自己主动提出了分手,恰好他又被那家经济公司转手给了别家,两个人就这么断了。 “这个倒像是个有手段有魄力能干大事的人啊。” 桑杉对自己前男友的这位“前任”评价颇高。 肖景深点头:“她后来确实一直干得不错,去年就主演了一部电视剧,成绩很好。” 女人对于娱乐圈里的信息把握精密如电脑,她综合了一下信息之后说:“出道三四年左右,去年主演了电视剧,成绩不错……你的前女友是付晓雪?” 被猜中的肖景深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点头啊! “你也算是有了一个优点——挑女朋友的眼光不错。”桑杉十分愉快,“付晓雪确实是很有潜力,再有两三部戏就能在电视圈里的彻底站稳了。头脑清醒,前途远大,她现在上升势头这么好,肯定不希望自己跟有女朋友的男人扯上关系,有空我会联系一下她的经纪人,双方通通气就行了。” 又想了一下,她再次点头:“付晓雪确实好解决,你刚刚的那个前个女朋友现在做什么的?” 肖景深下意识地想摸一下自己的嘴唇,还是忍住了:“她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嫁的不错,现在孩子也大了——那个孩子绝对不是我的,是她现在丈夫的——应该也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我要的是名字,不是她可能或者应该会怎样。” “她叫莫雨薇,丈夫是驭胜电子的现任老板。” “这个我去查一下再决定怎么做,大概我还得亲自找她谈谈……” 看着肖景深欲言又止的神色,桑杉似笑非笑: “我相信她也不希望自己过去的感情会影响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和责任告诉她如果你们曾经的感情曝光了会对她有什么影响。毕竟一不留神,她们两个就‘被小三’了。” 她永远这么理直气壮,仿佛想出这个主意欺骗所有人还要拖局外人下水的人并不是她:“这对她们很不公平,但是相比较恋情曝光的结果,我认为她们会更喜欢这种“不公平”。” 被“小三”对于圈里圈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对名誉的毁灭性打击,无论是嫁入高门的莫雨薇还是身在是非圈里的付晓雪,她们都绝对不会愿意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 肖景深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心中却五味陈杂,过去,她们都是他想要保护或者照顾的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有可能伤害她们。 “我不希望把她们扯进来。” “她们只要保持沉默,这个事情就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这件事就不该跟她们扯上关系。” 桑杉面无表情看向肖景深:“……你是说你后悔当初和她们谈恋爱么?” 肖景深:“……” “还是你后悔想红?” 肖景深:“……” “现在的局面是这两个因素共同导向的结果,一个不可逆转,一个随时可以终止,趁着还来得及。” ……男人无话可说。 “莫雨薇,付晓雪……又是雨又是雪的,一听就知道是温柔可爱的女孩儿。看来你经历了我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家伙之后,急需另一种类型来抚慰你。” 像很多年前一样,女人在占尽优势或者难得兴起一点儿淘气的时候,随手摸了一下肖景深的耳朵。 动作快的像是蜻蜓点水,却让一颗心在这样的夜晚心跳失序。 男人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冰箱跟前,耳廓泛红地问她: “你要不要喝点牛奶?” W先生“喵”了一声,提醒这两个人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桑杉送肖景深去健身房。 临下车的时候肖景深突然问了桑杉一个问题:“一会儿你要走的时候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么?” 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头:“你没忘吧,秀恩爱的时候带上我是要花钱的,一次出场费七万。” 肖景深默不作声地下车,对着正好站在健身房门口等他的克夫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转过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再见,宝贝儿!” 站在他身后的克夫突然觉得有点冷。 换衣服的时候肖景深收到了桑杉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太浮夸。” 浮夸么? 摸摸鼻子,男人决定继续利用那个洋教练找“戏感”。 “深,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回去有按照我说的按摩肌肉么?” 在跑步机上慢跑的男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很轻描淡写地说: “是杉杉帮我帮我按的。” 说完还没忘记再附赠一个微笑。 “杉杉?哦,Sunshine!她居然会给你按摩?不,绝对不可能。” 克夫表示自己拒绝相信。 “以她的性格,找的男人是会回家为她做饭,把她当成女王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会给你按摩?” 肖景深的脸色一僵。 四肢很发达但是头脑并没有那么简单的克夫耸耸肩又摇摇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恩爱不成泪满襟。 即使演戏,也讲究一个真实自然,肖景深很清楚,要是自己现在再上赶着解释,这个“克夫”也不会相信了。 只能再等机会。 在桑杉来接他的时候,肖景深坐车后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表演失败了?” “我跟他说你帮我做了肌肉按摩,他完全不相信。” 桑杉轻笑了一下:“想要骗过所有人假扮男女朋友肯定没那么简单。” 男人有点懊丧:“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职场新人。在失败之后迅速找了一个主观理由,缺乏客观逻辑和理性总结。 你之所以失败,其一因为你缺乏对Cliff的了解就贸然行动。其二是你缺乏对整个事情的整体设计,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采取了随机表演的策略。其三是你没有考虑细节,比如你刚刚上车应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而不是后面,因为我……” 桑杉指了指自己,“是你想要亲近的女朋友。” 与圈子里那些随时随地能表演、每分每秒都不肯懈怠的明星们来说,在做戏方面肖景深实在是缺乏了职业性。 “好在还有点儿时间。未来的三个月,你的任务就是,塑形成功、学会发微博微信以及……让整个健身中心的工作人员都相信你和我是长达十三年真爱。 哦,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下,这三条有任何一条没做到,我们就解除合同,看在我们以往交情的份上到时候你要支付我的所有先期收入就行了——目前大概是三十五万,其中包括你已经给我的十万零一千五百。” 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几万存款的肖景深立刻感觉到了经济危机的降临:“我都会做到的。” 唇角一勾,桑杉把车驶入了某个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希望你说到做到。” 车子停好,坐在后座的男人立刻下车,这次他不仅为桑杉打开了车门,还主动替她拿着包和外套。 挑了一下精致的眉毛,女人说:“咱们只是在超市买点东西,外套就不用了拿了吧?” “生鲜区的温度低,万一你着凉了呢?一件衣服又不重。”男人笑得很温存。 极其不好伺候的年轻女人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终于,重逢到现在,她第一次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肖景深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抓住逃课之后又被放了一马的轻松感。 作者有话要说:  戴上了牙套也阻止不了渣作者想浪的那一颗心啊……真想把她抓回来关小黑屋。 ——by黑化中的存稿箱君 第16章 如果 为了减肥增肌,男人的食谱里增加了大量的优质蛋白,减少了糖类的摄取比例,一日三餐又改成了一日四餐,桑杉大手笔地为他储备了一些牛肉、鱼肉和禽蛋食物,几种食材的价格都让肖景深咋舌。 “我离开之后你不要在吃上吝啬,要是手上钱不够,也可以蹭点儿猫粮……希望你不会因小失大。” “我知道。” 在未来桑杉出国不在的两个月里,肖景深这个正在被重新打造的男人要独自照顾好自己和W先生的生活,还要达成桑杉给他定下的各种目标。 “体检结果还不错,肝胆脾胃肾没有出问题我真是谢天谢地了,幸好你只是生活在垃圾堆里,还没有让自己真的变成一团废物……腰部的伤恢复的也很好,我该庆幸你至少有很强的照顾自己身体的能力。” 桑杉一边看体检报告一边在男人的身上拍拍打打,像是一位在买马的商人。 肖·待售马·景深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腰。 …… “祝你好运,说实话,如果到最后我是从你手里拿回了先期投入而不是从你身上捞取了大笔分成,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这个女人的临别赠言实在算不上祝福,倒有几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刻薄。 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的肖景深只能假装很淡定地表示自己正在制定“秀恩爱计划”,以保证行动的万无一失。 事实上,送走了桑杉之后,肖景深自己写了好几页纸的计划,却觉得每个字都毫无用处。 每当他觉得秀恩爱这个工作很难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发现的“难”只是冰山一角。 因为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是编织一个谎言,说服所有人。 应该如何说服别人?每一个表演的新人都知道答案——首先,要说服自己。 不得不说,此时桑杉的离开让肖景深长出了一口气,她的存在常常让男人的思绪陷入到过去与更久远的过去之中,十几年积累的记忆早被风干成了粉末,桑杉于他如清水,滋润了他干涸太久的大脑,也让所有的记忆都成了混乱的一团,记忆难以梳理,心,自然也难以平静。 静下心来当一个演员,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毕竟,这在过去也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 “不要着急,慢慢来……”他对自己说, …… 坐在桑杉惯常用来看书的藤椅上,被胡乱写了好几页的笔记本被摊放于长腿之上,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条棉质睡裤的肖景深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虽然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可是庸人的无能之处就在于此,你知道股票要涨,但是你手里没钱,你知道房子要贵,但是你手里依然没钱,你知道你喜欢的人很好很好,但是配不上他,你知道整个世界在日新月异,但是你只会往后踏步看着别人前行……无数的机会如明月,庸人只能做盯着池塘的猴子。 肖景深自认当了太久的猴子,哪怕桑杉已经告诉了他如何搭建靠近月亮的梯子,他也对着那些材料茫然无措,不知如何下手。 “秀恩爱说到底就是演戏……演戏需要什么?”在杂乱的纠结中,肖景深一直抓住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点,虽然他没演出什么名堂,可是他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演员了。 演戏需要的是情境,情境能让演员进入到自己所需要的角色中,是需要演员在其中既能深切感受又要自我控制的生命之海,给予他们表演的力量和能力。 那么此时,他所需要的情境是: 如果谈恋爱,他和桑杉之间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呢? 如果是相爱的,他会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桑杉呢? 把这个问题再细致一下,如果……自己上大学那年他们没有分手,那么之后的十几年,他和桑杉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坐在藤椅上撑着头想着想着,肖景深就渐渐地……就入了迷。 就在肖景深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即将上高二的桑杉想要去上什么奥林匹克班,再顺便继续学什么托福雅思的,他自己一个人是外面疯了几天觉得闷了,就每天守在桑杉上课的地方,和她一起上学放学。 “小精神,你不是挺精神的么?怎么不出去玩儿?” 那时候的桑杉肤色比小时候白了不少,头发也褪去了枯黄,一米六多点儿的个子堪堪到肖景深的下巴。 “你在用功学习,我怎么可能撇下你?” 在脖子上挂着桑杉的书包,脚下踩着滑板的大男孩儿两只手上各拿着一个冰淇淋:“你今天是想要草莓的?还是香芋的?” 女孩儿可能会一本正经地说“我更想吃橘子的”。 他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就会张大嘴贱兮兮地说:“那我一口气把这两个都吃了,不然拿不过来。” 接下来,17岁的桑杉会皱着眉头,嘴角撅成一个似乎有点委屈的弧度。 “小黄毛你看这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肖景深就可以得意洋洋地从指缝间把他藏着的木质冰淇淋勺子露出来了。 “你两个都尝尝,要是还想吃橘子味儿的我再给你买。” 女孩儿瞪了他足足两秒,还是乖乖地用勺子挖了冰淇淋,草莓味儿的是她喜欢的,香芋味儿的也是她喜欢的,吃到喜欢的香甜味道,她会闭上眼睛,非常享受的样子。 “哎呀,我家的小黄毛真馋啊,我要养不起了呢。” “不准叫我小黄毛,不对,谁馋了,也不对,谁要你养了?” 肖景深脚下一蹬,滑板出去了好几米,回过身对着身后的女孩儿做鬼脸。 气鼓鼓地吃着冰淇淋,桑杉还不忘了跟肖景深打着嘴皮官司,一路往回走,路过湖边的公园就进去转转,热了就跑去商场里玩儿抓娃娃机,肖景深抓娃娃的水平相当不错,运气好能给桑杉弄三五个小猫小狗小兔子什么的,桑杉会留下最喜欢的那个,把其余的送给围在旁边给肖景深加油的小孩子们。 等到天色将晚,两个人才手拉着手回到他们家门口。作为对门儿的邻居,桑杉的家门口,自然也是肖景深的家门口。 “晚上我还给你唱歌吧?” “不行,我还得做三张卷子。” “那你亲我一下,不然我晚上就爬树上唱摇滚。” “就你还唱摇滚?你自己从树上滚下来还差不多。” “好,你要是不亲我,我就爬树上再滚下来。”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赖皮?” “你亲不亲亲不亲?”男孩儿一脸无赖,把白嫩的脸蛋往桑杉脸上凑。 正巧这个时候肖景深背后的门开了,隔着有纱网的铁门,他家老爷子冷飕飕地说:“肖景深,我看你是糖吃多了不想吃饭了吧?” 桑杉猛地抬手拍开肖景深的脑袋,笑眯眯地跟老爷子打招呼:“景爷爷!” “小桑,爷爷做了蟹黄豆腐还有腊肉豆角啊,要不要进来一起吃晚饭?”一脸严肃的景爷爷面对桑杉的态度瞬间把肖景深衬成了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野孩子。 一起吃饭这事儿,桑杉可能会答应,也可能不会,如果她答应了,就会回家放下书包再跟照顾她生活的姑姑打声招呼,然后出门和等在外面的肖景深一起去他家吃饭。吃饭的时候肖景深会总想动桑杉一下,用手指戳戳她腿,或者从她筷子里抢吃的,再或者把桑杉喜欢的腊肉放在她的碗里……然后被他家老爷子用筷子敲脑袋,他再一脸委屈地看着那两个一老一少聊什么“生旦净末丑”、“盗御马沙家浜”之类的,聊得眉飞色舞。 如果桑杉不答应去他家吃饭,回到家后,肖景深自己就会像打仗一样火速扒拉几口饭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冲出去爬桑杉家门口的树上喊她的名字…… 暑假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桑杉高中开学比大学早,肖景深恋恋不舍地把她送进学校,接着又美其名曰“回顾高中时光”蹲在他以前老师的办公室里,一边插科打诨拜托老师们多照顾桑杉一点儿,一边等桑杉一起吃午饭,下午放学的时候再和她一起回家。 等到了大学开学的时候,肖景深会磨着桑杉送他到京城,热爱学习的小丫头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他假哭耍赖都没用,只能心塞地独自登上飞机。 多少人多少年心心念念的大学,第一个周末,他会坐周六凌晨的飞机回到秀城,然后在凌晨五点爬桑杉家的阳台。 “你神经病啊?!”被吵醒的小姑娘打开窗子让他爬来,头发乱糟糟地瞪着眼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他。 “我想你了。”一夜没睡大男孩儿好委屈,抽抽搭搭地依偎在女孩儿的身边。 “傻!蠢!没脑子!”嘴里噼里啪啦说着,桑杉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睡过去了,身体就像两个双胞胎的小婴儿,虽然没有什么意识,却因为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后来,桑杉准备出国,为了签证问题多次往返于秀城和京城之间,每次肖景深都乐颠颠儿地全程陪同,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长久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今天回来然后闭关惹! 我已经准备好小鞭子惹! 咦嘻嘻嘻嘻! ———皮鞭响起来的存稿箱君 第17章 因 桑杉去国外大学报到的时候,肖景深请了假陪她一起去,可是他的外语不好,面对老外的时候除了傻笑就是指手画脚,经常要桑杉帮他解决问题。 “感觉自己很没用。”大男孩儿又委屈了。 头发渐长身材窈窕,开始显露出自己特有美好的女孩儿看着自己的课表随口说:“没事儿,我习惯了。” 要回国的时候,肖景深积攒许久的离愁别绪彻底爆发了。 “你送我回去吧,我一个人坐飞机害怕!” “不要蹲在地上,你这样好丢人的。” “我不管,我要你陪我回国。”他眼泪汪汪,在机场抱着桑杉的大腿。 桑杉一脸无奈:“我回国,然后呢?”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想到那个场景,肖景深眼前一亮。 女孩儿的回答是用随身背着的包糊了他一脸。 “你暑假来看我,或者我回去,乖啊。”摸摸头,捏捏脸,揍醒了自己男朋友的女孩儿没忘了许下甜美的承诺。 那之后,他们一直有来有往,即使不能相守的日子,也通过网络彼此联系,肖景深买了个相机天天拍照,拍自己的衣食住行,然后发到大洋彼岸,生怕桑杉会忘了他的一丝一毫。桑杉的课业非常忙碌,虽然总是说肖景深很烦,但是那些照片,肖景深知道,她一定一张一张地都看了。 再后来,父亲的经济案东窗事发,面对那些债主,肖景深选择了自己承担所有债务,曾经悠闲的时光自然一点都没有了,嚣张且快乐的大男孩儿陡然要面对的,是人生的负重。 为了还债,各种名牌衣服鞋子,价值不菲的电脑、相机、吉他,挚爱的签名滑板都被他卖了,能换钱的东西都让他换了钱,除了……他的感情。 但是还固守骄傲的他不想让桑杉知道自己的落魄困窘,更不希望把她也拖入泥潭。 于是假称自己是拍戏繁忙,他渐渐减少了和桑杉之间的联系。 “这样下去,就有理由分手了”——赶场站台的途中,肖景深捏着桑杉送给他的礼物这样想着。 “也许过两年还清了债务,他还可以把她追回来。”——天真的曾经的公子哥儿那时还以为自己的困境只是暂时的,以为自己还有“以后”和“未来”。 某一天,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倒在那家公司给他准备的小隔间里,等着下一场耍猴儿一样的站台,却接到了桑杉的电话。 “肖景深,你现在在哪儿呢?” 再不需要谎言的遮掩,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能听出来桑杉的焦虑和愤怒。 再见面的时候,桑杉甩下自己身上的旅行包狠狠地砸在肖景深的身上。 “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以为自己是奥特曼附身英勇无敌还能打死小怪兽了怎么着?” “你以为你是超人能自个儿扛起一块陨石拯救地球么?” 肖景深手足无措地想解释,被桑杉一脚踹在了小腿上,他疼的要死,还是努力抱住了愤怒如暴龙的他的女孩儿。 “不就是欠钱么?你欠了别人的命咱们俩都能一人还一半儿,你告诉我真话是能英年早逝还是怎么着?” 简陋的房间里,肖景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抱着桑杉娇小的身板儿嚎啕大哭,像是个找到了归路的孩子。 无论那之后怎样的艰难,无论再遇到怎样的逼迫和欺诈,有桑杉在精神上的支持,面对任何困境,肖景深都觉得觉得自己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强大和有力。 桑杉为了帮他还钱,结束了在国外的本科学习就直接回了国内,终于还清债务的那一天,他和那个已经变得干练也更加强大的女孩儿相拥在一起。 “小黄毛儿,我还完了欠别人的钱,还得还欠你的,可我特别坏、特别懒、特别不要脸,我不想还,我一分钱都没有,我只能用我的一辈子来抵债。” “哼~傻话。” 发出了一个傲娇的鼻音,桑杉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她的嘴唇柔软的像是在梦里一样…… 金乌西沉,夜幕降临,等男人回过神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陷入了黑暗。 那一瞬间,他很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不知瞬息之前与此时此刻究竟孰为幻梦。 男人站了起来,腿上的本子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有一滴水突然滴在了本子上。 …… “喂……我想问一下,当年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手。” “嗯?你打了一个国际长途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么?” “是。” “……当初我们说好了,只谈一年恋爱,你毕业就分手,既然说好了,就应该做到。”对面那人的声音很冷静,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情。 “只有这一个原因么?你当初明明很喜欢我,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约定就分手?”然后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我想想啊。”桑杉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时候,我确实很喜欢你,可是我们第二次接吻的时候……” “怎么了?” “那个时候……“桑杉的语气竟然是难得的踌躇不定,语气都有些飘忽了,”你的鼻尖儿有点出油……我看着你的鼻尖儿带着油凑过来,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欢你的感觉。” “……”肖景深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还有别的问题么?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么久的事情?我给你安排的事情你都做好了么?” “我……咳,我在写秀恩爱需要用到的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整理好了发我邮箱,这个东西不用着急,想得仔细点儿最重要。” “好。” 桑杉挂掉了电话,肖景深保持着打电话的动作不变,右手抬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呵……”轻轻地,男人笑了一声。“好了,人物小传我想明白了,我知道怎么样演了。” 趴在猫抓板上睡了一觉的W先生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歪着头看着那个巨大的两脚兽。 在忘了开灯的静谧黑暗中,它圆滚滚的大眼睛看见了,那个两脚兽啊,他的一只前爪,从捂鼻子,变成了捂住眼睛。 大洋彼岸,挂掉电话后又低头工作了一个小时,桑杉突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第二天,克夫还在检查器械,肖景深已经拎着包到了健身房。 “深?你这么早就来了?” 男人揉了一下眼睛,难掩疲惫地笑了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 “噢~”克夫多看了两眼他的脸,“昨天没睡好么?” “还好。” 作为教练,克夫很负责地提醒肖景深:“健身也是需要合理的休息时间做保证的。睡眠节奏被破坏会影响生长激素分泌。” 脱下外套,换上相对比较保守的白色背心,肖景深的手臂经过这几天的初步锻炼已经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半长的头发一直没有打理,肖景深扯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觉得头发再长下去就可以跟某个健身教练一样扎起小辫儿来了,但是他的造型得桑杉说了算,她没发话,自己就有断发如断头的危险。 用一条发带固定了额发,他开始了今天的热身。 皮肤白皙的男人在这个充满荷尔蒙的健身房里和别人的画风都有些不太一样,克夫顺着别人若有似无的目光看向他,也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儿。 似乎……让人热血澎湃的健身运动并没有让他从里到外地热起来。 “深?我们晚上会一起出去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在运动的间隙,克夫向肖景深发出了邀请。 “不用了。” 男人兴致缺缺,坐在了锻炼上臂的器械上。 ……这一天的锻炼结束,克夫看着肖景深独自离开的背影,从自己包里掏出手机。 “Sun,他今天情绪果然很低落,你们吵架了么?” 情绪低落? 听着语音的女人转了一下自己指尖的笔,语气轻快地说:“没有啊。” 克夫耸肩:“对啊,谁会跟你吵架呢?简直是跟死神拼命。” 被自己朋友比作死神的桑杉:“……” “你们男人的心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只是出国几个月,这才几天,他居然变得有事情也不肯对我说。” 克夫十分赞同桑杉的话:“对啊,男人的心思都是很难猜的。” 桑杉:“……” “Cliff,麻烦你帮我多关注他一下,你知道的,他刚刚离开他曾经的一段生活,过去的我太注重事业了,在很多地方,也许我们都要重新开始。”电话里,桑杉声调平平,却有一种Cliff从来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温柔。 是的,温柔,桑杉的温柔,温柔得像一个平常女人的桑杉。 昨天夜里为了男友联系他的桑杉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此时的桑杉更是直接冲击了几年来在他心中已经塑造成型的形象。 “上帝啊,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你会这样关心一个男人,我会以为他疯了。” “Cliff,要是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关注,我也会以为他疯了。” 大洋彼岸,穿着睡衣的桑杉喝了一口没有糖也没有奶的浓咖啡,外面晨光未起,她的一日的奔波已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码字!好好学习!天天存稿! ——被殴打了的渣作者。 乖~ ——擦鞭子的存稿箱菌 第18章 进行 经过几天的相处,肖景深可以确定,如果猫们真的都在一个喵星上生活的话,那么W先生大概是住在上面的某位手握大公司的喵总裁——十分难以讨好,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和它好好相处,就必须讨好她。 对,是她,肖景深观察了几天,终于在W先生某次睡姿放飞的时候确认了它的性别为母。 男人不理解桑杉是出于什么心态给一只母猫起了这么个名字,更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猫。 W先生是一只看起来很正常只是有点傲娇的猫,可是在桑杉消失了三天后,它似乎突然明白现在自己才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了,不仅在肖景深吃饭的时候骄傲地爬上餐桌,晚上在男人的被子上磨爪子,还无师自通了挠门技巧,经常在夜半时分制造噪音。 如果只是淘气也就算了,肖景深发现,自己被一只猫给彻底排斥了。 桑杉显然对W先生极好,虽然她经常不在家,但是为了猫能舒服地生活,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 房子的走廊里有一个会定时开启的激光逗猫棒,客厅摆着一根细细的柱子,也是一个只要启动就可以工作的电动猫玩具。W先生对这些玩具都谈不上特别喜欢,它更喜欢叼着一个会发出铃声的藤编老鼠玩具自娱自乐——也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鼠玩具,昨天,肖景深曾经在它玩儿得正开心地时候拿起来看了两眼,在放回去之后直到现在他都再没有看到W先生叼着它跑来跑去的样子。 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么肖景深每次试图去抚摸它都会被躲开或者干脆赏爪子,这绝对是W先生对他表示不满的有力体现了。从这样的情绪出发去看W先生的小动作,那就是—— “不准你吃饭喵!” “不准你躺在这里喵!” “不准你睡觉喵喵!” 作为住客,肖景深觉得认为自己应该和房子的主猫搞好关系,更何况自己的手里还有它好几万的“生活费”……好歹这位也是个壕猫啊。 可是土豪从来难讨好,无论是人还是猫,肖景深变着花样儿用猫罐头、猫零食、猫玩具逗它,都只收获了W先生鄙视的目光。 他只能出大招儿了。 从健身房回家,提前两站从地铁出来,男人走了一百米就有一个大型菜市场,食材的品种很周全,价格也比桑杉家周围的高档超市亲民很多。 买一点牛腿肉,一块上好的排酸牛排,一斤鸡蛋,两把青菜,然后再来半斤可以用作刺身的三文鱼…… 拎着这些东西走到最近的公共自行车点骑十五分钟自行车回桑杉家里,听见开门声,W先生蹲在房门口的地垫儿上,看见进来的是那个高个子两脚兽,它动了动三角耳朵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客厅一把椅子的下面。 “桑杉回来的时候你又打滚儿又翻肚皮,我回来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啊?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一边抖着手上装着三文鱼的塑料盒一边说道。 W先生仿佛闻到了什么感兴趣的气味,整只猫还在椅子下面,倒是白白嘴、粉嫩的小鼻子已经探了出来,那个被它防备的两脚兽却没再理会它。 把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洗了手和脸,回房间换上一身灰色短袖的家居服……忙完了这一套,肖景深才站在厨房里给自己扎上了黑色的围裙。 “W小妮儿,你要吃鱼么?今天三文鱼不错,肯定又甜又鲜,” 男人利落地把三文鱼拿出来切丁,打算留一小半用来拌沙拉作为肖下午的加餐,大部分用来充当W先生的午餐。 肖景深给自己设想的午餐是一点白水煮好的牛肉搭配蔬菜面条,还有一小把腰果。 至于那块排酸牛排则是要等到晚上六点,到时候他会拿一半切成小片用黄油稍稍煎一下给喵主子当晚饭,剩下的用一点海盐、胡椒、橄榄油渍过后烤到七分熟搭配一点主食、蔬菜和干果就成了他自己的“增肌晚餐”。 之前每次这个男人在做饭的时候,W先生都试图用自己的不屑来掩饰自己的急切。 可是它直勾勾盯着炉灶的小眼神儿总是会出卖它。 “嘿!吃么?” 手指尖儿戳着一小块儿三文鱼,肖景深那张带着仙气儿的脸上挂着一脸坏笑,还轻轻地用肉点了点喵星人小巧的鼻尖儿。 W先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儿,漂亮的眼珠儿随着肖景深手的动作移动。 “你说,你还无视我么?嗯?” “喵!”给我吃我就理你! “等一会儿才能吃。” “喵。”朕不着急!真的不着急! “今天吃三文鱼,明天我们吃虾好不好?” “喵!”先给朕把今天的端上来!! 喵咪的叫声被肖景深自动进行了脑补翻译,他趁机摸了一下猫头,才把已经做好的三文鱼猫饭端到了W先生的面前。 “W小妮儿啊,你的生活费可是有好几万,你说咱俩商量下呗,这几万怎么花?你是天天吃海参呢?还是天天吃鲍鱼呢?” 猫自然不理会这个现在笑得贱兮兮的年轻男人,它呼噜呼噜吃得香,耳朵抖了抖,勉强容忍了男人的“玩弄”。 午餐有了W先生这个小傲娇做调剂,肖景深的心情也获得了难得的放松, 吃完了饭,肖景深还要在桑杉家里继续进行一点儿锻炼,然后看一些表演方面的书籍,或者看一些在表演上具有启发意义的好电影。 当然,在那之前,他要先对着镜子继续演练自己的表情,把一个“心情不好”的男人表现到极致。 这几天的表演实验是有效的,那个克夫果然因为自己的神态对自己有了更多的关注,而关注,就是一切表演的目的,让那个老外主动来问自己,会无形中增加自己这个“人物”言行的可信度。 演戏,演戏……每时每刻都把这个世界当成是镜头之前,演一个与桑杉相爱的男人来欺骗所有人,看着镜子里已经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的自己,肖景深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笑了。 那年夏天,没有必须履行的“分手约定”,没有“鼻子上的油”,也许多了一个不舍的拥抱,也许多了一个痛快说出“咱们继续在一起”的自己。 所以他们继续相爱,直到现在。 从高耸如云的AS大厦里走出来,年轻的东方女人与她身旁的几位企业高管谈笑风生。 在十几分钟之前,通过在互联网上的多方视频洽谈,AS公司终于决定和另外两家同行一起注资华夏官方组织的“全民健身推广计划”中。 身为全球顶尖的运动品牌,AS对待华夏这个财富奔涌的庞大市场一直保持着一点高冷的态度,正是因为如此,它在华夏的产品系列推广就做不到它竞争对手那样的全价位高渗透。 这次它之所以放下架子跟同行合作还牵手官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这个被簇拥的年轻女人。 她有个很奇怪的发音的名字,仿佛从来就是从东方来到这里的一缕阳光。 她是桑杉。 “非常感谢你为了这个项目往来奔波,也希望你带回我对李先生真诚的问候,希望未来我们能够华夏的体育事业推广上进行更多的合作。” “Sharp先生客气了,AS一直都致力于让更多的人从运动中获得健康和快乐,这一点与李先生和创意团队的宗旨都是一致的。作为我个人很荣幸参与到这次活动中,虽然只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局外人?不,你让我们见识到了卓绝的沟通能力和让人叹服的智慧,Sunshine小姐,希望未来有一天我们能够有另一种机会进行合作。” “这也是我期待的。” 女人伸出劲瘦的手,与AS的高层握手告别。 “桑小姐,这事儿真的就算是做成了?” 跟在桑杉身后从另一边上车的男人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在一个月前还是天方夜谭的计划,如今居然真的即将实现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个女人,她通过不知名的途径得知了他们的策划案,告诉他们这个策划案并不可行,却又打造了新的更完备的东西,并且用这份更加疯狂的设计说服了所有人。 在出国前,男人看着她说服了有关部门的领导,拿到了初步的意向。在出国后,男人也看着她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几大品牌商之间,终于将整个计划从缥缈的云端扯到了地面上。 “前期准备的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要我们再敲定最后一点,你就可以回国去继续走流程了。” 剩下的是什么呢? 男人仔细想了想却依然不得头绪,在他看来这个曾经疯狂到不可能的计划到现在只剩几个印章了,完全想不出来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流程。 桑杉没有说什么,对于自己的计划,她讨厌做不必要的说明,反正人们只要跟着她的步伐走,就能达到胜利的终点,至于过程——大多不过是给庸人在看到结果之后用来回溯和猜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设定时间的渣作者已经被我踢飞到天涯海角了! ——气鼓鼓的存稿箱菌 第19章 交易 阳光、沙滩、被紫外线舔舐后的健美肌肉还有海滩上五颜六色的阳伞。这个著名的海滨度假城市正在迎来自己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捧着果汁坐在沙滩上赏天赏海赏美人,是很多人期待已久的乐趣。 如斯场合,穿着露背长裙、头发粗粗扎成麻花辫的桑杉也是美人中的一员。她有窈窕美好的身材,还有小麦色的肌肤,走在异国开放热情的海滩,一路收获了无数的口哨声。 躲在白色太阳伞下面的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懒懒地抬起头,就看见桑杉摘下墨镜后露出的笑容。 真是笑得让人心痒痒的……有点想揍她。 “虽然消息还没公开,但是你离开华天的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听说C娱乐那边到处找你,一门心思想让你当艺人部总监,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你要是想来我们这里的话也行啊,单独给你弄一组人,你挑小鲜肉的眼光那是没的说的,我们这正好阴盛阳衰。” 跟旁边端着饮料兜售的光背帅哥要了一杯果汁,年轻女人嘴角带着笑,抬头看看远处的蔚蓝大海: “我今年才多大啊,风华正茂,前途远大,没兴趣跟你们这些老阿姨一样只抱着艺人的大腿过日子。” 老阿姨三个字儿像是一道利剑,戳痛了对方的心口。 “等你能捧出一个我家那谁那样的,你再跟我说什么前途远大吧。” 在整个娱乐圈,经纪人的身份地位基本是随着他带的艺人水平浮动的,就像一个叫路楠的老牌经纪人,她早年带的那位相当于圈内一姐,她自己自然也被称为是王牌经纪人,后来么,一姐垮了,她重新带新人,又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让圈里人再次对她另眼相待。 躺着的女人这话说得极有底气,她的手里有传奇一样世界级女演员,有在国内屹立不倒的男明星,她作为合伙人的公司里现在也不缺崭露头角的新人……如今的娱乐圈里要说地位,哪个经纪人也不敢跟她正面抗衡。 “明明是你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现在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没了TK,我能带出第二个第三个TK,没了她,你能带出第二个她么?” 两个人碰到一起,斗嘴已经是寻常事了,桑杉这样戳人,女人反而笑了: “她这样的人百年难遇,我遇到了是我的本事,你水平再高也带不出来,拿个卖皮相的小组合来堵我,也不觉得亏心?……看来你是打算自己独立干了?怎么,又找了一个有前途的小鲜肉?” “没有,我只是捡了一块让人绝望的老腊肉回来。太绝望了,所以要找你帮忙。” 听到帮忙两个字,对方立即一脸冷漠地闭上眼睛说:“我在休假,拒谈公事。” “好吧,不是帮忙,是合作。” “等我结束休假再谈。” “我听说……她在筹备话剧。” “塞角色不可能,拉投资也不可能,广告植入更是想都别想。费劲排这个话剧她也就赚个门票钱,想起来我就难受。”短发女人痛苦地□□了一声,仿佛看见钞票像是流水一样从自己眼前流淌过去,可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口中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作品指手画脚的,哪怕是已经同甘共苦□□年经纪人也一样。 桑杉笑容不变,喝了口饮料慢悠悠地说:“明天我会和Lieber·Leander见面,你说,他会对参与打造一个全新形式的话剧抱有多大的兴趣呢?” 熟悉的名字让阳伞下的短发女人有点激动,她坐了起来,再次看见桑杉的那张脸,她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差点儿又躺了回去。 “什么样的老腊肉能让你这么劳心劳力,连自己的人脉都动用了?” 她不去问桑杉是怎么知道她们正需要这样一个顶级舞台灯光设计师的,因为问了也没用,这个家伙的信息收集能力强大到可怕,可怕到让她们这些前辈时时感到心惊胆战。 桑杉挤坐在女人的躺椅上,手攀上对方的肩膀:“不管是什么肉,我都得用心把他弄得好吃一点儿,至少得给我赚到钱。” 踢掉脚上的拖鞋,脚趾甲被涂成了淡紫色的脚,轻轻摇了摇又摇了摇,对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年轻的女人却笑得越来越甜,主动权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 “说嘛,到底要不要跟我交换一下?如果你真的没兴趣,我也可以给别的剧团牵线,到时候收一笔佣金,也亏不了什么,但是我不保证下次Lieber·Leander有兴趣再接一份工作会是什么时候。” 甜到发腻的笑容,以及志在必得的眼神……这些让和她在商谈的人陡然间失去了对整个对话节奏的把握。 “桑杉真的应该来搞表演,她至少会一百零八种笑法,每种不同的笑容都被控制的很好能准确传达她的情绪,然后深刻地感染到别人。”曾经有人这样评价桑杉,作为前辈的短发女人当时还不以为意,现在亲身经历这么一次,她不得不相信了。 总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如果评级,桑杉至少是专业十级水平,只不过与这个技能相比,她满嘴跑马的本事大概已经是博士生导师级别了。 认命般地长出一口气,被桑杉的逻辑像藤萝绕树一样攀附缠绕的可怜女人无奈地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吧,什么条件。” 年轻女人的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两个剧本,一个我发在你的邮箱了,是个广告,拍摄时间很短,待遇非常优厚,完全规避了她海外合同的限制。至于另一个剧本……” 桑杉突然收敛了笑容: “我想跟她面谈。” ……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桑杉摇曳生姿地离开了海滩,随着脚步的行进,她脸上有些轻佻的笑容消弭无踪,那张被墨镜遮掩的平静的脸庞上并没有计划成功的得意。 仿佛她根本不需要为这种小事而欢喜,哪怕她现在明明已经扯了很多人下水,陪她去“尽情表演”。 倒是那个被打扰了休假的女人,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才重新躺回到了白色的躺椅上。 现在国内的娱乐圈热钱滚涌、鱼龙驳杂,什么臭鱼烂虾都以为自己能搞风搞雨。前几年桑杉手里只有一个“The King”,所需要竞争的资源不多,她却已经在这个圈子的里里外外拉起一个细密的关系网。现在就看她如今手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资质了,如果还是个可堪造就的,那么…… “肯定有人更着急,还轮不到我去担心。” 短发女人冷笑一下,戴上墨镜继续晒太阳。 接下来的几天,意料之中的,出于对肖景深低沉情绪的关注,克夫主动找他说话的情况越来越多。 这让肖景深很快就初步掌握了这个大块头洋教练的性格——与他外貌反差极大的是,他很细心,性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既有着男人的豪爽,又比大部分男人更加谨慎和小心。 心情低落了几天之后,肖景深的心情似乎开始表现出了某种触底反弹。 察觉到这一点,克夫再次对他发出了邀请:“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肖景深答应了。 于是,这天晚上,秉持着“帮闺蜜看着她男朋友”理念的知名健身教练就看见肖景深的脸色被桑杉一个电话点亮了。 “我在和克夫在外面……我喝的当然是水了,绝对不喝酒。” 此刻,男人眼中的愉悦十分耀眼。 桑杉看不见,听到男人愉快的语气,她淡淡地说:“那你们好好玩儿,别忘了早点儿回去喂W先生。” “你在外面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么?” “勉强算顺利吧。”被肖景深问到工作,桑杉的回答颇有些意味深长。 肖景深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他按照自己设定的台词继续自己的表演:“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 克夫看见对面那个男人不自然地看了周围眼然后在所有人取笑的目光里轻声又温柔地说:“想你了。” “嗯,这句话的腔调拿捏的很好,看来你的台词还是有功底的。” 在国外搞定了一份“工作”打算休息两天的桑杉穿着宽大的衬衣躺在木椅上,隔着酒店巨大的落地窗晒“日光浴”。 “猫我都喂了,她现在和我关系也挺好,就是也想你,每天对着你的枕头叫。” “W先生下个周有个体检,会有人送它去,一会儿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不是早就说过了,我现在每天都严格按照食谱吃,肯定能把肌肉练到你满意为止。”满意两个字,男人说的无比暧昧。 “注意磨炼演技,别真把自己当成健美先生。” “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觉得在每天都通电话的情况下,情侣之间说这么多也差不多了。” “亲我一下。” “……有必要这么肉麻么?别又演过头,那就浮夸了。” 桑杉听见自己手机里传来了轻柔亲吻的声音,直接挂上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最近很勤奋,存稿箱君表示很满意! 第20章 逗弄 遥远大洋彼岸,肖景深被一群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双目明亮、面带笑容,神态中有一种成年男人特有的羞涩,不是在于姿态的扭捏,而是一种深沉的迸发,让人很清楚地知道,他刚刚是和他爱的人通了电话。 这种状态很短暂,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喝了一口水,肖景深的脸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和克夫一起来聚会的男人们明知故问:“刚刚那是你女朋友?” “咳,她养了只猫,天天为了猫给我打电话。” “腻,真腻,你女朋友养猫养的真腻!哈哈哈……” “不提她,我们接着聊,来,再干一个?”肖景深给自己的杯子里满上了柠檬水。 一群人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多少戏谑、调侃、和观察都沉在了爽朗的笑声和清脆的碰杯声中。 晚上回到桑杉家里,倚在门上,肖景深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与演戏比起来,健身真是简单又机械的劳动,不用察言观色,也不用拿捏情绪,更不用在桑杉毫无情感回馈的情况下唱独角戏。 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得适应,然后走下去。 “喵!” 虽然因为有自动喂猫机的存在,W先生并没有饿着,但是显然,它依然对这个大型两脚兽的晚归满怀怨念。 “W小妮儿?饿了么?” 猫主子的回答是用圆滚滚的黑屁股对着他。 “真好。” 男人蹲下|身。 “对着你我是不用演戏的。” “喵!” 又一次偷袭猫尾巴,失败。 早晚看书学习,白天努力健身,每天认真投喂猫主子,有一点闲暇时间,肖景深还要达成桑杉赋予他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学着用手机上网。 说到上网,桑杉临走之前给肖景深换了一个手机,陪了他足足十年的诺X亚翻盖手机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qq还好,肖景深早些年好歹还在电脑上玩儿过,电脑端换到手机端主要是一个适应性的问题,微博和微信对于他这个没有机会上网的人来说就是真正的新生事物了,尤其是是微博。 桑杉把肖景深原来公司以他名义认证的微博账号要了过来让他自己打理。 肖景深每天坐地铁往返的时候就低头研究着微博,他的账号:“演员肖景深”总共有五万多粉丝,发了二百多条微博,仔细看看,那些微博基本没有原创全是转发,内容要么是原本公司的影视剧开机信息,要么就是转发当红小花小生的微博凑热闹。 比如最近的一条微博,就是转发了一个年轻女演员电视剧杀青的消息,这条转发下面还有那个女演员粉丝们表达感谢的评论。 “谢谢你照顾我家宝宝,合作愉快!” 嗯……他家宝宝?那个女演员演个戏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的“爹妈”么? 不得不说,被智能机时代远远甩在身后的肖景深,某种程度已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 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位女演员发在微博上那些尖脸大眼陶瓷皮肤还嘟着嘴的照片,肖景深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认出来她就是自己上部戏的女主角。 她真人不长这样啊? 好像也30多岁了,叫宝宝合适么? 只听别人叫她X小姐,真是连名字都没记住,不过没关系,那位女主角也不可能记住自己这个小配角的名字。 毕竟虽然剧本里有七八场对手戏,但是自己真正和她拍的,也不过一次而已……那位X小姐的文替女孩儿给他留下的印象反而更深刻。 发微博这事儿,肖景深有点儿麻爪儿,对他来说那五万个粉丝都是陌生人,他不知道该对这些陌生人说点儿什么。 难不成也嘟嘴弄张照片? 对于他的踌躇,桑杉嗤之以鼻:“你想多了,那五万粉丝九成九都是你以前的公司买的,全是僵尸粉,你就算发□□也没什么人理你。” 肖景深:“……” “作为一个网络平台,微博现在成了一个提高知名度的好地方,也能让别人更全面地认识肖景深这个人,你现在要用它学着去如何面对大众,去试探着找自己的定位和卖点……” 定位和卖点?不就是一个爱秀恩爱的落魄男演员么? 桑杉还推荐了几个微博账号让肖景深去观摩,大部分都是明星的名字,点进去一看,要么是发一堆自拍照配上自己的心情或者工作状态,要么是宣传自己的新作品……只有一个账号很是特别,ID叫“不吃鸡蛋在休假”,发的内容更让肖景深差点认为是桑杉给错了账号。 大部分照片都是吃的,有大餐,也有小吃,更多的是各种煮鸡蛋,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除此之外出镜比较多的还有一条看起来傻乎乎的哈士奇。 这个有几千万粉丝的微博账号里没有主人的一张自拍,下面的评论反而比肖景深看的其他微博都要有意思,点赞和转发的数量都很高。 观察了几天之后,肖景深决定自己的第一条微博也发点儿吃的。 鸡小胸肉细细地剁成泥,虾仁切成小丁,加入鸡蛋和数量约为卖萌的胡萝卜丁儿,一直搅拌到彻底彻底融合为一体,然后平铺在浅盘里,再嵌入一部分虾仁儿和数量极少的芹菜丁儿,上锅蒸熟。 为了颜色更好看,出锅后肖景深在蒸好的鸡肉虾仁儿肉饼上点了一点橄榄油。 “闻起来还不错啊。” 男人把肉饼放在餐桌上,那只早就蠢蠢欲动的猫立刻就蹲在了餐桌对面的椅子上。 先是圆滚滚的脑袋凑过去,鼻子嗅啊嗅,被男人推了回去。 “你等等!我先拍个照片!” “咪!” 粉色的湿漉漉鼻子尖儿动了动,平时看起来很犀利很骄傲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盘子,然后……一只白白的喵爪又伸了过去。 刚好找到了角度的肖景深一下子就拍到了喵爪pia在了虾仁上的一幕。 男人:“……挺好看的。” @演员肖景深:今天给它做的肉饼,看来它很喜欢。 微博下面附了一张照片,白色小爪子黑色小胖腿刚好压在看起来就色香味俱佳的肉饼上。 发完了人生第一条微博,男人开始收拾厨房,肉饼切成小块放凉之后给了已经迫不及待的W先生。 “她说你要去体检,多吃点儿,上称的时候别给我丢脸。” 高冷傲娇警长喵的回答是用爪子拍开男人揉它肚子的手。 肖景深笑了一下。 这些天,他不断翻检着自己的记忆,从中攫取和桑杉在一起时的甜蜜。 与那短短一年的恋人关系相比,他们在那之前也是感情不错的朋友——也许只是肖景深单方面认为的感情不错。 十五岁的时候,肖景深沉迷学乐器,无论是吉他还是萨克斯,都成了他新的心头好,那个夏天,他热衷于背着自己的乐器到处乱窜,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墙头,坐上去引吭高歌一首就以为自己是个超级大明星了。 有一个周末,他的一颗巨星之心还没来得及从云端之上飞旋而下,就被人用小石子打了脑袋。 “太难听了。” 他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声音,像是一阵凉风,卷走了盛夏的暑气,也冲刷了他热血上头的大脑。 “小黄毛儿?” 大男孩儿转头,看见他家那个干瘦的小邻居插着腰站在墙边瞪着他,她没穿校服,细瘦的四肢暴露在蓝色无袖上衣和白色热裤外面。 黑成这样倒是不怕晒了。 这样的念头在肖景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你唱歌太难听了,猫都躲起来了!”女孩儿气鼓鼓地挥手,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肖景深把吉他背在身后,翻身一跃而下,吓得女孩儿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什么猫?” 当然是又软又小的猫了。 树荫下面传来细弱的咪呜声,一只橘黄色的小猫怯怯地从暗处走出来,头上还顶着些微草屑。另一边墙角也有一只差不多大的小猫,黄白花相间,探头看着肖景深——脚下。 “你把我喂它们的饭踩了!” 桑杉冷冷地说道。 肖景深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的是几根鱼肉香肠,显然,她正在喂猫。 先是把来吃饭的小猫都吓跑了,又踩了猫饭,桑杉对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意见很大,并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儿,直接蹲下继续用手里的鱼肉香肠逗引着小猫。 肖景深蹲在旁边,伸手揉了一下凑过来吃肉的小猫。 “猫是怕生才躲起来,不是因为我歌儿难听。”十几岁的少年人是最爱面子的了,绝对能容忍对方攻击自己的“巨星范儿”。 可惜,小姑娘没理他,热腾腾的空气闷在人的身上,女孩儿的额头和鼻尖儿都在冒汗,肖景深从侧面看,能发现她略带黑黄的脸上泛着光。 “这么热的天你就大老远跑来喂猫?” 女孩儿逗猫,男孩儿开始逗女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冷人少,心情不好,存稿箱君无fu*k说。 第21章 脱胎 “你说实话,我刚刚唱歌到底怎么样?” “小黄毛儿你吃饭了么?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丁点儿大的猫能吃火腿肠么?它们妈妈呢?怎么也不管?” 最后一句话让桑杉清瘦的手抖了一下。 “小可怜,你们妈妈不要你了。”黄白相间的小猫吃完了火腿肠想要退走,被大男孩儿一把抓了起来,揉着小胸脯举到了眼前。 “喵!” 小猫紧张地伸直了四肢,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哎哟,小可怜儿还不让人说。” 女孩儿突然歪过头去,只用自己的背对着肖景深。 大男孩儿举着奶猫看她,看见她瘦到蝴蝶骨都支棱着的后背在轻轻抽动着。 “小黄毛儿,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一滴眼泪落在了被太阳晒到滚烫的地上,接着又一滴,又一滴…… 急急地放下小猫,男孩儿的手搭在桑杉的背上,被她挥开了。 ——那一天,桑杉泪流满面的样子肖景深到底还是没有看见,小小的猫儿蹭着女孩儿的脚,毛茸茸的后背也沾上了剔透的泪水。 “你比以前那些猫幸福多了。”点了点W先生的耳朵,男人笑着说,“它们只有火腿肠,你呢?有我给你当厨子。” 男人坐在桑杉惯常坐着的地方,看着窗外,眼睛里却仿佛又看见了十七年前那个瘦削的背影,那是他记忆里唯一一次看见桑杉哭,却仿佛被阳光镌刻在了脑海中,至今没有抹去。 …… “老肖,你都会送你媳妇儿什么礼物?我这些年送给那些妞儿的礼物她们没有一个喜欢的。” 自从上次一起“喝酒”之后,健身房的很多人都一下子跟肖景深熟了起来,比如现在这个坐在他旁边练大腿外侧肌群的土豪富二代,总是隔三差五就找肖景深聊几句“男女间的那点事儿”。 “当然是挑她喜欢的买,她要是不喜欢,买了也没用。” 趴在罗马椅上刚刚做完一组挺身的男人轻轻喘着气,比在场其他人都要白皙的脊背上覆着一层薄汗。 “那你媳妇儿都喜欢啥呀?我都不知道那些妞儿都喜欢什么。” “她喜欢的,你那些女朋友都未必喜欢。”肖景深摇了摇头,双手搭在异侧肩膀上。 那人干脆从器械上下来,蹲在了肖景深的旁边:“你就说说呗,我也参考一下。” “她喜欢小动物,还有花。”浅浅的笑容爬上了男人的唇角,“从小就喜欢猫,什么猫都喜欢。花是得养着的,她不喜欢剪下来插花瓶的那种。” “哎哟?你媳妇儿这爱好真省钱。” 男人羡慕地咂咂嘴:“我上个妞儿就爱买包儿,还说什么包治百病,这次这个天天玩儿小清新,举着一个树叶子嘟着嘴能自拍半小时……你说说,她们怎么就这么难懂呢?” 肖景深笑了一下:“这有什么难懂的?” 腰部使力,上身下倾到与腿垂直再慢慢起来,标准地完成了一组动作,他接着说: “我觉得,不管女朋友喜欢什么,做男朋友的都该支持。” 肖景深放下手臂态度变得认真:“可能以前那个女孩儿不是喜欢包,只是喜欢你为他买东西、为她操心。你现在的女朋友也可能不是真喜欢自拍那么久,就只是想把更漂亮的自己留在照片上,毕竟照片拍下的她身边还有个你。” 听见这样的话,男人竟然久久不能成语,他愣愣地看着肖景深,表情十分之复杂。 “行啊兄弟,就凭着几句话,你媳妇儿倒贴钱养你我都信了,哎呀我擦,你这样的人哪用给别人买礼物啊,随便来两句好听的那妞儿都得上天啊!” 真的被桑杉倒贴钱养着的肖景深心口中了一箭,但是还要保持微笑。 “哎,刚刚你最后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学了回去哄我家妞儿开心。” 肖景深抬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自己的健身动作。 这天肖景深走了之后,克夫听见他们健身房的常客闲聊的时候说起了肖景深。 “老肖这人,你说他没脾气,我是不信的,以前还觉得是个老白脸儿,现在我觉得他也算是个真爷们儿。 你们不知道啊他那话一说,我的心都软了……哎呀,这我要是个姑娘,我也分分钟喜欢上他了。” “就看他前几天跟他媳妇儿打电话那样儿,也知道他跟你不一样。”有人吐槽富二代这个圈内有名的花心大萝卜。 “老克?你知道老肖的媳妇儿啥样不?我估计八成是个天仙,不然凭老肖也不能看上。”富二代出声问克夫。 得到的回答是对方极为复杂的微笑。 桑杉和天仙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像撒旦与上帝那么遥远吧。 肖景深走在街头,初夏的太阳已经开始带着让人不耐的温度,今天早上W先生被一个叫于竹的女孩子接走去医院体检了,估计要傍晚才能回来。 不用给猫做饭,也不用逗猫,肖景深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儿一下子少了很多。 今天的角色塑造他很满意,这些天里他为自己打造好了一个适合自己的人设,其中对桑杉的“爱与包容”是重要的一部分,毕竟他要表演的角色是和桑杉相爱的肖景深,而不仅仅是一份“爱情”。 情感是一种从来根植于人物,只有人物自己有了可信度,他们之间的种种关系才会具有被人相信的真实感。 所谓秀恩爱,秀的不是爱,是两个相互深爱的人的心。 “真实,是很多演员一生所追求的全部,而超越真实,才能成就真正的经典。”记忆中,有人铿锵有力地对他这样说过。可是那个人,连带着那段时光,都被他随手抛下了。 轻轻一笑,站在地铁里的肖景深抬头,发现地铁刚好在一个换乘站停下了。他径直走出地铁,才想起来这是他回以前那个出租房要经过的换乘点儿。 看起来桑杉说的是对的,有些习惯真的难以更改,在她那处高档公寓里住了大半个月,现在的他依然下意识往旧居走。 既然已经走出来了,肖景深也没打算再回头,他的那间出租房也应该收拾一下退掉了。 重新走在落魄的巷子里,前几天下过雨,阴暗的墙角都生出了绿色的青苔,堆在墙角的杂物因为受潮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苍蝇嗡嗡飞过,在一团不明物上盘旋。 顶层阁楼透着一股闷热感,躲在房间里吹着风扇的李可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房东又带人来看房子了,没想到屋外竟然站了一个清爽干净仿佛大明星的男人。 窄腰长腿、五官俊美,挺直的腰板和宽阔的肩膀被一件剪裁得体的灰色半袖T恤包裹着,黑色的运动裤包裹的腿,似乎千金难买。 愣了足足五秒,李可突然惊叫了一声:“深哥?!” 门外的那人自然是肖景深,他一手拎着自己的健身包,另一只手拎了几斤红彤彤的大樱桃。 “嗯,是你深哥。”男人笑着走进来。 李可目瞪口呆地看着肖景深,怎么也不能把他跟之前那个带点暮气的中年男人想到一起。 仔细看看这人,好像就是头发长了点儿,人瘦了点儿,身体看起来挺拔了点儿……怎么感觉就里里外外哪里都不一样了呢? “深哥,你这是出国整容了?” “瞎话,我都多大了,还整容?” 男人长腿一迈坐在了凳子上,和他以前一样的动作,却怎么都让人觉得比以前好看了太多了。 李可持续蒙圈儿中,跟在肖景深身后不知道该说啥了。 “大樱桃要吃就自己去洗。” “中午吃饭了么?” “上次电费你交了多少钱,我补给你我那份儿……” 还是一样的家常话,却有了不同的气氛。 “这个月电都是我用的,哪能让深哥你交钱?哎呀,不是,深哥……哎呀深哥我……?” 李可手脚乱动了几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肖景深对面。 按说听到肖景深要退房,赵姐应该很着急才对,没想到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姗姗来迟。来了之后也不急着看房子,而是先跟肖景深闲聊了起来,她还捧了一碗小西红柿来给两个租客们分着吃。 李可拿着小西红柿十分有重回房间查查世界线的冲动,现在他强烈怀疑自己要么是热晕了在做梦,要么就是在给肖景深开门的一瞬间穿越了,不然为什么中年老好人深哥变成了帅气男神,铁公鸡还鸡婆的房东居然还能分水果给他吃? “小肖啊,一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出息了,我跟你说啊,你当初来租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飞黄腾达,我这个房子旺着呢,谁住这儿都一准儿升官发财……” 赵姐跟李可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儿只知道看别人的气质变了就觉得很了不起,赵姐可是市井打滚多年,一看肖景深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好气质好气色。 “没有,我就是搬去跟我女朋友一起住,正式开始吃软饭了。” 男人面带微笑地说。 赵姐不以为意:“能有个有钱女朋友那也是本事,多少女孩子年纪轻轻不想着好好工作只想嫁个大款儿,是不是?那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赵姐,我的行李没多少了,您先把房子收了吧。”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就明白为什么赵姐不着急收房子了,或者说,在赵姐东拉西扯拖时间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嗯……打起来! 第22章 换骨 “老肖,你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那个女朋友把剧组告了,现在都还没开工,就算开工了也不用我了,我给你介绍工作还介绍出错了?” 不请自来的人是陈启,当初给肖景深介绍工作的那位“朋友”。自从生病发烧之后肖景深就没有再跟他联系,后来更是换掉了手机号码,联系不上他,陈启就走了别的路子。 赵姐从陈启手里接过几张红票子,悄悄退到了一边。 “不签合同,暗地里吃回扣,这种事情做多了不太好。”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如常的温和笑容。 陈启冷哼了一声:“现在这个圈儿里多少人想要戏拍都找不着,要不是看你可怜,能轮得到你?老肖,咱们俩也好几年的交情了,你说,我老陈哪里对不起你?我收回扣的事儿你不知道?要是不签合同你不愿意你早说呀!?我找别人行不行?啊?!” 最后一声话音未落,他随手拿起一个碗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瓷碗顿时粉身碎骨,碎屑最远都弹到了房子大门口。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先回屋。”肖景深对李可说道。 “深哥!” 李可印象中的那个老好人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却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了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 “回屋去。”他重复了一遍。 李可麻溜儿闪人了。 “你不就是靠抱着那个叫桑杉的大腿往上爬么?我可打听过了,华天早就把她踢了,她现在根本不是The King的经纪人了,你以为她还能罩着你几天?”陈启的话里充满了恶意,看向肖景深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毒的鄙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你花钱买通房东当眼线,就是为了来不疼不痒地骂我几句?那你慢慢骂,我和房东去收房子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僵硬了起来。 是呀,还能怎么样呢?陈启其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急着找肖景深要个说法,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极力去找肖景深还是希望他能让桑杉撤销掉在演员工会的举报,那时候他挤在副导演、剧组和演员工会的调查组之间,像是个可怜的蛆虫一样苟且求存,生怕其中一方耐心用完就直接把他给掐死了。 现在这一段儿已经过去了,他在圈子里的事业已经被掐死了,副导演自身难保的时候把他拱出去顶缸,剧组趁势把他开除了,演员工会发了通告,以后他很难在京城周围的剧组里找到工作,圈子就这么大,就算是在外地建组的剧组,里面也不乏耳聪目明的能人,换言之,他在影视圈里已经混不下去了。 到了今时今日,他找到肖景深也没什么用了,可他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当初肖景深混得连他都不如,来参加他闺女满月都得坐角落的货色,现在居然攀上了一个动动手指就让他一无所有的经纪人? 凭什么? 凭什么?! 现在陈启自己新找到的工作只是在影楼里当个打杂的,工资自然难以跟在剧组里相提并论,想想自己的房贷,想想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天天在家里跟他闹腾的老婆…… 火苗儿在他的心里窜了又窜,在看见现在人模狗样跟起先判若两人的肖景深之后,终于在他心里燎成了一片。 什么都做不了么?毁了这张小白脸总不难吧? 恶向胆边生,就真的难以抑制了。 陈启一口浓痰吐在了肖景深的鞋面上:“你个抱着biao子腿往上爬的【哔——】”一边骂着,他挥起了拳头。 却有一个拳头比他更快,重重地砸在他脸上,让他脑袋带脖子都扭向了一边。 第二个拳头带着风声紧接着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说什么?” 陈启的回击被男人避开了,他脸上的同一位置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 赵姐尖叫着缩在角落里,担心深哥吃亏的李可趴着门缝往外看,却差点被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吓到。 那个出拳又凶又狠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连眼睛似乎都是赤红色的,别人踢到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只恨不能把自己的敌人撕咬成碎片。 他勇猛又矫健,反应速度奇快,对面明明也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却完全从他身上占不到便宜。 他真的是肖景深么? 过去的两年多时光里,李可见过他被房东讥笑,被邻居欺负;见过他唾面自干,与人赔笑;见过他细致地经营自己窘迫的生活;见过他小心翼翼地路过人群,仿佛自己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才是他印象中的肖景深,再无骨头,再无血性,剩下的一点点骨气都只能用来撑着一副灰败皮囊。 “我整个人都是空的。”那个对谈的夜晚,肖景深是这样对桑杉说的,可是今天,今天…… 他被愤怒填满了。 一拳又一拳的挥出,就像是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封印,也许他想要打倒的并不仅仅是出言侮辱桑杉的陈启,更是那个无用的自己。 短短五分钟不到,肖景深已经把对方彻底打倒在地了,陈启形容狼狈到了极点,眼眶、唇角、鼻子都在冒血,身上的痛感更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总之,李可能冲出来抱着肖景深的腰把他往后拖,对陈启来说几乎可以是救命之恩了。 “深哥!深哥!咱冷静,咱不值当为他担了人命啊,深哥!” 肖景深死死地盯着陈启,仿佛随时会扑过去咬断他的喉管。 陈启在地上挣扎着、哀嚎着,手掌在地上摸索着。 李可这样一个死宅弱鸡想要控制住突然爆发的肖景深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在他以为事情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对面已经被打掉了半条命的陈启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手里白光闪过,直直地冲向肖景深的脑袋。 肖景深用手臂一挡,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陈启看见一击得手,被打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秒,他手里的瓷片就向肖景深的脸划了过去。 情势危急,肖景深借着着李可搂着他腰的动作猛地双脚抬起,踢到了陈启的腰间,中年男人被踹到后退了几步,想要再上前却没有了机会。 猛地挣开了了李可的束缚,肖景深上前一脚把陈启踹翻在地,下一瞬,他的脚就踩在了陈启握着瓷片的手腕上。 滴答、滴答……红色的血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流下来,溅在了白色的瓷片上。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赵姐被自己那个老实的租客吓到想喊救命,对方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鹦鹉。 男人死死地盯着陈启的眼睛,慢慢地说: “有些事你以前做,我不计较,但是有些话你敢说,我就跟你杠到底。” 陈启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这个出租屋,房东想跟他一起离开,却被男人叫住了。 “赵姐,你还得验房呢。” 肖景深从卫生间里抽了点儿卫生纸,工工整整地叠好,压在了自己手臂的伤口上,找了透明胶随便固定一下,他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瓷都擦了个干净。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您看看,我房间里有没有缺东西。”男人微笑着对房东说。 “不、不用看,肯定不缺。” 赵姐软着脚走进肖景深租的房间里,整个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她以前进来之后总是随意摸随意坐,现在却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交付,押金退还,肖景深面带微笑:“那我就把我的东西都处理了。” 说着,他猛地抬手把柜子上摆着的电视机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三十二寸的液晶电视,这是他给自己买的最奢侈的一样东西,在这个干净且安静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电影,是他过往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光,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今天,他的心告诉他,他错了。 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屋宇,他在窘境中的自得其乐、自欺欺人、自我嘲解似乎都跟着一并毁掉了。 拎着小小的包,肖景深转身离开了他住了两年的地方。 “这就是个狗窝。” 是谁这样评价过这里么? 肩膀上随意地挂着包,男人走在夕阳不肯斜照进的小巷子里,手臂还在流血,渗透了层层叠叠的纸,他看了一眼,没去管它。 至于他身后的一切,他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狗窝?不对,这里分明是无底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嘻,你们猜还有多少存稿? 第23章 碎屑 “打架还受伤了,退个房还把自己的电视机砸了。你这么厉害干脆去国外研究导弹吧,保证该国航空事业前途黑暗永无宁日。” 在医院包扎好伤口,肖景深的微信就成了另一个战场,桑杉以口舌为炮弹对他进行了地毯式袭击,以让肖景深体无完肤为阶段性目标,终极目的就是让肖景深再也做不出这么“愚蠢又无效”的事情了。 男人只能一条一条地听下去,嘴角翘起来,怎么也平不下去。 “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莽撞了。” “请不要侮辱莽撞这个词,你就是愚蠢。姓陈的那种人连走到我面前的可能都没有,身为我的合作人你居然和他打架还受伤,简直是把价值几百万的瓷器摆在了泥石流高发地带,你觉得智商正常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情么?” “你今天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通知我你闯祸了,不,我居然被你拉低了评价事物的标准,发生事情后通知经纪人是每个智商在三十以上的艺人都会做到的事情,根本算不上正确。” “拉低了你的标准是我的错。”男人很温和地说,“我真的希望你以后用更加严格的标准来要求我,毕竟我们想要的……是站到所有人都伤害不到的地方。”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亮了起来。 如果人的心是一片原野,那么肖景深的心上土地早已干涸又冰冷,只剩下了脆弱的枯枝和干草。也许过去的这些天里,桑杉的言行已经成了在他呼啸而过的冷风,他以为那风不过让荒芜的心添了一份寒冷,少了一点空寂,却没想到,他心上无数的干柴枯草都被风吹聚在了一起。 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让他熊熊燃烧,把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随风散去的灰烬,留下滚烫的心田,等待着一场新的开始。 “更高的标准?希望你真能受得了。”桑杉冷冷地说,“这次意外事故造成的所有额外花销,都记在你的账上。” …… 几分钟后,手机里终于不再传来桑杉对肖景深的猛烈抨击,电波里,一段简短的语音带来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跟人打架?” 为什么呢? 肖景深眨了眨眼睛,哪怕知道手机对面的人看不见,他也是笑着的:“男人打架哪需要什么理由,热血上头说干就干。” 大洋彼岸还是黎明前沉寂的黑暗,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的桑杉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男人打架哪需要什么理由,热血上头了,说干就得干啊!” 很多很多年前,她听见过一样的话。 那是一段她太久没有回想过的过去。 桑杉,从小就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这句评语来自认识桑杉的所有成年人,在那些人眼里,她课业出众,文雅安静,满分的成绩和沉默端坐的身影是她的印记。 十一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桑杉家从临省的县级市搬到了秀城市中心的一个小区,她家的新邻居是一位高瘦的老爷爷,老爷爷还有一个比桑杉大三岁的外孙。 那个男孩儿就是肖景深。 桑杉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样子,不喜欢他抱着吉他疯疯癫癫地唱歌,也不喜欢他张扬的笑容。 尤其是在他叫了自己小黄毛之后。 出于智商上的优越,也可能是恼怒于对方总是抓乱自己的头发,年纪小小的桑杉已经曾经断定,不学无术数学尤其糟糕的肖景深,将来一定会栽一个大跟头,失去他现在的一切。这种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桑杉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时的好孩子们都是按照思想道德课本来约束自己言行的,这样“恶毒”的念头让桑杉觉得自己的未来向着监狱前进了一大步。 十二岁那年,桑杉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谈话,他们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在桑杉考上高中之后就离婚。 “杉杉从小就懂事,她会理解我们的。”桑杉的妈妈是这样说的。 她从小就懂事的女儿站在两米外,隔着门板簌簌地掉着眼泪。 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凭什么我就要理解?十二岁的女孩儿内心充满了无人能解答的疑问,怀抱着这些疑问,她游荡在秀城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城市里,然后她遇到了两只躲在墙角的小猫。 它们和自己一样,被爸爸妈妈抛弃了吧。 桑杉经常带食物去看它们,看着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她的心里越发地惶惑不安,没有了爸爸妈妈的小猫都这么可怜,爸爸妈妈离婚之后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一天,阳光特别晒,桑杉看见肖景深坐在树下的墙上唱歌,阳光温柔地斑驳在他的身上。 大男孩儿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是让人气恼,尤其是他的吉他声让小猫都不能安心吃饭了。 桑杉气鼓鼓地捡起了一块石子,没想到却为两只小猫找来了另一个饲养者。 夏天一天天过去,小猫也一天天长大,它们有了名字叫黄球球和白胖胖,桑杉的家里一如往常,仿佛她的父母并没有决定离婚,仿佛桑杉自己并没有听到过那一天的私语。 一个午后,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被爸妈反锁在家里做作业的桑杉正在担心两只小猫,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争吵声。对门那位向来言语和气的景老爷爷重重地关上门,让他的外孙站在门外“好好反省反省”。 桑杉挺想拜托肖景深去看看黄球球和白胖胖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正在踌躇的时候,她家的铁门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挠门声。 “小黄毛儿!你在家么?”大男孩儿趴在她家门缝上小声喊着。 桑杉打开门,看见了肖景深湿漉漉的头发和青青紫紫的脸。 “你怎么了?打架了?” “两只猫让我送同学家了,他家院子里有遮雨棚,你不用担心了。”肖景深趴在桑杉家门上小声跟她说。 对面的门猛地打开,景老爷子中气十足地斥道:“我让你面壁反省!你在干什么?” 肖景深对桑杉做了个鬼脸,迅速贴着墙站好。 “景、景爷爷好!” 隔着两扇老式防盗门,桑杉跟景老爷子打招呼。一直以来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桑杉都是极讨老人喜欢的,精研京戏多年的景老爷子一看见瘦瘦小小的桑杉,立刻无师自通了川剧的变脸神术,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那天,肖景深被他外公罚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大雨裹来了透骨凉风在楼道里穿梭回荡,桑杉坐在房间里写作业都忍不住多套了一件外套,肖景深站到最后,脸上都透了青白色,完全是冷的。 事后,桑杉问肖景深为什么会打架,得到的回答就是那句话。 男孩儿的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灿烂笑容,虽然嘴角乌青,也俊美得让人目眩。 可是后来,桑杉知道了为什么——大雨中,黄球球和白胖胖躲在了一户人家的窗台下避雨,被一旁同样躲雨的两个混混抓住了捏在手里玩儿,如果不是肖景深,两只小猫大概就会死在某个潮湿的角落里而无人知晓。 “这个人啊……”没有开灯,桑杉站在窗边看向晨光熹微的陌生城市,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让人面目全非,又留下过往记忆,明明琐碎又无用,偏偏就让人忘不掉。所以有些话就在岁月里氤氲成了老歌,令人听到了就神思飘摇,又酝酿成了老酒,带着浓郁的香气,还不曾入口就浸软了冷硬的人心。 “早点儿回去休息,别生病了。” …… 后续的处理,肖景深再没有得到消息,他继续着养猫、减肥、秀恩爱的日子,过了十几天,他手臂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时,桑杉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 “练滑板?” 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个月后有个项目,需要一个会滑滑板的男演员,在我的计划里,那是你演艺事业重新开始的起点。” “滑滑板的角色……怎么也是个现代剧里的年轻人吧?我这样的怎么演?” 手机里传来桑杉的轻笑:“怎么?还一无所有呢,已经开始挑角色了?我觉得你能演,你就一定能演,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把滑板重新练起来,等你能把滑板玩儿转了再来跟我讨价还价也不迟。” 当天晚上,肖景深就收到了桑杉让人送来的滑板,还附赠了一张纸条——“希望你拿出打架的气势去练滑板。” 所以自己打架的事儿,桑杉还是生气的对吧? 滑板是某个国际知名品牌的全套高配整板,对于新手来说是很高端的配置了,当然,肖景深并不算是新人。 好歹十几年以前他玩儿滑板的身影还是秀城街头乃至B影校园的一道靓丽风景——今年三十二岁“高龄”的肖景深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W先生趾高气扬翘着尾巴路过,黑黑的尾巴在滑板的外包装盒上轻轻拍打了一下。 “喵!”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好累,今天休息= ̄ω ̄= ——打算出去玩儿的存稿箱君 第24章 滑板 丢了十几年的某项技能想要捡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好吧,在肖景深的想象里这事儿也绝对不简单。 上下板和依靠惯性的平地滑这些最基本的动作还好,那些曾经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儿现在已经都成了他难以逾越的障碍。 至于曾经引起无数女孩儿惊叫的什么跳到墙面上侧滑、什么空中旋转障碍滑……男人捏捏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默默地叹口气,继续练习如何在平地进行360°的滑板旋转。 青春一去不回头,他丢了的东西太多,滑板与其他的相比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夏天似来未来的京城,中午时分的阳光已经晒到让人睁不开眼睛,姑娘们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在早晚稍有凉意的清风中花枝招展。这样蠢蠢欲动的急切并不局限于年龄和性别,在短暂的春天过后,人们似乎重新睁开了眼睛一样地发现了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温暖又躁动。 此时运动场上比其他时节都要要热闹许多,早上有人打羽毛球或者晨跑,晚上有人跳广场舞,其余的时候总有些年轻小伙子在那尽情地挥洒汗水,要么打篮球,要么踢足球,要么……练习唱歌跳舞。 想当年他这么大的时候想练个唱歌跳舞都是要躲着人的,现在这些孩子倒是比他那个时候大方多了。 溜着滑板从运动场边上路过的男人哀叹了一声自己曾经的青春,心里这么想着。 有句话叫做“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肖景深在练滑板之余看着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儿们练舞蹈,那些孩子们也悄悄地用眼神偷瞄这个用着高配滑板联系的叔叔或者哥哥。 几天下来,双方彼此间都混了个脸熟。 从地铁站口出来,肖景深拎着包,盘算着中午应该吃点什么,他的饭好说,无油烹饪一块鸡肉或者一块牛排,搭配水煮西蓝花、番茄或者加一点土豆……让他犯愁的是W先生的饭,作为一只挑(mo)嘴(ren)的猫,W先生可以两天都吃一样的干粮,却不能接受两天都吃一样的猫饭。 “用虾仁、鳕鱼和鸭肉给她烤个猫蛋糕?” 男人很认真地想着,心里已经开始把虾仁和鳕鱼打成泥了。给猫主子做好了饭,他还要去练滑板,昨天的板上旋转他成功率太低了,今天还得练,要是这个练熟了,也许今天可以试试旋转跳? 想起了昨天的练习,肖景深就觉得膝盖有点疼,从滑板上摔下来足足四次,如果不是有护膝,他大概今天走路都困难。 “表哥!表哥,我可算等着你了,走,我跟姑姑约好了去你家吃饭。” 一个大男孩儿猛地撞进肖景深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大声说道。 表哥? 肖景深皱眉,看着身高刚好到自己眉头的男孩儿。 似乎有点眼熟。 男孩儿显然很紧张,手指紧紧地抓着肖景深的手臂,生怕他甩开自己。 “哦——”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恍然。“我说我妈今天怎么包了饺子,原来是你要来。” 肖景深不动声色地往周围一瞟,瞧见不远处的树下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后退了几步,他径直揽过男孩子的肩膀,仿佛他们上辈子就是兄弟一样。 “正好,哥跟你商量点儿事儿。”展一下手臂,露出前几天被人划伤的那道痕迹,男人揉了揉男孩儿生栗子仁儿色的头发,笑嘻嘻地说,“我前几天跟人打架,那群孙子耍阴的跟我胳膊上来了一下,我妈你姑特生气,你帮我多说说好话呗?” 只用了一个笑容,这个对男孩儿来说还是个陌生人的“大叔”就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不怕事儿的痞子。男孩儿眨眨眼睛,有点傻地看着男人:“我、我说什么呀?” “你说什么她都听,要不是我比你大这么多,我还真能以为咱俩家里当年是换了孩子,你才是我妈亲儿子,我就是医院后院儿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搂着男孩儿往外走了三百米,肖景深抬手拦下了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两个人直接上车走人了。 一到车上,十七八岁的男孩儿顿时闪出了半米远,嘴里还说着:“谢、谢谢了,大、大叔。”语气十分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儿矜持,就仿佛一只孔雀被乌鸦救了一样。 好吧,就刚刚肖景深表现出来的痞子劲儿,这个男孩儿误会了什么也正常。 不过男人在意的并不是这个点,而是—— 大叔,明明刚刚还叫表哥的。 三十多岁、年纪正处于尴尬期的肖景深忍不住对于大叔这个称呼心生怨念。 当然,他对这个男孩道谢的态度确实说不上满意,不过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深知这个时候的孩子恨不能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天下第三、文明之光、智慧化身、英雄血脉的继承人。 哦,这种想法,在现在俗称中二。 在这样别扭的道谢之后,车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肖景深没有问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被人跟着,当然,他估计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说。 这位看起来有点像个流氓的大叔没有对自己的道谢有什么表示,男孩似乎得了尴尬症一样,偷偷瞄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那个,大叔,我跟你就在运动场那儿见过,我们团在那儿练舞,我经常看见你在那玩滑板。” 肖景深客气笑了一下:“我有印象,你们的舞都跳得挺不错。” 男孩儿沉默了两秒钟才说:“我实在是说不出来您的滑板也玩的不错。” 从这一刻起,肖景深正式决定讨厌这个男孩子。 对方一直不自在,男人干脆半道下了车,让这个男孩自己坐着出租车径直回家,今天的这点儿事儿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插曲,除了激励他继续好好玩滑板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影响了。 那天之后,在运动场再遇到那群跳舞的孩子,肖先生还是会偶尔停下来看的。那个中二气息十足的男孩儿似乎是这个小团体的队长,经常指导别人练舞,有时候还会主动跟肖景深打一声招呼,不过这种事出现的概率全凭他的心情。 桑杉给她布置的秀恩爱的工作,肖景深感觉自己越来越驾轻就熟了,他所扮演的角色被他一点点完善——一个性格温和内敛,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是很爱桑杉的、习惯于沉默甚至可以说是闷骚的男人。 和这样的人相处久了,人们总是很容易放下戒心。比如克夫现在会非常自然地跟她谈起桑杉,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想跟肖景深吐槽一下桑杉那“糟糕透顶的性格”(克夫原话)。 “她就像是一个机器,永远都要达到最正确的那一点,容不得有半点偏差。” 克夫用这样非人的说法来形容桑杉的人生态度。 “即使是面对朋友的时候,你也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强烈的距离感,说实话,一开始我非常讨厌这样的人,因为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似乎就只是一件商品在被他评估价格……当然,如果你有专业方面的事情需要她,她就是世上最棒的合作伙伴。 ……Sunshine,她属于成功,不属于生活。” 克夫这样总结他对自己这个朋友的的感觉,肖景深对照着现在的桑杉,觉得心有戚戚焉。 只是这样的一个年轻女人,跟他记忆中的桑杉并不相符。桑杉怎么可能不属于生活呢?她喜欢猫,喜欢花,喜欢朝阳也喜欢夕阳,喜欢听着她的外公唱京剧,喜欢听着他爬在树上为她唱歌,这些并不影响她的优秀,就像是精美的花边,镶嵌在她平静又简单的生活中。 曾经的桑杉,可以说是一个极为享受生活的人,她会一边做作业一边挑剔冰淇淋的口味,还喜欢一个人在秀城的护城河边看水鸟乍起乍落。那时候的肖景深总是会被她嫌弃,嫌弃他脏,嫌弃他乱,嫌弃他有一双又臭又难看的球鞋。 离开桑杉之后的肖景深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不会再被桑杉嫌弃的人,也许也是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变得越来越污浊,所以他执着于让自己变得干净整洁、变得会在困境中享受生活……学会了在黑暗中一个人自娱自乐。 可是这样的他却还是不见了曾经的女孩儿,即使重逢,女孩儿也仿佛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说到底,和他一样,十几年的生活经历,无形中就改变了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个人。 养猫,健身,练滑板……在习惯了表演之后,肖景深的这段生活就像是一辆吱吱悠悠往前走的老旧自行车,节奏缓慢又单调,每一点前进都吱嘎作响,倒不会令人心生厌倦和疲惫。 如果说这段单调的时光里有什么插曲的话,被星探搭讪可以算是让肖景深哭笑不得的一段经历了。 不过是在地铁里排队等着上车,居然有个中年女人跑过来给他塞名片说自己是某家公司的星探?! 在那之前肖景深一直以为很多明星说自己走在马路上被人问“你想当明星么?”都是一种变相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炒作,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V,更多少呢? ——笑而不语的存稿箱君。 感谢一波地雷和营养液,谢谢大家的支持,大骗子桑杉和大戏子肖景深的表演才刚敲了锣,未来几个月,咱们还得互相折磨。 (づ ̄3 ̄)づ╭?~ 澄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5 20:26:53 占水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16 00:24:12 小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 10:20:25 千沙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16 10:32:04 柜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 15:25:47 柜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 15:44:57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9 12:12:42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9 12:12:53 浅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1 20:28:55 浅色的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4 10:57:44 浅色的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6 14:16:58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6 19:16:47 茴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7 12:55:17 礼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7 19:27:13 读者“万事皆可逆”,灌溉营养液+402017-03-28 14:02:45 读者“ley”,灌溉营养液+12017-03-28 13:00:19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2017-03-28 12:42:55 读者“飙膘的小白羊”,灌溉营养液+12017-03-28 10:47:20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17-03-28 00:32:22 读者“林夕夕阳”,灌溉营养液+702017-03-27 23:02:05 读者“sukisukiko”,灌溉营养液+202017-03-27 21:45:00 读者“ley”,灌溉营养液+12017-03-27 18:54:31 读者“ 我心北望”,灌溉营养液+202017-03-27 14:56:50 读者“vivi”,灌溉营养液+102017-03-27 10:20:30 读者“瑜沫”,灌溉营养液+22017-03-27 09:39:05 读者“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灌溉营养液+202017-03-26 14:07:39 读者“一碗龟苓膏”,灌溉营养液+12017-03-26 12:39:47 读者“小耳朵”,灌溉营养液+52017-03-26 11:21:29 读者“文心”,灌溉营养液+102017-03-25 20:55:47 读者“小说爱好者”,灌溉营养液+12017-03-25 15:06:50 读者“Y”,灌溉营养液+1402017-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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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凉的语气像是一阵从海边跋涉而来的晚风, 吹到了肖景深的耳畔。 “要不要我拍一张自拍给你看?” “行啊,拍一张露胸肌露腹肌的,最好再摆个健美先生的造型。”身在国外的女人似乎还很期待的样子。 肖景深:“……我要去清理猫厕所了。” “不是说要晒自拍么?” “你回来之后自己看吧。” “那你记得把要给我看的地方洗干净。” 男人这下真的是落荒而逃了。 在肖景深冒着三十度高温开始练习着把几种滑板技巧结合在一起, 做出一串令人惊讶的动作时,桑杉告诉他自己就要回来了。 那一天肖景深练滑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格外有劲儿, 天气越来越热,那个中二少年的什么团来练舞的人越来越少,今天包括那个风雨无阻的团长之外就只来了三个人。 中二团长似乎有些不高兴,勉强喊着节奏跳了几下就发起了脾气,肖景深路过他们旁边的时候刚好听见他恼怒地说:“这样我们怎么可能过甄选?!” 甄选? 肖景深蹬着着滑板往前走,两只脚左前右后,右脚使力左脚微抬,配合着整个身体重心的调整,脚下的滑板毫无阻碍地越过了台阶。 看来这些孩子们还很有想法啊,大概是要去参加比赛,或者是签经纪公司吧? 男人的心里对这些比他小差不多一半儿的年轻孩子们油然而生了一种敬佩之情,像当年他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傻乎乎的想着自己要按部就班的考大学,读了表演专业之后再去真正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 哪像现在的这些孩子呀,小小年纪不仅有了明星梦,还已经开始有计划地走向自己的星途。 再次滑到那一群孩子身边的时候,肖景深发现这几个孩子似乎发生了一场争吵,原本四个人只剩了三个,有一个已经拎着包走远了,那个很中二的团长坐在树荫底下,离着另外两个人远远的,似乎也在生气的样子。 滑板练的有些累了,肖景深坐在一个树荫下休息,从包里拿出自己泡的杭白菊水喝一口,勉强能够舒解一下烈日炎炎带来的暑气。 没过一会儿,从那群孩子跳舞的地方又传来了争吵声,肖景深起初不以为意,直到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他迅速站起来转身去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来了三四个成年人 “我都说了,钱我一定会还,你们这样是非法的,我要报警了。” 几天前肖景深决定讨厌的那个团长现在被两个人抓住了肩膀,另有一个人正恐吓他旁边的两个团员。 至于剩下的那个带头的,在跟那个中二少年“讲道理”。 “就算进了警察局,也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6万块你拖了三个月,连一分钱都没有还我,你找警察?我找谁说理去?” 说话那人光着头,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说出口的话似乎句句在理。 肖景深却注意到了他扳着男孩儿下巴的手。 看来,这是一群放高利贷的,这种人,肖景深最熟悉不过了。 男孩儿奋力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逃开几个人的桎梏,只能无助地大声说:“钱我一定还。” “你六万块借了三个月,五天一厘的利息,利滚利,连本带息,你知道你要还我多少么?”“ 这样一个才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能还得起吗?肖景深表示怀疑,显然,持怀疑态度的不止是他。 那个黑衬衫也对男孩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讥笑:“你要是能还钱,能拖到现在?反正按照合同,你要是还不成,就得给我们的酒吧打工还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们可都是依法行事,又不是让你缺胳膊断腿儿去乞讨,还完了钱就走人,什么都不耽误。” 放高利贷的人最懂什么叫依法行事了,明明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偏偏知道怎么打法律的擦边球,为了逼债他们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偏偏每样拿出来都卡在犯罪的边缘,充其量不过是在局子里蹲十天半个月,出来了继续为非作歹。 “不去!我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签的都是卖身契,进了你们那儿,根本就出不来。” “哟,这个小孩倒是比你聪明,估计数学成绩应该不错。” 肖景深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男人转过头,看见了桑杉那张细眉长目、提神醒脑的脸。细眉长目说的是五官,提神醒脑说的是她冷淡的神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小时之前到了京城,真是没想到,我刚下飞机没多久,就看见你在这蠢蠢欲动想要当好人了。” 两个月不见,桑杉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说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此刻她看着肖景深的眼神比过去多了一丝玩味。 “确实好了不少,很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桑杉所评价的自然是肖景深的外貌。 不知道为什么,肖景深突然想起了桑杉跟他说的话,什么“把要给我看的地方洗干净”,男人顿时老脸一红,忘了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桑杉并不在意他此时些微的扭捏,又把注意力投回到了不远处。 那个男孩要是就这样被人带走,迎接他的,将是一张被强行签下的合同,以及未来很长时间内他要为了别人腰包奉献自己青春的生活。 同样看过去肖景深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还债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年轻人们总喜欢说不喜欢这个物质化的社会,其实他们往往不知道被彻底物质化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概括来说倒也简单,就是“不是人”三个字而已。 “想要救他也不难,我估计十五万块之内就能搞定。现在他这样的男孩子不少,对方不至于为了他下多大的本钱。 可是你救下他之后呢?他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么?我看他身上穿的也都不是便宜货,怎么就能背着家里,签下这么一份合同呢?“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或者有什么小心思,我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那条路。“ 哪条路?当然就是肖景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埋葬梦想与希望,还有,自以为光明的未来。 桑杉看着他,神情了然,她慢慢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有十五万吗?” 自从签了桑杉这个经纪人之后就越发贫穷的肖景深默默无语。 “欠人钱到了这个份上,他都不给自己的家里人打电话,也是有趣……有趣的人我也都有兴趣聊聊,三万块友情价,我跟他聊聊看看,说不定能帮他把这事儿解决了。” 快要接近一贫如洗的肖景深立刻用发现年末超市大清仓的渴望目光看着桑杉。 “好,三万我给你。” 今天的桑杉穿了一件印满了向日葵的裙子,满满的休闲风却挡不住他依旧凌人的气势。 年轻女人径直走到那群人跟前,把手里的车钥匙扔到了地上。 “那边有辆黑色的A4,六成新,折价也能有十来万,我用它做抵押,跟这个小伙子聊两句行不行。” 瘦削的女人毫无惧色,这样对着那些人说道。 被桑杉大步拽到一旁的男孩儿似乎趁机想跑,可是旁边有人围着,他的打算不可能实现。 穿着黑衬衣的光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玉溪,递给了肖景深,被他婉拒了。 “您和那个小孩儿是?”若说处事圆滑,估计谁都比不上他们这群游走在黑色边缘讨生活的人了,看着肖景深仪表堂堂,桑杉更是带着一股慑人的劲儿,他们的态度直接就软了下来。 “他是我表弟……。” “瞧着不像啊。” “我妈是他妈的隔房表姐。唉,说到底还就是个孩子,孩子犯了天大的错儿,都得大人给兜回来不是?”镇定自若的肖景深痞笑着对男人说道,“也没必要非跟孩子较劲啊,现在十万八万,也就这些没见过钱的小孩儿还当回事儿了,吓吓他们以后少犯熊也就行了。” 对方笑了一下:“我们这也是为难,人家花钱请我们不就是怕有人当老赖么?当然,看你们表兄弟这架势,他也不会真不还。体面人,总有体面人的做法,他要是脾气不这么横,我们也不会跟他这么大的孩子较劲不是。” 这时,那个金毛男孩儿看见了肖景深。发现人家不仅没有想办法救他,反而跟来压迫他的坏人站在了一起,男孩儿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于是他用极度愤恨的目光看着那个男人,几秒钟后,他因为这个眼神被桑杉随手甩了一个耳光。 肖景深站在几米开外,无声地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光头弯腰把车钥匙捡起来,送到肖景深手里。 “那是你……” “女朋友。” “辛苦了。” “还行。” 桑杉说话的语速很快,站在周围的人都没听清楚她到底跟男孩儿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那个被她打了的男孩子头越来越低,脸上倔强的神色渐渐消褪不见。 几分钟之后,男孩接过桑杉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中年男人开着一辆宝马冲到了运动场的边上。 钱人两讫。 收了钱,那群混混自然不会再纠缠,男孩儿的父亲拽着男孩儿上车走人,肖景深还没忘了笑眯眯地嘱咐一句:“回家好好听姨夫话啊,表弟。” 刚刚还热闹的角落现在安静了,只剩下桑杉和肖景深。 “你跟刚刚那个男孩说了什么,居然能劝服他。我还以为你打了他一下之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没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么也就是倔了点儿,跟家里有了矛盾就说什么也不想用他父母的钱来解决问题。我只不过是给他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就让他知道赶紧还完债才是最重要的。” 肖景深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讲了个什么故事?” 几秒钟之后,他就深深地为自己的好奇心感到了后悔。 “从前,有一个男人因为欠了钱就把自己抵了出去,结果给毁成了一团再落魄不过的废物,人生荒废,老无所依,十分凄惨。” 女人表情冷淡,似乎只是在讲一个遥远的寓言,那个“十分凄惨”的男人也并没有在走在他身边,没有下意识用他挺拔的身躯为她遮挡暑意不消的午后斜阳。 肖景深沉默了,桑杉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两个人一边往他们的车那里走去,一边继续他们所习惯的那种桑杉对肖景深进行单方面碾压的对话。 “学好数学可能是一件会改变人生的事情。”临上车的时候,女人突然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叹。 肖景深有些不解,他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带,还帮桑杉也扣上安全带的扣子,然后默默的看着对方,虽然很想接话发问,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后面跟着的一定依然是对他的深深伤害。 “凡是数学成绩超过五十分的人,都不会想到要去碰高利贷这种东西,无论任何形式,都不会。” 不出所料,高中时数学四十多分、花了十几年才还完了自己所欠债务的肖景深心口被插了今天的第N箭。 “不过这几个月你还是长进了不少,毕竟你现在已经能用三万块钱去救别人的一条命了。但是话说回来,你给了的我这三万块钱,不过是买我去给别人讲一下你的故事,你自己讲不也一样么?有前辈的现身说法,更有利于那个男孩儿自我代入,加速他头脑清醒的速度……可见你还是数学不好,亏本的生意一笔接一笔地做。” 桑杉损人的技能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赋技能满点,肖景深要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如果你是我,当时你会怎么做?”肖景深突然这样问桑杉。 “怎么做?欠款的不是我,就算被人告上法院,进监狱的人也不是我,哪怕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也是不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更邪恶的人手上的。 站在你当时的位置上,怎么也算是前途光明,豁出脸皮去,给那些债主跪下,去哭去卖惨,说自己一定会好好还钱的,以后认真拍戏,努力赚钱,定一个时间,三年五年十年,总能把债还清。 归根到底,他们要的是钱,只要能看见你有还债的决心、还债的可能,他们也就不会做什么过度极端的事情,毕竟他们还是正常人,有基本的道德修养。你自己也可以利用他们的守序来获得喘息的空间。总之,哪怕对这些人使尽手段总好过把你自己的未来交给另一群人——有本事靠压迫欠款人牟取暴利的人,当然不会遵循什么公序良俗,跟他们玩儿,让他们支配你的人生,那是找死。” 率先从电梯里出来,桑杉对给她拎着行李箱的肖景深做(tong)总(zui)结(hou)发(yi)言(dao)。 “我讨厌你问题中的这种假设,因为我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落到你的这种境地,更不愿意去给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愚蠢的决定去找它不合理的地方。” 肖景深闷闷地笑了一下:“看来我的错误在你的眼里是不可原谅的。” “想想你的数学成绩,我就觉得你做任何让我惊讶的选择都可以理解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肖景深才想起来还有一只等着投喂晚饭的w先生。 看见桑杉走进家门,W先生立刻发出一声特别甜腻的叫声,然后他哒哒地踩着小碎步从几米开外快速走了过来,整只喵的身体都贴着桑杉的小腿蹭来蹭去。 “w先生,好久不见,这些天和我们的新住客相处还算愉快吗。” 女人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 “咪嗷!” “你是不是胖了点儿?”瘦削的手指插在猫柔软的皮毛中,轻轻抓一下满手都是软乎乎的胖肉。 w先生立刻用自己的脑袋去蹭桑杉的手腕,无所不用其极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从未见过w先生如此情态的专属猫大厨肖景深先生,顿时感觉到自己过去这些天的努力所获得的,其实只不过是这只猫给自己的点滴施舍。 相比较而言,它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更像是一个傲娇的大小姐对待一个还算称职的厨子啊。 纵然满心怨念,肖景深还是得干好自己厨子的工作。 “在国外那么多天都吃的什么?” 黑色的围裙扎上已经线条明晰的腰,男人打开冰箱挑选食材。 “牛排?沙拉?要是赶时间就吃块三明治。” 桑杉的夏款家居服就是一条吊带裙,她在外面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更显得整个人清瘦娇小——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子跟身高超过一八五的肖景深相比是十足娇小了。 转头看一眼从小瘦到大的桑杉,再听着桑杉嘴里简单的食谱,肖景深的心里一阵心疼。 嗯,他礼节性地忽略了桑杉并没有从小瘦到大并且令人欣羡的部位。 昨天炖的大骨汤过滤掉残渣之后被肖景深冷冻了起来,现在拿出来放在锅里煮开,等着开锅之后再放进几种蘑菇和蔬菜。 等着锅开的时候,男人开始和面团,小小的一堆面在他的大手里翻来覆去,变成了光滑的小圆团。 上好的牛肉剁成馅儿,加点儿水和油,再拌入芹菜和洋葱碎。 “这是要吃饺子么?” 坐在吧台旁边,桑杉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满满的荤香味道真是让人陶醉。 “做点儿煎饺,这个快。” 说话的功夫,肖景深手上已经擀出了五六个饺子皮,很快,细长的饺子在案板上依次排好,过一会儿它们就要进到热烫的平底锅里,热油是它们的爱人,让它们的底部呈现惊人的香与脆,那是它们不为人知的美妙,而锅里的蒸汽则是生活,无声无息地改变它们,让它们柔软也美味。 一碟十二个蒸饺,一面香酥,其余的部分则滑软适口,咬一口能感受到牛肉馅儿里流出的汁水。 “我记得以前……”咽下嘴里的煎饺,桑杉举着筷子说,“高中学校门口有家卖韭菜鸡蛋馅儿煎饺子的,那时候好多住校的同学都在那排队来着……” 桑杉和肖景深家离他们学校不远,每天回家都有好吃好喝的在等,似乎并不需要去惦记学校门口的那些路边摊。 可是肖景深记得,记得桑杉是惦记的。 热热的铁锅里煎饺滋滋作响,盖子打开,利落的女老板直接把饺子倒进藤编的笸箩里,好多学生簇拥在旁边举着零钱吵吵嚷嚷地问:“老板老板,这一锅儿里面有我的么?” 肖景深注意到,桑杉会转头去看,看着那些人为了点儿煎饺子就变得热闹又喧嚣。 “小黄毛儿,你想吃么?”踩着滑板的男孩儿仿佛是脚下踩着筋斗云的孙大圣,只要这位姓桑的女唐僧点点头,他就会噌地一下飞出十万八千里,给她化缘来最好吃的饺子。 “不用了,回家吧。” 桑杉总是拒绝他,家人为她准备了热腾腾的晚餐,她并不想因为在外面吃了东西就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 “那次吃了你给我买的煎饺,我拉了好几天肚子。” 再吃一枚牛肉煎饺,桑杉咬着筷子尖儿说。 肖景深给桑杉送饺子来的时候,她正在上体育课,那时候秀城一中的体育课根本就是应付了事,老师先看着同学们围着操场跑十圈儿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天冷,风也大,教室锁了门,一会儿下课的时候老师还会清点人数,无处可去的学生们一个个像是冻僵的小麻雀一样缩着脖子绕着操场遛弯儿。 桑杉一个人慢慢地走,刚刚跑那十圈儿的时候她跑的很认真,现在身上还在发热,只是有点冻手,她把手藏在袖子里,隔着衣服捏着单词本看单词。 肖景深跟在她的后面,学着她慢条斯理地踱步,旁边的同学看见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桑杉却毫无所觉,依然在默念着单词。 “左右左,左右左,煎饺子,有韭菜,有鸡蛋,小黄毛,吃不吃……” 发现自己没有引起女孩儿的注意,肖景深嘟着嘴按照桑杉踱步的节奏念念有词。 女孩儿猛地回过头,不到肖景深手掌长的小辫子刚好扫过他的脖子。 “学校门口的煎饺?当下午茶好不好?” “肖景深,你又逃课啊!” “这不重要!来来来,吃煎饺子!” “你上次数学才考了三十五!” “哎呀哎呀,饺子要凉了!快吃快吃,我蹲了半节课才等来那个煎饺子的姐姐。” 天气很冷,饺子却很热,那应该是一个万物都等着春风来将它们吻醒的二月末,距离他们分手,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 “我怎么不记得你那之后拉肚子了?” 取出两块鸡胸肉,先用刀背把肉质纤维拍松,然后切成指甲大小的丁儿。肖景深皱着眉,他只记得自己蹲在校门外等饺子的时候确实很冷,又得躲着可能进出校门的老师,还有偶尔会出校门去买烟的保安。 “反正都过去了,记得不记得也无所谓。”桑杉连着吃了两个饺子,嘴角因为美好的味道而翘了起来,“你这个饺子做的不错,我觉得比那家煎饺子好吃多了。” 能从桑杉的嘴里听到夸奖实在是一件殊为不易的事情,男人愉快地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做菜。 一半鸡胸肉用料酒、白胡椒粉、橄榄油、盐渍过之后拌上一点淀粉,起油锅,把花生米炸香,再单独炸一点花椒油出来。接着起炒锅把鸡肉丁清炒一下控油,再配着放了葱段儿、蒜瓣儿、干辣椒的香热锅料一起下翻炒,然后斟花椒油进去,等到满锅香味四溢,就倒入用香醋、酱油、白糖等等一众材料调好的宫保汁,最后是炸好的花生米。 另一半鸡胸肉用无盐黄油煎香,和炒好的鸡蛋、中午煮的牛肉一起切碎,加一片芝士一起上锅蒸到芝士融化然后彻底搅拌在一起。 “今天你要给我吃鸡肉大餐么?” 桑杉皱眉看着宫保鸡丁,以及肖景深正在做的奇妙……肉碎? “宫保鸡丁是给你的,这份儿是给W……先生的。”一不小心差点把自己起的歪称叫出来,肖景深抬手抓了一下下巴。 他随后把这份十分引动人食欲的杂拌猫饭放到W先生的小食盆里,看见那只一直跟在桑杉周围腻歪的猫颠颠儿跑去吃了,肖景深顿时觉得十分得意。 看吧,你还是会接受诱惑的。 看吧,它到底是猫,让人拿吃的一勾就从你身边走了。 嗯,所以肖先生,你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呢? “W先生这些天的伙食看起来真不错啊。”桑杉看着肖景深拿出手机给吃饭的猫咔嚓咔嚓拍照,算是弄清楚W先生脖子上多出来的那一圈儿肥油是怎么喂出来的。 猫吃着杂拌饭,桑杉吃着宫保鸡丁喝着山菌汤,肖景深自己吃的依然是他的减肥增肌套餐。 各吃其食物,猫吃得最香。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早早就起床了,他还以为桑杉会和自己一起去健身房,好检验自己这些天以来秀恩爱的成果。 却没想到直到他要走的时候桑杉都没有起床 男人这才想到桑杉估计还要倒时差,在她的房间门口轻手轻脚地路过了两回,就去厨房给她洗好了水果放在榨汁机旁边,本来想做个三明治到时候放在烤箱桑杉打五分钟就能吃,又想到桑杉吃了很久的西餐肯定吃够了。 肖景深干脆用黄瓜、胡萝卜打成丝摊了几张鸡蛋饼放在设定为保温的电饭锅里。 “早饭在电饭锅里,冰箱旁边的柜子里有常温牛奶。我下午一点半回来。” 男人走了,吃饱喝足的W先生跳上餐桌,一屁股坐在了字条上面。 早餐桑杉到底没吃,等她起床的时候肖景深已经回来了,还去市场买了点海鲜,给她煮了一碗海鲜乌冬面。 用鸡蛋饼卷着榨菜连着吃了两张,再灌下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睡到昏天黑地的桑杉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肖景深要去运动场练滑板,女人穿了一条白色的衬衣裙戴上遮阳帽和墨镜表示要陪着他一起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练滑板到底是为了个什么项目。” 在这件事情上,桑杉依然持保密的态度:“以你现在的状况来说,不管是什么项目,你都得全力以赴。” 走向运动场的路上,桑杉和肖景深进行着几乎例行的怼和被怼。 令人意外的是,昨天那个刚刚从□□烦中被解救出来的倔强男孩今天又出现在了运动场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跳舞,身边也没有那群一直环绕着他的小伙伴。在石凳子上孤零零坐着、有些蔫沓沓的男孩看起来倒也比平时顺眼了几分。 “哦,你花了三万块请我讲故事救的那个……表弟。” 桑杉笑着对肖景深说。自从被桑杉嘲笑了足足半个小时数学不好的问题,离开校园很多年的肖景深每次听见桑杉嘴里冒出来的数字都觉得心里一紧。 “你,你来啦?”男孩的声音十分之腼腆,让肖景深非常不习惯,他还是觉得跟他一起坐在出租车里还不会说好话的男孩儿更有趣一点儿。 下一秒,他的那种违和感,变成了另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因为男孩并不是对他说话,并不是对着这个先是救了他一次,后来又花了三万块钱找别人来救他的真正救命恩人说话,而是径直走过他,对着他身后的桑杉…… 肖景深:“……” 桑杉:“……你是在跟我说话?” “是、是啊,昨天要不是你,我大概就真的犯蠢了。”男孩儿灿烂的发色下面是羞涩也灿烂的笑容。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发现这个事情变得有些不对,肖景深就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 有什么比救人救了个白眼狼更让人心塞呢?嗯,就是你辛辛苦苦救了一个人,然后这个人,开始在你的面前勾搭你的初恋兼经纪人兼共谋者兼……随便别的什么。 我是真的数学不好,真的!赔本买卖做多了,男人还真是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对自己智商的怀疑。 “呵,不客气。”桑杉敷衍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肖景深,“你先热身,然后用你目前最好的水平滑一遍我看看。” 肖景深对着桑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要不要坐在那边树底下?这里太晒了。” 桑杉笑着看了肖景深一眼,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男孩颠颠儿地想要跟着过去,却被肖景深叫住了。 “我说表弟啊啊,你那帮一块跳舞的小朋友呢?” 男孩没有回答肖景深的问题,大而圆的眼睛还一直瞟着树底下那一抹清瘦身影。 “大叔,你跟那边那个姐姐认识呀?” 叫桑杉就叫姐姐叫肖景深就叫大叔,再看现在这个表情……男孩儿的心思可以说是司马昭再世了。 男人抽着嘴角笑了一下,也看向了树下。 “那是我女朋友,知道吗?我当了你的表哥,那就是你表嫂。” “女朋友?那就是还没结婚呀?”男孩儿一拍大腿,俊俏有型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肖景深:…… 昨天我就不该救你,真的。 被他们谈论着的桑杉抬眼望过来,肖景深立刻对她笑了一下,不再理会这个毛儿都没长齐的男孩子,开始了自己的滑板表演。 小样儿,你在桑杉眼里也就是个数学不超过五十分的傻子,你以为桑杉能看上你? 桑杉双手环抱,依着树干站着,白杨树树皮的纹理透过单薄的布料印在她的身上。 从前的肖景深真的有钱又有闲,兴趣爱好的涉猎范围远胜同龄人。 会弹吉他,会滑滑板,会唱歌,会跳舞,甚至会表演、会唱戏,他家老爷子屋里陈列的那些古典乐器,每一样他也都能拿起来玩两下——真正校园王子式的人物,除了学习成绩不好之外,最挑剔的人在他身上也绝难找出更多的缺点。 那样的肖景深是桑杉曾经熟悉的男孩儿,把这个世上最灿烂的阳光带给了她。 现在的这个男人,他动作敏捷的滑行在桑杉面前,滑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像是一片彩色的云朵被人从天上拽到了地下。 空中旋转、旋转过障碍……在两个相对初级的技巧之后,男人陡然腾空,滑板也被他两脚一前一后下踩又离开的动作带了起来。也不知道男人的脚上到底做了多么精妙的动作,滑板在他的脚下翻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再次落地,乖顺地被他踩着继续滑行。 接下来有是一个类似的动作,不过这次男人不是等滑板落地后再回踩上去,而是弯下身用手在空中把翻滚的滑板摆正,然后踩在上面,一人一板宛若腾云驾雾一般地在空中成为整体然后落地。 旁边一直漫不经心看着的男孩儿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虽然不玩滑板他也确实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帅气异常。 “姐姐,您喜欢看这个?” 趁着那个大叔管不着,男孩蹭到了桑杉的跟前。 二十九岁的桑杉无疑是美的,脖颈修长,四肢舒展,皮肤细腻光滑,肤色透着都市女性少见的健康和舒展,她不像这个男孩儿平时见到的那些女人,或者过于青涩,或者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她像是一棵树,自由生长,从蓝天和土地中吸取了养分,不靠任何人,所以自信又昂扬。 看着她随意靠在树上的姿势,男孩儿都觉得心旷神怡,不自觉地就傻笑了。 “你是在跟我说话?”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摘下墨镜,微微上挑的细长的眼睛冲着男孩儿看过去。 男孩儿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不是……”女人把视线转回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上,“我只喜欢看他玩儿滑板。” 很多年后,陈澄都记得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是他一段恋情的开始,也已经意味着结束。 今天超水平发挥的肖景深滑的很尽兴,有几个动作他才练了几天,没想到今天都能特别顺利地表现出来,是在是让他自己都惊喜了。 “桑杉,我表现得怎么样?” 女人懒懒地说:“还行。” 旁边的男孩儿仿佛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小心心:“姐姐,你叫桑杉,这个名字真好听。唉,姐姐,我叫陈澄,陈是东边有耳朵的陈,澄是水里走出来的澄,你喜欢听歌么?我会唱歌,我还会跳舞,看大叔玩儿滑板没意思的,我给你唱歌听吧!” 肖景深很想把这个像苍蝇一样聒噪烦人的男孩儿头朝下埋在地里。 “比我想象中好不少,但是还要接着练习,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得抓紧。”看着男人等着夸奖的笑脸,桑杉把墨镜重新戴了回去。 肖景深很自信地笑着说:“你放心,肯定比现在好更多。” “那跟别人比呢?别跟自己比,想想跟他这么大的男孩儿,你得比得过他们,咱们才能抢到角色。”桑杉指了一下一头暗金色头发的陈澄。 肖景深顿了一下,笑容暗了下去。 如果是跟同龄人比,他自然是不怕的,自己现在滑板玩儿得溜,演技不能说没有,尽力而为还是能争取到一个好结果的。 但是如果让他跟年轻的男孩子们一起比赛,他就没办法了。 毕竟,他已经老了。 人老了,就害怕跟年轻人去比较,更何况他的年长并没有让他有什么资本去跟那些充满干劲的年轻人竞争,反而让他曾经拥有的东西,都失去了。练滑板的这些天里,这个男人不断地战胜自己,像是爬上了一座高塔……却还差点儿东西,让他不能尽情享受身在云端的畅快和愉悦——因为他还不知道,这座塔到底有多高。 墨镜遮住了桑杉的眼神,她保持着依靠着树的动作不变,指了指不远处的运动场:“要是觉得不行就赶紧去练,不要浪费时间。” “我去练,你呢?” “你练你的,我在这里看着。” 男人只能乖乖地去练习了。 练习吧,一点点地进步,一点点地找感觉,一点点地……就会因为自己的进步,而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自信和自卑一样并非天生,都是被培植长大的树,有根,有花,能生长,也能被摧毁。” 看着肖景深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桑杉直起身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入v,前一百留言发小红包,微博@很正经的三水小草 在搞转发抽奖,奖品有Dior热门单品小套装,我记不住牌子但是挺红的眼影,晋江币。 自从某个人渣认识了某个种草机作者,她就爱上了用彩妆作为抽奖的礼物,啧,她的钱包一定会越来越瘪!然后只能辛勤码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by 突然瘪掉很不高兴的存稿箱。 第26章 红的 “姐姐, 你说什么?” 刚刚因为插不进话急的抓耳挠腮的少年出声, 打断了的桑杉的思绪。 让他惊喜地是, 桑杉突然转过头来, 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去借高利贷,是想搞乐团?”女人冷淡的声音落在陈澄的耳朵里犹如天籁。 被她这样的看着的男孩儿激动地脸都有些发红, 到了这个时候, 他刚刚死缠烂打的劲儿反而淡了下来,扭捏了两下才说: “有个经济公司要招人, 说是想弄个比The King还棒的组合, 我特别想自己弄一个组合, 然后跟那个经济公司签约, 就想当初The King一样。您知道The King吧?国内最好的男子组合,特别特别红,他们过几天要开一场演唱会,我们学校的女生全都疯了……” 也许,当时疯了的不只是他的同学, 也包括他自己。陈澄的眼睛里就像是有星星,烈日暖风带来的热度远远比不上他此时的狂热。 这样的目光, 桑杉再熟悉不过了。 “……结果我跟家里要钱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就去借了高利贷……要搞乐团得花钱啊, 就是没想到我那帮兄弟爱钱不爱音乐, 听说我现在没钱了还欠了高利贷……都不理我了。”男孩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要不是姐姐你告诉我如果我真签了卖身合同会有多惨,说不定我还在犯傻呢。“ “你喜欢TK。”桑杉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她看了肖景深一眼,接着说,“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肖景深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练习滑板,不去想自己刚刚在桑杉面前那刹那的露怯。 当他专注的时候,就能忘记很多东西,比如他事业无成的现状,比如他不知在何处的前途,比如……比如桑杉,还有他已经见底的银行存款。 一遍又一遍地去重复和尝试,去完成那些难度一个比一个高的动作,终于让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表情。正当他长出了一口气想要休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正是从桑杉那里发出来的。 男人一着急,脚下用力一踩,双腿一勾,连人带滑板直接越过两处障碍,在一个石墩上磕了一下接力,又冲出去了几米远,几乎转瞬之间就到了桑杉的身边。 “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令肖景深意外地是,桑杉居然满脸笑意,她甚至拍了拍那个男孩儿的肩膀,“我和…陈澄聊得很愉快,打算下个周一起去看演唱会,你要一起去么?” 看看淡定自若的桑杉,再看看激动到似乎要窒息的那个“小白眼儿狼”,肖景深的后槽牙一阵儿发痒,最后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自己当然也要去。 暮色四合,桑杉和肖景深两个人往家走,桑杉走在前面,肖景深背着滑板慢慢地跟在她后面。 斜阳洒在他们的身上,桑杉突然停下脚步,摘掉帽子看着太阳。 “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她这样问肖景深。 浓黑的头发垂到蝴蝶骨的位置,像是一截美丽的黑色瀑布,被余晖映成了金红色。 男人动了动嘴唇,轻声说:“红的,很红。” 女人转头看向他,嘴唇轻轻勾了一下。 “家里还有什么青菜?我有点想吃炒青菜了。” “有油麦菜,我给你用豆豉炒一下?” “行吧……” 站在原地不动的陈澄恋恋不舍地看着桑杉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突然尖啸了一声:“我认识了阿Sun姐!!!!她要带我去看The King的演唱会!!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哈哈哈哈!!” 晚归的鸟雀被惊到,伴着叫声,往夕阳的方向飞去。 深夜,桑杉坐在窗前看书,一本孙子兵法她带出国又带了回来,此刻又被她捧在了手里。 “……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毁城屠国之术,古已有之,建城立国之本,亦见诸于史……我想要扶起来的只是一个人,却觉得比攻城略地更难。” 人的心,比世间万物都柔软,也比最坚实的城墙还要冷硬,捧着会纠结于它的脆弱,扔掉又担心它会粉碎,拿捏在手里总觉得不安……大概是因为这颗心她曾经太过熟悉了。 “这就是用熟人的坏处啊。” 一纸书页被瘦硬的手指捏着,足足十几分钟都没有翻过去。 桑杉的行动力是十分惊人的,她说了要带着陈澄和肖景深去看演唱会,就真的带着他们去了。 看着体育馆外面的人山人海,还有那些排着长长的队等着进场的粉丝,陈澄跟在桑杉的后面从另一条通道进了体育场内部。 这个全国著名的体育馆今天要容纳整整两万六千名观众,即使是这样,这场演唱会也是一票难求,到了此时此刻,外面还有哭求着问有没有转票的The King粉丝,偶尔有人喊着六千一张普通座一万一张池座,也有人迅速围了过去。 之前倾其所有还借了高利贷的陈澄还扼腕过自己不能来看这次演唱会,没想到生活处处有惊喜,现在不但能来看了,待遇还这么高。 他的座位距离舞台只有十五排的距离!四舍五入那就是跟文子禹脸对脸了啊! “咱们手里拿着的是媒体票,待遇自然不一样。” 似乎是实在看不过去陈澄的傻样子,戴着口罩的桑杉低声对他说。 男孩儿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她,然后继续傻乎乎地像个鸵鸟一样东张西望。 与陈澄的过分亢奋相比,刚刚才知道这场演唱会属于The King的肖景深一直显得过分沉默,他看着桑杉的表情,想不出来桑杉到底是用怎样的一种心态来看这场演唱会。 “我确实是第一次站在这种视角来看他们的表演。” 似乎猜到了肖景深在想什么,桑杉低声慢慢地对他说。 整个演唱会的现场渐渐坐满,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短短十分钟的时间。 有人开口喊着“The King”,迅速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人们大声地喊着乐队的名字,就连媒体区的人都被她们的声势所感染。 时间到了,现场所有的灯都灭了,人们神奇地安静了下来,悠悠一缕琴声在静默中响起,突然,一束灯光照在了舞台上。 黑色的晚礼服,洁白到剔透的脸庞,低头弹琴的年轻男人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曾经离开的地方,长廊依然那么长,想用脚步去丈量,觉得自己记错了数量……” 一段慢歌结束,舞台一角又亮了,有人拉着小提琴缓步登场…… 文子禹、金聪、Alex、木宇、洛登,他们五个人组成的The King自从五年前横空出世热度就一直都没有消退过,这次演唱会的开场曲就是他们当年的成名作。 随着这一首歌,所有粉丝的心都仿佛回到了当初刚刚认识他们的时候,时光抹不掉他们曾经带给这个世界的青春与美好,也抹不掉所有人对他们的热爱。 一首歌还没唱到一半,台下有粉丝已经泪流满面。 接着又唱了一首快歌,五个人去换了一身衣服,在前奏响起来之前,The King的队长文子禹拿着话筒说:“第一首歌献给过去,第二首歌献给梦想,第三首歌,照例献给爱着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不管她在哪里。” 最后一句话,让肖景深忍不住握住了旁边桑杉的手臂。 也许这个男孩儿说的是桑杉,也许不是,但是在过去很多年,站在台上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这些年轻人,他们有着和桑杉共同奋斗的经历与记忆。 成就了他们,又无声无息地离开,桑杉的心里到底有过怎样的历程? 属于青春的爱情,缠绵、热烈……让人可以忘乎所以地沉迷其中,The King的歌声就有着这样的魔力,随着他们的声音,就连肖景深自己都忍不住沉迷其中,为爱的萌发欣喜,也为爱的挫折而心酸。 夜晚风凉,桑杉披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头上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在这个情愫涌动的演唱会现场,她就像是一抹冰冷的影子,格格不入。 一曲终了,文子禹带头下场换衣服。 小助理站在下台口,手里捧着一杯温水,文子禹接过来抿了一口,笑着说:“我刚刚唱得怎么样?” “好听!” “子禹今天表现得真好!” “快点换衣服,下一场倒计时两分钟!” 保持着举着水杯的姿势,年轻的男人看看周围,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没有,现在,没有那个人站在这里,给他一杯水,一个拥抱,一句冷淡但是真诚的“还不错”。 嘈杂忙碌的后台,有人推着他往前奏去改妆换衣服,他身后全团年纪最小但是最沉稳的木宇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外面还有近三万掏了钞票的人在等着他们,无论怎样的私念,都不属于现在。 离开的那个人说过,每个艺人所有骄傲的来源,就是他们从不曾对不起他们的粉丝。 演唱会进行过半,陈澄的嗓子都喊哑了,一直不停地在欢呼、鼓掌、嚎叫……就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完全一样。 “The King!!你们太棒啦!!” 坐在他旁边的桑杉默默揉了揉耳朵。 …… 作者有话要说:  ┑( ̄Д  ̄)┍那个渣渣啊……再不投喂我,清明节要开天窗啦!!!!! ——by哀怨寂寞的存稿箱菌 第27章 勇敢 演唱会结束, 粉丝们的狂欢却还没终结, 陈澄只来得及跟桑杉他们喊一句“你们先走别管我!”就混在了媒体团中往演唱会的后台冲了过去。这个大男孩儿并不想放过近距离接触The King的任何机会。 肖景深拉着桑杉穿过一群又一群不愿意退场的粉丝离开了演唱会的现场。 “很棒的演唱会。”肖景深这样对桑杉说。 “还有呢?” “他们的表现很出色……我本来没有多激动, 想想现在他们的所有荣耀和成就都有你付出的努力, 我就忍不住激动了。” 肖景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还没有恢复到平稳跳动的状态中来,到了这里, 他终于明白过去这些年桑杉取得了怎样的成就, 那些像星星一样的男孩儿,每一个身上都有桑杉倾注的心血, 这让他感觉与有荣焉。 桑杉笑了笑没说话。 “你呢?”男人忍不住问这个今天全副武装来看自己以前合作伙伴演唱会的女人, “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的表现, 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会场外有黄牛,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见现在华天公司在自己走了之后搞了不少小动作。 演唱会的歌曲略多,休息的时间太短,Alex情绪不到位,跳舞的动作有点生硬, 大概是舞蹈老师被换掉了吧。最喜欢的老师不在,最依赖的经纪人也不再联系他, 这个神经纤细的男孩儿状态下滑得很明显。 还有木宇, 他的眼睛不太好, 以前在调整灯光和站位的时候都会避免他的眼睛被舞台灯光直接照到, 现在这一点显然是被人遗忘了。 我能说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了,现在感觉很糟糕么? 当然不能。 “你知道么?我刚认识这几个孩子的时候,他们最大的十九岁, 最小的才十六岁……本来我要去一家刚创办没多久但是资金雄厚的娱乐公司当助理,慢慢熬资历,以我的能力,大概一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我遇到了他们,在简陋的舞台上特别放得开地唱歌,仿佛每个人都是未来的天皇巨星……” “你就被他们征服了?” “不,我想到了你。” 整个沸反盈天的夜晚,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因为一句话,瞬间停滞了。 “我想到了你以前唱歌的样子,坐在墙上,趴在树上,唱着、笑着、看着我的样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会坚持自己曾经的样子,‘付出一切努力去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像很久之前,你鼓励我的时候说的那样。” 曾经的桑杉骄傲么?很骄傲。 曾经的桑杉聪明么?也很聪明。 可是聪明骄傲如桑杉,却有着埋藏在内心的巨大恐慌,后来恐慌成了绝望,让她的过分年轻的人生顷刻间摇摇欲坠。 是肖景深这个她看不上却默默羡慕,踹不开也偷偷观察的男孩儿告诉她,人生应该有争取的东西,每个人都要发现它、找到它、得到它。 桑杉发现了、找到了、现在也飞奔在得到它的路上,她没忘记现在这样的一个“桑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蜕变的,时光荏苒至今,她的一部分正是以当初那个果敢无畏的肖景深为原型打造的。 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忘记改变自己的那个人的。 “所以我看见了很像你的他们,就忍不住想让他们走得更远更好……现在想想当初的我真的很傻。 坦白来说,后来我对他们的付出自然不会基于这么简单的移情,如果说我把他们当成了你的复制品这对不起我的付出,也对不起他们对我的信赖,但是你……肖景深,你是我一开始对他们动心的原因。” 男人怔忪在当场,那颗忘记跳动的心脏再次用有力的拓张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快,越来越澎湃。 “我今天带你来看这场演唱会,是想告诉你,因为你,有了The King,那群男孩儿勇敢又坚定,他们也因此获得了无数人的喜欢和崇拜。这一切的开端,是很多年前,那个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你。” 体育场外,人们依然在欢呼着,雀跃着。 桑杉展开手臂指着依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广场,对肖景深说:“现在的这份灿烂,属于他们,属于我……也属于你。” 与远处的欢快比,这个角落寂静黯淡,唯有桑杉的一双眼睛仿佛是有星星碎入其中。 内心越是激昂,男人越是沉默。 女人不再看他,低下头,快步走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 “当初的我之所以看起来很勇敢,是因为有你在。” 昔年那个骄傲如琉璃塔一般的女孩儿,才是他所有勇气的源泉。 可是这句话,肖景深只敢在心里默念。 在标准偶像剧里,为了那个坚强明亮的女孩儿,男孩儿变得勇敢担当,从被保护者变成了真正的保护者,穿上铠甲,拿起刀枪,把自己的心放进了女孩儿的胸膛,将女孩儿变成了自己的宝藏。 可是没人知道,在没有结果的偶像剧,那个男孩儿会变成什么样子,铠甲腐朽,刀枪崩坏,空荡荡的胸膛里只有一支萎败的玫瑰。 对肖景深来说,他幸运也不幸的地方,就是生命迅速把他卷入到了另一种激流之中,让他没有时间去感怀自己的初恋和青春,那份情感像是一粒来不及逃走的小虫,被滴下的松脂包裹在其中变成了琥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益发价值连城。 因为足够美好,所以会在若干年后,成了重燃他人生的一点星火。 这一天的深夜,肖景深找出了一支烟,翻来覆去地拈在手里把玩,最终还是没有点燃。他烟瘾不重,说实话,就以前的生活条件,他连抽烟上瘾的机会都没有,毕竟穷。过去只能在确实疲惫和需要整理思绪的时候弄一根来过瘾,价格还得是低于五块钱一包的。 自从桑杉开始了这场对他进行重新的打造,肖景深就打算把烟彻底戒了。这个夜晚,肖景深就光着膀子拿着这根儿烟,在窗台坐了一个多小时,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扒掉睡裤去睡觉。 在演唱会之后的几天里,肖景深滑板的进步速度比过去更快,快到让几乎全程关注过他滑板练习的陈澄都感到异常惊讶。 当然,这个似乎上辈子就跟肖景深不对付的大男孩儿并不是来加入震惊部的,他是为了找桑杉。 回国后的桑杉依然十分忙碌,很少再来运动场看肖景深练习,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克夫都不知道桑杉已经回国的事情,因为在这个女人的日程表上,去检验肖景深秀恩爱成果这件事,正因为其他更多更重要的事情不断的往后顺延。 在肖景深最后一天练滑板的时候,陈澄终于等到了桑杉。 “我听说姐姐你现在已经离开了The King。”一场演唱会点燃的不止是这个男孩儿的热情,还有些别的什么。 隔着墨镜桑杉看到了陈澄的眼睛。 这种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过去每年、每个月、有一段时间甚至是每天,她都会遇到这样的人,他们用这样的眼神眼神注视着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 “你消息还蛮灵通啊。”对桑杉来说,她这已经算是很坦率地承认了。 “你为什么离开呀?不会舍不得吗?前几天我碰见了一群The King的资深粉才知道你离开了TK,他们现在开的演唱会应该也有你筹备的份儿吧?这样还能分着钱么?”陈澄从来都不是一个性格体贴的人,哪怕此时他面对的是他心仪的女性,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问题,完全不去在乎对方是不是会尴尬,会不会戳痛对方心里的伤疤。 “经营理念不合,觉得The King未来的发展空间不够,找好了更有前途的下家,和华天的老板有私人矛盾……” 桑杉随口就把业内对她离职的种种猜测都说了出来,然后冷冷地说:“这些里面大概有一个或者几个是准的吧。” 她这种丝毫不会满足别人好奇心的回答并没有引起陈澄的不快,毕竟,这个心有盘算的男孩儿等在这里这么多天,真正目的并不是想要单纯找桑杉八卦些什么。 “那姐姐想不想重新组建一个男团?比TK更厉害!再找几个,年轻的歌手,会唱歌会跳舞,长得也帅,凭你的本事,新团一定很快就能把The King给比下去……可以起名叫Mars!战神!战无不胜!”男孩儿越说越兴奋。 “年轻歌手?比如你?” “您看我不行吗?姐我跟你说,我唱歌的水平肯定不比文子禹差,不信我现在就给您来一段,《流浪长廊》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真好,天然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野心,认为自己有无所不能的力量,不会沮丧,不会掩饰自己的攻击性,会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欲望……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傻透了。 桑杉看了这个热切的男孩儿一眼,摇了一下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在竞业禁止协议期,根本不可以签新人。” 男孩根本就不懂这些,只他觉得桑杉没有直接拒绝自己,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那个,一年?两年?三年都可以,只要您说一声要我,不管几年我都等。” “你以为你的等待能换来什么?像tk那么红么?带人这种事变数太多,失败率极高,如果你等了三年发现自己要坐两年冷板凳才上位,你还能忍么?” “你看他。”女人指了指在不远处练习滑板的那个男人,现在的肖景深,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做任何难度的动作都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与只顾得耍帅的小青年不同,一样的滑板动作由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做出来,总让人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魅力 “你知道,他现在这个练习是为了什么吗?为了一个二十五分之一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他等了足足十一年。就连我自己的男人都这么惨,我没有办法保证别人会比tk还要红。” 作者有话要说: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发这样的情节真的好么? 友情提示你们,桑杉的话啊……啧啧…… ——by看了存稿内心十分评价的存稿箱菌 第28章 空的 男孩儿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话语中那句“我自己的男人”, 还是因为桑杉说出了与他这个业内传奇经纪人名号不符的话。 “你不是阿Sun姐么?你不是……你不是特别厉害, 一手创建了The King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无所不能, 英雄会变成懦夫,美人会到迟暮之年, 金牌经纪人会被人赶出公司, 再有天分的明星都有可能永远被埋没。如果你连失败的打算都没有做好,就不要来找我。你还没有资格让我替你承担超出标准的风险, 我也受够了给别人当精神保姆的日子。” 桑杉没有再施舍陈澄一个眼神, 似乎前几天突然笑着问他想不想去看演唱会、给了这个男孩儿无限惊喜和遐想的女人是另一个人。 “如果你还想要一个更直接的回答, 那我只能告诉你, 以你的条件,根本不值得我去付出。” 她是冷漠的,嘴唇自然地抿着,就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距离感。 陈澄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裂开,然后噼里啪啦地碎成了一地。 “既然这么看不起我, 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去看演唱会?” 桑杉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他就锲而不舍地盯着桑杉, 只想要对方的一个答案。 “哦……”陈澄等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回应。 女人懒懒地说, “看你的态度, 我都忘了,是我、带你、去看演唱会呢。” 看起来是在专心致志地练滑板,肖景深其实一直默默关注着桑杉那边, 看见桑杉不知道对陈澄说了什么,让那个男孩儿气鼓鼓地离开了,他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 嗯,跟这么大的小家伙“争风吃醋”,肖景深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看见桑杉居然愿意跟陈澄说话,还带他去看演唱会,他就忍不住想起来,当初他跟桑杉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大。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隐隐觉得觉得桑杉对这么大的男孩儿格外青睐。 唉,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带他去看演唱会呢?只带自己不就好了嘛! 男人莫名的好心情直接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爬起来健身、喂猫、六点半开始做早餐,他的那份儿依然是高蛋白的增肌餐,桑杉的早饭是虾仁炒饭配番茄牛骨汤,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做好了早餐叫醒桑杉,然后去洗个澡出来。这时披着一件黑色针织外套的女人已经安静地坐在餐桌旁,那只傲娇的W先生盘踞在她的大腿上,锲而不舍地试图染爪她的早餐。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延续着肖景深的心中的轻快和愉悦,现在的他对即将到来的选人充满了信心,甚至恍惚有一种新的大门正在打开,命运转机正在眼前的感觉。 几个小时后,当他在目的地下车,被桑杉提醒说如果这次选角失败他们的合同就到此为止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好心情受到了影响。 “看来你现在感觉很良好。”作为一个竞业禁止期的人,桑杉不便在这种场合出现,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出现的必要。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滑板说:“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如果只针对滑板和表演,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祝你成功选上广告演员。”关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热辣的空气还有男人顿时僵硬的脸,桑杉直接驱车离开了 那一刻肖景深极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很想把手上的滑板扔到地上。 广告? 只是一个广告? 在男人右手的手腕儿上还有昨天练习时留下的擦伤,那时他完美地完成了一套动作,滑板却在落地时磕到了一颗石子。几分钟之前,他还觉得这个擦伤是一个勋章,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个笑话。 为了个广告,只是为了个广告……他这些天的所有努力,只是为了一个广告…… 男人走进了面试点,报上了姓名,上交了桑杉替他准备好的报名表。 “肖景深……32岁……”视线在年纪这一栏顿了下,工作人员忍不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可真老。 虽然隐瞒了太多的东西,但是桑杉有一条说的对,跟肖景深竞争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穿着青春洋溢的运动服,尽情展露着活力四射的身材。 跟这些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比,穿着长款黑色运动套装的肖景深——真的很像他们的教练。 这个高挑清瘦背着滑板的成年男人所走过的地方布满了别人揣测怀疑的目光,大概因为他跟别人都确实不一样。 “9号。”肖景深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号码,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的时候,男人看见了自己的鞋子,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为了一个广告奋斗两个月,又怎么样?不说身上价值不菲的滑板了,光是这双鞋,这身衣服……哪一样不是桑杉对自己的投资? 果然,是最近日子好过了,他的脾气都养起来了。以前两三个月等一部戏结果角色临时被撬走的情况的不也很多么?朋友介绍给自己的角色被公司安排给了别人的,不也是发生过的么?怎么那个时候自己都可以无动于衷,现在却觉得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 这样想着,男人又攥了一下手里的背包带子。 十余年的摸爬滚打,造就了他强大的自我排解负面情绪的能力,按说在这样的一段的自我暗示之后他应该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接下来的试镜。可是并没有,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依然在自己能控制的界限之外。 过去这些天,他就是个气球,越来越圆满充实,一天比一天更觉得自己能够轻盈地飞上天空。可是在放飞他之前,桑杉把气球给戳破了。 “砰!”的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试镜现场是在某个影视培训机构的空置教室里,房间里没有评审,只有七八台摄影机。 楼上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调试着屏幕的画质。 “虽然是个广告,我还是希望跟我合作的人能让我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年轻的女人斜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她脸上的微笑温文亲切,似乎跟坐在旁边的导演关系不错的样子。 可是事实上,那位年轻的、在国际国内已经拿过几次奖的广告导演,现在手都是抖的——激动得。 按照序号,参与试镜的人拎着滑板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换下一个。 没有人谁傻到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试镜的,顶多与自己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咬两下耳朵。所以大厅里偶尔有蚊子飞过似的声音,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了。 肖景深静静地坐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越来越空。 空点儿好,心里空了,脑子就清楚,明白自己是个要付出千百分努力去争夺空间的小演员,而不是驰骋在滑板上自我陶醉的热血青年。他不是气球……气球……太脆弱了。 “9号!” 肖景深拎着滑板走到那扇门前,拉开它,然后走了进去。 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不管是为了谁,想要再也不被人看不起,那就只能靠自己。 想要飞,得自己长出一对翅膀。 …… “辛辛苦苦弄来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赶紧让你的那块老腊肉感恩戴德,居然还要绕一圈儿再给他……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你在追的小可爱呢。” 坐在副驾驶上的短发女人嚼着泡泡糖,一阵儿吹出来一个泡泡再嚼回去。 用这样不太正经的造型低头看着合同,她还得说着酸溜溜的损话。 桑杉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是啊,我和我家男人玩儿情趣怎么了?” “啪!”泡泡一下子被吹破了,糊在了女人的脸和鼻子上。 以高冷、犀利、爱财如命闻名业内的著名经纪人窦宝佳形容狼狈地盯着桑杉。 “你?你男人?” 吐掉沾着口水的泡泡糖,她用纸巾擦着脸,用上下打量着桑杉,过了几秒钟才摇头说: “我不信,你这种人要是真喜欢了一个人,那绝对要把他狠狠地攥在手心里,你让他往东,他脑子里的西南北就全得忘了。你才不会给你的男人这么谋划呢。”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怎么不能?他是我喜欢的男人,我当然希望他一切都顺顺当当的,我在后面出多少力无所谓,他过得好就行。” 窦宝佳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下去,我昨晚上的宵夜都要吐出来了。” “上了年纪就别吃宵夜了,不然得了三高,赚的钱只能用来买墓地了。” 年轻些的女人貌似很好心地劝道,再次得了对方的一个冷笑和一双白眼。 “所以那块老腊肉不是真跟你有一腿对吧?认识你也不少年了,我实在想象不出你谈恋爱的样子。” “真巧,我也想不出来。” 眨眨眼睛,仿佛很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爱一个人的场景,桑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此时,试镜的肖景深刚刚完成了评审要求的一连串滑板动作,他全程面无表情,做出来的动作流畅又干脆,没有一丝一毫年轻人炫技的浮夸。 你说你让我拿出打架的拼劲儿去练滑板,至少我是真做到了。 男人下意识撩了一下刘海,然后笑了。 “刚刚这个笑有点意思。”扩音器里换成了一个女声,“你再笑一个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嘿嘿嘿,肚子里又有货了!昨天愚人节啊,我应该跟你们说今天断更的!扼腕! ————by寂寞过节的存稿箱菌 咦?你一个存稿箱哪来的手腕能去扼?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by渣作者 那个渣渣已经被我关小黑屋了,对了,这个抢戏的人是谁啊?有点点眼熟呢! ————by慢慢擦掉血迹的存稿箱菌 第29章 撒谎 男人闭上眼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情绪状态, 再次笑了一下。 “唔……” 扩音器里安静了下来, 肖景深在静默中等了足足一分钟才听到有人说:“好了, 你可以出去了。” 试镜还在继续, 当第十五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厅门口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突然走进大厅告诉所有人试镜已经结束了。 全场哗然。 有还没试镜的年轻人试图跟工作人员“要个说法”,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肖景深拎着自己的滑板离开了大厅。 此时他的心里还是空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关系不大, 甚至于, 这次试镜失败桑杉会怎样他都不愿意去想了。 “肖先生。” 有人出声叫住了他。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可以打电话给您的经纪人来跟我们签合同了。” “我么?” “如果您是9号肖景深先生,那我们这次广告拍摄的人选就是您了。” 身材清瘦戴着棒球帽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 接到肖景深电话的时候,桑杉对窦宝佳特别真情实感地笑了一下:“事情成了,你们辛苦了。” “恩,一切为了可爱的小钱钱。”窦宝佳懒懒地哼了一声, 等桑杉把车开到距离试镜点不远的地方,她慢悠悠下了车, 还伸了个懒腰“你呀, 当经纪人真是屈才了……行了, 好好折磨你那块老腊肉去吧。” “我被选上了。” 明明电话里说了一遍了, 肖景深还要再当面跟桑杉说一遍,在说的时候,他仔细地观察着桑杉的表情,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出点儿什么。 “很好。”桑杉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几米开外,那个工作人员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在生气么?”回家的路上,桑杉这样问肖景深。 肖景深下意识想反驳,桑杉接着说:“其实你生气是对的,作为一个经纪人我有义务知会我的艺人他的工作流程。但是……作为一个艺人,你应该对自己的工作有所掌握,我不说是不对的,你没有态度坚决地追问也是不对的。 站在合作伙伴的角度考虑,我希望你能有清楚的头脑去保护自己的利益,其中当然包括对自己工作的知情权。” 男人看看桑杉,有低下头想了想。 为什么……明明是我被隐瞒了工作的类型,今天又经历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但是似乎还是我的错误比较大呢? “我以为我们之间合作的基础是我们对彼此的信任。我很信任你为我选项目的能力,哪怕是个广告,只要是你选的,我就能很努力地去做好,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我直到我去试镜了才告诉我?”肖景深对桑杉说。 “除了总能蠢到让我毫不意外之外,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任的。” 肖景深:“……” “任何一份合同的签署,都根植于利益,你相信我能让你功成名就,我也相信我能通过你赚更多的钱。人品、德行……在经济契约面前,这些都是虚的。你信任我,是要信任我的能力,不是我的品德,明白么?” “你一定要把一件事牢牢地记在心上,那就是——我跟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我们追逐利益的最大化,并且期待你能贡献一切让我剥削。” 肖景深转头,看着桑杉的侧脸,很认真地去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 “所以,你一开始不告诉我是要试镜广告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我不能依赖你的善良?……下一个路口左拐一下去市场吧,猫爱吃的三文鱼已经吃完了。”男人突然想起来家里那只胖猫的午饭还没着落。 “嗯,理解能力有提升。一会儿你自己从超市回家吧,我约了别人一起吃午饭。” “晚上想吃点什么?杭椒牛柳、虾仁炒饭配一个蔬菜汤?”等红绿灯的是,肖景深开始筹划晚上的菜单。 “可以啊……加个凉菜吧,天气太热了。” “那我加个拌藕片。” …… “每次到了国外我就觉得自己是上了刑场,吃不香又睡不好。回来之后谁再想请我出去吃什么西餐,那真是难如登天。” 桑杉跟人“约饭”的地方并不是某处高级的餐厅或者会所,而是对方的家里。 开放的错层式布局,下面一层除了厨房之外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宽大的会客厅,有舒适的沙发和高端的影音放映设备,仔细想想,与其说这里是个客厅,不如说是个高级放映厅。 桑杉没有坐在“放映厅”里像个等着吃饭的客人一样傻坐着,而是跑到了餐厅,和这个房子的主人“闲聊”。 “谁敢让你吃不香睡不好,你把他炒了,以后你在国外的行程都由我来安排。” 桑杉笑得很亲切,身体却绷在了一个紧张的姿态上。 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圈内出了名的好脾气,不过,在任何行业爬到了某个高度,只要这个人不是反社会人格,基本都会被夸作和蔼可亲。 “吃葱花么?” 把面条挑进冷水盆里,厨房里看起来比桑杉还年轻的女人回过头来问道。 “葱花香菜都可以。” “做番茄打卤面,最重要的就是两道葱,一道葱在爆锅的时候炸香味,一道葱在出锅的时候提鲜。” 穿着一件背心的年轻女子摘掉身上的围裙,把两碗面端到了餐桌上,“这个跟京城老派的炸酱面很像,二道蒜的炸酱面,有些人吃的时候还得来个紫头儿蒜。” 桑杉走到餐桌旁接过自己的那碗面,安静地听她说话。 “你刚刚说你来给我负责国外的行程,那可真是屈才了。前一阵听宝佳说见过你,我还以为你有兴趣跟小水洼儿合作,没想到你现在是打算自己做工作室……倒也不错。” 夹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年轻女人挥挥手,催桑杉赶紧吃饭。 面是用面条机压出来的、煮好之后过了冷河的过水手擀面,清爽新鲜之余还带着小麦的香气,番茄鸡蛋做的浇头因为味道调的恰到好处,鲜、咸、酸融为一体,十分开胃去燥,鸡蛋的打在汤里的顺滑口感更是让人觉得这碗面吃起来完全不用咀嚼,只要往嘴里畅快淋漓地倒下去就够了。 吃完了这一碗面,桑杉主动去洗碗,刚刚身上若有若无的拘束感已经淡到快没有了。 ——这正是这个年轻女人的魔力,只要她愿意,任何人与她相处的时候都会觉得异常舒服和愉悦,不因为她的身份,不因为她的地位,也不因为她身上无数的光环。 “对了,还要感谢你牵线让我认识了Lieber·Leander先生,我回国之前去见了他,聊得很愉快。” 明明是一场交易,在她的嘴里仿佛是朋友间的互相照顾,这份本事,桑杉自认还没有修炼出来。 桑杉微笑着说:“自从听说了你想弄个话剧,我就一直想着能做点儿什么帮上忙,知道你们现在彼此感觉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嗯……要不要喝点儿什么?自从拍完了上部戏,我就迷恋上了奶茶,你要不要尝尝?” 奶茶的香气弥散着,桑杉突然软软地笑了一下:“我家那个煮的奶茶也很好喝。” “你家的那个?”年轻女人对这个说法显然产生了兴趣,这正是桑杉想要的,“肖景深?那个9号?” “是,他是我刚签下的艺人。”桑杉的脊背轻轻挺了一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一段时间,你会听说我和他是一对情侣。” 喝一口奶茶,穿着背心短裤的女人长腿一撩,换了个谈正事的姿势。 “原因是什么?” “我……受够了在工作的时候总有人用我的私生活说事儿了。”桑杉低头苦笑了一下。 “在华天的时候,我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如果我不提前做好准备,很快,等我竞业禁止结束打算回到圈子里继续工作的时候,华天那边就会放出风声,说我离开华光天下的原因是我插足了林方瑞的婚姻,被他老婆捉奸在床。” 虽然对国内娱乐圈的林林总总并不是很了解,端着奶茶的年轻女人至少还知道,桑杉所说林方瑞就是华光天下的董事长。 “这些事情说出来,我真怕脏了你的耳朵,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确实处境困难,我也不会让我的老朋友来帮我这个忙,趟进这个是非圈里……”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肖景深要跟你假扮男女朋友,是为了帮你?你……为了感谢他,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出,让他跟我合作广告,还要我在试镜的时候选中他?唔……” 女人甩了一下半长的马尾辫,思考着其中的逻辑关系,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这么多年,你也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吧?为什么林方瑞要这么对付你呢?” 这个问题仿佛一下子戳中了桑杉的要害,她抬手揉了揉额头,仿佛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林方瑞有个儿子,今年十六岁,他给我写情书……嗯,被他爸知道了。” 年轻女人呆愣无语的样子,桑杉也是第一回见。 “你是了解我的,我对感情这方面没有任何想法。”她摊手表示自己对那个男孩儿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真的就是对方荷尔蒙分泌过分旺盛,只见了几面就给她写情书了。 年轻的女人有些感同身受地揉着额头,莫名其妙被别人喜欢上这种事情,她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所以你就打算先下手为强?现在这个方法倒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不太像你的风格。” “华光天下财大气粗,我现在就是一个无业游民,根本不敢跟他们正面对抗。先把最急迫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矛盾以后再说。” 以后…… 对坐的两个女人都心知肚明,等桑杉重新在圈子里扎下根去有了自己的势力,她因为这种原因被扫地出门的事儿肯定会有一个真正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很想在文案上写: 桑杉,英文名Sunshine,别名阿Sun姐,绰号少男杀手、百男斩…… 因为觉得污污的,所以┑( ̄Д  ̄)┍ ————by清明节正在给渣作者上(sa)坟(tu)的存稿箱菌 第30章 激动 “说到你选的那个人, 我觉得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他很特别——神经敏感、内心丰富、感受力强, 不经意间就能表现出一种‘故事感’, 作为一个演员来说,他不应该在圈子里籍籍无名。” 年轻女人站在一个演员的角度说出了自己对肖景深的评价。 桑杉面带微笑地听完, 然后说:“我现在特别想把你这段话抄下来, 然后找个书法大师写下来,再裱起来挂在墙上。” “嗯?你倒给我开了一条新财路, 等我将来不演戏了, 就可以坐在影视城里, 像个算命先生一样举着一个幡, 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专门给人看前程。” 一条大哈士奇从楼上蹦蹦跳跳下来,看着两个女人都在笑,它顶着一张特别不高兴的脸,歪了歪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 桑杉坐在桌子前面想事情。 胖乎乎的W先生趴在桌子上打着呼噜,白生生的爪子和下巴都搭在了键盘上。 因为键盘被喵星人霸道地占领了, 女人只好揣着手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进度。 外形重塑, 进展百分之九十。 性格打磨, 进展百分之五十……或者四十?这个浮动性太大了, 这个家伙的性格简直就是一块橡皮,戳不动,拉不开, 挤不扁。 拓展人脉,进展百分十。 还算不错的表演评价,再加上一个友善仗义的性格……让池迟对肖景深留下这样的一个初始印象,明年她筹拍新电影的时候,肖景深被选中参演的可能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后天去演广告的时候,是不是该给他带点速效救心丸?” 和目前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影后搭戏,哪怕是个广告,大概也够那个男人激动的了。 桑杉特别恶趣味地笑了一下,捏了捏W先生的尾巴尖儿,黑色的猫尾巴懒懒地甩了两下,又卷回去盖在了W先生的后腿上。 和肖景深之前所想的滑板广告,或者其他的商业广告不同,直到拍摄那天,肖景深才弄明白,自己要拍的广告是一个公益广告。不仅是一个很长的公益广告,还要求他穿古装。 是的,穿古装,在这个有剧情的公益广告中,肖景深和另外一男一女三个人共同扮演的都是穿越时空的角色,其中肖景深要扮演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玩儿滑板的教书先生。 现在这些做策划的人真是越来越敢想了 在心里面碎碎念着,肖景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属于书生的笑容。 这次的广告现在投入的成本颇高,就连肖景深身上的这一身衣服,看起来都做工精良,比他以前呆过的绝大多数剧组都要强不少。 白色的文士袍还配有玉佩,和一顶同色的书生帽, 男人被化妆师剃掉了鬓角,戴上了假发。没有了那一点儿刘海的遮掩,肖景深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过去三个月的健身减肥对他的颜值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几年以前很多人对肖景深外貌的评价都是五官端正、仙气十足,看人的眼神总有那么一点无辜。为了能接更多的戏演更多的龙套和配角,肖景深把这一点无辜彻底扔掉了,那之后他看人的眼神……嗯,按照帮他调整眼神的那个朋友的说法,他在表演的时候,看人的眼神似乎总是别有深意。 现在,这样别有深意的眼神,与他因为健身而变得棱角更加分明的脸庞结合在一起,肖景深自己都恍惚觉得自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也难怪那次李可说他是去整容了。 换装出来的肖景深,意料之中地受到了大家的好评。眉目深深,气质卓然,他现在真的颇有几分古时白衣秀士的味道。 这位姓肖的教书先生在剧情中是这样的: 首先,他要表现出作为一个古代私塾先生应有的文化素养,摇头晃脑地教孩子们朗读诗文。在孩子们休息的时候,他就站在竹舍屋檐下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脸上要有亲切温文的微笑。 接着,意外突生,一个孩子带来学堂玩耍的木头小车突然失控了,坐在上面的小孩惊叫着不知所措,而作为教书先生的肖景深就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救下了小孩儿,却因为四体不勤的缘故,自己站在木板上往山下滑去。 然后,他就穿越到了现代,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的文士袍,在大街小巷中穿行,酷炫无比地玩着滑板。 说简单也简单,毕竟剧情并不复杂,说难也难,光是穿着白色长袍玩滑板这一项,肖景深就要去大概六个地方实地拍摄。光是他的部分想要拍完,需要的时间大概是一个礼拜。 别人都在夸奖肖景深气质好和这个角色贴脸,男人自己想的却是穿着这样的一件袍子,还要在公路上玩滑板,恐怕自己鼻青脸肿是少不了的。摔了别的地方还好一点,要是摔了脸,桑杉能怼死他。 导演姓郑,今年三十岁,是个在业内颇为有名的广告导演。他对肖景深的表现非常满意,虽然这个演员比他预期的年纪是大了点,但是不比较的话,光看脸也会让人觉得他有着二十五岁男人的朝气。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年纪大,所以她显得格外稳重,话少,不多事儿,拍戏的时候认真敬业,拍完了戏,也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 大概就是出于对肖景深林林总总的满意,拍摄到第四天临走的时候,他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说:“嘿,明天记得早点来。” 三个主演的不同戏份拍摄是分开的,肖景深只见过那位扮演武士却莫名打起篮球的演员。那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动作明星,去年演了一部警匪题材的片子,票房成绩不错。虽然说在表演的时候彼此合作过,但是私下他和那个演员并没有什么交流,那位演员身边一共有六个助理,还有一个永远戴着黑色口罩的经纪人,他们永远气派十足地来去匆匆,又怎么会搭理肖景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 到了拍摄的第五天,他终于见到了第三位广告演员。年轻高挑的女孩儿背着一个书包,身边跟着一个助理,从摆出的排场来看,好像只比孤身一人的肖景深强一点,比那位功夫明星可差多了。 可是看见她正脸的时候,肖景深陡然觉得一阵腿软。 “肖先生您好,您好。” “池,池小姐您好。” 这个年轻的女人名叫池迟,今年才27岁,却已经是整个国内甚至国际娱乐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十七岁成名作就拿了影后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都是传奇了,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事业的起点而已,这十年里她主演的电影票房过两百亿,拿奖拿到手软,什么世界名导、国际巨星……想跟她合作的人能手拉手绕着赤道站一圈儿…… 已经换好一身书生袍的男人在握手的时候差点没拿稳自己手里的道具扇子。 “你面试的时候就对你印象深刻,果然,扮上这一身装扮就立刻显示出了不一样的一面。” 男人感觉自己嘴里舌头正在跟牙打架:“我面试的时候您……” “何止在现场,就是池小姐选中了你,让你来出演这个角色的。”亲自出来迎接池迟的导演笑着说。 肖景深的心率顿时朝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飙升而去,他甚至丧失了语言和行动能力,如果不是一群人簇拥着池迟也顺便簇拥了他,他怕是能在剧组的门口站成化石。 池迟的到来让肖景深见识到了整个剧组更加严谨高效的一面。无论多么难的动作,池迟都可以保证一遍就过,无论多么复杂的要求,池迟能做到的永远比别人要求她的更好。曾经演过无数戏、进过无数剧组的肖景深,很少能够在一个剧组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专业感,因为他们在拍摄的那一个人一丝不苟,所以所有人都在无形中提高了对自己的要求。 池迟扮演的角色是个逃家的公主,穿着绫罗绸缎,身上还带着珠玉宝石,与肖景深他们还需要别人来烘托场景和气氛不同,池迟的这段表演更像是只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深夜皇宫的廊道里,笨手笨脚蹑手蹑脚企图离开的公主一个人的表演已经足够丰富和精彩。当然,笨蛋逃家公主成了现代街头的跑酷少女……这里面的反差也够大的。 在看见池迟的表演之前,肖景深还想过,真是难为了池迟这个一米七多、一看就英姿飒爽的年轻女人要去扮演这么一个傻白甜的角色。但是当这个女人站在镜头前面的时候,那双明眸一转,一个淘气的公主顿时就从人们的想象中走到了现实。 她对表情的控制力,还有超凡脱俗的表现力,瞬间就折服了科班出身的肖景深。 要知道,在这个男人心里,池迟的形象还一直停留在一个名叫“陈凤厨”的女扮男装厨艺高手身上。那个角色叫一个气象万千坚定勇敢,跟现在的金枝玉叶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池迟与肖景深的对戏只有短短一瞬,华服美饰的跑酷少女与长袍衣冠的滑板高手在一个喧闹的街头偶遇,然后拍掌,接着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公主对书生眨了眨眼睛,这是剧本要求之外的细节。 那文气纵横的书生粲然一笑,仿佛自己并不是身在闹市街头,而是面对着一片绿海竹林。 导演对这个镜头表示出了十分满意,还特意让池迟和肖景深拍了几张在击掌的时候相视而笑的海报。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跟着剧组的大巴回到城里,肖景深在下车之后特别想原地跳几下,来发泄自己这一天的的激动和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哟后!!!!!! 是谁~~~~ 让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 混蛋的渣渣~渣渣~~~ ————by莫名high起来的存稿箱菌 第31章 天使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 肖景深觉得自己已经从池迟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专注, 认真, 精益求精, 除此之外呢,还有一种“我喜欢演戏, 所以我一定会把戏演好”的热情, 这种很简单的东西,肖景深突然发现, 自己已经忘了它很久很久了。 “我是被池迟选中来演这个广告的……”那点失落和伤感刚刚涌上心头, 就被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能在那些人里被她选中, 是不是, 也意味着我的表演确实还能够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 男人又想起了他们击掌时候他恰到好处的微笑,那一刻他根本是福至心灵的,突然就笑了。 笑了,所以对了。 回家路上是笑着的,买菜的时候是笑着的, 进电梯的时候是笑着的,他有满心的喜悦, 像是怀揣了璀璨的宝石, 想分享给一个人看, 想分享给——那个人看。 “我今天看见了池迟你知道吗?原来这个广告是要跟池迟合作的!试镜的时候她也在, 是她选中我去演这个广告的!”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桑杉一反常态没有外出,而是在家里等着肖景深回来。听见男人的话,她面色平静, 只有语气中透着一点点的惊异。 “不对,”男人灿烂得像是一个大男孩儿,他猛地扑过去抱住瘦削的年轻女人,“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所以你让我苦练两个月,就是为了让我去争取这个跟池迟同台的机会。我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这是一个广告了!只说广告的话,我不会好好努力,告诉我有池迟的话我又容易想多!” 拥抱着女人的那一瞬间,肖景深的手自动自发的跑到了对方的脑袋上,然后用力的揉了起来。 “小黄毛儿!你简直是个天使你知道么!” “我说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是池迟来拍广告,我只知道这个公益广告的成本投入和宣传力度都很大,参演的明星都比较有名气。作为你来说,会是个还不错的重新开始的起点。池迟……居然回来拍广告?你的运还在试镜的时候选中了你?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推开肖景深,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桑杉神色平静地说道,最后的一句话,她脸上浮现了惊喜的淡笑。 “你拍这条广告的全部收入是十二万,因为我还在竞业禁止期,不能拿经纪人分成。十二万中的百分之七十归我,我拿走了八万四千块钱,剩下的三万六千块钱已经打到你的卡里。” “哦。” 桑杉冷静的态度渐渐冷却了肖景深发热的头脑,他心里升起的一个又一个泡泡终于都破掉了,只是脸上还是笑着的。 “对了,以后不要称呼我是什么天使,我说过了,我们所有的合作都基于在能给互相带来利益的经济关系上,而不是,基于我或者你的道德,我不喜欢被别人捧上道德的神坛,那会让我很不自在。” “我明白了,”这下,男人是顿了一下才回答的。 “等你拍完这条广告,我就要和你一起去健身房了。” 去健身房干什么呢? 当然是检验肖景深这段时间秀恩爱的成果了。 就像是学校里有一场不断被延期的考试,明天就要放长假了,老师却突然说:“好了,我们下节课考。”当时的学生们是什么心情,现在的肖景深就是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狂喜?那是什么?能用来秀恩爱么?能帮着他在桑杉的考察中过关么? “桑杉?”走去厨房做饭的男人突然回过头,叫了一声那个坐在阳台上的女人,“既然我和你是合伙人,我就应该和你一起承担压力,以后项目到底怎么样你不用瞒着我了,比起这种大起大落的心理状态,我更希望得到你专业的参考意见。” “……好。” 躺椅上的女人没有回头,只是貌似很随意地应了一下。 肖景深已经很满意了,路过趴在墙上的W先生,他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它胖胖的屁股。 过了一会儿,桑杉放下手里的表格,无声地对着窗外夜色说:“性格打磨,进展百分之七十。” 这个家伙啊,得意起来跟一条撒欢的大金毛似的,真跟小时候一个样子。 “小黄毛,你真是个天使!”这句话让当初的自己替他做了多少作业? 很多年没干过亏本买卖的女人回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摇了摇头,继续看数据报表。 数学、物理、化学……还有英语……如果当初她没有被他的笑容惊艳到,会不会就能立场坚定地拒绝他?让他的成绩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好歹数学分数能超过五十呢? 桑杉从来说到做到,肖景深结束广告拍摄的第二天,她开着车和他一起去了健身房。 正在保养器械的克夫先看见的就是他已经四天没露面的朋友。 “老肖!你的肌肉还好么?”他愉快地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肖景深的大腿,“唔,看来你最近维持的不错!” 平日里温文含蓄的男人笑容满面地说:“为了保住我的腹肌,还要继续努力。” 克夫又拍了拍肖景深的肚子,虽然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手掌的触感很明显地告诉他,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腹部已经有了线条明显的六块腹肌。 “Sunshine回来一定会很满意的。”洋教练对着肖景深眨了眨眼睛,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个男人都懂。 小麦色皮肤的女人从大门走进来,笑着问道:“对什么很满意?” 克夫立刻拿开了自己那只不规矩的手。 看见桑杉,肖景深立刻抛下自己的教练凑到了她跟前。 克夫摇了摇头,显然是看不惯他的“重色轻友”。 “欢迎回来,Sunshine,我的天啊,你不在的时候,他简直是个被抛弃的……哦,我是说,我每天都能看见一个为情所困的罗密欧。” 桑杉一脸冷漠地看了肖景深一眼,对方回报以一个温存的笑容。 得知肖景深传说中的的女朋友出现了,不少人都专门跑出来看。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气质美女或者一个甜美可爱的温柔女孩儿,万万没想到……会是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那啥,御姐? 看不出来啊,平时老肖清心寡欲跟神仙似的,居然口味这么重,找了这个一看就很…… 男人看女人,看腿看胸,下看一眼,上看一眼,一群男人看肖景深的眼神都变了。 丫的,禽兽! 肖景深感觉到了那群人的目光,侧过身,遮挡住了那些人“不规矩”的视线。 “罗密欧?”女人轻笑了一下,随手拍了一下肖景深的腰,“他还真干过爬窗台的事儿。” “Ohhh!”克夫瞪大眼睛怪叫了一声,“我可真看不出来老肖居然这么浪漫!” 男人略有些羞赧的样子,耳朵都微微泛红,他轻轻揽住身旁的女人,对克夫解释说:“当年谁还没干过一两件傻事呢?” 转过头,他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事儿糗我?” 两个人四目相对,又有人发出了单身狗的哀嚎声。在现场欢乐的气氛里,肖景深心里明白,自己这场“月考”,大概是合格了。 “嗯……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离开健身房的时候,桑杉神态轻松地对正襟危坐的男人说道。 男人没急着高兴,被桑杉怼了这么久,他已经明白了桑杉“给个枣就一定得打你一棒子”的作风,基本上枣儿越甜,打到身上的棒子就越狠。 “希望你这种表现能一直持续下去,毕竟我们要骗过的可不只是这几个人。”果然,桑杉话锋一转,让肖景深立刻感受到了某种紧迫感。 他还记得桑杉说过他们要欺骗所有人,可是桑杉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曝光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呢? 肖景深问自己的经纪人,得到的答案是“我还没想好这个应该具体怎么运作,到时候还是要借势而为。但是你放心……我给你提供的表演舞台绝对很大。” 听桑杉话里的的意思,肖景深觉得这事儿还远着呢。 很久之后,这个当时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考虑他们两人一喵午餐的人,再次回过头来仔细端详,依然没有彻底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要‘顺势而为’的女人,似乎从来都不是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改变了河流原本的走向。 而他自己,才是一叶飘萍,被这块石头庇护着,渐渐扎下根,生出枝干,成了一棵树。他从石头里汲取营养,所能回馈的,不过是帮她遮挡一点点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压榨人渣渣写文ing! (甩鞭子 ——by觉得自己越来越帅的存稿箱菌b( ̄▽ ̄)d 第32章 回 夏天大概是太阳先生的工程截止日, 为了按时完工, 它努力加班加点, 把地球上一切都烘烤得炙热炙热, 无论是柏油马路还是停在上面的汽车,都几乎成了让人难耐的囚牢, 行走或者坐在其中的人, 内心也控制不住地跟着烦躁起来。 这种由内而外的燥热,空调吹不走, 冰镇绿豆汤也解不掉。 烦躁的人们怠惰工作, 无心学习, 只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比如在网上看点儿热闹、 微博上几张看起来模糊的照片,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大半夜的被猫咬了,车又坏了,只能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私立医院包扎。遇到的这两个小帅哥真的好像文子禹和木宇啊。”[图片][图片] 在照片中,两个身材瘦削高大的男孩都戴着口罩和墨镜, 明明炎热的盛夏季节,两个人都穿着包裹住全身的衣服, 头上还戴了一顶棒球帽。也正是其中一个男孩头上戴着顶帽子, 让人们确定了他们就是目前最红的组合The King里面的队长文子禹和成员木宇。 那顶款式特别的限量款棒球帽, 正是他的粉丝们在某一次应援的时候送的, 相近的身材,让人忘不掉的气质,再加上那一顶国内绝少的帽子…… “哪怕他们学了易容术我都能认出来!”粉丝们中似乎有人觉得他们这样遮掩就想避人耳目, 实在是太可爱了。 当然,表白归表白,没人忘了他们是出现在哪里的。 “当红偶像深夜出现在医院”的娱乐新闻迅速上了微博热搜 有人拿到了医院的就诊记录,发现那一天是木宇去看眼睛。 木宇的眼睛有问题是The King所有粉丝都知道的一件事情。早几年刚出道的时候,他也毫不避讳地说过,自己出来参加乐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攒钱治眼睛,四年前,他就把手术给做了,为此还休养了半年,但是现在…… “三个多月开七场演唱会,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好吗?更何况我们家木木,华天个辣鸡公司,为了开演唱会圈钱,完全不顾队员们的身体情况!” “呜呜,我们家木木实在太可怜了” “木鱼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前一阵儿,部分木粉传的视频你们也都看见了,演唱会上那灯光都是直冲木木的眼睛就去了,不是还有人带节奏说那种光线根本就对木木的眼睛不会造成损伤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当初带节奏的人呢?出来!” “楼上别找了,那些人现在肯定不会出来找骂的。大家集中火力去怼华天。以前为了照顾木木的眼睛,连烛光演唱会都搞过,现在为了圈钱,就完全不顾团员的身体了是吧。” “楼上的你可别往华天的脸上贴金了,当年烛光演唱会可是你们一直看不上的阿Sun姐搞的,她以前在的时候你们可都说她只偏心小蚊子,现在就想起她的好来了?” “对啊,以前你们木粉不是也经常说阿Sun偏心么?” “阿Sun姐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有人搞什么转发抽奖,普天同庆吗?” 一群人聊事情,话题总是会跑偏,现在就倒向了“阿Sun姐到底对The King除了文子禹之外的好不好”这一方面,直到有人提醒,大家才想起来,现在讨论的是木宇的事儿,至于那位曾经被粉丝们黑过骂过甚至写小黄文恶心过的经纪人,并不是她们今天的重点。 “说起来以前没感觉,自从阿Sun走了之后,感觉TK的事情变得好多啊,演唱会上有人卖黄牛票,还有什么内部人员跟大粉勾结搞团票,这些事儿,发生在粉丝身上也算了,现在小木鱼自己去医院是怎么回事儿?” “前一阵到底是谁带节奏说新来的经纪人要有一个适应工作的过程让大家要有耐心,现在你们有耐心了,你们自己家的小木鱼都进医院了!” …… 讨论来讨论去,粉丝们坚定地认为华光天下和TK新任经纪人马向东的锅绝对甩不掉。 The King粉丝行动力在粉丝圈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战斗力极强。 平常因为这群粉丝们有自己的偏好,可能还会有内部撕扯的情况,但是这次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华光天下接连开演唱会,不照顾队员身体,让队员自己去了医院……林林总总彻底触及了这些粉丝们的底线。 哪怕其中有些人并不喜欢木宇,但是只要想到他是和自己的偶像在一个团体中的,今天木宇出了事情她们不发声,那么来日事情发生在她们自己的偶像身上,又有谁能帮她们说话呢? 于是粉丝们有志一同地联合了起来,控诉华光天下苛刻艺人的话题立刻成了成了微博热门,即使被华天的宣传撤掉了,又很快会有相似内容的话题再次刷到榜上,而且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粉丝们对于华光天下的不满,就在这样的炎炎夏日里不断发酵着。 这个时候,肖景深正在打包行李。 昨天他跟桑杉提出自己可以接戏演点儿什么了,总好过这样每日游手好闲,只能健身、看书、学习、做饭、喂猫、被怼……和被怼。 桑杉说有两个还不错的剧组最近在筹备,选角大概还要一个礼拜开始。“……一旦开始接戏,你就真忙了,再加上广告的投放,视野可见范围内,你的闲散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既然这样,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回秀城看看。” 桑杉一说肖景深才想起来,今年就是他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了,如果现在回去呆一个礼拜,正好能赶上给他过寿。 他上次回去,还是四年之前。 男人决定回去,收拾东西的却不只是他自己。 “你不要忙工作吗?” “身为我手下唯一的艺人,你是空窗期,我当然也差不多,景爷爷当年那么照顾我,他过寿我是应该回去看看的,顺便还跟他说一声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肖景深:…… “不然到时候什么相爱十三年闹得沸沸扬扬,结果狗仔回秀城一打听,发现连你外公都不知道这事儿,呵呵。” 女人冷笑了一下,打电话在一家高级礼品店订了一些价值不菲的保健品。 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的,肖景深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纠结于有没有把别人拖下水这个问题了。 走到这一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已经在深渊深处了,只有他自己全身而退,被他拖下水的所有人才会安然无恙。 “我家老爷子从当年开始就一直很喜欢你,要是听说你跟我在一起了,他肯定会非常高兴。” “我记着景老爷子说过,最让他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去做亲子鉴定,发现我才是他的外孙女。” 肖景深:…… 看着桑杉连W先生都打包了,男人突然有了一种全家返乡探亲的感觉。 W先生在布笼子里喵喵直叫,他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戳了它几下。 “我家老爷子好像不喜欢猫。” 如果老爷子喜欢猫,当年的黄球球和白胖胖就不会让他送到同学家里养着了。 “你跟我回家了可得乖乖的啊,知道么?多卖萌多撒娇,嘴甜点儿,别跟对我似的,听到没有。” W先生的回答是伸出爪子尖儿捅一下男人的手指。 从京城出发驱车前往秀城,要是全程走高速大约要六个小时 早上6点出发,刚过中午桑杉跟肖景深就已经到了秀城地界儿。 京字头牌照的黑色汽车穿过了秀城的高速安检口,肖景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些什么。 和这个国家的很多事情城市一样,秀城在这十几年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小小的县级市里最高的楼也不过十二层,现在,四十多层的写字楼就屹立在城市中心,站在老城区都能遥遥地看见。 桑杉开启了导航,几经周折才终于把她的车子停在了肖景深家楼下。 是的,肖景深家楼下,在桑杉考上了国外大学出去读书的那一年,桑家卖掉了这一处旧宅,那个黄毛女孩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就在一场房产交易中,彻底从肖景深的身边抹除了。 又过了两年,他曾经爬上去唱歌给那个女孩听的那棵大树,也因为小区里对停车位数量日益增长的需求而被伐掉了。 这栋楼,曾经是两个人年少时的半个世界,如今,不过是他们从浩大世界中,努力寻找到的一个点,微小着、落魄着。 “你有打电话回家,跟老爷子说我们回来了吗。”换掉开车的鞋子下车,桑杉舒展了一下身体。 “没有。”肖景深苦笑,上次回来的时候,他和老爷子两个人不欢而散,那之后他打十个电话里面,对方也不过接一两个,这次他决定干脆先斩后奏,也少了一顿在电话里挨的骂。 “我外公的脾气和早年不太一样,如果说错什么话,或者……” 年轻的女人没有理他,手里拎着猫笼子,登登登登的跑了上去。 听着熟悉的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男人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景老爷子也是甚萌!哎呀,渣作者说了,她的作收快七千了,让我替她问问你们,你们是想要红包捏?还是加更捏? ——by肚里有稿喜气洋洋的存稿箱 第33章 茄子 铁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桑杉敲了好几下门, 有贴在门上听了一下, 确认了里面确实没有人。 对面的房子倒是有人打开了门, 从桑杉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原本她的脸色是极难看的, 似乎被吵醒了午睡, 但是看看桑杉脚下的鞋,又看看她手上镶着钻石的手表。 女人不声不响地又把门关上了。 景老先生不在家, 又能去哪儿呢? 肖景深拎着W先生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都没找到自己的外公。 当一个地方老了, 曾经住在那里的很多人就会离开, 就像这样的一个小区,即使还有残留的几棵合欢树,那些坐在树下乘凉的人中,却不再有熟悉的面庞。 “会不会是去买菜了?” 这样想着,男人就走出了小区, 往曾经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在小区里左右转悠了几圈儿后,桑杉果断拦住了一位大妈问她附近有没有老年活动室之类的地方。 几分钟后, 她走进了一家棋牌室。 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有几张桌子, 有人在上面打牌, 有人在上面垒长城, 有两个下棋的老人似乎是没有抢到桌子,只在地上铺了一张棋盘,旁边倒是围了不少的人在看。 “请问, 景松文老先生在这里吗?” 听见有些陌生的女声,正在下棋的一位老人抬起了头,中气十足地说:“我就是啊。” 年轻的女人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扎了一个侧马尾,早上踩了一双当季流行的橙色穆勒鞋。 这样时髦的女孩儿,景老爷子平时可不多见,可是看着她的表情,他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小桑桑!” 提着猫溜溜达达走到了老菜市场才发现这边早就拆迁成了一个大超市,肖景深刚站了一会儿,突然接到了桑杉的电话。 ——老人已经找到了,既然他走出去那么远,就干脆把晚上要吃的菜买回来算了。 景老爷子拄着手杖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当年中风之后,他的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能恢复成现在这样生活自理、拄拐行走,按照医生的说法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谁有能想到呢?十几年前,他还能在自己家里随随便便耍两套腿上功夫,哪怕是双腿加官(前空翻)或者滑岔(缓慢劈叉)那也是手到擒来,只要不怕被外孙子骂就可以了。 嗯,后来会说他的人还多了一个桑桑,现在桑杉还在说他:“既然腿脚不好就不要坐这么矮的马扎儿,还在地上下棋,时间长了对腿和腰血液循环不好。” “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呀?”老人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目光慈爱无比,在他眼里桑杉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变漂亮一点儿之外依然是个孩子。 “您再有几天过寿,怎么着都得等您过完了大寿我再走啊。” “行啊,多待几天,这几年你也很辛苦。我跟你说,这几天啊你景爷爷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那什么,咱们一会儿去买菜,你想吃鱼么?我记得你爱吃鱼,爷爷给你做葱油鲤鱼。” 桑杉手里提着老人的马扎儿笑着说:“我已经让肖景深去买菜了,也不用您做饭,让他做就行了。” “怎么?他也回来了?” 听见自己外孙的名字,和蔼的老人顿时把脸拉得很长。 “嗯,是我和他一起回来的。” 老人很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初初看见桑杉时的喜悦,似乎已经淡了几分。 “你自己回来就算了,怎么还要带一个他呢?” “我当然要带着他呀。”桑杉低头微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景爷爷,我跟他在一起了。” 老人顿住了,转回身来看着桑杉。 十几年前,就在他们家的楼下,女孩儿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她说:“爷爷,我跟肖景深在一起了,我保证我们不会影响对方的学习,肖景深肯定能上他想去的大学,我也一直会是年级第一的。”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同意了,还要鼓励女孩儿两个共同进步,毕竟他们一个是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外孙,另一个呢,是自己从小看到大、喜欢到不行的晚辈。 年轻人嘛,谈谈感情,那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景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也还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一边练功一边盯着戏班里另一个女孩头上插着的桃花出神的样子。 只要两个孩子别越界,谈了也就谈了。 可是后来呢? “唉,当年,要不是我多嘴,你跟他……”老人摇摇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抬头看看头上的合欢树,他提了一口气慢慢地对桑杉说: ”桑桑啊,过去的事情爷爷也就不提了。可是现在,我的外孙我比谁都清楚,他心里一点点精气神儿都没了,就剩一个还能看的花架子,有什么用呢? 这十来年,他把钱还完了也把自己整个人掏干净了。桑桑你是个好孩子,你现在还能跟他在一块,按照我们老话儿说的,你是仗义,是念旧。可是,可是景深他配不上你了。” “配不配得上,我也比别人都清楚。景爷爷,您放心,我很多年没做过亏本的买卖了。” 年轻的女人乖巧地低眉轻笑,老人看着她,反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总有人去伤她呢?拿刀捅嫌不够,就拿着矬子去伤她的心。那些人啊,一个两个都这么做,也就自己的傻外孙什么都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开心的傻子,离开她了又成了个不知道什么是开心的傻子。 “行吧,桑桑,你……要是肖景深他将来欺负你了,你跟以前一样,还来找景爷爷,景爷爷替你教训他,你自己千万别生气,知道么?” “爷爷,您放心,他会好好的,我也会。” 同样的合欢树下,年轻的女人个子高了、头发长了、肤色白了、目光变得深沉,自身的气场即使收敛也依然远胜别人。 她变了,可是老人又觉得,有些东西,她仿佛一直没有变。 …… 肖景深左手一大兜菜右手拎着W先生的笼子,本以为回家之后能看见还是老爷子的那一张冷脸,没想到居然比自己预想的情况好一点。 冷脸是没有的,他家的老爷子不过是瞟了他一眼,又不理他罢了。 “外公,我回来了。” “哼。” “外公,我买了条鲈鱼,咱们一会儿做一条清蒸鲈鱼吧。” “哼。” “外公,您今天是打算用鼻子替嘴说话了是吧。” “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景老爷子锤了自己外孙子一下,看着自己外孙故意呲牙咧嘴的样子,倒是终于笑了。 勉强算是哄好了自己的外公,肖景深左右看了一下都没找到桑杉。 “你是在找小桑桑吧?在里面呢……” 老爷子表情居然有点尴尬,他指了指里面的房间,然后拄着拐杖走到阳台上去看他养的八哥儿了。 景老爷子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两厅,一个卧室归老爷子,一个卧室归肖景深,剩下朝北的房间是书房兼着客房。 肖景深推门进去的时候,桑杉就坐在书房的床上抿着嘴看着相册。 “你把我家老爷子怎么了?怎么一提起你他脸都僵了,你是不是拿话刺他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多年才回来看过几次?景爷爷身体不好,又要担心你,日子过得怎么样你知道么?” “啪”地一声合上相册,桑杉抬眼看着肖景深。 男人后退了一步,表情变得严肃来了起来。 “外公,什么茄子?” 不争气的外孙居然也来质问自己了,景松文老人无奈地抹了一下脸。 “就是几个茄子,怎么还没完没了?我就是牙口不好就想吃软茄子不行么?” “所谓的软茄子就是在用塑料袋装一大堆三级残废的茄子一吃几个礼拜放到软?那是软茄子么?那是茄子成精变橡皮了吧?我要扔你还从我手里抢走了,行啊,您厉害,多少年练的老功夫用来藏茄子了,跟你外孙半斤八两啊,一身本事全用来给‘穷困潦倒’四个字儿推陈出新了。” 不大的客厅,肖景深站在中间,一边是他外公,一边是桑杉。 练了一辈子的京剧,景老爷子的嗓子那是绝对没话说的,但是嗓门大的人未必占理,一旦觉得理亏了,那嗓门再高,说话也底气不足。 跟桑杉讲理的人都能被她拐着弯儿怼得去排队领智障证,更何况理亏的。 “我知道,您心疼你外孙大脑发育不健全,想多攒点钱让他别活得那么辛苦,可是攒钱是这么攒的么?让他知道你弄了一堆可以直接扔垃圾桶的茄子回家吃完上顿吃下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的外孙你自己是知道的,要啥啥没有,就是心眼儿还算好。就他那没事儿还要瞎捉摸的性子,你在家里啃老茄子,他在外面吃口面酱都能羞愧的想哭,到头来你们两个人都把日子过得苦唧唧的还都觉得是为了对方付出了,你就满意了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五十留言有小红包哦。 晚上八点还约么? ——摆出了撩人姿势的存稿箱菌。 第34章 烟火 在桑杉说这番话之前, 肖景深还非常生气甚至伤心的, 可是现在……桑杉到底是在说他外公, 还是在说他呢? 总之, 祖孙两代人在桑杉的嘴炮攻势之下都低下了头,仿佛一白一黑的两只呆鹌鹑。 “你, 去做饭。”桑杉看着肖景深, 指了指厨房。 黑鹌鹑一声不吭地走了。 “你,去把藏起来的茄子交出来, 。”桑杉挑眉看着景老爷子。 白鹌鹑左右看看, 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不去, 我们未来这几天就一起吃那些老茄子, 蒸着吃,煮着吃,不加油不加肉,怎么恶心怎么来。” 一分钟之后,桑杉挺胸抬头拎着她的战利品从楼上下来, 走到距离垃圾桶五米的地方抡直了手臂把茄子扔了进去。 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没有褪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桑杉接起电话, 听着电话对面向自己汇报进度, 全程一声不吭。 现在第一波造势已经开始了, 对现在的华天越是不满, The King的粉丝们就越是会怀念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前任老板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呢? 走上楼梯的女人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却跟刚刚扔茄子的时候那种轻松得意截然不同。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的估测是错的,那些她熟悉的人手段没有那么龌龊,但是身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她的敌人们永远都只会前仆后继地告诉她——为了更多的利益,他们只会做出更愚蠢更不要脸的行为。 从无例外。 “吃什么油麦菜啊,你不是爱吃烂茄子么,我就给你做个蒜泥茄子你吃去吧。”肖景深家的门没关,男人说话的声音飘了出来。 老茄子,啊不,老人家的此刻的嗓门很高,完全没有在桑杉面前的气短模样: “你这小子,小桑桑说我也就算了,她不在你以为你能管的了我?我告诉你,要不是桑桑在,你今天都进不了家门!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当初给你托关系接的话剧角色,你为什么不去演?剧团那边跟我说他们连你经纪公司都说服了,结果你自己就是不去,啊,你居然说你没时间,你还是我景松文的孙子么?” 肖景深似乎走远了一些,声音有点模糊:“我本来就是你外孙,红星剧院那事儿我是真没时间。” “一周才有两次排练,怎么就没时间了?正好你接戏都在京城周围,也就是来回多跑几趟的事儿,那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明秋幻夜》,如果不是因为记得你喜欢这个戏,我会去豁出这个老脸么?” 景老爷子痛心疾首,从那件事之后,他才惊觉,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真的变了,不是还债的事儿压垮了他的身体,而是他精神里的那一根骨头没有了。 人没了骨头,可不就变成了一滩泥,任人揉搓拿捏、肆意践踏? 可他景松文的外孙子,从小骄傲到没边儿的那个孩子,怎么就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过去是我不好,外公,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好好拍戏,我自己想要的,我也会自己拿回来……哪怕是为了配得上她,我也得把自己重新收拾起来……你说一把年纪了,为了口油麦菜还翻旧账。” 老人似乎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行吧,我也管不了你了,但是,我告诉你啊,好好对桑桑,不准欺负她,知道么?你要是欺负她让我知道了,我坐火车去打断你的腿!” “行了,知道那是你亲生的孙女,我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外孙给你做饭呢,还得担心自己的腿,我真亏啊。” 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想到肖景深此刻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笑着的,很轻松地笑着的,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在做的菜,偶尔看向老人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温暖。 门外,桑杉头靠在墙上,听着屋子里响起了油烟机的声音,还有老人拖着脚步的碎碎念。 “桑桑养的猫看着都不一样,半黑半白真精神。” “爷爷,这猫可是盯着你家大巧儿呢,你小心它半夜把大巧儿当宵夜。” 大巧是景老爷子那只八哥儿的名字。 所谓“身处浮华,心向烟火”,大概就是这一刻,桑杉瞬间柔软的表情里所诉说的一切了。 “身处浮华,心向烟火,你是我黑暗中的温暖静河……”安静的房间里,年轻的男人盘腿坐着,吉他抱在怀里,本子放在腿上,耳朵上还夹着一只铅笔。 唱一句,用吉他弹一遍节奏,再斟酌一遍歌词,要是有了新的想法就立刻开录音设备把那一节儿录下来。 夏天天黑的晚,晚霞犹自挂在天边,像是一个娇怯的姑娘。 闭眼弹奏着心里的音乐,文子禹的眼前却是一条黑黑的甬道,明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嘈杂,这个甬道里却意外的安静。 安静,是因为那个女人站在那里。黑暗包裹着她,和她手上明灭的红色烟光。 借着那点光,走到近前的文子禹看清了她低垂的眉目,冷冷的,像是挂了一层秋霜。 于是四下更安静了,安静到男孩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们快要候场了。” 女人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缕灰色的烟气。 “一会儿结束了去吃小龙虾?两大份麻辣的,两大份十三香的,要是你们得了奖就允许你们喝点酒。但是不能耽误明天的训练。” 她垂着眼皮笑着,语气轻松至极。 我紧张,我怕输,我怕上台之后所有人都尖叫着轰我们下去,我怕你和我们这么长时间的付出都只是个笑话?可能这个比赛里充满了黑幕,可能冠军早就预定了……在这个圈子里,也许“满怀音乐梦想的一群年轻人”本身就是一个大笑话。 他想把这些话像是倾倒垃圾一样地说出来,说给面前这个女人听,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场的时候。 可是他现在说不出来了。 “输了……”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动了他极度敏感的神经,“又怎么样呢?少喝几杯酒而已。” 不是啊,不是吃什么的问题,我们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男孩儿很清楚地知道,现在他们租用专业练歌房的钱都是这个女人自己掏的,她还能养他们五个人多久呢?也许这次失败了,他们所有人就要放弃了……他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话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冷冷的拥抱。 是的,冷的。 那天天气很热,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上衣配着牛仔短裤,汗液的蒸发似乎带走了她身体仅剩的热度,让那个拥抱带着让他铭记的清冷和柔软,还有淡淡的香气。 “那些多余的事情是我这个经纪人该操心的,你好好唱歌,乖。” 这不是文子禹从桑杉这里得到的第一个拥抱,却是唯一一个仅给他的拥抱,不是平常给团队里的每个人的那种饱含鼓励的拥抱,是只属于他的,和那个黑夜里寂静一样。 那天的比赛,他们成了冠军,真正的一举成名,说好的小龙虾吃了,说好的酒也喝到了,滴酒不沾的女人并没有破戒,表情冷静地就像是早就预知了一切那样。 之后,他们像是一群懵懂的山中人,真正纵身跳入了十丈红尘。人们喜欢他们、崇拜他们,他们所到的地方永远伴随着尖叫和声浪。 桑杉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们,冷却他们发热的年轻头脑,认真规划着他们的未来,像是一位最冷静的导航者,引导着他们走向最光明的地方 那支烟,那条黑色静默的通道,那个拥抱,还有女人低垂的眼角与微笑,都成了文子禹内心深处埋藏的秘密。 藏了好多年,终于酿成了一首歌,他想写出来,将来唱给那个人听。 “蚊子哥,姓马的又找事儿了。”金聪突然打开房间的门对文子禹说道。 整个The King乐队三年前从公寓搬到了这栋别墅,别墅配备了很棒的练歌房、游戏室,院子有一个泳池,车库里还停着两辆豪车——这几年京城房价飞涨,这栋别墅自身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三年前华天娱乐的固定资产总值。 马向东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木宇啊,你眼睛不好你应该早点跟公司打招呼么,不要偷偷摸摸出去找医生。现在的医院啊,骗人的太多了……” 清瘦白皙的男孩儿没说话,抬头看向了楼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我就跟公司提过木宇眼睛的事情了,第二场好了一点,后来又忘了……他眼睛发炎我在京城演唱会之前就提过了,结果你们只让助理买了一点润眼睛的药水回来。马哥,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的,您要是觉得我们去的医院不好,下次早点带我们去好点的医院不就行了么?” 从楼上缓步走下的年轻人仿佛生来就是让人崇拜的,骄傲、矜贵,仿佛带着露水的一支白芍药。 看见他,马向东的态度顿时变得谨慎了许多。 和寡言少语的木宇不同,身为The King队长的文子禹并不是一个好招惹的角色,接掌The King的经济事务几个月来,马向东就没从他的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没事儿,我就是来打声招呼,那个……大家刚刚结束了巡回演唱会,还可以多休息几天,要是想出国度假也没问题,跟公司说一下,公司就安排了。” “这种小事,没必要让我们的经纪人单独跑一趟。” 在The King队长审视的目光里,The King的现任经纪人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一下屁股。 “既然你们都休息了,公司的意思是你们的社交媒体账号可以先交给公司的专业部门接管,也省得那些琐事打扰了你们休假的心情。” 文子禹还没说什么,一头金发的Alex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小木鱼的事情本来就是公司有问题,现在被网上那些人讨论的是公司、是你这个经纪人,跟我们这些只会唱歌的歌手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管制我们的社交账号?!” 作者有话要说:  小蚊子啊小蚊子,遇到了桑杉,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唉! 下次双更是什么时候呢? 我去抽渣作者问问! ——by哒哒哒哒哒哒跑掉的存稿箱菌 第35章 冷饮 “马哥, 公司在这种时候的这种做法,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公司也开始防着我们了?”文子禹是一群人中表情最冷静的那一个, 却把问题直接捅向了更严重的方向。 马向东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 公司怎么可能……”心里却知道,这次自己的目的是不可能达成了。 几分钟后, 马向东走了, Alex愤愤地踢了一脚沙发。 “公司越来越过分了!蚊子,我们什么时候……”金发男孩儿的话还没说完, 就挨了金聪一脚。 旁边木宇闷闷地接口道:“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蚊子哥, 续约的时候, 我们应该把条件要得更高一点。” 文子禹摁着木宇的后脑勺揉了揉他半长的黑发,在面对桑杉的时候,他是个撒娇的大男孩儿,可是面对他的这些兄弟们,他就得有个当大哥的样子。 想要跟华天解约投奔桑杉, 是他们这五个人共同的理想,但是现在, 哪怕只有他们五个人在场的时候, 这话也不能说出口。 “先忍忍, 都会好的。” 五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年轻男人, 此时看起来竟然像是一群留守的儿童,孤单地守着他们的旧地,等待着那个旧人, 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他们新的开始。 肖家的清晨照例是吵吵闹闹的。 早起的肖老爷子拄着拐棍儿出门去遛鸟顺便买了豆浆油条,肖景深嫌弃外面买的豆浆不好,说要给老爷子配个豆浆机。 “我喝碗豆浆你就给我配个豆浆机,你怎么不去给我包两亩田种豆子呢?”一大清早,老爷子就开始跟自己的外孙练起了调门。 肖景深气笑了:“我说豆浆掺水,你就跟我说种豆子,我看你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 “我跟你用得着讲理么?我就爱喝这家豆浆,我就爱买豆浆喝,你爱喝不喝,你拦不着我喝!” W先生翘着尾巴路过这一老一小长得还有些相似的两脚兽,趴在了那个还紧闭的房间门口。 昨晚上想到桑杉开了大半天的车太累了,肖景深主动邀请W先生和他一起睡在了客房。 一夜没见桑杉,显然W先生是十分之想念了。 看着猫,肖景深停下了和他外公的争论,大手从猫头直接撸到猫尾,然后敏捷地躲过喵星人伸过来的利爪。 “咱们可不喝什么破豆浆啊,小妮儿,你想吃德国进口的罐头?还是美国进口的罐头?” 顿时觉得自己人不如猫的老爷子气哼哼地灌了一口豆浆,没忍住,用手杖戳了一下肖景深的屁股:“就知道惹我生气!” 蹲得不太稳的男人往前一扑,恰巧门又开了,开门的女人今天穿了一条竖纹半裙……裙角刚好成了肖景深视线的焦点。 “啧,一大早就给我行跪拜礼?行了小深子,跟我说说今天早膳有什么?” 结结实实地受了肖景深一拜,桑杉裙角一转,从他边上迈了过去。 “早安啊景爷爷,早安啊W先生。” 桑杉似乎心情极好,揉了揉W先生的肚子才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景老爷子哈哈大笑,肖景深站起来之后,他还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继续笑。 “老话不是说么,听老婆话的都发财。你这么跪了桑桑一下,说不定你马上就要转运了呢?” 横了自己不着调的外公一眼,肖景深去了厨房。 “榨菜肉丝面有人吃?” “我买了豆浆油条,谁吃你的什么面啊!” “放虾仁炒蛋的榨菜肉丝面有人吃么?” 爱吃虾仁炒蛋的景外公:…… 最终,那天的早饭景老爷子吃了一大碗的榨菜肉丝面,面上面还放了不少虾仁炒蛋,剩下的豆浆肖景深配着白水煮蛋自己全喝了,桑杉用油条蘸了榨菜肉丝面的面汤吃了两根,还吃了几筷子虾仁。 哦,W先生吃的是进口的鱼肉罐头,从早餐价格上来说,秒杀了三个两脚兽。 吃过早饭,桑杉陪着景老爷子去下棋,肖景深穿上围裙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老年人的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他们穿的衣服即使洗干净好好放着,似乎也带着一股朽败气息,肖景深打开他外公的衣柜本想着找个旧背心之类的撕了当抹布,先让那种难以言说的气味伤害了一下。 男人干脆把老人的衣服都掏了出来分颜色放好,打算通通再洗一遍。 衣柜的最里面有个扁扁的包袱,男人伸手拽出来,包袱直接散开落了一堆东西在床上。 各种证件、各种证书、各种补助认证的证明、房产证、户口本……还有一个黄色的存折。 打开存折看了一眼,瞬间,男人的表情凝滞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肖景深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默默地把包袱里的东西全部都重新收好。 中午男人包了饺子,茭瓜鸡蛋和芹菜牛肉两种馅儿的。 景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气鼓鼓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吃饭呢,嘴里还念叨着桑杉浪费钱,被桑杉瞪了一眼,他不念叨了,改成了生闷气。 “怎么了?” 肖景深问桑杉。 捣蒜泥的女人用很无语地眼神看了一眼景老爷子,才开口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老爷子差不多天天都要去老年活动中心下棋,活动中心有规定,谁要用中心的那三张桌子,一桌一天就得凑十块钱给中心,每天三十块钱的收入就是用来开空调、烧热水、维持老年活动中心运作的。 景老爷子舍不得掏钱,每天都拎着他的矮马扎去趴在地上下象棋。今天桑杉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之后干脆打电话订了一套下棋的桌椅让人送到了中心,还按照一天十块钱的标准给老爷子出足了两年的场地使用费。 “一天十块,一年三千六百五十,两年应该是七千三,活动中心只收了我五千,五千块钱换他跟他棋友两年都能舒舒服服下个棋喝个茶,他居然还生气。” 肖景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是婆媳剧男主角的感觉。 只能干巴巴地跟桑杉说:“老爷子他就是心疼钱。” “我知道,可我心疼他呀。” 肖景深:…… 竖着耳朵听两个晚辈说话的景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 不对,可能,我是言情剧里被人喂狗粮的配角。 肖景深沉默地转身,把分给老爷子的那盘饺子里芹菜牛肉馅儿的挑出来两个,换成了茭瓜鸡蛋的。 下午,景老爷子心里美滋滋地去享受他的棋盘,随手还把一对年轻人赶出了家门。 “你们也该多出去看看,秀城是你们长大的地方,你们长大了,它也不一样了,看看它变成了什么样子,也省的你们将来找不着回来的路了。” 拄着拐棍的老人似乎画风突变,却真正是桑杉熟悉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景松文老人就是高瘦、雅致、端正、言辞有力的。哪怕中风夺走了他的健康,过分简朴的生活让他的格调不再那么外露,但是他这样说出来的话,总是让别人难以拒绝。 警长猫W先生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在窗台上坐下,肉呼呼的屁股贴着紫茉莉的花盆,窗外的风景对它而言无比的陌生,却有它熟悉的两脚兽相携而过。 “咪~嗷~” “桑桑……真是世上最好的孩子。”苍老的大手捋过W先生黑色的脊背,它眯了眯眼睛,没有挣扎。 桑杉和肖景深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他们应该去哪里看看,十几年的时光似乎已经让这座城市变得十分陌生了,这份陌生却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新奇。 回到这里,就像是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你可以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也可以给它一个充满怀念的微笑,但实际上你对他这些年的经历毫无兴趣。分别就是分别,是一段那之后就完全属于自己的旋律,不是下一次重逢的序曲。 肖景深摆弄着手机,想找一个能打发时间的地方:“离这里一点五公里有这里评价最好的咖啡厅,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桑杉不置可否。 男人又低下头继续找,突然眼前一亮,对桑杉提议说:“原来咱们学校门口的冰淇淋店还开着,要不要去那吃冰淇淋?” “还是你请客么?” 肖景深笑着回答:“当然是我请!” 看着他的笑脸,女人轻轻挑了一下眉头,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在导航里输入了“秀城一中”。 作为整个秀城最好的学校,位于老城区的秀城一中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文星吉盛之地,很多人在这周围开店不仅是因为这里学生和家长的钱比较好赚,也是因为喜欢这周围的文化氛围。 比如这家冰淇淋店的老板,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一开十几年,即使规模扩大了三倍,名气也远胜从前,他也没想过离开这里,把店开到更繁华的地方去,倒是把店铺弄得更加温馨可爱,极适合学生们在放学之后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在这里享受一段悠闲时光。 冰淇淋在嘴里微微地融化,熟悉的橘子味道弥散于口腔,桑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难怪生意越做越大,味道一直跟以前一样,没把牌子做砸了。”肖景深点的冰淇淋是香芋口味的,从过去到现在,他对甜品都没有多大的兴趣,来这里最大的享受大概就是看着桑杉吃冰淇淋的样子——柔软地像是晒太阳的W先生。 桑杉又挖了一勺冰淇淋,唇角有一个轻轻的弧度:“品控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里面加葡萄干。” 想起几分钟前自己制止店员往里面加料的情景,桑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鼻子。 “毕竟三块钱现在卖十二了,不加点东西怎么多要钱呢?”肖景深笑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 桑杉咬着塑料勺儿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懒懒地笑了一下:“嗯,连冰淇淋都涨价的时代,越活越回去的人就是连口吃的都不如了。” 肖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  重回校园,他们会干什么呢? 明儿见! 渣作者臭不要脸地说下次加更“随缘”,然后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by忙着毁尸灭迹的存稿箱 第36章 初吻 午后天气转阴, 太阳不像之前那么晒了, 肖景深拽着桑杉走出冰淇淋店, 趁着保安不注意溜进了他们以前的高中。 “学校变化还真大, 运动场这是升级了啊……这栋楼是老宿舍楼拆了重建的吧?唉,你看那边那个厕所也是新的。” 隔着郁郁葱葱的树影, 肖景深跳起来, 对着球篮遥遥地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桑杉捧着没吃完的冰淇淋,完全无视他的傻样子。 上高中的时候能在图书馆里度过自习时间, 绝对是她这种好学生才能享有的优待。与教学楼相比图书馆更靠近篮球场, 只要坐在二楼的窗边就能清楚地看清这个家伙打球的英姿。 唔……姑且算是英姿吧。 肖景深回过头, 桑杉已经往前走出了几米远, 脚步慢慢的,仿佛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变成丝线,牵扯了她的步伐。 和她从前一样。 “我没想过……”从回忆中出来,桑杉听见看身后传来的话语,“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们还能在这里再走一遍。” “为什么要想这么无聊的事情?” 男人大步走到桑杉的身边回答道:“大概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也是我的奢望。” “你奢望的时候, 身边一定没有你的那两个女朋友。” 肖景深:…… “人啊,在饱的时候是不会馋的, 只有饥饿才能把他心里的味道变成无上美味。” 垂着眼睛, 桑杉轻轻吃下一口冰淇淋。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场景, 还有熟悉的笑容,这些东西在某一段时间里,也是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支撑。也只有在走过那一段之后她才明白, 人对情感的需求和渴望有多么可怕,在彻底戒断之后又能把自己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 “不对,人间美味这种东西,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念念不忘。” 肖景深轻轻拍了拍桑杉的肩膀,两根发丝被清风拂动,纠缠着他的指尖,他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桑桑,当年能和你一起长大,我一直都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无论和谁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想法都没有变过。” 男人的耳朵有点微微泛红。 转过身,桑杉抬头看向他。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篮球场和图书馆之间,繁茂的法国梧桐笼罩着他们。 鸣蝉在寂静的校园里寂寞地喧嚣着。 一片树叶轻飘转着落下。 天上乌云被风吹动,太阳出现在天空,一片碎光穿越了梧桐叶之间的缝隙,恰好照入了桑杉的眼眸。 “她是我的心上人,明月在她的一只眼里,繁星在她的另一只眼里,风是她的发,……除了拥抱她,我找不到触碰这个世界别的办法。” 这是《明秋幻夜》中的台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肖景深就在幻想,该是怎样的心动,才能把一个人看成世间一切美丽的凝聚。 此刻,他似乎懂了。 在他的世界里,有一人就是永恒的太阳,她出现,则光明降临,她离开,就是黑暗永夜。 “你记得么?”女人眯着眼睛说。 “什么?” “当初我们第一次在这里接吻,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一只手轻轻抬起来,带着冰淇淋残留的湿凉,从男人的脸庞一点点伸到了他的耳朵上。 男人下意识抖了一下,耳朵一瞬间红透了。 女人凑过来的时候,肖景深再次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手臂牢牢地揽住了怀里那个纤细的人,另一只手渐渐往上,扶住了她单薄的蝴蝶骨。 很凉,接吻的感觉很凉,嘴唇是凉的,身体是凉的,他的太阳是凉的。 也很甜。 …… “如果将来有人问你初吻的感觉是什么样,你会回答了么?” 男人用手遮掩了一下自己微红的脸颊,脸上是无奈的微笑:“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下次帮我找感觉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轻轻挑一下眉头,桑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有打过招呼么?” 肖景深把手插到裤子兜,轻轻攥了一下。 “可以这么比?” “不然呢?” 女人脚步轻快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把冰淇淋的包装盒扔了进去。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无比温柔。 “小黄毛儿,看那儿!” “不看。” “小黄毛儿,你闭上眼睛。” “不要,哎呀……” 旧时光是一只蝴蝶,在眼前翩跹而过,男人在心里问自己,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想吻我的女孩儿,只因为她比世界上的一切都可爱。” 离开秀城一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是大摇大摆出去的,门卫大爷和别人在闲聊:“现在些年轻人正事儿不干,就知道举着照相机到处转悠,你说一个学校有什么好拍的?” “秀城现在有晚高峰么?早点儿回去吧,省得堵在路上。”桑杉扭头对肖景深说。 “晚高峰怎么也得四点半以后吧?咱们先去老食街买吕记盐焗鸡?” 女人有点惊奇地说:“那家店也还开着?老板今年得八十多岁了吧?” “说不定是他儿子接手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把承载了记忆又创造了记忆的秀城一中留在身后,开了二十分钟的车到了老食街。 这里以前是秀城夜市一条街,后来就规划成了专门的美食街,吕记盐焗鸡原本只是一个游摊,在肖景深上高二那年老板租下了一个固定的铺位,好歹不会再因为排队买盐焗鸡的人太多而挡路了。 大概是时间还早的缘故,老食街的人不多,桑杉把肖景深放在了街口,自己开车去停车场。 打开车门,从车子的另一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桑桑”。 接着,一个十三四的男孩儿从桑杉的车前跑了过去。那边打扮文雅得体的中年女人揽着他的肩膀,又掏出纸巾擦掉了男孩儿头上的汗水。 这对外貌相像的母子亲亲热热地背对着桑杉的车子往前走,男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妈妈突然就笑了,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脸颊表示亲昵。 很快他们就转进了一家还算有名的餐馆里。 桑杉坐在车里,整个人的背都贴在了椅背上。 肖景深拎着盐焗鸡找到桑杉的时候,车里的凉气已经都散光了。 女人似乎在车里坐了很久,车门打开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才抬起头,然后,淡笑着说:“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一个电话。” “就算忙着打电话也应该开着空调啊,你看都出汗了。” 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后座上,男人抽了一张纸巾让桑杉擦掉脸上的薄汗。 捏着纸巾,桑杉插上钥匙重新启动车子,凉风从空调里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刹,踩下了油门。 车流之上,又一个黄昏即将来临。 网络世界,就在The King粉丝们群情激奋要求华天娱乐开除马向东召回阿Sun姐的时候,有几个在微博上颇有点影响力的“娱乐圈业内”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小三儿怎么还有脸回去?” “当初可是被原配抓破脸走的,我朋友都亲眼看见了。” “日,被日,被谁日?【哈士奇】” 在我们所熟悉的社会里,有的传闻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去发表见解去影响别人的,有的传闻则是每个人都恨不能告诉别人“虽然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知道”。 前者可以让人写出慷慨激昂的檄文无论对错,后者则是传递于眉目流转之间,似有非有,似说非说,似听非听,仿佛所有人都没有沾过,但是早就举世皆知。 男女私情恰是后一种里最典型的代表。 阿Sun和她以前的老板林方瑞有一腿,这事儿在业内已经隐隐约约传了好几年,当初她是华天副总,手里又握着现今娱乐圈里风头最盛的摇钱树,多少人看她不顺眼,却不敢真把下流话当她的面说出来。 “什么阿Sun姐?不就是日姐?靠着被日,一个小姑娘就成了姐了!”曾有人在酒后说了这样的话,不知道怎么竟然传到了阿Sun的眼里,几天之内,那个酒后失言的音乐频道工作人员就被开除了,圈内再没他的消息。 当初的阿Sun无人敢惹,是因为她有The King,现在呢?不知道多少人现在都在观望,要是没有人追究这越来越汹涌的流言,说不定他们也都可以下场搅搅浑水。 “最好,她识相点儿早早退圈儿,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嫁人结婚才是正经事。” “现在的舆论环境可不像以前,她坐实了‘小三儿’以后可未必有人敢用她。” 有微博小号儿在The King的粉丝微博下面留言:“你们怎么不想想,既然她这么好,为什么她走了你们的爱豆都没有表示呢?” 一时间“The King前经纪人小三上位”的流言在各个娱乐相关的圈子里愈演愈烈。 自然,有人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桑杉。 站在肖景深家楼下,出门前被喷了一身花露水的女人穿着亚麻色的棉裙子站在路灯下面。 一步,又一步……三步绕路灯一圈儿,女人蹲下来,拨通了手机。 “林总,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 带着磁性的声音里有着某种夺人声势的力量,这个即使现在穿着睡裙、喷着花露水、蹲在路灯底下的女人在一瞬间宛若身在股东大会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老肖啊老肖,你呀你呀……唉。 ——by吃了降糖药扶着肾的存稿箱菌 第37章 收网 “阿Sun?真是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最近还好么?” “还好, 忙了这么多年, 我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电话两头的人现在都是笑着的, 仿佛他们此时此刻并没有以舆论为武器厮杀得你死我活。 简单的客套之后,桑杉很随意地说:“最近蚊子他们还好么?” “他们好不好你自己打电话问呀, 你自己带出来的孩子, 来问我那不是绕路了么?” 中年男人爽朗地笑了,光听他的语气, 仿佛是正在给两个闹了矛盾的晚辈做调解。 桑杉轻哼了一声说:“我哪有脾气那么大的孩子。他们这些年轻人啊, 当初一起吃泡面, 你跟他们说可以带他们吃烧鸡, 他们立刻把你当恩人。现在他们吃上龙虾了,立刻一副‘我天生是吃龙虾’的样子,以前说过的话全都忘光了。林总,您也小心点儿,他们年纪还不大, 胃口可是已经大的吓人了。” The King在桑杉离职之前和桑杉有过纠纷,林方瑞是知道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 TK和桑杉之间的矛盾居然这么深, 能让跟他有仇的桑杉出言提醒去防备他们。 “蚊子他们还一直没跟公司谈续约的事儿吧?” 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彻底吸引了林方瑞的注意。 “前两天我跟几个港城来的朋友聊天,他们说天合想要签The King,还问我愿不愿意做个中间人……林总, 天合那边的人做事一向脏得很,先黑一把华天,再黑一把我。最好让TK的粉丝们以为他们的偶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自然就会支持他们换公司了。” …… “林总,The King这棵摇钱树,以前有我替您守着,以后,怕是您自己守着才能安心了。毕竟现在的这些人跟我可不一样,他们是不讲情分的,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夜色里,女人仰头看着路灯,星星点点的飞蛾和小虫聚集在光源的周围,前赴后继地撞上去,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在人的眼里,这些蛾虫都是在莽撞找死,因为人类对光明并没有如此热切又无脑的渴望。 但是人类面对所渴望的东西时,绝对比它们更加疯狂。 “桑桑,外公叫你。” 男人拎着一件外套从楼道里走出来,影子被路灯照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很多桑桑,但是这样的桑杉,大概只有我一个。”女人轻笑着低声说道,她背光而立,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 肖景深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桑杉离他无比遥远。 与此同时,把玩着手机思考良久,林方瑞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大意了。 趁着这个机会抹黑胆敢勾引他儿子的桑杉固然解气,却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把桑杉踩死,而是要把The King留下。 无论之前那群小粉丝吵吵公司不好的事儿里面有没有桑杉那个家伙在推波助澜,也无论今天这个电话桑杉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至少提醒了自己,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华天和桑杉两败俱伤只会让别的公司趁虚而入。 “向东啊,明天起你多去看看TK那边,他们有什么要求,公司这边都会尽量满足的。对,阿Sun那边的事儿先停一下,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先顾着你的艺人,才是你作为经纪人的本分。” 挂上电话,林方瑞忍了又忍,还是叹了口气。 无论见识、手段、智商,桑杉在他眼里都是年轻人中顶尖儿的,就连马向东这个号称老资格的经纪人,几个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她。 怎么偏偏,偏偏她就是个女人,还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呢? 想到自己那个要死要活最后被他强行送出国的儿子,林方瑞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 桑杉这种祸害,以后有机会,还是踩死最好, 林方瑞认识到了自己决策的错误就立刻改正,事情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回归正途。 第二天,桑杉和他的绯闻已经传到了别的股东耳朵里,他多年的合作伙伴甚至为此打电话给他: “阿Sun那么能干,你就应该让她死心塌地给咱们公司出力,既然睡了就好好睡,怎么能把人睡走了呢?弟妹的气量也太小了,不是我说你啊林老弟,你治家的手段还是不行啊……” 林方瑞:…… “你现在把人都给睡走了,她手下的人你就得管住啊。今天我女儿都问我The King是不是要走了,我们这些股东也想问问你,The King到底走不走?你年初计划里面的那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他们走了,还是因为你把阿Sun睡了才走的,你怎么给股东们交代?……我知道你被阿Sun甩了心里不高兴,但是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不能闹到影响咱们公司利益,” 几分钟后,林方瑞把马向东叫到面前,要求他赶紧把说桑杉和他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些言论都撤了。 又过了一天,华光天下前副总因为感情问题离职的新闻已经登上了报纸的财经版块。新闻最后还附了一段财经访谈,一位业内人士很专业地分析了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华光天下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合作伙伴。 离开了The King的华天还是现在的华天么?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林方瑞不得不相信桑杉说的才是对的,确实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同时抹黑华天和桑杉。 此时,网上要求The King离开华天烂泥潭的呼声已经愈演愈烈。 一想到捅到自己身上的刀子还是自己递出去的,林方瑞顿时觉得恶心到不行。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几个有名的娱乐媒体甚至财经媒体都跟进了阿Sun、华光天下、The King三方之间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包括The King的粉丝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才知道阿Sun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国外名校毕业,23岁回国考取经纪人资格,同年挖掘了The King,独自陪伴着这个全新的组合走过了最艰难的成长阶段,在她的运作下,这个组合一举成名,从此势不可挡,成为国内最具有知名度的偶像团体。三年前为了扩展The King的发展空间,她带着这个组合并入了上升期的华光天下,年仅26岁就成为华天副总。四个月前离职后不知去向。 可以说没有桑杉就没有The King,这样的“功臣”却在几乎最辉煌的时候悄然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桑杉履历的人对她私生活的爱好淡了下去,转而开始对于华光天下到底出了多么龌龊的手段才“霸占了孩子又把孩子的亲妈撵走”充满了兴趣。 “现在这个局面……你和我都摘不干净。”电话里,林方瑞的声音没了一贯的气派。 今天公司楼下来了上百The King的粉丝,她们举着“The King离开垃圾公司”的牌子,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华天的大门,整个大厦的正常工作都难以进行,大楼的所有者天池集团已经对他们表示了不满。 暗地里往桑杉身上泼脏水本意是转移粉丝怒火顺便发泄私愤,没想到事情却走向了一个失控的方向,事到如今,要是再不想办法,文子禹他们有极大可能出于自身声誉考虑拒绝和华天续约。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我干净了,华天才是干净的,The King……也才是安稳的。” 拎着八哥儿的女人面带微笑,在距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一大清早起来吊嗓门的景老爷子还在唱着《华容道》: “你虽然待我的恩高义好,我亦曾答报了你的功劳:斩颜良诛文丑立功报效,将印信悬高梁封金辞曹……” “……你说吧,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才能解决?要不你回来接着干,我对外就说你放了个长假,你放心,只要你回来了,一切待遇我都给你加两成。” “林总,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老而弥坚的声音在公园里回荡,“非是我忘却了云阳答报,因为你这奸曹罪恶难饶……”桑杉跟着唱词轻轻地哼了两声。 “说起来,我最近最喜欢的一折武戏就是《华容道》了,林总,您听过么?” 曹操曾对关羽有恩,赤壁之战后败逃华容道以恩相挟哀求关羽放过自己,虽然没怎么听过京剧,林方瑞对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当然是熟悉的。 “关云长对人的一个‘义’字,真是值得我们这些后人学习啊,他要是出手杀了曹操,啧,什么魏国,什么西晋。”女人似乎是对这段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因为儿子喜欢了一个比自己大十三岁的女人于是恨不能把自己合作伙伴赶尽杀绝的林方瑞:…… “其实,对我这么一个人来说,声誉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有钱重要呢?不过林总现在处境……我们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 对面的中年男人难掩急切地说:“你放心,只要问题能解决,该有的报酬少不了你的。” 桑杉笑了笑,看着老爷子眉目飞扬一人分饰两角地唱戏,时而是关羽慷慨端义,时而是曹操奸猾落魄。老人这些年里腿脚不便不能再来一段儿打戏了,可是唱腔并没有放下,字字句句都铿锵激昂。 林方瑞等了很久,才听到她说:“那我就学学关公?” 作者有话要说:  《华容道》这戏真好看,哎呀呀,其实特别喜欢看那段儿里面的曹操,耷拉着肩膀,真惨,真痛快。 昨天的吻戏没人理,那个人渣决定以后就不给老肖发福利了。 对了,人渣作者说她要努力存稿,下个月考虑每天双更。 本箱信了 ——by磨刀霍霍向人渣的存稿箱菌 第38章 盛赞 当天中午, 华光天下娱乐在他们的微博官方账号和官网挂出了两份声明, 一份声明是官方的, 表明目前有人一直通过抹黑造谣的方式诋毁华光天下的形象, 手段卑劣,已经触及了行业竞争的道德底线, 华光天下将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企业形象。声明后面还附了一张律师函, 给了造谣说桑杉和林方瑞有一腿的一众社交平台账号和娱乐媒体。 另一份声明,则是来自于华光天下的前任副总经理、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桑杉。 “本想无声无息地离开, 因为很多道别的话说不出口, 感谢大家这些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 能够和The King有六年美好的回忆, 对我从业生涯来说是一件幸事,我也收获了此生最珍贵的友谊。 刚进这一行的时候,有前辈跟我说:‘女性在职场中往往更加艰难,因为有些人认为我们所获得的成就是别人递给我们的。’……过去几年在华光诸位同仁的帮助和保护下,我没有受到这些有色眼镜的影响, 林方瑞先生也给予了长辈般的关爱,借此机会表达一直以来的谢意。 ……离开华光天下, 是因为我要去赴一个约定, 我和一个人相恋十三年, 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我无能为力,现在他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我希望能跟他一起从头开始…… 前路漫漫, 我将和我的爱人携手并肩,流言蜚语,希望大家能勘破真伪。” 这一天下午,华光天下的总经理兼董事长林方瑞先生接受了采访,谈及桑杉的时候,他笑容慈祥又和蔼。 “桑杉是个我极其欣赏的后辈,能力卓越,为人赤诚……她和肖景深先生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啊,对,桑杉的男朋友叫肖景深,也是从事演艺事业的,他的经历比较坎坷,现在桑杉终于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很欣慰。” “肖先生这个人……也很不错,不然桑杉这么好的女孩子能喜欢他十几年么?我们去年还一起吃过饭,嗯,确实是很好的人……” 坐在汽车副驾驶的座位上,捧着手机看娱乐新闻的窦宝佳已经快要笑瘫了。 “有这么好笑么?” 后座上,池迟原本戴着眼罩在休息,听见自己经纪人抽风一样的笑声,她无奈地摘掉了眼罩。 “我看见黄鼠狼被逼着给鸡盖了个铁皮鸡窝,你说好笑不好笑?” 池迟揉了揉额头,昨天在国外参加完电影节活动,今天凌晨下的飞机,她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说人话。” “The King的粉丝抗议华天欺负艺人,还说要他们把桑杉找回来。林方瑞那个老东西就趁机说桑杉和他有一腿,想把桑杉搞臭。结果事情闹大了,弄得所有人都以为The King是真的要走了,他就只能再把自己往桑杉身上泼的【哔——】自己一口一口舔回去,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几天下来看了这么一场大戏,结果又是这么有趣,窦宝佳觉得自己在国外也开着流量“追更新”的“追剧热情”得到了充分的回馈。 池迟歪着头,眼皮耷拉着仿佛没睡醒的样子,这样呆呆坐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说:“桑杉对自己真狠。” “你的意思是说,后来把她和林方瑞有一腿这事儿闹大的人是她自己?” “谣言的起点一定是华天,但是后期……可能不止一波人想要搞臭华天和她,但是那些搞事的人里面一定有她。”池迟垂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这种男女情事,一向是人们私下流传的,让人连辩解都难。桑杉这也是不破不立,不管她和华天的这份声明别人信不信,至少以后圈子里没人再在明面上说这种话了。” 再打一个哈欠。 窦宝佳掐着手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可是一个女人沾上这种事情,名声也就那样了,总有人会拿着去津津乐道的。” “只要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她就是这次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华天很长时间不会再针对她,林方瑞那么恨她,这次之后也得谢她。她一手带出最红组合的事情连不关心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了……可以说她一下子就成了最红的经纪人,这也是她的收益。还有肖景深,这下也开始有存在感了,毕竟是最红的经纪人带着的艺人。” 听着池迟抽丝剥茧地讲完,窦宝佳叹了口气: “从幕后走到台前,桑杉她玩儿的够大,对啊,我为什么要担心她的名声?以后不是还有她那个‘男朋友’么?你赶紧睡觉。” “哦。你别再疯笑了啊。” 窦宝佳:“……好了我错了,爸爸你好好休息!” 池迟重新戴上了眼罩,过了几分钟,窦宝佳都以为她已经睡了,年轻的影后却突然沉声说:“如果叶芽儿真的不想来小水洼,可以考虑让她去跟着桑杉。” 林方瑞几乎是亲手把被自己指使去造谣桑杉的账号给推出去挡枪了,接着又在访谈里盛赞了自己年度最讨厌的人物排行榜第一……不,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桑杉这个名字他几十年怕是都忘不掉了,这个人已经离开了林先生内心的年度评选,荣获了终生成就奖。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没猜到这次的事情里有桑杉的手笔,林方瑞就可以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可是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业内影影绰绰的流言与面向大众的企业形象是完全不同的范畴,他以为自己搞得是前者,结果影响的是后者……如今他们想要干净,就得按照桑杉所说的去做。 “如果小桐真有那个本事降服了她,让她当林家的儿媳妇也不是不行。”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方瑞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那样把华天交出去,我也放心了……” 桑杉这个女人能把自己忽悠成这样,绝对是干大事的人才。 “算了。” 翻个身,感觉自己浑身一痛的林先生又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这么厉害一女人,想整死小桐还不跟玩儿似的。” 公司跟儿子比,还是儿子重要。 …… 从国内有“娱乐圈”这个概念之后,大概还没有什么经纪人达到了桑杉这样的受关注程度,就因为关注,所以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比如她说自己要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了,人们就讨论着桑杉这话是真是假,这个时候,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这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当时有狗仔拍到了一个五线小生和一线小花共进晚餐的视频,放出来之后圈儿里很是炒了一顿是这个五线男演员真的抱得美人归,还是他绑着当红女明星炒作,是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这个男演员故意找了狗仔来跟拍。 那次的事情以男方发了长长的通稿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告一段落。女方在全网关注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事情过去一个月之后,她才突然在媒体面前说:“有些人请人吃饭只舍得掏六百块钱,请记者跟拍倒是舍得花好几万。” 五线男演员从此被钉死在了“六百块”的耻辱柱上,不再有多少人相信他和那个女演员是真正的情侣关系,都认为他是花了六百块就想倒贴别人炒作的Low货,人送绰号“邓六百”。 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什么后续的话,这个事儿总结起来还是直接套用那句老话——在娱乐圈里,不红就是原罪。 是什么让当初跟拍的娱乐记者在时隔半年之后又把这段儿视频拿来出呢? @娱乐圈里我最懂: “半年前我们拍到的这处视频有一个细节,就在视频的第16秒,大家仔细看!”下面附了几张视频截图。 这个视频的前一半是在一家饭店长廊里拍摄的,原本人们的注意力是放在走进包厢的两个演员,现在在距离镜头更远的地方,一个醒目的红圈儿圈住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正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桑杉,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经过辨认之后就是肖景深。 “一个视频抓到了两对JQ,小懂当时就觉得自己棒棒哒!其实那时我们就注意到了这一对,后来我们又有了别的收获……大家明天九点见!” 时隔半年之后“邓六百狗仔”再次登上微博热搜,可惜了,明明他当初的事情推动了这次事件热度的提升,却没有人同情他是被别人蹭了热度。 …… “把大巧儿放我手边,哎呀,别放地上,搬个凳子过来……”家里客厅收拾得整洁到发光,两盆洋牡丹摆在茶几上,顿时让整个房间有了一种过年的气氛。 桑杉绷着脸看着景老爷子把肖景深支使得满屋乱窜,什么八哥儿,什么茉莉得都得摆在老爷子的跟前,哦,对了,还有一把花枪。 今天是老人的八十大寿,桑杉一早起来陪着老人吃完了寿面,问老人过生日想要点儿什么。 老爷子先是说了好几句自己什么都不缺,后来又改了主意。 “咱们张罗一下,在家里拍两张全家福吧。” “全家福。”听见这个词儿的时候,桑杉下意识去看肖景深,那个背对着他们洗碗的男人手上似乎顿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瘫倒,没存稿啦!!!!那个渣渣!!!!! 明天你们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作为一个一直默默奉献的小透明,我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再见了! ——by沉默的存稿箱菌 第39章 唱戏 桑杉很快就发现景老爷子对这张“全家福”的热情比她想象中要强烈的多。 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老人在家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两圈儿, 终于把拍照位置的位置选在了客厅, 他还打发自己的外孙出去买了两盆花摆在茶几上当背景。大夏天被折腾出一身汗的肖景深一边吐槽自己的外公审美水平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一边挑了两盆开得极好的洋牡丹。 第一张照片是老爷子和肖景深祖孙两个的合影,老爷子坐在自家孙子好不容易搬来的太师椅上, 从镜头里能看见他斜后方有一丛红色的花。 肖景深站在他的背后, 而他的手边就是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但是已经陪着这位孤单老人很久的东西。 不怎么聒噪的八哥、被磨到光滑的手杖、娇娇软软的紫茉莉……都围在他身边。 “别看他们是物件儿, 物件儿啊, 有时候真的比人强。哪怕是没有心、没有脑子, 也好过存了坏心、干了坏事、还有脑子把担子往别人身上甩。”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是这么说的。 举着相机准备拍照的桑杉放下手里的相机, 跑到一边拎了一小串葡萄开吃。 “唉?你这丫头怎么不干活了?” “我这不是在吃水果等着你讲回忆录么?好好地拍照片呢,你突然冒出来的是些什么话?没有脑子没有心是吧,一会儿咱们就去吃火锅啊,给你煮个猪脑子,晚上再去吃烧烤, 给你烤十串儿大鸡心。” “这、这哪跟哪儿啊。” 老爷子拍了一下大腿。 “我还想问你呢。吃着糖的时候想苦瓜,傻!” 景老爷子刚想伤春悲秋一下就被怼老实了。 其实此时的桑杉心里十分清楚, 女婿欠债出逃, 女儿不知所踪, 外孙大好年华背上沉沉债务, 纵然景老爷子光风霁月、为人磊落,心里终究还是有恨的。 他恨人心。 因为恨,所以更珍惜那些别人眼中的无脑畜生、冰冷死物。 可是, 恨能让人把日子过好吗?这个世界上怕是不会有人比桑杉更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她自己就曾经长久地活在一种莫名的仇恨中,无人可诉说,更没有人可帮她排解。 恨,是让人前行的强大动力,却不会让人快乐。无论如何,桑杉希望老爷子在人生余下时光中得到的是快乐。 “桑桑,人的一辈子啊,可以穷,但不可以穷困;可以傲,但不可以傲气;可以无知,但是不可以甘于无知;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不可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一直是这么教景深的,所以他这半辈子下来,唯一对不起的人也就是自己了。 你想和他在一起,爷爷不拦着,爷爷只是拜托你一件事儿,你可以嫌弃他笨他傻,但是……但是啊,嫌弃归嫌弃,他走得慢了你等等他,给他一个追上你的机会,至少,他的心是真的。” 肖景深在自己亲外公的嘴里照旧是一无是处,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反呛老爷子,而是低下头,等着眼眶里泛起热度褪去。 “爷爷,我明白。” 年轻的女人站在老人的身边,拉住那双苍老干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一老一少两个人,都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消解对方的痛苦,他们理解对方,又觉得对方比自己更脆弱。 给桑杉和老爷子拍合影的自然是肖景深,看见面带微笑的女人亲昵地站在自己外公身边,他忍不住又一次碎碎念道:“唉,你们两个果然才是亲生的。” 得到的回答是两双白眼儿。 合影弄的是定时拍摄,老人的腿上摆着自己老伴儿的遗像,身后是自己外孙,身边是桑杉。 拍照的时候,老人抓过两个年轻人的手,笑着将它们放到了一起。 W先生翘着尾巴路过,黑黑的尾巴尖儿刚好入镜,景老爷子觉得这样很好。 吃过午饭,老爷子又张罗着让他外孙给他唱戏。 “不是有个词儿叫彩衣娱亲么?” 肖景深:…… 桑杉轻轻揉了一下鼻子。 她和肖景深两个人都有点儿京剧底子,都是小时候跟着景老爷子学的。戏曲四功唱念做打,她只学了几段文戏,肖景深倒是什么都学了,可惜性子懒散贪玩儿,后来更是又爱上了流行音乐和现代话剧,纵然早先童子功扎实,后来在京剧方面也是“样样稀松”的。 当然,唱戏本身并不是让肖景深最无语的地方。 景老爷子的恶趣味在培养他们戏曲素养的时候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桑杉学的是坤生,他学的是乾旦。 换言之,若是唱《西厢》肖景深就是崔莺莺,桑杉唱的才是张生;若是唱《春秋配》,肖景深唱的是姜秋莲,桑杉唱的是李春发。 “前几年老吕说他儿孙都对京剧没兴趣,干脆把他攒的那些行头都捐了,我呀,也跟着他捐了点儿老披挂,他还给了我点儿绢花什么的。景深啊,你扮上给我唱一段儿?” 肖景深用眼角余光生生看着桑杉往旁边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老爷子,我都十几年没唱了……” 景老爷子嘴一撇:“我又不指望你唱得多好,我要想听个好的去公园里头坐着听人吊嗓子都比你唱得好。” 胸口被人捅成筛子的肖景深,现在深刻怀疑自己的外公是被某人带坏了。看看那个假装自己是路人的某人,肖景深垂死挣扎:“要不让桑杉和我一起唱戏?” “我说的是彩衣娱亲,啥叫亲?桑桑还没嫁给你呢!我一把年纪了让自己外孙子给自己尽尽孝心怎么就这么难?!” 你确定你是要自己的外孙来彩衣娱亲,而不是要折腾自己刚上门的未来孙女婿?尽管内心戏十足,肖景深还是在自己外公的眼神逼视下屈服了。 “让我唱什么啊?” 景外公乐呵呵地说:“《朱楼》” 桑杉看见男人的脸上一瞬间浮现了想死的表情。 《朱楼》是《锁麟囊》里的一折,唱的是,当年娇俏善良的富户之女薛湘灵因为水灾与家人离散,沦落到一户人家做保姆,少爷玩耍时将绣球扔到了朱楼上,她寻找绣球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当年出嫁时赠给别人的锁麟囊。 薛湘灵是京剧里有名的大青衣角色,她的几段戏说简单,初学者们都拿来入门,说难,真正想要唱得好,无一不是大家。 几分垂死挣扎未果,男人只能拖着步子一走一蹭地去化妆换衣服。 虽然老爷子似乎跃跃欲试,想看着自己外孙插上满头的珠翠,桑杉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地劝他改变了想法。 当年肖景深第一次勒头的时候吐到昏天黑地,十几年没玩儿过这个了,要是再弄出点儿什么毛病,她和老人可摆弄不了他这么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 桑杉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第一次看见肖景深唱戏的时候,他好像才十六,一身红衣娇娇俏俏的小红娘突然出现,把十三岁的自己吓了一跳。 那时候的少年身高虽然已经很可观,身量却还没有长成,肩窄腰细,扮成红娘还颇有几分可爱味道。 也就是从那天起,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开始跟着老爷子学戏了。肖景深唱红娘,她唱张生,肖景深唱崔莺莺,她还唱张生。景老爷子并没有让自己的晚辈传承衣钵的想法,教唱戏完全是退休后打发自己闲散时光,对他们的要求也并不严格。 但是肖景深确实唱得好,按照老人的说法是“有神”的,唱花旦的时候俏丽可爱,唱青衣的时候眼波流转,很是动人。 上好了妆的男人手握水袖走出来的时候,桑杉脑海里的回忆一下子被打破了。 十六岁的少年和三十二岁的中年男人在化妆之后的视觉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差异度可直追翠鸟与麻雀。 肖景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 “咳!我找一下调儿。” 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伦不类,男人小心回避着别人的眼神,沉默地站在那儿,慢慢抬起手,用折袖遮住了自己的脸。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 一段二黄慢板徐徐拉开,那手腕儿一落,一张略带轻愁的美人面出现在了桑杉眼前。 随着水袖的轻轻甩动,人们的情思也跟着动了起来。 铁富贵耐不过祸福事,好比一面富丽堂皇的镜子,纵使珠宝加身也是镜子,说碎了就是碎了。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只落得旧衣破裙。” 从撒娇使性到旧衣破裙,说得是薛湘灵,还是他肖景深? 身形一转,长长的水袖从肩头垂下,描画精美的眉目里有回忆的喜悦,也有对人生无奈的哀与痛。 那眸里的一点微光轻轻闪动,是泪、是冰、是岁月打磨出的水晶。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薛湘灵”唇角轻勾,自我开解之余,笑容里带着微微的苦涩。 若能不信命,谁又肯认命? 听见此段台词,桑杉忍不住去看景老爷子。 这就是他想要的么? 让自己的外孙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老人笑眯眯地说:“桑桑,你最喜欢哪折戏?一会儿让他再唱一段儿?” “我喜欢的戏,现在的他可唱不了。” 女人给老人倒了一杯茶。 她现在最喜欢的戏名叫《草船借箭》,演了好些天了,接下来还要再接一出瞒天过海的《空城计》。 清越哀婉的唱词还在继续。“到如今囊赠人娘又丧命,亲娘丧命,我的娘啊!” “行了!!这几句太差了,听得我浑身不舒服。你呀,唱得连十四五的时候都不如……”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唱得是好是坏么?” 顶着一张芙蓉面,男人的反击都带着娇嗔气息。 又到了老人例行对外孙开嘲讽的时间,桑杉看看这对爷孙,眼睛轻轻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  兰因这个词有几重意思 一是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春秋时一个妹子兰花入梦,第二天就佩戴兰花,果然得到了夫主恩宠,后来生下了公子兰,也就是后来的郑穆公。有一个典故“燕姞梦兰”说的就是这个。 二是兰因絮果,美好的结合,离散的结局,可见《虞初新志.小青传》:“兰因絮果,现业谁深。”,还有龚自珍的《丑奴儿令》词:“兰因絮果从头问,吟也凄迷,掐也凄迷,梦向楼心灯火归。” 三是被佛教拿去把这个词化用了,早悟兰因,就是早日明白凡事必有因果的意思,与佛家因果报应的思想是一致的。 嗯,这三个意思是我纠结了很久总结出来的,网上的解释比较混乱。 《锁麟囊》这场戏是我人生中第一场完整看完的京剧,很有趣,薛湘灵的善良帮助了穷困的赵守贞,后来薛湘灵遭遇洪水与家人离散生活落魄,辗转到了赵守贞家里当保姆,认出锁麟囊,在赵守贞的帮助下一家团聚,又依靠被换回来的锁麟囊重新过上了好日子。 开头两折,两个妹子的真萌啊,捧大脸。 因为文里用了一百多字的戏文,下面给你们补个小剧场: 桑杉敲门的时候只是想跟景爷爷借两根黄瓜的,没想到景爷爷家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了新世界。 “红、红裙子?” “什么红裙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谁穿裙子了!!!小黄毛儿,这叫戏服!戏服懂么?” 穿着戏服开门的肖景深脸一下子就红了。 “……”矮个子的女孩儿眨眨眼睛,“肖姐姐,你真好看!” “啊!”大男孩儿突然暴走,冲进了房间里。 景爷爷从屋里踱步出来,笑眯眯地说:“小桑桑,要不要跟爷爷学唱戏啊?可以调戏你‘肖姐姐’哦。”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 在她给我做了心脏复苏之后,我好歹还活着。 可喜可贺! ————by劫后余生的存稿箱菌 第40章 好奇 上午拍全家福, 下午看孙子唱戏, 到了晚上吃过饭, 景老爷子看着肖景深主动收拾碗筷赶着桑杉去洗澡了, 坐在沙发上嘿嘿一笑。 “折腾一天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了, 我先睡了啊, 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说完,老人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拄着拐杖进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 他挤眉弄眼地把肖景深招了过来。 “桑桑忙了这么多天了, 你今天晚上陪她好好坐坐, 我就不当那个……那个棒打鸳鸯的崔老太太了。”景老爷子咬着自己外孙的耳朵说道。 忙了这么多天的人可不只桑杉一个啊,肖景深皮笑肉不笑地对自己家亲外公说:“您这胳膊肘可是已经拐出五十里地去了啊。” “哼!”用拐棍轻轻戳了一下自己外孙的腰,老人小声说,“就你当年干的事儿,我就该一辈子不见你!当着桑桑的面我不揭你的短你又来劲了是不是?” “总是翻旧账人老得快啊!” “老得快那是被你气的!” 桑桑在浴室里洗澡, W先生就在外面的垫子上蹲成了一块镇纸。 猫突然叫了一声,吓得祖孙二人立刻闭嘴一起往浴室看。见等了几秒钟都再没有什么动静, 老爷子头一扬, 甩了一对白眼儿给肖景深, 转身关上了房门。 差点被打到鼻子的男人对着门笑了一下, 继续去干家务。 碗洗完了,地面要扫一遍再擦出来,桌子、凳子摆好……桑杉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肖景深正在整理阳台的地面,浇花的时候总是有水渍洇在地上,时间长了很是影响美观,男人纠结了很久,考虑把阳台上重新铺一层瓷砖。 “老爷子去睡了?” 女人穿着拖鞋哒哒哒从浴室走到了自己卧室门口。 “嗯,说是有点累。”想想外公自以为给自己创造机会的样子,肖景深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我尽量。” 桑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有点敷衍地点了点头。 肖景深给W先生清理完猫砂盆,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几天没有发微博了,回家的感觉太好,固有的生活节奏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打破了。 好在健身已经成了习惯,每天照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身材……还有脸。 拿着手机,肖景深走到客厅,看见刚刚说“尽量早睡”的年轻女人正披着没有干透的头发在工作。 “这几天真是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老爷子的生日肯定不会过的这么痛快。” 声音轻轻的,似乎太轻了,不远处那个人没有听见。 不过这样浅薄的道谢,肖景深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不知不觉,他欠下桑杉的已经太多了,刨除掉事业上的步步支撑,桑杉能让他重新振奋起来,已经值得千次百次的致谢了。在老人过生日的事情上突然矫情起来,肖景深觉得一定是这些天桑杉对他太温柔的缘故,他才又犯了蠢。 看来桑杉天天怼他,确实能让他的头脑更清醒。 “你知道我给你投出去的简历收到了几份试镜通知么?” 穿着棉裙坐在沙发上专注处理工作邮件的桑杉突然开口道。 男人有些莫名,在桑杉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轻声问道:“几份?” “六份,只是今天一天的。” 女人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把电脑屏幕转向了男人的方向。 “两个网剧,两个电视剧,两个电影,倒是挺平均的。” 这个数字真的有点吓到了肖景深。 “你的简历我投的不多,不然数字还会更夸张一些。” 这几个角色大部分是男三男四,倒有一个网剧给的角色是男二,因为前几天他们的一个投资人跑路了。 肖景深:“这是发生了什么?” “恭喜你,你开始有点名气了,不过这点名气还只能说是借来的,接下来就得看你能不能做到你应该做到的。” 借来的? 肖景深一脸茫然,手上一抖,把他原本想发的微博发了出去。 一张图是今天晚上的晚饭,肖景深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家老爷子做了一顿既隆重又合口味的寿宴。 一张图是今天晚上的猫饭,虾肉鱼肉鸡肉分别烹饪之后撕成小块,加一点煮好的胡萝卜碎,还有一根冻干兔肉条作为餐后零食给猫磨牙。 最后一张图,肖景深选用的是背景虚化模式,前景清晰的是黑色圆滚滚的猫头扒在饭碗里吃的香甜,模糊的背景里能看见一个老人拄着拐棍弯下腰打量餐桌上的佳肴。 @演员肖景深:“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桑杉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可以先在微博上感受一下被人关注的感觉……别回复任何人。” 说完,女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左手拿着电脑右手把趴在她身边睡觉的W先生扛在肩上。 “晚安,真正开启了事业新篇章的肖先生,未来的日子你得好好努力了。” 桑杉走了,留下肖景深独自坐在灯下。 演员肖景深这个微博账号原本有五万粉丝,经过这几个月他不懈的经营,粉丝数量已经达到了五万五千。 单条微博的阅读量从原本可怜的三百上升到了三千,当然,在这喜人的进步之下,也有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地方,身为一个演员账号这下面的评论居然大多都是跟猫有关的。 “前排!日常吸猫!” “终于又吸到了警长猫的粉爪垫儿!人生圆满了!” “马克一记猫食谱,博主你试过在鸡肉饼里放鱼肝油么?” “博主你这个演员是演宠物美食家么?” 诸如此类的评论经常让肖景深怀疑自己这条路是不是走偏了,桑杉对他提出的什么自我定位,他是不是定错了?脱网十年的老男人早就失去了对网络流行的把控能力,目前这种能力正在缓慢恢复中。 因为一直监控他动向的桑杉并没有对他的这种做法提出任何异议,肖景深又觉得这样发微博的方式让他十分舒服,干脆就一直坚持了下来,隔三差五发一点猫与猫饭的缠绵生活,不提及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安心晒猫(饭)之余,他偶尔还会回复评论,跟大家探讨一下怎么给猫做饭更好吃的问题,还有因为这样他还获得了很多新的猫食谱。 今天他发的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数量呈现出了一种肉眼可见的暴增趋势。 “滴,绿帽卡!” “滴,微博观光团打卡。” “你真是阿Sun姐的男朋友么?” “阿Sun花了多少钱让你给她当接盘侠?” “那么多人跟她睡过,你也不嫌脏!?” “请转告阿Sun姐姐,我们一直支持她!祝你们幸福!” “我讨厌你,我萌的木日CP因为你be了!” “能抓住这么一个厉害女人,老哥你很稳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评论数量从几十迅速跳到几百,还在往四位数进发。 肖景深不再看自己的评论,转而去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关掉了灯的房间里,桑杉并没有真正睡过去,前天她给景老爷子家里把空调全换成了最新的款式,现在凉凉的风在整个房间里蔓延,阻挡着外面的暑热。 关掉了灯,站在窗边隔着淡米色的窗帘看着外面,能看见楼下停靠的汽车。天气真热啊,离了空调就不能活,汽车里想要开着空调,就不能熄火……黑暗里,桑杉似乎能汽车发动机运作的声音,当然,那只是似乎。 随着明星们防范意识的增强,狗仔们的业务水平也显著提高了,他们绝不会轻易让楼上的人觉察到端倪,哪怕……楼上他们正偷拍的人就是花钱找了他们的人。 明天的第二弹爆料应该就是他们这几天工作的成果了。 女人轻轻弹了一下手指,垂着眼睛想着。 营销号们会继续跟进,这时候会有人再“爆料”一点文子禹和她之间的“暧昧关系”,接下来,就是引导The King的粉丝们了。 要让他们认为是有人想要The King跟华光天下解约,才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她和华天,现在看着她要洗白了,又想着“得不到干脆毁掉”把谣言引到了The King的身上。 被“造谣”的偶像总是有最鸡血的粉丝,只要稍加煽动她们就会行动起来的,这样,有了庞大粉丝群体的帮助,自己靠舆论洗白的速度就可以放慢下来了……毕竟营销还是要考虑成本的。 顺便帮The King虐粉,正好他们的演唱会专辑快出了, 慢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桑杉十指相扣,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轻点着。 如果手边有一支烟就好了,能让她更快地找到最合理的思维节奏。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呢? 女人低下头笑了一下,居然已经久远到她想不起来了。 想要从华光天下手里把The King夺回来,她现在就不能再跟他们有一点牵扯,借着“绯闻”逐渐疏远只是开始而已。 桑杉自己亲手带出来的组合,就像是她自己不省心的孩子一样,每次都能带歪桑杉的思路。 揉一下额头,女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后续的营销炒作上。 勒庞说:“影响大众想象力的,并不是事实本身,而是它扩散和传播方式。”* 所以她自己一开始就借着华光天下以一个极其吸引眼球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人们的思维才会跟着那种令人震惊的“荡|妇”形象一起反转和演变。 从那以后,任何关于自己的“绯闻”人们都会先“质疑”再“思考”,殊不知,他们早就成了一场戏剧的观众。即使有人不相信她和肖景深的感情也无所谓,无论对“阿Sun”这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印象,只要他们有一点好奇,就已经进入了她张开的陷阱。 想到好奇两个字,桑杉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的肖景深在想什么呢? 看着那些属于“阿Sun”的黑料,还有因此带给他的“热度”,那个男人现在是欣喜还是困惑,甚至愤怒? 她也有点好奇。 在床上蜷成一团的W先生懒懒地甩了一下黑粗的尾巴。 客厅里,肖景深放下手机,把桑杉洗完澡之后走过的地方用拖把又擦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崔老夫人是《西厢记》里面崔莺莺的妈,王母娘娘属性的人物。 *引用自法国 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在讲如何引导大众心理的时候,他认为最有的方法是“戏剧”,即越是骇人听闻,越是在视觉、听觉等方面造成了极大冲击,越能够达到引导者所需要的效果。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的,有视频的谣言传播速度是比空口白话快多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渣作者最近有往学术党发展的趋势啊,很好,码字速度越来越慢了! ——by苟延残喘又一天的存稿箱菌 第41章 孩子 景老爷子的寿辰过完之后, 桑杉和肖景深也要踏上归途了。 说归途似乎不太合适?或是, 我们该说是他们的去路。毕竟可以休息的地方才是家, 充满未知的地方应该被称作远方, 哪怕在远方呆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家却不曾到那里去。 “知道你们忙, 以后清闲了就回来看看。我有手有脚什么都能干, 你们不用时时惦记着,我还怕半夜睡不着直打喷嚏呢。” 老人是个爽阔性子, 平生最讨厌别离时候人们都哭丧着脸的样子, 早上吃完了早餐就提着鸟笼子一起往棋牌室去了, 显然连一声告别都不想听。 他家桑桑花了五千块钱给他包出来的棋桌, 他嘴上一直是嫌弃的,这几天下棋的样子却是别人都能看出来的美滋滋。心情好了,棋运似乎也就上去了,连着当了几天的常胜将军,老爷子的脸上似乎都在发光, 嗯,他也把棋桌差不多擦到发光了。 两个孩子走的那天上午, 他却是连着输了七把, 到了最后他把棋桌一推, 跟旁边一个看棋的说: “你来下吧, 我先回去了。” 拄着拐,拎着他家大巧儿,老爷子先在楼下慢悠悠地溜达了两圈儿, 发现确实找不着桑杉开的车了,他在楼道口呆站了一会儿,才往楼上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路,他的腰板就垮了下来。 打开房门进去,那只趾高气昂的小猫子没有了,那个脾气很差其实特别心软的女孩儿没有了,那个让他总是生气却也一直放不下的外孙也没有了。 冰箱、电视、洗衣机、空调、油烟机、收音机……甚至纱窗都是桑桑掏钱给他换了新的。地板上趴着的圆滚滚的小东西,据说是什么扫地机器人,还有厨房里那个刚买的方盒子,也是个洗碗的机器。 怕他生活辛苦,桑杉那个丫头恨不能给他在家里放满了能替人干活儿的物件儿。 可是冷冰冰的机器有什么用呢?长长地叹口气,老人一步一蹭走去把八哥挂回到了阳台上。 还没等他把心里的萧索打扫干净,他兜里揣着的电话就响了。 “外公,餐桌上有竹荪汤和牛肉炒饭,电饭锅里有银耳粥,我就给你留了一点儿,剩下的我都放冰箱了,你想喝就热热。”电话那头,肖景深事无巨细地嘱咐着自家老爷子。 “怎么?你是觉得我一把老骨头饭都张罗不来了?” “我哪儿敢啊?就是随便做做,你也就随便吃吃,要是不想吃你倒了也行!” “油嘴滑舌的臭小子,就该让桑桑好好治治你。” 老人嘴里骂着,嘴角抽了一下,眼睛里已经有了笑的模样。 “别操那么多心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吃苦那都是自找的,您啊,好好颐养天年,就是给我的福气了。我这辈子福气不多……” 男人的声音哑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您占一半。” 轻轻的四个字儿,落在耳朵里,落在心窝里,差点给年过八旬的景松文老人生生烫出了泪。 “爷爷,临走的时候我看肖景深跑你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了,您可小心点儿,他别又是把苍耳球藏到您被窝里了。”似乎是受不了这祖孙两人腻腻歪歪的气氛,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桑杉夺过了肖景深的电话趁机“告状”。 景老爷子手腕儿蹭了一下眼睛,笑呵呵地说:“行啊,要是他又在我屋里作妖儿,你就替我骂他。” 午饭,老人是自己笑着吃的,跟往常一样听着收音机里的戏,一口一口慢慢吃,仿佛两个孩子还在他身边。 银耳汤里没放糖,放了几块水果几颗大枣,他喝了两口咂咂嘴,打开冰箱想找个糖块放进去,却怎么都找不着了。 冰箱里放着水果、牛奶,还有一包切片的杂粮面包,就是没有糖。 “这个臭小子!” 随手再打开冷冻室,老爷子被满满的饺子馄饨吓到了。 “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包的?这是要把我撑死么?”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在老人一声声的“臭小子”里过去了,晚上睡觉之前,他想起了桑杉跟他说的话。 肖景深小时候经常淘气,尤其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要当大明星之后就经常模仿电视里演员们的表演,那真是,“有梦想我很了不起”这几个字就差写在他脸上了。 在戏台上站了一辈子的景老爷子纵使不反对外孙学表演,也忍不住觉得自家外孙咋咋呼呼开口演戏闭口梦想的样子十分碍眼。一来二去,两个人时常发生摩擦。 外公不准外孙在墙上贴明星海报,外孙就摘了好几个苍耳藏进了外公的被窝里,当然,免不了第二天又被人用长枪教训了一顿。 想到往事,老人嘿嘿一笑,打开衣柜翻出了自己的存折本子。 突然,一张薄薄的卡从黄色的存折里掉了到了床上,又有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也飞了出来。 “外公,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您生日,别再替我操心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桑杉,我一定会活出个人样儿来。” 看看银行卡,再看看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四十多万,呆坐半晌,老人笑了。 “这些孩子啊。” 衣柜里有件一直压箱底的老棉袄,那里面裹着一个小皮夹子,皮夹子里也有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泛黄的纸。 “学费说好了是借,那就一定要还。” 都是好孩子,也都是傻孩子。 牵着手在商场里买家电,有说有笑地逛市场,坐在冷饮店里吃冰淇淋……狗仔放出来的视频俨然是一对情侣的恩爱日常,尤其是在校园里接吻的那一幕,让整段跟拍的糖度指数直接爆表。 “万万没想到,老夫有一天看八卦会看出少女心。” “这么甜的狗粮?简直不科学啊!” “我get到了肖景深的苏点!他是演员么?以前拍过什么剧?张着嘴想吃安利嗷嗷嗷!” “我也想找一个跟我有这么个身高差的男朋友!他把阿Sun姐搂紧怀里那一下简直比偶像剧还甜!” “所以阿Sun到底是不是别人的小三?” “讲道理,如果你是阿Sun,年纪轻轻还不缺钱,你是会选长得帅、身材好、一看就是好男人的肖景深,还是会选华天老板那个糟老头子?” “_(Д)我选器大活儿好的那个!” “楼上你在说什么,人家还是个宝宝!” “污污污污!小火车一言不合开起来啦!” “选谁牵扯到择偶观念的问题,单从逻辑考虑,我不觉得桑杉会给别人当小三,她一看就是个特别骄傲的人。” 评论里围绕女性择偶观的问题讨论完了一波儿,大部分人,尤其是妹子们主要还是记住了视频和照片里的那个男人。 明明眉目间有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暖男,而且非常非常帅! 后来又有人传出桑杉和文子禹的绯闻,尽管有文子禹的粉丝兢兢业业恨不能7*24地挂在网上辟谣,很多人还是不自觉地把不知道多少线的小演员肖景深和顶级人气偶像TheKing队长文子禹放在一起比较了起来。 通过这种比较,肖景深借着文子禹的人气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所知。 套用粉丝圈儿的“行话”,这种手段叫“捆绑”,叫“拉踩”,纵然为人所不齿,却是切实有效的。 在这个时候,一直只出现在狗仔镜头前面的桑杉把她的事后第一次亮相选在了C娱乐总部的门口。 “我是来当评委的。” 半长的黑色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扎了起来,一缕刘海垂到脸颊边,踩着夹脚高跟凉拖的桑杉看起来轻松且悠闲,和人们印象中那个高冷强势的经纪人判若两人、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又简单,似乎完全不在乎别人听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有些人的反应也真是超乎寻常的大。 大部分人之所以知道阿Sun,是因为接连不断的绯闻和TheKing组合,在娱乐圈里混的人叫她阿Sun姐,可不只是因为她手下的艺人。早在一年前,圈子里曾经有一群人专门讨论过,桑杉对小鲜肉的鉴赏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六年前TheKing还不叫这个听起来霸气十足的名字,他们只是五个看起来有点小帅气的男孩儿,周末在几个小酒吧里驻场,也参加过各家经纪公司的甄选。 那个时候整个演艺行业都处于热钱涌动的后期,从一拥而上到逐渐分化,有人被淘汰出局,有人苟延残喘,也有人蒸蒸日上。这里所谓的有人不止是说那些怀着淘金梦进场的投资者,也包括了一些演员。这一个热钱涌动期以所谓的“IP”和“小鲜肉”概念的崛起为起点,自然也已他们的黯然退场为终点。 所谓“IP”其实不过是很多新兴行业都有的概念炒作而已,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对于文化产品有了更加多元的需求,原本的编剧剧本套路甚至原本的影视剧形式都难以满足人们的需求了,一些制作方就把视线投向了网络小说,几次成功的改编之后,影视业内的投机者们就吹捧起了“IP”,投机者们自然是重视热钱而不在意作品的本身,所以几年的功夫,“IP”概念就被“炒糊了”。小说改编影视剧并的路上依然有很多人在走,只是那些人变得更加理性和重视内容。 “小鲜肉”概念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命运,在残酷的竞争之后,被各个大大小小经纪公司捧出来的各种小鲜肉组合、小鲜肉团体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公司都不愿意再花费大量的资源和人力去投资这几个前途未卜的新人。 那时的桑杉刚回国没多久,拒绝了包括C娱乐在内的几家大公司招揽,毅然和这几个不被看好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草台班子,继而一举成名。 三年前,和华光天下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桑杉为此再次拒绝了国内最土豪、影视制作体系最完备的C娱乐,当时C娱乐的宋总经理叫了他们公司即将推出的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艺人过来,跟桑杉说: “你要是能说准了他们将来能有多红,我就勉强原谅你拒绝了我一次又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防盗咯!!防盗章的提示是酱婶儿的: “此为防盗章,如果你看见它,说明你订阅不足一半,等十二个小时吧\(^o^)/~” (⊙v⊙)嗯,明天周五了,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 桑杉的金手指真是23333333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只负责转述的戴着吸氧面罩在ICU躺平还坚持上班的存稿箱菌 第42章 断言 任谁听出来这话是玩笑话, 当时才二十六岁的桑杉却认认真真地把几个人都看了一遍, 所谓认认真真地看, 就是用她那双在不笑的时候极有攻击力的眼睛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一遍。 然后, 她转身跟宋总经理说: “中间这个大概是你们认为最有潜力,可我估计将来最好的时候也比不上现在的蔺晓, 左边的这个普普通通, 将来发展也普普通通,要是走不一样的戏路, 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收获。右边这个么……很有前途。” 蔺晓是比较有人气的一个男演员, 那时刚主演过两部都市偶像剧, 吸了一些粉丝, 在当年看来属于势头不错却没什么根基的人。 桑杉说未来比不上他的那个男孩儿叫宋非凡,当时二十一岁,正在影视学院读大三,是C娱乐准备力捧的好苗子。好苗子被人说还比不上那个没什么人捧的蔺晓,宋总经理心情大概不是很好。 不过玩笑么, 谁都没办法当真,直到几年后……人们才发现玩笑并不只是玩笑那么简单。 得到了桑杉的评语之后, 宋非凡这个明明当初看起来气质上佳潜力无限的年轻演员, 兜兜转转三四年却只能演一些二线卫视男三男四的角色, 即使C娱乐把他塞进了大制作的影视剧里, 他的表现也总是差强人意。 “就连装帅都缺乏灵气。”合作过的一位知名导演是这样评价他的。 那位被桑杉说“很有前途”的人名叫岳唯,原本是个名校毕业的理科男,却阴错阳差进了娱乐圈。 桑杉刚预言了他的前途没多久, 他在一部网剧中出演了一个男二,因为演技自然舒展,还有一种女孩子们喜欢的禁欲气质,他很快就拥有了一批粉丝。那之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坦荡星路,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是主角剧一部接一部地拍个不停,人气越来越高涨。 至于被评价为“普普通通”的朴云在两年前抛弃小生形象改当型男去拍武打电影,居然真的开始被大众所认可。 岳唯走红,人们可以说他是运气好。宋非凡后续不继,似乎也是娱乐圈的平常现象。那么朴云转型后有了让人惊喜的飞跃,这就不得不让人由衷想对桑杉说一句话: “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种神奇,并不只发生了那一次。 桑杉是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探查器官,被她赞过的年轻男演员总是发展的更好、更吸引粉丝……当然,秉持着不能随便得罪人的原则,她极少说自己不看好谁。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来给C娱乐的新人甄选当评委,很多人的心里顿时冒出了同样的想法——阿Sun姐是真的跟华天还有TK崩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帮竞争对手挑选TheKing的潜在敌人呢? 当然,好不容易遇到了桑杉,记者们最关心的还是她的感情问题,和林老板的谣言,和当红偶像的绯闻,还有她那个“男朋友”。 多年经纪人生涯的磨炼,让女人面对媒体的时候展现出了比很多明星更加淡定自若的态度。脚下不停步,表情不变化,嘴上不接话,三不原则贯彻了个彻底,很快,她就在C娱乐保安的帮助下突破了记者们的围堵。 记者们自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佩服桑杉这个女人虽然年轻也已经是娱乐圈里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了。在油锅里滚过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沉默积累,什么时候自己又该炸出一片天。 好在回去之后还有的写,“加入C娱乐?阿Sun疑要挑选新人和老东家打擂台”、“经纪人跳槽,The King将迎来强大对手!”这些题目看起来都还不错。 “看外面的阵仗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突然来了呢?阿Sun你越玩儿越大了,现在都可以准备出道了。”上到大厦的六层,桑杉被久候在那里的人拦住了。 那人是C娱乐现任艺人部经理姓陈,叫陈方,从外表看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沉稳干练的女人。跟桑杉以前在华光天下的时候一样,作为经纪人头子她也兼任了C娱乐的副总经理,不过几个月前他们公司的宋总经理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现在由她代理总经理职务。 坊间传闻她和同公司的主管影视项目的林副总经理为了竞争总经理的职位已经要打破头了,桑杉却知道C娱乐所隶属的总公司天池集团并没有意向让她继任总经理。 原因很简单,C娱乐成立十年来一直走的是锐意创新的路线,陈方这个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不急不躁的适合用来把控演员成长方向,却不适合一个在娱乐圈里打滚的公司。 距离陈方空降到C娱乐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桑杉认为天池高层让她代理职务正是为了考察其余几个真正候选人的表现。 陈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高升的可能,虽然拿着公司的大印却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差不多凡事都按照前任的老规矩来,颇得几分萧规曹随的精髓。 今天桑杉来评委的这个甄选也并没有什么新意。 从去年开始,C娱乐就推出了一整套完备的造星计划,一个零起点的新人只要加入到这个计划就可以有机会被培养成为歌手或者演员,每年选二十个人,一年后留下最优秀的五个,这个五个演员可以获得C娱乐未来三年的资源倾斜,帮助他们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这样优厚的条件自然让不少有着明星梦的年轻人趋之若鹜。 去年选拔的时候,C娱乐跟网络平台合作,把选拔的过程做成了一个网播节目,点击率还不错,于是今年也一样。 被陈方拉进化妆间的时候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不是吧?还要化妆这么麻烦?” “是要上镜的,当然要更好看一点。”陈方笑容温和,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认真说起来,她和桑杉两个人也是旧相识了。十年前陈方成为了池迟的第一任助理,陪着当时崭露头角的池迟走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六年多前,她要离职的时候桑杉刚好被人推荐到了池迟的身边,如果不是桑杉这个女孩儿性子执拗突然说不干了,说不定她就可以接任陈方的岗位,成为池迟身边的第二位工作助理了。 娱乐圈总是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小的多,几年下来,她和桑杉在不同的地方合作过,也竞争过。谁又知道下次相见的时候会是什么关系呢?索性假装如今是挚友,省得破坏了未来可能的亲昵。 桑杉笑得则比陈方更亲切,如果她愿意,她就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 补妆,调整一下发型,桑杉和陈方并肩往甄选举行的大厅走去。 “老林手上的几个项目我估计你也都知道,池迟的《锦路》又在国外拿了奖,国内的票房收益比也很不错,现在很多投资方都对女性现实题材的电影感兴趣,这样的片子不是说不好,但是想要捧一个男人,难。” 陈方轻轻摇摇头,接着说:“至于说小水洼那边新开的戏……周导演的戏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试试。” 桑杉轻轻弹了一下手指,大脑在高速地权衡着。 周导演名叫周荇,最擅长拍低成本喜剧电影,不喜欢用特别大腕儿的演员,偏偏每次票房成绩也都不错,使得他在很多不知名演员的眼中成了一根金手指。想从这位导演的手里获得一个角色,虽然基本不用担心被更红的演员截胡,却也要经过更加惨烈的竞争。 “我知道陈姐你的眼光高,找项目想的都是对人提升最有帮助的影视资源,目前我们不用考虑那么多,班底靠谱一点的偶像剧就行。”桑杉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笑,仿佛对陈方的话有着真挚的无限感激。 无论是周荇的电影还是C娱乐林副总手上的重点项目,都不是现在的肖景深能吃得下的,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肖景深在早期欠下别人太多的人情。很多演员的中期发展不济,拍了很多观众眼中的烂片儿,正是因为他们发展的时候遇到了太多的“贵人”。贵人的人情债本质上都是一种长线投资,既然是投资,那自然要有回报。 “偶像剧?” 工作人员打开大门,陈方侧身让了一下桑杉。 “那得有个人设讨巧的角色了,时装剧古装剧都可以是么?我会帮你留意的。” 桑杉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对陈方点头微笑:“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你这个最当红的经纪人今天来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谢你呢。” 两个人相视而笑,似乎刚刚谈论一切都不带任何的金钱气息。 坐在摄像机前,桑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变得寡言冷峭了起来——这也符合业内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 一位高冷到似乎带着锋芒的经济人。 今天足足有两百个怀揣星梦的年轻人来参加C娱乐的甄选,他们坐在平时C娱乐召开大会的大厅里,五个一组等着评委们的考察。 看见桑杉出现,年轻人们骚动了一下。有人立刻想起了关于她“说谁红谁会红”的传说,也有人想起了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聊点闲话: 创业阶段并不是被人给你越多的帮助越好的,后期还有个红利分配问题。 比如有人给了你一百万,占股百分之五十,你一年盈利六十万觉得作为一个创业公司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你得分给对方三十万。如果有人投资五十万,占股百分之二十五,你一年盈利四十四万,自己就能赚到三十三万。 注意这只是个比方啊,不牵扯到各种复杂经济问题。 曾经接触过几家不错的创业公司,在项目卓有成效之后快速融资,唔,感觉一下子就有钱了呢……然后没几年,其中几家公司就不属于那群创业者了。不要小看能给你带来利益的任何人,无论是帮助你的“贵人”还是资本。 你看,你们花钱看我的文,我就每天扔存稿箱出来卖萌,可以说是很尊重了呢! 以上是渣作者的废话。 (打个滚 ——by卖萌并没有钱拿而且每天都濒临死亡的存稿箱菌 第43章 选人 “嘿, 那个坐在上面当评委的是The King的以前的那个经纪人, 不是说她被以前公司赶出来了么?怎么还来给咱们当评委?” 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男孩儿小声地嘀咕道。 “对啊, 你们都看网上扒的料了么?据说她是和文子禹有一腿。” “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 都澄清过了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好么?” “这个圈儿这么乱,有男朋友不代表不乱搞啊。” 趁着镜头没有拍到(他们以为的), 几个年轻人在后面小声打起了口水官司, 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悄悄地远着他们了。参加评选的时候说评委的八卦,这种人离得近了还真让人担心会被传染上弱智。 “再脏再乱的圈子你们不是也想挤进去么?再看不起的人, 人家现在也是你们的评委。觉得自己干净后面就是门, 跟苍蝇似的瞎叨叨什么呀。” 从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这个角落霎时安静了下来。 坐在评审席上看着那些年轻人, 桑杉觉得自己仿佛是看着一片被薄云遮蔽的夜空, 只要一阵风把云吹散,星星就会发亮。 星星,往往是骄傲又自矜的,看不起云也看不起风,殊不知, 能让自己的光芒突破所有阴霾的,只有太阳而已。 面对着第一组走上台的“小星星”, 桑杉一言不发, 听他们回答问题、表达才艺, 她全程保持着一种漠不关心的冷淡, 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一下就过去了。 陈方坐在她的左边,评委还有两位专业方面的老师,以及这次甄选的项目负责人。 第一组结束的时候, 她们一起看向桑杉,又几乎同时转回了头。 “我觉得二号可以进入下一轮选拔。” “五号的嗓子确实是专业级别的。” “三号也可以吧?” 旁边的人讨论的很热闹,桑杉叫来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麻烦给我换成纯净水就好。” “嗯?不喜欢喝咖啡了?” 即使是在认真展开讨论,陈方也还是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桑杉的身上,听见她要换喝的,陈方有些诧异。 “蓝山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可都快成你的身份证了。怎么,现在改口味了?” 桑杉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水杯,对着陈方挑眉一笑:“我家那位不喜欢咖啡的苦味。” 陈方转回头去继续参与讨论了。 第二组也用完了他们的展示时间,桑杉依旧不予置评。 第三组是全男生阵容,其中有一个大男孩儿一直在表情热切地看着桑杉,却并没有等到桑杉对他的点评,他最后离开舞台时的表情可以说是失魂落魄了。 不自觉看向桑杉的人越来越多了。 到了第四组,桑杉几乎可以说是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开口了。 “四号还行,不过得加强肢体训练。” 她是对陈方说的,语气很是平淡,另一边负责记录的人立刻把四组的四号圈了一下。 “恭喜四组四号。”他已经成为了全场两百个年轻人里面第一个被当场定下的人。 此时,场上的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四号,他们都知道,因为桑杉的这句话,这个看起来并不比他们更好的年轻人,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比他们更光明和清晰的前途。 只要一句话。 什么是金牌经纪人,什么是阿Sun姐,她为什么能以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在娱乐版块搞风搞雨,因为她的分量在这里,她的眼光在这里,从她说出来的话,哪怕是圈里呼风唤雨的C娱乐总经理也听、也信。 陈方面带微笑,终于有人能入了桑杉的眼,她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看小鲜肉看得这么准。” 中间休息的时候,陈方这样问桑杉。 在娱乐圈里起起伏伏将近二十年,陈方第一次遇到像桑杉这样的人,她对于某一种类型的人具有极高的审美能力和判断力,对于一个经纪人来说简直是上帝赐予的金手指。 这某一种类型自然就是年轻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儿。 “吃过炸酱面么?” 低着头的女人反问了陈方一个问题。 “当然吃过。”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陈经理的语气里有些不明所以。 桑杉垂眸一笑,和池迟在一起呆久了的人,似乎都会被池迟所影响,金钱至上的窦宝佳变得有点宽和,踏实务实的陈方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手段。 “吃过最顶级的炸酱面么?酱的外面仿佛包裹着一层金色,和面条搅拌在一起的瞬间就能融合出美妙的香味,菜码都新鲜爽口,不会被酱料带走水分。当然,最重要的是口感,面条清爽弹牙带着新鲜的麦香气,酱里面的肉粒很香很提味又不会让人有吃盐巴的感觉……” 陈方对着桑杉摆摆手说道:“你再说下去,晚上我就不请你吃怀石料理了,咱们直接去炸酱面馆子。” “多吃几次顶级的炸酱面,就明白了最棒的面是什么样子的,那之后,再遇到了让人觉得酱料有它神韵的,觉得面条有点它的清爽劲儿的,觉得菜码和它有几分神似的……虽然不能说那些是最好吃的面,但是可以评定为好吃,就不难了。” 桑杉这么一说,陈方恍然大悟。 “你这说白了就是揣着正品找赝品啊。” “嗯……正品……可以这么理解吧,当然这建立在我对市场需求的精准把握上,并不真的像是吃面那么容易。” 过了一会儿,休息时间结束了,桑杉和陈方再次往大厅走去。 这时,陈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个正品,是文子禹么?” 贵气天成的顶级偶像,就像是这个女人手里肆意绽放的金色芍药花,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能让无数人目眩神迷。把文子禹跟那些等着被挑选的小土豆比较一下,陈方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嗯?” 桑杉的脚步顿了一下。 此时,她距离那个大门只有短短两米的距离。 在她继续前行之前,她停住了足足两秒的时间。 “不是。”她微微低头、脸上带着微笑、如此说道。 下午甄选的时候,桑杉遇到了一个熟人,说熟人似乎不太恰当,应该说,是个她还有印象的人。 似乎是姓陈,叫陈什么来着? 桑杉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数学不好,居然跑去借高利贷。 “十二组……二号,磨一磨应该还不错。” 女人的目光从一排年轻人的身上扫过去,没有丝毫地停留。 听见桑杉说出自己的号码,陈澄的手狠狠地握了一下又松开了,在发现桑杉居然是评委的时候,他很想转身离开这里。他受不了桑杉这么一个曾经嫌弃他拒绝他的女人对他评头论足,只要看见她,男孩儿就会想起自己满腔热情地去毛遂自荐,却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 “以你的条件,根本不值得我付出。” 呵呵,她又知道些什么呢?还不是被以前的公司赶出来?陈澄曾经试图靠着这种贬低桑杉的方式来重获自信,却失败了。就连之后网上那些传闻也并没有让桑杉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更加不堪。 这让他感到绝望。 更绝望的是,当全场所有人都看着桑杉等着她说话的时候,陈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剧烈。冷淡的、低头微笑的、和旁边人说话的……他看不厌似的紧紧地盯着,连参加选拔的紧张都忘了。 陈澄啊陈澄,你完犊子了!男孩儿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加上陈澄在内,桑杉已经选出了三个人,陈方笑容满面地示意工作人员再叫下一组。 “评委老师好,我是十三组三号,我叫叶早,今年二十三岁。”黑色T恤配着牛仔短裤,女孩儿的长相不是精致那一款的,脸部线条稍硬,皮肤不够白皙,嘴有点大,鼻子和眉目都有点过于英挺。即使在所有这些候选人中,这个女孩儿的长相也绝对称不上出众。 倒是气质很干净,也有几分气场。 如果演技磨炼出来了,说不定会很适合大荧幕。 桑杉之所以注意到了这个叫叶早的女孩儿,是因为她敏锐地发现到陈方的表情有些不对。 她状似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这个女孩儿的资料。 自考大专学历,电影表演专业,才二十三岁已经给十几部影视剧做过龙套……一份看起来很正常、有点点励志的农村女孩儿闯荡演艺圈儿的履历。 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心酸的味道,但是实际上那些在影视城蹲活儿的群演们干上几年每个人都能拿出差不多的东西。 “我在才艺表演之前,能先问几个问题么?” 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说道。 “你问吧。” 桑杉能听出来陈方的语气里有点无奈。 哎哟,这事儿还真挺有趣。 兴致勃勃打算看戏的桑杉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发问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桑姐姐,你是要在C娱乐当经纪人了么?” 桑姐姐……是什么鬼?“未来会有合作。” “那你是会自己做工作室么?” 这个女孩儿其实是混进来的娱乐记者么?“也许吧,我还在休假阶段,以后的事情不好说。” “桑姐姐,带了那么多年可爱的男孩子,你有没有兴趣带年轻的女演员?” 可爱的男孩子?“经纪人的工作跟兴趣的关系不大,有好苗子什么样的艺人都可以尝试。” “那你看我是好苗子么?” 桑杉双手交握在桌上,抬头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儿。 “我记得今天是C娱乐的新人计划选拔活动。” 叫叶早的女孩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谢谢桑姐姐,我问完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才艺,接下来的选拔我就不参加了。” 女孩儿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拎起了包。 “我觉得比起C娱乐,我更喜欢桑姐姐。” 挥手,转身,离开。 女孩儿像是一只不够漂亮却足够快乐的小鸟,扑拉一下飞走了。 桑杉挑眉看了陈方一眼,对方回了她一个无奈的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出来了。 时光如流水啊,当年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 ̄Д  ̄)┍ 祝大家周末快乐。 渣作者出去踏青玩儿的很开心。 ——by吃了一粒紧急续命丹的存稿箱菌。 第44章 前任 二百个人, 平均每个人一分半钟的展示时间, 整个选拔进行下来也用了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休息室, 桑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辛苦了!走吧, 说好的怀石,我私人请你。”陈方拍了拍桑杉的肩膀, 笑着说。 娱乐圈里的各个公司都极喜欢举办一些各种名目的聚会, 要么是庆功宴,要么是什么什么年会, 更或者没有什么由头, 直接套上一个XX晚宴的名字就够了。 曾有人不无辛辣地说:“一个人只要给自己挂上一个某某制作人的职位, 胡诌几部根本不存在的作品, 穿着另类一点儿,手上再加串珠子,就可以在各种五光十色的会场里混吃混喝,还全年无休。” C娱乐所隶属的天池集团是靠房地产起家的传统行业巨头,一向以务实踏实著称。有着这样的企业文化根基, 哪怕是身处这样喧闹的娱乐圈,C娱乐这个公司的作风还是秉持了整个集团的传统特点——低调且稳重。 桑杉就曾经有过不止一次在C娱乐被人招待吃工作餐的经历, 哪怕他们那天刚刚搞定了一个联合活动, 几方都大捞了一笔, 每个人都很开心, 不好意思,在C娱乐没有公费开庆功宴这一说,饿了就只有员工食堂标准的三菜一汤。 没有各种铺张浪费的活动, C娱乐对他们的员工倒是很大方,前年八月十五之前桑杉来这边约谈一个合作,中午吃饭的时候吃到了他们公司发给员工的过节月饼。北方传统月饼馅料香甜扎实,苏式月饼鲜香可口,广式流沙月饼也让人惊艳。 让高冷如桑杉也念念不忘。 “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吧,家里还有人等着呢。”桑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今天还是不能回去太晚。 陈方摇了摇头:“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男朋友,现在看看你这幅样子,我还真挺好奇的,这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才能把你给降住了?本来说好一起吃饭的,你这么走了,我还怎么谢你今天的帮忙。” “吃一顿外国菜算什么谢啊,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今年中秋节你们公司发的月饼送我一箱吧。” “别说一箱了,我自己掏钱送你一车都行。” 见桑杉确实不想去吃饭,陈方也不再纠缠她,一轮选拔之后一共有五个人直接进入了新人培训计划,另有四十个人待定,如何从那四十个人里面挑选出最好的十五个,C娱乐的管理层还要继续观察、讨论、研究。 陈方带着人浩浩荡荡去加班了,桑杉坐在休息室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算不上小巧的设备,摁了两下之后又放了回去。 “桑小姐,您好。”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一定要约在您公司里见面,真是给我增加了不少的负担。”一分钟前还对陈方露出了一脸疲色的女人透过化妆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人,笑容礼貌又克制,“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了您是个足够谨慎和精明的人,这让我对我们的谈话结果很放心。” 转身站起来,桑杉伸出右手,对着面前的女孩儿说: “您好,付晓雪小姐。” 您好,肖景深的前任。我主导的这场大戏里,一个不甚和谐的音符。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个如雪如玉,一个瘦硬有力。 “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执意要见您。没办法,我曾经好奇了很久您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像我这种人好奇心这种东西已经很稀少了,能满足一点就是一点。” 摘掉口罩,付晓雪露出了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 她今天化了很清新淡雅的妆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俏丽可爱的气息。跟她比,桑杉年纪更大,不够精致漂亮,更是因为一天的忙碌而多了一点点的凌乱。 可是看着对方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付晓雪就知道自己今天输了。 纵然她年轻貌美,纵然她有上千万的粉丝,纵然她身家优渥前呼后拥,在这个女人面前,她讨厌自己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够淡定。 “希望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这样有助于我们谈话的进行。” 女人淡淡地说。 …… 十几分钟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付晓雪一个人,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她无数次地后悔自己没有叫着自己能言善道的经纪人来跟这个女人谈判。全程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糟透了,更何况,还是她……还是她! 拿出手机,她那双让她引以为豪的手轻轻抖了两下,才摁对了开机的密码。 “老师,我今天见到她了,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编好这条短信,付晓雪愣了一下,又删掉了后面的内容,只留下了开头“老师”这两个字。 “老师,桑小姐是个很好的人,祝你们幸福。” 再次删掉了。 人气正在上升期的女明星一屁股坐在桑杉刚刚坐着的椅子上,右手抬起来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尖儿。 仿佛这样就能把眼睛里的水雾给逼回去。 付晓雪知道自己内心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老师,我见到了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我以为她比我更漂亮,更可爱,更能让你快乐,可是没有。她不是我想象中无比美好的那个样子,您说过我像她,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我根本想象不出来我和她有什么地方相像。明明是那么一个冷静、犀利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人,我却很难去讨厌她,因为老师你是那么小心地爱着她。我很后悔,我不该跟她见面的,我早就知道我应该假装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当她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想哭。 可是这些话,根本就不能跟那个人说了。 后悔,是一种附着在骨髓上的情绪,一旦蔓延,就会让人全身都瑟瑟发抖。下意识咬着自己的手指,付晓雪又想起了四年多年的那个冬天。 天很冷,公司用来给她们上课的地方连个暖气都没有。可是那个人笑着走进来的时候,她觉得整个春天都来了。 “大家好,我叫肖景深,是腾飞的一名签约演员……” 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明明还是个陌生人,可是他带来了你这一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又仿佛带走了你所有的忧愁和寒冷,于是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温暖的他,让你渴望去靠近,去拥抱。 在上了半个月课之后,付晓雪终于以还书的名义约肖景深单独见面,然后她猛地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老师,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猝不及防的男人几乎是把她从自己的身上生生撕了下来,然后笑着摇摇头:“抱歉。” 那一瞬间,付晓雪的心就凉了。 肖景深的脸上没有惊喜、心动、或者羞涩,他是那么平静,似乎面对得并不是一颗真心、一份告白。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呀。 那年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学会了沮丧,却没有学会认输,她热情地追求着她的表演课老师,从课上追到课下,甚至还挤出时间去了对方拍戏的现场。 “老师,你没有女朋友啊,先给我当男朋友呗?”从小就因为美貌而被人追捧的小女孩儿甚至用上了撒娇耍赖的招数。 得到的回答却依然是“对不起”,语气柔和又坚定。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某一天他们公司的人去参加饭局的时候,付晓雪被一个富家公子哥纠缠着着喝酒,其他的人几乎都是冷眼旁观。 付晓雪逃到了卫生间里稀里哗啦地哭了一通,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在抽烟的肖景深。 “老师!老师你救救我吧!”酒精上头的女孩儿拽着男人的袖子抽噎着。 那天剩下的事情,付晓雪只有模糊的印象,却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比如男人把她护在身后说:“我们公司这个小后辈不懂事儿,我给大家赔罪了。” 比如男人一瓶一瓶地喝着赔罪酒,在别人的哄闹声里也站得稳稳的。 比如男人的羽绒服披在她的身上,让她从头到脚都燥热了起来。 比如……男人用他的大手在她的头上抓了两把,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语气说:“别害怕了,你还真像小黄毛儿。” 小黄毛儿是谁?后来的某一天,付晓雪问肖景深。 “她是我女朋友,跟你似的,又瘦又小,哭起来哼哼唧唧。” 女孩儿看见她面前的男人脸上刹那间就灿烂了起来。 “没事儿。”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就是个把前任么,我才不怕呢!” 如果这是一部偶像言情剧,那之后上演的就应该是元气少女攻略温柔大哥的浪漫情事。可惜,他们是生活在现实里的两个人,浪漫浅薄如秋霜,生活却深沉似看不见尽头的冬天。 腾飞对付晓雪对肖景深的亲近很不满,这种不满主要被发泄在了肖景深的身上,毕竟,在腾飞的眼里,肖景深是一个还债者,而付晓雪是他们的重点培养对象。 一个多月之后,肖景深的被腾飞转手到了另一家公司,付晓雪这才知道这个男人签下的经纪合约根本就是卖身契。 “怎么办啊老师?我能不能让他们把我也一起转手?我找公司解约行不行?” “别傻了。”男人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表情很平静,看向付晓雪的时候,他甚至是面带微笑的,“你前途光明,没必要为我这个烂泥潭里的人赔上自己。好好工作,好好演戏,别总是哭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这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肖景深走了,似乎把付晓雪的心也带走了,她失魂落魄、形销骨立……恰逢其会地全身心表演了一个被抛弃的女配,然后她就小小地有了名气。C娱乐的经纪人接触了她,没过多久她就跟腾飞解约加入了这个娱乐圈里发展势头最猛的公司。 所谓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当一个人经历了命运赐予的“好运”之后,才会知道自己曾经的平淡幸福都是年华虚度。 作者有话要说:  啧……明明写的很伤感,却感觉自己在发糖┑( ̄Д  ̄)┍ 现在这篇文点进来看的人太少了,很认真地考虑改名叫《金牌初恋(娱乐圈)》 嗯,很认真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只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目前好转中。 ——by死命压榨渣作者的存稿箱菌 第45章 可爱 “红”对一个演员来说所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 被人追捧和喜爱能够让人脱胎换骨, 也很容易让人飘飘然。等付晓雪从生活的极速弯道中冷静下来, 距离那场让她哭泣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两年, 曾经飞蛾扑火一般的喜欢淡去了,只剩了一点惆怅。辗转打听一下, 知道肖景深已经从配角表沦落到了龙套, 她的那点惆怅也就浅淡了。 确实,那个男人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样想着, 付晓雪就转身投入了娱乐圈的万丈繁华之中。 又过了一年, 她在一次酒会上绞尽脑汁跟最红的男演员搭上了话, 对方听到她的名字之后随口说道:“哦, 你就是景深关照过的那个女孩儿啊。” 付晓雪这才知道,自己能被C娱乐看上,是肖景深拜托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拜托我做什么,我帮不了他,帮你还是足够的。” 那人的话历历在耳, 付晓雪从深夜坐到了黎明,手里死死地捏着电话却终究没有拨出去。 直到几个月前, 肖景深竟然主动联系了她。接起电话冲口而出的“老师”两个字, 让付晓雪恍然明白了, 有些事情到底是回不去的。 可她还是难过, 还是不服气,还是想要看看让老师舍不得、忘不掉、就连念一句都小心翼翼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见到了,也更气了。 “唉?付姐您在啊?” 一个小助理猛地打开休息室的门, 看见付晓雪之后立刻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哦……我在等我经纪人。” 女人抬起头,带着牙印的手自然地滑到了身后,眼角的微红也在瞬间褪去。 所有的伤怀放在一起,对她来说都比不过现在,她是付晓雪,是个明星,是个事业蒸蒸日上的演员。 前途光明,不敢回头看错过的风景。 桑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家里的灯亮着,餐桌上还摆了一套碗筷。 穿着背心短裤的肖景深从冰箱里把拌好的凉菜拿出来,又从锅里盛了一碗温热的粥。“绿豆百合莲子……知道你晚上不吃甜的就没放糖,我有个朋友每年都会做点糖桂花,今年秋天我跟他要一点儿来。” W先生颠颠儿跑过来例行卖萌,桑杉弯下腰挠了它后腿两下,它直接把屁股都撅了起来,前面的两只小白爪子搭在一起,仿佛是个在做瑜伽的健身喵。 “W先生,你是不是又胖了?” 肖景深照顾人很专业,照顾猫似乎更专业,W先生的小脸儿本来就圆鼓鼓的,现在更是连脖子都没有了。 “喵!”W先生胖乎乎的脑袋在桑杉的手心上蹭了蹭。 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碟小蒸饺的男人摇着头说:“这猫啊天天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理我,就只知道粘着你。” “有个词儿叫人嫌狗憎,我这没狗,只有猫,你就将就一下吧。” 被怼了习惯的肖景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给桑杉调好了蒸饺的蘸料之后,他猛地一拍头。 “你是说你也嫌弃我!” “你居然能听出来,还真是长进了。”换好家居服,桑杉晃着脑袋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居家风极重的男人。 肖景深把跳上餐桌闻味儿的猫抓下去,笑着看向桑杉:“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还是在怼我?” 蒸饺里面是玉米虾仁还有芹菜粒,吃起来很清爽。凉菜是用果醋调味的焯水西芹,还有一碟香油小葱豆芽拌的豆腐皮。 桑杉唇角带笑,也不再回答他,每样小菜都尝过一遍之后低下头喝了一口粥。 突然,她感觉脖子后面传来一阵热烫感,冰凉的肌肤乍然遇到这种热度,甚至产生了痛感。还没等桑杉做出反应,她身后已经传来了肖景深的声音。 “把颈椎热敷一下,你今天很累了吧?” 女人没说话,刚刚瞬间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缓了下来,两只手软软地搭在粥碗旁边,就连平时笔直的后背都有了一点舒缓的弧度。 “呼~”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看看彻底松弛下来的桑杉,再看看在一边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弯出一道圆弧去舔自己后腿的猫,肖景深的眼睛眼睛轻轻弯了一下。 “你总是自己开车跑来跑去的实在太累了。” 在一开始的不适之后,颈椎部分的血液像是被热度唤醒了一样,另类的酥麻感觉在整个肩颈部位扩散,让人舒服得想要睡觉。在这样的惬意中听见肖景深的话,桑杉随便地嗯了一声。 “下个月你进组拍戏,我筹备工作室,招人什么的也该开始进行了,你可以先考虑下要个什么样的助理。” “随便找个听话老实的就行,我也不是那种需要人跟前跟后的。” 脖子上搭着热毛巾,桑杉继续吃她迟来的晚饭,清爽的凉菜和解暑的粥品好像一下子就驱散了这一天的奔波燥热。 “老实这一点很重要,我不想我身边也出来一个和你一起骗我的人。” 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夹菜的筷子都没有停顿,桑杉很平常地揭破了肖景深的谎言,让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僵住了。 “以你和我现在假扮的情侣是八十分为标准,那付小姐的表现连及格都做不到。找这样的一个人来担任你的前任,肖先生你是不是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也不算假扮,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腾飞的话,估计我们也就在一起了。”男人缩了一下肩膀说道。 “我说过,我们的对话中不应该存在如果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事实就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你说了几句谎言,就给我增加了额外的工作负担。” 桑杉还在很淡定地吃晚餐,肖景深却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女人举起粥碗的动作都让他怀疑下一秒这碗颇受青睐的绿豆百合莲子粥会直接泼到他的脸上来。 事实上他很清楚桑杉并不是一个喜欢动手解决问题的人。 ……大概吧。 “原因。” “好面子,你也可以说我是大男子主义……用这么一种特别丢脸的样子表现了出来。” “让曾经喜欢你的女孩儿来假扮你的前女友,这种行为可以叫作无耻了你知道么?”放下碗筷,桑杉一推餐桌,转过来看着肖景深。“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跟别人联合起来骗我的原因,不用装的这么胆怯,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是有恃无恐。” 真要是这么害怕,又怎么能将谎言付诸行动呢?居然还能跟别人串词儿?! 胖乎乎的W先生在猫抓柱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晃到了桑杉的脚边蹲成了一只德州扒鸡的样子。 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当初跟她之间的情况也确实被误会过,那天头脑一昏,就说有两段感情经历了。” 右手抱着左臂,桑杉垂着眼睛淡淡一笑:“你有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告诉我实话。” “我说不出口。” “狭隘的心态直接导向了卑劣的行为。” “我做错了,很抱歉。” “这句道歉你在今天之前告诉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廉价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就连猫都闭上了眼睛打瞌睡。 肖景深站在距离桑杉两米远的地方,视线只从她的拖鞋边缘划来划去。 “你的另一个前任是真的么?” 似乎很长,其实很短暂的静默之后,桑杉这样问肖景深。 “是真的。”男人用最大的真诚回答道。 “希望吧……”桑杉从椅子上下来,弯腰捞起胖猫。“付小姐并不知道她穿帮了,看着她在我面前辛辛苦苦地演戏……肖景深,我不明白你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的。”残忍地去利用一颗别人喜欢着你的心。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桑杉极少叫肖景深的名字。 仅有的几次,男人都从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三个字里听到了浓浓的失望。 这次,她是什么失望了呢? 夜深人静,宽敞的阳台、摆满了书籍的客厅都在昏暗中被镀上了一层凉意。 独自收拾着厨房的肖景深,唇角轻轻地有了一个弧度。 “……我不喜欢被人捧上道德的神坛,那会让我很不自在。”桑杉曾经是这样说的,她总是态度平静到近乎冷漠,拒绝别人对她的赞美和称颂。但是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不仅教会了肖景深如何欺骗世界上的左右人包括自己,还有更多其它的东西。 比如,用这种自我抹黑的方式来遮掩那些更加污浊难堪的事情。 刚刚小黄毛儿是生气了吧,最后看自己,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火苗一样。津津有味地回想着,肖景深脸色的苦意慢慢就褪掉了。 至于付晓雪,在这次的事情之后,应该就能把自己彻底忘了吧。相濡以湿,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卧室里,桑杉并没有像肖景深以为的那样已经带着怒气去休息了。 十六开的大本子打开,一张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已经展现在她的眼前。 中心的位置写着肖景深的名字,旁边都是跟他有关的人。 付晓雪、莫雨薇……这些人构成了肖景深过去十几年的历史,桑杉曾经以为关系会很简单,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四年前,腾飞娱乐……” 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我和肖景深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希望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当年能看上他,是我瞎了眼。”无意中有想起付晓雪对自己说的话,桑杉缓缓抬起眼睛。 指间的铅笔轻轻转了一下。 肖景深的喜欢能把一个人的世界都完全填满,又怎么会让你在提起他的时候露出苦涩的神情呢?付晓雪在桑杉的眼里就像是没有吃过鲍鱼的人用扇贝的口感去代入了一样。 “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啊。” 女人笑着叹了一口气。 被自己这么骂了一通,明天第一次访谈,他应该会更谨慎乖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还是母的辣…… 老肖你根本玩不过桑杉的。 摇头叹气。 基友看了我的文之后,跟我说,改名叫《金牌初恋》这种东西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摇头叹气*2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看着老肖耍心眼儿默默嘿嘿嘿的存稿箱菌 第46章 喜欢 “所以景深你和阿Sun是小时候的邻居?青梅竹马后来变恋人, 想想就觉得特别美好。” 年轻的女主持人一脸的神往, 肖景深转头看了桑杉一眼, 淡淡地笑了一下。 导演立刻让镜头给了那个笑容一个大大的特写。 一开始上面跟他们说加这么一个访谈的时候他们还不太乐意, 娱乐圈里的新闻从来是层出不穷的,搁三四天之前桑杉这个事儿热度还挺高, 可是昨天一个二线女歌手爆出来隐婚, 立刻就把人们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了。如果要做访谈节目,还不如给这个女歌手做个隐婚的心路历程呢, 就算请不到这个女歌手, 也可以找一些阿猫阿狗来谈谈什么隐私保护之类的事情, 正好现在“明星们的隐私权”和“明星们的礼服秀”一样成为了很多人关注的点, 做起来又讨巧又蹭热度。 可是没办法,公司直接指派了任务,他们就只能来找这个“过气”经纪人和她男朋友来聊聊。 这一聊,就在不经意间撩到了导演的心跳。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本来以为桑杉那个男朋友也就是个吃软饭的,怎么这么有戏感, 还会撩人呢? 所谓戏感, 在这里并不是说一个人演戏的感觉, 而是在做节目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让人可以代入、或者有说服力的地方。面对同样的问题, 有点人就表现得僵硬木讷,手里拿着一样的答案,有些人说起来就让人觉得难以信服, 很大程度上就上就是缺乏某一方面的素质,这些素质被统称戏感。 这样不让人觉得乏味的人之前居然一直不红?娱乐圈里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透过镜头看着展现自己特殊气质的男人,导演咂了咂嘴,他有预感,这个家伙是个宝。在看看镜头里的坐在他旁边的桑杉,导演觉得自己似乎也不用担心这个男人以后会一直不红了。 “在一起十三年,认识了大概有十八年了,我们俩这辈子大半的时光都是陪着对方度过的。” “中间桑杉留学还有你们工作的时候是不是都聚少离多啊?不觉得感情会淡下来,对方或者自己会变心么?” “不会。”肖景深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人,面对主持人略有冒犯的问题,他有点腼腆甚至深沉,可是他总是笑得恰到好处,能抵得上所有的答案,也能抵御所有的质疑。 这样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的微笑,还有看着桑杉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简直有蜜糖……排除掉这些让人着迷的神态之外之外,他还宽肩窄腰,薄薄的衬衣不经意间能让人看到他身上肌肉群的轮廓,无一处不恰到好处引人遐思。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长相,在露出额头之后显得眉目干净又不失男人气概,像是冬天覆了一层薄雪的竹子在炎炎夏日里让人心旌动摇。 做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导演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伤害。 “你们是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谁先告白的?” 男人眼波微动,仿佛在回想什么:“我十九,她十六……她说在一起的,但是是我先告白的。” 是的,是桑杉先提出交往的。在这一点上,肖景深没有编造虚假的浪漫。 那天天气很阴……似乎下了雨,又似乎没有。 秀城一中专为中考成绩全校前五十名的准高中生开了免费的暑期补习班,桑杉作为全校第一自然是要参加的。 天气太糟了,男孩儿篮球都没法打了,他想趁着雨还没有下之前回家,突然想到了快要下课的桑杉。顶着风跑进学校,他看见小黄毛儿上课的教室里只剩了两个人在打扫卫生,可是小黄毛的书包还在她的座位上。 “桑杉往楼上去了。” 才几天的时间,桑杉的同学们都认识了这个经常来找她的校草。 因为是假期,学校的长廊很安静,除了脚步声之外,只能听到呼啸而过风声,那风,似乎带着一种愈发强大的气魄,能带走世间任何的东西。 层复一层往上走,一直走到天台,肖景深才终于看见了桑杉。 为了发生意外,教学楼的天台周围有一米多高的水泥护栏,桑杉就站在护栏边上,风把她的头发和长裙都吹得像是旗帜一样。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肖景深看着桑杉像是一棵藤萝一样地长大,长长、抽条、生叶、开花……依然清瘦着,有着一副看起来并不柔软的骨架,可是青春期少女的气质就像是花与叶,将她装点得与曾经完全不同。 “小黄毛儿,回家了。” 大男孩儿这样对女孩儿说到。 风声太大了,女孩儿似乎没听见,她抬头看着远处,翻滚而来的乌云如同铁幕从风吹来的方向逐渐逼近。 这样的她落在身后男孩儿的眼里,就像是她要被天上袭来的怪兽带走了一样。 肖景深走到桑杉的身后,恶作剧地把手扣到她的耳朵上,只留了一条缝,他的嘴就对着指间的缝隙说: “小黄毛!回家了!” 每当他这样淘气了,桑杉总是会用她那双长长的、冷冷的眼睛看他,目光里写满了对他的鄙视,肖景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这样的眼神再次出现。 却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肖景深一直记着那时候桑杉脸上的表情,每次回想的时候,那一张没有表情只有眼眶微微泛红的脸都会浮现在眼前。 女孩儿问他:“你被人喜欢过么?” “说,你是不是上课的时候偷看了言情小说?”肖景深摸了摸鼻子,其实他更想摸摸小黄毛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 桑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在问完话之后直直地看着肖景深,过了几秒钟,她低下了头,手臂一点点地抬起来,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肖景深球服的下摆。 “你当我男朋友吧。” 长风灌耳,墨云翻腾,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把肖景深劈成了大傻子。 他傻傻地看着桑杉,女孩儿却只给他看自己头顶的发旋儿。 “就当一年,你上大学之前就分手。” 闷闷的声音传进了大男孩儿的耳朵里,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他僵着脸,像是生锈了一样笨拙地揉了揉桑杉的一头黄发。 “行吧,咱们赶紧回家吧,要下雨咯!” 一把握住桑杉细细的肩膀,肖景深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离开天台时候,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笑呵呵的男孩儿回头,看见最后一点天光在阴云中奋力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悸。 低着头缩在他臂膀里的小黄毛这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男孩儿又开心了起来。 “她说要当你女朋友,你什么反应?”主持人满脸期待地看着肖景深。 桑杉在旁边一直笑着沉默着,如非必要很少开口。 肖景深很清楚为什么她会表现得如此“腼腆”,因为要是她开口多说几句,自己的钱包怕就是得就得出血。 “开心呀。” 男人揽过身旁那人的肩膀,宽大的手掌下面是细细凉凉的纤薄骨肉。 手感一如当年。 整个访谈的时间只有短短二十五分钟,主持人问了十几个早就被桑杉审查过的问题,几乎全程都是在展示肖景深对桑杉的感情,让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声名赫赫的阿Sun似乎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女人。 拍摄结束之后,桑杉立刻站起来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握手致谢。 “辛苦了。”她笑着对导演和主持人这么说道,“改天请娄总出面约你们吃饭。” 娄总就是这个节目的摄制组的老板,她也是个在娱乐圈里打拼了很多年的老人了,早先干过经纪人、也干过宣传,前几年说自己年纪大了要退休,转头就弄起了一家专门做娱乐圈资讯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在圈子里也颇有影响力了。 “阿Sun姐太客气了,您放心,片子一剪好我就给您发过去,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我保证晚上不睡觉也能都给您弄好。”现在的导演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接项目时的不情愿。 “谢导演太客气了……” 站在桑杉的身后,肖景深偶尔言语温文地和工作人员们客套几句,更多的时候,他把目光投向那个仿佛在发光的、他的经纪人。 不远处一台没有关掉的摄像机把这一幕也录了下来。 “今天表现得不错,以后如非必要,肢体动作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桑杉先是肯定了肖景深今天的“表演”,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还在为付晓雪的事情生气么?”肖景深转头看着开车的女人。 “我不会为了外人对自己手下的艺人生气。昨天我提出的问题重点在于你的愚蠢和狭隘影响到了我们的工作进度和工作效果。” 目光盯着前方,桑杉面无表情地说。 明明昨天说我利用了喜欢自己的女孩儿是残忍的,今天就把生气的理由归结到了工作么? 肖景深努力运转着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灵光的脑子,认真思考桑杉刚刚的话中的真真假假。 “今天上午有人发了一份邀请,我觉的还不错,明天下午三点你去试镜,是一部古装历史剧,你算是特别出演……如果过了的话,你后天就进组,戏份一个周就能拍完。” “什么角色?”桑杉的选戏把关之严格让肖景深简直叹为观止,迄今为止他收到了三十多个不同的剧组邀约,电影、电视、网剧一应俱全,角色也可谓花样百出,但是真正让桑杉看在眼里的,数量为零。 对肖景深来说,那些邀约里面有一些早就是他跳起来都够不着的了,现在能到他的手里,他应该好好选选才对,没想到却都被自己的经纪人扔进了垃圾桶。 今天是什么角色让桑杉立即就拍板让他试镜了呢? “江左风流听过么?” 肖学渣一脸茫然。 “东山再起呢?” 继续一脸茫然。 恰好红灯,桑学神转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合伙人兼初恋。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名臣雅士,谢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初恋良心不会痛》……是个很好玩儿的名字哈,除了有点长之外。 每次写文我都会经历这种特别纠结的过程,心有不甘被人说像蛋疼复仇文,还你六十年被人当穿越,这次的最惨,什么都不像所以没人点进来看┑( ̄Д  ̄)┍ 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起名能力打个叉? (哭昏古奇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 她昏过去了,我就拖走了。 ——by身残志坚的存稿箱菌 第47章 戒断 桑杉给肖景深接的这部电视剧名为《书圣》, 改编自同名网络小说, 讲的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书法大师王羲之的传记, 说的是国家分裂百姓离乱的故事, 叹的是人心难测世事纷争的无奈。 当然,作为经纪人而不是项目策划人, 桑杉对这部小说的内容并不是很了解。她在网上随便搜了一下, 发现这篇文的热度热度不是很高但是讨论度很高,基本可以确定是一本不是很大众向但是又比较吸引人的故事。 一部电视剧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它的原著热度, 也不是它在开播前拥有多少的粉丝, 而是它的制作班底是否有诚意、有决心去做一部好剧。 这部电视剧的制作方兰月影视是业内一家颇有口碑的影视公司, 不仅有很好的制作团队, 在优质演员的资源上也占有很大的优势。 作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人,桑杉对兰月这家公司还是很有了解的,这种了解不仅局限于他们的作品和外界对他们的评价,而是深入到了一家公司的内部结构和主导思想。 在桑杉看来,兰月的影视剧制作团队有抠细节和剧情还原的两大特色, 这些特色在拍摄改编剧、职业剧方面有天然让人放心的地方。至于演员资源,依靠传统中老年向题材电视剧起家的兰月影视, 在摸索出自己的独特道路之前跟一群同题材的影视剧演员都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 当这家公司转型拍各种年龄覆盖面年轻化的影视剧、并且获得了成功时, 参演的演员们就会出现在年轻观众的面前, 完成一种“跨界”。 在这个数据为王的时代,掌握了年轻观众,就意味着掌握了市场的走向, 对影视公司来说是这样,对演员们来说也是这样。兰月既然能帮助这些演员拥有更好的数据和更好的热度,自然是他们争相结交的对象。 在桑杉的眼里,总是说自己是好人的人八成是傻,同样,总是说自己拍良心剧的影视公司也是傻的。 好人做了一次坏事就像是白纸沾了墨,变成了“废纸”,好的影视公司拍了一次烂剧,他们给自己设计的种种标签就会摇摇欲坠,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砸在他们的头上,关注度是可以营销出来的,品质还是要一点一滴地经营。 去年,兰月就经历了一次“口碑滑铁卢”,在他们拍摄的电视剧中为了表现人物的性格而对考古工作进行了不恰当的描述,被很多专业人士痛批甚至声讨,那之后名声就不复以往光鲜。为了重塑自己的品牌形象,兰月对《书圣》的影视剧制作极为上心,不仅让新生代里颇为被看好的导演伍铭执导,还请出了前年退休的著名电视剧导演米子明充当电视剧监制,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和人物,兰月甚至重金请了几位专门研究魏晋历史的教授来担任顾问。 当然,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演员阵容团队是少不了的,为了打造“魏晋风流”的群像,兰月找来了他们“御用”的演员袁成、秦颂、曹熙、傅明楼,又重金请来了外援来出演角色,可以说,光是凭着这熠熠星辉,就足够让这部剧未播先火,在网上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 能让肖景深在这部戏里出演一个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足够有存在感的角色,桑杉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肖景深是看不见的。 他能看见的是各种各样的历史资料,关于战火频仍的两晋,还有那些在乱世中格外光彩夺目的人物——这些都是一个演员应该做的先期工作,并不需要他那位经纪人做额外的吩咐。 “从容淡定……”努力地啃了一遍《晋书·谢安传》的译文,肖景深先写下了谢安的一个主要性格特征。 桑杉坐在一边,先是查了一些工作需要的资料,后来就端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看着肖景深做功课。 功课足足做了两个多小时,肖景深看看自己写出来的四五百字的东西,很是轻松地笑了一下:“要是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有能这么用功,估计我也能成个学霸。” 认认真真看两个小时枯燥的历史书,在以前的肖景深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以前看书是为了自己能得个及格的分数好考上B影,现在看书是为了得到角色能够糊口,目的完全不一样,得到的结果自然也不一样。”女人声音冷冷的,从一本厚重的书后面传来。 男人依旧笑着,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当年知道我后来会这么落魄,我读书的时候说不定会用功一点,就像你常说的,数学好一点儿,也不会被人算计着吃亏。” “学东西这事儿从来不晚,只要有心就行。”桑杉慢悠悠地说着,手上轻轻转了一下笔又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肖景深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电脑,起身走到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对身后的女孩儿说:“我这些年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不过不是从书里。” “比如做饭?” “对啊!至少能让我饿不死。” “唔……”似乎查到了什么紧要的地方,桑杉奋笔疾书了起来,肖景深没有等到应答,转身看看桑杉,轻轻笑了笑。 从冰箱里昨天买的几个猕猴桃,去皮之后切成小块榨成汁,倒进白色的陶瓷杯子里。 趁着桑杉再次从书里把脑袋拔出来的时候,肖景深赶紧把果汁递到了她的面前。 “晚饭吃过水面怎么样?冰箱里有芸豆和茄子,你要是想吃茄子打卤面,我就做个蒜炒芸豆丝,你要是想吃芸豆打卤面,我就做个蒜泥茄子。” 一手捧着果汁杯,另一只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桑杉随口说道:“我选A套餐。” 肖景深立刻挺胸抬头,笑容矜持礼貌又标准,俨然一个称职的服务人员:“好的这位女士,今天的A套餐只要加一个微笑就可以换购一份水果沙拉。” 桑杉终于抬起眼睛看他,用的……好吧,还是男人很熟悉的那种“我看你还能怎么傻下去”的眼神儿。 “那B套餐呢?” “加两个笑容可以换购一只活猫哦女士。” 十分入戏的肖景深还敬业地试图把趴在桑杉脚边打盹儿的W先生给抱起来,结果又被W先生抬爪儿拍了一下。 “算了,一个笑容您就可以带走它了女士。”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嫌弃。 桑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友情提示,看书太久了对身体不好,您放松一下,我去做A套餐哦女士。”看来肖景深的戏瘾还没过够。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一招真的是很久没有经历过了,她竟然觉得有些新奇。 很多年以前,肖景深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的眼睛暂时离开书本。 她做数学作业的时候,他会假扮警察对她说“你因为涉嫌做假账被逮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还会器宇轩昂正气凛然地收缴她的作业本当证据。 她写化学实验报告,他可能就突然跳起来说:“医生,我求你救救她医生!她是我的命啊!”还有“用我肾!把我是肾给她!”再或者“要是治不好他,朕就让你给她陪葬!”嗯,最后一种堪称是医闹鼻祖了。 就连她写英语作文的时候,那个淘气的大男孩儿也会来一场即兴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台词他记得滚瓜烂熟,能背过这些东西作文却还那么差劲,桑杉也是很服气的。 所以,后来的某一天,当她为了赶报告一口气学到两点的时候,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小精神那个家伙今天挺安静啊。 然后,她就愣住了。 这里不是有着合欢树和梧桐树的秀城,而是在大海的另一边。 此时也不再是一起读书的青葱岁月,身在异国,种种之前没有想到的麻烦接踵而来,她迅速地成长、快速地遗忘,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像太阳一样的男孩儿了。 此时,她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地意识到,现在她的身边,并没有那个一直陪伴她的人,那个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为她扫平所有难过,让她忘记所有不幸的人,也被她扔在了大海的另一边、记忆的另一边、时间的另一边。 写完了报告,收拾好书桌,桑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直到这一刻她还正常得跟过去每一天,下一秒,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在那个夜晚,无声无息地沾湿了她的头发和枕头。 难以抑制的哭泣让桑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肖景深对她的影响远远比她以为的要大。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丢失了一个喜欢的苹果,现在却明白自己失去的一双翅膀,尽管她对美景不感兴趣,因为那些景色并不属于她,尽管她并不想飞起来,因为她早就决定要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是那双翅膀能让她不去承受行走在刀尖上的苦楚,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下最美好的宝贝。 那之后的一段漫长经历,桑杉将它称呼为戒断。 她戒断了自己的情感,也顺便,戒断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经纪人良心不会痛》 就决定是你了! 皮卡丘! 好了渣作者已经疯了。 ——by今天不加戏也很萌的存稿箱! 第48章 补偿 芸豆去筋之后斜切成丝, 蒜瓣儿拍开切碎, 两个燃气灶上都烧着火, 一边儿煮的是面条, 另一边是用五花肉、臀尖儿肉、茄子、葱姜蒜末和几味调料先炒后炖的卤子,滚沸的汤里肉丁儿茄子丁儿此起彼伏地打着滚儿, 慢慢地把香味儿滚了出来。 “东山再起这个成语的意思, 你现在明白了么?” 桑杉问他的时候,肖景深正在给香菜切末。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考我。东山就是谢安隐居的地方么, 他年轻的是做过官, 后来就跑东山上隐居了, 四十多岁再出来当官, 就是东山再起。另一方面,当时谢家厉害的人物没剩几个了,他出来之后谢家重新振作了起来,也叫东山再起。”男人回答问题就像他的刀工一样利落。 “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走到厨房门口站好,桑杉语气淡淡地说。 “当然是个好词儿, 《文天祥》*里头江万里不是还有句念白么,‘如今文大人东山再起, 老夫可以无虑’。” 那句念白肖景深还是拿着腔调说出来的。 “文天祥就算了……”桑杉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谈话内容里的悲剧角色弄得纠结了一瞬, “我希望你能借了谢安的这个好彩头, 明天去试镜也能旗开得胜, 然后东山再起。” “我觉得我没问题的。”把锅里煮好的面条装进冷水盆里,男人很轻松地说。 桑杉神色莫名地看看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男孩子。 “你以前……好像也说过你的数学考过六十分是没问题的。” 肖景深:…… 吃过晚饭, 桑杉把自己找了一个下午的笔记拿了递给了肖景深。 “这是一些人对谢安的评价,我帮你摘抄翻译了一下,你看看,说不定有助于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清俊有力的行书写了整整齐齐的五六页纸,这些内容都是从四五本书和网上找下来的。 肖景深接过来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儿僵。 “我一定没问题。” 他对自己的经济人这样保证道。 “相比较你的保证,我更希望看到一个好的结果。”女人面无表情,再次扼杀了他心中某种微妙的温暖悸动。 “对了,你记得一会儿把我的笔记拍照发微博。” 肖景深:…… “我难得配合你秀恩爱还不要钱,你怎么一副自己很亏的样子?上次我叫了狗仔摆拍接吻的事情算是扯平了。” 肖景深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那个事情我完全理解,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的。” “我并没有觉得亏欠你。”桑杉依然理直气壮,“为了达到最好的结果采取特殊手段没有问题,我说的扯平,是因为从工作流程来说我应该通知你。工作目标和工作程序相悖的时候,我选择更好地完成目标,笔记算是事后补偿。” 看见肖景深的耳朵又红了,桑杉眨了一下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能戳到这个家伙的少女心。 晚上,桑杉已经睡了,肖景深站在关了灯的卧室里依靠自己以往经验在演练试镜的现场。 谢安。一个两次拯救东晋于危难之际的传奇人物,退可隐东山、进可治天下,让无数文人墨客心驰神往的绝世风流人物。 他该是如何走路,该是如何说话,该有如何的动作…… 肖景深揣摩了一遍,又一遍。 外面亮着的灯越来越少了。 蹲在床上的W先生一开始还晃着脑袋看着这个两脚兽走走停停,后来似乎也看腻了,它懒懒地打了个打哈欠,抬起左前爪儿盖在了右前爪儿上面,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无尽的夜色里,男人的神情越来越笃定自然,像是渐渐进入到了某种新的情境中,那里有他,还有另一个人。 桑杉临时有事,兰月的面试肖景深还是一个人去的,戴上口罩坐着地铁,加上中间的换乘,他上午十一点半出发,下午一点半才赶到了面试的现场。 这一天来试镜的人很多,毕竟《书圣》是一部由三百万字小说改编成的八十集电视剧,光是里面出现的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就多达四十余人。试镜地点是在一家演艺培训学校里,一道窄窄的走廊,两边是关着门的教室,走到头看见一扇门,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书圣》剧组试镜点”。 人多,走廊狭小,很多人就只能站在教学楼外面,或者坐在往上走的楼梯上。走廊里还好一点,稍有点阴凉意味,外面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蝉鸣一阵阵响起,让人从内到外地都烦躁了起来。 肖景深穿了一条蓝灰色的长裤,上身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略长的刘海有些遮住了额头,他随手理了一下,庆幸自己今天没戴着帽子出来。天这么热,就算地铁里有空调,他在太阳底下走的这几步也出汗了,再让帽子一压,那发型可就完了。 戴着棒球帽的谢安? 头发粘在一起的谢安? 啧,那个画面真是太美了,让桑杉知道了肯定会笑死,笑死之前还得先把他损死。 男人甩着一双大长腿从人群中走过,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肤白貌美气质佳……虽然似乎又哪里不太对,但是每个词语用来形容这个男人似乎都没有问题,很多年轻的男演员偷偷拿眼睛斜觑他,揣测着他是不是要跟自己竞争同一个角色。 摘掉了口罩和墨镜,肖景深终于找到了工作人员交上自己的简历。 “肖景深,试镜的是谢安的角色?”工作人员拿着男人的简历看了一眼,又递了回来,“你直接进去试镜就行。” 那些看向肖景深的目光越发复杂了起来。 穿过走廊,男人推门走了进去。 面试房间里坐着老中青三个人,肖景深认识其中的两个。 “老师们好,我是来面试谢安这个角色的,我姓肖。”男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哎哟,小肖,你还跟我客气上了?”坐在正中的老人呵呵一笑,对着肖景深招招手,“老伍、小魏,这就是肖景深,我们七年前合作过《大晋商》,他在里面演的是王秀启,我当时就特别看好他,拍《英雄血》的时候还想约他,结果不凑巧,就这么错过了。” 《英雄血》正是当初兰月的试水之作,收到了很不错的市场反响,几位主演的演员也都凭借那部作品在娱乐圈里占了一席之地。 “我就是个小演员,不值得米导这么夸我。” “你好,我是伍铭,我对王秀启这个角色印象深刻,演得有筋有骨,魏易,那时候肖先生可比你现在还年轻,你得多跟他学习知道么?”中年男人接过话茬,话里话外也对都是肖景深的盛赞。 叫魏易的年轻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听伍铭的意思,肖景深觉得他大概也得有二十五六岁了。 “伍导演,我是看过您执导的《红狐行动》,特别好看,心里一直渴望着能跟你合作。” 面对这些赞许,两个导演都能感觉到肖景深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魏易自然也是满脸笑容,满口“我一定会向前辈们多多学习。” 一时间这个用来面试的教室竟然有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大家只是好朋友,闲着无聊就互相吹捧一下。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笑着说:“米导,您要不要看看我这些年的演技有没有长进?” 既然是来试镜的,哪怕对方对自己再客气,也不能干说两句就走人,还以为自己把角色拿到手了。在演艺圈儿里混了这么多年,虽然说在桑杉把他拎起来之前,肖景深的前进趋势一直是螺旋下降的,但是哪怕不长脑子,他也长了见识。别看这圈子不太大,里面的糟烂事儿可多,开拍前剧方不声不响换了角色演员这种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有的剧组跟演员说提前杀青,结果找了更便宜的演员重拍一遍,更有甚者演员签了合同接了戏,到了拍摄现场一看,根本就是另外一部戏,那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所以,肖景深这么多年混下来,深知什么东西才能保护自己——顺着正常规则和流程办事,不贪便宜,更不爱面子,这样至少能少吃一点亏。 听见肖景深说自己要试戏,伍铭抬手想要说什么,被米子明导演拦了下来。 “行,咱们先干正经事儿。” …… 看着年轻男人离开的背影,伍铭导演听见旁边自己的恩师长长叹了一声。 “小魏,看见了么。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说肖景深比你更适合演谢安,这回你该明白了吧。” 褪去模式化的假笑,年轻人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行了,不是舅舅我不帮你,我早就说了,谢安这个角色你演不出他这种味道。司马迁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套句时髦点儿的话,这叫悲愤出诗人。肖景深这些年起起伏伏,看着不声不响老好人的样子,其实那些积累下来的东西,早就在他的戏里了。你啊,蜜罐子里长大,是比不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谢安有好多脑残粉,最有名的应该是李白,搜一下李白 谢安,能发现他写了好多好多诗里面都提到了谢安。 李白的诗里不光有谢公屐(谢灵运),还有谢公妓……是的,谢安携妓同游也很有名了。【话没说明白我修改下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嘿嘿嘿少♀女♀心♂ 渣作者今天是个污渣渣! 我不认识她!<( ̄3 ̄)> ——by例行上岗不卖萌很高冷的存稿箱菌 第49章 着急 魏易是米子明妹妹的孩子, 这几年在娱乐圈里打拼, 借着米导演的声望也接了不少的戏, 只是戏路不宽, 人又不够勤勉,所以一直不上不下, 这次听说自己的舅舅出山给《书圣》当监制, 他立刻求着要演谢安的角色,米子明本想豁出这张老脸去帮自己的外甥这一把, 毕竟这些年他对兰月的功劳苦劳都不少, 可是一听说有人推荐了肖景深来演这个角色, 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外甥还不服气, 让他妹妹去他家里又哭又闹,他干脆今天就带着自己的外甥来看看肖景深这个人。 是看人,不是看戏。 说实话,他对肖景深的印象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深刻。 王秀启这个角色在《大晋商》里只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大晋商》这部戏米子明虽然自己很喜欢, 但是收视成绩并没有达到预期,自然, 没有了成绩的加持, 这部戏整体留给米子明这位名导的感觉也就渐渐淡了。 登场的时候, 王秀启是个温文尔雅又不事生产的秀才, 把主角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两个人甚至相约私奔,被主角的儿子知道之后设计败了他的家业, 他逃到外地成了一个大反派的幕僚,靠着娶了反派的女儿而平步青云,顶着一张白面书生的面皮天天与主角一家子作对,还想弄垮大反派借机上位,结果反被引着吸上了芙蓉膏,最终死在了烟馆里。 王秀启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可是很复杂,七年前的肖景深才二十五岁,米子明并不看好他来诠释这个角色。可是当他在试镜的时候表现出对一个人三分爱慕七分算计的时候,米子明觉得这个角色他已经立住了一半儿。 长得太年轻漂亮了又怎么样?男狐狸精那就得漂亮啊。米子明用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一下子说服了自己,拍板定下了由他来演王秀启这个角色。 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肖景深的进步——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表现出角色更多的一面,而不再被自己那张精致年轻的脸所局限。 米子明是个喜欢提携年轻人的导演,尤其是努力的年轻人,于是戏里戏外地提点了他不少,也收获了惊喜——王秀启最后到了人生落幕时候的那种癫狂、绝望和不甘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 后来拍《英雄血》的时候,米子明点名要了肖景深,没想到他所在的公司却狮子大开口,要求再塞两个新人进来。时值兰月创业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忙到四脚朝天,怎么可能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跟一个不知名的小经纪公司扯皮,干脆就连肖景深都放弃了。 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米子明当时就猜测那个曾经惊艳过他的男演员怕是不会再有什么前途了,他的未来没有在自己手里,这是他最可悲之处。果然,那之后米大导演就极少再听说肖景深这个名字了。 多年之后,肖景深能够居然能够再次进入他的视野,昔日努力的年轻人在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米子明想象不出来,可他知道一件事,跌下去又爬起来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人,都比平常人更能够把握机会。 嗯,他又猜对了。 离开试镜点,肖景深看看手机,时间还不到两点,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很认真地考虑自己接下来该干嘛,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把手机放回裤兜又掏出来,再放回去再掏出来。 肩宽腿长腰细从背影看就让人觉得荷尔蒙沸腾的男人,大夏天里戴着墨镜口罩站在路边,内心颇为纠结。 到底该用什么姿势告诉小黄毛儿我试镜通过了呢?是不是应该很平淡很稳重才对…… 可是太平淡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她帮我接戏的辛苦? 不自觉地想到昨天桑杉说的“事后补偿”四个字,肖景深感觉自己的耳朵又在发热。 小黄毛儿第一次主动亲他,是在某天晚上放学之后。 桑杉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听话、懂事,所有奖状上的评语用来夸奖她似乎总不会是错的。可是自从当了小黄毛儿的男朋友,肖景深就觉得做出这些评价的人真是很傻很天真了。 他们一定没见过每天都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挨训的桑杉。 “刘老师,真是太谢谢您了,回去我肯定让叔叔阿姨好好说桑杉一顿,您放心……是是是,我知道您是为桑杉好,刘老师您真是太好了……这么晚了您也早点回去吧,您儿子肯定等你一起吃饭呢。” 那天,肖景深再次把桑杉从老师的办公室里领了出来,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跟桑杉的数学老师告别。 瘦削的女孩儿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还是大男孩儿拽着她的胳膊,才让她给老师鞠躬道别。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她在课堂上指出刘老师讲错了一道题,按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接下来,这个素来寡言的女孩儿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数学老师说: “老师,您觉得你这种漏洞百出的水平够给我们讲课么?” “老师,你这种一看就是从教辅答案逆推出来的繁琐步骤太考验人的智商底线了。” “老师,误人子弟的事儿是不是一直贯穿您的从业生涯?” “这次又是数学老师……” 天已经彻底黑了,无论是梧桐树下还是操场上都没有人,只有教学楼灯火辉煌,住校的同学们已经在教室开始了晚自习。 肖景深揉着头发,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走在他旁边的女孩儿,他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藐视纪律”的“差生”,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频繁造访高一教研组,不仅帮着老师们打热水、送作业,偶尔还帮他们买饭。从学校里的刺头儿变成了一个“好小伙儿”,这样的转变不仅让狐朋狗友们目瞪口呆,让老师们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让肖景深自己也很是心累。 可是没办法,桑杉天天在课堂上怼老师,老师一生气就要叫家长,一旦老师说了“叫家长”这句话,桑杉的态度就会变得更加尖锐,作为桑杉的“邻居”,肖景深自动自发地成为了这个丫头和老师之间的“磨合剂”,天天帮老师们多做点事儿,只为了老师们在跟桑杉生气的时候能看在他的份儿不要把事态扩大化。 “小黄毛儿,你觉得我长得帅不帅?”男孩儿突然问了桑杉这么一个问题。 冷着脸仿佛做错事是别人的丫头斜看了他一眼,过了两秒钟才说:“还行吧。” “你眼光这么高,说我还行,那说明我一定是帅死了。”肖景深嘿嘿笑着,又揉了一把自己小女友的头发。 桑杉躲闪不及又被揉了个正着,脸上终于有了个嫌弃的小表情。 “可是吧,好东西咱们得用在正地方,对吧,就像你聪明的脑子,就像我这张脸。”摸一摸自己的脸,肖景深继续问道:“不然,你说我这么帅,为什么不靠当小白脸赚钱呢?” “当明星……不就是个给一群人当小白脸儿么?”桑杉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大男孩儿又挠挠自己的头发说:“好像有点道理……不对,我是要当演员,将来演好看的电视电影,这叫服务大众,跟我家老爷子似的。要是听你这么说,他一准儿得打我。” 没错,桑杉犯错打肖景深,这是景老爷子的传统了。 女孩儿又沉默了下来,两个人走到校门口,肖景深抬手要招一辆出租车,现在已经放学一个小时了,再走半个小时回家,他爷爷和她姑姑都是要着急的。 “有什么用呢?长个聪明的脑袋,却什么都做不了。” 路灯照在桑杉的脸上,睫毛投下的影子像是一对在休憩的黑色蝴蝶。 肖景深放弃了打车,拽着桑杉的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桑杉任由他引领着,从一个路灯下走到另一个路灯下。 “我也很着急啊。”走了几分钟,男孩儿突然停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条灰色的围巾,胡乱给桑杉围上,“我长得这么帅,又会演戏,还要在学校里念书,不能出去当演员。你聪明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帅却不知道还能帅多久,我比你更着急啊。” 宽宽的围巾包住了桑杉的脑袋,也弄乱了她的头发,一撮乱发支棱在女孩儿的额前,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被风吹傻了的小麻雀。 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男孩儿笑着对她说: “可是我们得长大啊。” 一棵幼苗憧憬着花果满枝头,一只幼鸟向往着翱翔于天空,一朵花在等待着开放,一个游乐场刚刚打下地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向往着能够强大又美好,装点这个他们还不熟悉的世界。首先,他们都要长大。 “长大了就什么都有了么?” “不知道啊,先长长看吧,反正,我相信以后会比现在更好的。”肖景深看了桑杉一眼,回过头去看着红灯数秒。 “我长大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女孩儿吸了一下鼻子,夜风很冷,如果没有这个围巾,她怕是已经打哆嗦了。 绿灯亮了,肖景深揽过她的肩膀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急着长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又最无助的心态_(:з」∠)_ 所以写起来超开心! 催双更的等下个月哦,这个月我得安心攒稿子,虽然并没有攒起来什么……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无发可说! ——by沉默寡言气质男神不接受反驳的存稿箱菌 第50章 泼妇 “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 将来多走走多看看, 肯定就知道了。要是实在不行, 你就给哥来当经纪人算了, 天天跟我一块儿赚钱,我负责赚, 你负责数……你不是脑子好用么?” “不要, 听起来好蠢。”肖景深不用看,光听就能听出来, 他的小黄毛儿终于笑了。 “小黄毛儿, 我是在帮你想办法, 你居然还嫌弃我……” 走过一个拐角, 就是他们所住的小区了。在路灯照不到的死角,桑杉突然扯了一下肖景深的袖子。 他回头,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最近总是给你惹麻烦,这是事后补偿。” 女孩儿轻轻地对他说。 小小的脸隐藏在灰色的围巾里,额前的一缕乱发仿佛害羞了似的, 在风里轻轻颤抖着。 那应该是晚秋时节,因为地上有很多的落叶, 踩在上面会有沙沙的声音, 伴着他怦然而起的心跳声, 总是偷偷回荡在他的回忆里。 第二天一早, 肖景深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卫生间,给这段记忆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尾音。 突然响起的电话让男人从回忆中惊醒,他还没想好怎么报喜, 桑杉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恭喜你拿到了谢安这个角色。” 女人听起来很冷静,肖景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展露笑容,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先回家吧,我要去处理一点事……” 肖景深听见桑杉摁下了汽车喇叭。 “什么事?很着急么?”即使是堵车的时候,也极少见到桑杉这么急躁的行为。 是的,鸣笛这事儿,对现在的桑杉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情绪外泄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有个……嗯……认识的人,现在在医院,我得去给她交钱。我现在在二环路的高架上。”想要弃车下桥都不行。 “那个人在哪个医院?我替你去送钱吧。” 桑杉愣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把事情办好的。”男人沉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桑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还是把那个人的信息给了肖景深。 那家医院离男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肖景深坐了七站地铁,中间换乘了一次,又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到了。 各项费用加起来比肖景深想得要少,远远少于桑杉用手机转给他的数额。 拿着几张单据到了科室,肖景深突然听见一声大喊: “滚犊子!老娘没自杀!” 显然,随着社会多样化的发展,医院里病人的多样性也远超普通人的预期。 男人找到了护士出示了自己的缴费单,还没忘了问一句:“廖云卿女士是哪一位?” 顺着护士的指引,肖景深看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挂着点滴脸上还有隔夜浓妆的女人。 “我保持安静?我保持什么安静?这孙子到处说我自杀!说我为了他自杀!我【哔】他家祖宗十八代。” 看来桑杉的交友圈复杂程度,似乎也远超肖景深的预期。 “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和治疗,情况还是比较轻微的,可是如果廖女士一直持续这种亢奋的状态,考虑到她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我们可能要对她进行镇静治疗。”医生对肖景深说明了一下廖云卿这个人的情况。 “哦,好,我会努力配合你们工作的。” 廖云卿恶狠狠地扣上了自己的手机,抬头,看见一个容貌俊逸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你谁呀?” “你好,我是桑杉的男朋友,我叫肖景深。”男人礼貌地笑了一下。 廖云卿上下打量了一通,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弄出来捧的野男人,我还以为她好小狼狗那一口呢,原来真正喜欢的是老萨摩。” 肖景深:…… “怎么?她是来看我笑话,顺便还得遛狗?我告诉你,我廖云卿这辈子就算穷到要饭,我也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听说你身体不适,她就让我来替你把医院里的钱交了。” 廖云卿盯着那张人鬼不分的脸瞪着肖景深:“她替我交钱?嘎?那她不得把我整个儿卖了好还债?!” 肖景深礼貌而不尴尬地笑了笑,基于他对桑杉的了解,廖云卿所说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显然,廖云卿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桑杉的朋友,关系甚至比陌生人差一些……好吧,是差很多了。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问过医生了,你这几天要禁食,不然我也可以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哎哟,还真是条听话的萨摩,这可比那些小狼狗好多了,他们啊光知道被人照顾,从人兜里掏钱,可从不会照顾别人。” 女人咂了咂嘴,打了个嗝,肖景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秽气。 “不过么,不管怎么说,都比白眼儿狼要强。用得着的时候对人甜言蜜语,用不着了就扫地出门……”廖云卿呵呵笑了两声,表情似乎是在看着一个大傻子的笑话。 “工作四年,结婚四年……加起来我们在一起足足八年,有什么用?他赚了钱就跟那些小明星眉来眼去的,我呢?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条狗,狗摇摇尾巴有肉吃,我TM把骨头摇烂了,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廖云卿又冷笑了一下,她抬起手看看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头,又看向肖景深:“我不能吃饭,能喝酒么?” 被她叫做“老萨摩耶”的男人笑眯眯地说:“不能。” “不能喝酒,不能吃饭,那我还能做什么?等死么?” “死之前,您恐怕得先把桑杉垫的医药费清了,不然,你刚刚不是说她能把你卖了么?你要是死了,她为了要债估计也能闹得你不得安宁。” “我【哔】!你不是她包的么?还敢在背后这么说她?”廖云卿又爆了一句粗口,神情倒是没有刚刚那么丧气了。 肖景深依然笑眯眯地,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似乎不会被冒犯,更不会生气。 然后,他说: “我家桑杉要是把你剁碎了还债,我就帮她拖尸体。 别以为自己躺在病床上就能所有人都让着你,我家桑桑现在还堵在高架上,晚饭还没得吃呢。要不是给你拿钱治病,大热天的谁愿意东跑西颠这么累。不管你以前和她有什么过节,桑杉是在帮你,是在救你,你可以不领情,但是不能把被抛弃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 被甩很了不起么?当谁没被人甩过?” 差不多是被乱箭射死的廖云卿:…… “我听说你被黄武德甩了?”桑杉来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廖云卿的心口上又插了一把刀。 “滚犊子!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甩了?你听好了,是我甩了他,我甩了他!”女人愤愤地挥动了一下拳头,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出自己的声势。 抱胸站在病床前的女人神色淡淡:“垃圾在被扔掉之前也会说自己是奔向自由。” 廖云卿:“……我就知道,你TM是迫不及待来看我的笑话的,怎么样,开心了么?看着当初到处跟你作对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 她一开始是瞪着桑杉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就情不自禁地移开了眼睛。 “我毫不意外。”冷冷的声音像是细小的刺,深深扎进了廖云卿的心里。 “我毫不意外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黄武德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当初在华天跟我斗的时候手段龌龊到了极点,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值得交付信任,你却一门心思地跟着他,还帮他来对付我。如果说跟着他有利可图也就算了,可是你面对工作的时候也是一副恋爱脑的架势,到了后期根本不在乎公司效益和个人利益,只是因为黄武德和我存在竞争就毫不顾忌自己前途地来对付我……思维模式单一又脑筋不好使,如果我是黄武德我也会把你当垫脚石用完就扔掉。” 第一次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桑杉怼别人人,肖景深的心里竟然觉得一阵暗爽。 廖云卿目瞪口呆地看着桑杉,她知道桑杉这个人心狠手辣,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落魄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要把自己活活气死。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对于自己被抛弃这件事毫无自省,觉得责任都在黄武德的身上,这就是你单线程思维的重要表现。说实话看见你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我不仅不开心,还有点失望。毕竟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的工作能力是远在黄武德之上的,如果脑子清醒一点怎么也该是你甩他而不是他甩你。” “我说了是我……算了。”身上已经被乱刀插遍,廖云卿突然觉得自己跟桑杉争辩到底是谁甩了谁一点意思都没有。 “把我气死了你是能继承遗产还是怎么地?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了,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弄得自己没脑子、没钱、没朋友……你知道你进医院的事儿光京城圈子里有多少人知道了么?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么?教科书级别的Loser。” “你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无力地指了指门,女人偏着头看向窗外,她骂天骂地,跟谁都能斗上两句,到了现在,终于显出了几分病人的憔悴姿态。 “还有一句话。” 躺在病床上,廖云卿看见桑杉突然弯下腰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里是她现在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模样。 “你想要报复他么?” 说完这句话,桑杉迅速后退了一步,然后拽着肖景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病房。 过了几秒钟,肖景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暴喝:“桑杉!我【哔】你妈!” “看来她身体素质还不错。” 看着桑杉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终于回过神来的肖景深在心里为廖云卿点了成排的蜡。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三……出场? 桑杉开始开团儿了。 ——by周末要踏青晒太阳的存稿箱菌 第51章 合作 回家路上, 桑杉简单地跟肖景深解释了一下自己跟廖云卿和黄武德两个人的关系。 廖云卿以前是华光天下的公关, 黄武德是华光天下的艺人主管, 两个人都算是华光天下的元老级员工。 后来桑杉带着The King加入了华光天下, 迅速上位干掉了黄武德,他辞职走人, 廖云卿跟着。 “就这么简单么?” 肖景深是很认真地想要听一下桑杉和廖云卿的爱恨情仇的, 万万没想到,桑杉只用了两句话就讲完了。 “我的大脑空间有限, 没兴趣去给失败者拍纪录片。” 肖景深:“……可是你有时间去给她送医药费。” 桑杉:“所以呢?” 男人笑了, 眼睛都成了一条美好的弧线。 “今天你太帅了。” 肖景深可以确定, 要不是桑杉是个在开车的时候很稳妥谨慎的人, 说不定她刚刚已经飞自己一对白眼儿了。 不过就算她斜眼自己一百次又怎么样呢? 嘴里说着别人是失败者,却所有人都冷眼看八卦的时候去帮助以前的对手。这样的桑杉真是太可爱了。 “晚上我们吃鱼吧?你想吃咸的还是辣的?要是吃辣的咱们得去菜市场买一条活鱼,要是吃咸的,冰箱里冻着一条老板鱼。” “我还想请你出去吃饭,算是庆祝你今天顺利拿到角色。”桑杉的唇角勾了一下。 “我的食谱限制太多, 还是自己做比较方便。”肖景深还一直保持着对自己身材的高强度控制。 红灯,停车。 桑杉转过头看着肖景深:“本来想今天带你去破戒一次。” “这可不是一个经纪人会说的话。” “唔, 有道理, 那我吃酸菜鱼吧。” 绿灯, 车继续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汽车后座上桑杉惯用的小包里,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像是一簇等待燃烧的火苗。 “你会帮我么?” 足足过了两天,桑杉才又出现在了廖云卿的病房里。 这次, 坐在病床上喜欢满□□粗的女人终于把脸洗干净了,她长相其实很是清秀,眉毛有点淡,嘴唇稍薄,眼角长了一颗痣,不开口的时候,很有几分贤妻良母的味道。 与桑杉印象中那个敢想敢做的干练女人相比,现在的廖云卿脸颊凹陷,双目无神,眼袋深重,额头黯淡……倒也与她弃妇的身份匹配。 “还拿着花来看我,你是笑话还没看够么?” 也许是在医院的治疗生活让她的精神平稳了下来,廖云卿看见桑杉的时候表现出了难得的平静。 “好笑的才叫笑话,不好笑的是闹剧。” 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身上穿着亚麻质地的高腰长裙,桑杉今天看起来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她拿了一束嫩黄色的洋桔梗,柔软的花瓣枕在她清瘦的手臂上,是廖云卿从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楚楚可怜。 廖云卿咧着嘴笑了一下:“看来你的那只老萨摩耶还真是挺有手段的,让你这只饿狼都学会披上兔子皮了。你可得把他看好了,不然……” “用你的智商和见识去套用在别人身上,真是懒惰又狭隘的做法。跟你现在的身份很配。” “砰!” 桑杉往旁边挪了一步,一个墨镜盒砸在了她的脚边。 “前事不可提,如今不能说,将来不敢想……你对着我生气有用么?就算把你床头的东西都砸烂了,黄武德也还是活的好好的。”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说开口用略有喑哑的嗓子说:“给你发了短信之后,我忍不住在想,你一直鼓动我报复黄武德,根本不是要帮我,只是想看我跟黄武德斗起来。” 廖云卿自认为自己是很了解桑杉的,毕竟她们当了足足一年多的敌人。说来好笑,当初华光天下看中了The King组合,多番接触之后发现那五个小伙子都坚决跟他们那个年轻的经纪人共进退。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是廖云卿提出来可以先把桑杉也弄进华天,再图以后,这个方案,当时黄武德也是大力支持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小看了那个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经纪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这个叫桑杉的经纪人看起来冲劲儿有余、也很有想法,只是为人处世还稚嫩,看起来很好对付。 他们就这样引狼入室,并沾沾自喜。 加入了华天的The King就像是一块滑不留手的冰,除了桑杉之外没有人能握在手里。无论黄武德如何绞尽脑汁地想消减掉她对那五个男孩儿的影响,他都会被桑杉借力打力地绕过去。 是的,借力打力。 事后回想一个除了一个团体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是如何在华光天下站稳脚跟又一步步把黄武德逼走的,廖云卿只想到了她游走在华光内部的不同派系之间,将他们不同的力量交换聚合,最终达成了她的目的。 什么稚嫩与年轻都是表象,她的身体有一只狡诈到了极点的孤狼,永远盯着它的敌人,随时等着给对方致命一击。 可是黄武德不这么认为,无论在当时还是之后廖云卿如何提醒他,他都把桑杉简单地归类为一个靠着潜规则上位的女人,那双眼睛永远看着自己敌人的胸口而不是脑子,如今想来,也难怪他会□□净利落地扫地出门了。 黄武德是狂妄自大,廖云卿自己也一样。他们都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所以一条路走到黑,在终点摔了个头破血流。 现在,桑杉主动问她要不要报复,廖云卿当然心动不已,她知道如果桑杉出手,黄武德一定会下场难看。可是,桑杉帮她的目的,她想不出来。 因为了解桑杉,所以她即使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即使恨不得生啖了黄武德的血与肉,心中依然有着隐隐的畏惧。 “那个【哔——】搞得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就只剩一辆车还停在酒吧外面,付不起你帮我的佣金。” 听着廖云卿的话,年轻的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纸盒,里面有一个细长口的玻璃花瓶,还有一把小剪刀。 “洋桔梗,得把花枝的末端剪成斜四十五度,还要摘掉叶子……” “你在干嘛?” 桑杉摆弄着花,动作仔细又利落,仿佛并不是身在病房,而是某个花房。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这一幕颇为赏心悦目,可是问题得不到回答的廖云卿却觉得桑杉的心里一定正在咕嘟咕嘟地冒坏水儿。 “你入行九年多了吧。” 用手指轻轻调弄着花的形状,桑杉淡淡地说。 “算上实习的话快十年了。” “从一入行就干公关是么?” “以前也叫外联,反正这一行名字都是越叫越洋气,事儿干得越来越不是人事儿。” 廖云卿突然灵光一闪:“你是要我替你做什么?” “星华影视、百玉传媒、腾飞娱乐、金湖娱乐……我想查清楚这些公司的人事变动情况,你这个入行快十年的老公关应该能做到吧。” 这些名字落在廖云卿的耳朵里都熟悉也陌生。金湖娱乐现在还苟延残喘,腾飞娱乐早就在两年前宣布破产解散,彻底消失在娱乐圈的浪潮中,百玉传媒五年前被另一家公司兼并……至于星华影视…… 廖云卿觉得这个名字自己绝对听过,可是却没有多少印象了。 “你把这些公司查清楚了,我就帮你能让黄武德的工作室大出血一次,要是资料让我满意,我一高兴还能附赠点什么。” 洋桔梗明明是没有什么香气的,年轻的女人轻嗅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了十分甜美的笑容。 仿佛这朵花无比芬芳,带着让人迷醉的气息。 缓缓睁开眼睛,桑杉的眼睛里仍然带着笑意,廖云卿在这双眼睛里再次看见了自己。 “你知道的,虽然……我经常说一些别人不相信的话,但是我要做到的事情从来不会做不到的。” “就这么简单?只要我帮你查一些老资料,我就能看着黄武德倒霉?。” 廖云卿靠坐在床头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桑杉对她提出了交易,她倒反而安心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有交易和谈判,才是让她放心的 合作模式。 把花一枝一枝地□□花瓶里,桑杉的脸上是难得的愉悦:“是的,你出手,我在后面帮忙,让他倒霉一次。你要是觉得这样就满足了,自然可以收手不干,我们的交易就算结束了。” 那之后呢?仇恨会消解么?渣男会身败名裂么?被抛弃的人会就此收手么? 满足两个字,有那么容易么? 女人轻轻挑了一下眉毛,仿佛在眼前层层叠叠的花瓣里已经看见了答案。 廖云卿答应了,她想不出自己有不答应的理由。 “那现在你先好好当个养病的、被抛弃的黄脸婆,好了之后就先离开京城吧。” 目送着桑杉步履轻快地离开病房,廖云卿转头看看娇软的桔梗花,又掏出了手机。 “黄武德你【哔——】” “你疯够了没有!廖云卿,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胡闹,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儿子!” “你是人么你?你骗了我的钱,骗了我半辈子,现在拿孩子来威胁我,我告诉你黄武德,我手上可有你出轨的证据,法院不会把孩子判给你的!” 电话另一头男人在冷笑:“法院会把孩子判给三年都没有正式工作的废物?你说我出轨,我还说你酗酒和赌|博呢!要么你老老实实回来,我当一切没发生,要么你就滚得远远的,什么都别想要!” …… 恶狠狠地挂掉电话,廖云卿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个电话,她打的时候多少有做戏的成分,让黄武德听到她的愤怒,自然也听到了她的无助。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会通过嚎叫的方式来宣泄痛苦。可是越说,她感受到的痛苦就越发真切,对黄武德的愤怒也越来越膨胀。 “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弄得自己没脑子、没钱、没朋友……”桑杉刻薄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尖叫了一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旁边病床的病人做完了治疗回来,看见自己的“病友”又在发疯,对扶着自己的亲属摇摇头。 这是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日更五十天惹!!!! 我也坚守岗位五十天了!! 四舍五入是个终身制劳模了! ——by胸前并没有戴上大红花的存稿箱菌 第52章 对饮 把繁琐的工作扔给了廖云卿, 桑杉心情很好, 提前回到家, 她看见一束淡绿色的重瓣桔梗插在花瓶里, 造型非常……奔放。 “这是你让花店送来的花吧?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 男人似乎也刚从健身房回来洗了个澡,身上穿着白色的背心和宽松的灰色短裤, 水滴从他的头上一点点往下, 划过光洁的额头、整齐的鬓角,然后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流过脖子, 穿过锁骨, 最终隐没在胸肌边缘, 成了白背心的一道镶边。 桑杉扶着下巴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看得肖景深十分不自在。 “怎么了?” “廖云卿说你是老萨摩耶,我突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好皮相、爱笑、特别白……” 不知道是不是洗完澡之后血液流速加快的,肖景深用毛巾擦了一下自己发热的耳朵。 “最重要的是……”女人走到花瓶旁边,用手粘着一朵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洋桔梗, “这花让狗啃,都比你弄得强。” 肖景深:…… W先生刚好打了个哈欠, 仿佛是一个大大的嘲笑。 “好吧, 既然被你看穿了我就承认了。我原是峨嵋山一萨摩耶修成了仙仙, 都只为思凡把山下*,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做饭能擦地……鬼故事里的狐狸精好像都没有我这个萨摩耶能干啊。” 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用淡绿色的洋桔梗轻轻擦过自己的唇边: “嗯?你很能干么?我还真不太清楚。” 从耳朵上挪去擦头发的那块毛巾悄悄回来再次捂住了耳朵。 桑杉抬眸看着肖景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拿起了一边的剪子重新修剪花瓶里的花枝。 叶子倒是去得很干净,女人仿佛能想到肖景深像是择芹菜叶子一样地清理花叶,薄薄的唇角浅浅勾了一下。 晚饭肖景深本来想给桑杉做冬瓜排骨汤,再炒一个青菜,桑杉却突然说今天想喝点酒。 男人站在冰箱旁边思考了一下,把今天晚餐的冬瓜排骨汤换成了炸排骨,冬瓜用来炒虾仁,再拌一个果仁菠菜,至于他自己,早上煮好的鸡胸肉拿出来加煮鸡蛋拌个沙拉就够了。 排骨买的是极好的肋排,肖景深动作利落地把整条肋排洗净擦干,放在了案板上。 自从他来到了桑杉家,原本空荡荡的厨房是越来越满了,光是菜刀就多了好几把。现在肖景深用来切肉的老钢刀还是他陪他外公逛夜市的时候从地摊上买来的,虽说样子不如那些动辄几百上千的进口货好看,似乎也跟桑杉这个现代化的装修风格的厨房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肖景深握着它厚实的木柄就觉着这把刀格外趁手。 手起刀落,肋排从长条变成了整整齐齐的麻将块儿,骨头刚好都在中间的位置,两边各是差不多厚实的白膜贴红肉。葱姜片、盐、料酒、酱油依次倒进装排骨的碗里,沿着一个方向拌匀上色,然后放在一边。 冬瓜买的是超市里那种切成了厚片卖的大冬瓜,拿在手里有点像个轮子。把“轮子”剁了一半儿下来去芯去皮,然后切成半厘米厚的片儿,为了装盘好看,肖景深把冬瓜片都切成了规整的菱形。虾仁儿其实是可以说是从猫嘴里挪过来的,肖景深本想用这些虾做成零食给W先生吃,现在有桑杉插队了,他自然见人忘猫。去头去壳去虾线,青色的大虾变成了碗里剔透可爱的虾仁。 W先生蹲在桑杉的身边看着那个在忙碌的两脚兽,悠闲地甩了一下尾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口粮正在被“中饱私囊”。 再把菠菜洗好,排骨也就腌渍得差不多了。热锅冷油下葱姜花椒八角,等到出了香味儿再用没沾水的漏勺把她们捞出来,然后转小火,倒进排骨,热锅顿时起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欢迎着排骨的加入。 很快,一股香气就从锅里冒了出来。 油与肉,有时候就像是一对妖艳的美人儿,她们各有其美,又各自衬托着对方,在共舞的时候让人神魂颠倒,多少仁人志士都很清楚她们的危害——胖,对很多人来说,更甚于让一个国家灭亡的罪恶。可是极少人能意志坚定地拒绝这对美人的献媚,即使拒绝了一次,也未必能拒绝下一次。 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结合是如此绝妙,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让人惊叹不已的口感,让人飘飘如仙的味道——减肥,那是什么?書%快¥電¥子%書 肉与油欢悦共舞,变幻容颜,从食材变成美味,之间只经过了一双手的距离。 坐在客厅里,桑杉也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把书放在膝头,她回过头去,看见男人正拿着漏勺往外装排骨,围裙挂在他窄窄的腰上,双臂隆起的肌肉线条似乎也是带着肉香气的。 W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厨房,蹲坐在一边,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肖景深。 为了让排骨真正地外酥里嫩,肖景深把排骨捞出来之后又复炸了一边,让粉嫩的肉质彻底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出锅的时候有薄薄的油泡泡贴在肉上,在空气中轻轻爆开,都是香的。 排骨炸好之后撒上一点烤熟的白芝麻,又在白瓷盘子的边上缀了一撮椒盐面儿,男人把肉端上餐桌,转身又去做冬瓜虾仁。 油锅加热,把虾头虾壳连着姜丝放进去,等到油爆出了香味儿,把油过滤一遍,再炒虾仁,放冬瓜,最后放点儿盐,出锅点一点儿碎葱末。冬瓜和虾仁儿都是吃味儿的东西,要想往复杂了做还有很多加料的方法,肖景深专门少放调料,就是为了让它清淡解燥,防止桑杉吃了炸排骨会上火。 等最后的果仁儿菠菜也端上桌的时候,肖景深看见桑杉拎着一瓶红酒盯着餐桌发呆,竟然与高踞餐桌上审视这些菜肴的W先生神似。 “怎么了?” “炸排骨和红酒……”女人斟酌了一下,摇摇头,低头把酒放回到了酒柜上。 等肖景深把W先生的蛋蒸牛肉饼切成小块,桑杉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面前摆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瓶二锅头和两个小酒盅。 “你做的菜这么接地气儿,喝红酒觉得怪怪的。” “那也不用喝这么高度的白酒吧?”肖景深拿起酒瓶看了一眼,好么,52°。 “小酌一杯,无所谓的。”女人接回酒瓶,浅笑着斟满了两个小盅。 肖景深不置可否,解开围裙,坐在了桑杉对面。“听你说话的口气,倒是很有酒鬼的气势。” “酒鬼?你是说廖云卿那种吧,喝酒喝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道远在京城另一边的某人有没有突然打喷嚏。 “为什么突然想要喝酒?” 同居了快半年,肖景深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桑杉喝酒。 她的骨子里对理智和冷静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能让大脑昏沉的东西,如非必要,她应该是绝对不会碰的。 “突然想喝了。”吃一口炸排骨,牙齿咬破酥脆的外层,能感觉到丰沛的肉汁流到了舌底,女人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是享受的表情。 肖景深吃了一口虾仁儿一口果仁儿菠菜,低下头去跟自己的综合沙拉奋斗。 “我上次主动想要喝酒,大概是在大学毕业那天。”女人端起酒盅啜了一口,从表情到动作都很熟练。 肖景深突然想起了他们重逢的那天晚上,那个冬天的夜里,她打开门走出来,手里端着的是一杯清水。那时候他还以为桑杉是滴酒不沾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大学毕业……那也好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 “是啊,好多年了。” 距离上一次主动喝酒好多年了,距离那些借酒入眠的日子,也就更加久远了,有些人是附骨之毒,想起来就摧肝断肠,她曾经幼稚地以为放纵能够让自己解毒,后来才明白能够让自己解脱的唯有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标。 唯有狂热能解情热,唯有野心能治痴心。 肖景深也跟着喝了一口酒:“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大学的时候过得好么?” “还可以。虽然很辛苦,可是收获也多,能有收获,苦就不算苦了。”桑杉把一块冬瓜放进嘴里,蔬菜的清甜味道被保留的很好,她又吃了一块儿。 肖景深眼睛微垂,用叉子从沙拉盘里挑起来一块煮鸡蛋。 所以,还是苦吧?那么小的丫头,还不到十八岁,一个人身在国外。严冬酷暑要自己走,风吹雨打得自己扛……男人的心里泛起了一点细碎的酸涩,刚刚重逢的时候他似乎理所应当地认为桑杉这些年过的很好,其实何尝不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看桑杉现在的辛劳程度,就能想到她当初白手起家的时候比现在怕是还要忙碌十倍不止。 失败中的人总是把别人的成功当成理所当然的,他自己也一样……桑杉当初骂他的话还真是骂对了。 女人没有再说什么,一仰头,酒入喉。 “今天排骨炸的不错,冬瓜虾仁儿也不错。”举着筷子,桑杉轻笑着说,“明天你拍的广告海报就全线投放了,接着是你的访谈上线,五天后进组《书圣》……以后你能自己做菜的时候怕是要越来越少了。” 桑杉还没说陈方那边又递过来了几个偶像剧的本子,有古代仙侠的,也有现代霸道总裁的。此外,当然还有她已经在谋划的新一步炒作计划了。 男人的脸上没有得意和高兴,也没有憧憬……他很平静,平静地跟自己面前的女人打趣:“不是说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么?我要是想做饭给你和W小……W先生吃,肯定是有办法的。” “当着你经纪人的面表现出这种想要敷衍工作的态度合适么?” 肖景深看着桑杉的表情里慢慢地都是笑意,那种笑容比平时多了些什么: “不合适,所以我更得多做饭贿赂一下啊。” 惯常明亮的灯光照在女人的眉目间,似乎有几分不甚分明:“油嘴滑舌并不能让你显得比平时高明。” “我觉得,咱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高明就够了。” “某种程度上说,傻白甜的艺人是会让经纪人看起来更有话语权,但是我并不认为你自以为是的退让会让我们更快地达成目标。我从不怕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多起来,尤其是我的合作伙伴。” “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我听到你居然鼓励我反对你?” “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你随时可以对我说‘不’。我告诉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就可以拒绝。”潜台词是,我不告诉你的,你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肖景深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其中潜藏的含义,他顿了一下,然后对桑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说:“好吧,其实我是不想说,我觉得你做的都对。” “谢谢对我工作的支持。” “应该的,我的经纪人。” 两只白色的酒盅轻轻碰了一下。 美酒佳肴,且聊且酌,瓶中酒下去了三分之一,两个人也都饱了。 等肖景深清理完了餐桌和厨房,他发现桑杉已经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双眼是闭着的。 “喂,别躺在这儿睡觉,会感冒的。” 阳台的窗是开着的,夜风偷偷潜进来,拂动着窗边人的发丝。 桑杉没有回应。 肖景深站在原地,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秒钟在动,分针在懂,发丝在动,猫的尾巴在动。 他的心在动。 他的手也动了。 无声无息地抬起,轻轻颤抖着,手指不安地轻动着。 慢慢地,腰也弯了下来,像是一只想要休憩于归处的白鸟。 眼睛闭上了。 在黑暗中,他终于抚上了桑杉的发顶。 如同家破人亡后又颠沛流离的国王,走过毫无人烟的荒原,命运的烈阳几乎炙烤干净了他的血肉,他低头,重新触摸他往昔的王冠。 他的那颗心,从重逢起就假装他们一直相爱,直到现在。 只要小黄毛儿给他一点点的亲昵和温柔,他就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凑出一幅爱情的长轴,存在于并不存在的时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章是不是!特!别!肥! 摸头了!!! ——by不知道为什么很羞涩的存稿箱菌 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答谢地雷了,谢谢谢谢! 小白兔扔了1个地雷 学医的小孩扔了1个火箭炮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数学什么的就是逼死人扔了1个地雷 林夕夕阳扔了1个地雷 方笺扔了1个地雷 z醉生梦死扔了1个地雷 阿迟迟扔了1个火箭炮 闲云扔了1个地雷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地雷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手榴弹 种花家的兔纸扔了1个地雷 千沙沙扔了1个手榴弹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米粒扔了1个地雷 15627908扔了1个火箭炮 叶叶叶芽扔了1个地雷 22扔了1个地雷 那边有只猫扔了1个地雷 蜂蜜拌面扔了1个手榴弹 蜂蜜拌面扔了1个地雷 月影舞华扔了1个地雷 蜂蜜拌面扔了1个手榴弹 蜂蜜拌面扔了1个地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粥葱葱扔了1个地雷 山下没有蜗牛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婉姬扔了1个地雷 婉姬扔了1个地雷 千沙沙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L扔了1个地雷 L扔了1个地雷 21554437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peihongye415扔了1个地雷 第53章 刺激 看见自己的照片一夜之间出现在大街小巷是一种什么感觉, 坐在桑杉开的车里, 肖景深的想法只有三两个字: “真荣幸。” 宣传海报其实大都是以池迟为主的, 一身钗环的公主奔跑在都市的街头, 一举一动都同时具有历史感和现代美,除此之外就是肖景深这个踩着滑板的书生和那位打篮球的将军。 大体算一下不同画面海报出现的频率, 他发现自己和池迟相视一笑的海报在双人海报中出现的概率是最高的。 这更加深了他此刻某种膨胀式的荣誉感, 与广告本身无关,只因为他和池迟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中。 上次池迟拍摄出街广告, 大概还是她刚成名没多久的时候, 自从五年前池迟跟宫行书导演合作完《大燎寨》之后, 她就去国外出演了以她为主角的异能系列电影, 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跟中东导演合作拍了一部反战电影。国外的风生水起意味着在国内鲜有踪迹。不要说拍摄广告了,就连回国一次都能迅速登上娱乐新闻头条…… 当然,这些让人双眼发红的荣耀与热度并不是让肖景深敬佩她的地方。他之所以对这个小他五岁的人有着隐约的粉丝情绪,是因为他在合作中对池迟的敬业、专注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用行为告诉别人如何尊重自己的作品,自然值得别人对她更加尊重。 哪怕是个广告, 哪怕几张海报,因为想到是和池迟一起完成的, 他就觉得自己获得了某种肯定。更不用说, 还是池迟在一群人中选中他的。 “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拍这个广告是获益匪浅。”肖景深对桑杉说, “前几天面对米导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紧张, 我觉得池迟能选中我,别人也会……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傻?但是真的能让我很快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去演戏。就像是被池迟传染了一样。” 一条广告像是一道鸿沟, 把现在的他与过去做了割裂,那些曾经的郁郁和落魄,他有了一堵墙将它们挡在自己的心房之外。 听着男人有些亢奋地分享着自己的心情,桑杉淡淡笑了笑。 请池迟拍摄广告,她请出了全球最有名的舞台灯光设计师。请池迟按照她的剧本演一场戏,她又交出了一个音乐制作人的联系方式,还附带着帮窦宝佳看了足足四十页的海外合同。 当然,出于对自己艺人身心健康发展的考虑,这些事情他永远不会知道。 “看一眼你的微博,看看广告投放之后别人的评价都怎么样。” 肖景深当“宠物美食博主”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每条微博的评论都是一百条左右,偶尔照片品质特别高被宠物营销号转发了,评论数会有很大的提升。 在桑杉前面连番的炒作之后,肖景深现在的每条微博评论数量都是七百多,这些评论的人,有一些是原本的云撸猫党,W先生的小爪垫儿是他们不能放弃的宝藏。有一些是The King的粉丝,经常留言说The King现在在华光天下有多可怜,求阿Sun姐快点拯救他们。有一些是影视剧的观众,他们发现自己看过肖景深演过他们喜欢的角色,留言中颇有一点兜兜转转都是缘分的意思,这一部分人的数量还在缓慢地增长中。 还有一些是肖景深的颜粉,她们在娱乐圈营销号、爆料号那里看到了肖景深的脸,就沉迷美色耿直地入坑了,这些人的留言总是很热情,让而立已过的男人常常觉得难以招架,这种粉丝和“桑葚”是留言中最活跃的一群人了。 “桑葚”是桑杉和肖景深CP粉的昵称,她们看桑杉和肖景深各种被偷拍的视频被甜到不行不行的,每天都哭着喊着让肖景深发一张他和桑杉的合照。 “如果是你微博使用,七万一张。”桑杉给出了报价,肖景深只能无视掉这些要求。 在广告投放之后,借着池迟的惊人热度以及广告的公益性质,营销号和官媒微博都大肆转发,#让运动超越时间#的公益话题迅速登顶微博热门。这就是跟顶级明星合作的好处,如果没有池迟,肖景深自己的广告哪怕也是发得铺天盖地,也不会有什么话题度,现在“那个和池迟同框的”,已经为他带来了关注。至少“颜粉”的数量已经开始显著增加了。 “今天等车的时候在站台看见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姐夫!” “姐夫你好帅!!!” “姐夫你这个颜值很惊人了!去演个仙君吧!我保证你红!” “看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我确认了那个滑板超帅的帅哥是肖景深!深哥你居然会玩儿滑板!深哥你还会给猫做饭!深哥你家里缺猫么?吃完饭会刷碗的那种!”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但是毕竟十几年都没有接受过这么多赞美了,肖景深看着微博评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一下,再摸一下。 握着方向盘,桑杉慢慢地说:“后天上午十点,整个运动推广活动正式开始,你先关注一下‘全□□动季’的账号,到时候记得转发一下他们发的完整版广告宣传一下自己。” “好的。” 男人放下手机,道旁又有一张他的照片向后飞驰而过,他的目光扫过去,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只要还活着……” “什么?”女人轻轻偏了一下头,疑惑的目光投到了肖景深的身上。 “我想起你以前说的话,‘只要还活着,就该试试能不能翻盘,不然直接跳楼更痛快’。半年前我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开始,已经让男人感觉到了自己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重新流淌。 “看来你确实心情不错,还能跟我追忆过去了。”桑杉勾唇浅笑。“日复一日比过去更好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到去死的。既然有时间,你可以想想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助理,什么样的司机,什么样的剧本,跟什么样的演员合作。” 我想要一个一直有你在的未来。 看着桑杉的侧脸,肖景深在自己的心里无声默念着。 几天后,完整版的公益广告视频如约而至,肖景深转发微博,还配了一句话:“钢筋水泥的城市,比山坡上的竹林更精彩。” 转发视频之后,肖景深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接着去看《书圣》剧本。说来也许会让人觉得好笑,作为一个配角,他此刻在研究的是“主角王羲之是个怎样的人”。 身为一个可能同时轧戏三四部剧的配角演员,为了让自己不要演串了角色,肖景深总结了特殊的演配角的方法。 这个方法总结来说,就是先搞明白主角是怎样的。 比如说一部霸道总裁的言情剧剧,主角自然是酷帅狂霸拽,那么先弄清楚了主角的性格特征,再联系当时的剧情,肖景深就能弄明白自己这个配角存在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他如果是男主角的朋友,要么情深义重当情感推手,要么花心风流衬托男主的一往情深,要么就干脆是个隐藏的反派,只等着捅男主一刀。当然,最后这种角色一般戏份比较多,大多是男二到男四,肖景深就没怎么演过。 记住了角色的综合定位,知道自己在这部戏里的作用是什么,哪怕没有记住自己这个角色的名字,肖景深也能很快地去表现出一个导演需要的角色出来。 演的戏多了,角色的类型多了,肖景深甚至有了套用的模式,是个什么样的定位就拿出什么样的模式去表演,虽然这种演戏常为表演者们所诟病,可是胜在省心省力,能让他在大量接戏之余还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当然,这次肖景深并不想进行这样的表演,他认真地分析王羲之,是为了让自己的角色更加有特点。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同样作为魏晋风流的代表,谢安和王羲之之间必然有一种气质上的共同点,他们也同样不想做官,同样寄情山水,也同样是书法家…… “如果把谢安演成了个王羲之第二,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书圣》的剧本表现出的并不只是王羲之风流潇洒的人生,也包含了他的痛苦和无奈。家族内部的互相倾轧,家族外部的重重威胁,面对这些的时候,他的态度是隐忍沉默的。与他相比,谢安应该更放纵一些……联系到谢安这个角色在这部戏中的作用,他的存在像是王羲之晚年的一面镜子,在这部剧的剧本里,谢安甚至是因为王羲之辞官甚至病逝之后才有了出仕兼济天下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王羲之想法的继承者。 男人从阳台走到房间里,抓了两下W先生的后背。他的大脑在认真地思考,在试镜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一个他心目中的谢安,现在他要结合剧本把这个谢安变得更加有筋有骨。当然,这种思考并不耽误他调戏猫。 警长猫趴在猫窝里睡得正香,被人摸了两下,它轻轻挥了一下爪子,爪子挥到一半就停住了,现在睡梦中的喵子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爪爪。 肖景深看着W先生翘起来的小白爪,笑着用大手握住,然揉了揉粉粉的肉垫儿。似乎是为了抽回自己的爪子,W先生把另一只爪子也翘了起来,也被男人握住了。 “W小妮儿,别睡了,快起来跟我一起想,谢安应该怎么演?” 不得安眠的猫终于被折腾醒了,它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大脸,要不是肖景深闪得快,今天说不定就要被猫抓破相了。 “我突然有想法了!” 男人快速走回阳台拿起手机想要搜一下资料来丰富自己的想法,打开屏幕他面对的是自己的微博……看着自己的微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演员肖景深:钢筋水泥的城市,比山坡上的竹林更精彩。 这条微博四十分钟前发出的微博现在已经被转发了两万六千多次,最热门的转发是: @蛋生何时了:熙熙攘攘的街头,比红墙中的宫殿更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吃吃: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谢安是因为谢万死了谢家后继无人才出山的。 上一章有个*我浪飞了没标注,那里是京剧白蛇传里的唱词改编的。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又要对渣作者甩鞭子的存稿箱菌 第54章 进组 一条短短的转发, 让肖景深十万粉的微博账号一下子怒涨了上万的粉丝, 他原来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炸了。 “啊啊啊啊啊!姐夫你被吃吃关注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被我家吃吃关注??” “翻了一下目测是个有主的, 吃风党安全警报解除。” “博主你红了!” “我来看看我吃主动勾搭的人长啥样。” “博主你好帅!博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吃吃转发你的广告博的?” …… 肖景深、肖景深他已经懵了。 就在他发懵的时候, 他的微博转发数已经破了四万,数字增长得还越来越快。 小水洼工作室官方微博, 以及其旗下以人气花旦蒋星儿、当红电影演员涂周周为首的一群年轻演员都转发了“蛋生何时了”的微博, 自然也是转发了他的微博。 除此以外还有一群知名一线二线演员,甚至导演,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似乎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觉得让这个“蛋生何时了”发一条广告微博实在太让人惊奇了, 于是他们纷纷转发顺便围观,当然,也少不了一众官博和营销号来凑热闹。 @方栖桐:终于想起来右边不是个美食博主。 @秦颂:上次我儿子周岁她都没转发我的微博庆祝一下,我还能说什么呢? @电影无战之城:我滴个制作人啊,你还记得九月十七日国内上映的小城城么?#大哭 #大哭 @毒蛇系列电影资讯:大明湖畔的夏雨蛇给公益广告发来贺电, 好想哭,可是还要努力保持围笑。 @电影人物周刊:十年来池迟半公开的微博账号终于转发了一条她拍的广告, 池迟你这条微博的广告费是多少钱!请你发这条微博的人是不是把月亮从天上摘下来送给你了? @渣浪娱乐:开通十年来, 池迟微博账号的第一条广告, 值得纪念! …… 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 看着自己的微博转发数量快速破了六万,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蛋生何时了的微博, 点了一下关注,两个账号的关系顿时显示为互相关注。 原来这个账号是池迟的么? 哎呀池迟关注我了! !!!小黄毛儿!我脑子不够用了!你说我现在应该说什么!我能不能先用滑板走一趟两万五千里! “桑桑桑!池迟为什么突然关注我的微博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发条微博表示一下?” 接到肖景深的电话,桑杉居然罕见地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她抬手揉揉自己的额角,语气淡淡地说:“她只是关注你的微博,又没有邀请你去当她的男主角。” “我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继续去背剧本吧,剩下的事情我去处理。” “我、我怕我冷静不下来。” 桑杉拿着手机站起身,冷冷地说:“我的出场费是七万,以池迟的身价,她的出场费至少是我的一百倍,你连她的出场费都赚不出来就要先当一把心脏病人住院么?她转发你的微博,关注你,就是你欠了她几百万的的人情,你还得起么?你拿什么还?用你现在恨不能一蹦三丈高的傻劲儿么?还是你空荡荡的银行账户。” 男人狂跳的心脏刚平稳了一些,还挣扎想说点儿什么,就听桑杉突然调轻了声声音慢慢地说:“那天晚上我是自己从阳台回卧室的么?” 什、什么晚上?什、什么卧室?什么……呃…… 想起桑杉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感觉,肖景深的耳朵顿时红透了,池迟也好、微博也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啊?你在说什么?”他试图装傻。 “现在冷静了么?” “冷、冷静了。” “去看剧本。” “好。” 挂掉了肖景深的电话,桑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之前,窦宝佳乐呵呵地跟她说,池迟觉得她桑杉现在是个潜力股,让她多欠点儿人情没坏处,才给肖景深那个家伙带来了这么一波儿流量。 桑杉一点都不觉得惊喜,她讨厌欠人情,尤其是欠池迟的人情,在道德上几乎无懈可击的人总是会给人格外的压力,池迟就是这种人。这样的一条转发,也许以后她得付出绝大的努力去偿还。 “这种擅自加戏的戏霸,真是……”劲瘦的手指在玻璃窗上重重地弹了两下。 异国此时正是夜晚,还不知道在被人讨厌的池迟笑眯眯地对自己的助理说: “她那个家伙呀一向心思重,你跟她说是友情转发,她说不定毛儿都炸了。还不如说是先期投入,也省得她多想。” “你发微博的目的不是想让她接手叶芽儿么?”池迟的助理是个身材结实容貌平常气质很沉稳的女人,看着池迟得意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是么?” 贴着墙角玩倒立的年轻女人笑着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赶在肖景深进组的前几天,桑杉为他找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助理。 “他叫罗正,今年二十八,是个退役军人,干助理的工作经验也挺丰富的,趁着这次进组,你们两个磨合一下。” 这张脸,怎么也跟敦厚老实挂不上边儿吧? “你好,我叫肖景深,虚长你几岁,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深哥。” “深哥!”与长相完全不同,罗正一开口就让人听出了温厚和老实的味道。 肖景深看看他,再看看桑杉,趁着罗正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小声对桑杉说:“看起来挺凶的,结果是个老实人,你找来的这个助理这个内外反差也够大了。” 桑杉:“跟他那个看起来卖相不错其实是个智障的雇主挺配的。” 肖景深:…… 怀着淡淡的怨念,肖景深打包行李,准备奔赴江浙影视城进组《书圣》。 原本说好了“谢安”这个角色是一个周的拍摄时间,可是米子明建议主要演员多拿出一个周的时间提前学习仪态动作,这些“主要演员”里他特别提到了饰演谢安的肖景深。 肖景深自然不会拒绝这位大导演的好意,他的经纪人也没意见。 “演员的本分是绝对不能丢的。正好你提前进组学习,我可以炒一波儿你是个敬业的好演员,池迟带来的影响力可不能浪费。” 毕竟人情已经欠下了。 好演员是炒出来的? 好吧,连真爱都能炒出来,还有什么不能炒呢? 肖景深默默低头看剧本。 江浙影视城位于一个群山环绕的小城中,因为山地地形的影响,它虽然地处东部沿海地区,夏天却气候干燥,雨水不丰,防晒当然少不了的。 “70块钱一直的防晒霜?” 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阔脚裤的经纪人蹲在地上,从肖景深的包里把一支还挂着价标的化妆品抽出来扔到了地上。 “这个挺好用的,性价比高,还送一支晒后修复呢。”把防晒霜捡起来拿在手里,肖演员看着桑杉的脸色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你是要参加大学生军训么?棉背心?四条?黑裤衩?四条?塑料人字拖……我说错了,你这是去海边打鱼?” “这么热的天训练啊、演戏肯定得穿得舒服一点儿。” “你图舒服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只带这些穿的,开机仪式你就穿着背心裤衩参加?” “我身上不是穿了一身,到时候换上就够了。” 在桑杉的注视下,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一点你已经不是小透明演员的自觉好么?艺人的对外形象是经纪人的责任,你这种算是刻奇的服装准备简直是在告诉别人我的审美有问题。” 肖景深:“不是有句话说,重要的是颜值么?我可以用我的脸来证明你的审美没问题。” 他得到的回应是自己经纪人的一对白眼儿。 最终,肖景深的行李箱里被桑杉塞了五套得体的衣服进去,他那支七十块钱还买一赠一的防晒霜被某人扔进了垃圾箱,他偷偷捡了出来,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送人确实太便宜,自己用会被桑杉打,半分钟后,肖景深只能闭着眼睛把那支防晒霜又扔了一遍。 幸好她没翻我书包。 抱着自己用心整理的“进组专用套装”,肖景深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 肖景深到达剧组的时间是约定的那天上午,可以说是一群演员中最早的一个,当然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这也间接说明他是所有说得出名的演员里最闲的一个。 兰月给演员的待遇一向都不错,酒店是江浙影视城周围几家里面条件比较好的一家,肖景深被分配住在了一间大床房里,设施齐全,拉开窗帘能看见影视城的一角。 “深哥,我就住楼下317,您中午想吃点儿什么?我出去给您买回来。” “不用了,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俩出去吃吧。” 肖景深自己把自己带来的毛巾挂在卫生间,衣服放进衣柜,杂物放进床头柜……被桑杉嫌弃的那双人字拖他到底还是带来了,放在鞋架上跟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在一起。 在江浙影视城,有一家在演员中很有名的饭店,早先是叫如意餐馆,后来换了老板改了名字,前几年又被人买下来,重新装修之后挂上了如意餐馆的牌子。混在影视城里的很多群演都喜欢在开戏之前去吃一顿,渐渐地,这种习惯从群演扩散到了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 肖景深以前认识的几个小演员只要是来这儿拍戏几乎也都会先来这儿,圈儿里给他们这种做法还起了个称呼,说是“开光”。 “说是在这儿吃了饭拍戏的时候会更顺当,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菜味儿还不错。”刚走进饭店大门,肖景深就听见门边一桌的两人小声讨论着关于这个小饭店的传说。 他带着罗正挑着一处还算凉快的位置坐下,点了这家的一道杭椒牛柳、一盘白切鸡、一道炒青菜,主食他们要的是馒头。 “他们家的杭椒牛柳做的不错,正子你多吃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老肖越来越不要脸了…… _(:з」∠)_ 昨天收藏up的很猛,感谢萌哒哒的兔子,隔空给她一个么么啾! 顺便给大家推荐一篇好看的古言重生文《凤凰台》,我还没看,可是作者是怀愫,我觉得这个名字已经代表品质了。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殴打渣作者ing的存稿箱菌 第55章 犯傻 罗正低着头, 一口馒头两口菜地吃得很香。 肖景深吃了两块白切鸡, 看看这个餐馆跟自己上次来时别无二致的布局, 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传说这种东西, 向来是人们舌尖儿一转就能扭个一百八十度的,这几年有人说这家餐馆风水好, 在这吃饭拍戏时候不会出意外, 也有人说这家餐馆常有大公司的经纪人来吃饭,撞个大运说不定能往上走走……越穿越邪乎, 要不是建国后不能成精, 指不定那些人能把有人在这儿白日飞升都编出来。 在圈子里一混十来年, 肖景深当然知道这家餐馆能“开光”的原因。十多年前, 有个女孩儿在这家餐馆打工送外卖顺便在各个剧组跑龙套,后来第一次主演的电影就拿了奖,从此青云直上,成了个演艺圈儿里的传奇人物。那个女孩儿就是池迟。 很多人都绝不肯跟人说自己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馆子吃饭是为了蹭蹭池迟的喜气,七转八拐就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传闻。仔细想想, 都不知道该说传话的人是脑洞够大,还是脸皮够薄。 “深哥, 我以前就听说这儿了, 有人说在这家店吃饭能发财。”罗正吃完了一个满头, 擦了擦嘴对肖景深说。 肖景深笑了笑:“好好工作才能发财, 光指望一顿饭肯定不行。” “我也觉得,这家店的老板也没真发财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一家小饭馆。” “这话你可说错了, 这家店的老板是真赚钱了。” 就在肖景深跟罗正边吃边说闲话的是,从他身后,有人诧异地叫了他一声。 “老肖?” 肖景深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直直冲着他走了过来。 “宋哥?” “我站那想了半天到底是不是你,听你说话的声音才敢认,老肖你、你现在这真是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两个人很热情地握了握手,肖景深往后一让,这位“宋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你这家伙藏得够深,认识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女朋友。”姓宋的男人叫来饭店的服务员,加了两个菜一盘蛋炒饭一瓶冰镇啤酒,又掏了两张红票子直接递过去把肖景深他们的饭钱也一并结了。 “宋哥,你这太客气了。” “眼看着老肖你苦尽甘来,老哥我请你吃顿饭不是应该的。” 拍拍肖景深的肩膀,中年男人笑容满面。 肖景深笑了笑,举着水杯跟宋福金装了啤酒的玻璃杯碰了一下。 “宋哥前几年一直照顾我,我该正经谢谢您才对。” “得了,咱俩说什么客气话。前年我妈住院的时候你帮我凑了钱,这个情分哥可忘不了。” 宋福金在江浙影视城一带颇有点名气的群演头子,这几年还给一些剧组干起了统筹的营生。所谓统筹,就是剧组里筹划戏份分配、安排演员工作时间段的工作人员,更早的时候是叫副导演来着,统筹这个说法还是从港城那边传过来的,在电影工业化程度更高的港城,曾经有过“要当导演先做统筹”的说法,可见其工作的重要性。宋福金能从一个群演混成这样,在这影视城里也可以说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不过肖景深认识宋福金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群头儿,手里捏着十几个常驻群演的联系方式,跑断了两条腿在江浙影视城里找能钻进去找活儿的剧组。肖景深虽然落魄,好歹是个有经纪公司的,跟他本不该有什么交集。偏偏三四年前,肖景深有那么一段被公司“雪藏”的时光,拍完了一部戏之后直接被公司扔在了影视城里,连张回京城的火车票都买不起。 前面说过江浙影视城所在的地方属于山地气候,冬天的风干燥又凛冽,男人穿着一件老羽绒服蜷缩在群演等活儿的地方,等了足足两天都没等到能让自己吃顿饱饭的工作。要不是宋福金看他可怜,把他送到了自己朋友那里,肖景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捱多久。 “以前的事儿咱都不提了,老肖,昨天我听我闺女说你在网上都红了,一群大腕儿跟你那转微博。你现在这么高调,没事儿么?” 宋福金面带忧色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肖景深看了低头吃饭的罗正一眼,笑着摇摇头。 “当初我是被人绑了嚼子上了笼头,只有忍着别人打我的份儿。现在可不一样了……” 喝一口酒仔细端详着肖景深的神色,宋福金长出了一口气:“行,老弟你既然敢这么说,老哥就信你现在有了那个底气,以后有需要帮忙的,跟以前一样,和老哥打声招呼。” “宋哥,你这酒下得够快的,不怕回去了嫂子说您啊。” “我在沪市整了套房子,把你侄女送那儿读书了去了,你嫂子也跟着过去照顾她。” 接着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宋福金拍了一下自己装满了酒菜的肚子:“你嫂子现在不在了,我也不能招呼你回家吃饺子,有空跟你林阿姨那打声招呼,半年多没消息她还以为你真回家开饭馆了呢。” “好,有空就去看她。” 慢慢走回到酒店,肖景深看了看外表凶神恶煞内心颇为傻白甜的罗正,两度欲言又止。 “深哥,您放心,桑姐说了,我跟了您,工资是归您掏,您的私人交情和隐私我不过问,也不用跟她那打小报告。” 肖景深:“……哦。” 进了酒店电梯,他又问罗正:“那你桑姐还说了什么呀?” “桑姐说深哥您心里一有事儿就话多,让我捡着重要的听。还得拦着你别犯傻。” 肖景深:…… 下午肖景深找着酒店的健身房继续自己的锻炼,四点多的时候,伍铭导演和担任监制的米子明都到了酒店,为期一个周的集中训练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家小学的音乐教室里开始了。 仪态的训练一向是机械又枯燥的,第一批参与训练的男演员年轻些的都在四十岁上下,大部分是五十岁左右,最年长的年近七旬的傅明楼傅老师。四十岁以下下的演员只有三个人:三十二岁的肖景深,三十六岁的秦颂,和二十多岁的魏易。 秦颂扮演的角色就是这次电视剧里最重要的人物——一代书圣王羲之。魏易饰演的角色是王羲之儿子王献之,这个角色会在电视剧的后期出场,按说魏易应该和那批年轻的演员一样再过半个月集中开始训练,可是他作为米子明的外甥想要多学一些东西,兰月方面自然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现在还是暑假时间,小学里空荡荡的,每天只有他们这些参加训练的演员们来来去去,让人很有些重回校园的感觉。 除了是所有人中最白的这一点之外,肖景深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小透明配角演员的专业素养——低调沉默、听话懂事。这并不是说别的演员就会耍大牌弄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就算伍铭镇不住场子,还有一个米子明大导演余威犹在,再说了,他们这些人头上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傅明楼。 因为训练辛苦,米子明曾经专门提出来说让傅明楼不要参加了,或者干脆一天就训练半天,可是老爷子都不同意。 “我是演员,为了表演出力是我应尽的本分。” 为了这本分二字,他跟一群年轻人一起,从早站到晚,一遍复一遍地端着手挺胸抬头地走在木地板上,腰板儿甚至比年轻人都直。看着老人的样子,肖景深的心里是止不住的敬佩,一直混迹于整个娱乐圈的中下层,他看到过很多人的随波逐流、自我放纵,可是一直有着傅明楼这样堪称脊梁的人存在着,就让人觉得这个圈子还是在往前走的,这样的人并不固定存在于某种红或者不红的人群中,却同样存在鼓励着别人的力量。 心里夸着别人,肖景深自己当然也认真的很,所有人都像鱼一样在教室里一排一排地游过去,他是脸最白的那一条,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也是其中神情最认真的。 下课回到酒店,肖景深依然是毫无存在感的。相熟的演员们会互相串个门儿聊聊天,肖景深还有每天要完成的健身计划,又沉迷于自己的角色钻研,那些成名已久的演员们自然不会轻易自降身价来找肖景深这个小“网红”,他门前冷落,乐得清静。 人们注意到他,还是因为训练开始第三天的一场意外。 那天,这座小城迎来了他们久违的一场雨。 学校的保安不同意汽车开进学校,一群演员加教练只能从车上下来,穿过操场走去教室。 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在剧中饰演王导的演员却曹熙突然摔了一跤,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肖景深已经窜上前两步,扶住了曹熙的手臂。 “动一下脚腕儿试试疼不疼?” 年轻的男人迅速控制了局面,一手撑着伞,和冲上来的助理一起把曹熙扶进了教学楼。万幸曹熙的脚没有扭伤,脚踝上却被石头划了一道三四厘米长的口子。他的助理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见他脚上的伤口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 肖景深瞥了尾巴着火的助理一眼,从自己的书包里拎出了一个小布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五月艰苦奋战! 给渣作者套上个笼头! 驾! ——by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很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56章 交友 纱布、药水、棉签、消炎药……甚至还有镊子。 用纯净水冲洗干净曹熙的脚, 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毫不在意地捧着另一个男人的脚小心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唉、唉……那个!不用, 我可以自己来。”一时半刻之间, 曹熙实在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小透明演员的名字了。 “正好伤在脚踝上, 你自己抱着腿也看不清伤口,嘿, 别乱动啊。刚刚那片水倒是没什么泥, 要是不放心可以打一针破伤风。伤口也不深,我估计不会留疤, ” 这人是来演戏的, 还是来当卫生员的?米子明想来看看曹熙的情况, 看着肖景深专业的架势只能先站在门口撮牙花子。 这还没完, 用纱布十分专业地包扎好了曹熙的伤口,肖景深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纯棉袜子和一卷保鲜膜。 “你要是再出去,就穿上这双袜子,然后用保鲜膜把脚腕儿包起来,防止沾水, 也别自己走了,我……” 肖景深看了眼曹熙的身板儿, 淡定转头看向罗正。 “我助理劲儿够大, 让他背着你出去。” 曹熙:…… 有话好好说, 能不能先把我的脚放下? 感激和尴尬之情在这位著名演员的内心如同两阵风搅和在了一起, 旋转上升,把他正常的思维能力都带走了。 轻伤不下火线,曹熙翘着那只被肖景深包扎妥帖的脚坚决要求继续上课。 上课间隙的时候, 好几个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从肖景深一直背着的书包上扫过。 这包里够神奇的啊。 米子明反而看着肖景深,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竟然觉得这个年轻演员有些眼熟,不是外貌,而是某种气质。 下午下课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曹熙是绝不肯被人背出学校的,剧组也怕曹熙被人背着的样子被媒体拍到再发散出来一些有的没的。这时肖景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辆自行车,让曹熙从教学楼骑到停车的地方。 “我看过您演得《凤厨》,那里面你是骑过自行车的。” 那是曹熙八九年前拍的一部电影了,他出演了一位处在时代变革期的维新派举人关锦程,在电影的前一小段儿里,他和十几岁的女主角浓情蜜意,按照网上时髦的话来说,是“玩儿起了养成”。其中关锦程教文心骑自行车一段儿真是又甜又美,让人印象深刻。 骑自行车,脚沾不到水,虽说会稍疼一点儿,可是比走路快多了。 听见自己的“成名作”,曹熙不由重新打量了肖景深一下,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一些,抬腿骑上了自行车,终于算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校门口停着的汽车上。 “老肖,你那自行车不是从包里掏出来的吧?” 肖景深转头,看见是这次电视剧的男主角秦颂在跟自己说话。 “秦哥!自行车是我跟保安借的。”眉目清朗的男人笑着说,仿佛跟秦颂很熟似的。 “哈哈哈!等下次我也受伤了,你是不是还能搞来一副担架?” “担架简单啊,找两个桌子一绑就行了,不过秦哥,受伤这话您可别乱说……” 男人的友谊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快,和秦颂一路走出学校,肖景深已经和他约好了明天天好了他们下午下课之后一块儿打篮球。 第二天,雨果然停了,只是蚊子似乎比平时多了。秦颂一贯讨厌花露水,练习的时候腿上就多了几个大包。 “老肖!我让蚊子咬啦!” 主演先生坐在地板上大喊道。 肖景深果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支无极膏,还附赠了防蚊手环。 “你这东西还真够全的!” 中招了的人可不只秦颂一个,肖景深笑着满场送药,一支无极膏差点被这群身价不菲的大明星们夸成仙丹。 曹熙看着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脚踝又开始疼了。 米子明端着水杯坐在曹熙的身边,乐呵呵地说:“小秦自从娶了小方,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哈。” 说起来,秦颂算是曹熙的师弟,两个人都是Y戏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先后进了同一家话剧院,后来也都跟兰月关系匪浅,这么多年下来,交情很是深厚。年轻时那会儿秦颂是什么样子,曹熙还记得一清二楚,虽然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其实是个文气十足的矫情人,因为更年轻的演员比自己红他就不愿意主动跟人家说话,不是因为嫉妒,只是觉得心里别扭……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性子的家伙,是怎么看上了他现在那个媳妇儿的。 “一个木头做的花花枕头看上了一颗蹦豆儿,也学会蹦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明楼也坐在了曹熙的旁边,嘴里吐槽的是秦颂夫妻两个。 米子明和曹熙俩人都因为他这个戏谑的比喻笑了起来。 “有些人啊,是越活越轻松,有些人是越活越累。”傅明楼看着曹熙,“一个大老爷们儿,别人帮你包个伤口,你还不自在了?昨晚上是不是还躲被窝里想想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有没有人推你啊?” “不会不会。”在傅明楼审视的目光下,曹熙连连摆手,“我就是不好意思。” “你就是偶像包袱太重!四十多岁的人了,别总玩儿年轻人那一套,小姑娘们天天追着你跑你还越来越得意啊!” 傅明楼挽了两下袖子,苍老的声音里情绪很淡,却很直接。面对看好的晚辈,老者们总是有一份惜才之心的,看着曹熙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形象,他真怕他会失了演员的本分。 曹熙一时沉默了下来。这些年国内的粉丝群体越发壮大,粉丝文化甚至渗透到了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粉丝代表了钱,钱代表了则带来了全社会的追捧。去年曹熙过生日的时候,他的经济公司给他弄了一个见面会,光是企业赞助就有价值几百万,更不用说还有一千多个粉丝的门票钱和礼物了。 一千多人都看着自己,为自己欢呼,像是看着地上神明。 “当明星可比当演员舒服多了。”哪怕年过四十,混迹在演艺圈里将近二十年,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演员,那片刻间乍起的想法也在曹熙的心里盘旋不去。 功、名、利、禄,世人所逐。 不禁想着,若是更年轻一些,若是当初成名再早一些,若是……种种的假设不过代表了的对现实隐约的不满,他希望自己更“红”,也就越发背上了一套沉重的架子。 时髦如傅老爷子,也叫那架子是“偶像包袱”。 米子明听着傅明楼说曹熙,乐呵呵地不吱声。曹熙是个聪明人,老傅点拨之后他能想通了,也就算了。 自从大家都知道肖景深那个不起眼的书包是个“百宝箱”,“有事儿找老肖”几乎成了这些人的口头禅,头疼脑热或者身上磕了碰了的,找医生嫌麻烦,生捱着又难受,从肖景深那里要一贴药或者听来一个偏方就能缓解症状。 就连米子明都去凑热闹,乐呵呵地从肖景深那里要了两颗薄荷糖号称要解暑,后来肖景深才知道米导演的血糖一直偏高,所有人都严防死守不让他吃糖。 那之后米子明再说自己不能吃冷饮真可怜,肖景深就直接给老人不加糖的薄荷水。 “米导,您跟我这瞪眼我也不会给您糖的,我外公三高,我从小跟他打攻防战,对着他亲外孙他什么招儿没使过呀。” 米子明还能说什么?凉白开泡薄荷水,他闷闷地喝了一口。 甜的?! 仔细品品,是有那么点儿水果的味道。 嘿,这个小子。 从当初试镜到现在,肖景深跟米子明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在这个老人的眼里,他已经从一个“困境中爬出来值得重视的演员”变成了“这小子”。 不知不觉间,肖景深在剧组里收获了越来越多的好感,晚饭经常被人叫着一块儿吃,健身的时候还有秦颂来跟他做伴儿。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无非是那些,健身、足球、篮球、乒乓球、风云旧事、家国天下……再熟悉一些,话题就一下子从宏观变成了微观。 “你看,我家二丫,是不是特结实?” 到了这个时候,秦颂终于暴露出了他的隐藏属性——终极儿控和妻奴。秦颂的儿子取名叫秦尔雅,在他老爹的嘴里就成了二丫,弄的肖景深一开始还以为秦颂生的是个女儿。据秦颂说这个名字是他那个玩儿笔杆子的媳妇儿起的,说到媳妇…… 肖景深能看见秦颂的脸一下子就亮了,眼里的光能闪瞎别人的眼睛。 “媳妇儿,想我了没?臭二丫折腾你了没?媳妇儿我可想你了我跟你讲!” 这种无脑无内涵无创意的三无对话对在一旁的肖景深来说简直是魔音灌耳,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自己叫着秦颂一起来健身了。 跟老婆你侬我侬了二十多分钟,秦颂颠儿颠儿举着手机给肖景深看自己的儿子、 视频里通话中的小男孩儿还不到三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秦颂喊他“亲爸爸一口”,他立刻就会捧着手机屏幕舔舔舔,然后被他妈妈从手机屏幕上撕下来。 小孩子头发毛茸茸的,让肖景深想起了W小妮儿。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小黄毛儿有没有让小猫子吃饱了,自己好不容易把她养成了一个大肉坨子,可千万别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啊老肖! 真甜! 大家假期快乐啊! 放假三天有趣的留言会随机掉落小红包哦。 ——by越来越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57章 相思 “阿Sun姐, 卫生已经都清理好了, 冰箱里的东西我没让保洁动, 这两天W先生的胃口不太好, 我按照你之前说的用冰箱里的自制粮喂它,它吃的不是很多。” 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一边, 桑杉听着于竹说着她不在这几天家里的情况。简单来说一切如常, 安静、平稳、有序,是一种她喜欢的状态。 “W先生的问题……你这几天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专做宠物饭的店, 要是好的话, 可以每隔几天请他们做一次, 给W先生当做辅食。” “好的阿Sun姐。” “这几天辛苦你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您的晚饭?” “我自己叫外卖就好了。” 于竹离开后,房子里只剩了一人和一猫。 W先生从桑杉的脚边蹭过去,软塌塌地卧成了一团。 桑杉揉一揉它软乎乎的肚子,笑着说:“怎么还学会了食欲不振啊?” “喵~”白色的猫爪圆滚滚的,轻轻搭在桑杉的手背上。 桑杉在W先生粉嫩嫩的鼻头上点了点:“你是觉得饭不够新鲜?那我让于竹天天给你煮虾吃好不好?” 房间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在走, 手下毛茸茸的毛团子一起一伏地打呼噜。年轻的女人浅浅地笑了笑说:“有些人来了,还是得走的, 你得习惯才行啊。” 这话是对谁说的呢? 桑杉嘴角的柔软弧度转成了冷硬的自嘲。 这个世界上, 有些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段欢悦的和弦, 一下子就让人身与心都轻飘飘地, 仿佛曾经的沉重和痛苦都不复存在。可是和弦永远只是主旋律的陪衬,注定无可改变的东西永远流淌于人的生命中,欢悦与轻松, 不过是一段又一段,命运用来迷惑世人的甜蜜深渊。 她经历过一次之后,是绝不允许自己经历第二次的。 “喵!” W先生用爪子盖着脸,只露出一只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桑杉。 还没等桑杉找到玩具和撒娇卖萌的W先生玩儿一会儿,她的电话又响了。 “这点儿资料还真不好查,老娘东跑西颠这么多天,才刚有点儿眉目,我说你是不是闲的,这些韭菜一样一割一茬的野鸡小公司有什么好查的?” 光听那句“老娘”,桑杉就知道这个电话是廖云卿打过来的。 “这些抱怨,也是你查到的资料么?” 廖云卿一噎:“真是欠了你的,我跟你说啊,星华、百玉、腾飞、金湖四家,我查到了一点腾飞和金湖的东西,腾飞是阎小俊当的幕后老板,在前面挂名的是他情妇,前几年不是金融投资热么,腾飞把自己的钱都扔股票市场里了,结果股灾一来,完犊子了,阎小俊自己也亏了个大的,资金周转不灵,干脆就把公司给关了。” 阎小俊。 这个名字在桑杉的脑子里过了一下,立刻出现了一连串儿的资料。准确来说,这个家伙算是个有点小理想的富二代,家里之前是开工厂的,后来转型投资。阎小俊是家里的次子,手里有点闲钱,在京城投资了几家会所,偶尔也会投资剧组,捧捧小演员。去年他父亲和爷爷相继去世,他大哥当了家,他也就收敛了很多。 这样的人跟肖景深会有什么过节呢? “阎小俊的那个情妇还能查到现在在哪里么?” “早就出国了,不知道是让阎小俊送她出去了,还是她离开阎小俊出国了。当时腾飞娱乐的总经理是阎小俊聘的经理人,管理公司的正常运作,副经理是他情妇的弟弟。我又找以前在腾飞干过的人问了一下,管小事儿的基本是那个经理人,大事儿的就是阎小俊自己。” 桑杉的左手轻轻弹了一下指甲,慢慢地说:“当时在腾飞供职过的经纪人,你能查到几个?” “得看年份。腾飞刚成立那会儿弄了四五个演员组,六七个经纪人,干到后来逐年递减,你也知道的,经纪人这一行的人很多都跟跳蚤似的,看公司看艺人没前途,那是能跳多高跳多高,能跳多远跳多远。” “我要……腾飞中后期的资料,差不多是从五年前开始的那些。” “成吧,我再寻么一下。金湖娱乐那边儿我找了认识的人聊了聊,他们公司现在就四个艺人了,外面还欠着一堆债,不过这个公司一直穷兮兮的,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桑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她歪着头想了一下,依然不得头绪。 “你继续查,什么时候查到我满意了,我就帮你折腾黄武德。” “滚犊子吧你,还你满意,你能满意了,那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了。我告诉你,老娘尽全力去查,查出来的东西你满意不满意老娘不管,你要是敢涮我,我就找人P你家老萨摩耶和我的床照到处发!” 廖云卿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句口号,只换来了桑杉的一声轻笑。 “那正好黄武德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你赶出家门了,然后让别的女人,光明正大地花你的钱,打你的娃。” 廖云卿:…… 几天没有怼人,把廖云卿堵到差点断气,桑杉竟然觉得有些神清气爽。挂了电话之后,她找出W先生最喜欢的小玩具跟猫玩儿了起来。 被自己一向尊敬的傅老师说了一通,曹熙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因为被人捧着就飘飘然了,经纪公司再打电话来要为他安排商业站台或者是活动,都被他推了。 当明星很容易,摆出一副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但是一个演员,是不可能永远都让人喜欢的。 脚踝的伤好了,曹熙觉得自己至少该请肖景深吃顿饭表示感谢,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肖景深的联系方式,而且,显然,同剧组别的演员都已经跟肖景深称兄道弟了。在对方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可以确定肖景深现在不在房间里,刚想走人就听见电梯的门打开了。 “曹哥?我这儿有些水蜜桃,你要不要尝尝?” 这个莫名其妙在剧组里有了存在感,也莫名其妙在娱乐圈里有了存在感的年轻男演员似乎总是一副老好人的表情,曹熙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手里已经被塞了两个碗口大小的水蜜桃。 “曹哥你进来坐会儿?我这儿还有点儿腌黄瓜,是别人自己家里腌的,你尝尝要是爱吃就带点儿回去,酸甜口儿的绝对开胃。” 曹熙:…… 一分钟后,曹熙坐在肖景深房间里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菊花茶、还有几块糯米炸糕。 “我只是来想说请你吃饭的,怎么在你这里又吃又喝了?”中年男人说着,拿起了一块糯米炸糕。 糯米糕应该是手工做的,糯米蒸熟之后压成糕状,切成半厘米厚的薄片下锅小火半煎半炸,炸好了再洒一层黄豆粉和葡萄干碎,外面很香脆,内里又香又软糯。 “这个跟红糖糍粑有点儿像。”坐在别人的房间里总不能不说话,曹熙好歹找到了一个话题。 “这是我在这儿附近的一个阿姨做的,她是川地人,最擅长做红糖糍粑,我跟她说我现在控制体形不能吃糖,她就把红糖换成了葡萄干。” “味道真不错。” “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去拿点儿,这点东西做起来还是挺简单的,咱们这是住在酒店里不方便,要是能给我个厨房,我自己就能给你做了。曹哥你爱吃点心的话要不要试试手工月饼?” 终于定下了第二天晚上请肖景深吃饭,再叫了秦颂他们一块儿权当聚会。拎着几个桃子离开肖景深房间,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曹熙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以后如果没事儿还是不要找肖景深比较好,不然一定会胖得很快的。 玻璃杯里的水倒进马桶,摁下冲水阀,那朵零落的菊花被拎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肖景深低着头慢慢地用手洗着手里的玻璃杯。 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又缓慢,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今天,他去看了林阿姨。 林阿姨是一个小小的川菜馆的老板,几年前,是她收留了穷困潦倒的自己。那个冬天里,林阿姨手把手地教他做菜。 “手艺好,日子才能过得好。不能演戏就跟着阿姨开馆子,好好的小伙儿,就得好好地过活。” 学会了做菜,肖景深也从林阿姨的身上学到了一张和气温柔的笑脸,那之后,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他能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再温顺不过的老好人。 今天去看她,阿姨比冬天的时候苍老了一些,依旧维持着那家餐馆,仍然是未语先笑的爽快模样。 腌菜、炸糕、水果、月饼……阿姨依旧像是对待儿子一样地给自己张罗东西,肖景深跟她说自己现在终于跟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了,两个人会好好过日子,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阿姨的眼眶红了,是开心的。 那一刻,肖景深很想告诉桑杉,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和外公之外,还有人会为了他的幸福而真心实意的开心。 可是桑杉不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篇文 月离争的《网恋对象是个神》 是那种很有趣的萌甜文。 明天双更,上午十点,晚上八点 后天也双更…… 大后天也…… 呃…… 感觉自己要狗带。 今天继续随机发小红包。 上面是渣草说的。 ——by喜笑颜开存稿箱菌 第58章 篮球 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肖景深都可以坦然相对、平淡相交, 无论他们多红, 无论他们拿过怎样的奖项, 也无论他们拥有有多少万的粉丝。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怎样来到他身边的。 他心里很清楚,心中的女孩儿像是一道美好的门, 过去帮他珍藏了青春的美好, 现在又让他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他在门前踌躇,他对着那扇门微笑, 他渴望给那扇门一个拥抱, 这些都属于那扇门, 而不是那个门后的世界。 洗好杯子, 男人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他想给桑杉看,却只能悄悄藏起来的笑容。 坐在沙发上,他拿起手机给桑杉发了一条微信。 “我想你了。” 遥远的京城,桑杉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衣坐在阳台上, 膝头摆着那个大大的本子。 铅笔在“腾飞”和“金湖”之间画了个大大的圈儿,女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快穷疯的金湖, 怎么可能让腾飞拖欠三百万的债务?就算真的是欠了那么多钱, 他们急于周转, 怎么可能同意用肖景深身上背着的欠款去抵债呢?退一万步讲, 真的让肖景深抵债,又怎么会让他足足半年没有拍戏呢?” 几页A4纸散在一旁的矮几上,密密麻麻印着的, 是肖景深过去十年里的拍戏行程表。桑杉做了一个图表,上面详细地展示了过去这些年肖景深的工作轨迹。 “也许,我想知道的那件事,腾飞是因……金湖是果?” 酒店旁边的篮球场是建在一个山坡下面的,山坡上面是一处拍摄基地的偏门,一条小道通下来可以直达这家酒店。 现在,那个偏门的旁边蹲着几个拿着长枪短炮的年轻女孩子。 “听说昨天颂颂在这里打球来着,今天他还会来么?” “不知道,昨天那几个人就拿着手机,拍的可糊了。” “我就怕他打球把自己晒黑了。” “天天那么辛苦训练,还出来打篮球,我家颂颂身体真好。” “醒醒,颂颂是大家的,不是你家的。” 这帮小姑娘有不同的口音,来自不同的家庭,可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松子儿”,也就是秦颂的粉丝。 “你们多久没看见颂颂了?” “感觉真的好久了,要不是颂颂的颜值还在,我都要脱粉了。都怪那谁怀孕了,不让颂颂出来工作。”一个举着单反的“松子儿”咬牙切齿地说。 她提到了“那谁”,这些刚刚还兴奋又激动的小粉丝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走到了篮球场上。 “老秦,你这身衣服怎么跟老肖的一模一样?” 昨天是秦颂叫了肖景深再加了一个人玩儿三人斗牛,今天阴天,风不那么热了,他直接喊了一群汉子出来打球,曹熙就是被自己的学弟半拖半拽出来的。 “我就带了两套运动服,昨天回去忘了洗了,就从老肖那拿了一套,你摸摸,纯棉的,真舒服。” 秦颂笑呵呵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给曹熙看,手臂还没忘了揽住肖景深的肩膀。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让曹熙很想打他。 肖景深的背心穿在秦颂的身上倒是不大,只是下面稍微长出来一点儿。秦颂看看自己的肚子,再戳一下肖景深劲瘦的腰,叹了口气: “我得抓紧时间健身了,不然我老婆一看就老肖这样的,非把我扔了不可。” “行啊,跟我一块儿吃高蛋白,天天健身,我估计你一个月就能练出块儿了。”身上白得仿佛会发光的男人笑着说。 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还能保持得像秦颂这样肌理匀称已经是很难得了,只是肚子上有轻度的脂肪堆积,加强锻炼就能迅速改善。 “唉,我就是跟我媳妇儿学的,天天蹲家里吃零食看剧追小说,好好一个大帅哥,现在都有小肚子了。” 秦颂哭丧着脸,却也没有什么人同情他。男人们随便分了下队,就在篮球场上拉开了阵势。 “那个穿白背心黑短裤的是颂颂啊!” “两个穿着白背心的,那个不太白的是颂颂。”一个女孩举着望远镜的女孩儿很怨念地说道,仿佛自己的偶像不如别人白就是一件不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小白脸儿。” “颂颂要是不天天往外跑肯定也很白。” “颂颂都开打了,你们还惦记着别人。” 球场上,秦颂把球传给了肖景深,男人转身带球冲刺,到了篮筐下拔地而起,直直地来了个大灌篮。 “哇!棒!” 成功得分的肖景深和秦颂击掌,开始防守对方的进攻。 “得分了!”山坡上的女孩儿们激动地小声尖叫。 尖叫之后,她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两秒钟,有人补了一句:“颂颂传得真棒!特别专业!” “对啊对啊!颂颂真厉害!” 一群人仿佛终于摆脱了某种尴尬,又兴高采烈地看起了球。 又和秦颂联手的了一分,肖景深感觉自己的头上脸上都是满满的汗水,忍不住掀起背心的下摆擦了一下脸和脖子。 阳光下,男人整齐漂亮的八块腹肌带着一层薄汗,像是被水洗过的汉白玉雕像。 山坡上那个拿着望远镜说肖景深是“小白脸”的女孩儿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 “没……没什么,颂颂好帅!” 女孩儿把望远镜牢牢地罩在眼睛上,满脸通红地说。 这天晚上,她回到酒店里,跟以前一样先发了几张偷拍到的秦颂照片。然后,她在某个娱乐论坛上注册了一个小号。 “今天看见了这么一个帅哥,貌似也是演员,打球敲帅,感觉自己要恋爱!求问名字!” “哇塞!好白!” “哇!皮肤真好,身材真棒!” “楼主你是来自炒的吧?不过虽然图很糊,但是感觉这个人五官也很好啊!” “这是肖景深吧?TK以前经纪人的男朋友,楼主你在哪儿拍的?” “看看这个身材和脸,我很想说一句心里话——阿Sun姐你个禽兽!” “楼上+1” ……下面全是各种排楼和花痴的,女孩儿关了网页,转而去搜肖景深的名字和作品。 肖景深并不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一个(或者几个)肉体粉,洗过澡之后,他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给桑杉发微信。 “明天开机仪式我穿那身蓝的还是黑的?” 蓝的是长款运动套装里面配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的是折袖配短裤的改良黑色西服小套装,里面也要搭配一件T恤。 过了一会儿,桑杉回复了他的消息。 “你觉得呢?” “蓝色的看起来比较休闲,可是颜色太骚包,黑色的颜色很好,但是造型有点浮夸。” “穿蓝的。” “好,听你的。你吃晚饭了么?猫最近吃饭怎么样?我留下的东西它吃完了么。” “还好。” “一定没吃晚饭吧?冰箱下面有冷冻的饺子,是黄瓜鸡蛋虾仁儿的,你煮煮就成。” 等了十几分钟,肖景深都没有等到桑杉回复自己的微信,他在床上翻过身,把手机放在胸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已经这么瘦了还不肯吃晚饭,小黄毛儿真让人不得不操心啊。 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跳出了信息提示,正在做功课的肖景深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桑杉:饺子很好吃,谢谢。 男人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厚厚的剧本在他手里打了个转儿,轻盈地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第二天的开机仪式上,肖景深明白了桑杉为什么让自己穿蓝色的衣服。因为秦颂穿了一件大红色的T恤,上面还印了一个虎头。 跟主角的夸张画风相比,穿了一身亮蓝色运动装的肖景深根本就是个小清新。 “我这是任务需要!” 烧了香拜了神,剧组工作人员搬走了那个顶着红花的大猪头,剩下的就是一群人的合影时间。 秦颂拽着肖景深一起拍了张照片,还不忘了跟他咬耳朵。 “小肖,一起来拍照啦!”另一边的曹熙招呼肖景深过去合影。 “今天别跟老秦站一块儿,他那是众人瞩目的地方,不知道得被人咔嚓多少张照片儿呢。”曹熙的语气里也不缺幸灾乐祸的成分。 年轻些的男人转身又看了被众人包围的秦颂一眼,转回来对曹熙说:“他跟我说这是任务需要。” “嗯,他八成又穿的是亲子装。” 曹熙十分清楚秦颂一家人的恶趣味,父子同款,爹是参加开机仪式,儿子……八成就是站在床上学着他爸的样子来个迷你款,到时候就成了大秦和小秦的对比照。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热度不断,现实中认识肖景深的人依然是少数,在群星闪耀的剧组里他也绝对称不上“红”。除了被几个熟人叫去合影之外,并没有多少人找他,他干脆早早退场,躲进了摄影棚里。 此时的摄影棚已经开始为下午和晚上的拍摄做准备了,他看着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干脆回酒店脱掉了自己的运动服,穿着T恤短裤帮着场工一起搬器械。 刚好今天订做的戏服都到了,服装师找肖景深试衣服,从演员堆里喊了三回都没找到人,还是曹熙打了肖景深的电话,才把他从棚里给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约不约? 大家劳动节快乐! 今天渣作者投喂我的时候是哭着的。 过节依然有随机小红包哦。 ——by欢天喜地过大年的存稿箱菌 第59章 雨薇 兰月影视拍摄电视剧一向喜欢在细节上做文章, 尤其是当年有一部描写初唐的电视剧《平阳公主》红了之后, 他们几乎把这一点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这次《书圣》的衣服也是一再修改才定下了整体的风格, 衣料精细考究, 样式也参照了大量的历史书籍。 肖景深头上顶着一堆小卡子,任由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擦深色的粉底。电视剧里谢安这个角色第一次出场是在二十多岁婉拒了朝堂征辟之后, 那时的谢家还人才济济, 谢安可以安心隐居去当一个出尘仙人。 可是再怎么出尘,也不能比别人都白两个色号啊。 按照造型师的话来说:“谢安毕竟是字安石, 不是字太白。” 太过白皙的东方脸型往往会缺乏脸部表现力, 这一点肖景深自己很清楚, 他把甚至主动提出自己的脖子也手也得处理得更到位一些。 月白色的长袍广袖, 简洁的黑色束带,当肖景深长发飘飘地穿上戏服,双肩一振,双手放在腹部静静地站好,一种从容内敛的感觉就立刻出现在他身上了。 “在下陈郡谢氏子, 前方可是王右军。” 那人形容淡淡,眉目舒朗, 唇角带了一点笑, 那一点, 便是叠云重雾中透出了一点桃花林的春粉色, 让人陡然惊觉所处之地仍是人间,所见之人不是云中仙。 秦颂转过头,就被这样的肖景深或者说“谢安”惊了一下。 “兄弟, 搁我老婆的话来说,你这是人间绝色啊!” 男人的表情一僵,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可奈何的老好人笑容,刚刚卓然如仙的气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杉打算把那个位于CBD的办公室作为新工作室在京城的办公地点,正在跟设计师讨论如何更加合理地把这里变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听见消息推送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看见肖景深的名字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他新戏开机的日子。 “这一面的墙上我想做一些吊线,挂一些照片。” 低头看了手机几秒,高冷无比的经纪人小姐对她面前的设计师说道。 既然有这样好的一张皮相,当然要充分展示才对。 今年的中秋节来得似乎特别早,八月还没有见底,月饼已经摆满了商场的柜台。巨大的食品海报挂在商场的外面,桑杉停车等红灯的时候刚好看见了。 从商场对着的红绿灯右转,再过一个路口,街道的气氛顿时清净了下来。 在道旁找到车位把车停好,桑杉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设备摁了两下,重新塞回包里。 小巧的咖啡店坐落在一棵老杨树的下面,繁茂的枝叶为它遮蔽了夏天的烈阳,古香古色的木门木窗上面镶嵌着玻璃,咖啡厅外的墙角是用旧瓦片护卫着的几丛繁花。 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裙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从水泥台阶上轻轻走过,推开咖啡厅门的刹那间,似乎把一缕被遗忘的阳光也带了进来。 坐在角落的短发女人低下头,啜饮了一点咖啡。 “莫女士你好,我是桑杉。” “莫女士这个称呼……真是很久没有人叫了,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叫我刘太太。” “不好意思,身在职场的人基本都默认对方是独立个体。莫女士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 摘掉墨镜,桑杉轻轻坐在了短发女人的对面,狭长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比真诚的笑意。 “人生都是分成很多阶段的,之前的阶段我叫莫雨薇,现在和以后,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刘太太。” “这家店老板最拿手的是爱尔兰咖啡,来自也门的咖啡豆煮成热咖啡,搭配来自爱尔兰的Jamson的威士忌,特质的咖啡杯上有一道金色的线,用酒精炉烤过之后倒入威士忌、糖、咖啡……最后是鲜奶油。经常有人争论爱尔兰咖啡到底是咖啡,还是一种调酒,这家店的老板说不管是什么,最终要的是让来的客人都说好。莫女士上学的时候就聪慧能干,毕业之后又和刘先生终成眷属,我认识的凡是认识您的,无不对您赞誉有加,并不在乎您到底是莫女士,还是刘太太。” “照你这么说,我纠结别人对我自己的称谓,反倒俗气了?” “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和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其实是两回事。” 莫雨薇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表情平静的女人: “以后我和他的关系曝光,我成了被人谩骂的插足者也无所谓,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个正正经经谈恋爱,只是在很多年后被前任拖下水的可怜人,你是这个意思么?” “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不能建立在一个虚假的前提上。没有曝光,没有波折,才是我们见面的目的。” “桑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您随意。” “今天见面之前,我也对桑小姐做了一定的了解,年轻有为、风华正茂……和我这样早早嫁人被人养着的平庸女人不同。我尊重您事业上的野心,也请您尊重一下我的生活,您现在的做法为我的家庭和婚姻都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以我对肖景深的理解,他是一个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好人,应该不会赞成您的这种行为。” 静静听着莫雨薇对肖景深的评价,还有其中明里暗里的指责,桑杉神色平静: “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和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有时候是冲突的。作为肖景深过去和现在的女朋友,我当然希望他选择对他自己好的那一条路。我们不能总是要求一个‘有担当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永远坚持着别人已经放弃的道德,然后在道德的坟墓上活活饿死。” 莫雨薇的脸色随着桑杉的话而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桑杉似乎只是在不停地说一些大道理,她却能感觉到对方在无形中影射自己。影射那个在困境降临的时候抛弃了肖景深的自己。 抬手整理了一下刘海儿,莫雨薇垂下眼睛,慢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桑小姐,我觉得你说话太具有攻击性了。如果你不希望跟我好好谈谈,大可以不接受我约会的邀请,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理解我的处境。” 女人的语气比刚刚柔和了很多,齐耳的短发下面,钻石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莫雨薇,肖景深大学时交往过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优雅精明高度自我的女人,她的身上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狡狯,在面对同性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要占据上风。 桑杉静静审视着莫雨薇,一杯不加糖的拿铁在她的手边,瘦瘦的手腕儿戴了一条细细的黄金手链,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 “您的处境,就是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配合我们一起埋葬一段儿历史。否则,您的身份、形象、家庭……都会受到影响。莫女士,我并不是来听您指责的,您既然想要当好刘太太,就得努力不让莫雨薇的过去影响到您现在的生活。” 当啷! 钢制的小勺从指间滑落,掉到了杯子里。 “你是在恐吓我么?” 零星的咖啡溅了斜纹桌布上,迅速被吸收,成了褐色的斑点。 “不。” 桑杉垂眸,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威胁……” 莫雨薇猛地站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地坐了下去,她的脸上一直竭力保持某种淡定,在这一刻变得难以支撑。 “这些年,他还好么?” “5G信号都出来了,莫女士用这样民国时期的台词,是不是太过怀旧了?” “我又能怎样?我当年也才二十多岁,我父母辛辛苦苦供我上学不是为了让我去替别人还债的。我和他的情分也远不到那个份上。” “那是他福气不够。”桑杉喝了一口咖啡,一直没有多少热度的目光从莫雨薇的下巴上划过,轻描淡写之间,就给莫雨薇和肖景深的过往写下了注脚,“莫女士不用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您都忘了,对我们大家都好。” 忘了? 谈何容易? 莫雨薇低头,脸上是浅浅的苦笑。 大学报道的那天,莫雨薇就注意到了肖景深,在帅哥美女云集的B影,他也光彩夺目到无人可以掩盖。更何况他家境优渥,才华横溢,虽然有时有点孩子气,但是那也是他可爱的地方。 起初,肖景深并不喜欢她,或者说,他下意识地跟班里的女生都保持距离。莫雨薇怀疑过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托了同伴的男同学多番打听,知道没有,心里才安稳了下来。 她喜欢肖景深,班里同学稍加留心就都知道了,唯有那个大男孩儿自己还迷糊着,对她和别的同学没什么两样。 大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班里同学聚餐,她假装喝醉了往肖景深怀里倒,旁边还有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在起哄,那个人却还是平静的,甚至在那以后更加的冷淡。 多少人劝她算了,莫雨薇还是不肯放弃。 她缠着肖景深,哪怕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自己都唾弃的地步,她还是不肯松手。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让人心驰神往,思之欲狂。 “我有喜欢的人了。” 被自己堵在了天台上,那个清俊非常的男孩儿是这样说的,他低着头,脸上有微笑,却是能让人感觉到苦的。一瞬间,莫雨薇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泛起了层层的酸涩,谁能忍心让这样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她心中的坚韧的执着顿时变得柔软了起来。 原本三分的喜欢变成了更多更多的喜欢,她想让这个笑起来能点亮全世界,难过的时候让所有人心痛的大男孩儿被她爱着,被她保护着。 “错过你是她的损失。你当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不好。” 肖景深的眼睛里像是有水光在流转,他此时看着莫雨薇的目光,让她的心像是海边矗立的沙雕,本以为能守着日出日落到天长地久,没想到海浪一个拍打就让它轰然坍塌。 一生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灭哈哈哈! 双更了真棒! 我先掐会儿腰。 快点来跟我表白,明天我继续加班! ——by过年吃饺子的存稿箱菌 第60章 闸门 “我喜欢别人, 不能当你的男朋友。” “我喜欢你就够了。” 肖景深笑了笑, 轻轻地摇头, 他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 绕开莫雨薇,径直走下了楼。 心中大半是功利的人, 乍一接触真情, 便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被带上了梦幻的滤镜,莫雨薇看肖景深, 越看越美好, 越来越喜欢。她追求他, 有女孩儿恰到好处的矜持, 也有爱慕者无处不在的包围,男人的不为所动完全不能让她的心凉下来。 有一天,也许是个夏天,因为那天肖景深穿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莫雨薇看着他一大早就往校门的方向跑, 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肖景深上了车,她咬咬牙, 直接挤进了对方的车里。 “你跟来干什么?” “我听说你要去机场, 我正好得去机场接人, 蹭你个车呗。”事后, 莫雨薇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机智。 首都机场很大,每天有飞往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航班,莫雨薇跟在肖景深的后面, 看着他一个登机口找过去,在不同的航站楼之间往返奔波。他要找的人会在今天飞往合众国,他却似乎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航班。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找,像个没头没脑的大傻子。 从早上到了深夜,直到那天最后一班飞向合众国的飞机离港,肖景深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 男人跪坐在地上,像个被抽干了灵魂后一无所有的空皮囊,那双轻易就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睛里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你怎么哭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莫雨薇终于听到了肖景深说话的声音。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我是在心疼你。” “我们回去吧。” “肖景深,你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我肯定比所有人都喜欢你,我肯定不会扔下你走掉。” “我们回去吧。” 那天,肖景深没有在机场送行他喜欢的那个人,莫雨薇却觉得自己成功地接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学校已经到了门禁时间,肖景深掏钱在学校门口的酒店订了两个房间,第二天一早上,莫雨薇和肖景深一起回学校上课。 走进校门的时候,她忍不住亲了走在他身边的大男孩儿一下。 “谢谢你,这是谢礼。”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看对方的表情,笑着冲进了校园。 没过多久就是期末考试,莫雨薇听说肖景深暑假留校,她也留了下来。就在那个暑假,她成了肖景深的女朋友。 也是在那个暑假,肖景深参加了两次试镜,被选中参演了电影,成了他们那一届里面最早真正踏进影视圈儿的人。 莫雨薇越发低调了起来,她有当一个贤内助的觉悟,绝不会在肖景深的起步阶段给他惹来麻烦。 如她所想的那样,拍电影、拿奖……才二十一岁肖景深就在电影圈儿里崭露头角,虽然聚少离多,但是莫雨薇不担心自己和肖景深之间的感情,这个男孩儿的心里有些东西太透彻又坚硬,既然承认了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就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越和肖景深相处,她越觉得这个男孩儿像钻石一样珍贵而美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莫雨薇都觉得自己也在变得比以前更好。 如果没有那些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传单、横幅……还有那些在学校外哭嚎的人,就好了。 天之骄子一瞬间变成了罪犯的儿子,富二代身背千万欠款连穷光蛋都不如。莫雨薇还没来得及纠结爱情与金钱到底孰重孰轻,肖景深已经跟她说了分手。 她还记得分手那天,肖景深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整个人像是套在了一个沉郁的罩子里,再不复曾经的光彩夺目。 “我不能连累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你在付出,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了。” 莫雨薇想出言挽留那个转身离开的男人,最终一切的言语都被她的嘴牢牢地锁在心里。 她承诺过自己不会丢下肖景深走掉,可是当初的她她不知道在对方主动离开的时候,她没办法背负着千万斤的压力再给他一个拥抱了。 那之后,肖景深极少出现在校园,他要还债,大概也是为了躲避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见得少了,心思也慢慢就淡了,莫雨薇渐渐庆幸当初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和肖景深之间的事情。 大三的时候,她也开始跑剧组演戏,人情冷暖尝了些,味道当然是不好的。没多久,她认识了港城来的一个富二代,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对方在港城有老婆。 放手?想想自己两年来的苦心经营,她当然不愿意。于是使出了电视剧里都演不出的百般心思,在莫雨薇毕业的第二年,她就成了刘太太。 那个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她沦陷的大男孩儿,就成了她心里一块半酸半甜的糖果,偶尔吃起来是甜的,让她深夜里也能微笑,偶尔吃起来是酸的,酸到让人想落泪。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糖的味道都淡了,可是依然存在于她的心里。 “他要重新开始了是么?我听说你工作能力很强,他的专业基础是我们那一届最好的……” “他跟我签了七三开的协议,我当然会让他尽量地多赚点钱回来。” 莫雨薇抬眼看着桑杉,足足看了几秒钟才说:“那也比他过去好……祝你们一切顺利……” 桑杉看见她对面的女人顿了一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我是刘太太,以后我也是刘太太,谁让我的日子过得不舒服了,谁就是我的敌人。” 桑杉笑着端起咖啡杯,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 “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年轻的女人来去如风,莫雨薇坐在座位上,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妈妈,你在哪里呀?” “宝贝,放学了么?妈妈晚上就回家,明天早上给你做烤葱香曲奇哦。” 她见到了那个当初让肖景深难过的人,就像是解开了心里一个结。 十年了,再让人念念不忘的糖,也该过了保质期了。 车开过两个路口,桑杉直接右拐进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看见了莫雨薇的那张脸,居然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有多久远呢?久远到已经可以当做一个童话故事讲给别人听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儿,她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得到了一件金光灿灿的铠甲,后来,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真的变成一个战士,就得脱下铠甲孤身向前。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脱了下来,看着铠甲落地之后变成了一个微笑着也哭泣着的青年。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忘不了那个青年离开他时的表情。 所以,当她即将奔赴另一片战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订了晚一天的机票,没有告诉任何人。青年所在的地方很大,大到让她忍不住心慌,她在那个大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她想再见一面的年轻人。 第二天一早,距离她登机只差几个小时。她站在校门口,想要最后碰碰运气。 她本是从不信运气的。 然后呢? 然后,运气很好地,她看见那个青年和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儿从学校门口的酒店里出来,相携的背影如同两根针,刺进了她的眼睛里,让她差一点就流出了眼泪。 青年不会知道,只要他转身,就能看见那个无情抛弃他的女孩儿,那一刻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可怜。 他得到了身旁人的亲吻,也得到了身后那人的转身离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这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女孩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自己的认知加深而难过。 好在她没有哭,好在,她没有哭。 停车场里很安静,桑杉从包里掏出反窃听反录音的设备,关掉。 也随手关掉了她记忆的闸门。 《书圣》的拍摄比想象中要纠结一些,米子明和伍铭虽然有师徒之谊,像这样的合作却是第一次。米子明是一位个人风格很明显的导演,他的对画面质量有极高的要求,喜欢犀利冷硬的镜头语言,哪怕是两个角色在谈情说爱,他也喜欢在这种情节中点出一点命运的无常和无奈。可是伍铭不一样,他在读书的时候最崇拜的国内导演是宫行书,宫行书的镜头感觉更趋于欧美电影的质感,干净利落,叙事感更强。 简而言之,米子明拍摄历史剧,想让人感觉到自己是站在时光的此端看着过去的事情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伍铭则是希望人们会把他拍摄的电视剧当成“现在”,同喜同悲,身临其境。 这两种不同的目的是分不出对错的,却足够两个人在细节上纠缠。一个是势头正猛的年轻导演,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圈内泰斗,他们的这种“争斗”没有任何的私心,在争论结束之后还能有说有笑地去吃饭,兰月方面自然不会过多干涉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却苦了这些演员们,在拍摄的初期为了不同的感觉,他们要在导演的要求下一遍又一遍地去打磨同样的情节。 作者有话要说:  好甜! 渣作者如是说。 然后被我打洗了! 晚上八点约不约? ——by忙着毁尸灭迹的存稿箱菌 第61章 鞋垫 肖景深可以说是这些演员中比较惨的一个。当他翩然若仙地出现在两个导演面前时, 导演们就对他的外形大为赞叹, 当然对他的表演也有更多的要求和想法。 原定是“谢安”的戏份只拍摄一个周, 如果有需要补拍的部分, 他在临近杀青的时候再来进行集中补拍。 可是现在两天过去了,这两个导演连谢安如何出场都还没争论出个结果。 “大远景转远景, 切换到王羲之的视野, 让人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感觉,然后镜头定住不动, 长镜头, 谢安从山坡的亭子上走下来。”米子明哗啦哗啦翻着自己的分镜本子。 伍铭摇头表示反对“这种出现方式仪式感太强了, 我不认为您把一个人物的真实历史意义加诸在他的影视剧形象上是个很好的做法, 我们现在拍谢安是这样的,那以后王导怎么拍?王敦怎么拍?我的想法是远景切换,然后长镜头给王羲之,他往山上走,接着再转谢安, 站在石阶上,特写。这就够了。” 穿着戏服蹲在电风扇边上的男人静静地听着两个导演的讨论, 在大咖云集的剧组, 没有人因为他的戏份少或者知名度不高而在工作的时候为难他, 已经让他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种专业上的纠结让他感到的是对一个演员尊重。 这时,坐另一边儿候场的秦颂扔了两个花生过来,砸在他后脑勺上, 他捡起来去掉壳儿扔进了嘴里。 “老肖,你怎么看这段戏?” 伍铭拍了一下肖景深的后背。 “导演心里肯定比我有数。我就会拍点儿戏,实在是说不出来哪种好。要不我两种都试一遍?” 恩,也行。 伍铭杵着眼镜,米子明抱着胳膊,看着肖景深穿着戏服艰辛无比地往山上爬。 长镜头下从山上缓缓走下来的谢安宛若山中仙人。 近镜头特写的谢安仿佛与碧水青山融为一体。 两种感觉都很好。 伍铭继续杵着眼镜,米子明继续抱着胳膊。到了下午三点这场戏就拍不成了,他们于是转战棚内,继续拍别的戏份。 晚上,秦颂捏着鼻子泡脚。 戏服虽然一层一层的,好歹有风扇可以吹,他们脚上的鞋子可是实打实的古装靴子,穿上没五分钟就要出汗,每天把脚从里面拔出来再扒掉脚上的袜子,顿时会让人觉得自己脚踝下面连着的是一对泡烂了的猪蹄,那个酸爽劲儿就别提了。这种鞋子又远比平常的鞋子难穿,脚上出汗之后很容易就打滑,就算穿了棉线袜子也收效不大,尤其是秦颂这种汗脚。 “儿子啊,你爹要是演了个摔大马趴的王羲之,你说你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哟!” 换一盆洗脚水,秦颂闻了闻,终于没有那股恶臭味儿了,才有心情跟自己的亲亲老婆和亲亲儿砸聊视频。 “给你买的鞋垫儿也不行么?”视频那头儿同时传来他老婆的说话声和机械键盘的敲击声。 “太热了!老婆!老婆你亲亲我,安慰安慰你老公么!” “忙着跟人拼文呢,你别捣乱。” “哦。” “算了,亲一口,么!老公辛苦了,加油啊!” “老婆!” 以打字声为背景音,两个人又来回么么哒了好几次。 “要不你去问问你哥们儿?你不是天天说有事儿找老肖么?”方十一给她老公提出了一个建议。 “行咧!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给秦颂开门之前,肖景深刚洗完澡,还往身上擦了一层痱子粉。套上背心短裤打开门,他就看见自己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有些扭捏地站在那儿。 秦颂惊叹道:“老肖,你怎么香得跟我儿子似的。” “谁跟你儿子似的??有话快说,要不要吃冰棍儿?我助理给我买了一兜儿我都冻起来了。” 吃着冰棍儿,秦颂坐在肖景深房间的床上左右看看。 “老肖啊,你这要是个女的,光是干净劲儿就把我媳妇儿给比下去了。” 先是儿子又是媳妇儿,难道秦颂今晚上过来就是嘴上犯欠了? 肖景深歪头看着他,等着他还能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挺正经的人,怎么现在就觉得他贼兮兮的呢? “那个,老肖,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脚底下别那么潮了?咱们演戏穿的那靴子都快被我的汗给渍透了,我今天拖鞋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把鞋还给道具组了,你说那几个小姑娘被我的鞋子给熏晕了怎么办?” 真难为他吃着冰棍儿还能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出口,肖景深抬手蹭了蹭鼻子,目光从秦颂只穿了双拖鞋的脚上溜了过去。 秦颂还抖了抖大脚趾头,似乎是特意跟肖景深打招呼。 “你就是想吸汗,去味儿是吧?我有办法。” 肖景深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那个被剧组称为“无所不能百宝箱”的黑书包。跟在他身后的秦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止汗剂,晚上洗干净脚,擦干净,抹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可以再抹一遍,干透了再穿鞋。” 秦颂接过小小的一个白瓶儿,还在使劲儿往肖景深的包里张望着。 “我的脚特别能出汗,跑几步都能水漫金山!你这个止汗剂不一定管用啊,爽足粉我都用着呢,效果一般。其实单出汗有味儿还好说,就是拍戏的时候走路觉得打滑,唉。” 个人问题总能忍耐和克服的,秦颂最担心的是影响自己的工作。 肖景深看看秦颂,转头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塑料包,递到他手里。 “要说防滑防潮,这个效果最好。” 看着手里四四方方的小东西,秦颂的眼角抖了一下。 “你确定?” 肖景深很认真地点点头。 “兄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是为了工作。” “我现在觉得是你让我有心里负担,你包里怎么还有这个?”嘴里吐槽着,秦颂把肖景深手里的小东西给拽了过来。 第二天拍戏,依然是纠结的一天,好在两位导演昨晚终于讨论出了谢安出场的画面,今天肖景深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上午的拍摄。 中午吃饭的时候,肖景深穿着他的白背心黑裤衩坐在马扎儿上,土豆烧牛肉和两个鸡蛋一个苹果就是他的午饭了。 秦颂穿着肖景深同款的背心短裤捧着自己的那份儿饭飞奔到了肖景深跟前,肖景深差点被他热切的目光给吓噎着。 “老肖!你太牛了!汗少了!脚下不打滑了!老肖你简直救苦救难救我于汗脚啊!” “注意形象!” 肖景深表情严肃地从秦颂的饭盒里叨出来了一块牛肉放进自己嘴里。 “哈哈哈!老肖,你知道么!不用一步一滑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就是稍微小了点儿,我看了一下尺寸是二十四的,你说我要是换个二十八的是不是更好点儿?” “你多大的脚?” “我老婆都给我买42的鞋。” 肖景深又从秦颂的碗里夹了一块西蓝花:“42的脚是26厘米长,28厘米的稍微有点儿大,我知道有个牌子吸收很好,日用加长款是27厘米,你可以试试。” “老肖你懂的真多!” 秦颂一脸的惊叹。 肖景深一点儿都没觉得被秦颂这么夸奖有什么好得意,他只希望秦颂不要到处显摆弄得人尽皆知就好了。 昨晚还觉得看见秦颂纠结的脸很有意思,今天看他的嘚瑟劲儿,肖景深不得不生出一种危险的预感。 预感这种东西,基本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过了不到两天,肖景深就被穿着朝服的曹熙很亲切地拍肩膀道谢。 “老肖啊,你这招真不错!我今天在外景走那么远的路都没打滑,真是谢谢了!” “曹、曹哥你客气了。” “我听说他们都叫这是老肖牌鞋垫儿?用起来是真没话说,景深你真了不得。” 因为一副特殊的鞋垫儿,曹熙已经开始管他叫“景深”了。 演郗坚也就是王羲之他老丈人的傅明楼穿着褐色的广袖长袍,看见肖景深,也对他抬起脚指了指自己的鞋底。 “我一把老骨头了,汗不怎么出,就是凑个热闹。” 用卫生巾当鞋垫这事儿有什么好凑热闹的?看着一群彪炳史册的风流人物衣袂飘飘的样子,肖景深只能想到他们脚下都踩着卫生巾,一个个还觉得很稀罕有趣、心里美滋滋。 十分心累。 短短的一段儿路,肖景深再次接受了几个人的谢意,现在很有点想用头撞墙,虽然能帮到别人确实高兴,但是怎么解释自己带着卫生巾的情况呢?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其实只是肖景深准备卫生巾只是为了防止有人需要而已以及它的吸水性很实用而已。 为什么剧组里会有这么多“汗脚”?难道这个还有追流行的么?越想越觉得心里太累了,男人决定找小黄毛儿“解压”一下。 “我已经跟剧方谈好了,档期可以随着拍摄进度调整,片酬适度增加,你在剧组好好表现。” “我知道。”想到自己在剧组里“表现”的“成果”,肖景深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塞,要是让桑杉知道了,她会不会先打死他,再笑死自己啊? “这样的话,你中秋节就要在剧组过了,记得给景爷爷打电话,我会安排给他送点礼物回去,你有什么特殊要求么?” “别给他送点心和月饼,老爷子嘴馋又舍不得东西,扔了舍不得,都吃了还对他身体不好。” “这个我会注意的。” “你节日打算怎么过?” “放心,我是不会被人拍到我跟别的男人约会的。” “哦。” “既然你在兰月这边的时间表发生了改变,我这边给你选剧本的时候进组时间也会顺延。你对你的下一个角色有什么想法么?” 肖景深挠了一下脑袋,他其实还不太适应自己去选择什么:“我没什么想法。” “那我会把目前几个备选做个优劣对比表格,你记得接收一下。” 电话对面的女人似乎永远公事公办,永远目的性十足。肖景深却依然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 如何不被日姐打洗,老肖你要努力哦! ——by差点被人遗忘的存稿箱菌 第62章 月饼 “老肖, 跟你女朋友打电话呢?” 下戏之后回酒店的路上, 秦颂又摸到了肖景深跟前坐着。 其实剧组里的主要演员大都有自己的保姆车, 在别的剧组, 他们现在坐的这种大巴是配角甚至龙套演员专用的。可是谁让这帮人彼此之间都熟了呢?剧组也不会因为某个演员特别大牌儿就搞特殊化,所以他们就干脆同进同出, 时间上也更好调配一些。 举着手机, 肖景深对秦颂点点头。 “你看!这就是年轻人了,打个电话, 脸上都要开花儿了!”秦颂跟旁边的人吐槽肖景深。 坐在前面的曹熙转过身来嘲讽秦颂:“你跟你老婆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比老肖好多少。” “能一样么?我那是媳妇儿。” 肖景深跟桑杉打着电话, 也能听见秦颂的胡言乱语。 “看来你最近在剧组的表现得不错啊。” 桑杉在电话另一边似乎也听见了。 肖景深嘿嘿一笑, 秦颂在旁边立刻就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既然你的档期延长了, 那应该能赶上媒体探班,别忘了你的工作。” 所谓的工作,当然就是假扮情侣的事情。 肖景深眼睛一转笑着说:“虽然还挺热的,到底也是已经立秋了,少吃凉的东西。” “上次你说你的剧本随便我挑, 我还真有一个格外喜欢的,已经把你的简历投过去了, 估计等你拍完了这部戏就可以试镜了, 注意保持你的状态, 做好准备。” “恩, 好,你准备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挂掉电话,肖景深一转头就瞅见秦颂傻笑着看着自己。 “原来是你女朋友替你准备的啊。” 什么?男人俊逸的面庞是一脸的莫名。 “我就说么, 正常男人哪能想得出用卫生巾当鞋垫儿。你女朋友心可真细,什么都给你想到了,我媳妇儿……我媳妇儿也挺好的。”秦颂眨眨眼,心中千言万语如同脱肛野狗一样飞驰而过,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对自己老婆的夸奖。 肖景深揉了一下鼻子,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 把鞋垫儿的事儿甩给桑杉,符合她秀恩爱的要求,又能把自己的名字跟卫生巾鞋垫儿拉开距离。这锅套在桑杉的头上不会让她显得奇怪,反而能表现出来她对我很好。 一秒钟后,肖景深打趣秦颂:“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你媳妇儿的一句不好。”算是默认了桑杉才是那个想出来用卫生巾充当鞋垫儿的人。 反正,桑杉也不会知道……吧? 身在花城的桑杉并不知道有一口锅正千里迢迢地往自己身上飞来,她挂掉电话之后回到座位上,微笑看着自己对面的年轻女人。 “家里都安排好了么?这次跟我走了,我不保证你春节还能回来吃萝卜糕。” “没问题啦,只要阿Sun姐新年给我派利是就好啦。”坐在桑杉对面的女人脸盘圆润,笑的时候脸上有小酒窝,说话也是甜甜软软的。 先用粤普拖腔拿调地说了一句,她又转回了普通话。 “阿Sun姐,我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在家里呆了半年,我天天被我妈逼着相亲,跟那些她老同学老同事的儿子一起喝早茶,喝下午茶,吃宵夜……” 往事不堪回首,糯米糍一样香甜的声音里都是说话者的无奈。 “到了你父母的这个年纪,他们能管你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当然要刷一下存在感。于竹跟我说你为了躲逼婚,差点就拉着她说要‘出柜’了。” “哎呀,真的很烦呐,完全没有跟一个男人一起生活的准备嘛!” 年轻女人抱怨完了,突然表情一僵。微微抬起头,她看见桑杉还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仿佛不觉得跟她说这种家长里短的闲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一下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阿Sun姐,对不起,我不是不故意。”果然是在家里呆的太久了,跟爸妈说话没大没小惯了,现在跟阿Sun姐也这么说话,真是活够了。 桑杉粘着奶茶的吸管轻轻摇了两下:“怎么了?” “没!没怎么!” 缩着脖子坐回到椅子上,想起对面那人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属下无能的样子,她又赶紧抬起头,职业性地撑起了一个微笑。 “阿Sun姐,咱们新接手的艺人目前只有肖先生一个是么?那我们的工作方向是不是要往影视方面更侧重一些?” “不用。”桑杉声音淡淡,“大概七八个月之后,你们的主要工作还是为那五个孩子负责,” “您真的有办法把蚊子他们几个弄出来么?” “目的很容易达到,重点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华天上市承诺书里的漏子太多,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想要趁机占便宜。原本我是想他们的资金链上做一下手脚,现在还有了更好的助力。” 童喻兰神情无比认真地看着桑杉,半年不见,阿Sun姐微微垂着眼睛就把别人都算计翻了的样子依然是那么帅气。 “廖云卿和黄武德离婚了,我打算把廖云卿拉来工作室以后承担公关和宣传的执行工作,顺便还能用她挑得黄武德和林方瑞斗起来。” 帮助廖云卿报复她丈夫,当然没有问题,前提是桑杉自己要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 “廖云卿。”听见这个名字,童喻兰脸上露出了一丝嫌恶。 作为当初和桑杉一起进到华天的旧人,她很清楚廖云卿这个人帮着黄武德对桑杉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 “不要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回忆不能耽误赚钱。” 桑杉说得功利又通透。 童喻兰只能甜甜地笑了一下,共事五年,她都没有摸清楚桑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睚眦必报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贯彻的彻底,可是在需要的时候,她又能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开阔心胸。 说她是个好人或者坏人,都觉得这样的评价太单薄,童喻兰曾经想了好久,却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精准的评价。 “我会多盯着她的。” “辛苦你了。”明明刚刚还说了要拉人入伙,桑杉也并不反对童喻兰防备廖云卿的做法。 “如果我们的工作重心都在TK的身上,那肖先生那边……” “我给他找了一个保镖兼助理,回京城之后你和于兰先把工作室的人手补一下,找一个稳妥的司机配给他,也就差不多了。” “那他的工作事务都是您亲手打理么?” “目前是这样,如果我忙不过来,还有于竹协助我。” 童喻兰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目前了解的情况看,肖景深只是个入行十几年没有混出什么名堂的男演员,目前能在网上有点知名度几乎全靠着桑杉的全力支撑,如果对方不是桑杉的男朋友,她早就劝桑杉及早放手了,以桑杉的能力,她在马路上挑个小鲜肉捧起来都比肖景深要省心的多。 偏偏那个捧不起来的家伙和桑杉在感情上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桑杉说了自己带他,也就是说只用她自己的资源、消耗她自己的积累,于私于公,童喻兰无话可说。 “阿Sun姐,除了TK和肖先生之外,您不打算再签别的艺人了么?前一阵的炒作非常成功,我在花城也收到了一些人的自荐,包括现在的在校大学生,当然最多的是年轻的男孩子。” “人手有限当然要集中力量,我们在艺人的选择上必须更精准,缺乏目的撒网并不适合我们的规划。” 随着娱乐圈的膨胀式发展,越来越多的经纪人和艺人脱离大公司开启了工作室或者公司。他们中的很多人走的是其他行业发展的老路——迅速扩大规模,积累资源,然后学着讲故事,讲一个花团锦簇的故事,给人看光彩夺目的家底,接着……融资、融资、再融资。 显然,桑杉并不打算走这条路,虽然身在掘金场一样的娱乐圈里,她本质上却更像是一个稳扎稳打的实干家,The King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就是她当初打下了牢牢的根基,让主流大众认识到即使脱离了年轻的样貌,那几个男孩子也依然有让人喜欢和期待的歌喉。 年轻的女人没有再说什么,过去那些年,桑杉用实际证明了她的正确,她也相信,自己追随的这个人会继续地正确下去。 “我明白怎么做了,阿Sun姐……” 桑杉搅弄奶茶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童喻兰立刻停止讲话。 “以后,你可以换个称呼了。” “好的……” 童喻兰咽了一下口水,笑容灿烂地说: “老板。” 桑杉在花城不能久留,童喻兰还要收拾一下行囊,晚几天再奔赴京城。 临上飞机之前,桑杉看到了童喻兰送给她的当地特产。 “月饼?” “我们这里特别有名的一家店,提前祝老板中秋节快乐。” 桑杉接过那几盒月饼,对童喻兰轻轻一笑。 “谢谢,你有心了。” 目送着桑杉进了登机口,外表软萌的年轻女子抬手捂住了胸口。 她的感觉没错,阿Sun……啊不,老板,确实比以前有人味儿了很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晚上八点约不约? 最近渣作者考虑了一下我的戏是不是太多了。 翻了一下旧文发现,她一直在作者有话说里是个话唠,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于是我继续存活。 (づ??????)づ来爱我吧! ——by死里逃生存稿箱菌 第63章 感觉 《书圣》电视剧的拍摄没等顺畅两天, 就又陷入了困局。 江浙影视城的仿古城头上, 肖景深和秦颂两个人穿着戏服站在炎炎烈日下面, 看着下面两个导演在争论着什么。 据《晋书》中记载, 王羲之和谢安曾经登上冶城的城头谈古论今,王羲之当时说出了一个观点, 为后世的史学家们争相引用——清谈误国。 电视剧的编剧依据这一段史实写了一段两个人的对手戏, 站在城墙上,王谢二人不仅讨论了“清谈”, 还讨论了“死生”。 魏晋时期的电视剧, 如果想要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核再具现成影视作品, 其难度是很大的, 因为那个时代的人很多思想是后人极为难以揣摩的。 现在,两个导演、两个演员再加上跟组的编剧,对着这个剧本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排演到半夜,似乎已经把这段戏里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已经摸透了,可是今天两个演员站上城墙, 他们又觉得不对。 不是表情不对,不是动作不对, 更不是台词不对。 而是一切都不对。 王羲之身在病中仍能为国忧思, 谢安身为尚书仆射掌管礼部, 却依然坚持自己年轻时候的思想, 认为天下万物都随着自然之理而变幻,生死也是寻常。 这些想法难以单纯用高尚评价,因为当一些人不以高尚为高尚的时候, 他们精神中的那些发光的东西才会如煌煌日月,照亮历史的长河。若是旁观者,自然可以惊叹,可是创作者,却必须逼问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怎么就会这么想呢?! 伍导演和米监制最终决定先把这段戏跳过去,秦颂和肖景深大汗淋漓地从城头上下来,脸上做的老人装都快糊掉了。 “你们两个之间也多研究一下。”米子明揉揉眼睛,这样劳心劳力的工作让本就退休的他感觉疲惫,可是片刻之后,他又亢奋地拍打着剧本,“其实你们刚刚的表演都很到位,从技术层面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是,我们都很难用这段表演去说服自己,告诉我们自己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王羲之和谢安。我们当然可以欺骗观众,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一个影视创作者如果学会了自欺欺人,那他的艺术大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两个年轻演员默默点头,汗水从他们的后背蜿蜒而下。 “老肖,你说怎么办?” 吃晚饭的时候,秦颂皱着眉头看着肖景深。从看这段剧本到现在,他们已经对了无数次戏,可是感觉不对就是不对。 肖景深用牙从叉子上把牛肉扯下来,双眼放空,显然是在思考。 “我女朋友……”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想女朋友,我还想我老婆呢,我说过么?明天就要过中秋节了,我媳妇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来看我,早知道就应该过完年之后就接戏,清明啊端午啊不在一块儿过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爱吃粽子,可是中秋节不一样啊,我喜欢吃月饼,我老婆也喜欢吃月饼,这么好的日子不在一块儿,唉~”一说起自己的老婆,秦颂的嘴就嘚吧嘚个没完没了。 “不是,我是说,我女朋友以前用过一招儿。” 作为一个学渣,肖景深在刚进入高三的时候交了桑杉这么一个高一的学神当女朋友,自然会享受到“学神的关怀”。 当年,高中文理还是分科的,肖景深想要考表演专业,自然选了文科。然而他非常讨厌背东西,当然,更讨厌数学。 于情于理于智商,桑杉不会放任即将高考的肖景深就捧着这么一个破烂的成绩去考大学。所以在他们每周都有三天晚上,会在肖景深家给他补课。 数学基本无可救药,英语基本是小学水平,现代语文的成绩还好,古文阅读一塌糊涂……政治和地理算是肖景深学得最好的两门课了,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是愿意付出那么一点时间的。在历史这一门课上,肖景深的这个特点更是展露无遗,历史上他喜欢的部分,无论怎么考他都能答得出来,不喜欢的部分就一个字都不往脑子里记。 桑杉就想了一个办法帮肖景深提高历史和语文的成绩——角色扮演。 将课本当作剧本,将自叙变成台词,将总结化成旁白,将旧事写成故事。肖景深一下子就玩得开心了起来,那些角色中也会有特别难以理解的时候。这时,桑杉就会运用她强大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去告诉肖景深这篇文章的作者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从什么切入点出发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所谓感同身受,大抵便是如此了。 当过岳飞,背得下满江红,当过李白,长吟过将进酒,当过李清照,才知道为什么凄凄惨惨戚戚,当过李后主,才知道国没了家没了家里媳妇被人睡了是怎样一种感觉……咳,最后那句是肖景深听桑杉读野史的时候记下来的。 印象最深是柳三变的一支蝶恋花,肖景深三四天都没有背过。于是某天放学之后,桑杉领着他爬到了公园里湖心岛塔上。 “高么?倚在栏杆上,看着夕阳。你要告诉自己,你不在秀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联系不上所有人。这个时候你看见的风是什么样的?天空是什么样的?你看看远处的草地……所有的景色都在这儿,可是没有人能跟你分享。” 女孩儿摘掉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男孩儿一脸惊奇。 “酒。” 女孩儿神色平静,男孩儿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你是个酒客,开心会喝酒,悲伤会喝酒,也会唱歌,你写了无数人追捧的歌词。可是你现在喝酒没人陪,唱歌没人听,你喜欢的人再也见不到。这就是柳永的蝶恋花,你感受下。” 桑杉像是个导演,把台词敲开揉碎讲给肖景深听,肖景深就是个演员,他低下眼睛的一瞬间,已经感觉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寂寞。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真的喝了两口酒的大男孩儿抓着围栏,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女孩儿,想着周身的寂寥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一直在的人,他突然就懂了柳永的无限愁思。 …… “走,跟我去我屋里。” “干嘛?” “咱们找感觉找得不彻底,得重新来。” “找感觉为什么还得去你房间啊?” 蜡烛、白酒、酒盅……酱牛肉?椒盐花生米?酸甜小黄瓜?葱丝拌猪耳朵? 看着这些标准的吃吃喝喝聊天打屁的配置,秦颂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肖景深说:“你这是找拍戏的感觉?” 不是吃宵夜? “对啊。”男人把茶几和沙发从靠墙的位置拖出来,弄成两个沙发相对的样子。 圆茶几上摆着他让罗正买回来的酒和下酒菜。肖景深绕着房间转了两圈儿,把窗帘拉上了,又把蜡烛点燃。 “咱俩大老爷们儿,吃这个烛光晚餐,能找着什么灵感?”断背背的感觉么? 秦颂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虽然他们圈子里确实乱事儿不少,虽然肖景深确实长得很那啥,但是他绝对是一颗红心向着他老婆的,越界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肖景深绝对想不到秦颂的思绪现在已经歪到了南极,他直起身,看了看全身穿着跟自己同款背心短裤人字拖的主角先生,又绕到房间门边的衣柜里拿出了酒店提供的两件浴袍。 站在墙边的秦颂默默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领子。 “披上。” “干嘛?” “找感觉啊!” 秦颂吞了一下口水:“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肖景深把睡袍一甩,套在自己身上,转身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自己的演戏搭档说:“王羲之那帮人总是清谈,清谈是什么?” 秦颂:“清谈嘛,不就是喝喝酒,说说话。” “对啊,那我们就在这喝喝酒,说说话,找找古时候那些人清谈的感觉。” 秦颂拎着睡袍抖了抖:“那这又是干嘛?” “你穿着背心短裤露着大腿,哪里像是王羲之了?” “穿着睡袍就像了么?” “我可以假装你是刚洗完澡的王羲之。” 秦颂:…… 行吧,他也可以把肖景深当刚洗完澡的谢安。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坐下,中间有小酒小菜,还有晃晃悠悠燃着的小蜡烛。 “怎么是香薰蜡烛?”秦颂揉了揉鼻子。 肖景深给秦颂把酒杯满上:“条件艰苦,重要的是找感觉。” “说吧,怎么找?” “我叫谢安,我出生的时候,西晋已经完犊子了,我家出过很多很多牛人……” 肖景深喝了一口酒,开始复述自己还记着的谢安的资料。 “这招儿我明白了,我也来!”秦颂吃了口猪耳朵,“我是王羲之,我出生的时候,西晋还没完犊子,我小时候就是跟着家里人从北边儿跑到南边儿的……我喜欢写字……” “我堂哥49岁就死了,我弟41岁就死了。”吃一粒花生米,肖景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爹死的也挺早。” “你爹好歹是死了,我爹我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我一直被人欺负,十三岁的时候才机缘巧合被人看重。”喝口酒,秦颂随口把王羲之的生平娓娓道来,显然在演这个角色之前他也做了大量的功课,比之肖景深也不遑多让。 秦颂又反问肖景深:“你不是说好要隐居么?怎么又回去当官儿了?已经当了大官儿,为什么有让人觉得你随时会回去隐居?” 肖景深笑看秦颂,也问他:“你不也是总跟和别人不一样么。别人清谈,你非说是清谈误国,你伯父那么厉害,你却去投靠他的政敌,你说你脑子里面什么呢?” 先是复述自己的“人设”,然后提出问题,两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边吃边喝,很快就醺醺然了。 ……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是被人用42号大脚踹醒的。 “谢安,去开门!” “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战争中,王羲之的父亲死的很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家人自己都不谈,所以就有了王羲之少时穷困的说法。 双更的第三天,感觉灵魂在燃烧! 渣作者很抑郁 我很开心了! ——by浪里个浪的存稿箱菌 第64章 堵门 男人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 往房间门口走的时候还被枕头绊了一下。 可能昨天空调气温有点儿低, 他睡觉的姿势又很奇葩, 总之现在肖景深的脑袋里就是在熬浆糊, 还有一根棍子在他的脑袋里捣啊捣。心里估计着应该是罗正叫他准备去化妆了,还模模糊糊惦记着着早饭不吃了直接拿几个鸡蛋上车, 最好热一点儿, 要是头太疼了还能热敷一下。 真不该让王羲之拐着和那么多酒的! 打开门。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桑杉站在外面。 肖景深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王羲之?谢安?那是谁? 随着房门打开,一股异味从肖景深的房间里逸散开来, 有脂粉香气、有酒味儿, 似乎还有菜放久了的坏味儿。 看着穿着睡袍身上乱糟糟的肖景深, 桑杉揉了一下鼻子。一歪头, 她看见肖景深的床上还有一个人躺着。 “噢!”被桑杉用高跟鞋一脚踹在小腿上,肖景深一下子就疼清醒了。 狠狠地踹了肖景深一脚,桑杉用力把他推进了房间里,随手关上了房门。 “开门之前至少应该让人躲起来,如果外面站着的是狗仔, 你现在已经可以收拾包袱回老家了。床是舆论敏感词,我希望以后打开门你房间的床上只有你, 哪怕你房间里有一百个人。” 肖景深弯腰揉着腿, 一瘸一拐地跟在桑杉后面:“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近之后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当红男演员秦颂, 桑杉转身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给了肖景深, 语气和刚刚截然不同,“你就是用这样的场面来欢迎你的女朋友来陪你过中秋节的?” “昨天晚上……”肖景深揉了一下额头努力回想,“我和老秦在这儿对戏来着, 为了找气氛还喝了点儿酒,后来太晚了就睡了。” 看见桑杉的视线落在了杯盘狼藉的茶几上,肖景深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把上面收拾干净。 秦颂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他的好基友老肖颠颠儿地忙着收拾房间。 “老肖?” 揉揉自己乱糟糟的脑袋,秦颂打了个打哈欠。 “秦先生您好,我是桑杉,肖景深的经纪人兼女朋友,我们家老肖这些天多谢您照顾了。”黑色连衣裙上一条红色的丝巾是这个女人身上唯一的亮色,她此时面带微笑,却还是让秦颂瞬间有一种她非常不好惹的感觉。 “老肖,给秦先生倒杯茶。秦先生,您休息一下。” 看见桑杉低下头玩儿手机,秦颂顿时松了一口气。水还烧着呢,秦颂坐在床上让肖景深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他咕嘟咕嘟喝下去,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 “老肖,咱就照着咱找着的那个感觉来!一会儿到了片场给伍导和米老商量下。那个……我就先走了。” 秦颂有那个眼力劲儿,才不会给人家小别胜新婚的情侣当电灯泡呢。 “秦先生?你这样出去没事儿么?” 桑杉看着秦颂身上穿着的酒店浴袍。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慢慢聊,老肖你别耽误拍戏啊!” 房门打开,秦颂忍不住惊叫:“老婆!” “秦小颂,你能不能解释下,现在早上六点四十分,你为什么会从另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还穿着浴袍?!” “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 在秦颂身后,肖景深默默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别怪他不讲义气,他屋里还有个更难对付的呢。 转过身,他看见桑杉已经歪坐在了沙发上,下巴一抬,扔了两个字儿出来: “解释。” “我们真的是为了拍戏找灵感。” “下次给你接一个赌徒的戏我是不是就只能去监狱看我手下的艺人了?” 肖景深:…… “为演戏付出,我作为经纪人不干涉,可是凡事有度,通宵喝酒,留宿别人,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和刚刚的生活环境……不论什么职业,这都不是一种健康的状态。” 其实我健康了好多天了,就一天不健康,就被你逮着了。 一米八多的男子觉得有点委屈,内心深处跟W先生似的蹲成了一团儿。 上下仔细打量着肖景深的样子,桑杉话锋一转:“你最近体型维持的不错,精神状态也还可以,罗正跟我说你跟剧组里的人关系很融洽,这一点很好。”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的手段还有谁比桑杉玩儿得更溜么?反正现在肖景深看着桑杉垂眼微笑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里那只蹲成一团的猫现在被人捋得很舒爽,呼呼噜噜个不停。 “你怎么这么早赶过来?是凌晨的飞机么?” “兰月这边会拍摄纪录片用来宣传电视剧,你们今天也会被要求拍几个庆祝中秋的祝福视频用来提升电视剧的热度。既然有机会就不能浪费,我来给你探班是个不错的点。” 所谓机会,当然是指秀恩爱的机会了。肖景深点点头,进了卫生间拿出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给桑杉。 “先擦擦手,我把罗正留下让他给你买点早饭吃?” “不用了,你安心拍戏,我休息一下就好。” 清瘦的女人侧身伸了一下懒腰,肖景深下意识地也转身,眼睛盯着地板。 “那我就先去片场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 等男人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桑杉已经安静地躺在了他的床上,长发散在他的枕头上。 肖景深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才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在脸上擦东西。 算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一笑,大步往电梯口走去。 这一天上午天气预报有雷阵雨,昨晚上剧组统筹发的通告单上把王羲之和谢安的那场外景戏调成了下午看天气随机拍摄,上午他们得进棚拍别的戏份。 化好妆到了片场,肖景深又看见了秦颂的妻子,一个戴着眼镜很文气很有活力的年轻女人。 对方看见他年轻版谢安的扮相,眼前一亮。 秦颂站在她身后哼唧了两声,才没精打采地对肖景深说:“老肖,这是我媳妇儿,媳妇儿,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 肖景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过了一会儿对戏的时候,秦颂仔细看着肖景深,看得他都不自在了。 “怎么了?” “你女朋友没揍你?” 肖景深顿时恍然大悟:“你爱人把你揍了?” 秦颂语塞:“不是,媳妇儿那叫打是亲骂是爱!哎?不对,谁挨揍了?” 比他稍高那么点儿的男人转头看向别处,脸上明显是带着笑的,秦颂突然看向自己老婆,她老婆果然笑呵呵地看着他。 想想刚刚老婆看清肖景深的脸之后美滋滋地说:“这波儿不亏。”秦颂顿时觉得心塞塞的。 “你那个女朋友啊,我跟你讲,你肯定被她吃的死死的!她跟我媳妇儿一班飞机来的,就是她告诉我媳妇儿我在你房间的!” 看着老肖依然笑呵呵的样子,秦颂觉得他这人基本算是废了。 肖景深拿起剧本和秦颂对词,心里绵绵不绝的喜悦才渐渐平息了下去,老秦根本不知道,光是“你那个女朋友”这六个字,就足够让他忘记世上的诸多烦恼。 上午的拍摄很顺利,到了下午一点半,原定的拍摄计划就结束了。大家直接赶往外景拍摄的地方,饭是在车上解决的,肖景深和秦颂的妆也是在车上化的。 趁着那个功夫,他们还跟伍铭和米子明深聊了一下。 “你们昨晚上的出来的结论就是他们的命太短了?”伍铭挑着眉头,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老肖说的,老肖说当时哪怕是世家子弟,也是一茬一茬地死了,前面有衣冠南渡,再前面是三国之乱,他找的一本资料里说整个国家都没有从战后创伤中平复过来……是这样吧老肖?” 没打算说什么的肖景深看着秦颂,昨晚上讨论的结果对方明明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现在却把露脸的机会给了自己。 他略显温吞地笑了笑,在两个导演的注视下接上了秦颂的话茬儿:“秦哥其实已经说的很具体了,之前为了研究谢安这个人物,我看了一点乱七八糟的资料,就记住了一句话——‘宗教的产生都是因为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王羲之和谢安怕不怕死,怕,可是他们也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动荡年代中。人如果认为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他们就会少很多的权衡,说造反就造反,说隐退就隐退,有了自己的政治想法就立刻去实现,有了想要说的话就立刻去说。 不然死了怎么办呢? 兰亭集会时,隐居东山的谢安说死生是一体的,长寿短命没有什么区别,王羲之却持反对态度。几年后王羲之病之将死,谢安成为权臣,他们两个人重逢之后,聊的还是生死。 为什么在城墙上两个人纵横捭阖直抒胸臆都让人觉得矫情,肖景深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聊天给别人看的,而是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恐惧和无奈。 “那你们打算怎么表现,你们说的这种感觉?” 秦颂揽着肖景深的肩膀,美滋滋地说:“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几乎都在撒糖,渣作者血糖飙升,感觉要狗带了。 ——by今天也很努力的存稿箱菌 第65章 提词 桑杉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 肖景深还在和秦颂他们研究走位。 这场戏里面, 谢安穿的是一身灰白色的长袍, 依旧是广袖飘飘, 只是腰上的束带比他当初隐居的时候要精致了不少,头上戴了镶有玉石的小冠。这些着装的改变也体现了他身份的变化。 此时的王羲之已经年近六十, 谢安却才将四十岁, 为了体现两个角色之间的年龄差异,也为了体现导演所要求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一种传承性, 化妆师只是对肖景深的脸略作了修饰, 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成熟一些。 这样的翩翩秀士站在桑杉的面前, 她对他展颜一笑:“这个扮相不错。” 肖景深抬手揉了揉耳朵, 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很快,他又看回向桑杉。 “我忘了带能配运动鞋的裙子。”注意到了肖景深的目光,桑杉展了一下手臂, 她此刻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衬衣, 下面搭了一条牛仔短裤和淡蓝色的运动鞋,衬衣很肥大, 风吹过的时候, 浅浅地勾勒着她细瘦的腰肢, 袖子也略长, 被女人挽在了手腕儿上,衣领似乎也有点宽大,能让人看见桑杉半截精致的锁骨…… 看着自己的衬衣被桑杉这么穿着, 男人清了清嗓子,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过去,他若无其事地开口说:“很好看。” 女人轻轻弯了一下眼睛。 这段戏的拍摄要大改,灯光布景又是一番折腾,等到一切就绪,已经时近黄昏。 “走一遍看看效果。” 肖景深拎起新增加的道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液沾在他淡色的嘴唇上。 “逸少兄,慢些。” 广袖长袍,羽扇纶巾,王羲之扶着城墙的墙壁,却和往日截然不同,他有些醉了。 抬起手去扶王羲之的手臂,另一只手还举着酒壶,此时谢安白衣飘然,仿佛将天上的云朵穿在了身上。 “夫差当日筑此城,冶铁造剑,为抗楚,勾践夺之。吴郡孙氏四代据此地,曹魏夺之,司马氏又夺之。青山莽莽,江水滔滔,此城于此,可谓……” 用手拍打着城墙,王羲之醉眼朦胧地斜觑着谢安。 “可谓古今一体,万物如一。” 谢安脸上带着浅笑,让王羲之先自己半步,他在身后扶着对方。 “安石啊,我老矣。” 费劲地走了几步,王羲之扶着城墙长叹。 谢安没有说话,平淡无波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忧色。 “我若死了,你可会难过?”蹲坐在在城墙最后的台阶上,王羲之笑问谢安。 “自然是会的。” “那安石可就输了!”王羲之大笑出声,手拍打着谢安的肩膀。 谢安躬身将他扶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到冶城的城头,往远处眺望。 “当年你说死生一体,我驳你,你可还记得?*” 将目光从丛林远山和滚滚江水中收回,谢安垂眸一笑:“兰亭一会,逸少兄写就《兰亭集序》,怕是千百年后此冶城不复存在,兰亭犹在此序中。”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着肖景深和秦颂的对戏,方十一啧啧称奇。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秦颂当年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张花花公子的脸,适合演很多有层次性的角色,但是他为了演戏付出多少,没人比方十一更清楚了。 光是这段台词,她就看见自己的老公一字一句斟酌过,还打了电话请教了别人。 可是“谢安”的台词比他并不差,秦颂表现为了王羲之胸怀苍生的广博,发声如同江水,看似平静,却在蓄积着力量,肖景深的声音却像是风,风可以春风拂面,也同样可以无形中改变一切。 没忍住,方十一又转头看向桑杉,刚刚这个女人给现场所有人都叫了一份切好的水果和一瓶冰镇饮料,分发的时候却带上了她一起,弄得人们都以为是她们两个一起搞的。 按照写小说的一般套路,方十一忍不住开了个“水果下毒她拉自己下水是为了甩锅”的脑洞,实际上她知道对方只是真的太会做人了而已。秦颂在剧组跟肖景深关系好,她就卖自己一份人情。 ——真是个不占别人便宜的好人呀。 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方十一能和秦颂在一起,可见某些方面是一样的心大和单纯了。 “小十一,你家老秦真是表现越来越好了。”这些年来,方十一算是跟兰月团队合作最多的女性小说作者了,很多工作人员都对她熟悉得很,看见秦颂的表现,都过来恭喜她。 “老肖也演得有劲儿,他们俩才能都好。”颇有名气的原创作者、独立编剧、著名演员的妻子、自认还算有鉴赏力的影视从业者方十一看看肖景深,心里已经开始在想他适合自己笔下的哪个角色了。 桑杉没有在看肖景深演戏,她在看夕阳。 早上下过雨,天空很干净。 浅浅的几道云,现在都被霞光映成了令人炫目的金红色。 “小黄毛儿,你要不要看我给你演一段儿《哈姆雷特》?” 大男孩儿从阳台的栏杆之间探出脑袋,自从演过罗密欧之后,他就沉迷爬凉台,桑杉楼下的阿姨都已经习惯在自家卧室的窗上看见两条腿挂在那里了。 “不要,我要做作业,小精神你别总是爬我家窗台好不好!” “不好!”男孩儿摇头,用两条手臂撑着他的上半身,很轻松地就爬到了桑杉家的阳台上。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 桑杉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你上次英语只考了二十六分。” “唉,为什么罗密欧就不用学英语呢?” “因为他自己说的就是英语啊!”到底还是年纪小,定力不够,十四岁的桑杉赏了肖景深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却一下子开心了起来,走进房间里坐在桑杉的床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没有剑,可以用桑杉的雨伞代替,他还把女孩儿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披在自己身上充当披风。 “……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大男孩儿平时的声音清亮干净,说起台词的时候却低沉且有力,手里举着剑,他仿佛将迎战一切不幸的王子,其实他面对的只有一个沉迷做作业的小黄毛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成了深爱王子的痛苦少女,手里的雨伞立刻变成了失去价值的精致礼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杉突然停下了自己写写画画的手,她用很专注的目光看着肖景深。 男孩儿发现之后更加得意了,具体表现就是他随手一甩“披风”,让那条薄薄的毛毯遮蔽了外面的晚霞。 “我是不是演得特别帅?” “小精神,你背刚刚背的一段儿……‘决心的zhi热的光彩’,里面的‘zhi’怎么写的?” 女孩儿收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坐着,肖景深楞了一下,乖乖过来,咬着笔尖儿想了想,写下了一个“炽”字。 “这个字读chi!” “哦!” 纠正完了错误的读音,女孩儿继续去写作业了,留下大男孩儿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表演。 “我刚才演到哪儿了来着?”他摇摇头,随手甩动着桑杉的笛子。 “我曾经从他音乐一般的盟誓中吮吸芬芳的甘蜜,现在却眼看着他的高贵无上的理智,像一串美妙的银铃失去了谐和的音调,无比的青春美貌,在疯狂中凋谢……” 哀伤悲痛的台词,从桑杉的嘴里出来,全是像背课文一样地机械和平淡,但是,让肖景深惊奇的是,小黄毛儿居然一个字都没错。 “厉害呀小黄毛儿!你这是行走的提词器啊!” 桑杉不再理会他了。 男孩儿又开始继续自己的表演,时而是王子,时而是贵族少女,时而是国王。 夕阳的余晖照进房间里,给房中的两个人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就如此刻,灼红的光芒,照在那个“谢安”的眼中。 “桑小姐,你家老肖演得真好啊。” 就在桑杉看着远处风景的时候,她也成了方十一眼中的风景,瘦削的女人有一双不大却明亮的眼睛,在铺天盖地的斑斓的光辉中,仿佛正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桑杉点点头,对着方十一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叫我桑杉就好。” “你也叫我十一吧。” 城头上的两个人面对夕阳,谈论着人生之死生大事,谈论着他们风雨飘摇的国家,举止风流倜傥,内心如癫若狂,不同的信仰和坚持在碰撞着,迸溅出惊艳了历史长河的火花。 当他们这一幕戏真的做到了一条过,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在为他们鼓掌。 桑杉倚在树上,神情淡淡。 “老公,你好棒!”方十一给了秦颂一个热情的拥抱。 肖景深顺着方十一跑过来的方向看向桑杉。 他只得到了一个平静的侧脸。 终于把一个一直纠结的场景解决了,导演们都有种久痔得愈的畅快感。 整个剧组的气氛也一下子欢悦了起来,毕竟今天是中秋节,大家可以早早收工吃点好的,而不用继续苦哈哈地赶棚戏。 “走吧,咱们剧组订了川味儿王的桌子,晚上一块儿过个节!” 米子明招招手说道,剧组里的一干人都欢呼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肖景深跟桑杉站在一起,看见她突然对着自己勾了勾手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台词都是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三幕里的台词,少女是奥菲利亚 哦,忘了,前文肖景深被桑杉带到湖中塔背诵的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对啦,这一更算是庆祝 木夕夕阳 成功考上研究生。 我想想还欠谁的债来着,慢慢补。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剧透哦,明天发糖。 ——by甜丝丝美滋滋的存稿箱菌 感谢土豪们炸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peihongye415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vivi扔了1个地雷 澄尘扔了1个地雷 蜜蜜扔了1个地雷 兔子兔子烤月饼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你是樱花粉?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千沙沙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秀秀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达九哥扔了1个地雷 兔子兔子烤月饼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手榴弹 23457549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藉口扔了1个手榴弹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月影舞华扔了1个地雷 贞观一朝扔了1个地雷 第66章 掏钱 “怎么了?”男人微微低头凑近对方, 看见自己白色的长袍和桑杉的衬衣下摆被风吹得接连在了一起。 “你身后, 有摄像机在录像。”桑杉轻轻地笑了一下。 肖景深小小地往前挪了一步:“是在拍纪录片么?” “应该是的。”穿着平跟的运动鞋, 桑杉的视线落在平行点上, 刚好是男人的锁骨。 层层白衣之下掩盖的是一副怎样的躯体,想必当这个电视剧开播之后, 会有很多人好奇。 可他们都不会有机会像桑杉一样站得这么近, 能嗅到一点汗味和酒香。 男人单手支着桑杉背后的树干,轻笑着说:“为了效果, 我能揽一下你的肩膀么?” “七万。” 肖景深:“……我拉你的手臂能有个折扣么?” “其实今天我这里来就应该跟你要钱的。” 肖景深:……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肖景深有片刻错觉, 仿佛那笑声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好在你在剧组表现得不错, 这一笔费用当奖金给你省掉了。” 斜阳里的树荫下,身着白色古装长袍的高大男人把女人衬得越发娇小。 清风吹过,长袍的下摆已经撩到了女人光洁的小腿。 “谢安,别在这儿调戏民女啊,赶紧去卸妆!” 肖景深手臂脱力似的, 附身趴在桑杉的耳边说了一句: “那我还是接着省钱吧。”才转身往大巴车上走去。 再看下去,他八成就要做出被桑杉搜刮到倾家荡产的事情了。 不远处的摄像机把那看似温存又甜蜜的一段儿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抵达预定的饭店,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肖景深和秦颂这一波儿跟着导演和监制进来了, 看见其它几桌早就坐满了人, 守着面前的几盘凉菜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老肖,跟我这边儿坐!”秦颂拽着肖景深,把他和桑杉拖到了自己旁边。 等到大家都排好位置, 肖景深对面坐着的是曹熙,左边是秦颂,右边是桑杉,和他们同桌的还有米子明导演。 通常在这样的场合,带着家属来的年轻人往往是被打趣的对象。方十一跟这些人常来常往习惯了,不那么好“玩”儿了,于是肖景深和桑杉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 娱乐圈里的人负责娱乐别人,当然,因为圈子相对闭塞,他们这些人自己的八卦程度也都是极高的。肖景深和桑杉前一阵儿热度颇高,很多人对他们也是很好奇的,平时忙着工作不好问,今天大家都坐在一张饭桌上,那就天然比平时熟了三分。 “老肖,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一看你就不看八卦,老肖和他女朋友那是青梅竹马,知道么?十几岁就在一块儿了。” “那也十几年了吧?哎呀,真难得,来来来,老肖咱这得敬你们一个。” 肖景深赶紧站起来跟那位前辈演员碰杯,脸上带着笑:“李哥,我家桑杉不能喝酒,您走一个,我跟两个。” 说完,杯子一碰,肖景深连着喝了两杯酒下肚。 桑杉坐在旁边安稳赔笑,偶尔还跟从后面探过头来的方十一说两句话。 年轻男人竭力护住自己女朋友的样子,让其他人得到了看热闹的满足,于是气氛更加热烈了。 “你们家这位这么喝,你就不担心?”方十一问桑杉。 女人面带微笑:“在座的都是前辈,又怎么会看着我家老肖真的喝多了影响别人工作呢。” 很有磁性的悦耳声音响起来,自然是会被别人听到的。 “按道理拍戏的时候都是有禁酒令的,今天过节才解禁,小酌怡情就够了啊。” 米子明导演发话了,其他人当然得听着,肖景深也终于得以从酒阵中解脱了出来。 男人转身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朋友”,那双眼睛啊,仿佛能从里面挤出蜜来。旁边的围观者们看见了,也都觉得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桑,你和老肖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你最喜欢他哪一点?” 桑杉没有回答,而是歪着头看着肖景深。 我帮你解了围不喝酒,现在别人来问我了,你说怎么办吧。 肖景深读懂了桑杉的眼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了两个大字——要钱。 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男人提了口气说:“我家桑杉啊,我身上哪一点儿她都喜欢。” “老肖我都没发现,你够不要脸的。”那人哈哈大笑,接着话锋一转,“我问的是你女朋友,你可不能把你女朋友护得这么严啊!” 她要是一开口,那就是七万啊,想想自己拮据的账户,肖景深咬了咬后槽牙。 “其实,桑杉,我也有个问题。”此时,坐在肖景深对面的曹熙突然开口了,他先看了看肖景深,又看向桑杉。 冥冥之中有所预感,肖景深身上的危险探测器一下子就打开了。 “曹哥,吃着饭呢,咱聊点儿有营养的行不行?” “老肖,你猜着我要问什么了?” 桑杉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曹熙,笑着说:“曹哥,您有问题尽管问。” 他要是问了为什么你会想到给我卫生巾充当鞋垫儿,明年八月十五就是我的忌日了! 何谓天人交战,何谓左右为难,何谓命与钱不可兼得,在这短短一瞬,从肖景深的心头奔涌而过。 “桑桑,其实我也挺好奇的。”男人转头,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年轻女人,“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你最喜欢我哪一点。” “你真的想知道么?”桑杉垂眼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真的想要花这七万块钱么。” 肖景深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个急于从绞刑架下脱身的囚犯:“想,真想!” 桑杉还穿着肖景深的衬衣,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了一道醉人的风景。她的唇角有一丝甜美的笑容,没有肖景深的目光如胶如迷,却因为更加悠远理性而让人沉迷。 “我最喜欢你……” 桑杉思考了一下,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 “这是分阶段的吧。我小时候喜欢你,是因为你像个小太阳一样,对我特别好。” 一群戏骨环绕,桑杉毫不露怯地表现着自己虚假的爱意,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肖景深直到,她双眸中跳跃的喜悦,与其说是来因为情感,不如说是来因为即将到手的七万元外快。 “后来,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能忘记很多烦恼,人会变得快乐起来。” “这一点我作证!老肖人超好!”坐在肖景深另一边的秦颂举手表示赞成桑杉的看法。接着挨了他媳妇儿一下,一个话唠就此被镇压了。 “现在……很难把你身上的某个部分拿出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了,十几年里面,感情这种东西有付出,也有收获,你来我往的,哪一点都见过了,什么都经历过了,我只能是喜欢你的全部了。” 原本是侧着头看着桑杉的,到了此时,肖景深已经彻底转身看着她。 四目相对,流年似水。 女人的眼睛像一湾深潭:“怎么办啊老肖,缺点也好,优点也好,只要是在你身上的我都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如果这一刻是真的该多好。 男人的内心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喟叹。 他根本控制不住伸向桑杉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恨不能将她变成他的血,他的骨,他的灵魂。 “这俩小年轻太甜了,真是太甜了,不过甜才对么!”米子明开口,打破了餐桌上短暂的寂静,“现在的年轻人啊,凡事都喜欢遮遮掩掩,去考虑自己的得失,可是有些事情,它是考虑不出来的!烟对身体不好,常说这话的人基本都是不抽烟的,糖对身体不好,说这种话的人八成也不爱吃甜的。 说爱情都是虚假的,这些人啊,都没被真正地爱过。要是年轻人光去听了这些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有什么用呢?一辈子走完了,一点儿有意思的事情都没有。像这两个孩子一样,谈感情就美滋滋地谈,不把别人甜死不算完,活着才有意思么!” 得到了米子明的祝福还不算,桌上的人还为了桑杉这段话举杯,一番温情的剖析就像是窗外的明月一样,装点了他们这些人的这个夜晚。 桑杉笑着小口啜饮着杯子里的果汁,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身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半,秦颂连着两天喝酒,虽然量不多,也有点晕乎了。好在有他老婆在,能拉着他拽着他踢着他打着他。 “哎!我忘了,我得跟桑杉道谢!” 临上车的时候,秦颂突然停下脚步,精准地转向了桑杉的方向。 “桑杉啊,你对老肖太好了,连能当鞋垫儿用的卫生巾都替他准备着,他没用,都便宜了我这双大汗脚了!” 说着,他倚在自己老婆身上,还抬起一只脚给桑杉看。 老秦啊老秦,你媳妇儿怎么不直接给你把嘴缝上呢? 七万块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你太客气了,一点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肖也是,这种事情还到处说。”桑杉很自然地接下了秦颂的感激。 站在她身后的肖景深,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变成针往他的后背上戳了又戳。 坐上车,回到酒店,上楼,打开房门……在关掉房门的那一刻,桑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点烟,除了某些bug式人物之外,日姐堪称全文演技的巅峰啊。(沧桑脸 上一章王羲之谢安的对白,是由兰亭集会中一件事引出来的。 谢安的兰亭诗有这样一句: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王羲之的兰亭序有这么一句: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基本可以解读为:谢安说“我觉得生命长短都一样,不用生死放在心上”,王羲之说“屁话!” 很好,这对基友很有趣了,我就拓展了一下。 你们居然说我不甜??? 我哪里不甜了??? 我很甜!最甜!(单手掐着存稿箱的脖子威胁 ——by渣作者 help! ——by我特么还能说什么的存稿箱菌 第67章 同寝 “是秦颂他那天找我出主意, 说他的脚穿着演戏的鞋子总是出汗, 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 难得他名气大又好相处, 能帮我就帮了。但是呢,……我也没想到啊, 他居然把这个法子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剧组总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带着卫生巾,我没办法了……” “我像是会给自己男朋友装卫生巾的人么?” “不、不像。” “如果要准备吸汗的东西, 我不会给你买两打高级的鞋垫么?强行给我加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温柔体贴的人设,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么?如果今天来感激我的人不是喝醉酒还粗心大意的秦颂, 而是别人, 他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会想到用卫生巾当鞋垫,你说,我该怎么回答?我们的计划很可能就出现极大的破绽,这些你都想过么?” 肖景深:…… “在你自己亲手拟定的剧本里,你并没有给你的爱人增加温柔体贴的属性, 我也不可能随时因为你的要求来进行表演。除非你随时都付得起我的出场费,你能承担么?” 肖景深低下了头。 “不计成本的加戏是一部剧崩盘的前奏, 我是不是应该把去年注水大戏的数据调研给你看看, 帮你清醒一下头脑?还是说我高估了你的智商水平, 把掌控表演节奏的事情交给一个不会计算成本、不知道掌控整体流程的数学学渣本身就是个错误?” 如果现在墙上有个缝儿, 肖景深大概已经钻进去了。至少他心里的那只小猫现在已经钻进了箱子里,还用一只胖爪盖上了箱盖。 “能力缺乏是可以通过经验的积累来弥补的,未来你还要把这场戏演很久, 我希望在你足够红之前,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不会再出纰漏。同时,我也希望你记住,秀恩爱的目的是让你更红,而不是让用来掩饰自己欺骗别人的工具,作为教训……你一共跟几个人说过卫生巾是我给你的。” “只有秦颂一个。” “七万。” 肖景深:…… “今天曹熙问我的问题被你打断,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儿?” “是” “再加七万。” 唉,还有谁?拍了一部戏,不仅没赚到钱,资产还成了负数。 “我是你的经纪人,是利益共同体,任何涉及到我们共同利益的事情,你都没用立场隐瞒我,这是原则问题,对我耍心眼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了。” 肖景深点点头,表示自己彻底接受了桑杉的处置结果。 鞋垫儿的事儿算是翻篇儿了,肖景深要面对的下一个问题就是他今天晚上睡哪里。 毕竟女朋友千里迢迢来陪着过节,良辰美景,月圆人圆,肖景深要是跑出去跟酒店说再开一个房间,明天他的午饭就是烤牛鞭了。 男人低头考虑在地板上找一个能睡的角落。 “你睡在床上就行了。” 捧着一叠要换的衣服,桑杉进了卫生间,没过一会儿,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淋浴喷头洒水的声音。 睡在床上? 我和桑杉一起睡在床上? 她睡一半儿我睡一半儿? 左一半儿右一半儿?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像是一首撩动人心的背景乐,本事再寻常不过的哩哩啦啦,却让男人坐立不安。 耳朵越来越热,像是要着火似的,肖景深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冷饮捂在了耳朵上。打了一个冷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了下来。 冷静,冷静,想想自己接下来还得干什么?哦,对,一会儿桑杉出来,自己也得去洗澡。 男人把饮料放回冰箱,打开衣柜找自己的睡衣。 其实平常他睡觉至多穿一条睡裤,但是桑杉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只穿一条睡裤肯定不合适了。 夏秋季节比较潮湿,肖景深刚来的时候就在衣柜里扔了两个樟脑丸儿,现在他的那件睡衣上都是一股樟脑丸儿的味道。男人嗅了嗅,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小瓶香水,轻轻地喷了两下。 睡衣找好了,肖景深又看着自己的几条内裤。 白色的太明显了,黑色的好像更明显,花色的好骚包,肉色的……她会不会以为我耍流氓没穿内裤? 最终肖景深选中了一条灰色的新内裤,有一道黑色的包边儿看起来庄重不轻佻,灰色又比较有气质。左看右看觉得很满意,男人随手往上面也喷了一点香水。 “你的三件套还要每天做香薰处理么?” 不知道什么是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桑杉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睡袍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用毛巾包了起来。 “我忘了拿护发精油了。” 她从肖景深身边走过去,带着一股湿热的水汽。 男人的耳朵又开始发热了。 “好了,你继续。”桑杉关上卫生间的门,很快,里面又传来了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肖景深放好自己要换洗的衣服,绕着床转了两圈儿,光是枕头就整理了不下六次。 桑杉很快又再次出来了,男人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去,还能闻到卫生间里和桑杉头发一样的香气。 脱衣服的时候,肖景深弯下腰,突然想明白了“三件套”指的是什么,“轰”地一下,他那对今天已经为了降温而备受摧残的耳朵再次创造了高温新纪录。 洗澡洗了足足半个小时,肖景深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粉的。 桑杉正坐在茶几旁盯着笔记本电脑,男人瞄了好几眼,发现她确实是在专注于工作,心底突然一松。 等等,那你刚刚在紧张什么? 一米八的大床上,被子占一半儿,毯子占一半儿,男人主动钻进毯子里,打开床头灯看剧本。时间到了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肖景深打了个哈欠,合上剧本准备休息,桑杉却还在忙工作。 “还不睡么?” “再等等。” 女人头也不抬,手指轻快地敲打着键盘。 肖景深想了想,又坐了起来。 “要不要喝点牛奶?” “我已经刷过牙了。” 男人又下床,拎着剧本坐到了茶几的另一边。 “你怎么还不休息?” “我有点饿。”两个小时前刚吃完晚饭的男人给自己找了个说出口就后悔的理由。 桑杉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忙工作,嘴里却说:“我带了月饼,你要不要吃一块儿?” “啊,好。”肖景深放下剧本起身,拿了月饼又坐了回来。 一般售卖的广式月饼个头都不大,和肖景深记忆里小时候那种又大又圆又硬的月饼完全不一样,当然,吃法也不一样,他那时候吃月饼都是用手掰开,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浓郁的香甜,现在这个月饼又小又软不说,包装里还配了小刀子小叉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塑料刀小心地把月饼像蛋糕一样切成了小块,然后长臂越过电脑屏幕,把用小叉子扎着的月饼送到了桑杉的眼前。 眼前的文件被挡住,桑杉抬眼看着肖景深。 “今天好歹过节,吃一块意思一下。” 本就小巧精致的月饼被切成了恰好适宜入口的小块儿,桑杉看了它两秒,张开了嘴。 看着对方洁白的牙齿咬住月饼,肖景深的视线又飘了一下。 “味道还不错,你赶紧吃完好睡觉,明天别耽误了拍戏。”女人披着头发继续工作。 肖景深眼角带笑地用叉子吃着月饼,嘴里说着:“好。” 这个月饼真甜。 晚上一点半,桑杉终于看完了所有明天需要答复的投资报告,顺便又看了六七个剧组的邀请放松大脑。 此时,房间里只剩她头上的灯还亮着了,女人站起来伸个懒腰,看见床上肖景深已经以一种等待瞻仰的规矩姿势睡着了。 茶几上月饼已经收起来了,唯一被用过的小叉子放在月饼盒上。 桑杉用两根手指把它拿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是面对着桑杉侧躺的,一双腿还很不老实地搭入侵到了对方的那半边儿床上。老脸一红,他起床的过程堪比演了一部默片电影。 一整个上午,他的心情都很好。中午的时候他问给他领餐的罗正桑杉起了没有,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助理笑了笑说: “桑姐今天就得回京城了,她说她晚上跟合作方约了见面,现在估计已经快要上飞机。” 男人的目光一滞,刚刚仿佛在发光的一张脸霎时暗了下来。 “你不问,她就不让说,怕担心影响你工作的心情。深哥,桑姐对你可真好!” 罗正的欣羡并没有安慰到肖景深,他低下头打开自己的午餐。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说吧,反正她来的真正目的已经达成了,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还有四到六天你这部戏就拍完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一些让人怀疑你操守的怪异行为。昨天的事故,你在杀青之后要写一千字的检讨。与剧组同仁拉近关系的方法新颖有效但是不可持久,应该尝试在剧组里建立一个更有存在感的定位。” 放下手机,男人低下头吃了口牛肉,又开心了起来。 “我目前没有接新人的打算。”桑杉往后一靠,后背倚在了沙发上。 四天时间,三个城市,哪怕是铁打的人都会觉得疲惫,如果不是在肖景深那的时候好好睡了两觉,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只会更糟。 “我认为你一直都是那种万事皆可谈的性子,不要拒绝的这么果断么!”窦宝佳新做了一个利落的发型,刘海挑染成了浅浅的栗子色,绝大多数和她同样年纪的女人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只是在金钱和事业的滋养下,让自己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十多岁而已。 对面的桑杉眯着眼,表情有些慵懒:“万事可谈,也得看什么时候。要是早知道你要跟我谈的合作是往我这个刚建起来的小庙里塞人,我就不急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撒糖,大家还是要干事业的么! 老肖的下部戏要演一个很特别的历史人物2333333 ——by活得很不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68章 麻雀 “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你身边的几个人我也都知道。于竹就是你的大管家, 童喻兰那个丫头长了一张孩子脸, 其实一肚子坏水儿,你以前在华天的团队就没几个人留下, 全都跟着你跑了……光这些也就算了, 宋律师跟我说你最近还在物色法务人员……这么一个规整的工作室现在只有你们家肖景深那一个艺人,你不觉得你手下那些人都屈才了么?” 年轻的女人微微一笑:“他们跟着我, 自然是相信我能让他们充分发挥能力, 屈才不屈才的, 您可说得不算。” “哟, 果然是有了底子了,现在说话都比半年前有底气了。” “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人送到我这里呢?我这儿现在连个小麻雀都算不上,您一肩挑着小水洼和封烁工作室两个聚宝盆,这两个哪个都比我这里要强百倍。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会有人弃大佛而就小庙。” 手机响了一下,桑杉看了一眼, 是肖景深下戏后提醒她要吃晚餐, 于她是叫来Waiter, 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果汁。 “佛……就是因为佛太大了。” 窦宝佳叹了口气, 惯常精明过人的她给自己铺排了一脸的无奈:“小水洼到底有多好,不用我说,圈里长眼不长眼的都知道, 不说池迟这个老板,光看下面的这些演员,哪个都很能拿得出手了呀。这几年投拍的电影也没都怎么亏过。别说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来了,那些捧着钱来求给小水洼注资的老板,从这儿能排到门外地铁站。” 成立了不到十年的小水洼是窦宝佳的骄傲,与几乎只为封烁一个人服务的封烁工作室不同,小水洼的综合性发展是让业内都为之惊叹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从作品和演员影响力来说,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完全不逊色于圈内有名的一些公司。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叫池迟的金字招牌,拍了十年的戏,从演员一路到兼任制作人,这个女人就没让投资方亏过。现在是国内国际的大导演都排队跟她合作,她进组的时候随便安排两个人进组,都能让年轻演员少奋斗五六年。 池迟这样一个在圈内Bug一样的存在,当然有无数人崇拜。因为崇拜,很多人追随她踏进了演艺圈儿。 可也因为崇拜,有些人就在跟池迟待在一个房间里都会紧张到窒息。 这样的人待在小水洼,她痛苦,别人也难过。 “原来窦大经纪人这些年钱赚多了已经开始搞起慈善了。”桑杉的神情一派轻松,说的话却相当刻薄,几乎是明示窦宝佳既然这个人不适合待在小水洼就应该及时止损,让对方走人就好了。 这种想法窦宝佳不是没有想过,叶芽儿,不对,应该叫她叶早,虽然说有点演技偶尔还能爆发得让人惊艳,但是小水洼工作室不缺有演技的演员。她作为一个演员的心理素质太差,才会导致她现在连听见池迟的名字都紧张过度,而且这种情况还在愈演愈烈。 可是,池迟不肯。 “当初是我让她以为她能靠演戏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是我亲手把她从她家里领出来的,因为这样的理由放弃她,不可能的。” 年纪轻轻已经可以被称为是影坛大拿的女人拒绝了自己合伙人的建议,别人也就没有了再多说什么的余地。于是帮叶早找另一个靠谱的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就成了当务之急。 在桑杉之前,窦宝佳物色了她朋友的经济公司,叶早去了两三个月之后直接被人送到了医院。窦宝佳那个朋友手下也有十几个艺人,叶早空降而去,窦宝佳的朋友也很不错,该给的资源都没有少。 可是她手下那些人肯定要四处打听叶早的来历,打听出来她是窦宝佳介绍来的以前在小水洼呆过,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风言风语在公司里传了起来,有人说叶早是不自量力自称“小池迟”被小水洼赶走了,也有人别有目的地接近叶早。叶早不是个长在温室里的小花儿,性格看起来通达爽朗,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别人拿她和池迟比较,这次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她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患上了胃溃疡,原本只有九十几斤的体重差点儿跌破八十。 那个时候,池迟就想让桑杉接手叶早,可人家忙着秀恩爱开工作室呢,只能先卖个人情给人家,为了以后好说话。 窦宝佳却并不希望池迟的这份人情用在叶早的身上。对肖景深了解的不多,可她通过这些年打交道已经大概知道桑杉是个怎样的人了,这种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心里却永远冷静的人,能够让她欠人情的机会是很少的,这次用掉了,下次想有可不容易。 “叶早的个人条件是很不错的,18岁就开始在片场跑龙套,到现在也有四年了,演了几个不错的配角,刨除各种情感上的权衡,她是个可造之材,你带她绝对不会亏。” 窦宝佳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桑杉。 年轻的女人接过资料并没有看,单手把它压在了桌子上。“如果我对这种可造之材感兴趣,各大院校转一转,一个月不到就能找来十个。”有“小鲜肉金手指”之称的金牌经纪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可他们都没受过池迟的‘调·教’。” “把别人教成了心理障碍么?这算是池迟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了吧?” 窦宝佳忍了又忍,才没被桑杉撩得怒火上头:“算了,你开你的条件,我考虑看看能不能答应。” 桑杉轻轻一笑,正巧她的三明治加果汁来了,推开咖啡杯,她吃了一口自己的晚餐。 “周荇导演的新电影人选定下了么?” 如果只是带一个人就能给肖景深换来一个主演周荇喜剧电影的机会,桑杉觉得自己还是挺赚的。 “还没有,可是周荇下一部片子要的是糙大叔,就肖……那啥小白脸的样子,他肯定看不上。” “有你推荐,至少老肖就多了个机会。”三口两口吃掉了一块三明治,桑杉喝了一口果汁,又擦了擦嘴。 对面的短发女人神色中流露出警惕:“只要我推荐么?那简单了。” “那只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明年池迟的电影,主题曲找我的人做。”桑杉随便擦了擦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窦宝佳听了她的要求,差点儿直接跳到椅子上。 “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你手下的人?谁?那个……肖……肖景深?” “也有可能是别人。” “不管是谁,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知道我爸……我家吃吃上部戏的主题曲拿了好几个大奖么?现在国内最好的音乐人都不敢说给她的电影做主题曲。还、还用你手下的人,我告诉你,这个绝对不可能,不用问池迟,我就不答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么,何必激动呢。” 桑杉又拿起了第二块儿三明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买菜一样。 “不过既然不答应,那我们就没得谈了。” 余晖倾洒,桌边只剩了桑杉独自坐在桌旁,果汁还剩一点儿,三明治已经吃完了。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凉凉地笑了笑,随手放进了包里。 和池迟在一起就有心理障碍?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刷存在感可真会玩儿。 …… 肖景深杀青那天,他要拍的是举世闻名的兰亭集会。那场发生在暮春之初的盛宴是在棚内绿幕下拍摄完成的,估计这场戏光整体后期制作就要上千万,再加上动用的演员数量和质量,可以说是整个电视剧里成本最高的一部分了。 这场戏也极为耗时,拍了整整三天,到了最后肖景深已经卸完妆换掉了衣服,秦颂那边还在打磨王羲之挥毫泼墨写下《兰亭集序》的特写。 让肖景深感动的是,今天没有戏份的傅明楼老先生特意到了片场来给他送行。 “小伙子好好干,咱们这一行跟别的行当也没什么两样,好好干,总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收获。” 这并不是傅老爷子第一次对肖景深说这样的话,前几天晚上正好肖景深没戏,还被老爷子叫到了酒店的茶座去聊天。也许是从米子明或者别人那里知道了肖景深的情况,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比平时亲切了很多。劝慰肖景深不要放弃的话简直是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倒。 一开始肖景深还有点诧异,后来跟桑杉打电话的时候,他那位似乎是无所不知的经纪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傅明楼老师早先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年轻的时候是个工厂的工人,后来机缘巧合当了演员,一当就是四十多年。说起来他比你惨多了,那个年代他连个上夜校学演戏的机会都没有,据说是在电影场一边当小工一边偷师的。就这样,一辈子也没演过什么主角,三十多岁的时候离婚,四十多岁的时候查出来肿瘤……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演戏那真是靠着意志力拼出来的。大概是同病相怜,看你蹉跎了十年不容易,生怕你会放弃了,人家就给你当一下人生导师……” 肖景深一时沉默。 其实,如果没有桑杉,他大概也就真的放弃了,连听到傅老师教诲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二:导演,我想上线 导演:……zzzZZZZ 晚上八点你们还约么? 不约我也过周末去鸟! ——by想去围观沙尘暴的存稿箱菌 第69章 相拥 那天之后, 肖景深对傅老爷子更加地尊敬, 对方看他也有了更多如子如侄般的亲切。 “傅老师, 您放心, 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演戏,我就什么都不着急。” 告别时, 年轻的男人拎着自己那个闻名全剧组的黑书包对着老人点头微笑。 拍完戏的秦颂来不及卸妆, 也跑来送肖景深。 “元旦之前我估计都得蹲剧组了,等我回京城咱们约饭啊!我跟你讲, 我老婆可会吃了, 那么大个京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好饭店, 到时候让她带路, 咱们去吃个痛快。” “嫂子说不定还真有一家饭店不知道。” “什么?” 看着秦颂的满脸好奇,肖景深指了指自己。 “我这个肖大厨做的菜嫂子肯定没吃过。” “那行,等我回京城啊!我拖家带口去你那混吃混喝!” 肖景深离开剧组前往机场,路上,他刷微博, 看见了电影官博发了条微博庆祝他杀青。 电视剧书圣:@演员肖景深安石兄,山高水远, 来日再叙。 微博的一张配图是谢安的定妆照, 年轻的谢安穿着月白色的广袖长袍, 倚躺在绿水青山间的巨石上, 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羽扇,俊逸的脸庞上是欢畅的笑容, 仿佛正在跟友人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另一张配图是肖景深穿着戏装手捧鲜花,站在米子明和伍铭的中间。 肖景深还没来得及转发这条微博,一刷新,已经有他熟悉的名字转发了。 @秦颂:无所不能的老肖,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啊!等我回去约起来!【大笑】 秦颂的画风一如既往的如此“本我“。 @小十一爱加班:恭喜恭喜【鲜花】,我家那个傻子真是拜托老肖这些天照顾了。 方十一女士……嗯,果然和秦颂是夫妻。 @曹熙:肖老弟,和你演戏真痛快,期待下次合作。 其实曹熙的这条转发,肖景深是有些意外的,除了当初他脚受伤那阵儿之外,他们俩的交集其实是很少的,毕竟扮演的是连对手戏都没有的两个角色。 @魏易:深哥再见! 这位,自己好像跟他都没说过几句话吧? 当惯了老好人的肖景深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把无极膏借给对方,某天没事儿的时候还帮着他对了台词。 @剧组修道具的老傅:小肖童鞋继续努力! 童?鞋? 肖景深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万万没想到,一到网上画风变化最大的居然是傅老爷子。 斟酌再三,他转发微博那条杀青微博的时候说:谢谢官博,谢谢同事和朋友们在拍戏时候对我的帮助,不胜感激,下次请你们吃我做的饭。 自从进组之后肖景深就不刷微博了,上次发的微博还是转发了《书圣》剧组的中秋庆贺视频。 他的粉丝们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居然也没跑多少,看见他发微博了都跑来庆祝他电视剧杀青,不仅如此,这些可爱的粉丝们还自发跑到帮他转发微博的那些明星下面表示感谢,对方的粉丝们当然报以善意的回应,于是整个微博都散发着一种和谐美好的气息,仿佛一群人在真情实感地进行交际活动一样。 肖景深觉得很有意思,着实围观了一会儿。 “姐夫,你要继续加油啊!剧照超赞的!” “光看剧照就知道你演的一定很好!继续加油!” “昨天被你的剧组探班视频圈粉了,找了你以前演的《大晋商》来看,王秀启这个角色真的让你演活了,超棒!” 放下手机,男人抬头看向窗外。 上次被很多人转发微博,是因为他的微博被池迟给转发了,所以他的内省毫无波动。可是这次不太一样……真的不太一样。 晚上八点的飞机,回到京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来接肖景深的人姓刘,叫刘达,是桑杉给肖景深配备的司机。至于刘达开着的车,则是一辆全新的中档车,不起眼,但是舒适度不错。 回到桑杉家里,灯还是亮着的,穿着家居服的女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看书,听见门响的声音才抬起头。 “今天的微博热度不错,你在人际交往上的表现比我预期要好。” “是运气好,剧组里没有难相处的人。” “在达到某一个顶点之前,人的社会收入越高,就越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社会规范。换言之,你认识的人比你以前认识的那些要更爱护羽毛,奇葩的概率会降低。所以,你在剧组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是因为你接触的人层次更高,跟你的运气关系不大。” 刚进家门就挨了一顿教训,奔波了一夜的男人还是笑着的。 “休息一天,明天晚上你会收到新角色的剧本,试镜时间是一个周之后,希望你在新剧组比这次表现得更好。” 男人点头说道:“我会的。” “厨房有我叫的外卖,你要是饿了就去吃。应该还没凉。” 合上书本,桑杉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男人走上前两步,长臂一捞就把她牢牢地锁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 温热的胸膛传递着心跳,结实的肌肉包裹着男人的骨,也在试图包裹着桑杉瘦削的身躯。 “我没有给别人充当情绪宣泄道具的爱好。”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浅淡的花香从发丝中传来,和桑杉在枕头上留下的一样,男人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太难了,这些年能够走过来,实在是太难了。今天看见那些人的鼓励,肖景深才终于明白,如今能看见有多少光明,也就意味着他的曾经是有多么深不可测的黑暗。 如果没有桑杉……不,他拒绝这个如果。 躺在新垫子上酣睡的W先生醒了过来,绕着两个人走了一圈儿,然后把爪子搭在了肖景深的拖鞋上,伸了个懒腰。 桑杉一动不动,直到肖景深放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滴眼泪消失在她的发顶。 “如果你再有一次类似的情绪失控,我会给你找人做心理疏导。” 年轻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房间,就好像刚刚不是被人抱住,而是被人叫住了一样。 肖景深站在原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们的步子可以考虑迈得再大一点。” 小小的会议室里只有五六把椅子和一块白板,其中三把椅子上坐了人,依次是桑杉、于竹和童喻兰。 “我收到消息,C娱乐那边打算把四个新人以组合的形式推出,这个消息我估计华天那边也知道了。” 把玩着手里的笔,桑杉看着她的两个老搭档:“你们说,华天下一步会怎么做?” 目前国内最红的组合依然还是The King,半年来他们在结束了巡回演唱会之后也没有闲着,接了两个新代言,出了一本新写真,各种商业活动和演出基本就没有停过。 跟桑杉在的时候相比,他们的工作压力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林方瑞能选马东阳当接替桑杉当他们的经纪人,说明马东阳的身上确实有他看重的优点。确实,马东阳这个人虽然阴损,但是与电视台和很多企业的关系都不错,利用这些关系网,他能更好地榨取The King身上的价值,同时借着The King,他又能跟更多的知名企业搭上关系。 这半年里,光是给各个品牌的推广活动,The King以团体或者个人的形式就参加了十几次,从华光天下披露的第二季度业绩报表上来看,他们收获颇丰。 “C娱乐要推的新人只有两个人是要走音乐方向的,另外两个都是影视专业的在校生,对The King应该不构成什么威胁才对。” 童喻兰对The King在歌唱方面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才训练了半年多就想对他们造成威胁是很难的。 “那是你的思考模式并不是林方瑞的思考模式,作为一个商人,他并不具备从艺人实际水平出发去判断他们商业价值的思维基础。他能看见的是C娱乐拥有的大量资源,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C娱乐比他们有钱。” 桑杉面带微笑:“而且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很迷信的人。” 她旁边两个年轻的女人都笑了。 华光天下公司一进去面对的就是一幅据说开过光的关公像,业界很多人都知道,私下也不是没有人笑话过林方瑞的品味。不过这样的公司也不止林方瑞一家,大陆影视圈儿受港台影响颇深,拜关公也好,开机前上香拜神也好,还有选演员的时候按照属相选人的,基本都是从他们那边传过来的。 林方瑞之所以在桑杉走了之后还试图压死她,除了私人原因之外,也是因为他的迷信。他信桑杉是个能旺演员的人,信她选出来的年轻男艺人就一定能红。 不巧的是,C娱乐要推出来的组合四个人,刚好都是桑杉选出来的。既然迷信桑杉,他自然对The King的对手们如临大敌。 于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老板让我从C娱乐陈经理那里拿他们的特制月饼送给华天那边的老同事们,也是为了让林方瑞更害怕把?” “有么?我明明只是分享很好吃的月饼而已。”桑杉的语气凉凉的,极罕见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桑杉对一些人的看法未必是正确的,尤其是,她不了解的人。 犯了个严重的错误,赶稿子锁小黑屋一下锁太久了,忘了二更没放呢…… 再说个好消息大家开心下。 嗯…… 明天再说,你们先猜┑( ̄Д  ̄)┍ 第70章 叹气 共事多年, 桑杉把她前老板的性格摸得很透彻, 林方瑞一直不满足于华光天下将The King作为支柱的局面, 贪大求全是他和国内很多企业者同样的问题。现在给了他这样一种“The King”可能要被比下去的假设, 他要做的必然是加速推进华天在影视制作投资方面的力度,可是在这一领域, 华天过去不行, 现在不行,将来……以林方瑞的格局心胸, 也很难有所成就。 “这个消息找合适的时机透露给黄武德。” 当年离开华天, 黄武德固然恨桑杉, 更恨的当然是一点情面不讲的林方瑞, 这两年他赚钱的方向就是带演员,同时也试图涉足到影视投资领域,桑杉不信,他不会趁着这个时机去咬华光天下一口。 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 想要把TK捞出来,华光天下就得更忙一点儿才行。 “我只怕到时候, 为了积累资金, 华天会把蚊子他们压的更狠。”于竹略有些忧心, 作为团队的后勤大管家, 性格更加温柔和顺的她与几个男孩儿的关系都不错。 桑杉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文子禹他们在外有粉丝可以舆论支援,在内还有与林方瑞不和的股东会争取他们, 即使经历一点困境,终归也不会伤筋动骨。 “压得狠了,他们要走,不就更理直气壮了么?”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商业价值不可能完好无损。”童喻兰说出了自己在商业的顾虑。 桑杉对整个运作过程中可能造成的损失已经有所准备,她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淡淡地说:“只要把人弄到了咱们这儿,补回元气的机会多得是。” 只要把他们从华天捞出来,凭借他们,凭借她……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杀青的第二天,肖景深难得的起晚了,如果不是W先生又跑到他身上来了个烧鸡蹲,说不定他能一口气睡到下午。 拍戏毕竟是辛苦活儿,熬了一个多月,一旦松懈下来,疲惫是不可避免的。 “W小妮儿!想不想我呀?” 仰面躺在床上和胖猫四目相对……好吧,猫小姐并没有看他,它蹲在他的胸膛上眯着眼睛,粉粉的小鼻子头儿随着它呼吸的节奏轻动着。 “我说,W小妮儿,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抬起手捏捏猫脖子上的肥肉圈儿,肖景深又笑着点了点对方的小鼻子。 W先生不理他,严肃认真地打着瞌睡。 猫不动,肖景深也不急着起来,两只手架在后脑勺底下,他看着天花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又又又在桑杉面前做了蠢事,除了蠢到无可救药之外,还能怎么评价自己呢?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苦笑。 “喵~” 似乎是不满自己“垫子”的震动,W先生打了个哈欠,把爪子伸到肖景深脸色伸了个懒腰。 要是不是肖景深微微侧了下头,那两只猫爪子说不定会直接捅到他鼻子里。 “算了,咱俩都别睡了,起来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套上家居服走出房间,肖景深站在阳台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风景优美可也算穷乡僻壤一样的影视城里呆够了,翻了一下冰箱,找到了一点黑虎虾和一块龙利鱼,还有一块牛肉,肖景深仔细想了想自己离开前冰箱里的存货,基本确定了桑杉自从他去拍戏之后就没在家里再开过火了。大概只把他包的六十个冻饺子给解决了。 “哎呀,小妮儿啊,你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啊。”肖景深非常同情天天只能吃进口猫粮进口罐头进口猫零食的W先生,完全忘了自己在剧组吃的盒饭单从伙食费来说还未必比得上一只猫。 龙利鱼解冻后蒸熟剁碎,拌上用油煎的虾仁儿丁,对肖景深来说算是他做得最简单的一顿猫饭了,W先生非常赏脸,胖头挤在猫碗里,哼哧哼哧就没抬起来过。 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嘴里还叼着一块粗粮饼干,肖景深歪着头用手机给猫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靠在墙上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张,发了微博。 @演员肖景深:回家,喂猫。 过了没一会儿,这条微博下面就变成了云撸猫党的狂欢。 真是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对着一张猫的照片都这么开心,摸不着、喂不到,连猫粑粑都没得铲,激动个啥? 收起手机,肖景深想了半天都没想好自己该给自己弄点儿什么吃,五脏庙这段时间香火稀落,似乎应该好好打点一下,却实在不知道应该吃点儿什么。这种状态他在拍完戏之后经常会出现,好像演完了一个角色之后,就把他心里的一块儿给挖走了。 不过还好,他年轻的时候这种问题更严重一些,后来轧戏久了,对于这种角色的脱离,或者说埋葬,他已经习惯了一切从简。 怀着这种沉沉的心情在厨房纠结了半天,男人干脆煮了一点细面,从冰箱里找出自己之前熬的葱油,做了一碗葱油拌面。 当然了,面只有小小一点儿,算是用来解馋的,早餐的主力依然是白水煮鸡蛋。 吃完了早餐,男人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给猫买了小礼物的。 一条金色的绳子,末端绑了一个金属小球,球里还有个小铃铛。这个其实不是正经给猫的玩具,秦颂买了一个说要给儿子挂在小床上哄他玩儿,肖景深觉得这个玩具哄得了人,大概也哄得了猫。 果然哄得了! 起初W先生对两脚兽拿出来的新东西还不屑一顾,在没有饭的时候,它对肖景深一直抱以高冷的态度。可是等到小球在地上被拖着动了两下,丁零作响,它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举着尾巴跟在小球后面到处跑。 其实讨一只猫的喜欢也没那么难。 男人一边逗猫一边想。 至少都比讨桑杉喜欢容易多了。 再次联系桑杉,廖云卿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 “我告诉你,桑杉,你也就是找到了我,换了别人,这事儿肯定办不下来。全中国有上千家影视从业公司,每年不知道多少公司倒闭,多少公司借壳重开,多少公司是为了避税弄得空心儿包子……你说说你给我这几家公司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我查起来跟大海里捞根儿针也没区别了。 上个礼拜我查到了一些星华娱乐的料,我就说这家公司的名字为什么耳熟,八年前有个案子,只在圈儿内传了一下,说是一家公司涉黑被人给办了,明面上说的是非法融资,其实暗地里的龌龊事儿多了去了。据说是使用不法手段控制演员。那几个演员也是惨,公司出了这茬子事儿,别人就算同情他们,也得想想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龌龊。”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当初的那些演员都有谁,你查到了吗?” “现在基本都退圈儿了,也都不是什么特有名的演员,我知道最清楚的是一个叫宋玉冰的女的,现在在杭城开了家茶馆,地址电话都有,你要是不跟我要,我还想自己有空去趟杭城再挖点儿消息出来呢。” 廖云卿咂咂嘴,其实她不太想把宋玉冰的资历直接交给桑杉,桑杉让她查的东西串在一起来看,根本就是一溜儿的黑心作坊,从里面走出来的演员想要清清白白的基本不可能。 据她猜测,桑杉应该是与什么演员有了牵扯,现在想着给那个演员洗掉黑底子。 要是能找到什么关键的料捏在自己手里,廖云卿其实挺想看看是桑杉那张永远不可一世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的。 可是她怂,到了现在这一步要是还不明白桑杉根本是个不能惹的,她过去三十多年可就白活了。 “你把那个人的资料给我就行了……星华这家公司,就不用再查下去了。” “行吧,你说的算。”廖云卿笑了笑,也不再想别的了。 “对了,百玉和星华之间有过什么经济往来么?” “没查到,不是我说,你要我查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刁钻了啊。” “黄武德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是个大学生,她在学校里有个男朋友……” 廖云卿:“……我告诉你啊,一个人这么会算计可是活不长的!” “活得久有什么意思?够痛快就行。”举着手机,桑杉勾唇一笑。 在听到这句话某个瞬间,廖云卿觉得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桑杉。 挂掉电话,桑杉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接电话之前,于竹带着人去采购新的办公用品了,童喻兰也去继续联系工作室的法务和财务人员。 现在,整个工作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让她做一些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搬起一摞文件,恶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居然跟一个涉黑的公司签过卖身契,肖景深何止是数学不好,他当初根本就是个脑残!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个男人直到十年之后还只会用笨拙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体面”,是不是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桑杉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打开进度表,肖景深性格塑造的进展在之前已经被标注为85%,因为对肖景深历史的深度发掘,桑杉对着表格斟酌许久,才将进度调回到了50%。 傍晚,桑杉打开家门,看见她手下的签约艺人兼同居者正围着W先生打转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15点 20点 你们还能看见我两次 开心么? 愉快么? 艾瑞巴蒂一起来!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by天王巨星存稿箱菌 第71章 双傻 “我错了好不好!我道歉行不行?你一个猫怎么脾气这么大?” 专注于道歉的男人甚至没听见桑杉走进来的声音。 “又怎么了?” 看着架子上的那一坨猫团儿, 桑杉出声发问。 听见她的声音, W先生从架子上跳下来, 颠颠儿跑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蹭来蹭去地撒娇,而是两只前爪搭在桑杉的腿上, 嘴里喵喵直叫。 简直就是个在告状的小孩子。 “咳……” 转身看见桑杉, 肖景深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那什么, 你帮我跟它解释一下啊, 那个……我就是跟它玩儿!” 我家什么时候成了幼儿园了? 弯下腰抱起W先生, 桑杉坐在椅子上看着肖景深。 “说吧。” 男人看看被抱着的猫, 再看看站在原地的自己,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喊一声‘青天大老爷,你要为小民做主啊’。” 短短十几个字儿的台词,肖景深真是恨不能从里面喊出六月飞雪的气势。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肖景深拿着他买的玩具逗猫, 把铃铛拖在地上,猫就跟着跑, 来回跑了几趟之后, 男人的坏心眼儿就开始上线了。 作为一只占家为王的猫, W先生是从来不会主动出门的, 肖景深试过用食物把W先生引诱到门口,把门打开,把猫食盆放在外面, W先生直勾勾地看着食物,也绝对不会走到门外去。 打开门,有了新玩具的肖景深并没有直接拖着小铃铛冲出去,而是继续在家里转圈儿。W先生一直试图用爪子摁住铃铛,两只前胖爪不停地往前拍打,肉垫拍在地板上噗噗作响,伴着铃铛清脆的响声,让男人忍不住满脸笑容。 终于,感觉这小猫对铃铛已经有了“这辈子非你不可”的热爱,肖景深拖着铃铛就出了门。 W先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出去。 距离家门几米远的地方,男人把铃铛的绳子扔下,小猫用爪子摁住绳子,愉快地用鼻子去顶那个铃铛。 而那个男人呢,他无声又快速地冲回到家门口,手抓住大门,随时准备关上。 原地玩儿了一会儿铃铛,W先生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转头看见肖景深站在门口,它试图叼起铃铛跑回去,叼铃铛,失败,叼绳子,依然失败。那个坏笑着的两脚兽正在关门,W先生铃铛也不管了,撒开四肢往回跑。 “砰!”门关上了。眨眼睛,刚刚还玩儿的开心的猫,就成了一只有家回不去的小可怜。 “咪~嗷!”朕要回宫! “喵!”铲屎官你大胆! 听见外面的猫叫声和急促刨门的声音,肖景深哈哈大笑。 可惜乐极生悲,等他两分钟后终于打开了门锁,W先生夺门而入之后,他就只能面对一个胖乎乎的猫屁股了。 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有用,一只发脾气的猫连尾巴都不屑于对他甩一下。 听完事情经过,桑杉沉默了很久。一向口才过人的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对小智障这种说法是不是显得有点简单粗暴,仿佛自己也和他们两个一样了? 结果,她一言不发,把猫放在自己腿上,从包里拿出了几页纸。 “什么?” “给你接的新电影,因为有米子明导演的推荐,对方又看了点儿你以前的作品,现在已经确定是你了,不需要试镜,这是整个电影的项目介绍,剧本在邮箱里。” 肖景深低下头,看见了《秦歌》几个字,旁边还有个备注——原名《阿房风云》。 “《秦歌》,又叫a fang 风云?”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从剧组里出来的肖景深智商低了很多。 “……是e pang” “哦。” 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男人继续看资料。 “导演是李许默,今年三十,之前拍了两部电影,成绩都不错,这次有盖亚娱乐牵头注资,阵势比以前要大很多。目前定下来陆丛伟演成年嬴政,罗锦添演李斯……” 陆丛伟是个在圈子里很有影响力的男演员,虽然对很多观众来说他名气不高,但是他的作品质量和数量都不错,属于观众看见会觉得眼熟,想起他很多角色的那种正规演员。 罗锦添是港城三十到四十岁一代的领军人物,这些年大陆经济崛起,带动了文化产业的富集,港台的大量人才流入内地,除了让他们更好赚钱之外,也导致了港台本身的影视产业处于整体下滑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罗锦添身后的资源自然不能跟当年的巨星时代相比,不然,他也不会在一个年轻导演的电影里演男二了。 至于导演…… 桑杉看向肖景深:“李许默导演的《千城》你可以看一下,他算是一位个人风格很强烈的导演。” 肖景深点点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的角色是哪个?公子扶苏么?还是这个太子丹?” 肖景深依照自己的外貌条件和知名度,把自己的角色范围定在了这几个戏份不多的“刷脸角色”上。 “都不是。” 桑杉摇了摇头,抓了抓W先生的后背。 “你演赵高。” “没见过你这么处心积虑让自己男朋友当太监的”——想起来当初自己跟李许默要角色时对方说的话,女人的唇角轻轻一勾。 “赵高?那个改变了秦朝历史的太监?” 肖景深抬眼看着桑杉。 “你居然知道他?”深知男人学渣程度的桑杉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惊异。 “当年你压着我演《鸿门宴》的时候,我可是把那段历史都仔细看过了!” 那你还能把阿房宫念错了?——这话到了桑杉的舌尖儿上,她并没有说出口。肖景深作为一个演员,只是私下说错了一个词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又不是在公开的舞台上闹了文盲似的笑话。 他毕竟不再是那个聪明却惫懒于学业的少年。 可是…… “赵高到底是不是太监,其实一直是有争论的。”学神桑杉还是没忍住给肖景深科普了一下历史知识。 “也就是说我在这个电影里演得不是太监么?” 毕竟是个男人,每次说起太监这个词儿,肖景深就下意识觉得自己人中一紧,如果演得不是这个特殊职业,他大概就不会有这种尴尬了。 看见男人眼中的期盼,桑杉顿了一下才说:“当然……你演的就是个太监。” 肖景深:…… 桑杉我跟你讲你变坏了你知道么?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啊!给了别人希望又打碎的感觉真是…… “一个礼拜之后试戏,你最好不要演一个跟谢安一样的赵高出来。” 男人恢复了满面笑容,很自信地说:“这就是我的专业范畴了。”同时记住不同角色的戏,可是他赖以谋生的重要手段。 定定地看了一秒肖景深的笑脸,女人说了一句:“那你加油。” 桑杉低下头,肖景深知道她又要开始忙工作了,就拿着新戏的材料继续回去看。 在他身后,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愤怒只是一瞬的,当它支配人的头脑,人的感情会变得纯粹,行为会变得激昂。可是当理智回笼,桑杉不得不问自己一个问题——肖景深难道就真的像她以为得那么干净么? 一开始制定整个计划的时候,桑杉以为自己不过是随手从垃圾箱里拿出一个不该是垃圾的东西,擦擦干净,让他恢复应有的价值,也算是自己利用他的回报。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个东西身上有层层的锈斑,比她想象中要深,比她想象中更加难以去除,它们可能已经侵蚀到了核心的位置,让这个垃圾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垃圾”。 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呢?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她开始思考自己成本与收入的比值。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她也考虑要不要给肖景深换一条路,拒绝掉这个剧本,改掉即将实施或者筹谋中的一些计划,让他做个普普通的三四线演员从此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红灯,红灯,红灯……一个接一个的红灯,桑杉一次又一次停车思考。 “星河娱乐涉黑,用不正当手段控制艺人拍戏。” “所谓手段也不过那几种……说出来都觉得脏嘴。” “从那里面出来的演员虽然可怜,但是脏了也是真脏了。” 如果一个人已经真正地堕落了,如果这个人是肖景深…… 现在,桑杉轻柔地抚摸着“呼噜呼噜”的W先生,手底的猫毛柔软而温暖,就像是肖景深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 十几年的时光,连她都能变成现在的这幅样子,又有什么不能改变呢? 可是同样十几年的时光,就能彻底改变这个曾被太阳祝福过的男孩儿么? 重逢到现在,桑杉都对肖景深有一种对别人没有的信任,这种信任来自于她久远的记忆。廖云卿对星华的调查却让她意识到这种信任是会影响她判断的。 对于一个崇尚理智和冷静的人来说,她应该彻底扫除会影响她判断的非正常因素。 但是,回到家里,她还是把剧本给了肖景深,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明天我会去杭城一趟,你记得好好准备材料,如果我一周后我赶不回来,会让你的新司机送你去试戏。” 认真看秦朝历史的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见! 有时候想想,这两个人的重逢就像是互相寻找拼图的碎块,然后重新拼接出一个完整的对方,有快乐时,自然有痛苦时。 ┑( ̄Д  ̄)┍ ——by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巨星存稿箱 第72章 深陷 晚饭, 肖景深煮了一点儿他白天包好的小馄饨, 皮儿是买的, 肉馅儿是肖景深自己手切的, 上好的后肘肉和五花肉七三开,肉切成米粒儿大小, 配虾仁儿和韭苔调出鲜味。馄饨汤用的是菌汤, 把瘦肉和鲜香菇、平菇、杏鲍菇、茶树菇、姬松茸在一起小火炖三个小时,味道鲜美又不会上火。 馄饨端上桌之前, 肖景深又往碗里放了一把焯过水的小白菜, 点了点香油和花椒粉。 肉馅儿粒粒都带着肉香, 薄薄的馄饨皮里包裹着汤汁, 在入嘴之后会带着鲜香的味道流进人的嗓子眼儿里。一顿饭桑杉吃了两碗小馄饨,还额外喝了半碗菌菇的底汤。 肖景深的晚饭却依然是塑身营养餐。 “作为赵高,我是不是有点太壮了?”男人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太监形象,捏了捏自己的粗壮的手臂。 在演谢安的时候,肖景深就有点儿尴尬, 他比演王安石的秦颂高出了一截儿,兰亭宴那场戏, 为了整体的视觉效果, 他在很多镜头里都是叉开腿或者微微沉着膝盖的。幸好魏晋时期的衣服够宽大, 人们才不会想到仙气飘飘的谢安身上有八块腹肌。 “不会啊。陆丛伟一米八八, 你要是个子矮了,和他搭戏会很奇怪。” 毕竟在《秦歌》这部戏里,赵高可以说是个大反派了, 作为一个有头有脸有影响力的反派,表现出一种能够与主角对抗的强大,才会让人觉得这个文艺作品有意思。哪怕是只躯体上的,也会达到这种“对峙”效果。 “那我这几天继续去健身了。” “按照你该有的计划来,如果你的角色对你的体形提出了特殊要求,我会提早帮你安排的。” 这个夜晚,一切都很正常。 第二天天还没凉,桑杉已经到了机场即将飞赴杭城,起床后做饭逗猫看剧本的肖景深并不知道,桑杉的这次远行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人生走向。 《秦歌》的剧本实在是很有趣,肖景深把剧本整个剧本细细参读了一遍之后忍不住找出纸笔为这部电影的一些画面做了结构分析。在这些画面里,他如同寻宝一样地找到了很多完整的三角结构。 这种结构是建立在每一场戏的人物关系之上的。 比如嬴政第一次看见赵高的时候,嬴政25岁,赵高17岁,前者是杀嫪毐、幽赵姬、废吕相之后权势渐盛的未来始皇帝,赵高呢,只是个刚通过考试的史学童,从情节设计的目的上来看,他们的初遇想要表现嬴政的意气风发、对赵高这个年轻人的赏识以及赵高对权势隐约的渴望。很多的戏中,这样的类似场景都只要有两个主要人物就够了,《秦歌》的编剧却在这场戏里增加了一个角色——少年蒙毅。 青年国君在政绩上的卓越表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突兀,他是那么崇拜他的君主,无论怎样的台词都因为他的年少而显露出了真诚。他崇拜的人对另一个年轻人和颜悦色,自然会让他不忿,所以说出来难听的话也理所应当。在这样的外因推动下,表面不动声色的赵高除了心中仍然有对国君的崇拜和敬仰之外,滋生野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的场景关系设计多到不可胜数,这段“初遇”只是其中最好解析的一个,肖景深写了足足七页纸才找到了其中的大部分三角关系,想要深度解构,还需要大亮量的时间和经历。 “谁写的剧本啊,这人是有强迫症吧?” 嘴里吐槽着,男人的心里是乐呵的,《书圣》的剧本固然也很规整,可是一来谢安的角色戏份太少,二来整部戏为了突出王羲之淡化了其他角色的厚度,虽然规整,却不够精彩。《秦歌》则不同,一招一式都为了汇聚成河流让所有人往命运的终点涌动,主角光彩照人,配角也淡妆浓抹总相宜,各种不同的三角结构镶嵌在剧情中,平衡了角色的质感。 看到兴起,肖景深往裤兜里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彻底戒烟了。 “唉,W小妮儿,你别小心眼儿了行不行?我给你烤点儿牛肉条儿吃吧?”过了一天了,脾气很大的W先生依然不肯搭理肖景深,他摸摸猫头都会得到对方“咪嗷”的警告声。 肖景深起先还有点儿着急,后来发现W先生不管怎么生气都不耽误它吃好吃的,也就淡定了。 只要猫继续胖,就是饲养者的胜利。 “有盐的牛肉条我吃,没有盐的给你吃。”不能抽烟就一边磨牙一边看剧本,想想也是美滋滋的。 过了中秋节,北方的空气中已经能闻到秋天将要到来的气息,南方还依然是热的,哪怕花鸟满城的杭城也不例外。 宋玉冰从家里赶到店里,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进门先喝两口水,她才店员:“来找我的人呢?” 顺着店员指的方向,她看见了一个梳着马尾辫,身上穿着湖蓝色衣服的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她,一只细瘦的手臂搭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手腕儿上有一条精致的手链。 体态圆润的女人又找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仿佛上面有根本感觉不到的汗水。 “老板,老板?” “啊?什么?” “她没要你送的茶,点了一壶碧螺春,钱已经付了。” “好,我知道了。你……你去弄两盘好的点心送过来,钱从柜台拿。” 拍一下自己的胸口,女人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厚实的脂肪在轻颤。她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 “桑杉小姐是么?您好,我是宋玉冰。” 在看见宋玉冰本人之前,桑杉脑海中对她的印象来自于一张照片,上面年轻的女孩儿笑容甜美,有一双虽然不够惊艳但是足够干净的大眼睛,虽然不是全身照,也能看出她身材窈窕。 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体态圆润,气质市侩,眉目间带着局促的女人。 “宋女士,您好,我是桑杉,不好意思,冒昧造访。” “没、没有。那个,你先……喝茶……” 桑杉露出了一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微笑:“茶很好喝,能让人感觉到您经营这家店很用心。” “那是,毕竟是得靠这儿吃饭么。”被人夸奖了,宋玉冰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 桑杉端杯喝茶,不着痕迹打量着宋玉冰,宋玉冰也悄悄看着桑杉。 “其实……”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还是宋玉冰先开了口,“我不太想谈以前的事儿了,真的,如果你不提你是为了肖景深来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来见你的。” 面对伤痛,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回避,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看来很可耻,但是,它像吗啡一样,能镇痛。人生有多长,痛苦有多少,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和勇气去直面一个又一个的苦难,万一直面到一半死了呢?那这人的岂不是抱着痛苦活了一辈子? 现在的宋玉冰就是一个会这样想的人。 “我可以保证,我对您本身的经历毫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生,您现在当一个茶馆老板轻松自在,与鸟语花香为伴,足够世界上大部分人羡慕了。” “呵。”宋玉冰轻轻笑了一声,萝卜苗儿似的手指突然张开,仿佛在揉搓着什么似的轻动着。 桑杉眸光闪动,从心理学上来说,宋玉冰下意识的动作显示出了她超乎寻常的紧张。可见,她将要说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不堪。 “我认识肖景深的时候,他才22,我已经26了。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十年前,有一家影视公司叫星华, 也是十年前,有个不想继续当文替的女演员叫宋玉冰。 准确来说,宋玉冰甚至并不能被人精准地定位为一个演员,她身材不错,长相也不错,演技却很一般,文替这个工作虽然不能露脸,但是对于她来说也比坐在写字楼里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好多了。宋玉冰的妈妈早年也有过明星梦,所以在宋玉冰进了演艺圈儿之后,她就成了自己女儿的经纪人。 后来,宋玉冰下定决心当个真正的演员,连着两部戏里面,她演了些小丫鬟小宫女之类的角色,虽然很辛苦,可是她觉得比以前当文替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宋玉冰的妈妈却并不这么想,给有名演员当替身有个好处,就是能接触到龙套们很难接触到的好导演,比起一个剧组里动辄几十上百的普通演员,当替身出头的机会反而大一些。说到底,她妈妈还是舍不得女儿真的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 当了这么多年的乖乖女,宋玉冰第一次真正想要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倔劲儿上来了,他自己不仅跑到京城报名了影视培训学校,还想找一家正规的经纪公司来带自己。 参加了几次大公司的甄选,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宋玉冰有些沮丧。就在这个时候,她在京城认识的一个阿姨介绍给她了一家据说想要大干一场的娱乐公司。 那家公司叫“星华”。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宋玉冰去了。这家公司给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人虽然不多,但是气氛很好,而且给出的条件也十分优厚。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和气,除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很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打她。 “嘿,我跟你说,你赶紧走,千万别在这干。” 上洗手间的时候,宋玉冰坐在厕所隔间里,却突然听到了旁边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尖叫了一声,引来了这个公司里的其他人。 “我们公司的一个小演员,一直觉得自己没红是公司不重视,其实是他这个人吧……”星华的人事部门负责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宋玉冰秒懂,她一脸惊讶地说:“这样的人你们还留在公司啊?” “没办法,谁让我们厚道呢。” 签约之后过了三个月,宋玉冰才再次看见那个大男孩儿,他的名字叫肖景深。 而那时,她自己也已经泥足深陷。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今天数着留言数量跟我说,三更的时候,你们都暴露了真面目。 以前的爱都是假的!(怒指 算了,我应该有这种自觉的,你们都是假粉,我也不是什么天王巨星。 红尘滚滚,有缘再见! ——by拖着行李箱要去五台山出家的存稿箱菌 第73章 微红 那伙人拖人下水的方式很简单, 简单到最后宋玉冰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天真得可笑。 先是和“新同事们”打牌, 打一把三块五块, 输输赢赢都再正常不过了。过了几天, 晚上大家一起吃过饭之后,有人提议说通宵打牌, 筹码从五块十块, 变成了一百两百,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三百五百。 先是赢, 赢得人心里都飘起来了, 然后是输, 这样不到一个月, 宋玉冰就把她手上的的积蓄都转给了她的“新同事们”。不仅如此,她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正好公司一时半刻给他接不来合适的角色,急于还债的宋玉冰就在她同事的指点下接了“私活”——去酒吧卖酒。 一个人堕落起来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在堕落之前她自己是永远都想不到的, 就像从没想过,坠下深渊的时候是绝不会中途停歇的。 即使因为“外快”她的欠债并没有继续增多, 人的内心却会在环境的影响下, 一天一天地产生变化。 宋玉冰起先是想还清赌债, 后来就觉得这种赚钱方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陪着喝一瓶酒就能多卖十瓶, 喝还是不喝呢?当然喝了。陪着坐一坐就能多卖几瓶酒,那做还是不做呢,当然坐了。生意好了, 她一个礼拜就能挣出来自己曾经演一部戏的钱。而且,她也见识到了更赚钱的方法。 那些她曾经碰也不敢碰一下的奇怪瓶子,她也敢碰了,那些从她入行开始父母、朋友都跟她说过好多次不能吃的小药丸儿,她看着别人都吃,心里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了。 心在这样的从众心态下,自然越来越野,胃口也越来越大。当然,宋玉冰在赌桌上也就更加大手大脚了起来。有一天,一下子输了几万块,她心一横,第二天晚上就跟一个熟客滚在了酒店的床上。 隔一天去公司,一段视频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拿回视频?可以。解约?当然也可以。 只要她一年内给公司赚一百万。 一百万看起来不是很多,却像一个根本没有办法解脱的泥潭。 面对这样的困境,宋玉冰低下了头,不敢再联系家人,不敢再告诉朋友。再次看见肖景深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孩当初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旦一个人开始觉着躺着赚钱很舒服,她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见她听话,“公司”给她安排的工作就越来越露骨,她也慢慢知道,公司这样控制的演员有十几个,而她自己可以说是其中堕落相对比较快的一个。 和她相比,肖景深是公司的摇钱树,也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公司跟她要的不过区区一百万,虽然有年限,但是也是能看见头的。肖景深欠公司的却是足足一千六百万,加上利息他要还整整两千万。宋玉冰并不知道肖景深每个月能还多少钱,但是她知道,自己偶尔看见这个年轻男人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写满了疲惫。 “他要是肯下海,估计债早就还清了。”有人这么向宋玉冰描述肖景深,仿佛他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 某一天,公司让他们去招待投资方,肖景深也去了。 灯影斑斓杯盏交错中,宋玉冰注意到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表情,冷冷的,仿佛他们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尘埃和垃圾。 有人拉着肖景深喝酒,他不肯,酒水洒到了对方的衣服上。公司派来照顾(监视)他们的人出来打圆场,让年轻的男人去唱首歌再喝杯酒赔罪。 肖景深拿着话筒走到点唱机边上,那时,宋玉冰陪着的所谓“客人”刚好把脸埋进了女孩的胸口。 “砰!” 一个酒瓶子突然砸在了宋玉冰的眼前,埋在她胸口的脑袋被砸成了烂西瓜,闷闷地往下沉。 全场混乱,宋玉冰尖叫着跳起来,看见一群人冲上来试图围殴那个举着破酒瓶的男孩儿。 “来啊,不怕死你们就来,我是不怕了。 你们以为你们是一群什么东西,你们以为老我怕你们的是吧。告诉你们,我现在就剩了烂命一条!你们有本事整死我,不然老子就是不干了。你们可真会玩儿,酒里水里给我下药,恨不能用眼睛把我扒光了往别人床上扔。以前忍了你们!现在小爷不干了!来啊!捅啊!捅死了小爷算你们他妈赚了!” 青年人所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宋玉冰在那些后漫长的岁月里都忘不了那一幕,有人说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可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臭的。 从里到外,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 那天,最终以年轻人捅伤两个人之后被制伏而收尾。平时公司惩戒不听话的演员是从来不会打脸的,那天,那些殴打他的人甚至都忘了这条规矩。 宋玉冰被人强拽着上了回公司的面包车,看见一些人拖着肖景深上了另一辆车。 一头一脸的血,都遮不住他明亮的眼睛。 “他有两次都想救我的。”宋玉冰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低声说道,“是我实在太蠢,我还欠他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不好意思,如果您是希望我替您转达歉意,我实在是做不到,其实我来,主要是希望您能解答我的疑惑。” “有什么问题?是关于肖景深的么?” “是的,毫不客气地说,您的回答,几乎决定了他的未来。” 桑杉给宋玉冰倒了一杯茶。 女人低下头双手托着茶碗底部接过来,仿佛低进了尘埃里。 “您、您问吧。” 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却没有立刻发问,宋玉冰等了几秒钟,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桑杉。 她看见了轻轻皱起来的眉头。 桑杉在踌躇,她的目光稍有飘忽,因为她正在进行着艰难的思考。 “您知不知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提问突然中断,宋玉冰抬头看见桑杉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出了茶社。 茶社就在一条马路旁,周围都是民居,门前有两棵树,在春天的时候它们应该是开过花的,因为现在它们的枝头挂着小小的果子。 冷静…… 冷静…… 杭城的秋天还没有来临,带着热意的风吹在脸上,桑杉站在树下闭着眼睛,逼着自己的心跳平稳,大脑清醒,神智冷静。 “赌”,要查找证据然后销毁。“毒”,肖景深的体检一直很正常,从日常中看不出痕迹,如果以前磕了丸子,那也要查清楚有没有知情的人。“色”,决不能留下照片或者视频在别人手里。 对,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经纪人决不能让这些危害到自己艺人职业生涯的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慢慢睁开双眼,她才察觉到自己正咬着右手食指的第二指节。看着自己的右手,用拇指轻轻地擦过齿痕,桑杉的目光已经彻底冷淡了下来。 然后,就找机会和肖景深解除合同吧。 “宋女士,您的印象中,肖景深是个怎样的人。” 坐回到桌前的女人神色如常,左手自然地交叠在手上。 她的问题清浅且平淡,宋玉冰愣了两秒,才明白桑杉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肖景深是个怎样的人? 在宋玉冰的回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挣扎于鲜血,每当想起这个名字,那些画面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其实在那次闹开之后,她就再在公司见过那个年轻的男人,有人说他太过桀骜不驯,公司怕闹出事情干脆就把他转手到了另一家公司。 又过了一年,宋玉冰在一个剧组里见到了肖景深,他几乎瘦得不成样子,眼睛冷冷的,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还得体,看起来却有点空荡荡的。 那时候,宋玉冰已经接触了更多的不堪和污浊,可她衣履光鲜,妆容精美。 越过人群,四目相对,仿佛衣食无忧的女人迅速移开了眼睛。她已经成了地下甬道里的一滩烂泥,再也不敢触碰一点点的光明。 又过了一段时间,京城整治不法酒吧,牵扯出了星华的艺人,警方顺藤摸瓜,把宋玉冰这些人都“解救”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宋玉冰的家人才知道她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宋玉冰那个好强了一辈子的母亲一夜白发,她先是被接回到了家里,后来因为亲戚邻里之间风言风语,又搬来了杭城。用几年的时间一点点拔掉了自己身上那些“恶魔的触角”,靠的是父母的精神支持,和宋玉冰在他们泪水中逐渐复苏的温情。 星华,像是一场终于醒来的噩梦。 只是噩梦过后,她也再没有别的梦了。 这样的她,该如何评价肖景深呢? “在我最、最痛苦难熬的岁月,我会想起他,想起当时,如果我……如果我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坚强、勇敢、不肯屈服,我或许,还是原来的那个我。”胖胖的女人双手张开,似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哭泣,又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宋玉冰有些迟疑地看着桑杉,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对方是否满意。 然后,她看见那个清瘦女人缓缓笑了一下,双目明亮,渐起微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肾亏呢! 今天晚上八点你们还要跟我约么? ——by高冷贵妃躺的存稿箱菌 第74章 鸡肝 “肖?好久不见!” 看见肖景深再次出现在健身房里, 克夫很惊喜地跟他打招呼。 “克夫!” 依然很白的男人招招手, 笑着从柜台上拿回自己的登记卡。 “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从你身上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恩, 你这些天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 健壮的外教拍拍肖景深的肩膀,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什么气味?” “明星,大明星, 超级大明星!广告、访谈, 我每天回家路上都要看见几十次你这张帅脸!” “广告并不代表什么,我坐地铁过来的时候也没遇到什么人要我签名合影啊。” 学着克夫的习惯的动作耸了一下肩, 肖景深走到了更衣室。 脱掉简单的白色T恤换成了黑色的背心, 男人线条分明的手臂在拍戏的时候似乎被戏服捂得更白了。 “天啊, 你居然还坐地铁?如果我和你一样把脸贴满全城, 我出门的时候一定会打扮成蜘蛛侠的样子。肖,你真是太疯狂了!” 肖景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那些看见我的人来说,我只是个广告演员。” “最帅的广告演员!身材最好的广告演员!”克夫忙不迭地给肖景深的身上扣定语。“Sun居然同意你这么做?” “呃……她出差了。” “好吧,肖,你这种做法就像女朋友不在家你就去逛夜店一样。” 肖景深被克夫不是很恰当的类比囧了一下。 “你至少应该坐车过来, 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没事儿,一个人打七八个人我也没怵过。”站在跑步机上, 肖景深继续安慰自己热心的健身教练。 “对了, 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陪着肖景深一起热身, 克夫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以前桑杉经常陪着一起来的小国王前几天来了俱乐部, 他问了很多你的事情,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克夫自认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 小国王? The King? 肖景深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慢跑。 “于竹, 帮我查一下肖景深过去的就诊纪录,从十一年前开始查。” 坐在候机大厅,桑杉对着电话里说道。 “这个会比较难。”于竹斟酌了一下,才这样回答自己的老板。 病历属于个人隐私,医院不会轻易就让人查询的。 瘦硬的手指敲打在座位扶手上,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那就从他的医保报销记录里面开始查,从最早的时间开始,一次报销超过五百以上的都记下来。” “好的。” “然后……算了,等我回京城再说。” “老板,昨天晚上刘达打电话给我说肖先生今天没有要车。” “他不是今天去健身房吗?” “应该是坐地铁去的。” “跟刘达说今天晚上不用打电话了,明天中午一点半把车停在我家楼下再打电话给肖景深。” “好的老板。” “老板,HD电视台在计划一个新的明星真人秀,制作人是钱小凡小姐,她上午打电话过来问您对这个节目是否感兴趣。” HD电视台是国内比较早一批做真人秀节目的卫视台,节目常常推陈出新,收视率都还不错。 在项目设计阶段就联系艺人,基本上就是有意让这个艺人当常驻了,桑杉想了想,反问于竹: “肖景深今年的项目规划里面并没有提到有常驻综艺节目这一项?之前的两个邀请不是都推掉了么?” “不是的。”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来于竹似乎是在笑,“钱小姐问的是您有没有兴趣,这是个明星情侣的旅游节目。” 桑杉沉默了一秒钟,说:“这个我回去之后会看看情况,跟钱小姐那边打个招呼,说我后天回京城,大后天可以约她面谈。” “后天?老板您今天不回来了么?” “我回秀城一趟,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 挂掉电话,桑杉捏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停机坪。 原以为他是走过荒野才一身疲惫,没想到却是经历了刀山和火海。本以为他只是在风雨中勉力支持,却从没想过他是否也曾经像是一道闪电,想要劈开漫天的阴霾。 重逢在十多年后,支持着桑杉去扶持肖景深的,一直是十九岁的他自己。离别之后那些年里肖景深的经历,她本不想去关注,每个人都有注定自己走完的泥泞,她把自己的痛苦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自然也会对别人如此“尊重”。 可是肖景深的过去十年像是一口冷宫里深井,当她搬开了上面的石块儿,才知道里面埋葬了多少骸骨,如果不将里面清理个明白,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尸骨中,竟然能够拼凑出那个她曾怀念的少年呢? 她以为他只是离开,终会回来。 却没想过他可能已经筋疲力尽地死去,却无人知晓。 “不过是招魂。” 女人轻声呢喃着,在登机提示声里走向了通道。 …… 肖景深本以为桑杉在他试戏之前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他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穿着白色的亚麻家居服坐在家里阳台上。 坏了,我只买了一块牛肉! 拎着晚饭食材,男人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用做饭了,晚上一起出去吃,我顺便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哦。” 肖景深想了想,把牛肉放进了冰箱里,又拿出鸡肝和三文鱼开始给W先生做晚餐。 “W先生今天晚上晚上吃什么?” “煮鸡肝和煎三文鱼。” “听起来不错。” 肖景深觉得桑杉说话的声音有点近,停下切鱼肉的刀回头一看,发现桑杉也站在厨房里。 “你要喝果汁?” “不是,我看你给做猫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动画片主角,一开锅还会biubiubiu发光。” “如果你打开锅盖里面是发光的,那我只能报警,说有神经病把灯也放进锅里煮了。” 桑杉接梗接得一本正经,反而把肖景深给逗笑了。 “退后一点,一会儿起油锅小心溅到。” 年轻的女人退后了一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切的是鸡肝么?” “是啊,生鸡肝,一切满手都是血,穿着白衣服呢你小心点儿。” 嘱咐着桑杉小心,肖景深的动作却是利落而笃定的,腰身笔直,宽宽的围裙带子松松地挂在上面,越发显得他腰细。 “切鸡肝是什么感觉?” “就是切鸡肝的感觉啊。”肖景深觉得桑杉今天的问题都有一点儿奇怪。 “我也试试。” “你等等我把围裙摘下来给你。” “不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杉又站在了肖景深的身后,这次她比上次要近得多。 她的两只手穿过男人窄腰两侧。 “你帮我挡着就行了。” 男人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松开了刀柄,桑杉视线受阻,摸索了一下才握准了刀,另一只手摸到了凉凉的生鸡肝。 “原来鸡肝生的时候是这种手感啊,有点软,还有点滑。” 站在桑杉的怀抱里,肖景深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的声音仿佛紧贴着他的后背传来,沿着他的脊椎、骨髓、血管……传到了他的脑海。 他的后背也许突然间生出了千百亿个神经元,若有似无的柔软在召唤着它们,也在召唤着他的灵魂。 是什么,有点软,还有点滑? “鸡肝需要切多大的块儿?” 细瘦的手拿着刀比划了一下,肖景深赶紧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背。 “切断连接的地方就行了,这样煮起来更嫩。” 小心翼翼地提着刀,眼睛盯着那只握着刀的手,肖景深帮着桑杉切了两刀鸡肝。 “这样就行了么?” 切完鸡肝,那双手并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料理台上还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身后那个女人的好奇。 浅浅的呼吸就在男人的脖子下面,他的耳朵早就像打招呼似的红透了,现在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在跳舞。 “行了。” “还有什么需要切的么?” “没、没有了。” 那双手终于要收回去了,肖景深看着它们经过他的腰际,轻轻抹了一下他的围裙。 一条浅浅的痕迹出现在他左侧腰上。 “果然有血。” 桑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柔软的发丝划过男人的肩胛骨,他的身体又是一僵。 “还挺有趣的。” 听见女人离开的脚步声,肖景深足足五秒钟之后才开始继续自己的烹饪。 他要做什么来着? 回到自己套房,桑杉走进洗手间一点点地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镜子里的她依旧是表情冷淡的,冷淡到让人觉得她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九年前的三月,肖景深有刷校园医保卡就诊的纪录。 九年前的三月,景松文老人得知女婿犯罪之后孙子把自己前途卖了还钱,怒急之下中风,一度生命垂危,而肖景深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回到秀城呆了半个月,后来又匆匆离开,那时他已经被星华转手到了百玉。 宋玉冰说她曾见过肖景深豁出命去对抗那些要把他拖入深渊的人,说自己已经一无所又只剩贱命一条了。时间,应该也是在那个三月吧。 因为觉得世上再无所牵挂,所以终于做了想做的事情——和那些要让他堕落到底的东西以命相抗,终究惨胜。 从她把这个时间点的事情串起来那一刻起,她就特别想给肖景深一个拥抱,希望能穿越时空,给那个九年前不过二十三岁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鸡肝:虽然我是一份猫粮,但是我觉得我被人当狗虐了_(:з」∠)_ 剧透: 明天小狼狗对阵老萨摩耶 第一回合 ——by跳起老年迪斯科的存稿箱菌 第75章 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肖景深觉得最近桑杉比以前好相处了很多。当然, 这并不没有说桑杉之前不好相处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桑杉回到家之后的给人的感觉比以前温和、松弛了许多。 想想那天自己见到的桑杉的团队, 肖景深认为桑杉可能是最近很多事情推进的很顺利吧,工作顺利, 人就会开心。 虽然桑杉总是开心的不是很明显。 也是直到那天听别人随口说起, 肖景深才知道原来桑杉也在《秦歌》的电影项目里投了钱,还知道了李许默导演和桑杉关系很好, 这么一算, 自己在那个剧组也可以说是关系户了。察觉到桑杉团队中有人对他稍显冷淡,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从现在的状态来说,基本上是桑杉燃烧了自己的关系网来向他输送资源,被她多年的同事看不顺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被人看不起这种事儿他要是放在心上,能不能活着重新见到桑杉都不一定呢。 这次见面也让肖景深知道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像别的经纪人那样围着艺人去打转, 而是在为工作室的资金原始积累努力工作着。 什么过桥资金、融资租赁、什么贴现……桑杉还笑着对他解释说:“经纪人从来不是一个围着人打转的工作,而是围着钱。协调资源获得财富, 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都一样。” 其实没有很听得懂, 不过这不重要, 桑杉能跟他说说她自己的工作,肖景深已经很开心了。 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就是W先生那只矫情猫终于不再用屁股对着他了。 “来!你的下午茶!”桑杉难得下午的时候在家, 肖景深用料理机给她打了一杯木瓜牛奶,让她搭配自己做的香蕉煎饼一起吃。 “谢谢。”女人抬起头把材料放到一边,低头对饮料和点心做了个礼让的动作。 “给!你的下午茶!”只加了一点油的鳕鱼肉松放在小碗里,是给W先生准备的。 “喵!”W先生本来好端端睡着呢,听见肖景深走近之后立刻醒了过来,圆滚滚的眼睛先是盯着两脚兽,很快就被他手里的猫碗吸引了注意力。 桑杉先喝了小半杯的木瓜牛奶,又吃了一片香蕉煎饼,接着继续看资料。 W先生的小脑袋就一直没从碗里拔出来过,直到它把鳕鱼肉松彻底吃干净。 一人一猫两张嘴都没闲着,肖景深也吃完了自己的加餐,继续背剧本。 天开始凉了,太阳落山也一天比一天早,肖景深抬头,看看桑杉坐在斜洒的光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时,W先生伸了个懒腰,蹭到了桑杉的腿边。 “想要玩儿?给你打开电老鼠好不好?我还在忙。”把W先生抱在膝头揉了揉耳朵和脸,桑杉好声好气地跟它商量。 “喵~” 新买的电老鼠不到一个周已经让W先生玩儿腻了。 “行了,猫给我,你继续忙你的。” 一双大手从桑杉头顶把猫给提了起来。 “要玩儿找我,知道么?” “喵!”喵子尽力蹬动自己的后腿儿,抗拒自己被两脚兽控制的现状,可惜还是喵小体弱,挣扎了半天还是被迫离开了阳台。 桑杉看着W先生可怜兮兮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自己的工作。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桑杉抬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自从肖景深把W先生带走之后猫就一直没回来,她站起身走进房间里,看见肖景深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看书,W先生就在男人的脚边两条后腿儿站着。 走近了一看,她才发现肖景深是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脚趾头上绑了两只长长的彩色鸡毛,他的脚趾一动,鸡毛也跟着动,W先生之所以前爪儿离地,就是在努力地去够那几根鸡毛。 “看起来你们玩儿得不错。” 看见桑杉进来了,肖景深赶紧收回自己的脚丫子,几根鸡毛还顶在脚趾上,划出了一道斑斓可笑的弧线。 “晚上想吃点什么?” “彩毛鸡,最好是用脚趾头就会跳舞的那种。” 肖景深:…… 桑杉绕过一人一猫回了径直回了卧室。 剩下W先生抱着自己终于到爪的鸡毛在咬,也变相拽住了男人的脚趾,弄得他连路都走不了。 “唉,她肯定觉得我把你都传染笨了。” 摇摇头,男人又动了动脚趾头,让那几根他从逗猫棒上拔下来的鸡毛扫过了W先生的小胖脸。 “咪呜~”警长猫一脸无辜地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 算算时间快要进组了,肖景深决定适当延长一下自己在健身房的时间,提升一下体能,也算是为高强度的工作积累物质基础。 之前肖景深去健身房除了桑杉顺道接送之外都是自己坐地铁去的,要是想买菜就提前一两站出地铁,去市场买了菜之后骑着路边的共享自行车回家。可是现在他有了那么一点儿知名度,他的那个新来的司机就坚持每天提前来接他去健身房,然后等着他健身完了再送他回家。 “桑姐安排的,您有意见就跟她说一声呗。” 刘达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儿,名字普通,长相也普通,圆脸短发,瞅着是个挺和气的年轻人,可是做事儿很执拗,跟看起来凶恶其实憨厚老实的罗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肖景深这么怂,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桑杉争辩,于是成了个有专车接送的“白雪王子”——这个恶心巴拉的词儿当然是克夫随口给他起的新外号。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对着谁都怂,现在我只对小黄毛儿怂,嗷呜~ 文子禹:汪汪汪! 晚上八点约起来! ——by今天萌萌哒的存稿箱菌 第76章 肌肉 “其实你来健身就不该戴口罩, 太影响呼吸了。”男人仍是一副前辈样子看着文子禹, “就算想要增加无氧多练几块肌肉出来, 你也不用这么激进。” 他的视线划过文子禹的手臂和腿, 轻轻摇了摇头。 肖景深已经三十岁了,原本的体态虽然说不上胖, 但是也绝对称不上让人惊艳, 幸好半年多的坚持健身让他现在的肌肉状态极好,已经可以完美诠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个字。 此刻他穿着一件白背心, 不仅露出了结实漂亮的手臂线条, 还隐约透出了胸肌的轮廓。 而文子禹呢?虽然他是乐队里年纪最大的那一个, 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 出道六年以来一直走的都是“花美男”路线,有漂亮的身体却决不让人觉得健壮,他穿着蓝色的短袖T恤,露出来的手臂像是天鹅翅膀一样美好。 在健身房这种充满了肌肉崇拜的地方却让显得逊色了。 “健身都得慢慢来。” 这个家伙就差把“你是个弱鸡”写在脸上了哈?文子禹心里想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假假的微笑, 只不过戴着口罩,没人看见。 可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 他身后的木宇已经走了过来,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也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叔叔, 您好,我叫木宇,阿Sun姐姐最近还好么?” 比文子禹还小一截的木宇从年龄来说叫肖景深叔叔就没那么突兀了。 被人直接挑破大家都是认识的, 肖景深也就不能继续装傻充愣倚老卖老,只能笑着跟小孩儿握握手说: “哦,原来你们是我家桑杉以前的同事啊,早说不就好了么,不用叫我叔叔了,叫大哥、叫姐夫都行。” 呸! 两个男孩儿都想呸眼前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一脸。 “桑杉最近还好么?”既然身份说开了,文子禹也不假客气了,摘下口罩,露出了他那张华丽又年轻到可怕的脸庞。 肖景深坐在器械上开始健身,一副老好人有问必答的样子:“挺好的,最近又胖了一点儿。” 文子禹:…… 木宇:“叔叔,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阿Sun姐姐。” 谁是“你们”姐姐啊?肖景深笑着看了木宇一眼,他已经可以确定,大点儿的这个有点骄傲过头,小的这个平时不声不响,一开口就是咬人的。 在木宇的带动下,文子禹也摸到了和肖景深打交道的技巧,开口仍然叫叔叔,也只管桑杉叫姐姐。 桑杉没跟肖景深说过对The King有什么打算,可是肖景深靠猜也知道桑杉还是很舍不得这几个男孩儿的。桑杉的人,他刺两句也就算了,真得罪那也是不会的。 “小木鱼,要不要姐夫教你健身啊?”肖景深笑眯眯。 “叔叔您跟我们聊天就行,我们不敢耽误您锻炼。”木宇也笑眯眯。 “那小蚊子你呢?要不要姐夫帮你练练?”上一个聪明的不上套儿,再试试这一个? 谁TM是小蚊子!?小蚊子是你能叫的么?你是谁姐夫啊?! 看着肖景深这张脸,文子禹总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四下看了看,他笑了。 “叔叔……”文子禹扯住了木宇试图阻拦他的手,“您想帮我练什么?” “嗯?你对自己身体哪里不满意?” “听您的意思是您对自己哪里都很满意了。” 肖景深微笑着从器械上下来,站在文子禹面前。 “我满意不满意不重要,反正桑杉对我哪里都满意。” 啪。 文子禹把T恤领子上别着的墨镜抽出来,扔在了健身垫上。 …… “木头,你说我刚刚是不是有点傻?”趴在器械上大口喘气,文子禹看着自己好兄弟。 木宇:“……”拉都拉不住的傻。 “你说这个人真是桑杉找来假扮情侣的么?” 木宇:“……你最好去找个按摩师,不然明天手臂会肿。” “早知道我就让Alex也来了,他那个健身狂人,肯定能把这个家伙累趴下!” 文子禹还在做战后总结。 木宇:“你猜如果这个事情让桑杉知道了,她会怎么说你?” 年轻俊美的主唱立刻哑了。 “她会说:‘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己明明知道是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去挑战对方强项的’。” “行了,木头你别说了。” “哦。” “木头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有可能真的是桑杉的男朋友啊。” 木宇:…… 一会儿让我别说了,一会儿又不让我说,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发情的公孔雀。 文子禹那张精致到让人尖叫的脸上满是运动过度的潮红,他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胳膊,心里想的是刚刚肖景深离开的时候跟他说的话。 “你就算打败我一百次有什么用呢?桑杉需要的又不是健美先生。” 他一定看出来什么了! 那个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 “你今天很开心?”瞅一眼面前的四菜一汤,桑杉抬眼问正在解围裙的肖景深。 男人嘿嘿一笑说:“是高兴啊,在健身房跟两个小孩儿玩儿得很愉快!” 我拼举重把文子禹那个愣小子给累趴了!这事儿只要一想起来,肖景深就爽得想要高歌一曲。 那个年轻的男人眼睛里写着什么,肖景深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知道他的企图,所以面对挑衅,他一步都不想退让。再红再帅又怎么样,敢觊觎桑杉就必须打败自己,无论他是什么乐队主唱也好,什么当红明星也好,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秦歌》的电影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感觉自己脑子越来越灵了,肯定是被你带聪明了。现在我已经抓住了剧本里的几个点,进组前再磨一下,试戏的结果会更好。来来来,吃番茄牛腩,我用砂锅炖了两个小时,一点西红柿的皮儿都没有。” 桑杉神色淡淡地看了肖景深一眼,没有拒绝他给自己的小碗里装了一大勺番茄牛腩。 “你在健身房跟小孩儿玩儿什么了?” “就是比赛一下举重,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胳膊还没西红柿粗。跟我比……啧……” 肖景深用叉子戳了一下自己沙拉盘子里的一块番茄,又向桑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那副炫耀的小样子哟,让桑杉怀疑如果肖景深真的长了个尾巴,现在那个尾巴已经甩成螺旋桨带他上天了。 “那个年轻人,不会姓文吧?”凉凉的声在餐桌上响起,肖景深手里举着的叉子顿时从将军的旗帜变成了尴尬的犯罪证据,结实的胳膊举在半空,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说人家手臂还没西红柿粗?那么年轻的男孩儿你都下得手去欺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没欺负他,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说要跟我试试的。” 把番茄放进嘴里,肖景深低着头,刚刚的得意自满全都变成蝴蝶长着翅膀飞走了。 “他傻啊,你什么都没做,他靠身上的二两肉来跟你比力气?” 肖景深:…… 平时不知道,碰上情敌可就难说了。 这话肖景深不敢说出口,于是沉默、又沉默。 吃过晚饭,桑杉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了华光天下的老板林方瑞。 “林总,不管我跟The King之前有什么恩怨,我男朋友难道是大熊猫么?还堵到别人健身的地方去看了,你手下的艺人你还能不能管了?如果马东阳不行你跟我说啊,我找别人去华天帮你忙。” 电话那头,林方瑞一头雾水,半天才弄明白,是文子禹带着人去围观了肖景深,听着桑杉的语气,可能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冲突。 “阿Sun,有话好好说,你虽然不在华天了,我也一直把你当女儿一样嘛。你放心,The King的几个孩子最近脾气大了,我亲自去跟他们说,保证不会再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 桑杉长长地叹一口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交什么样的男朋友,关他们什么事儿?我当经纪人他们不听我的反而干涉我私事,你说,谁能受得了?我是个人,是个女人,不是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他们转的保姆!我还以为我离开华天这事儿就算完了……” 想到桑杉在离职之前和The King闹过不愉快,林方瑞现在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年能赚那么多钱的一个组合,想让经纪人全心全意只为他们考虑其实无可厚非,偏偏这个经纪人是桑杉,The King的脾气大,她的脾气更大。 难怪她离开半年多了,都不跟那几个男孩儿联系,也难怪上次联手炒作的时候,她会让自己小心The King的那几个人。 眯了一下眼睛,林方瑞笑呵呵地向桑杉保证以后The King再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坐在客厅看着依着墙打电话的女人,肖景深眼睛都笑弯了。 明明说出口的话都快称得上是“字字血泪”了,没想到桑杉的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得好像跟人谈生意。 这样的功力,不知道多少演员都练不出来呢。 “短时间内,蚊子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肖景深有点好奇:“为什么说是短时间?” 桑杉微笑地看着他: “因为明年他们会变成你同一个工作室下属的艺人。” 肖景深张了张嘴才说:“你刚刚那个电话是降低他们公司老板的警惕心?” “你猜。” “我、我还是看剧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回合结束! 文子禹:汪汪汪!! 肖景深:嗷!!!! 桑杉:啪! _(:з」∠)_ ——by今天看了摔跤吧爸爸敲开心的存稿箱菌 第77章 关门 “你跟他们老板告状, 几个小孩儿不会被为难么?” 后来, 肖景深才“好心”地想起了文子禹他们会不会被为难这件事儿, 找桑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俨然一副“爸爸”找“妈妈”商量怎么管教“熊孩子”的语气。 连看都不用看, 桑杉已经明白了肖景深的小心思,她喝了一口他早上给自己准备的综合果汁一边反问说: “你现在才问, 是不是有点晚?” 肖景深傻笑以对。 “你放心, 我越是告状,华天那边对他们就会越好。” 女人神色平, 唇角露出了一个讥诮的冷笑, 不趁着自己和The King关系恶化的时候卖好, 华天那帮人才真是傻透了。 男人想了想, 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天肖景深走进健身房的时候,克夫远远地看见他转身就走,被肖景深追上来扳住了手臂。 “你居然跟我女朋友通风报信?你说,我们朋友还做不做了?” 高大健壮的洋教练脸上是非常夸张的无奈表情:“伙计,我和你是朋友这点没错, 可是我和她做朋友的时间比和你更长……更何况我收钱都是从她的卡里收的。” 第一个理由还好说,第二个理由, 肖景深无言以对。 人穷志短也就算了, 人穷……连脾气都得比别人短一截, 想想自己现在已经快要负资产的账户, 男人弱弱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克夫去换衣服。 “肖,你不害怕么?” 肖景深锻炼胸肌的时候, 克夫突然趴在器械架子上小声问他。 “害怕什么?” “得了,兄弟,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个小国王热爱追逐太阳~。你要相信我,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可是你想想,小国王更年轻,更漂亮,更有名气,甚至更有钱……肖,你要小心啊!” 肖景深长出一口气,把蝴蝶机合拢到了一起,接着呼气…… “他们当了六年同事,桑杉如果对他有意思早就把我踹了,还用等到他像昨天那样过来让我欺负?” “唔,你说的有道理。” 相比较那个性格高傲的小国王,克夫当然更喜欢这个能和他称兄道弟的肖景深。而且,他私下里也觉得,只有肖这种万年都不会生气的人才适合跟桑杉在一起。 “肖,继续加强一下腰腹,让阿Sun离不开你,她就不会被小国王挖走了!”克夫还是给肖景深提供了一个非常“实用”的“防狼办法”。 打发走了聒噪的教练,肖景深继续做器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一个刚刚无意中被提醒的问题。 桑杉知道不知道文子禹喜欢她呢? 她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知道,她也没有什么表示。 就像她当年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喜欢她,喜欢的心都会疼了,她还是跟自己说了分手,当初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唉。”男人轻轻地叹气,“可怜的小蚊子。” 还有当年那个可怜的自己。 时间转瞬即逝,还有一天,肖景深就要进组《秦歌》了,揉着猫头,他恋恋不舍地说:“我走了你可别想我啊,干粮罐头妙鲜包什么的,其实也跟我做的饭差不多,你闭上眼吃就行了。” W先生在男人的手掌间奋力挣扎,依然逃不过耳朵都被揉扁了的命运。 “你和她在家乖乖的啊,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看看桑杉再看看喵子,肖景深自己都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你只是去拍一个多月的戏,别弄得这么生离死别好不好?” 桑杉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怼了今天看起来格外亢奋的肖景深一句。 “唉,一走一两个月,万一冷酷无情的小东西把我忘记了怎么办?” 揉着猫看着坐在阳台的女人,肖景深在心里默默地标号: 桑杉,冷酷无情1号 W小妮儿,冷酷无情2号。 明天就要进组,今天必须多刷一下存在感。 桑杉抬头看了肖景深一眼,无视在挣扎的W先生,接着就转身用背朝着那一人一猫。 看记桑杉主动退让了(?),肖景深得寸进尺地把猫搂在怀里用力地揉,小爪爪小肉垫儿小尾巴。即使手上被抓了好几道印子他也毫不畏惧。 他一边玩猫一边还要小心观察着桑杉,见桑杉一直无动于衷地写写画画,肖景深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他很快就找出来了那根系着铃铛的绳子,没错,就是让W先生跟他冷战了好几天的那根。 男人拽着绳子在地上拖来拖去,好不容易摆脱了两脚兽的W先生完全没办法抗拒诱惑,颠颠儿地跟在他后面满屋跑。 跑啊跑,恶劣的男人故技重施,又把家门打开了。 第一次把猫引到门口的时候,W先生显然很有戒心,距离门口一米远的地方就坚决停下不肯往前走了,肖景深就拖着绳子继续在房间里转圈儿。 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第五次的时候,W先生好不容一爪摁住了铃铛,眼看着铃铛又被拽走,它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终于被肖景深引到了门外。 男人刚想扔绳子往回跑,却发现W先生往回蹿的速度比他还快,默默鼻子,他只能继续“遛猫”。 引出来,跑回去,引出来,跑回去,一人一猫似乎在进行某种互相欺诈的比赛,就看谁能把对方留在门外。 “砰!” 满脸笑容的男人和叼着铃铛美滋滋的猫同时往回跑,却一下子都被关在了门外。 门关上之前,他们都看见了桑杉面无表情的脸庞在门后一闪而过。 W先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门,无助地刨了两下门缝,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无奈地耸肩,肖景深苦着脸说:“咱俩太闹了,被关在门外了。” “喵嗷~”W先生继续奋力地刨门,间或投向肖景深的眼睛里充满了控诉。 人家好好一只安静的美喵,被你这个愚蠢的两脚兽给勾引成了疯猫!现在我被关在外面了!你说怎么办?你说! 唔,肖景深在心里为这个可怜的喵星人脑补了几百字的血泪控诉。 “得了,别叫了,你叫也没用,走,我领你出去玩儿。” 拎着猫后颈把它抱在怀里,肖景深带着它走进了电梯。 W先生一脸惊恐,奋力地扭着小脑袋,看向家的方向。 “行了,出去玩儿半个小时,回来她就能放咱们进去了。” 作为一只死宅猫,W先生只要一出门就表现出它很怂的特点,可是它适应环境的速度也很快,那对因为害怕而扑在脑袋瓜上的耳朵很快就因为鸟叫声竖了起来,趴在两脚兽的怀里,它小心翼翼地看着陌生又有点有趣的环境。 “草丛里面有小虫子,你要不要跟他们玩儿啊?” “喵~” “我觉得吧,你应该加强锻炼,吃完饭之后出来散步什么的,别总蹲在那一亩三分地儿,琢磨着怎么跟我抢人,对不对?” “喵~” 把猫放在地上,用小铃铛继续逗他,肖景深心里冒着喜悦的小泡泡,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又体会到被小黄毛关在门外的感觉了! 当年背着吉他爬树爬阳台的男孩儿像是个不安分的跳蚤,总是去骚扰仿佛随时随地都在认真学习的小姑娘。 前面几年,桑杉和她爸妈住在一起,肖景深还知道收敛,总是趁着她爸妈还没回家,或者已经上班之后才去盯着别人的冷漠脸唱唱跳跳,或者即兴来一段儿表演。 桑杉十五岁那年,她爸妈搬到了新房子里,找了桑杉的姑妈来照顾她,桑阿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非常喜欢这样阳光爽朗的大男孩儿。 从来喜欢打蛇随棍上的男孩儿自然更加闹腾了起来,于是桑杉把他推到阳台或者房间外关上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可真是够惹人烦的。 可是,为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景深终于想起来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桑杉,不是别人?为什么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自己就总是跳到她的面前惹人讨厌呢?” 因为我想让她快乐起来。 大手揉着猫头猫耳朵,肖景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又温柔的笑容。 答案是这么的简单,也是这么的真心。 那些年,无论桑杉表现出了怎样讨厌他,他都希望能从桑杉的脸上看见更多的笑容,越来越出格的行为背后,是他能感觉到桑杉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快乐。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他希望他的女孩儿能有更多的笑容。 “摸猫摸成哲学家了?” 黑色的鞋尖儿出现在肖景深的视野里,他把视线往上抬,还没等看清那个人的脸,来者已经蹲下身,把W先生抱在了怀里。 是桑杉啊。 男人笑了。 猫也在软声软气地撒娇。 被赶出家门的一人一猫立刻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变得乖顺又甜美。 “胆子挺大,还敢把猫带出来,它跑了你怎么办?” “肯定跑不了的。” “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是很讨厌的。” “你对猫这么好,它才舍不得跑。” “呵。”女人轻笑,语气凉凉地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当然知道。 就像我知道,不管多少次我被你关在外面,到了后来,你都会打开门,冷着脸对我说…… “走吧,回家。”抱着猫的女人走在前面。 看不见后面那个家伙大大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进组拍戏吧,再甜下去我要掉牙了!!!!! 背杀老肖!得分! 晚上八点,no see no bye~❤ ——by摔跤少女存稿箱菌 第78章 赵高 《秦歌》是个怎样的剧组, 进组三天了, 肖景深都依然觉得自己难以评价。 虽然演了十几年戏, 但是烂片居多, 真正让肖景深有“交流感”的导演,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谈以前那些导演, 光说刚接触的米子明和伍铭导演, 他们的身上都能看到正统、传统、专业这些主流优秀导演的特质。 “电影艺术是能看到根和枝干的,无论开出什么样的花, 结了什么样的果子, 你都能找到传承的印记。” 曾经有人这样对肖景深说过, 这种说法让他极为赞同, 跟着搞京剧的外公长大,他听了很多很多京剧行当里的传奇和典故,外公也说过:“唱念做打都是师父传徒弟,像是把一棵老树上的种子种在了地里,就算长出了一棵新的树, 人们也都知道它最初是哪一棵树上的种子。” 米子明导演的老师是国内的第一代电影人,他们做故事的时候极为讲究章法, 要有起承转合, 要有生旦净末, 要有节奏性的矛盾递进, 就像是传统的诗人写文章一样,字字推敲,自见风骨。 伍铭导演虽然叫米子明是老师, 但是他受西方形式主义电影和先锋电影的影响颇深,喜欢把人物精神面、心理的东西转变为现实的存在而表现,哪怕是在拍摄历史剧——这是标准的现实主义题材,他也希望在其中表现出一些不同的东西,米子明导演就曾经坚决反对他把王羲之政治生涯破灭的那一段表现为冬天,因为上一个场景还是夏天。 “可是他的人生已经进了隆冬,我是想要表现一下他突然衰老的心理状态。”伍铭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理由,依然被米子明驳回了。 “我们在拍摄的是电视剧,电视剧所面对的主流观众群体是不会明白为什么因为王羲之被夺官了,大夏天的就下雪了,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拍戏不讲究,一个后期制作的下雪镜头还要花那么多钱,我们就买回来一个‘不讲究’的评价,你觉得值得么?” 那天,肖景深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兰月明明请了伍铭来当导演,还要把米子明重新请出山。 把视线转回到《秦歌》剧组,他觉得李许默导演也需要找个大佛来镇一下,不然他可能翻个跟头就上天了。 “对,弯腰,抬起来,就是这样,好好拍,拍好了叔叔给你棒棒糖吃。” 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举着摄像机躺在地上,一边指导小演员做动作,一边露出猥琐叔叔的笑容,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说,谁会相信他是个导演呢? 小演员就按照他的要求一遍一遍地弯腰,直到人的影子都短了一大截,导演才说他的这个镜头算是过了。 一个小小的镜头就要拍两个半小时,其他候场的演员全体揣着手臂叹为观止。 可是也没有人去抱怨什么,毕竟扶着机器躺在地上几个小时的人是他们剧组的导演。 剧组和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一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整个剧组里真正大牌的演员只有以敬业出名的陆丛伟,他昨天被折腾成那样都一句话不说,剩下的演员也就知道在这个剧组里没有人带头,绝对不能去挑战这个导演的权威。 摘掉帽子,用毛巾擦一下自己帽子和脖子上的土,李许默果然从裤兜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了那个小演员。 “导演,下一场拍大嬴政的戏还是小嬴政的戏?” 刚刚那个小演员就是童年嬴政的扮演者,按照原本的拍摄计划,他今天得拍两场戏,但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就拍了两个小时,现在看着那个小孩儿扒了戏服瘫在他妈妈旁边木着脸喝水,副导演都觉得很舍不得。 “以那个小孩儿的悟性,他一天能拍完一条就不错了,下一场戏咱换个人折腾,啊不对,换个人拍。” 导演,你已经把实话说出来了,你知道么? 本来今天没戏但是被要求来跟场的演员们都听见了,一群人抬头看着理直气壮的导演,又纷纷低下了头。 三天了,怎么过得跟三年似的? “那就演大嬴政那场戏?” 陆丛伟抬头看一眼中天之日,十分沧桑地叹了口气。 肖景深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十分同情。 桑杉说李许默是一位个人风格强烈的导演,这句话后面蕴含的意思,真到了合作的时候让肖景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有人说电影是属于导演的艺术,演员不过是导演的素材。在李许默这里,这句话几乎被展现到了某种极致。 他很少告诉演员们他每一场戏的拍摄目的是什么,开拍三天了,一共磨出了十几个零散的镜头,却没有一句台词。总是让演员们做一个他要求的动作,一遍不行十遍,十遍不行二十遍,却不告诉演员们这个动作要表达什么。就像刚刚那个小孩儿,他要求人家“捡东西”,可是为什么要捡却一直不说明白。翻遍了剧本,演员们都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演得到底是哪一出戏。 “嗯……” 李许默那双外眼角下垂的眼睛从演员们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肖景深。 “今天我们让赵高演一段儿吧。” 这话听在肖景深的耳朵里,根本就是:“来,今天来玩儿你吧!” 穿着T恤和长裤的男人走出人群看着导演,面带微笑地说:“导演,演哪一场?” “换一号衣服。” 一号衣服,也是肖景深在这场电影里穿得最多的一套衣服,灰绿色的长袍外面有一层黑色绣纹,里面的衣服是黑色的,头上戴着冠帽,这也是赵高出任中车府令后的官服。 假发的发套一直贴在头上,纯化妆和换衣服加起来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肖景深从化妆间走出来的时候,依然是个白面无须俊逸非凡的…… “真有点像太监。”李许默这样评价肖景深的扮相。 男人没生气,也没反驳,微微低头,抬着眼看人,肩膀缩着,双腿并拢,从上到下都显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谦卑。 李许默咬着手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半分钟,才说:“你走两步,然后回头。” 得了,这下不知道该走多少遍了,回多少次头。 旁观的演员们看看头顶的太阳,心里都为肖景深发出了一声怜悯的叹息,尤其是逃出一劫的主演陆丛伟,他跟肖景深早年就认识,这次进组三天,倒是还有一天晚上他们一块儿吃的晚饭,其实就是昨天,他穿着礼服袍子在大殿里被导演折腾了一下午,白天腿都站木了,晚上一看,脚被演戏穿的那双平底鞋磨了俩大包,还是肖景深拿酒精针替他挑破了之后抹了药,今天又贴了创可贴,哦,还蹭了肖景深一双除菌袜子。 现在看见肖景深要被折腾惨了,他是由衷地同情。 进入演戏状态的肖景深可没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的大脑在以平时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思考着,飞快转动的滚轮,让他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表演形象中。 走,那是赵高在走。 回头,那是赵高在回头。 “导演,请问我回头的原因是身后有人在叫我,还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是有人叫我,那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我想起了什么,这个事情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语气略有低沉,仿佛夹了一丝金属的音色。男人此刻说话的样子,只让人想到了两个字儿——恭顺。 肖景深问得仔细,李许默随意地摆摆手说:“都行,你先来吧。” 男人也不再追问,他站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一群人调整好打光。 “开始!” 一步,又一步。秦国相较于中原,可以算是边陲,很多周朝旧礼到了这里,细节已经不甚讲究。哪怕它是个即将统一六国的强大国家,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赵高,是这宫廷中的异类。 在电影的设定中,他起先并不是一个太监,而是一个精通习字和公文的史学童,后来成为一名小吏,二十二岁那年他遇到一次擢升的机会,却因为祖上是赵国贵族*而被摒弃,赵高索性自宫,在第二年参加考试成为了尚书卒史,进入了秦宫,从此备受嬴政信任,很快升为中车府令,成为秦宫内的实权人物。 肖景深通读了几遍剧本之后,认为赵高的身上应该带有一点中原贵族的遗风,和燕太子丹、韩非一样,在如天刀一般锋利冷峭又不可战胜的秦始皇面前,他们像是一种符号,代表着那些已经衰落腐朽但是长久存在过的东西。 在电影中,太子丹上演了一出让人悲叹的螳臂当车,韩非则是被历史的车轮碾压,以自己华美的生命为一统六国的战歌奏响前奏。赵高并没有什么高尚的品德,在他看来所有的陈旧坚持都应该已经随着旧王朝的破灭而逝去,他像是一只蜉蝣,历史如奔涌流水,他以最快的速度附着在秦国这块岩石上,并为这块石头的不可撼动而欢呼不已。 行走于秦宫之中,赵高像是一条无声游走的蛇,这时,有人叫他。 缓缓转身,目光从下而上划过来,直到对方胸口的位置,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谦卑的笑容,仿佛世上任何人都比他高贵,但是这个笑容也让人相信,任何事情只要吩咐了他,他就能做好。 这样的笑容面前,一个乞丐都能感觉到自己是个君主,一个废物都能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可以达成他的任何愿望——因为他是赵高。 一套动作结束,李许默站在原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似乎是借着拍击的节奏在思考。 “你拍戏之前是不是都想的特别多?” 他问那个男人。 “男人”轻轻颌首:“不敢说想得多,基础的功课是该做的。” “行行行!你先把你这个劲劲儿来收了,来,我告诉你啊,这场戏是扶苏问你胡亥学律法的进展,蒙毅跟他一起来的,叫住你的人是蒙毅,明白了么?” 这场戏剧本上有,肖景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三天了你才让我们知道你拍戏还是按照剧本来的,李导演啊,你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杜撰的! 赵高身世的说法:1.赵国贵族后人,爹犯罪被X了,他兄弟和他都被X了 太监 2.秦国宗室,非太监 (也有说是天生阳X) 3.赵国贵族后人,非太监 4.妈是刑满释放人员(或者身有残疾),爸是个下等书吏 非太监 ——by博学的存稿箱菌 第79章 跪拜 演扶苏的演员今年才十六岁, 叫冉晓, 父母都是影视行业的从业者, 他小时候是个童星, 可以说是在剧组里长大的。肖景深觉得单看脸,找他演扶苏很合适, 因为这个男孩儿就是照着中正纯良的模子长得。 当然真相处起来, 这个小孩儿还挺活泼的。 扶苏的人设在肖景深看来是整部电影中比较单薄的一个,这部秦始皇的一生为主线脉络的电影并没有着力描写嬴政与公子扶苏之间的父子之情。从秦王到秦始皇, 嬴政太忙, 即使扶苏一直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太少, 冲突也爆发的太早。即使是为了描写嬴政中后期的冷酷,可以着墨的点也太多了,扶苏自然被淡化。 演蒙毅的演员叫林余海,跟肖景深年纪差不多,区别在于肖景深的角色一直面白无须, 而这位演员却早早就贴上了胡子,看起来很像是四十多岁的大叔。 如果说这部电影中第一次相遇的情节, 蒙毅有激发赵高野心的作用, 那么这场三人戏, 蒙毅的表现可以说进一步奠定了他未来被赵高囚禁诛杀的基础。 “导演!我们俩要不要化妆准备?”冉晓支棱着一条手臂看着李许默。 “不用, 先拍他个人的转身镜头看看。” 哦,原来就算告诉了演哪儿段儿,您还是得继续瞎折腾啊。 冉晓和林余海都长出了一口气, 尤其是林余海,他在这场戏里穿的衣服是重达十二斤的铠甲,这样的天穿着去跟李导演导演这样的仔(shen)细(jing)人(bing)磨戏,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两人转头,看见肖景深拎着一双演戏的鞋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干嘛?” 怎么感觉这个演员也被导演传染傻了? “你们穿上鞋子,我估算一下对视的高度。” 身高一八五的肖景深其实差不多是主要演员里身高最高的了,林余海换上鞋子之后比他矮大概三四厘米的样子。 “你这赵高,还真高啊。”瞪着肖景深的鼻梁,他打趣道。 “演戏这事儿,谁高谁低不都是演员说的算么?” 刚刚还深沉内敛的一代“奸宦”曲了一下膝盖,在长袍的遮掩下别人都难以察觉。然后他撩起袍子,用不知道在哪里摸出来的纸笔把自己腿窝那的弧度给描摹了下来。 “我这叫标准化操作。” 男人这么解释给围观他的演员们,哦,还有一个兴致勃勃凑过来的导演。 继续拍摄。 缓步徐行,停下……到这里,肖景深的表现和之前差不多。 转身,看向身后叫他的人。 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的蒙毅将军,另一个是才十几岁和他身高相近的太子扶苏。 李许默给赵高的一双眼睛拉了特写,他在转身的整个过程中都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唯有那双眼睛,在掠过蒙毅的时候,眼波跳了一下,这一份与他整个恭顺谦卑节奏里的不同,彰显了这个人心中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视线扫过不同高度人的脸庞,赵高隐在袖中的双手向外一展一抬一收,手举过额头,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稽首礼,把他双眸中的一切,都用袍服袖子遮挡住了。整个动作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漂亮的节奏,这个节奏属于赵高。 堪称精准的表演。 李许默反复回放赵高的眼部特写镜头,手指头又塞进了嘴里。 肖景深挤过来也来看自己的表演,眼角扫到李许默手指上的黑灰,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 这手啃起来肯定又咸又呛。 “好了,还是你的单人表演,就是蒙毅让你跪下那里。” “好的。”肖景深拎着袍子角快步走回了自己刚刚演戏的地方。 这场戏里的背景,是嬴政和扶苏在执政理念上已经产生了分歧,在蒙氏兄弟眼里,扶苏一直这个广阔国家的继承人,他们两个人也试图调和一下这对至尊父子间的矛盾。 当然,作为嬴政的发小、臣属和死忠粉,蒙毅是不可能说他坏话的。所以规劝的台词里肯定少不了“都怪那些佞幸小人”的意思。 正说着来气,就看见了“佞幸代言人”、“小人引导者”——赵高。 “听闻中车府令精通仪礼、熟知律法,陛下才命你教授公子胡亥。为何今日见扶苏公子却不跪?难道你对胡亥公子也是如此无礼么?” 此言一出,赵高自然是要跪的。 “蒙陛下赏识,仆才能以卑弱之躯侍奉近前,从不敢有一丝懈怠,更不敢怠慢诸位公子。” 眉目温和,言辞诚恳,说完,赵高行了一个拜礼。 何为拜礼?是所有礼仪中规格最高的一种。 先行稽首礼,然后直起身子,双手齐眉,双膝缓缓下跪,弯腰下拜,手掌着地,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 “中车府令大人,您这拜礼行得甚是好看,可否再做一次?” 自然……是可以的。 手维持在眉毛的位置不动,缓缓起身,他又从稽首开始行了一次拜礼。 然后,又一次。 “公子,您要仔细看清,天下间能跪得如此好看的,是越来越少了。” 在行礼至第三遍的时候,蒙毅这样对一脸不忍的公子扶苏说道。 扶苏两次想要去扶起赵高,都被蒙毅阻拦了,与赵高相比,自然是蒙毅与他的情分更重。为了区区赵高折损蒙毅的颜面,扶苏做不到,也许,也不屑于去做。 成功羞辱了赵高,一泄心中的愤懑之气,蒙毅和扶苏离开,留下跪在地上的那人缓缓抬头,看向他们的背影。 “Cut!” 端着摄像机亲自操刀肖景深这段儿特写的李许默现在就蹲在肖景深的跟前。一声“Cut“在耳边炸了,把肖景深吓了一跳。 “再来一遍。”导演用手擦了一下脸,一道灰痕抹在了那张已经脏兮兮的脸上了,他毫不在意地又揉了一下鼻子,笑着说,“我也觉得你跪得挺好看的。” 所以你是觉得我跪得好看才让多跪几次,还是觉得我跪得不够好看,所以让我多跪几次呢? 肖景深起先还在琢磨着导演的意图,到了第四十遍的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 这四十遍,他要鞠躬四次,下跪三次,好在并不是在青条石上拍这场戏,不然肖景深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等到李许默说“过”的时候,他已经双目呆滞,耳朵里只有风声和自己膝盖骨与大地接触的声音。 “很好!” 李许默心满意足,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开始吃自己的午饭。 罗正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肖景深拖到了一旁,还记得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小心取下来,脸色苍白的男人拒绝弯曲自己的膝盖坐在椅子上,就随地一坐,小心地扳直了自己的腿。 罗正帮他把演戏的裤子扒下来,就看见他的膝盖上已经是紫色的了。 “这样得赶紧热敷啊!” 有演员凑过来看,白晃晃的腿上一片皮下出血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地触目惊心。 “不对,是冷敷,现在就赶紧弄。”陆丛伟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你这样肯定早就疼的要命了,怎么还接着演?” “光想演戏就没感觉了。”男人笑了笑,让罗正把他的黑书包拿过来,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用一条毛巾包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一个小时之前导演就让我去小卖铺找冰,我让她们帮忙冻了一瓶矿泉水。” 凉丝丝的东西贴在了已经充血的皮肉上,脆弱的皮肤把痛觉传给了大脑,肖景深打了个冷战,脸上依然是微笑的。 “辛苦你了。” 到底谁更辛苦啊? 陆丛伟看看肖景深,慢慢摇摇头。 这个家伙呀,一直是这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晚上八点,桑杉还在办公室工作,C娱乐最近想要请两位外国演员来华客串电影,请了桑杉作为中间人进行协调。 对方经纪公司的要求不少,桑杉的工作量自然也就很大。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前些年好多,以前要找个外国明星,那就是摆明了让对方来圈钱加旅游的。池迟在国外发展得风生水起,也无形中让国际从业者能够以更加端正的态度来面对国内市场。 说起来这两个演员都跟池迟有过合作,找小水洼作为中间方应该更方便才对,可是无论是跟池迟一起工作过的陈方,还是C娱乐的其他人,似乎比起掏钱给桑杉这个雁过拔毛的家伙,她们更不愿意惊动正在进组拍摄电影的池迟。 好在桑杉接了活儿就能做好,比其他坑钱不办事的人强太多了。 突然,电话响了,桑杉随手接了起来。 “你男朋友非常有韧性,承受能力远超过我预期。”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懒懒的,跟在片场时不太一样。 “如果你不要总惦记着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会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优点。”桑杉淡淡地说着,眼睛还盯着密密麻麻的外文合同。 男人哈哈一笑:“在我眼里,能受得了你,绝对是人类所有美德中最大的优点。” 偶尔桑杉也会自省一下,为什么自己总是跟这些嘴皮子上长针的人关系不错,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 “不过太有韧性也未必是好事,他把真实的自我埋得太深了,演戏的时候只做加法不做减法,想得太多,反而不够动人。” 男人犀利地指出了肖景深表演中存在的问题。 “表演要打动别人,首先要打动自己,在这一点上,他明明有很强的感受力,却让人觉得感觉上还隔一层。” “我听你的意思,你是对他的表演不满意咯?” “不,我很满意,把多余的东西磨掉,多好玩儿啊!” 饶是冷酷无情若桑杉,都觉得李许默说话时的轻快愉悦让她脊背发凉。 挂掉电话,她放下笔,想了想,又打电话给肖景深。 “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一如往常。 很好,活该被李许默虐死。 作者有话要说:  唔…… 别的不多说了,给老肖点一排蜡吧。 ——by忍不住念起了往生咒的存稿箱菌 第80章 压榨 第二天, 肖景深差点连路都走不了, 红花油不要钱一样地往腿上腰上揉, 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一天, 剧组的受虐……不,应该说导演主要拍摄的对象是公子扶苏和嬴政的对手戏。 冉晓喊“父王”两个字足足喊了一个多小时, 导演才对他的表演表示了满意。 就算从小在剧组里混, 冉晓也没吃过多大的苦,这次嘶声裂肺喊到嗓子都要爆炸, 绝对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小孩儿还挺倔强, 他拍完戏之后没事儿人似的漱漱口,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肖景深从包里找出润喉糖和防止嗓子发炎的糖浆, 斟酌了一下之后干脆都塞给了他。 兔子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肖景深,哑着嗓子的小孩儿只能对他点头表示感谢了。 “赶紧吃药吧,还跟我客套。” 看见肖景深还有力气跟人嘚瑟,李许默把他叫了过来。 “这场秦始皇跟公子扶苏的争吵,赵高是在现场的, 不光在现场,他还冷眼旁观。” 肖景深点头表示明白, 这些他看剧本的时候都有发现。 “既然这样, 你就扛一台摄像机吧。” 哈? 肖景深用目光询问李许默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导演笑着转头对工作人员说:“开个机器给老肖。” 高大的男人接过摄像机摸了摸, 听见李许默这个奇葩导演又问自己:“你会拍摄么?” “会。”肖景深点点头,他这些年学的东西比别人想象中要多一些。 李许默看了看,转身去给陆丛伟说戏:“在大殿里站着往外看。” 说戏结束。 陆丛伟沉默以对。 开拍, 李许默自己端着一个摄像机,另一边是肖景深。 两个人端着摄像机走位,都既要稳定地拍摄好演员,也要让自己不要出现在对方摄像机里成为另一个“演员”。 拍摄结束之后,李许默叫了陆丛伟和肖景深两个人一起看拍摄出来的镜头。 “威严……你喜欢强调这种威严的感觉,跟儿子刚刚争吵完也是这种有压迫力的威严感,装X够用,作为表演却不够,你得自己想,你要通过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理解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大众视野中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的表现让我觉得你连剧本都没看透,想得太少了。” 在李许默拍摄出的画面上,陆丛伟身材高大,气势磅礴,确实非常符合人们对嬴政的想象,但是很显然,李许默对这种符合十分不满意。 陆丛伟点点头,接受了导演对自己的指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们去表现自己理解中的角色给你看。” 李许默用一种“废话,这种事情还用说么?”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主角。 两个演员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或许是两个演员的表情太奇怪,李大导演干巴巴地说:“有什么问题么?”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导演,您如果跟演员们提前说是想看他们自己的理解,可能一些人就能少重来几遍了。” “我没跟你说,你不也表现得不错。”李许默切了一下屏幕,开始看肖景深拍摄出来的陆丛伟。 陆丛伟忍不住看了肖景深一眼,如果表现得不错意味着要跪一百多次,那是不是不开窍比较幸福吧? “你看你拍摄的嬴政跟我拍的完全不同,说明你和我关注的地方不一样。” 对比两段视频中的自己,陆丛伟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肖景深想到的,当然比他更多。 在李许默拍摄的镜头里,他采用了仰视和远景拉近的方式来表现了嬴政的高大威武,又巧妙地利用大殿里和外面空间的明暗偏差来展示了一个帝王的深沉和无奈。 肖景深的镜头是旋转的,他更加注重嬴政身上的细节,比如轻轻动了两下的手指,还有微微下垂的目光,甚至随着呼吸而微有起伏的胸膛,在他的镜头下面,嬴政更多了许多作为“人”的元素,似乎也会挣扎和彷徨。 “作为一个演员你表演的时候非常注意细节,所以你拍下的镜头里也是细节更多,尤其是眼睛。”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向陆丛伟接着说,“你认为我们两个人的拍摄,谁更接近你想要的嬴政。” 陆丛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一直认为电影是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才能让人快乐的艺术,不同的思想会碰撞出不同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演员们在表演的时候能更加真实地去表达自己,然后我们沟通交流……” “导演。”肖景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您应该在给演员们开会的时候说。” “对啊。”李许默点点头,“后天我就给演员们开会。” 肖景深沉默地扶住了差点跌倒的陆丛伟。 对视一眼,两个大男人的心中同时奔涌着怜悯对方也怜悯自己的情绪。摊上了这么一个导演,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陆丛伟的问题在于表演的时候想得太少,作为一个专业且敬业的演员,他当晚回去之后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第二天,就捧着自己的剧本观摩笔记来找导演沟通了。 那之后,嬴政的表演顺畅了很多,一个镜头从重复几十遍到十几遍,后来几遍就好,有一次他甚至一条过,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欢呼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又怀着深切的同情去看着肖景深的表演。 是的,没错,在很多演员明白了导演对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通过自我调节都跟上了电影拍摄的步伐,唯独肖景深……还身处在无限重来的悲剧之中。 “赵高低头看胡亥,再来一遍。” “赵高跪坐着给胡亥讲课,再来一遍。” “赵高你准备一下,刚刚那段儿还不行。” “赵高……啊不,老肖,你来抗一个机器。” “老肖,来帮我调整一下打光。” “老肖,明天的工作计划表你做吧。” 如果说有什么比不停地重演一段戏更惨的,那就是导演在没有你戏份的时候就忘了你只是个演员而已。 短短一个多星期,除了订盒饭以外,整个剧组的工作肖景深几乎都跟了个遍。 陆丛伟甚至开玩笑叫肖景深“肖副导演”。 偏偏剧组里的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李许默的老班底,他们看着肖景深被李许默折腾得满场跑,都是笑呵呵的样子,谁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是一种冒犯。 就这样,进组十多天,肖景深的身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感。 可他演起赵高,依然是那个精准又特别的样子,无论重复多少遍都能牢记自己的专业素养,这一点,他想想还挺骄傲的。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撑着?啊?我都快把他当超人使唤了,居然还是会想得这么多,不把他累成死狗他总是给自己身上套无数的皮。” 在肖景深看不见的地方,李许默快要炸毛了,电话里,他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心都倾泻了个干净。 “扒皮不顺利?你以为他是那些活儿做不了多少,废话却一堆的年轻人么?” 桑杉优哉游哉地靠着床头坐着,W先生趴在她的怀里等着她顺毛。 李许默压着嗓子,单手叉腰:“桑杉,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是你男朋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两个人一样可怕。” 一样可怕么? 桑杉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指在W先生的耳朵根儿上划来划去:“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好用的话,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你给我出主意换我替你做事?别是坑我吧,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家男朋友这些天可是累到走路都恨不能躺下就睡。现在我坦白从宽了,你可别过几天又来找我算账。”想起从前的种种血泪经历,李许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桑杉面无表情:“你跟谁学得这么多废话?交易到底做不做了?” “我得想想。” “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愿意跟我做这种交易的熟人越来越少了。明明只谈感情不谈钱,还能互惠共赢不是么?” 李许默笑了一下,叹气说:“比起来跟你谈感情,桑杉学妹,我真心希望你跟我谈钱,真的。” …… 几分钟之后挂掉电话,李许默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没抗住桑杉的忽悠,这下自己得做好被扒皮的准备了。 “要不我先从她男朋友身上找补点儿回来?反正以后都会很惨了。” 无良的导演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 晚上九点半,肖景深趴在床上,今天他实在不想给桑杉打电话了,嗓子有点儿哑,肩膀手臂都是酸的,动一下都想惨叫,打电话的时候很可能露馅儿。 可是不打电话,又实在想她。 “老肖,走,出去吃宵夜。” 酒店房门外响起了那个恶魔导演的声音。 “李、李导,我……我那什么……我今天……” 趴在床上,男人搜肠刮肚地想着拒绝的理由,工作之外再陪吃陪喝,他被累死的概率会陡升啊! “老肖,你猜桑杉是用什么手段让你进了我剧组的?” 倚在门框上,李许默掐着手指,还没数到十,门一下子打开了,露出了那张带着标准笑容的俊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现在…… 进度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当然,也不一定了,毕竟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还你六十年》大概六十万字,结果我写了将近一百二十万,中间还因为身体原因砍掉了部分情节_(:з」∠)_ 好吧,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作者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文。 《锋芒年华》是击剑文,少女的血泪成长史。 《梅菜扣肉》是修真文,寡妇的血泪成长史。 喜欢哪个收藏哪个,收藏多的可能先开_(:з」∠)_ 我是说可能。 上面是渣作者说的,她跳票的次数不比加更的次数少多少。 顺便因为上一章留言少了,她在想明天晚上还约不约 ——by准备参加老肖葬礼的存稿箱菌 第81章 无双 以后再有人问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肖景深可以很坚定地回答:“蠢死的。” 想要知道自己怎么进组的可以自己去问桑杉啊, 虽然被会被怼一顿, 但是也只是被怼一顿而已, 李许默这个家伙可不一样了, 他心里不一定有什么坑人的主意呢。 走在去往小饭馆儿的路上,肖景深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有点想念桑杉了, 所以别人用她的名字一勾, 自己就像是史上第一笨鱼一样被吊走了。 《秦歌》剧组位于西北的一个影视拍摄中心,配套设施的开发当然不能跟江浙影视城相比, 更不用说京郊了, 想要吃点小吃, 麻辣小龙虾之类的都怕不太新鲜, 在周围几条街上逛了一遍,李许默选了一家烤串店。 “一斤半羊肉、十个羊腰,把外面那层油烤得脆一点儿啊。有鸡心也来十个,再来六个烤大蒜……老肖,你看看再添点儿什么?” 天长地久地和羊打交道, 西北很多烤肉的师父手上都有一套绝活儿,就像这家的红柳枝烤羊肉, 师傅往上面撒一层料, 那羊肉的香而不膻的气味儿就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肖景深摇摇头:“李导, 您想吃什么点什么, 我这个点儿就不吃东西了。” “哦……”李许默看看肖景深的腰腿,点了点头,“想要当好演员, 都得管住自己的嘴。” 转头对烤肉师傅说羊肉串先烤半斤,剩下的一斤走之前打包,他又推肖景深说:“离了剧组就别叫我李导了,我比你大,你要是愿意,就喊我一声李哥。” 到时候夫唱妇随啥的,让桑杉也喊我一声哥呗。 李导演的心里美滋滋地想。 肖景深笑着点点头,没接话。 李许默要了一瓶当地特产的高粱酒,自斟自酌喝了一盅儿。 “其实吧,跟着桑杉你也该喊我哥,毕竟当年在P大我也是她的学长。” P大就是桑杉出国去念的学校,肖景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看见对面的人整张脸都亮起来了,李许默嘿嘿一笑,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把桑杉放在心上的,桑杉那个家伙倒霉那么久,没想到运气都用在这儿了。 “不过说学长也不太合适,我没从P大毕业,专业课成绩不达标,毕业论文都没写,回国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 李许默人生的前二十年,可以用“标准”两个字进行高度地概括——一个标准的上升家庭中被寄予厚望的标准优等生。 二十一岁的时候从国内大学毕业,他考取了P大的研究生,所有人都认为他出国之后会带一个金融方面的硕士学位回来,然后继续他标准的上升型人生。 人在国外,除了想家之外,还会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不安,离乡背井这个词所蕴含的不确定性是远超人们预料的,于是同乡会这种东西出现并壮大,除了让人们在一起怀念一下家乡之外,还能让人们抱团取暖、抵御已知或者未知的伤害。 走进P大这所高等学府,意味着你身边的人未来成功的概率远高于常人,拓宽人脉,可以说也是很多人的必修课,作为一个从小被灌输了各种“精英思想”的优等生,李许默自然在同乡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又到了一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李许默早早就联系上了新拿到P大Offer的学弟和学妹,他们大部分人都如他所想的表现出了憧憬和对他的尊敬。 除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女孩儿。 她没有回复他的邮件,也没有关注他的ins或者facebook。 新生报到的时候,李许默鬼使神差地站在留学生报到处等了两天,看见一个瘦削娇小的女孩儿背着一个书包就来报到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甚至不用确定她的国籍,李许默就知道她叫桑杉。 仿佛名字里就自带阳光的……冷面少女。 后来,李许默发现“冷面少女”的形容是错误的,因为这个女孩儿并不是刻意做出一副与人隔离的样子,她是天性中有太多的冷静和冷淡,让她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触。 “学妹,需要我帮你提行李么?学妹。” “你好,我是桑杉。” 这个女孩儿真是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知道他名字的。 “桑学妹。” “姓氏加非官方的称谓,会让我以为你在叫别人,叫我桑杉就好,李许默先生。” 她不仅猜出了自己认识她,甚至知道自己是谁。 是什么让一个初初踏出国门的女孩儿有了这样的笃定和自信?李许默动了动手指,这个女孩儿让他有一种想要拍视频录下来的冲动。 国外的种种考试和论文会给学生造成很强的紧迫感,李许默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一个他并不想把她变成自己女朋友的女孩儿,哪怕她激起了自己的创作欲。 在一个标准优等生的模子之外,李许默小心地保有着自己的个人爱好——拍小视频,剪小视频,然后发到网上做微电影,看着别人的评价,哪怕是糟糕的评论,都能让他觉得开心,这是无数的优等评价和奖学金所不能代替的满足。 桑杉这个名字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标准优等生李许默先生都忍不住脑袋一懵。 因为她干了件大事。 他冲到桑杉所住的校内宿舍时,战斗已经结束,相关人员被校方带走,只剩下一群人站在宿舍门口张望着里面的满地狼藉。 李许默只能解开两枚衬衣的扣子,深吸一口气,迈开长腿再冲向院长办公室。 “Sunshine小姐,我真诚地希望你能说服我,你不是具有暴力倾向,而是真的如Lin小姐所说的,是帮她对抗不公正的待遇。事实上你们在一起住了四个月,按照Lin小姐的说法,她已经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三个多月了,为什么过去三个月中你没有帮助她,而是选择在今天呢?” 一个宿舍的四个女孩儿里,最瘦小的那个站得最直,她直视着院长的双眼,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过去她没有想过反抗。” 李许默看见站在她身后掉眼泪的那个东方女孩儿抽了一下鼻子,然后噎住了。 辛辛苦苦帮别人打了一架,一句话就把别人心里的感激和感动给打跑了,这个桑杉啊,真是…… “我没有理由帮助不想反抗的人,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乐在其中,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是多元且丰富的。但是,当一个人面对不公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可以试着让她的声音变得更强大。” “你把自己说得仿佛一个勇士。”院长面带微笑。 “不是,她是勇士。”桑杉把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儿拖到了自己身边,“被欺负了三个月还没有被打成精神病或者打掉心中的勇气,我认为她比我勇敢很多。如果您要定义我今天所谓的勇气,我只能诚实地回答说我一点都没有,只是从她身上借了一点儿。” 这个女孩儿似乎过于直率,可她的话语里有种煽动性,让人不期然就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在啜泣的Lin,继而想到她的反抗是因为遇到了校园暴力。 不用去说她的悲惨,反而颂扬她的勇气,这样的话术,李许默琢磨了一下,觉得桑杉简直是个天生的演说家。 “我觉得学校应该鼓励这种勇气,它不是产生于无知者身上的无畏,而是在深知自己体力、精神状态等等几乎所有方面都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进行的绝地反击。” 事情最终以两个进行了校园霸凌的学生受到了严重警告,并且搬走而告终。 事后,李许默才知道桑杉轻描淡写的“随手相帮”到底是什么——她把盐水泼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然后通了电。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默默地抖了一下。 桑杉一战成名,李许默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种兴趣甚至可以抵消他写论文的压力。 “我经常拍微电影,你有没有兴趣来给我当演员,有报酬的那种?” 李许默已经知道桑杉的手头颇为拮据,为了赚钱,她会写详尽的课堂笔记,然后出卖复印件,也做过收费押题,据说成功率不低。 停下脚步,女孩儿转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没有兴趣。”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兴趣也可以被消灭。” 一瞬间,李许默的心里一疼。 几天后,他拽着桑杉看他发在网上的那些微电影,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里面采取了什么样的技巧和方法才拍到了现在这样的难得的效果。 女孩儿看着他,冷淡地说:“一台DV,一些毫无专业意识的演员,一个蹩脚的剪辑……你今年是二十二岁吧?为什么我感觉你对你自己兴趣的态度就像小孩儿玩儿泥巴一样敷衍?很抱歉,我没兴趣陪你玩泥巴。” “现在我是个学生,当然不会有多少成本能够投入进电影拍摄里。” 李许默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 “好的,你加油,再过两年你毕业了,记得把这个借口更新换代。” “你女朋友的嘴里有刀子,我跟你说,这不算什么,她心里有毒你知道么?”坐在西北的小馆子里吃着烤肉串儿,李许默瞪着肖景深,“她能一下子就切到一个人最痛的位置上,她跟我说了那句话之后,我连着半个月都睡不着,一闭眼不停地问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后来我就有了一个毛病,不端着我的DV到处跑,我就心慌。结果……” 手里握着木头签子,李许默摊手,脸上似苦似甜。 “硕士学位没拿到,家里断了我的钱,我只能回国,靠着拍广告和微电影自己养活自己……我拍了整整六年,头两年就住在京城的地下室里,五百块钱一个月的房租我还是跟人分摊的。你说桑杉这个人是不是有毒?” 喝一口凉白开,肖景深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还笑!” “我女朋友一直都是这样。”跟她接触过,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特别。 李许默瞪眼:“一直都这样坏?” “是好,举世无双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日姐,你看我跪在地上的姿势乖巧不乖巧?(歪头卖萌 晚上八点继续约哟! 老肖啊,你心里的举世无双,正在出谋划策给你扒皮哦! 祝你幸福! 点蜡 ——by虽然美滋滋,但是因为日期而又平静下来的存稿箱菌 第82章 好坏 一块烤羊肉嚼在嘴里, 李许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可能是桑杉这个名字和“好”放在一起产生了让他接受不能的化学反应, 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实在是太腻歪了。 跟他平时那种乐呵呵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却十分真实。 嗯, 真实。 嗯?真实? 跟店老板要了一份凉拌豆腐皮去掉嘴里的油腻味道,李许默继续说道:“我在京城再次看见桑杉的时候, 那一瞬间, 我恨不能跟她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提醒, 自己完全可以过上自己规划过无数次的人生, 回国, 进证券公司或者投资银行, 初始年薪几十万,以后年年陡增,三十岁之前在京城买房,三十五岁之前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做妻子,生一两个孩子, 再把从小就培养他们,让他们再去接触更高的社会层次——就像他父辈做的那样。 可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自己疯了, 丢掉了学位, 成了个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北漂, 过着他曾经最害怕的生活——落魄着、穷酸着,把过去的自己完全丢掉,遭受着别人的白眼和讥嘲。 哪怕他当时已经在圈子里翻滚了五年, 除了收入增长之外还自费进修了导演课程,他心里的那一簇火苗还是燃烧着的。 那时的The King已经成了国内人气最高的组合之一,换言之,桑杉可以说是已经崭露头角,在娱乐圈里的能量远远大于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导演。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一别经年,她是The King新MV挑选导演的考官,而李许默自己呢,是怀着渺茫希望参加选拔,甚至在两天之前还因为进入第二轮而欣喜不已。 “李许默先生?” 桑杉还是这么叫他这个曾经的学长。 听得李许默一阵苦笑。 别人都叫这个年轻的女人阿Sun姐,可他叫不出口,于是尽量挺直脊背站着。 “您的个人风格很突出,可是不适合这次The King的歌曲风格,希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她神色平淡,仿佛两个人从来就不认识。 走出大楼的时候,李许默甚至不知今夕何夕,过去的种种因为故人重逢而翩跹于眼前,他一点都不觉得惊喜,那种莫名的愤恨也不见了,什么都没了,可他还得面对自己的未来……不对,连未来也说不上,他还要抱着自己的样片儿考虑自己的下一份活儿,是接个广告,还是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找几个便宜的小演员拍个小电影,再托关系挂到视频网站上…… “你告诉我,她坏不坏?” 肖景深不说话,笑着摇摇头,仰头喝了半杯凉白开。 李许默说到兴起,忘了肖景深喝的是水不是酒,跟着他的动作也仰头来了一口。 “你觉得她好,绝对是因为爱情使人盲目啊,老肖。你知道她多坏么?她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把我的样片给了一个叫张建新的投资人,我还在那儿找活儿呢,一下子就有钱了,就能拍自己的电影了。” “噗!”肖景深差点呛到。 苦心为自己的老学长拉来了投资,这都不叫好人的话,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好呢? “桑杉绝对是故意的,你知道么?她知道怎么让人舒舒服服,也知道怎么像一根刺一样扎得人心里发疼。做那么一点儿好事儿,都要用对方最讨厌的方式去做,转过头来,她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好人,你连抱怨都说不出口,还得在心里谢她。” 李许默也许是喝多了,话越来越多,逻辑也变得松散,肖景深听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 是骄傲,是高兴,是理解…… 他分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快乐可以被分成几块儿,可是他知道,每一丝甜蜜上面,都有桑杉的名字。 导演醉眼朦胧地看着肖景深的笑脸,心中不禁后悔,如果早知道跟他聊桑杉就能看见他毫无防备的样子,那只要在片场不停地骂桑杉就好了嘛,又何必跟那个讨厌的家伙做交易。 晚上十一点,小餐馆的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店里唯二的客人,肖景深看着外面的路上行人寥寥,结账之后扶着李许默离开了餐馆儿。 打包的一斤羊肉串塞给了副导演,喝多了的李导演交给他的助理,高大的男人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 用房卡开门的时候,他偷偷笑了一下,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孩子打开了魔盒的一条缝,为其中透出的绚烂光彩而惊喜不已。 第二天拍摄的是嬴政和扶苏对峙的戏份,在这一场戏之后,扶苏就被一纸诏书遣去边疆,修建长城,抵御外族,再也没见过他敬之爱之的父皇。 整场戏分成了六节拍摄,肖景深所饰演的赵高作为一个背景板,在前两节的时候要站在扶苏身后,最后一节的时候,他还要当一个长镜头的背景板。 李许默揉了揉额角,昨天喝酒喝狠了,今天有点儿不舒服,身体上的不舒服可以克服,心里的……却在愈演愈烈。 没错,肖景深那个家伙,他又开始了他精准的、模式化的、仿佛把他这个电影当成流水线一样拍摄的虚假表演。 在心里默默运气,李许默决定还是按照桑杉给他出的主意来,他指了指一台摄像机。 “老肖,拍三四五节,你也端一台机器。” 肖景深在人们同情的目光里脱下了赵高的外袍,端起了摄像机。 “扶苏,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三皇不如寡人,五帝亦不如寡人多矣,何谓皇帝,寡人便是这世上第一个皇帝,前人不曾做到之事,寡人做到了。来日寡人之功业,亦是前人所不能想。区区几卷竹简,就想教寡人如何治理天下?” 一步,又一步,嬴政走下王座,站在他儿子的面前,眼神平淡无波,语气却像是一座山,沉沉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扶苏没有退后,他恭谨地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父皇有千秋未有之功业,也该有千秋未有之心胸,天下初定,黎民只求休养生息,严法苛政非长久之策……” “扶苏,你是我的儿子,我曾以你为荣。” 肖景深的手抖了一下。 陆丛伟把这段话说得太温和了,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父子,在短暂争吵过后,父亲表达了自己的失望。 这样的温和,让肖景深的心头没来由地一痛。 “父皇,我一直将您视为自己的荣耀,无论昨日今日,抑或明日。” 可是你的父亲还是把你赶走了,你的骄傲与孺慕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父亲养大了一个又一个的野心家,他们像狼一样,寻找机会就要咬死你。好在,那个时候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端着摄像机,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第三节和第四节在重来了三四次之后就拍摄完毕,李许默叫着肖景深一起来讨论他们拍摄的片段。 “导演,您这个镜头用的太大胆了。” 肖景深发现在第三四节,李许默有一台机器用的是广角镜头,整个大殿被他拍的更加广阔,在阴暗的气氛中像是一只随时可能吞噬掉扶苏的怪兽。而嬴政站在这样的阴暗中,却依然像是个绝对的掌控者。 “这样对峙感更强烈,放心,我这段还是为内容服务的,不是‘为美而美的构图’*。” 说着,李许默让屏幕转到了肖景深拍摄的镜头上。 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趴在前面看效果的冉晓看见那些画面,不由地愣了一下。 “取景范围很小,显得画面很压抑。在两个人都是侧脸对着屏幕的时候,父亲的压迫感被刻意强调了……哇,这段儿更明显。” 画面中,扶苏面对着镜头,而嬴政是背对着镜头的。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有压抑的痛苦和无奈,嬴政的背影也显得更加冷酷和强大。 “从电影的景框选取角度来说,在大部分情况下,完全面对观众的角色会更让人产生更亲密的交流和情感代入,背对的人则完全相反……老肖,为什么就连秦始皇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有给他一个正脸?他是主角,我们不提露眼原则*,你好歹让人们看见他说话时候的样子吧?还有侧面拍摄的时候,老肖你的空间对比太极端,给人太大的压迫感了,这段戏是父子争吵啊,为什么你拍的好像父亲随时要捅死扶苏一样。” 肖景深静静地听着导演点评完毕,抬头笑了一下。 “我突然很想试试这种父子感更强的对比方式,有点激进了,您觉得我的实验效果怎么样。” 如果不是桑杉有话在前,李许默觉得自己一定就被肖景深这么忽悠过去了。现在他很好奇,肖景深之所以没有给嬴政正面镜头,是不想,是不愿,还是不敢。 “用镜头表现,你不如用语言表现。” 李大导演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肖啊,这样吧,你当一个旁白,给我讲一下,你在拍这段戏的时候,内心台词是什么样的。” 肖景深:…… “父亲无意中将孩子置于死地这种事儿是他精神上的七寸,你捏准了打,会有不错的收获。” 那天晚上,桑杉是这么对李许默说的。 肖景深站在所谓的秦宫大殿之后,仿佛听见了外面有树叶泛着黄被风吹落在地,一个秋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著名摄影师拉斯洛·科瓦奇:“构图绝不可以为美而美”,形式应服务于内容 *电影界曾经一度有“主角必须露眼睛给观众”的原则,打破这一约束的是著名电影“教父” 老肖啊,你说桑杉是举世无双的好,她对你也是举世无双的狠,祝你幸福。 电影景框选取部分的总结并非杜撰,大家可以想想大部分作品,尤其是现实主义题材作品是不是都有这种特点。 ——by今天依然感觉自己很博学的存稿箱菌 第83章 拷问 “我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把U盘扔到桑杉面前的桌子上, 廖云卿屁股一撅, 自顾自地在对面坐下了。 桑杉的眼睛看了U盘一眼, 又转向廖云卿, 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亲切的微笑。 “辛苦了。” 廖云卿被桑杉笑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有话说话啊, 你别对我乱笑, 吓死我了!” 盯了廖云卿一眼,桑杉收敛笑容问道: “都查清楚了?” “我要是还嫌不清楚, 你就得另请高明了, 赶紧看看行不行, 然后跟我说说怎么还能整了黄武德, 前几天这个臭傻逼包的那个小姑娘男朋友把他给套麻袋揍了一顿,哎呀,爽!快说,你还有什么法子?” 桑杉摇摇头:“说,你的文档字儿太多了, 不想看。” 廖云卿张嘴就想糊桑杉一脸的脏字儿,如果不是她面对桑杉就是下意识犯怂的话。 “你直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转了一下手中的笔放在一边, 桑杉直起身, 双手十指相扣放在桌子上。 “金湖娱乐和腾飞的幕后老板阎小俊是什么关系?” 廖云卿翻了个白眼儿:“金湖的老板是阎小俊的发小儿, 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 前几年家里生意赔了,他给阎小俊当了几年的跟班儿,结果阎小俊自己也就是个纸老虎, 家里的钱动不了多少,时间长了,两个人的关系又淡了。” “阎小俊投资的影视项目里,最大的是哪个?” “三年前上的《天际战士》,项目最大,赔得也大,这个项目之后没多久,腾飞就破产了。” 说出哪个电影的名字,廖云卿差点笑出声来,拍摄投资三个亿票房总收入三千万,可以说是国内闻所未闻的赔钱片儿了,别说腾飞娱乐这个小公司,就连几个参股的中型娱乐公司都伤筋动骨。 桑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了点儿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抬起头,桑杉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有了活儿干果然让她精神了不少,不仅病气全消,显然连酗酒的毛病也已经改掉了。不说话的时候,廖云卿就是个文雅可爱的女人,可她一张嘴,最先让人感觉到的是她烈火燃烧塑料袋一样的气质,烫人还冒着黑烟。 “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当PR(公关)?” !!! 廖云卿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杉,张口说道:“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 在确定了桑杉脑子没坏之后,廖云卿反而陷入了一种纠结中,在甩下一句:“我考虑一下”之后就拎着包走了,连跟桑杉商量怎么折腾黄武德这事儿都忘了。 …… 桑杉坐在办公室里,翻动着自己整理的笔记,大脑在高速地转动。 《天际战士》这种一看就是骗投资的片子阎小俊都能掺一脚,显然他在娱乐圈里并没有触及到多么高级的人脉关系网,哪怕认识一个有点儿门道的投资人,他也不至于被人坑的这么惨。肖景深被转手到了百玉,可以说是星华见实在把握不住他之后的一种妥协,算一下,其实当时肖景深已经给星华赚取了远超他欠款的财富,把他转手之后,星华又抵消了一千万的债务。 在百玉期间,肖景深的站台少了,拍戏多了,那段时间是他拍戏最频繁的时候,出演的两个配角在当时很有存在感,按说他的事业应该有所发展,可是……这时他又被转手到了腾飞娱乐。频繁站台、商演、演戏频次陡升,角色质量却下降得飞快,进入腾飞之前他还能演个男三男四甚至男二,进入腾飞之后,对方就差在他脸上写“龙套”两个字了。后来到了金湖,他甚至一度被雪藏和封杀…… “阎小俊。” 嘴唇轻动,桑杉冷冷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儿,毫无起伏的音调里,隐隐带着刀兵气息。 …… 肖景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在冒汗,声音变得艰涩喑哑,他看着自己拍摄出来的镜头,费劲了全身力气都没办法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说出来。 “说一下啊老肖。”李许默导演还在催促他。 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空茫无助,好像有无数落叶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地想起。、 不对,那不是落叶,那是脚步声,是人们跪下的声音,就在他的学校门口,人们跪在地上,喊着他的父亲是诈骗犯,骗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积蓄。 “我爸爸怎么会骗钱?他已经够有钱了。” 一开始肖景深甚至以为这是个玩笑,他打电话给他爸爸,却再也打不通了,打给妈妈也是一样。 后来警察找到他,告诉他,他爸爸跑了,他妈妈说自己没钱,还出示了一张离婚证书。 年轻的男人很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他说不出口。 他的心中一下子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却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 可是他知道,自己有一件事情是能做到的,那就是让这场山崩地裂似的噩梦到他为止,不要再牵涉其他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外公。没人会想到,一个噩梦之后是接连不断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命运成了一条河,裹挟着他跌跌撞撞地向更低洼深邃的地方奔驰,不肯给他一点喘息的时机。 “扶苏到死的时候……” 肖景深抬起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不再相信,嬴政把还他当成儿子。” 所以他死了。 “可他还把自己当嬴政的儿子。” 所以他死了。 生而为人,被赋予了生命,被抚养长大,被提供了远比常人优渥的生活,所以肖景深觉得自己有义务担下父亲做出的孽,就像扶苏觉得他父亲让他去死,他就应该去死了一样。 那我,还相信我爸爸,还把我当成儿子么? 嗯……该如何形容肖景深此时的表情呢? 李许默扶着下巴,试图从自己丰富的词汇库里找到合适的描写,却找不到。 人们说愤怒出诗人,其实同样,苦难造就演员,纵观历史,人们可以发现那些惊艳了时光的演员往往都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着,有的痛苦来自于生活经历,有的痛苦来自于他们的内心。与痛苦抗争,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变得更加尖锐鲜明,在表演上更富有感染力。 就像他的女神柳亭心,作为一代传奇影后,她塑造了那么多的角色,每一个都锋利也繁丽,他最喜欢的却是她客串的一个角色,黑衣女人,苍白面孔,已经死在了郊外的仓库里,却有灵魂指引着别人为她复仇,那一段表演他反复看了上百遍,看见了生的渴望,也看见了死的可怖,更看见了生死之后人的超脱……而柳亭心,也就在那一场表演之后没多久就死于癌症,她和死神相搏良久,才能给世人这样一段表演。 初见肖景深,他觉得对方应该一身的故事,可他演戏的时候却总是被局限在一个框子里,这个框子里的演员并不是不敬业,他们演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好,可是距离“极好”却有一个脱胎换骨的距离。 李许默认为肖景深能够做到更好,显然桑杉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用帮他跟小水洼的扶持基金牵线为条件把他塞进来演赵高,甚至直接跳过了选角的这一步。 “老肖啊,在你眼里父亲是危险的,那你觉得这种危险,是因为孩子出生长大就背负了对父母的原罪呢?还是因为父母的……品德?” 仿佛有一把刀□□了肖景深的心里,瞬间就有黑色的血液沿着伤口喷出。 这些年,筋疲力尽的时候太多,能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少,所以他庆幸于自己的忙碌,可以让他把种种拷问深埋,永远不用去面对。 究竟是谁错了? 是我生而有错么?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爸爸和妈妈他们知不知道我在经历着什么?在他们的眼里这是不是都是我活该承受的? 到底是谁做错了事情?才让我活得像是一条狗? 肖景深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在他的眼眸之下,有无数灰暗的东西在翻滚流淌,那是这些年被他强行压制的痛苦与……愤怒。 “导演,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今天能请假休息一下么?” 捂着自己的双眼,他低头,弓着腰,语气虚弱地向李许默请假。 “不行。”导演坚决拒绝了他,“你现在就去准备演第六节。” “我演不了。” “你经纪人向我推荐你的时候,可是说你吃苦耐劳绝不请假,要不要你现在打电话自己跟她说一声,让她找我替你请假?” 看着肖景深仿佛十分难受的样子,在一旁看着的冉晓都觉得不忍心了,他想让导演别这么严厉,却被陆丛伟拉住了。 “嘘。”男人对男孩儿摇了摇头。 在最初的折腾之后,他发现李许默其实是个还算善于沟通和交流的人,后续跟剧组演员们的讨论也是很顺畅的,除了老肖。前几天他忍不住私下跟李导演说不要总折腾肖景深这个老实人,得到的回答是“沟通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之上的。” 到了今天,他终于明白了,李许默导演是认为肖景深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藏得太深了。 “导演,我现在真的演不了。” “你又不是真的生病要死了,怎么可能演不了。” 太疼了,心里真的太疼了,指间能感觉到从眼中沁出的湿热,肖景深恍惚觉得那不是泪水而是血,从他心里流出来的血。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专业的么?说不能演戏就不能演了?” 李许默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酷过了头,可是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他把自己的下一部戏都赔给桑杉了,这个时候松手了,他就亏大了。 他甚至不肯给肖景深平复心情的机会,让化妆师迅速给肖景深整装,灯光师也开始准备,然后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半分钟之后,铁石心肠的李导演有些不忍地对那个看起来痛到了极点的男人说: “桑杉让我转告你—— ‘要么演,要么滚’。” 作者有话要说: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点一首歌给老肖 顺便点根蜡 晚上八点继续约哟 ——by看着老肖受虐莫名浪起来的存稿箱菌 第84章 牛奶 即使有专业的打光, 拍戏的大殿依然很黑, 高高的台阶上面像是蹲着一只巨大的野兽。 站在光暗交界处, 冉晓忍不住回头看站在他身后几米外的肖景深。 一会儿他们要拍的戏非常简单, 嬴政看着扶苏指着大门说:“从今以后,寡人没有你这个儿子。” 扶苏行礼, 然后转身走出大殿, 路过赵高。这时,摄像机镜头拉近将焦点转移到赵高的身上, 给他一个眼部特写。 冉晓看见那个“赵高”正站在他的位置上, 双手端在身前, 表情严肃, 让人完全想象不出来,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还蜷缩在地上像是一个失去了家的男孩儿。 导演跟他说“要么演,要么滚”的时候,冉晓真的以为他说不定会转身离开, 可是没想到,他只过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去补妆, 尽管能看出来他是咬着牙在坚持的。 那一刻, 冉晓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肖大哥的经纪人对他真狠啊!”他小声跟陆丛伟这么说道, 两个人的对手戏比较多, 他跟陆丛伟这个老大哥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冉晓觉得在整个剧组里,陆丛伟算得上是脾气第二好的人了, 第一好当然是肖景深。 “经纪人这时不狠还能怎么办?哄着他说不拍了?让导演直接换人?那怎么可能?演员没那么好当,整个剧组一天多少钱烧着,一个人不演了,那就是把整个剧组都得罪完了。咱们这些人拿了片酬,就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陆丛伟戴上皇帝的毓冕,随手拍了拍年轻后辈的肩膀。 “知道什么是演员么?真正的演员就是你妈死了,你演戏要笑就还得笑。别以为当演员就是漂漂亮亮演戏开开心心拍照,没事儿给人签个名儿,你要当了演员,你就得对整个剧组负责。” 这是冉晓父母在他决定当演员的时候对他说的,那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现在却依稀明白了。 演员没那么好当,娱乐圈没那么好混,绚丽浮华的背后,是近乎于将灵与肉割裂的以身相担。 “A!” 第一遍拍摄的时候,冉晓走神了。第二遍拍摄的时候,他行礼转身的节奏不对。 在重新准备拍摄的间隙,他又偷偷转过身去看着肖景深。 向来是个老好人的男人,现在的脸上像是被人糊了一层浆糊,将一个表情固定在那里,仪态和手的摆放都十分到位,仿佛一个纹丝不动的假人。 第三次,冉晓又出现了失误。 导演忍不住了:“扶苏,你这么喜欢去看赵高,就让他给你当父亲好不好?” 大男孩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却忍不住又偷瞄了肖景深一眼。 他依然像是一尊雕像,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赵高,别忘了你一会儿的眼部特写,别扶苏不暗恋太监了,你又变成木头人了。” 肖景深依然不说话。 李许默摇摇头,让灯光准备,再次开拍。 嬴政愤怒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失望,他征服了整个天下,他是创下前所未有之基业的帝王,可他作为一个父亲,却与自己的儿子渐行渐远。 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儒生簇拥,听着他用一种过分恭敬的语气说着反对自己的话,嬴政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无力的痛苦。 “从今以后,寡人没有你这个儿子。”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陷入了彻底的寂静,跪在地上的扶苏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皇,眼睛里仿佛有水光闪过。 双手举高,停于眉前,已经可以被称为男人的男孩儿弯下腰去,给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拜礼。 “扶苏,告退。” 保持着双手齐眉的动作站起身,缓缓后退,走到几米外的地方,他转身,黑色的袍角划出了一个让人心痛的弧度。 站在高处的帝王已经背过身躯不再看他,父子相背,渐行渐远,他们怀着不同的政治理想,此时还想着未来有一天可以说服对方,竟无人知道这竟然是永诀。 扶苏即将走过赵高的身前,也在一直暗中观察肖景深表现的李许默居然觉得有些紧张,他搓了一下手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摄像机。 当年轻儒雅的公子扶苏走过的时候,赵高微微垂了一下眼睛,他仿佛和平时一样态度恭顺,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又冷冷地抬了起来,总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唇角勾起了一个讥诮意味的弧度。 还没等人想明白他到底在讥笑什么,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异常明亮——那是野心之火被点燃的光。 因为在这一刻,他已经看见了扶植自己学生胡亥上位的可能。 真实的嘲讽,真实的野心和欲望,难以收敛自己情绪的肖景深在这一刻的表现让李许默惊艳不已,他完全相信,“赵高”眼里的那一团火就是秦朝破灭的起点,他注定用野心让一个广袤王朝为他陪葬。 “很好!过了!” 把摄像机扔给自己的助理,李许默笑容满面地快步走向肖景深。 “你这次演得超棒啊!我跟你说,你根本不用拿一层层掩饰性的情绪来伪装自己,你自己的真实情绪已经非常非常有感染力了你知道么?真实的才是动人的,你明白么?” 慢慢抬眼看了看李许默,肖景深习惯性地想笑一下,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原本以为要磨几十遍的镜头居然四遍就过了,李许默干劲十足,又压着肖景深连拍了几条赵高的戏份。 看着肖景深苍白的脸色和李许默因为亢奋而发红的双眼,整个剧组的人有志一同地保持了高度的沉默和配合。 一直拍到晚上十点半,肖景深几乎做完了赵高的全部表情,颇有一种一天把本就不多的戏份解决一半儿的感觉。 回房间之后洗了个澡,男人想打电话给桑杉,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了,躺在床上之前他还担心自己会胡思乱想睡不着,没想到脑袋刚沾着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和往常一样不到五点半就起床,健身、洗澡、吃早饭……今天按说是没有他戏份的,但是按照李许默一贯的做法,他八成还得在片场当“螺丝刀”,随便被导演钉在哪里就要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 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到了餐厅,肖景深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早安,刚刚在前台的时候有服务人员说你出去跑步了,我就先来吃早餐了。” 女人面前摆着几块吐司、一个煎蛋、一根香肠、还有一小盘蔬菜沙拉。当天的报纸被她拿在手里,几秒钟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报纸的财经版块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个半小时之前下了飞机,十分钟之前到了这里。” 肖景深已经注意到了桑杉眼睛下方的青色。 “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许默导演打算委托我帮他筹备他下一部电影的资金,后天我要去港城,在那里大概要待五天,事情宜早不宜晚,我就先来把他的委托合同做好。” 桑杉很详细地跟肖景深说了一下她像个超人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然她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肖景深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这样也太累了。” “正好也顺便跟你敲定一下参加综艺节目的事情,跑一趟能做完两件事,效率已经很高了。”轻轻笑了一下,桑杉指了指不远处的自助餐台说:“去拿点儿东西一起吃早餐吧。” “好。”男人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他们这里的烤饼和牙签羊肉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女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端了三四个烤饼、半盘牙签肉、七个鸡蛋和三块粗粮吐司回到桑杉桌前,肖景深正好看见了餐厅服务人员要给桑杉倒咖啡。 “早上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你又一晚上没睡了,喝点牛奶吧,这边的牛奶都是特别实在的鲜牛奶。” 女人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拒绝了咖啡,换了一杯奶香浓郁的牛奶。 牙签羊肉确实像男人推荐的那样好吃,烤饼抹了一层牛油,很是香酥可口,桑杉也勉强吃了一个。 吃完了这两样东西,桑杉语气淡淡地发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许默导演打电话跟我说你情绪不太好想要罢演?” 罢演? 肖景深摇摇头,李许默这个家伙说话真是不靠谱。 昨天那么刻骨铭心的疼痛,今天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毫无感觉了。 他一直想要逼着自己忘记被父母彻底抛下的现实,却忘了“想要忘记”本身就是“忘不掉”,其实念念不忘又怎么样呢?他在自己过去从没想过的痛苦中完成了自己的二次成长,在这个过程中他孤身一人,不是把什么难关都熬过来了吗? 那些陈年的伤疤他紧紧地捂着,只捂出了一堆臭不可闻的破脓烂肉,像昨天那么发泄出来之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李许默说他过去演戏不够真实,是否就因为他在表演的时候完全不敢真正代入属于自己的感情呢? “我没有要罢演,昨天就是……就是演戏的时候动用了太多感情,缓缓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女人更是一副只是随口一提的态度:“你们专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希望你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以后不会再出现导演打电话跟我说你罢演的情况,他们来告状了我也不能一味护着你得罪他们……” “你放心,昨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你别担心。” 说完,他笑着把一个去了壳儿的鸡蛋整个儿塞进了嘴里。 桑杉低头轻笑,喝了一口牛奶。 “我听李许默说他以前是你学长,还看见过你打架?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你跟人打架的样子。” “打架?没有。” 桑杉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做过那么野蛮的事情。 “我也觉得是他大惊小怪,你要整人什么时候需要动手了。” 桑杉:…… 几天不见,她怎么觉得肖景深这家伙变得话里有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四舍五入已经撒了两大勺糖了! 今天更了七千字! 记得表扬渣作者! 不表扬也行吧…… 明天母亲节,记得给妈妈打电话,或者送一个么么哒。 明天已经当了妈妈的可爱妹子记得留言,有小红包。 ——by并不想承认自己亲妈是渣作者的存稿箱菌 第85章 黑鸟 吃过早餐, 肖景深把房卡留给桑杉, 自己带着来找他的罗正一起上了前往片场的剧组大巴。 薄薄的房卡在手里转了一圈儿, 桑杉决定临时改变计划, 先去肖景深的房里睡一觉再去找李许默谈合作。 不出肖景深所料,今天虽然没有他的戏份, 李许默还是没有放过他, 嬴政、李斯和韩非三个人之间的治国之辩需要有人在旁边对词,今天肖景深被导演抓了壮丁, 要干的就是这个工作。 “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记下来, 无论是台词的咬字还是停顿。”李大导演嘱咐完了肖景深之后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接着说道, “你精神恢复的很快啊。” 快么?明明是太慢了,所以才让桑杉放心不下,坐了一晚上的飞机来自己。 肖景深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所应当的在乎,也没有理所应当的忽略, 桑杉的突然到来提醒了他,他在为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忽略了真正帮助自己的人。 “昨天, 多谢了。” 如果不是李许默逼着自己往下演戏, 说不定自己又会自我催眠缩回到壳子里去, 可见他对自己还是不够狠。 “客气客气。”李许默点点头, 拍了拍手,示意各部门准备开始拍摄。 陆丛伟的台词功力果然名不虚传,肖景深站在一边对照着台词本, 心里在为他演技的进步速度赞叹不已。 几年前第一次跟他合作的时候,陆丛伟还没什么名气,搁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可是那个时候他拍戏就已经非常认真了,那时候,就已经有人断言,陆丛伟绝对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肖景深还记得那部电视剧杀青之后他们之后一起吃饭,陆丛伟喝得有点多,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就当同价位演员里面演技最好的那一个,就算有关系户往里面插,剧组也不可能放一堆关系户吧?” 当时的肖景深看着他,心里是无尽的羡慕和苦涩。 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陆丛伟成了一线明星,从电视剧配角到电影的主角,他自己的事业却才刚刚开始,似乎没比当年好多少,可他不羡慕对方,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未来只剩绝望。 因为他有桑杉,也有一个正在变好的自己。 “这个地方李斯的台词是‘韩非的心只会他的韩国变得炽热’,这个字是chi不是zhi。”第四节第一遍试演结束,肖景深抱着台词本找到了扮演李斯的演员去矫正台词。 李许默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大家加把劲儿啊,争取一条过,咱们准时吃午饭。” 这时,他身后有一个女声传来,“导演,要喝可乐么?” “天都冷了喝什么可乐?” 转头,李许默突然觉得自己腰疼。 “桑杉?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签合同。” 李许默:“你不觉得你来得有点儿太快了?” 桑杉:“后天我要去港城,回来之后的日程也很满,早点签了合同,也省得你反悔。” “反悔,我是那种人么?” “谁知道呢?我从来对别人的道德期望很低,还是及早落在纸面上比较安全。” 拍拍自己的胸口,李许默一脸的悲天悯人:“现代社会的最可悲之处,就是人们往往更相信一个廉价的签名,而不相信一颗珍贵的心。” “因为你无力证明你内心的珍贵。” 李许默:…… 我究竟是倒了什么楣,才认识了这个家伙? 被几个演员抓着重新听他们对了一遍台词,肖景深才看见站在李许默身边的桑杉。 “你休息好了么?” 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男人仔细打量着女人的神色,看见她确实不那么疲惫,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桑杉,哪怕早就听他们称呼对方不知道多少次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我家老肖”“我家桑杉”的,到了这一刻,李许默才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哦,你们是男女朋友来着。” 这个事情需要用这么恍然大悟似的语气去说么? 肖景深现在可顾不上搭理李许默这个阴阳怪气的导演。 “你睡醒了有没有吃点东西?” “还没有。” “你想吃什么我让罗正替你去买。” “不用了,午饭我等你一起吃。” “好,正好今天没有我的戏份,我们中午出去吃好了。” 在旁边被糊了一脸恩爱的李许默:……我怎么觉得自己长了一张狗脸? “咳!” “你的衣服有点薄,要不要用我的外套挡一下风?” “咳咳!” “这边空气特别干,你要多喝水,防止嗓子难受。” “咳咳咳!” 震耳欲聋的咳嗽声到了难以被忽略的地步,肖景深转向一旁的导演:“李导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是被你们齁得!有没有听到单身狗发自内心的嚎叫? 想起来自己是这个剧组的导演,李许默突然假惺惺地笑了一下,对肖景深说:“你今天晚上有夜场戏啊,别忘了。” 夜场戏? 肖景深翻出昨天晚上统筹发的通告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夜场戏。 “我决定了,白天拍完了韩非下狱的戏,晚上顺便把你被打进大牢的戏也拍了。” 肖景深:…… 桑杉在旁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肖景深用眼神对李许默进行无声的反抗。 “看什么看,我是导演,我说的算!”单身狗导演也是导演!别以为我会让你们有机会再卿卿我我闪瞎我的狗眼! 悄悄在一旁围观的工作人员早就笑成了一团,肖景深被李许默赶着去工作,旁边演蒙毅的演员还凑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老肖!多谢了啊!拍完这场戏,就剩一场大戏我就能离组了!”早点结束一份工作,意味着自己能有更多的休息和准备下一部戏的时间,这位演员显然非常惊喜。 某一个瞬间,肖景深体会到了赵高为什么坚决要把蒙毅给处死。 “真没想到你这种人居然会找男朋友,我还以为你会捧着自己那颗又黑又冷的心过一辈子。”看着肖景深沉重的背影,李许默轻声对桑杉说道。 年轻些的女人把李许默身后的椅子抽过来坐下,神色淡淡地说:“从你的人生轨迹来看,你就是生活在‘没想到’里的。” 李许默:……桑杉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以给人添堵为己任的。 “肖景深知道么?我跟你的那份合同,是你教我怎么捅他刀子才换来的。” 刚刚还把肖景深欺负了一通的李大导演等了几秒钟都没有等到桑杉的回答,他自觉终于占了上风,歪头看向桑杉的时候他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女人正用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把他吓得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我记得你以前自认是我学长的时候都不敢用威胁的语气跟我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 鉴于过去的种种血泪经历和桑杉曾经的“丰功伟绩”,李许默飞速认怂。 “其实让别人往自己男朋友心口上捅刀子又怎么样,是吧?你这种人啊,说不定帮人减肥的时候都会直接下毒,因为这样的比较快。” 认怂不代表不能继续过嘴瘾,李许默又调侃了桑杉一句,才走向拍摄点,帮着灯光师调整打光的角度。 桑杉坐着不动,脑子里在很认真地在考虑一个问题:“下毒真的能让人快速减肥么?” …… 本以为今天没有戏演,至少能和桑杉好好吃两顿饭,万万没想到导演脑子抽筋儿,非让他晚上加戏,肖景深把这一天中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揣摩剧本上。 于囚牢之中被蒙毅审讯,是赵高在整个电影中台词最多的一幕戏,他今天帮着陆丛伟对台词,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经验,正好可以在晚上的那场戏里印证一下。 很多影视剧里,人们穿着中衣被打下牢狱,身处脏乱差还有老鼠的牢房里,他们的衣服都是干净又整齐的。 李许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电影里出现这么可笑的画面,下午韩非被严刑拷打的戏份里,韩非穿着的衣服已经成了灰黑色,上面还有口子和浅浅的血痕,李斯私下对韩非严刑拷打,在别人审讯之前又会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样鲜明的前后对比是李许默想要的一种效果。 到了肖景深扮演的赵高这里,他的恶趣味开始发作了。 在电影里,赵高的中衣是黑色的,不管怎么涂抹,都不会有那种白衣染尘的落魄感。 “没事儿啊,他的衣服不够白,可他够白啊!” 导演大手一挥,让服装师找人把肖景深那件黑色中衣的领子给扯烂了。 穿上道具服,男人低头看着自己露出的白花花胸膛,默默揉了揉鼻子。 “往他身上抹灰和血,头发也打乱!” 掐着下巴看着几个化妆师越来越兴奋地地给肖景深的身上“增光添彩”,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 “桑杉,老肖这样是不是特别秀色可餐。” 捧着一杯热牛奶穿着肖景深外套的女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许默更加猥琐地笑了笑,看来桑杉也不是什么方面都很精通啊,和老肖虽然腻歪,但是情|趣实在太少了。 “A!” 噗通! 如玉脸庞上带着刺目血痕,一身凌乱的男人神色冷漠地跪在了地上。 一角月光斜照下,他宛若是被打断了翅膀的黑鸟。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太浪了! 妈妈们母亲节快乐,记得留言领红包! ——by在天空飘荡的存稿箱菌 第86章 上药 昔日高高在上的中车府令成了阶下囚, 蒙毅走进木质的牢门, 眼睛扫过赵高不肯再恭顺低下的头。 “陛下有旨, 命我等按律行事。依大秦律中车府令赵高以宫中甲士行私事, 夺官斩首。” 夺官斩首,血淋淋的四个字从男人的心上划过去, 他唇角轻勾, 带着镣铐的双手努力并在一起,向往常一样, 行了一个拜礼。 “有劳上卿大人了。” 这样的行礼, 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这次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他人之将死?还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使他看起来不像是秦宫内那个影子似的男人? 蒙毅哼了一声,他向来把赵高当做一个媚上小人,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将之除掉,他的脸上即使极力掩饰, 也有属于胜利者的表情。 一个有身份和胸怀的胜利者,是不会在意自己的敌人用什么样的姿态去迎接死亡的。 “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为你备了一些酒肉, 吃过之后睡一觉, 明日就上路吧。” 跟在蒙毅身后的狱卒小心端来了一只鸡、一壶薄酒, 躬身放在了赵高的面前。 长发散乱的男人保持跪坐的姿势,脸上淡淡一笑: “多谢上卿大人,还顾念仆这将死之人。” 蒙毅转身要走, 却被赵高叫住了。 “仆亲族单薄,只有一个九岁的女儿,明日怕是也无人可来收尸,上卿大人,可否陪此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喝上两杯?” 哪怕衣着破烂、形容狼狈,赵高依然气定神闲,他对蒙毅发出了共饮的邀请,仿佛对方是他的一个老朋友,而非你死我活的敌人。 蒙毅本不想理会他,却又听到他淡淡地说:“蒙氏诸位平日里何等威风赫赫,今日竟是怕了不成?” 收回跨出牢门的脚,蒙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赵高:“我蒙家儿郎出生入死,何曾怕过。” “那上卿大人为何不敢落座,可是嫌此间简陋?” “你为臣欺下媚上,为人杀遍亲族。我不与此等不忠不义之人饮酒。” “不忠?不义?” 酒液缓缓地倒入陶碗中,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却像是一块蒙尘的玉,让人深信它被人擦干净之后会有让人惊艳的温润白皙。 “虽为族亲,却借中车府令之名任意妄为,仆以卑贱之身为陛下近臣,近臣妄为则人皆说陛下失察,此等败坏陛下声名之人,我杀之,谈何不义?若说不忠……仆与上卿大人政见相左罢了。” “政见?尔等佞幸之流,也敢谈政见?”虽然已转为文臣,蒙毅的身上依然带着武将世家的锋芒,他拔出佩剑,直指着赵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憎恶。 他被眼前这人激怒了,他们满朝文武为了大秦出生入死,如今一个阉人也敢跟他们说政见? “为修长城、通道路,陛下征发六国旧人以百万计,满朝文武皆忧心四海不稳,你却只顾逢迎上意,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分明庆父伯嚭之流,还敢妄言忠义?!” 眼角轻挑,赵高举起粗陶酒碗在剑上轻敲了一下,仿若举着金银酒樽与人把臂同饮。接着他垂下眼角,仰起脖子,酒液一饮而尽,白皙的颈项距离蒙毅的剑尖儿极近。 放下酒碗,他又笑了。 “上卿大人,那长城可修了?驰道、直道又可建了?长城将御外敌千百年,纵横大秦之道路亦将让我大秦军士任意往来于南北,上卿大人竟将此不世伟业归功于仆,仆实在愧不敢受。” “你!” “陛下乃千古未有之君主,自然行千古未有之大事,我等卑弱凡人既无陛下之谋略,亦无陛下之胸襟,跟随其后尚且战战兢兢,安敢置喙其中对错?” 若非顾及此处乃是牢狱之中,蒙毅恨不能一剑捅死赵高这个巧舌小人,最后还是拂袖而去,留下这个一身狼藉的男人独坐在囚牢之中。 “呵,蒙氏,蒙毅……” 从地上站起来,赵高背对着囚牢之外,长发垂下,遮住了他半边脸庞,细细发丝之间,赵高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可怖。 那一点似乎是来安慰他的月光,在这一刻,更像是一道渴望嗜血冰冷刀光。 用来做道具的枷锁虽然不算重,但是两三个小时戴下来,也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取下道具,肖景深活动着手腕儿让罗正替他从书包里找来了药,他的脖子被道具磨破了皮,现在被汗水一浸,产生了细碎的痛感。 “深哥,红得挺厉害的,我替你抹后脖子吧?” “不用了。” 肖景深摆摆手,却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麦色的手拿走了药膏。 “你还没回去休息?” 那人没说话,男人转过头去想看她,被一根劲瘦的手指不客气地戳了一下脸。 “别乱动。” 很快,凉凉的的药膏就沾在了火辣辣的伤口上,不止药膏是凉的,女人的手也是凉的,像是外面渐起的秋风,肖景深感觉有点冷,心里想做的却并不是瑟瑟发抖,而是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 女人还是沉默的,肖景深听见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小哈欠。 “很困了吧?” “还好。”声音却比平时软了几分。 小小的呼吸声就在身后,肖景深忍不住挺直了身体,想到对方的身高,才又软下了膝盖。 仿佛不带人体温度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上一点一点地画着小圈圈,沉默中,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泛红。 幸好他的发套还没摘下,披散的乱发遮住了他的耳朵。 手指轻挑起他的“长发”,男人能想象到女人那双平时毫无感情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一点点梭巡着伤口,他的耳朵更红了。 悄无声息地,那手从后往前,像是一条蛇嚓嚓越过他的锁骨,带着一点药味和奶香气,男人半裸的胸膛上有一点血痕,是化妆师涂抹上去的,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仿佛误以为那也是伤口,轻轻地抚了上去,依然打着细碎的小圈儿。 不远处,李许默正看着工作人员收拾着片场,无意中撇过站在角落里的两人,他不由地愣住了。 穿着灰白色长裙的女人脚上是一双亮红色的鞋子,现在那双鞋的鞋跟离地,因为女人踮起脚,脑袋软软地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一只手还轻放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神情慵懒又迷离,与他印象中那个高傲又冷漠的女孩儿判若两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神奇的东西,能让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那个男人的神情被头发遮盖着,让人难以窥见,可是李许默看见他抬起双手,无比轻柔地、仿佛在捕捉一只蝴蝶似的,扶上了放在他胸膛的那只远不如他白皙的手上。 一瞬间,那两个人好像有一种奇妙的张力突然出现,李许默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不用放在电影里,这一幕已经成了一场电影,它可以有无数名字,却又有一个永恒的主题。 桑杉是困极了。 感觉到她的脑袋蹭上了自己的脊背,肖景深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心翼翼地碰那只停在他胸前的手,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他呆立了很久,才轻轻转身,扶住了桑杉细瘦的肩膀。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肖景深背着桑杉走了一路,那双红色的鞋子被他拎在手里,像是一对细巧的精美玩具。直到罗正帮他打开房门,他把桑杉带进了房间,才终于把年轻的女人安放在了床上。 嗯……如果一直叫不醒桑杉,那就让她今晚穿着裙子睡觉么? 男人红着耳朵胡思乱想,从桑杉的身下把自己用来给她遮腿的外套先抽了出来。 “深哥,那我先出去了!明天桑姐是中午的飞机,您早上记得提醒她。” “好。” 把罗正送出房间,肖景深长出了一口气,回过身,他看见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坐了起来。 “我的包里有一本综艺节目的意向书,你拿过来我们谈谈。” 肖景深:…… “这个综艺节目有一个环节是采访圈内好友,让他们说一下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今天之前有秦颂和曹熙可以充当这个角色,今天又加上了李许默,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个片段拍摄的时候《秦歌》还没有杀青,陆丛伟和你关系不错,你可以也叫上他跟李许默一起接受采访。” 桑杉的思维逻辑极为清晰,双眼之中毫无睡意。 肖景深:…… “还有什么疑问么?”歪头,桑杉看着自己的“合伙人”。 “我有点累。”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干巴巴地说。 “能背我上车下车走两三百米,我觉得你的体能是可以坚持到我们讨论完这个综艺节目细节的。” 不是,是心累。 “你刚刚那是在演戏?” “李许默毕竟以前是我的大学校友,以他的智商,要糊弄起来可不容易。” 默默做了两三下深呼吸,男人才走到桑杉的行李那里,掏出了一本意向书。 “一季十二期,我们参加前三期,如果观众反响不错,可能追加一期到两期,每期拍摄三天……这个综艺节目的内容是情侣旅行……” 被桑杉认真的样子感染,肖景深也渐渐开始提出自己的问题,投入到了这场讨论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唔,虽然有点迟,但是终于更新了 存稿箱菌被我打洗了! (^-^)V 第87章 导演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 桑杉就去了机场, 她刚走, 肖景深就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他出组还有半个月。 时间好像也不是很长。 可是他有点想猫了。 昨天李许默大概是被桑杉在合同上占了不少的便宜,导致他第二天看着肖景深的脸色都极其沉重。 “老肖, 你说你是不是……”瞎?才找了桑杉这么一个毫无人性的家伙? 肖景深抬起头看他, 让李许默顿时想起了他眼睛亮亮地说桑杉是“举世无双的好”。 算了,就算是出于对肖景深和自己的个人安全考虑, 自己也不该试图从外部拆散他们, 不然到时候肖景深会被分成多少份喂狗他猜不出来, 他会死的多么凄惨那是可以预想的。 “冉晓, 我考考你,有个佛还是菩萨来着,说什么入不入地狱的,你知道是谁么?” 冉晓这个年纪正是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开始有本事的时候,李导演一提, 他立刻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才说:“是不是地藏王菩萨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对对对, 就是这句。” 他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 语重心长地说:“桑杉这个十八层地狱啊, 你这个菩萨就在里面好好蹲着吧。” 肖景深:…… 他抬起手, 糊了这个不正经导演一脸的场务笔记。 自从那一天的煎熬之后,肖景深拍戏的状态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按照李许默的说法, 就是他的表演少了匠气,不再追求什么演技的精准,而是真正地放到了角色的表达上。 肖景深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表演什么有太大的不同,只认为导演是在为他那天不近人情的行为描补着。 随着电影拍摄的推进,他发现李许默导演在拍戏上十分“抠门”,不是那种克扣式的吝啬刻薄,而是严格控制着剧组不必要的开支,比如他自己从不吃小灶,比如他对群演的重复使用力度比较高,再比如他对剧组里人员的调配都进行了精心计算。 在电话里问了桑杉,他才知道《秦歌》剧组的投资规模比他想象中还小,李许默前期磨合演员用的时间是承担了很大成本风险的。 “毕竟电影的题材不那么值钱,导演太年轻,演员也没有真正能带流量的……投资方会非常谨慎。”电话里桑杉声音冷淡,仿佛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 秦朝的故事,或者再包括它之前的春秋战国,作为影视题材来说,虽然有点冷门,但是也绝非无人问津的。也许正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黑色的袍服里有太多让人臆想的浪漫,国内的几个大导演都曾经用电影讲述过自己心里那个朝代的故事。 比如杜安导演十五年前的作品《迭关》,讲的是一个游侠儿目睹了秦朝一统六国的历史,见到了流离失所的平民,见到了一些国家的腐朽、一些失国之人的坚持,为了朋友之谊,他决心刺杀嬴政,最终却自断一臂从此浪迹天涯。 又比如方士与三年前拍的《鸡鸣狗盗》,描绘了孟尝君手下门客们的机敏和忠勇。 从投资规模上来说,《迭关》虽然看起来场景宏大,但事实上即使是在当年,也绝不能被称得上是“大制作”,杜安擅长以小见大,与浩大的人工布景相比,他更喜欢自己的人物在自然风光中展现天然的性格。《鸡鸣狗盗》则相反,看似人物不多的故事,方士与却重金为它打造了一座全新的影视城,秦王宫内从道具到服饰无一不精美绝伦,使整个电影的造价达到了一个让人咋舌的程度。 十五年前,国内电影市场冷淡萧条,《迭关》的电影票房才区区六千万,可是加上各种发行,最终不仅没有赔钱,从投资成本上来说还有比例不错的盈余。《鸡鸣狗盗》仅拍摄投资就有两亿六千万,预计票房十二亿,最终却只有一亿九千万,堪称当年最扑街的电影,方士与导演事前与投资方达成了协议,本意是为了多分点钱,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张薄纸就成了卖身契,三年来,这位从前颇为高冷的导演拍了四部电影,其中已经上映的三部评价都与他大导演身份不符,票房也都显得惨兮兮。 这些都是某天吃午饭的时候,李许默告诉肖景深的。 今天拿着记事本干起了片场统筹工作的男人听完之后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方士与导演的数学成绩估计不太好。” 拍电影拍到把自己卖身,跟数学成绩有什么关系? 李许默搓了搓下巴,接着往下说:“问题是方士与都扑街了,弄得后来的影视方们碰都不敢碰什么战国啊、秦朝啊,好几个项目都上马了,结果又被砍了……这些人,看见别人赚钱了,就跟泥鳅似的闭着眼往里钻,看见别人赔钱了,也是跑得比谁都快。我之前拿出来《秦歌》这个本子,从张建新那拿到了三千万的投资,你猜他当时跟我说什么?” 肖景深不说话,只看着他。 “如果我拍的不是秦歌,是什么汉歌、唐歌……他至少给我投资五千万,我要是愿意拍清朝的,他投资一亿都没问题,如果在里面加点儿美食的画面,他能给我一亿两千万。” 今年春天,一部叫《紫禁厨娘》的新人电影上映,取得了超乎预期的票房成绩,显然,张建新是有些眼热了。 重新拿起饭盒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去之后李许默突然笑了。 “现在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待电影的?” 肖景深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苦涩和嘲讽。 “至少你的电影还能拍,我以前进过一个剧组,开机的前一天,投资方让改本子,导演不肯,项目立刻黄了。” 李许默:…… “剧组请了一个女演员来当女主角,对外宣传的时候也是她,可是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她的戏份只有两集,后面的情节直接换人了,因为她得罪了投资方,所以她杀青之后,投资方导演加了个女主毁容整容的情节,又找人把后面的部分重新拍一遍。” 李许默:…… “还有一个剧组,导演筹备了六年的一个剧,请了大牌演员加盟,演员自带编剧进组,导演不同意,后来就被换掉了。”男人拍了拍李许默的肩膀,“是导演被换掉了。” 李导演的筷子尖儿抖了一下。 “咱们这一行,要真说奇葩事儿,真的是每天都在发生。有钱的是大爷,那为了钱,人们多奇葩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抛开有些莫名其妙的私人交情不谈,肖景深觉得李许默是个难得的好导演,不仅是因为他的电影好看,也是因为他对待演员的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和细心。 从业十几年,肖景深很清楚地知道整个娱乐行业对于演员的态度是怎样的——逢迎着,也鄙夷着。导演专业毕业的科班导演们在一开始都对演员的工作模式知之甚少,他们甚至对演员怀有一种偏见,认为这个职业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技术含量——只要能走路能说话的人就能干好演员。编剧转职的导演仿佛心里都已经对自己的电影画面和声音有了完整的想象,当演员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他们往往会变得刻薄又焦躁。 这些问题,李许默身上都没有,他仿佛把演员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合伙人,用不同的手段去了解然后找到最优模式彼此配合,最后共同完成一件作品,他不会另眼相看什么明星大牌,也不会忽视客串的演员,能被他特殊对待的,都是“麻烦的合作者”。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处事方法总让肖景深想到桑杉。 面对不同的人,桑杉都是采取不同的态度,也许就是因为她太聪明,能够很快地去了解一个人,然后直接进入到合作的模式中去。 当然,跟在商场中搏杀出来的桑杉比,李许默的身上有更多软弱和天真的部分——这是艺术者们的通病,也是他们的感受力所在。不需要祛除,只要及时开解就够了。 “所以还是得往好了混,小心谨慎,别昏头。”长叹一口气,在导演这个行业来说还十分年轻的李许默摇了摇头。 肖景深轻轻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铁板牛柳和粗粮面包:“这种没滋没味的话,还用得着想么?” “炖点鸡汤给自己喝,补气。”李许默吃完了自己的饭,站起身对肖景深嘿嘿一笑,“你要不要试试当导演什么感觉?” …… 肖景深不是没有教过人演戏,却第一次站在导演的角度对别人提出要求。 站在他面前的是五六个群众演员,他们穿着秦朝时的大臣服饰,用一种“我很努力很认真,导演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看着肖景深。 “这段戏是荆轲刺秦王,你们对这段历史都了解吧?” “知道。” “了解……” 观察着群演们的神色,男人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更为笃定沉稳的态度:“我们这段戏拍的就是有人在刺杀皇上,你们的身份是大臣,而且,都是忠臣。” 看见有人已经摆出了“海瑞抬棺”似的表情,肖景深继续调整自己的引导方向。 偷偷蹲在一边看热闹的李许默用手捂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桑杉折腾他,他就折腾肖景深,又解气又省心。 听说这个家伙以前有个绰号叫“百宝箱”? 李许默已经决定要把肖景深训练成一个真正的“万金油”。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我是谁? 晚上八点还约不约? ——by蒙面小天使!o(≧v≦)o~~ 第88章 报复 “不要试图告诉演员们他们的角色是个怎样性格的角色, 你要去引导他们让他们下一刻的表演富有逻辑。” 白天死命压榨还不算, 李许默晚上还叫着肖景深开小灶, 肖景深叫了陆丛伟, 陆丛伟又拎来了冉晓,三个演员眼巴巴地看着导演讲课。 李许默手里挥舞着羊肉串的签子。 “导演其实是个需要用大气力去投入于沟通的职业, 如果在沟通中简单粗暴, 你的作品就会跟你的预期产生特别大的差距……因为演员特别容易对自己的角色产生认同感。比如你演的赵高,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极力强调赵高的阴险狠毒, 那你心里对自己的角色定义就容易模式化, 演出来的形象就会变得很平……一个有立体感的角色, 需要演员和导演一起动脑子。” “好的演员应该在拍戏的时候对这段戏有了一个带着情感痕迹的印象, 导演也应该帮助演员来建立这种印象,不能单独地灌输情绪或者解释剧本。比如老陆那场目送蒙武出征的戏,我跟他说一百遍你现在要很自豪、又要有些忐忑,又要威武豪迈……还不如让他多看几遍阅兵式,假装自己站在城门楼子上挥手呢。” 忍了再忍, 还是没忍住,冉晓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哈欠这个东西会传染的, 坐在他旁边的陆丛伟还是很顾及自己形象的, 使劲儿揉着鼻子, 坚决要把哈欠消泯于无形中。 三个人里面, 一个犯困,一个走神,唯有肖景深在很认真地听讲。 他演过的戏比旁边坐着的两个人加起来都多, 合作过很棒的好导演,也经历过更多烂导演的指导,随着李许默的讲解,他心里不断地把自己从前的经历拿出来对照,就像是用一个小刷子擦干净那些他演过的角色,从最基础的角度去审视他们。 获益匪浅。 晚上从小饭馆儿回酒店的路上,陆丛伟拍了一下肖景深的肩膀: “老肖,我知道李导演总是找你开小灶你心里过意不去。你陆哥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心里不舒服!我跟你说啊,我特舒服,我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你别总拉着我了!你陆哥我休息时间更喜欢躺在房间里玩儿手机游戏,李导今天说的都对,可是对我来说,用处真的不大,圈内像他这样的导演才有几个,等我进了下个剧组,学得这些东西又得都忘了才行。” 肖景深转头看着陆丛伟,只看见了这个长相英武的男人半低着头。 是的,在国内演艺圈里,有几个真正有耐心的导演呢?绝大多数的导演都可以作为今天李许默讲述中的反面案例来使用。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当一个好导演,如何当一个好演员,可是控制着娱乐圈的整个资本业,并不在乎能不能做出好电影。 “好,陆哥,我知道了。” 两个大男人无言地互相拍拍对方肩膀,是鼓励,也是安慰。 …… 全世界的娱乐行业为所有人制造着八卦,身在其中的人,也都热爱着八卦。有一些八卦,是狗仔队们用来卖钱的,比如某某明星和某某明星有一腿之类的,也有一些八卦是圈外人不感兴趣的,却让圈内的人激动到要跳起来。 当然,大部分八卦都是非常考虑受众面的,不仅让圈外的人能看到热闹,圈内的人也会自以为看清了门道。 比如,传闻某个著名经纪人在给老东家下套,掺和了对方投资的影视项目里,还挤走了原本的制作人。 结合最近娱乐圈里的风云变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的著名经纪人就是黄武德,那个倒霉的老东家就是华光天下。 目前黄武德手里有七八个演员,其中最拿得出手的是去年才跟他确立合作关系的女演员宋悦。去年宋悦被人造谣插足别人的婚姻,她的经纪人隔了整整一天,消息差不多都已经搞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才采取行动辟谣,这样蹩脚的危机公关当时在娱乐圈里已经颇为受人诟病了。 所以,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终于站稳脚跟了,宋悦却踢了跟她合作多年的经纪人,圈内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样做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也可以理解。 但是谁都没想到,宋悦会跟声名狼藉的黄武德合作。 借着宋悦的牵线搭桥,黄武德把他手下的小演员们都塞进了一些不错的剧组,积少成多,现在也渐渐有了点声势。 前一阵儿桑杉炒作什么“最强鲜肉经纪人”,给了业内很多经纪人启发,他们也开始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来推销自己,黄武德就跟一家二线电视台合作弄了个真人秀节目,不仅把手下的小透明都塞了进去,自己还挂名当了个制作人。 为了给自己增加热度,他还发通稿说当初是自己一手发掘了The King团队,甚至包括桑杉,都是他慧眼识英雄。 他这样的炒作引起了华光天下管理层的警惕,The King到现在还没有续约,他们一直防备的桑杉现在似乎热衷于跟男朋友秀恩爱,倒是这个黄武德这个时候跳出来,不得不让他们多想。后来黄武德插手他们投资的影视项目,除了让他们气闷之外,也让他们有了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黄武德敢拆华天的台,华天自然也得找回场子,很快,黄武德手下的一个艺人爆出来在艺校读书的时候对同学施加校园暴力,那个事业刚刚才有点起色的年轻男演员很快就被他所在的剧组退了货。 这种两方谁都不肯撕破脸却恨不能对方去死的撕扯,是很多人最喜欢看的戏码了,一时间无数人捧着瓜子坐着板凳儿,在微信上窃窃私语,等着黄武德再次出招反击华天。 “这场戏好看么?” 刚从港城回来,桑杉就见到了来找她的廖云卿。 廖云卿长发盘起,身上穿了一件漆黑的连衣裙,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小寡妇。 “你不说,我也猜不到是你干的。” “我做什么都被你猜到,当初被赶出华天的就是我了。” 心里有着淡淡感激之情的廖云卿:…… “上次说来跟我干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桑杉并不需要廖云卿的感激,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本就该付给对方报酬。 “我要是跟你干,你能把黄武德整死么?” 这个问题让这个小麦肤色的年轻女人沉默了片刻,她的手指轻轻弹动了两下,抬起头问对方: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你的薪水么?” 这下,说不出话的人换成了廖云卿。 “当然不是。”她瞪着桑杉,“想让老娘给你干白工?滚犊子吧你!” “那你提出来要我整死黄武德,算什么条件呢?你为我工作,我付你薪水,做得好了有年终奖,如果将来合作关系再亲密一些说不定还有分红,这些才是你给我工作换来的。” 廖云卿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不能把那个王八犊子neng死,我为什么要跟你干?” “因为更好的工作前景,更大的发展前途,未来更多的利益收获,从职业角度考虑,这些才是你选择就职的时候所需要的。” 桑杉说的很诚恳,诚恳到廖云卿恨不能深吸一口气,再喷到她的脸上。 “这些我跟别人合作也能得到,我愿意跟你干,是因为你能弄垮那个【哔——】。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年轻的女人勾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勉强算是一个微笑,之所以说勉强,因为她的眼睛冷冷的,不仅冷,还带着针,仿佛下一刻就能刺到人的心里去。 就这样盯着廖云卿看了几秒钟,她才慢慢吞吞地说: “所以,你是为了黄武德才工作的?” 黑衣女人拍案而起,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如果她面前的人不是桑杉,如果她的心里不是还存着对桑杉的惧怕,此刻她一定已经扑上去掐着对方的脖子了。 “或者,我说错了。” 年轻女人不慌不忙,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站起来,继续直视着廖云卿。 “为了报复他,你不仅可以选择自己的工作,还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如果整容能够让你达成目的,你八成也会去做。 ……所以,你的工作,你的生活,甚至你自己,都是为了黄武德——一个抛弃了你的男人。” 恨,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迷醉的力量,它能让人忘记一切只想去毁灭,不计成本,燃烧未来。被恨意所支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们沉迷于爱河,还能清晰地知道“爱情使人变傻”,沉溺于仇恨之中的时候,却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消失了。 就像廖云卿,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仍旧念念不忘,满腔黑泥,甚至不能对自己的行为逻辑做出评估。 看着呆立在那儿的女人,桑杉重新坐下,随手打开了音响,舒缓的音乐轻轻地流淌了出来。 乐声中,桑杉仿佛永远冷静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要找心理医生,楼上有一家最近在做活动。要想报仇,你可以找别人合作。要是你打算用心工作,真正地重新开始,我们就接着往下谈。” 廖云卿很想转身而去,此时她恨透了这个一刀捅在自己心口上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桑杉式的冷静或者说冷漠更令人讨厌? 唯有已经察觉到这种冷静或者冷漠才是正确的,那个自己。 十分钟之后,廖云卿从桑杉桌前抽了十几张纸巾胡乱地擦干净自己的脸,那个女人已经低下头去重新开始自己的工作了,仿佛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娴静温柔、双目赤红、手还在颤抖的女人问桑杉: “我还得养孩子,你说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夕阳的余晖里,桑杉抬起头淡淡地说: “你虽然有两年空窗期,但是试用期还表现不错,你自己的定价是多少?” 廖云卿的回答是抽出纸巾又重重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然后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 晋江今天后台抽抽哒…… 桑杉的嘴哦,很精彩了,亲一口。 ——by蒙面小天使\(^o^)/~ 第89章 未归 “我记得一开始是你让我去报复那个【哔——】的。” “没错。”女人神色淡淡地轻啜一口咖啡, 点了一下头, “哪怕是一团垃圾, 当时对你来说, 也是速效救心丸吧。” “滚犊子!那个【哔——】还成我的药了?!” “由此可见你口味到底有多重。” 廖云卿:…… 这段让廖云卿暴跳如雷的对话发生在几天之后,那时候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贼窝, 不过已经晚了。 眼下这个刚刚成为初曜工作室公关的女人所要做的, 是把桑杉给她的资料看完。 “所以你是打算把The King从华天挖出来单干?这个工作室将来的主要工作还是围着那几个小孩儿团团转?” 看着初曜工作室的未来规划,廖云卿忍不住问:“你已经把那个老萨摩耶踹了?” “他?我顺手带着就够了, 初期阶段不会占用工作室多少资源。” “得了吧, 整个巴掌大工作室最宝贵的资源就是你了。” 桑杉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开始恭维起了你的新老板么?” 廖云卿白了那个一边忙碌一边还怼她的女人, 要不是这个家伙现在成了她老板了, 她一定……算了,她怂,她认。 “那我是不是就要准备好为The King解约之后的舆论做公关?尽量保护那五个小孩儿的商业价值,别让华天给黑没了?我用不用先给你家老萨摩耶弄几个代言啊?世林家居和子木元盛的保健品都在找性价比合适的代言人,我估计他的外形挺合适的, 又演了兰月的新剧,在网上的热度指数也一直维持在前二十五名……” “这个先不用着急, 如果你觉得自己会很闲, 那你看一下这个。” 从保险柜里抽出来一份计划书, 桑杉把她放在了廖云卿的面前。 打开第一页, 廖云卿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这样反炒,难度也太高了。” “机会合适当然要做。” 勾着唇角,桑杉起身双手往后撑着办公桌, 略略弯腰看着眉头紧锁的那个女人。 “难度不高,我为什么要请你来呢?” 廖云卿:…… …… “一会儿航拍机会从你们头顶上过去,所以任何小动作都不能有,也不用很紧绷,按照你们练习的来就没有问题。” 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蹲在地上,他身后站着化妆师为他调整头套,他保持着脑袋不动的状态,双手比划着跟下面一群出演官吏和士兵的群演们交流。 天气即将进入十二月,西北的风已经凛冽又干涩,男人说着话,嘴里呵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白气。 那些演员们都用信服的眼光看着他,在过去这些天,这位看起来年轻但是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以一个“导演”的身份帮助他们去理解角色,他耐心又敏锐,不仅帮助他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也让其中的一部分人获益良多。 “深哥,你拍完这场戏就得杀青了是吧?” “算离组,等电影收尾的时候有需要补拍的,那我还得回来。”肖景深笑着回答道。 “那时候也就见不到您了呀!” “深哥你下部片儿去哪拍?要是去江浙影视城,说不定我明年开春也过去了。” 很多群演其实也是全国几个地方到处跑的,《秦歌》剧组招的人多,用工时间也长,还真有几个家在西北的群演千里迢迢从江浙或者京郊影视城赶回来,为的是跟完了这一组正好手里有点钱可以回家歇几天。 “经纪人在谈,我也不知道,不是都有微信么,大家可以多联系。” 群演们笑了笑,把肖景深的话当成了客套。 赵高这个角色的最后一场戏,是他站在嬴政的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封禅泰山。 他需要提供的是一个恭顺且忠心的太监形象,还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如同一只披着兔子皮的鬣狗,惧怕着、敬畏着那只如日中天的狮子,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狮子会衰老、会倒下,而他可以去食其血肉,占其巢穴。 这场戏,李许默没有跟摄像机,而是坐在导演位上调度着十几个镜头。 其中一个镜头专门用来捕捉赵高的眼神特写,监视器里,那个男人的表情不再是“按照导演所要求的那样精准”,而是松弛又自然的。 几个主要演员的这一场戏其实都拍的十分辛苦,毕竟已经是冬天了,即使是在摄影棚子里,人一说话还是有白气的,为了不要让这些白气干扰到特写拍摄,他们的嘴里都含着冰,身上的衣服也不足以御寒。在这么冷的天里,他们一场戏下来,得喝半暖瓶的热水才能缓过来。 让人想想就觉得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既合乎想象,又忠于逻辑。 这些东西本来就藏在肖景深的骨头里,对于自己能把他们挖出来,李许默十分得意。 磨了六七个小时,这一场既有大场面又有局部特写的戏终于彻底拍完了,就像其他的主要演员一样,肖景深收到了工作人员送他的一束郁金香和一瓶香槟作为杀青的庆祝。 拿着这两样赠礼,肖景深不由觉得李许默导演这个人虽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他自己曾经十分讨厌又向往多年的不拘小节的导演,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变的。 每个人都一样,灵魂深处有时光打磨出来的宝藏,不该被抛弃和遗忘。 和很多群演一样目送着肖景深坐上了离开剧组的汽车,李许默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他虽然被桑杉刮走了下一部电影的投资主导权,可是他发掘了一个很不错的演员,不仅听话懂事性格好、聪明灵巧演技好、还能干剧组里其他的工作,这么想想,也挺值得的。 等一下。 李许默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 肖景深好像是桑杉手下的艺人兼男朋友,也就是说,自己帮着桑杉调|教了她的人,结果还赔出去了自己的下一部电影?! 这么亏本的一桩买卖,他到底是怎么答应的? 前·金融系高材生忍不住咬起了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来肖景深说方士与数学不好的样子。 “我的数学挺好的呀?……不会是当导演真的降智商吧?” 肖景深心情愉快地回到了桑杉家,家里却只有一只猫在等着他……好吧,至少这只喵星人是一直守在家里的,虽然总是对男人爱答不理,可是比起不见踪影的桑杉,说它在“等”,大概可以安慰一下男人的心。 桑杉提前就告诉了肖景深自己第二天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起床之后想了想,决定先去菜市场买了东西,剩下的时间他就给猫做饭,顺便逗着猫玩儿。 先要打电话给司机,告诉他今天自己不去健身房他不用来接了,男人把家里的地先扫了一遍,然后擦干净。 那根金色的绳子依然是撩动W先生的好工具,只要拖着它在地上走,警长猫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扑上来的冲动。 肖景深觉得这根绳子比他走的时候旧了一点,可是想象一下桑杉面无表情“遛猫”的样子,他坚定地认为是这根绳子的质量不好,放一放就旧了。 京城的天也冷了下来,走在外面的人行道上,能听见枯黄树叶被自己踩碎的沙沙声。 戴着口罩的肖景深在两个大妈瞪视中挑走了最好的一块羊肋排,天气冷,适合给桑杉做一份烤羊排,或者炖羊排。 心里筹划着桑杉回来的时候吃什么,肖景深各种食材都买了不少,最后东西太多,他不方便骑共享单车了,男人咬着牙想了想,没舍得打车,拎着大包小包坐了两站地铁回了公寓。 洋葱、孜然、胡椒、盐、一点醋和水一起调成湿料抹在处理干净的羊排上,再把羊排放在冰箱里,男人发了个信息问桑杉什么时候的飞机。 W先生中午吃的是兔子肝和鸡胸肉做的猫饭,还有烤好的鳕鱼条当加餐小零食。 肖景深自己吃的也是鸡胸肉,不过没有兔子肝,也没有鳕鱼,只有一盆沙拉和两片粗粮面包,仔细一想,人不如猫四个字可以盖章了。 桑杉一个小时都没回短信,肖景深以为她是工作太忙了。 三个小时没有回短信,男人坐在沙发上逗着猫,压抑着隐隐的担心,猜测桑杉是不是一直在飞机上。 到了晚上十点,没有心情吃晚饭的肖景深拿着电话,考虑自己是不是该问问桑杉那个叫于竹的助理。 这时,桑杉给他打来了电话。 “我有点事情要忙,这几天W先生就拜托你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还没等肖景深说什么桑杉已经把电话扣掉了。 “喵!” W先生扒着肖景深脚上系着的金色绳子,小声叫着。 男人苦笑了一下,走到厨房,把他准备用来做四菜一汤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沪市,桑杉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她旁边坐着一个神情焦虑的女人。 心脏外科手术室门前的长廊很安静,时间一分一分地走,手术进行中的灯一直亮着。 “桑小姐,你就让我弟弟回来吧,万一……他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啦!” 想到了最坏的可能,那个女人双眼泛红地抓着抓着桑杉的一只手,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 两个小时前从沪市机场匆匆赶来医院的年轻女人闭了一下眼睛抿了一下嘴唇,仿佛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医生说了,阿姨的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那也有可能失败啊!” “文女士,在这种时候我们最好是希望手术成功,而不是用各种猜测吓自己。” “那不是你妈,你当然可以说漂亮话了。” “我要是只想说漂亮话,就不会在这里了。” “好,你能言善道的,我不跟你讲大道理,你打电话让子禹回来,他替你挣了那么多钱了,你不能让他见不到他妈最后一面啊!。” 女人的语气平静又坚决:“不可能。” “啪!”一个巴掌抽打在了桑杉的手臂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挨打了! 心疼! ——by你们猜猜我是谁的可爱小天使! 第90章 打架 “文女士, 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 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明天在社会版看到你自己的照片。” 因为阻挡及时, 对方挥来的那只手没有打在她的脸上, 桑杉放下手臂,看也不看自己被打的位置, 她转过头, 眼睛盯着文子禹的姐姐文子兰。 既然到底没有忍住,抬手打人的女人也不忍了, 目光不自觉地瞟过桑杉做工考究的大衣还有她手上的宝石手链。 “桑杉, 我实话告诉你, 我已经忍你够久了, 不管我跟我弟弟有什么恩怨,他是我妈的儿子!凭什么你就能拦着他不让他来见妈。这些年你靠着我弟弟赚了多少钱?他在京城当大明星,管过我们这些人么?” 桑杉没有说话,她站起身,离开了手术室门口的走廊, 转了两个弯儿到了病人家属休息室,刚刚她就是在这里给肖景深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 她明显表示出不想跟人争吵的样子, 可是文子兰却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絮絮叨叨, 犹如一道不肯散去的阴魂。 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离手术室够远, 桑杉转头: “有些话,今天晚上刘阿姨躺在手术室,我本不想说, 可你的言行越界了,我也就不得不说了。文子兰女士,首先,全中国任何一条法律里面,都没有说弟弟有钱之后一定要给姐姐多少钱,不用说弟弟了,亿万富豪只要把自己的孩子供养到大学毕业,就没有人能指摘他们,同样,做儿女的能保证老人吃饱喝好有钱治病有房子住,也就尽了自己赡养的义务。每个人的私有财产都受到法律的保护,只要文子禹还活着,他的钱就跟你没有关系。 其次,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姐姐,你的弟弟却禁止别人告诉你他的联系方式,可见在他的眼里,你的品行根本不值得信任。这样的一个姐姐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替你去联系你弟弟? 再次,刘阿姨一直都和文子禹有联系,她也没有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说明你的亲生母亲也不认为你有正常人一样处理事情的能力。 您与其把怒火发泄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如安心坐下来,希望刘阿姨早日康复吧。” 看着文子兰惊怒的神色,桑杉的心里越来越冷。 几年没见,她还以为生活能把这个女人磋磨得聪明一点,没想到居然全是偷鸡摸狗的小聪明。 亲情,这就是亲情。 它极少生活在这些人的心里,却永远是人们身后的一面旗帜,那把旗帜上面绑着锁链,锁链又连接着一只普罗米修斯的鹰,只要挥动旗帜,那些鹰就会去叨弄别人的心与眼。心在痛眼也在痛的人会跪地哭嚎,她们却觉得自己只是随手摇动了旗帜而已,何等纯洁与无辜。 如果这个世间每个人都像他们口中说得那样去爱着自己的亲人,那这个世界的历史书上还会剩下几张纸?那其中可还有谋杀和欺骗? “您要是觉得对我有意见,我可以立刻就离开,没必要在医院里闹得这么难看。” 文子兰咬着牙看着桑杉,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一样:“难看?我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难看的?你们是大明星,大经纪人,随手做的都是几百万的生意,我呢?如果不是你,子禹怎么会不认我这个姐姐?桑杉,算我求你了,你把子禹叫来,让他看看他妈,他妈要死了!” “里面的医生正在为您母亲的生命做努力,您在外面还是小心别犯了口业。” 若是平时,桑杉绝对不会跟文子兰说这么多的废话,她这个人讲究效率,对那些无药可救的人根本不想多说什么。可她今天有点累,在港城改换航班又遇到了延误,只能在机场找人安排专家给文子禹的母亲做了手术,赶到这里之后,又忙着跟医生了解情况。 要是她想起来计算一下时间,就会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只吃了飞机配餐的小面包和一杯咖啡。 桑杉转过头去不再看自己的动作让文子兰心里的滔滔怒火更加汹涌,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憎恶和反感。 出生在一个小城里是文子兰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在上学的时候她一直想着自己要出人头地,考上好大学,去大城市工作,可是谈何容易……文家家境不算清贫,却也说不上富裕,要供养两个孩子,文家父母日子都是精打细算地过。 偏偏文子禹从小就更比文子兰讨人喜欢,明明是一样的父母生的,他就长得像是个王子,把相貌清秀的文子兰衬成了一个大丫鬟。并没有人当着文子兰的面这么说过,可她知道肯定有很多人是这么想的,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这么想。 可是文子兰觉得自己比弟弟聪明多了,她考试总是班级前十名,文子禹则一直不上不下地混着,她乖巧懂事,文子禹经常惹是生非,她是人人都夸奖的好学生,文子禹只是能唱会跳爱出风头。 高考失利,文子兰拒绝复读,上了本省的一所大学,毕业之后考了一个本市的事业编,她工作那年,他弟弟十八岁,考上了京城的一所音乐学院。 那时候,文子兰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的不公平。 过了半年多,文子禹大学里的老师打电话找到家里,说文子禹天天出去跟人搞乐队不肯好好上课,文子兰听着父母的叹息,竟然觉得很想笑。 突然有一天,学校又打电话来说文子禹办了休学,他们的父亲跑去了京城一趟,回来垂着肩膀说儿子大了管不了了。 那时候,文子兰正忙着筹备自己的婚礼,她为自己选的另一半是个县城里小有名气的建材供应商,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彩礼,婚车开的是奔驰,比她大学同学的那辆奥迪车好多了。 儿子出生那年,她老公的事业开始走了下坡路,也就在那一年,文子兰那个“不务正业”跑到京城鬼混的弟弟渐渐成了别人嘴里的大明星,那天她回娘家,看见一个清瘦的女人坐在她母亲身边,那个女人就是桑杉——她弟弟的经纪人。 据她说,文子禹现在唱歌有人听,表演有人看,开演唱会出唱片都能赚到钱了,桑杉替文子禹带回来给妈妈的礼物里有各种各样文子兰听都没听过的营养品、国际名牌的羊绒外套、雕着很多花纹的大粗金镯子,还有钱。 而文子兰自己,只收到了一个据说是名牌的包,和一条镶着钻石的项链。 钻石很美,比他老公送她的结婚戒指漂亮多了,文子兰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想给他弟弟当经纪人。 为了这个想法,她甚至带着孩子跑到京城去打着看弟弟的旗号去看桑杉每天都干什么,她觉得这个女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完全可以替代她的工作。 没想到,这话刚跟弟弟一提,就引来了弟弟的勃然大怒,姐弟两个闹过一场,她被送回了县城,那之后爸爸重病,文子禹回来了一趟,她旧事重提……爸爸去世之后妈妈被接去了沪市的高档养老院,她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可以联系到自己弟弟的全部途径。 回想起最后看见桑杉的样子,文子兰怎么想都觉得是她知道了自己要顶替她,所以鼓动自己弟弟跟自己断了来往。 这些年,和婆家人吵架,他们随口就说:“你弟弟是大明星,你这么嫌弃我家,就让他接你走啊!”就连儿子都问为什么自己有个当大明星的舅舅却从来没见过。 其实见过的,就是那时候你外公身体不好,你舅舅没空跟咱们照全家福。 安慰自己儿子的话,文子兰自己说出口的时候都想笑,其实她更想说“你舅舅身边有个狐狸精,她把你舅舅给迷晕乎了,根本不管这些血脉亲人了。”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文子禹的新经纪人联系了她,文子兰都不知道这个狐狸精已经被赶走了。这次母亲出事,她打电话告诉那个马经纪人,对方却不接电话,赶来沪市的路上,文子兰已经想好了,她要先见到自己弟弟,毕竟是亲人,哭求一下,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去京城,如果不行,留在沪市照顾母亲也是好的。 万万没想到,文子禹根本没来,来的还是桑杉这个女人,她还拒绝帮忙联系自己弟弟。 对啊,她已经被赶走了,凭什么还要她来管? 文子兰脑子里灵光一闪:“你都已经被我弟弟赶走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有一个护士从手术室方向走出来,桑杉立刻站起身迎向对方,这时,她身后一股大力推了过来,把桑杉眼前一晃,整个人都撞在到了墙上。 “你不就是个被赶走的狐狸精么!我不怕你了!” 头和肩膀都有点疼,瘦弱的女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在赶过来的两个护士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 刚好在这个时候,文子兰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认识马经纪人,他现在管着我弟弟呢,你说的不算!”说着,她接起了电话,“喂,马经纪人么,是这样的,我是文子兰,文子禹的姐姐,我们妈妈现在……” 从被推开之后就默不作声的瘦削女人低着头,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儿,她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像一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样扑了上去。 “你还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手抓着文子兰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拽,女人声音里的恼怒已经到了要爆炸的程度。 电话那头,马东阳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听见了桑杉的低吼声,接着是叫骂、短促的尖叫和撞击的声音,然后是有人过来拉架。 噼里啪啦,文子兰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马东阳觉得电话似乎被人从地上捡了起来。 几声短促的喘息之后,那边传来的依然是桑杉的声音: “马东阳,你替我告诉文子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家的破烂事儿再往我身上沾一点儿,我怎么捧起他来的,我就能怎么把他给弄玩儿完!” 作者有话要说:  打架是不对的 在医院打架是错上加错 打架不要学 日姐你今天很帅 为你爆灯! 今天有人问我留言是干嘛的,是为那个智障渣作者续命的口牙! ——by依然遮着脸的小天使 第91章 要账 早上六点半。 桑杉坐在从沪市飞往京城的航班上, 看着医生发来“手术成功”的信息, 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The King正在国外做新专辑, 文子禹根本就回不来, 就算打了电话又有什么用呢?哪怕现在自己暂时不是他们的经纪人,却还是不自觉地站在了经纪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这种职业惯性也是自己差点露出破绽的一个原因。 在华天那些人眼里, 自己早就和文子禹他们决裂了,不通电话、不联系, 采访的时候拒绝回答与对方有关的问题……这些明明都做得很好。 可是养老院那里的紧急联系方式却还是自己的号码, 她曾经想过要改掉, 却又不忍心让刘阿姨知道他们已经分开的事情。 果然, 不忍,换来的就是麻烦。 自嘲地笑了一下,桑杉却并没有后悔,幸好联系了她,阿姨的手术才没有被耽误。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重要的就是解决,现在已经用自己和文子兰的事情转移华天视线, 接下来就要揪住这个点不放才行, 有医院的护士和监控视频作证, 手术费用的收据也是重要的物证……在心里把整个事情前前后后捋了好几遍, 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养精蓄锐,真正的战场在京城, 中午十二点。 W先生以恨不得把自己整只喵都埋进饭碗里的架势吃着牛肉和虾仁,肖景深拍了两张照片发在微博上,很快就有粉丝冲了上来。 “前排吸猫!” “心疼地抱住自己,今天又是人不如猫系列!” “姐夫,新戏杀青了要好好养我们的猫主子呀!” “深深!你发张自己的自拍出来吧!” “深深你什么时候出写真集?” 评论依然是那些,有人吸猫,有人喊他姐夫,有人夸他帅帅帅,神隐了一个多月,粉丝们的热情仿佛比之前还高涨了。 这时,肖景深随手点开微博的转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偷偷舔原博胸肌!跐溜!” “偷偷舔原博腹肌!呲溜呲溜!” ……这是什么? 点进去看看这个叫“沉迷肉体不可自拔”的微博账号,肖景深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发凉。 账号里面只有十几条微博,可是每一条都是肖景深的照片,配着的文字内容都是对他身材的赞美。 这人是怎么从他穿着毛衣的照片里看出自己有八块腹肌的? 放下手机,肖景深开始张罗自己的午饭,这时,家门突然打开了。 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拎着简单的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突然,她脚下一个趔趄,吓得肖景深赶紧冲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桑杉闭着眼睛,轻轻摆了摆手:“事情太多,有点累。” 这是有点儿累么?这是要累疯了吧? 男人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女人还在挣扎着要脱下大衣,肖景深帮她把衣服从身上拉下来挂在门口,然后腰一沉,手一抬,把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靠在肖景深的肩膀上,桑杉轻轻喘了一声:“我休息两个小时,你替我把刘达叫来,下午送我去华天。” 去华天?你这是要忙着升天的节奏! 男人只觉得怀中人轻得像一片落叶,还带着秋天疲惫的凉意。 “华天那边有什么事要急着处理么?” 眼睛没有睁开,脑袋轻轻蹭了一下,桑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打了一架,得跟对方要医药费。” 肖景深:…… 把桑杉抱进卧室,帮她脱掉了鞋子和袜子,再用被子把他娇小的女孩儿包起来,男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去了厨房。 应该给桑杉做点好吃的,羊排是辣的就先算了,用黄芪和瘦肉一起炖个汤怎么样?清淡又补身体…… 脑袋里面想着各种菜谱,男人低头站在厨房里,突然抄起刀,重重地剁在了案板上。 打架,桑杉怎么会打架?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 心里的火苗像是刚刚见了风一样,从被压抑的零星几点瞬间成了燎原一片,烧的肖景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时,玄关处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这声音提醒了肖景深,桑杉的包现在还在门口。 男人也终于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还一直拿着东西,低头一看,他一直拎着桑杉脱下来的那双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放好鞋子、掏出电话,肖景深看着“廖云卿”的名字,划开了手机屏幕。 “我说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勇猛?四处皮下出血,头发都被薅出来好几把,你这是奥特曼附身啊!” “谁皮下出血?”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让廖云卿顿了一下。 “老萨摩耶?” “是我,桑杉已经休息了……她昨天打架是怎么回事?” 男人声音低沉,沉到廖云卿无端地心里发虚,她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之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老萨,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肖景深没有回答,他靠在鞋柜边坐下,突然有了个问题: “你说,我替桑杉去华天要账怎么样?” 廖云卿:…… “我女朋友被欺负了,我去讨公道,合情合理合法。” 谁欺负谁啊?那个被桑杉揍完了的姐们儿现在还蹲医院那儿哭呢,怎么桑杉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想着坑人的就成了被欺负的了? 廖云卿隐约觉得桑杉和肖景深这俩货能在一起,八成是因为在“如何更加不要脸”这个话题上很谈得来。 肖景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行,他对廖云卿说:“男人看女人打架,从来都是当笑话,桑杉跟华天关系那么复杂,她为了跟人打架的事情再去华天,有点儿……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可是我去就不一样了,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出面在,这个事儿就是私事儿,跟任何公事都扯不上关系。” 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大脑,肖景深试图说服廖云卿。 “老萨摩耶,咱俩也算有点交情,真不是我不帮你,你说,你上岗多久了我是不知道,我才刚入职几天,万一你捅了篓子,我得跟你一起担着。你血厚啊,床单上滚一滚蹭一蹭是吧,耳朵边儿拱一拱说几句好话就没事儿了。我呢?孤家寡人,内心笔直,想靠睡老板上位都不行,到时候锅都让我背了,我找谁说理去?”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滚啊蹭……不期然间想到了桑杉刚刚在自己胸口蹭了一下的样子,男人的耳朵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你去吧。” 淡淡的、比平时略显沙哑慵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肖景深转头,看见已经换好了家居服的桑杉赤着脚站在他身边。 “我来找我的拖鞋。” 女人垂着眼睛看他,有些无辜的样子。 男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鞋柜挡住了,赶紧站起身,让到了一边。 “你去确实比我去要好,但是你要啊注意几点,不要回答别人不相干的问题,也别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好好讲道理,你讲不赢还有我呢。” 穿上软底拖鞋,桑杉抬手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软软地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细节不懂的问廖云卿,早点回来。” 叮!蓄能完毕! ……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林方瑞觉得自己一阵牙疼。其实他和这个男人完全是第一次见面,谁让他是桑杉是男朋友呢? 自从上次自己前脚掏了公关费去给桑杉打了一个“最强小鲜肉经纪人”的招牌,她后脚就跑去C娱乐帮忙选人之后,“桑杉”这两个字对林方瑞来说那就是坏了的牙,烂了的肉,一碰就疼! “肖先生,艺人的姐姐跟我们经纪人公司也没签过合同,她跟人打架,我们也管不着啊。” 勉强摆出一个笑脸,林方瑞心里已经开始骂娘,艺人不省心、经纪人不省心,现在连艺人的家属都天天整幺蛾子。蛾子还非要往有毒的地方钻,弄得他们现在全部都很被动。 听了林方瑞的话,肖景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接着说:“那就要麻烦林总替我找贵公司的文子禹来问问了。” 林方瑞:…… 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这位林大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是太忙了,居然忘了The King他们几个孩子现在都在国外做新歌呢,你要是想要找文子禹,还是得等他下个周从国外回来。” 肖景深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改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那我就坐在这儿等他回来好了,反正我新戏刚杀青,现在正闲着。” 林方瑞:…… 怎么这一对儿男的女的都这么难缠。 “我就坐在您公司前面,我看见你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就有我和池迟的宣传海报。到时候我这个真人就在那坐着,别人来跟我说话,我就告诉他们文子禹的姐姐打了我的女朋友,我想讨个说法。” “肖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是桑杉……” 陪着TK在国外的马东阳可是说桑杉把文子禹的姐姐揍得可惨了,林方瑞起先觉得就桑杉那样的还会打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很快他又觉得桑杉那个家伙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医院有监控,现场有护士,林老板,您就算编出一本书,也是文子禹的姐姐先打了我女朋友,哦,对了我女朋友还是他的前任经纪人……您说这消息要是告诉了媒体,是不是我女朋友的医药费就有了?” 林方瑞等着眼睛,看着那个长相俊逸出尘,说话间却依稀让人有些眼熟的男人。 “桑小姐需要多少医药费?” “我来又不是为了谈钱的,我只想跟贵公司的艺人要个说法。是不是他红了,就可以什么没底线的事儿都干,连他姐姐打人都可以不担责任?” “二十万……” “要是我随便出去说两句,媒体会给我多少钱?” “五十万……” “唉,我家桑杉还是太善良了,要我说那个老太婆就不该管,都生了些什么东西,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狼心狗肺。” 林方瑞:……吸气,呼气。 “医院一开口就是十几万治疗费,我家桑杉眼不眨地交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结果她还被打,对了,收据还在我们手里呢,您说我们拿着这个东西找别人说理,能说得通么?” 林方瑞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笑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肖老师,您觉得这事儿咱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起早了,废稿了,重新写的…… 累die 存稿箱菌被我当抱枕了! 大家晚上八点见 第92章 鱿鱼 “居然又让林方瑞那个老东西出钱出力给你们的综艺节目做背书, 他自己还得当被采访的嘉宾, 你说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哈哈哈!”电话那头, 廖云卿笑得难以自制, 坐在床上, 手边放着热烫的奶茶和刚烤好的饼干, 任由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散着,桑杉垂着眼睛慢慢地说: “他上辈子欠了我的, 这辈子总是要还, 那你上辈子呢?” 想到林方瑞虽然被坑, 好歹不用喊这个家伙老板, 廖云卿的嘻嘻嘻哈哈顿时一噎。 “现在他是没有时间精力跟我们死磕,所以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自己想要的,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明白现在自己到底吃了多大的亏。” “那时候咱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强大到他们报复不了我们就行了。” 这种漂亮话说了和不说有区别么?廖云卿呸了一口,转而跟桑杉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家老萨摩也挺能啊, 居然真是按着你开的价码拿回来了好处,我还以为他就是个绣花枕头, 没想到也被你调|教得没皮没脸, 撒泼打混全挂本事……” 正听着“绣花枕头”四个字呢, 桑杉就看见肖景深那张“绣了花”的脸从门缝里探进来, 发现正好和她四目相对,男人的脸上“花”全开了,跟春天突然来了似的。 “鲈鱼吃清蒸的怎么样?” 他用桑杉能听到又不会打搅她打电话的声音问。 桑杉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 男人还扒着门不肯走:“牛肉粥里放芹菜还是放香菇?” 坐在床上的女人想了一下,举起了一根手指。 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放芹菜,头收回去,轻轻关上了门。 “其实……”桑杉转而对廖云卿说,“没皮没脸这项技能不是我教他的。” 是他教给我的。 曾经那个女孩儿,是个矜持远大于主动的人,她习惯了被人分配和给予,从来不知道应该去争取。 十四岁那年,桑杉学校评选优秀学生,选出来之后,市里还要再选一轮,如果成为了市级优秀学生,中考是有加分的。 别的班都只有一个推荐名额,桑杉的班里却有两个,多出来的那个名额是因为桑杉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大奖赛拿了银质奖章。 这是桑杉的英语老师告诉她的。 可是几天后,校级优秀学生的名单公示,上面却并没有桑杉的名字。 他们班送上去的两个候选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校另一个老师的孩子,老师给她们的评语都是品学兼优、乐于助人,桑杉站在名单前面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学习成绩比他们两个人都好,乐于助人这一项,从这次的评选来看她也是真正做到了。 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还是酸涩的,想想那个总是夸奖她的班主任、经常和她讨论问题的班长,还有总是用羡慕的表情说“桑杉你太聪明了”的她同桌,没错,那个老师的孩子还是她的同桌,小女孩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风把她的头发都吹乱了,却还比不上她脑子里的乱。 “就、就五分而已。”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继续好好学习,她有把握甩下这些人一个、两个……更多的五分。 转身,她背着书包往校门外走去,刚好遇到了一道呼啸而来的阳光。 “小黄毛儿!怎么才放学啊?” 默默瞪了肖景深一眼,桑杉不想跟他吵嘴,也不想跟他说话。 于是头一转,软软的头毛儿在空中飘了一下,一只手就抓了过来,然后揉啊揉。 “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女孩儿不说话,低头往家走。 肖景深踩着滑板跟在她的身后,叽叽喳喳,聒噪得像是她家窗外的喜鹊。 走啊,走啊,路过了一个红绿灯,又转过了一条巷子,桑杉突然发现那个踩着滑板跟在他身后的家伙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东西,明明笃定了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当真相揭开,却发现自己的感觉一直是错误的。 比如爱,比如这次的推选,比如……比如跟在身后的这个人,它们像是长了翅膀的糖果,从自己的嘴边轻轻擦过,留下她,陷入从不曾预料的苦涩。 “炸鱿鱼串儿,要不要来一根儿?” 不知道从哪里又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里面散发着浓浓的炸物与酱汁的香气。 自己嘴边还沾着酱料的大男孩儿笑嘻嘻地说:“这家炸串儿平时放学的时候人都可多了,今天咱们出来的晚,正好不用排队。” 终于抬起头的女孩儿看看纸袋子,又看看肖景深,用小爪子似的细手接了过来。她从来不吃这种路边做的食物,这一天却破例了。 鱿鱼身子炸过之后变得小了很多,正反两面都抹了一层酱料,桑杉小心地从里面抽出来一串,费了好大力气才用牙从上面撕下来了一块儿,细细的竹签被她拽的反往外一甩,星星点点的酱料就飞到了旁边的墙上。 “炸鱿鱼不是这么吃的,你咬住下面这里,直接从下往上,一甩头……” 肖景深为桑杉表演“撸串儿标准姿势”,把一整条鱿鱼都填进了自己嘴里,留下了半脸的酱料。 桑杉看看他,又看看鱿鱼,咬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后来往上有一个流行词叫黑历史,第一次看见这个词,桑杉就想到了自己那些脆弱又懵懂的时光,桩桩件件都冒着傻气,却也是十分有趣的。 那天,学会了吃炸鱿鱼的女孩儿不知道自己鼻子头下面还沾着一点酱料,鱿鱼塞满了她的嘴,又弹又韧的口感让人满足,浓香的酱料让人享受,她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充填着,不再像刚刚那么空落。 “我们班有两个优秀学生名额,比别的班多一个。” 女孩儿眼睛看着斜上方,嘴里小声说着, “英语老师说多一个名额,是因为我之前拿了奖。” 滑板上的大男孩儿发出了一阵欢呼:“哇,小黄毛儿你厉害啊!” 扯了一下唇角,想笑的,却笑不出来,桑杉又转眼看着另一边的斜上方: “两个名额里面没有我。” 她说得很平淡,和平常的语气毫无不同,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让她心里那一团乱麻有一个能被理顺的线头。 肖景深的反应却比她想象中大多了:“你找老师了么?” “没有。我觉得还好,最多也就是市优秀学生中考加五分,才五分,我全国比赛也能加五分,只比考试成绩她们都不如我。” “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去找教务主任,要是还不行,我们就去找校长。” “我不去。” 桑杉停下了脚步,低着头。 “必须去,是你的东西,你就一定得拿回来,不能这么就被人欺负了,知道么?” 女孩儿不再理他,肖景深就在她耳朵边说啊说啊,最后到了他们两家共同的单元门口,桑杉忍无可忍地小跑回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好吧,没什么用,肖景深就算被关在门外了,还会爬窗呢,他就像是自己应有的荣誉被人夺走了一样气愤,跟桑杉说不管怎样都不能吃了这个亏。 搞得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见了一只喋喋不休的鱿鱼,蹲在油锅里,身上都红透了可以抹酱料了,它的那些长须却还紧紧地抓着什么东西,张着的一张大嘴还在说:“该是咱们的东西就得牢牢地抓着不放手!这个亏咱可不能吃!” 真是烦死了。 第二天到了学校,桑杉被同学叫到了校长室。 在那里,她看见了不该出现的肖景深。 “校长,我以前在咱们学校呆了几年,和您彼此之间也都算是了解,桑杉这个小姑娘就是我家邻居,她家晚上几点关灯我都知道,天天学到很晚,特别用功,人又特别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您说这么用功又聪明的学生,多给咱学校争脸啊,咱学校肯定得多照顾对吧……” 听着肖景深简直是死皮赖脸一样地跟校长讲好话,桑杉的脸都红透了,她不明白这种做法有什么用,简直是一种对她的羞辱。 看见名单上没有她的时候,桑杉没有感觉到到如此的尴尬和羞愤,像是一棵菜或者一块肉,在被拼命地推销着。 可是,肖景深成功了。 几天后公布的校级优秀学生名单里,桑杉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她的班长和她的同桌,都没有出现。 肖景深撸着炸鱿鱼美滋滋地跟她说:“我跟校长说了,要是他不能公正处理,我就花钱在报纸上打广告,告诉所有秀城人这个学校就知道欺负老实孩子。到时候,看还有谁敢把好学生往你们学校送。” 小心擦着脸上酱料的桑杉:…… 那之后直到毕业,从前和气的班长再没有跟她讨论过什么问题,桑杉的同桌也很快换成了别人,女孩儿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们想要孤立自己,“她们”中甚至包括她的班主任,可她都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手段稚嫩却无所不用其极的肖景深为她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大门。 她永远都忘不了在名单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心中无比的畅快。 去争,去抢,去搏杀,然后获取胜利,这种事情带来的成就感是会上瘾的,多年后,桑杉已经彻底沉迷其中。 “你知道怎么做炸鱿鱼么?” 餐桌上,桑杉问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油炸的东西,你现在能吃么?先把身体养好吧。”戳着沙拉的男人愣了一下,微笑着对她说道。 只是突然想吃而已,不能吃,就算了。 女人笑着低下头,喝了一口加了芹菜碎的牛肉粥,挺香的。 眼前的这个人,终究不再是那条特别烦人的鱿鱼。 几天后的夜里,桑杉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就在你楼下,现在。”电话里,文子禹疲惫的声音里充斥着焦虑和愤怒,也有些隐隐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 ̄Д  ̄)┍ 老萨摩耶对战小狼狗 第二回合 说一下啊,文中所有人物的观点,都来自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跟作者本人没有关系!!么有!!! ——by小天使一样的XXX 第93章 章鱼 他想见的是她。 桑杉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同时, 她也非常清楚地知道, 文子禹刚回国就来见自己, 只会给自己和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应该去看看他,不管怎么说, 他是在关心你。呃……这样说是不是会显得我是个好人?” 看着桑杉蹙着眉头坐在那儿, 男人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了她的手边。 抬眼看看肖景深,桑杉的眉头并没有松缓下来。 男人很清楚地察觉到, 此时她正在进行着各种选择的权衡和方案的制定, 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个周全的解决办法。可是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周全起来的, 作为一个经历过漫长失败的人, 肖景深对“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句话深有体会。 文子禹今天不该来,他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当然明白,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有的时候人追求的不是正确,而是心。 “你不出去, 是怕他们外面有狗仔跟着么?” “国内两个最有名的狗仔团队已经跟了他们整整四年,尤其是他, 出国都不放过。” 红到了这个份儿上, 想想还挺可怕的。为了省钱现在还偷偷摸摸坐地铁肖景深清了一下嗓子。 “而且你也不能确定, 他的车里有没有监听设备……以前有‘粉丝’送给他们玩偶, 我们从里面拆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肖景深:…… “监听、监视、偷拍、甚至有无人机往窗口飞……” 肖景深依然:…… 过了几秒钟,他说: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歪法子,你要不要听?” …… 坐在车里, 文子禹直直地盯着方向盘,神情是说不出的沮丧。 昨天他去沪市看了妈妈,她已经睁眼认人了,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看着自己的妈妈,文子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说,就在她做手术的时候,他姐姐在手术室外面打人,她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姐姐在医院里闹着要报警,她要醒了,他姐姐却还在跟他哭诉自己的凄惨。 可是他觉得世上没人比他更惨了,他父亲去世的时候,虽然姐姐让他心冷,但是他还有妈妈和桑杉,现在呢? 妈妈需要他照顾,桑杉又很久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这个骄傲、帅气、矜贵的大男孩儿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会下来么? 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文子禹苦笑了一下。 其实他应该知道答案,认识这么多年,桑杉绝对不会做增加无谓麻烦的事情。 “咚咚咚。” 车外,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敲了敲副驾驶位置的车窗。 虽然夜色很黑,但是文子禹还是辨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肖景深,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了桑杉“男朋友”的家伙。 解锁了车门,文子禹把脑袋转向一边,不去看这个笑呵呵坐进来的男人。 “我还以为你是走进来的呢,绕着楼找了你一圈儿。这个小区不是蓝牙识别么?你是怎么开车进来的?” 肖景深一副已经跟文子禹很熟的样子,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霹雳啪啦地甩了一脸问题。 文子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想见不是你,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我今天去菜市场买鱿鱼,卖海鲜那哥们儿跟我说没有鱿鱼,但是有特别好的章鱼,新鲜、活的、怎么做都好吃,而且还特价,你说我买不买?” 谁管你买不买。 谁要跟你说话?! 文子禹不理自己,肖景深就玩起了自问自答:“要是什么都不买,晚上可就没饭吃了,所以我肯定得买啊,便宜又好,不买才傻。” 大男孩儿保持着拒绝的姿态,听见男人在他脑袋后面说: “桑杉是鱿鱼,我是特价小章鱼,你来是买东西回去做饭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对吧?咱不傻是吧?” 文子禹:…… 他发现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肖景深这个家伙的陷阱里,咦?为什么要说“又”呢? “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我自己做的。” 男人突然拉开自己的衣服外套,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用毛巾包起来的小饭盒。 包裹严实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小饭盒打开,文子禹立刻闻到了一股香气。 “本来应该放点儿木鱼花啊海苔啊,结果我没经验,都没买,只能放香菜了,桑杉说你挺喜欢香菜的。” 桑杉两个字,让文子禹立刻转过了头。 “桑杉没跟你说我不能吃油炸食品么?”为了保护嗓子和身材,桑杉这些年一直让他们执行严格的食谱控制,油炸食物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文子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前这个男人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提起桑杉,是为了向他示威么? 肖景深完全没被对方的气势影响到,他从小饭盒里小心地拣出几根牙签:“她说了呀,不过她也说,你心情不好,要是吃点东西能好一点,那就无所谓了。” 文子禹愣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从男人手里接过了那一盒小零食。 生平第一次,肖景深看见自己做的东西被人珍而重之地对待,这个年轻人,会因为桑杉的一句话就收起全身的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可是这样的喜欢,却因为不被需要,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谢谢。”用牙签叉一块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感觉到面糊被油炸后产生的浓香,以及章鱼的鲜美柔韧,男孩儿把章鱼丸子咽下去之后,垂着眼睛道谢。 “哦,本来就是给我女朋友做多了,她晚饭喜欢清淡的,我的食谱也被控制得很严格,你帮我解决了,我该谢你才对。” 文子禹突然觉得美味的小丸子有点噎得慌。 “别总是想那些不开心的,日子就会过得轻松一些,阿姨手术成功,你应该高兴才对。” 男孩儿捧着章鱼小丸子,一只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手指都发白了。 这样安慰的话,这些天里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他们可以轻描淡写地满脸喜气,他却做不到。 “反正不是自己亲妈躺在医院里,所以怎么说都无所谓是吧?”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点也不生气,他很平静地说:“我倒想知道我妈在哪儿呢……当年我爸欠了债,她就没再出现过。” 文子禹:…… 若是真要比卖惨,肖景深自觉从不输人。当然,他从前也从来没卖过,因为没有用。今晚用来对付文子禹这样年轻的大男孩儿,他觉得已经够了。 “你至少有钱,能让你妈妈接受最好的治疗,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年,爹跑路,娘不见,自己背着还不完的债,干了一堆蠢事儿……后来我外公病倒了,我连给他治病的钱都没有……他是中风导致了偏瘫,治疗要花钱,后续恢复也要花大钱,等我凑到钱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到现在腿都是瘸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已经抬起头看着肖景深,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一句对不起,又不知道自己的道歉从何而来。 “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比我强多了。” 微微低着头,肖景深的脸上是一派深沉。 其实,他正觉得自己的心里架了个灶儿,支了个锅,锅里炖着一只老母鸡,那鸡汤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泼。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子禹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至少他的手不再紧绷。 “你……你现在也挺厉害的了,广告拍得不错,我在国外都见过。”骄傲矜持如文子禹,此时觉得自己安慰人都是干巴巴的。 肖景深抬眼,轻笑。 “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就应该有奖励。 肖景深继续扒自己的外套,从里面套出了一个黑色的仪器,他对着文子禹,用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一句话也不要说。” 文子禹看着他关掉了那个发出细微滴滴声的东西,然后掏出了他自己的手机。 男孩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蚊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桑杉的声音,举着手机的大男孩儿猛地咬住自己下嘴唇。 肖景深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前面,点燃了一根香烟做出要抽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直在周围打转儿。 过了两分钟,他又坐回了车里。 看见挂掉手机的男孩儿双眼发亮,他暗搓搓地想,炖鸡汤这事儿自己能做,但是打鸡血,还得桑杉来。 “以后,别半夜来找别人女朋友,知道么,小偶像。” 男人一副油滑腔调,手上利落地收起了那一堆东西,往自己宽大的外套里一塞。 文子禹心里的感激之情立刻烟消云散。 “以前的事儿我不管,以后,桑杉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再这么纠缠不放,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鲁提辖怒打镇关西’。” 视线从文子禹的肩膀上溜过去,肖景深的眼睛里满是轻蔑之情。 “这种事情做多了,早晚天上落东西砸你。” 说完,男人一抽身,从车里出来,“砰”地关上了车门。 上楼,回家,关上家门,他对桑杉说: “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外面飞着无人机呢,一定是被你吓的。” 桑杉看着书头也不抬,牛奶杯子已经空了。 肖景深嘿嘿一笑,所以他也吓了那个小孩儿人,让他也以为有无人机在跟着。 吓多了,他就不会再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用手机更新上了…… 今天大姨妈加通宵拉肚子,早上实在精神不济。 大家见谅。 晚上八点见 第94章 火苗 “一直听说综艺节目也都是演戏, 没想到本子居然这么厚。” 肖景深一手接过桑杉给他的东西, 一手用玩具撩着猫, 嘴里还振振有词。 桑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发现这次演完戏的休息期,肖景深比以前放飞了很多。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是对于要谈工作的经纪人, 却未必了。 “这里面是活动流程设计和一些细节安排,现在这些综艺节目的人设并不是一开始就给的, 先拍一期, 导演剪一下找找感觉, 再看看试看时候的反馈, 后期再随着观众的反响来逐渐修正人设。开头就立出来的人设,那是等着崩的。” “听起来真麻烦,难怪被人说是真人秀,就是一群人不管真的假的,秀起来就对了。”啧啧嘴, 男人低下头很认真地去看,“……票选最动人的吻?这是什么?” “就是情侣们秀恩爱, 由工作人员打分, 分数最高的有优先选房权。” “那我亲你的话……” “七万。”桑杉的声音里毫无波澜起伏。 肖景深:…… “你目前所有片酬收入只剩了九万, 《书圣》杀青的时候你还是负资产。” 数学不好的男人至少还知道九万也就够桑杉配合他一次, 要是有第二次,自己就又欠债了。 “这次的综艺节目,你单集出场费用税后是二十万, 扣掉给我的百分之七十,剩六万,三集是十八万。” 稍微有点热度的艺人很多都会选择上综艺,除了能刷脸让更多人认识自己之外,也是因为综艺时间短价格高,比拍影视剧省心多了。 掰着手指头,男人发现一个问题: “你要是一集配合我一次,我上个综艺节目不仅没赚钱还得倒贴钱了?” 桑杉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轰!一道天雷劈在了肖景深的头上。 仿佛嫌给肖景深的打击还不够似的,桑杉又递给肖景深一张写满了数据的表格。 “这是什么?” “最近一个月国内艺人们的网络热度大数据统计表。” 桑杉往其中一个位置上一点,肖景深看了一下,刚好是自己的名字,排名第二十四位。 “你和池迟的广告现在还在推广,前一段时间我找人做了个短视频营销了一下你的‘龙套生涯’。目前在播出的几个电视剧收视率都一般,对演员的数据带动也不大,所以你的数据指数排名看起来还不错,但是,也只是还不错而已。” 桑杉的手指滑过表格,肖景深的目光跟着那劲瘦的手指一直往上,停在了第六名的位置上。 “《牵手去天涯》节目播出时间定了在一月,我希望这个节目播出之后,你的热度能到这里上。” 看看第六名和自己之间的数据差,肖景深停下了自己撩猫的手。 “第六名,相当于一个一线卫视在播电视剧的主角,还得是收视率破一。”桑杉用一种更直观的方法告诉了肖景深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 男人也用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告诉了桑杉他觉得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 “你直接说要是我做不到你怎么办吧,罚钱还是卖身我都认了,现在就写字据。” 被桑杉扔坑里埋了这么多次,肖景深觉得自己就算再蠢也摸清楚其中的套路了。 “明年二月,康延导演的新电影,男二号。” 刚刚还可怜兮兮的男人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左眼写着“难以”,右眼写着“置信”。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么?” “一个九万身家的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呼气,吸气,肖景深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他无比专注地看着桑杉给他的这张表格。 “到第六名就可以是么?” “你这个说话的语气让我以为你能轻轻松松就拿第一。” 在肖景深眼前,那些能让一个学渣头脑发晕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已经全部从纸上消失了,此时上面只有康延两个大字,让男人心潮澎湃。 说起来,康延导演在国内并没有多高的知名度,或者说,在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他并没有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因为他跟国内演员合作的电影只有两部,一部是拍摄于十三年前的《天涯行者》,那时他在给杜安导演当副导演,另一部,则是《凤厨》,一部集美食、饮食文化、个人奋斗和时代动荡于一体的励志电影,那部电影是当年国内票房的第二名。 其实,当年票房第一名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部电影现在还作为代表作,被人们珍而重之地放在池迟的作品栏里。 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看见这个电影开始,肖景深就非常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光是拉片就做了不下十遍,虽然这个电影的主角是个女孩儿,但是他认为其中的精神和表现力是超越了性别的,康延导演的个人特色在这部电影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论是自始至终压在人心弦如同交响乐一般的叙事节奏,还是浓墨重彩又举重若轻的画面风格,都让这个男人沉迷不已。 很多人都把这部电影的精彩归结为了食物的精美、演员表现自然,当然,还有当时被国内最年轻的三大影后池迟的忘我出演。肖景深却觉得这一切都建立在导演对节奏的把握上。一部好电影的出现,常常被人认为是偶然的,因为作为一个多人协作项目,某个细节出了问题都可能毁掉一部佳作,但是肖景深并不在那些人的行列中,他坚定地认为《凤厨》的成功是必然的,对的剧本,对的导演,对的演员,还有整个电影中表现出来的对的精神,这些都对了,那就没什么可称之为“偶然”了。 可惜,即使收获了大把的票房,瞬间跻身当时最有名的导演行列,引得无数投资方都捧着钱找上门,康延却并没流连国内的花花世界,他拍拍屁股回了他熟悉的国外影视圈儿,继续拍着他那些大概率会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电影,还留下了一句名言在国内的圈儿里流传: “赚这一笔,又能给我的爱好续命好几年了。” 可谓是来去如风,透着无比的潇洒。 “我想不出来以我目前的样子,怎么可能出演他的电影。” “那是我的工作范畴,只要你能让你一月和二月的热度维持在这里,我就能让你去给他的电影当男二号,我承诺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呼!肖景深眼中仿佛有一簇小火苗,一下子燃了起来。 桑杉垂下头,眼睛轻轻弯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打断了男人兴冲冲做“秀恩爱”计划的状态,问道: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努力工作是为了让桑杉不要整死我’的心态?什么叫‘罚钱还是卖身我都认了’?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不,没什么!不,我没有!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W先生歪着头,看着那个高大的两脚兽像个小媳妇一样地站起来,溜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喵?” “他心虚。” 女人把猫抱起来,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天后,《牵手去天涯》的剧组总导演带着桑杉和肖景深的跟组导演到了京城。 “肖先生,您说您的的特长是逆来顺受?” 跟组导演姓卢,是个看起来很认真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人的眼光很专注。 “是啊。”肖景深笑眯眯地确认了那个特长是自己写的。 卢导演顿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桑杉。 “桑女士,您的特长是计算能力?还有其他的么?” “没有了。” 桑杉面带微笑。 “事实上,在节目过程中,更详细的特长有助于我们为你们更好地找点。”导演还在做最后的抢救。 谁料,对面的两个家伙异口同声地说:“谢谢,不需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两个人现在之间的距离有足足一尺,卢导演却觉得自己被秀了一次恩爱。 录制前的沟通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清晨,《牵手去天涯》的节目录制就正式开始了。 “这是桑杉养的猫,W先生。”肖景深对着镜头指了指那只警长,“我们家,它的地位排第二。” “那谁的地位拍第一呢?”跟组导演立刻提出了问题。 刚刚晨跑完的男人笑着指了指卧室的房门。 这时,房门打开了,已经穿好衣服化好妆只剩换鞋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记得你们说好的拍摄开始时间是六点,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半。”她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有些不悦。 “不好意思,我们找这里的时候有点绕。”卢导演连忙道歉,立刻失去了话题的主动权。 桑杉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是个要上综艺节目的人,即使面对着镜头,她也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因为对方来晚了,所以她立刻和卢导演重新确定行程,来保证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不会被耽误。其他工作人员所预想中的刁难和指责度没有发生,她的表情和语气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讨论的事情也完全不带个人感情因素。。 “真是个专业的经纪人啊。”被桑杉放过的工作人员忍不住说道,看向肖景深的目光里都有一点同情。 这样的性格参加综艺节目,她的合作方就算累死,怕是也表现不出来观众所需要的那种温馨和甜蜜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你加油! (⊙v⊙)嗯! 精神上鼓励一下,呱唧呱唧呱唧! 最近身体不适,拖更频繁,抱歉了 第95章 比赛 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生活就像是一场相声, 想要好看起来, 有的人就要打起精神做逗哏, 有的人就得学会退让与调和当个捧哏。 在大多数的相处模式, 好像女人是那个逗哏,而男人充当着捧哏的角色, 女人叽叽喳喳, 男人随口迎合,又在女人的“强势”中妥协。 其实不是的, 谁拥有大方向上的真正决定权, 才是那个生活中的“逗哏”。 根据事先安排, 肖景深和桑杉在摄制组来了之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要不要吃点早餐?” “你不是煮了鸡蛋么?我吃鸡蛋三明治好了。” 站在工作人员的角度, 他们看见桑杉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肖景深却还在她身边围着打转儿,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收拾东西这种事情,还是女的来做比较多。 嗯, 至少这个男演员还知道给自己加戏做个早饭。 一台摄像机跟着肖景深去了厨房,看见他熟门熟路地热牛奶、做三明治。另一台摄像机还跟着桑杉, 看着她把一本书、一个旅行化妆包、一个内衣袋子、一件睡衣、还有两件衣服装进了小箱子里。 装衣服之前, 她还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目的地的天气情况, 于是又往行李箱里装了一双夏天穿的塑料凉鞋。 合上箱子, 扣上安全锁,女人径直站起身走出去吃早餐。 摄像机给了那个带着单身狗气息的小箱子一个特写镜头。 看着桑杉吃完了早餐,肖景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这一刻开始,剧组工作人员的猜测开始被推翻了。 “这是什么?” “防冻伤效果的护手霜,咱们要去的地方热,这个东西用不着。” 看着肖景深从一个黑色书包里往外拿东西,剧组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吃完早饭跟没事儿人一样的桑杉坐在客厅里开始看书,跟在她身后晃悠的镜头总是试图拍到她看的书是什么,让桑杉的心情不是很美好,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看着摄像机: “你们剧组有医务人员么?” 跟组导演:“……没有,不过我们都跟当地报备过,活动地点最近的医院我们也都有调查。” “哦。” 突然进来了很多人,W先生显然有些紧张,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儿之后,躲到了桑杉的怀里。 撸着猫,看着书,年轻女人毫不热络,跟忙进忙出的肖景深相比,她更像是一个传统家庭里甩手掌柜似的家主。 肖景深从卧室里出来,抬起头跟他说:“剧组里没有跟组的医生。” “那我会带一点药。” 桑杉没有再理会肖景深,低下头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背着一个书包,两只手一只手拖了一个箱子走出来,那个黑色的大箱子当然是他的,另一个小箱子是桑杉的。 看着这一幕,卢导演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肖景深会说自己的特长是逆来顺受。 一行人坐飞机从京城出发,前往祖国南方那个四季温暖的岛屿。 第一期节目一共有四对情侣。 一对是圈里知名的明星夫妻档,男方是演员,女方是歌手,当年可谓是郎才女貌,让人欣羡。没错,是当年,因为这一对夫妻都已经年过四十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整个华语娱乐圈的重心转移,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的作品进入大众视野了。 一对是刚结婚两年的一位男演员和他的妻子,这位男演员的知名度不低,今年也才37岁,两年前结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半年前被狗仔队拍到之后很是丢掉了一批女粉丝,这次上节目,大概也有消除负面影响,顺便让自己事业回春的企图。 还有一对跟桑杉和肖景深一样,是一对还没有结婚的情侣,女方是模特儿,男方是退役运动员,这两个人都是他们自己行业里的佼佼者,拥有不俗的人气,天天被他们的粉丝喊着“男帅女美都有大长腿”。他们也是节目组放出消息之后,引起了最大反响的一对。 跟他们相比,肖景深个人的人气不够,反而需要桑杉和他的CP热度反哺,是最大的短板。 “没事儿,秀恩爱,我排练的时间比他们久。”肖景深内心的老母鸡汤锅又开了,这次它是给肖景深自己炖的。 桑杉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对自己合作伙伴的鼓励。 那锅老鸡汤下面加了一把大火,一下气就冒翻了盖子。 飞机落地之后稍作休息,节目在下午五点开始了正式录制。 “第一期节目,大家彼此都还比较陌生,所以我们进行一个海上足球比赛吧,根据得分的排名,决定我们四对情侣晚上的菜谱是什么!” 节目的主持人是HD电视台的当家主持,很会调动现场的气氛,他单手一指海中那片被围起来的场地,八位嘉宾中顿时有人发出了哀嚎。 “老公,我不敢下水,怎么办?” 明星百科备注年龄41岁的女歌手一下子扑到了自己44岁老公的怀里,像个小女孩儿一样。 她老公立刻十分配合地抱住了她,手抚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说着:“没事老婆,你在岸上看着我,我就能一个打三个!” 老夫老妻式的甜腻顿时席卷全场。 表演开始的真早。桑杉垂着眼睛想着。 海上足球比赛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四个男人被绑住了手站在场地一头,每人一条跑道一个气球,他们要把气球往自己对应的球门里去踢,谁先进球谁就是第一名,与此同时,女人们站在沙滩上玩儿智力抢答,答对一题,她爱人所对的那一个球门就会往前移动一米。 弄清楚了比赛规则,男演员搂住了他那个第一次上节目有些紧张的妻子:“我老婆是老师。” 六个字里是无尽的骄傲和得意。 比赛之前当然要拍一下情侣间的互相打气,在一片甜蜜蜜的粉红泡泡里,桑杉神色淡淡地对肖景深说:“海鲜大餐或者牛排。” “好!”男人笑容满面,眼里是无边无际的宠溺。 站在齐腰的海水里,手里拿着轻飘飘的气球,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看看左右剑拔弩张的样子,又转头看向桑杉,她坐在沙滩上,跟旁边喊着加油的人似乎是两个世界的。 肖景深知道,只要花七万块钱,就能让桑杉也加入“平凡人的行列”,可是…… 就算花钱也要花在刀刃儿,不就是几声加油么,他不稀罕!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深达一米二的海水里,想要抬腿去踢球,每一下都异常的艰难,轻飘飘的气球极难控制,有时候踢一下还会往回跑。 这时,肖景深看见自己面对的球门离着自己进了一米。 接着,又进了一米。 然后,又进了一米。 其他三个人都忍不住转头去看他,这一会儿,球门距离他已经近了五米。 肖景深的视线越过层层水花,看向连抢对五题也依然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桑杉。 “嘿嘿嘿!我家桑杉是不是特别帅?” 男人笑着跟他旁边的人显摆,得到的回答是他那位前世界冠军的“邻居”撩起水花一下子把他的球给推歪了。 桑杉这么给力,自己也不能输。 大喊了一声“海鲜牛排”,肖景深抬脚去蹬水,漂在水面上的气球一下子飘出了好远。 这时,他的球门又往前挪了一米。 十道题包含了天文地理、时政热点、古代诗词和数学计算,桑杉一共抢答对了七道题,之所以没有全包,是她答完了第六道题之后有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说球门最多只能移动七米。 整条跑道一共才三十米长,要是让桑杉他们这一队把题都抢完了,那他们这一队就是稳赢了,出于对比赛整体观赏性的考虑,导演组临时修改了规则。 其实他们更希望每个人最多只能抢答六道题,又怕桑杉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才变成了七道。 扑通。 站在肖景深左手边那位四十多岁的老演员一下子摔进了水里,手臂被绑住他挣扎了半天都没从水里站起来,事出突然,几个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跑过来帮忙,肖景深已经跑到了他旁边,弯腰低头,用牙咬着对方的后衣领,帮他站了起来。 姿势不怎么雅观,却非常有用,就是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那位著名男演员脸色有些不好看,道谢的样子虽然很真诚,但是摄像机镜头移开之后,他的“真诚”立刻打折了不少。 肖景深没在意,笑了笑又继续去踢自己的球,这时,他发现自己的球比之前距离球门更近了,他右边那个世界冠军现在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回过头对他呲牙一笑。 耸了耸肩,肖景深回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继续着这场水花四溅的比赛。 站在岸上结束了所有抢答的女人们都在给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欢呼加油,看见刚刚惊险的一幕,被肖景深“叼”起来的那位演员的歌手妻子跑过来抱着桑杉表示感谢。 被不认识的女人这么热情拥抱的感觉很不好,桑杉垂眸轻笑,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没什么好道谢的,我家老肖为人就这样,让他假装看不见,可比让他输比赛还难。” 一起趁势沉浸在“感动”中给自己加戏的其他人:…… 又一声哨声响起,肖景深第一个将球送进了球门,第二名是那个前任世界冠军。 作者有话要说:  WOW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写副本的感觉!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我活了 晚上八点见 ——by休克于作者身体问题和晋江系统大抽风的小天使 第96章 大餐 比赛的前两名与后面几位的时间差距有点大, 直到肖景深和那位前任世界冠军像英雄一般地走回到了沙滩上, 第三名还没有把他的球踢进球门。 身材高挑还穿着短裤的超模冲上去抱住了她男朋友:“牧大明你太棒了!谢谢你!你女朋友这么笨你还是给她弄到了好吃的牛排!” 一个强健帅气, 一个高挑阳光, 两个大长腿拥抱在一起的视觉效果是十分美好的,叫樊玥的模特儿也用这么可爱自嘲的欢呼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牧大明和樊玥还在夕阳下拥抱、转圈儿。 肖景深已经拉着桑杉去看第一名的奖品都有什么了。 “大龙虾、大生蚝、大皮皮虾、三文鱼、石斑鱼……看起来还都很不错。” 肖景深对桑杉笑着说道, 眼睛里亮亮的, 有点像个可爱的孩子。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想起了什么?” 桑杉突然笑了一下。 “什么?” “我想到了网上挺有名的一句话‘你看,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一片江山。’” “咳咳。”男人清了清嗓子, 抓着桑杉的手臂挺胸抬头地站好, 然后用京剧念白的腔调说说, “你看, 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一片~江~山!” 面对男人的当众耍宝,桑杉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很好,煮了吧。” 全场顿时爆笑,有个摄像师没忍住,蹲下来在捂着嘴抖成了一团。 偏偏两个制造了如此“笑果”的家伙居然完全不觉得怎样, 别人都快笑疯了,他们两个还真的在讨论龙虾怎么做, 三文鱼怎么吃。 “一会儿我们有专业的大厨在海边为你们烹饪食物, 他们都是我们酒店最好的厨师, 绝对可以让你们品尝到最美味的海鲜大餐。”这片海滩属于当地一家六星级酒店, 服务人员也是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 旁边,樊玥他们也在看他们的晚餐——几块牛排。 牧大明投向肖景深他们这边的目光真是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肖景深转头不小心看见了, 回以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笑容。 这时,拿到了第三名的演员和他那位当老师的妻子也走了过来,他们的晚餐是半只鸡和一些蔬菜,那位演员很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自己老婆的肩膀笑着说:“还可以吃鸡排和沙拉,也很不错啊!” 最后一名的那对大龄情侣看起来就凄惨多了,他们只有豆腐。 “减肥厚!老公!” “豆腐美容养颜啊老婆!” 呃,至少从表面看来,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晚餐安排很满意。 四位大厨在海滩上架起锅灶为四对情侣制作他们的晚餐,桑杉拿着他们食材堆里的那一瓶白兰地走到了邻桌。 “两杯白兰地,可以换一块牛排么?” 与此同时,肖景深也端着两条鱼和一些生蚝扇贝走到了另外两桌跟前。 “一条石斑鱼能不能换一块豆腐?” “我需要生姜、蘑菇、番茄、青菜……你看看这些海鲜你想要什么?” 显然,这一对刚一露面就展现出了不俗实力的“冠军情侣”都深谙交易的精髓,无论是用白兰地换牛排还是用海鲜换蔬菜豆腐,他们都做的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有不同的,桑杉把得到的牛肉直接给了厨师,而肖景深却是自己占了一个灶位,小心地开始煮他换来的那些食材。 几分钟之后正式开餐,除了琳琅满目的海鲜之外,肖景深的面前多了一块五分熟的牛排,桑杉的面前则多了一碗加了生姜的蔬菜蘑菇豆腐汤。 “作为你的经纪人,出于对你的事业考虑,我有义务监督你维持你的健身食谱。”单手支着下巴,桑杉对肖景深说道, “作为你的男朋友,出于对你的健康考虑,我有义务让你在吃海鲜的时候多喝一碗加了姜的蔬菜汤。” 海滩上已经亮起了斑斓的灯光,那些灯光加在一起,大概都不如男人的一双眼睛明亮。 白兰地酒杯轻轻一碰,两个人相视一笑。 摄像机旁边站着的卢导演表示自己在这一瞬间被甜到要爆炸了。 晚饭后,每个人都有五分钟的单独采访时间,他们依次走进采访间回答问题,桑杉和肖景深是第三组,先进去的是桑杉。 “为什么突然想到交换呢?你不觉得别人都吃到了你们赚来的海鲜,那种得到冠军的享受感就轻了很多么?” 这个问题并不难以回答,无论是说功利一点的“各取所需”,还是说得万金油似的“分享是一种美”都可以轻易过关。 穿着亚麻裙子外面还披着自己男朋友外套的年轻女人坐姿很放松,八个人里面,除了那位老师之外,她是面对镜头最少的人,可是从她的表现上,人们很难想到这一点。跟樊玥比,她不够明艳,跟那位老师比,她也不够温柔,跟大说大笑总是热情满满的歌手前辈比,她今天更是全程表现了自己本性中的冷漠和疏离。 可是人们总能轻易地注意到她,她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坐在她对面并不会出现在镜头前的采访者是这期节目的制作人钱小凡,她看着桑杉,脸上是笑着的。 说实话,桑杉和肖景深虽然之前颇有一点热度,但是HD做综艺,要考虑的并不是艺人们原本的热度,他们是有信心也有能力把没有热度的艺人捧红的。所以对于她极力邀请桑杉的决定,很多人都不理解。当然,他们更不理解的还是有邀请这一对所需要的花费——肖景深的出场费单集只有二十万,桑杉一集就是五十万。 今天这一天,这两个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表现,已经让他们重新审视钱小凡的决定了。 坐在那儿,桑杉轻轻一笑: “我是个商人,交易是我的本能,用多余的酒换取更丰富的食物,是一种很原始的商业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行为里面不包含任何情感因素,只是为了交易而交易么?” 情感因素四个字范围极广,如果刻意引导,甚至可以让人认为是桑杉自己单纯以交易为乐,并不是为了肖景深才去换牛肉的。 桑杉对着钱小凡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真是为了我自己的乐趣,我更喜欢用半瓶酒换走其他三组人手里的全部食材,而不只是一块牛肉。如果要在我的这个行为里讨论情感,我已经为他克制住了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本能。 为了感情倾其所有,其实很容易。为了感情克制自己,很难。” 钱小凡看着桑杉,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一种被冷血动物的眼泪所打动的错觉。 “那你怎么看待你男朋友今天为你去换蔬菜回来做汤这件事呢?” “没什么,习惯了。” 这得是多么的宠溺和甜蜜,才能让桑杉这么一个人如此自然而然,毫不得意也毫不矜持? 一旁的摄影师油然而生了一种冲动,他也想找一个人,天天跟自己腻歪在一起,互相对对方好到不行,然后有一天有人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自己也能像这个女人一样轻描淡写地说这三个字。 ——“习惯了。” 桑杉离开采访间,钱小凡下意识打开了一瓶矿泉水,狠狠地喝了一口,像她这么做的工作人员并不在少数。 下一个进来的人是肖景深。 把外套给了桑杉之后,他只穿了一件纯色的T恤,下面配了一条牛仔裤,肩平腰细大长腿,又清新得像是个少年人。 桑杉那个家伙,真是个禽兽啊。 对着如此美色,钱小凡问出了和刚刚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交换?因为桑杉不能光吃海鲜啊。她经常熬夜,胃肠的健康必须要很小心才行,而且她晚上更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今天晚上的蒜蓉扇贝她只吃了两个,烤生蚝的蘸料不错,她吃了三个,皮皮虾是椒盐口味的,她也吃的不错,那个龙虾肉不错,我记了一下做法,回去还可以给她做了吃……” 还没来得及吃饭的摄制组成员都有点儿饿了。 “所以你去跟他们交换东西,都是为了桑杉是么?” “如果只有我自己,没有桑杉的话,我大概不会想到交换的,他们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就好了,我只有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 这么心大的人,居然找了一个“以交易为本能”的家伙,人类世界的物种多样性还真丰富哈。 在心里默默吐槽着,钱小凡又给出了一个桑杉曾经回答过的问题: “那你怎么看待你女朋友今天为你去换牛排回来这件事呢?” “今天拿了冠军,她很高兴。” 这个答案让钱小凡立刻打起了精神,她连忙追问为什么肖景深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三名有鸡蛋,第四名有豆腐,这些也都是高蛋白的东西,但是她给我换的只有我最喜欢吃的牛肉。” “可是桑杉自己并没这么说,你拿了冠军她也没有夸奖你。” “她夸奖我了。” 男人笑得一脸甜蜜,言语真切到让钱小凡误认为是跟录的时候漏掉了重要的情节。 “什么时候?” 男人轻轻歪了一下头,眼睛里像是有两滴蜂蜜: “她对我笑了,还给我换了牛排。” 堂堂HD电视台的金牌制作人手抖了一下。 谁有降糖药?谁有测血糖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噫! 预告一下,明天老肖就得钱包大出血了! 520 一个适合用糖甜死人的日子! ——by萌哒哒小天使 第97章 谋算 虽然所有人在休息之前都摆出了一副对明天的活动期待又忐忑的样子, 但事实上, 他们都知道明天的主要游戏环节叫做“宝藏与吻”。 四组嘉宾会被车带到市区, 在那里, 剧组一共藏了二十个“宝藏”,他们所对应的二十条线索, 有的是谜题, 有的路上遇到的“怪人”,找到的宝藏数量将决定每对情侣为公益项目争取到的捐献资金是多少。 至于那个接吻, 要尽可能的美、尽可能的动人, 剧组会对他们的表现打分, 这个打分直接决定了下一期节目他们分配房间的顺序。 “如果我们不真亲, 只是借位的话,你能不能少收我一点儿?” 过了晚上十一点,是剧组承诺的“安全时间”,桑杉穿着睡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邮件,肖景深刚洗完澡, 穿着一条睡裤坐在床上。 女人声音稳中带凉:“在十个以上机位拍摄的情况下,你跟我说借位,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男人把毛巾从脖子上拿下来, 还在做垂死挣扎“也许可以试试呢?万一我做成了呢?” “康延导演和七万块钱, 哪个更值得你用心?” 肖景深:…… “其实我知道我这次是肯定要花钱的, 但是你看,我为了花钱的事情和你多说几句话,我就觉得自己享受了一个九折待遇。” 两人泾渭分明地躺在床上, 男人突然转过头对着桑杉这样说道。 女人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应该不是沉默寡言的人。” “不一样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把头摆正,以一种等待瞻仰的姿势准备入睡了。 讨价还价的我们,是一种更接近以前的状态。 那个很久很久之前的“以前”。 第二天早上,肖景深是被桑杉坐起来接电话的动作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着犹自睡意朦胧的年轻女人一边接电话,一边揉脸。 “宫齐和葛成轩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今天你们可得小心了。”电话里传来了钱小凡的声音。 宫齐就是那个昨天下午被肖景深用嘴从水里“叼”出来的“前辈演员”,葛成轩就是那位隐婚曝光之后为了挽回人气而带着老婆上综艺的男艺人。 此时,桑杉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她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轻轻笑了一下: “动作挺快啊,我们昨天的表现就这么吓人么?” “你们能文能武绝杀全场,当然会让那些人紧张了,跟你说过,最好早期先中庸一些,等着中期再发力,你看,你这样狮子追羚羊似的来了一通,他们被都吓坏了。” “让狮子改吃素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行吧,我就是给你通风报信一下,他们两个人的结盟是在镜头前进行的,估计是铁了心要压住你们的气焰,顺便给自己加戏了。” 挂掉电话,桑杉转头看着也坐起来的肖景深: “为什么总有人迫不及待地要证明自己是配角?” “什么?” 桑杉起床的时候睡衣的领子滑向了一边,肖景深看见之后默默把视线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今天有人自愿给你秀恩爱的戏码当配角,你记得好好表演啊。” 随意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桑杉打了个哈欠又躺了回去,留下坐起来之后耳朵泛红的男人缩在毛毯下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个遍,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似的松懈下来。 看了一眼时间,肖景深没有躺下补觉,而是悄无声息地换了衣服,出门去了酒店的健身房。 在健身房呆了大概半个小时,他遇到了同样有锻炼习惯的牧大明。 “你这个块儿练得不错啊。” 没有了那些镜头一直跟着,这位前世界冠军明显松弛了很多,至少他对着肖景深不再是那么一副“我要端着、我在拍戏”的木头脸了。 视线顺着对方的手落在自己的肱二头肌上,男人笑了笑说:“也就勉强是个花架子,无论是力气还是协调性,跟你们这些专业运动员绝对没得比。” 牧大明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肖景深顿时觉得这个人比自己印象中可爱太多了。 “我看过你几场比赛,其实不太懂,光知道你打的特别好,一个球接一个球,对方根本拦不住你。” 听着肖景深的话,牧大明又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我的球迷,昨天那两位可都是这么说的。” 话说到最后,牧大明的语气中不无讥讽,如果不是为了樊玥,他绝对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樊玥总希望他退役之后能进个这圈儿那圈儿的,靠着世界冠军的头衔儿和她的帮助再创事业的更高峰,但是事实上,牧大明自己更希望能开一个网球学校,从小教孩子们打球,将来能为国家的网球事业再提供新鲜的血液。 他不喜欢樊玥在里面进退自如的这个圈子,因为里面绝大多数的人都像宫齐和葛成轩一样虚伪,每次他出现,人们就围着他说是球迷,可事实上,自己只是他们的谈资和提高自己身价的工具而已。 昨天他之所以一开始就肖景深印象不错,除了他是个会救人的好人之外,也因为他并没有凑上来假兮兮地跟自己要签名或者合影,再高喊一声是自己的球迷。 “网球确实很多人在学,你的球迷也确实很多啊,全世界都有。”肖景深似乎并没有听出牧大明话里隐藏的意思,还一本正经地夸对方知名度高。 两个大男人在空荡荡的健身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之后他们两个还会为一个小盒子而针锋相对。 “牧大明这个人不错。” 吃早饭的时候,肖景深说了一下自己的感觉。 “是不错,身价不菲还投资谨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找了个爱出风头的女朋友,完全可以关上门当自己的富家翁。” 桑杉用勺子从小碗里舀出来一颗鱼丸,放进了嘴里。 “我和他的投资经理人关系不错,能让经理人背后都不说他坏话,可见他的脑子还是比大部分清楚的。” “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他们结盟吧?”今天宫齐和葛成轩结盟的事儿对肖景深还是有影响的,他一边剥着鸡蛋皮,一边考虑着以后跟别人结盟的事儿。 桑杉摇了摇头,吃掉了碗里肖景深给她拿来的青菜:“不行。” “为什么?” 抽出一张纸巾把嘴擦干净,桑杉站起身弯下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因为你女朋友的脾气太糟糕。” 肖景深:…… 早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宫齐和他的歌手妻子石蕙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有人劝架,有人安慰,但是事实上,现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宫齐和石蕙已经为他们今天的表演拉开了序幕,也定下了主题——吵架后又和好的甜美老夫妻。 樊玥生气地捏了一下牧大明的肩膀:“我让你跟我吵架你不听,你看,他们就吵了!” 牧大明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一抬眼,看见肖景深刚好路过去餐台拿吃的,牧大明摇了摇手里的叉子,算是跟对方打招呼了。 “你跟这个那个肖景深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早上在健身房碰见了。” “我昨天听说宫齐和葛成轩已经结盟了要对付他们,咱们正好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牧大明保持着沉默。 “你要是跟肖景深关系再好一点儿,就可以帮我问问桑杉还收不收人了,我弟弟哭着闹着要当明星……” C娱乐新推出的一个综合性的小鲜肉组合,现在势头很猛,光靠C娱乐放出来的那些练歌、练功的视频就吸引了很多粉丝……在圈子里只要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桑杉帮C娱乐选的。 桑杉造就了The King,又选出了新的组合,在那些有星梦的男孩子心里,早就被封神了,其中就包括樊玥的弟弟。 前世界冠军沉默地吃完了早餐,假装自己身边并没有那只有时候很烦人、有时候又让他喜欢得不得了的黄鹂鸟。 葛成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环顾整个餐厅,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妻子说:“昨天你已经很丢脸了。” 女人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本就没有抬起来的头埋得更低了。 吃过早饭,装模作样地听完了游戏规则,桑杉他们在被没收了手机和钱包的情况下被扔到了繁华的闹市区,当然,这个“被扔”其实只是给观众看得而已,事实上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跟了十几个人,还有两三台摄像机,甚至航拍的无人机。 桑杉和肖景深在活动开始后的第一件事是掏自己的衣兜,总共找出了九十块钱的人民币。 “中午可以吃碗面。” 搓搓手,男人很庆幸自己不是把钱都放在了钱包里。 “午饭?我还是希望能回酒店吃。” 换言之,中午之前,他们就要结束这次的任务,看着坐在花坛边缘的男人,桑杉对肖景深提出了自己的特殊要求。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 桑杉先拿出十块钱,找了最近的报刊亭买了一份城市旅游地图,还有一支笔。 “先去这里、再去这里,然后这里……” 对照着剧组提供的谜题,结合着地名,桑杉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好几个“宝藏”的大概埋藏点。 “离我们最近的是蓝湖大厦,但是宝藏最集中的位置是在月牙湾。” 肖景深注意到,桑杉一边说着,一边地图别的地方画了几个圈。 这还不算完,瘦削有力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几下,她笑着问肖景深: “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都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男人记别的不行,记路的本事是很不错的,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路口,他很快就找到了宫齐和牧大明下车的位置。 “距离月牙湾距离最近的是宫齐啊。” 肖景深看见桑杉弯了一下眼睛。 他们两个人先坐了一站公交车去了蓝湖大厦,在蓝湖大厦的七层找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宝藏盒子,宝藏盒子只要被找到之后就不会被抢走,作为目前找到数量为一的证明,桑杉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绸带。 “现在我们去月牙湾。” 蓝湖大厦距离月牙湾大概有三公里,桑杉看了一眼马路上拥堵的车流,把视线转向了路边停靠的共享单车。 转身看着扛着机器辛苦跟着他们的摄制组人员,桑杉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K家去年的钻石款,用它抵押换两部手机的共享单车使用,行不行?” 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卢导演开通讯仪请示制作人。 “她说,如果不行,她就把手链送典当行,估计能换一辆车先开着……” 万万没想到桑杉一出手就这么能作妖的卢导演觉得自己心很累,他甚至瞪了肖景深一眼。 你媳妇儿这么能(ke)干(pa),你为什么不早说? 男人完全无视卢导演的目光,他不仅不觉得桑杉这样不好,他甚至美滋滋地看着她去欺负摄制组。 几分钟后,两个人骑上了自行车,往月牙湾的方向进发。 风里带着一点海的气味,肖景深看见路边有扎着花的草帽,还停下来花了二十五块钱给桑杉买了一顶。 总控室里,钱小凡叉着腰,恨恨地说: “把真心话大冒险车开到月牙湾的边上。” 既然这么能折腾人,肯定得再给你们加戏了。 与此同时,宫齐和石蕙这对夫妻,还在一边闹着别扭一边找宝藏,全然不知一场大戏就要在他们头上开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啊,你啊…… 下一章老肖出血,这一章先铺垫游戏。 大家520快乐! 晚上八点见哟! (~o ̄3 ̄)~ ——by今天觉得自己是粉红色的存稿箱菌 第98章 滋润 在抵达月亮湾之前, 桑杉和肖景深先发现了一辆印有节目组Logo的汽车。 “一个真心话, 另一个大冒险, 完成之后可以获得接吻环节的额外加分。” 这一对骑着自行车的情侣相视而笑, 桑杉转头对工作人员说:“我觉得我们不用额外加分也能赢。” 谁把这么狂的人带进节目里的?谁?! “不过游戏么,遇到了就玩儿呗。”加戏的机会, 谁都不会错过。 桑杉说话的技术堪比秋名山车神, 转得人晕头转向。 摄制组们被她给“欺负得”都没了脾气,看着被她生生转愣了的游戏环节工作人员, 脸上都露出了“大家惨才是真的惨”的欣慰表情。 根据抽签, 桑杉参加的是真心话, 肖景深要挑战大冒险。 “告诉你爱人一件你隐瞒的事情, 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算过关。” “不管你爱人告诉了你什么事,你都要直接开始背绕口令,否则失败。” 桑杉和肖景深:……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一对嘉宾之间玩起了心眼儿,这个剧组很会玩儿啊。 两个人相对而立, 肖景深笑着看桑杉:“不用担心,不管你说什么, 我都会开始被绕口令, 我现在就假装我是个天生只会背绕口令的。” 女人笑了一下:“听你的意思, 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好吧, 我努力惊讶一下。” 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肖景深总是非常尊重桑杉的言行,可谓把“妇唱夫随”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当他们两个隐隐地站在了对立面,人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肤白貌美身材一流的男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毫无脾气。 他会挑衅,会表现出带着亲昵的对抗感。 桑杉看着肖景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顿时,这两个人之间那种“挚爱为敌”的气息就弥漫开来,旁边拍摄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那个布朗尼蛋糕是我亲手做的。”被刻意压低带着磁性的女声仿佛每个音节里都有一个钩子,它们跟舒缓的语调合作无间,把人的精神拐带离开。 哪个?什么布朗尼?什么亲手做的? 摄像机里,男人的瞳孔在女人说出布朗尼三个字的时候猛然放大了,显然,他陷入到了极度的震惊之中。 别光顾着震惊啊!开口爆料出来啊! 肖景深的嘴微微张着,他看着桑杉,眼眶都红了,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嘴,等着他开口说话。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嘴巴张了又张,肖景深说出来的,到底还是绕口令。 顺利拿到了五分,两个人继续往月亮湾的方向走,摄制组跟在两个人身后,明知道他们的身上都别着小话筒,还是恨不能拿个大型收声设备举在两个人中间,听听那个布朗尼到底有什么故事。 可是这两个人什么都不说,肖景深紧紧拉着桑杉的手,就像是拽着一片美梦一样不肯松开。 桑杉在肖景深的手臂上画了一个“7”,男人的手臂顿了一下,还是不肯松手。 行啊,觉得反正花了钱了,干脆一次握个够是吧? 女人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被摄像机捕捉到了。 那个女人垂着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笑容是无奈的也是宠溺的,下一秒,她反手也握住了肖景深的手。 一白一黄,一大一小,像是一对交颈缠绵的天鹅。 在月亮湾,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宫齐和石蕙的踪迹,当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毕竟身后都有浩浩荡荡的摄像团队,想要假装看不见对方实在是太假了。 从争吵到复合的整个流程,宫齐和石蕙两个人还处于“开始自我反省却还拉不下脸向对方道歉”的中后期阶段,看见桑杉和肖景深,宫齐笑得很开心,石蕙的脸色却依然臭臭的。 “阿深,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 肖景深笑着想要说什么,桑杉却拽了一下他的手臂。 “齐哥,我们只是来随便看看。” 桑杉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肖景深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宫齐看着两个年轻人,笑容依然热切。 打了个招呼,两组人继续向不同的方向前进,走出了几十米,石蕙突然开口说: “喂。你没注意到桑杉的手腕上有一条绸带么?他们已经找到宝藏了吧?” 顺理成章地,这一对老夫老妻开始进行别别扭扭的“和好”过程,中间还掺杂着他们对桑杉和肖景深那一组人行为的种种猜测。 宫齐甚至还在自己老婆充满爱意和关心的目光中,单独去跟踪了那两个人一下,却发现那两个人不慌不忙地看着景色,似乎是想把接吻的任务先做了。 “他们不在这里找,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宝藏已经被他们拿走了?”石蕙还是非常在意桑杉手腕上的那条绸带。 那边两位在努力转动他们的大脑,这边的桑杉和肖景深也在飙演技,他们现在“应当”不知道宫齐他们已经开始针对自己,所以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偶尔打开地图找找附近风景好的地方。 是的,现在他们真的决定先把接吻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肖景深给桑杉整了一下草帽,还关心她现在有没有觉得累或者饿。 “我如果不舒服肯定会告诉你的。” 说着说着,桑杉在一个巨型海报下面停住了脚步。 “他们又要开演唱会了啊。”看见海报上那几张熟悉的面孔,桑杉面无表情,肖景深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慈父一般的笑容。 “我们就在这儿接吻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们是在上综艺节目,跟他们没关系。” “没关系”这三个字儿,放在此时的语境下实在有太多可以解读的意思了,可是…… 卢导演摇了摇头,华光天下和他们HD电视台的关系一向平平,要是在正片儿里面给华光的人平白增加热度,怕是连台里的粗剪审查都过不去。 背对着海报,桑杉把视线对准了广场中间的喷泉。 男人走到他的身边,又感觉到一根手指在他的手臂上画“7”。 “怎么了?”大手握住了那只小手,很坚决,也很……心疼。 今天的第二个七万到手,桑杉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肖景深。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的第一部电影。” 桑杉目光迷蒙,像是有两片沾了水的琉璃,镶在她那双眼睛里。 女人平时的高冷和强硬一下子就褪去了不少,展露了她些许柔软又感性的一面。 那是……一段在当时感觉很惆怅又纠结的时光,21岁的时候出演《锦城花开》,在里面扮演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爷哥儿,后来,山河破碎,家国支离,他曾经为之生为之死的爱情,也成了一城晚开的繁花。那时,桑杉走得毅然决然,在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痛苦,肖景深迷茫也彷徨,他感受着这种痛楚,下意识地将之与自己的荧幕形象结合在了一起。 “我记得有一场戏是你在国外读书,变着法儿地追那个女孩儿……” 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在喷泉边上,你要亲吻她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你,国内打仗了。” 桑杉非常准确地概括出了《锦城花开》中那场不曾实现的吻戏的情节。 那场戏,也是整个电影节奏变换的转折点,从此春花秋月不复,只剩“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如果没有父亲突然出事,那部电影,本也该是肖景深人生的转折点,他凭借这个影片拿了国内颇有影响力的电影新人奖,作为B影当届专业课最优秀的学生,作为当时表演学院院长冯步宇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理所应当地,应该又一条坦荡的星路。 可是没有,一切的美好一如那个被打断的吻,本以为触手可及,其实一生错过。 肖景深的神情里,展露出了死死的落寞,他看着那个喷泉,眼中翻腾的情绪一如飞溅的水花。 拉起他的手臂,桑杉拽着他往喷泉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手臂上又开始被书写一个“7”字,肖景深看着桑杉。 “一次不代表永远。”女人的声音冷静沉着。 是的,付了一次“秀恩爱”的钱,不能指望连吻戏也包了。 肖景深低头笑了一下,喷泉恰好是间歇期,他拉着桑杉站在水边。 “还有20秒,喷泉就要出水了,做好准备。” 男人低笑:“你真是什么都算。” “我的特长就是计算呀。” 耳鬓厮磨间,肖景深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推搡,他猛地转身,自己垫在下面,和桑杉两个人一起往水里倒去。 “不怕。”他只来得及这样说,就已经跌进了水里。 旁边有人在尖叫。 水池里的水深不足半米,肖景深从水里抬起头,一边打量着怀里抱着的桑杉,一边小心地撑起自己上半身。 还没等肖景深站起来,伏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已经送上了她的嘴唇。 二十秒时间到了,喷泉里飞出了高高的水花,像是一场洗脱一切的大雨,淋漓在两个人的身上。 “你像一场阳光下突来的雨,滋润了我干涸至今的生命。”——电影《锦城花开》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吐魂! 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三个豆乳盒子…… 我去漱漱口。 顺便替渣作者说一声 她爱你们。 当然我也爱你们。 你们爱我么? 让我看见你们的小心心! ——by动次打次存稿箱菌 第99章 落地 休息半分钟, 工作两分钟, 喷泉中央有可爱的人鱼雕像, 我们姑且称之围喷泉女士好了。 喷泉女士和往常一样地工作着, 十分规律地喷水和休息,这次, 她休息之后, 很多人都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里面爬起来,手把水湿的头发随意地捋到一边, 还真有几分像是一条矫健的人鱼。 凉凉的喷泉水帮着肖景深的耳朵降了温, 或者说, 兵荒马乱之中桑杉吻得实在太突然又巧妙, 让他的耳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一双眼睛,因为羞赧而闭上了。 看见桑杉起来的动作,他上臂一伸,又把她给揽了回来。 “你的衣服都湿了, 还是先让工作人员帮忙拿衣服过来吧。” 年轻的女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动作就像是趴在肖景深的怀里一样。 “咱们要是再不出去, 一会儿又要喷水了。” 说着, 她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身上湿透了的轻薄衬衣, 露出来了里面的黑色半截背心。 男人意识到桑杉没有走光之虞, 才从水里站起来,手扶着桑杉的腰走出了喷泉池的范围。 这个过程中,桑杉的脸上一直挂着莫名愉悦的笑容, 肖景深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除了身上湿透了之外,还有什么引人发笑的地方。 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两条干毛巾,一条给自己用来擦头发,另一条,桑杉塞进了肖景深的怀里: “挡挡你的小樱桃。” 肖景深:…… 同样穿着轻薄透气的衬衣,男人里面可没有多穿一件儿。 卢导演带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过来对着肖景深和桑杉鞠躬致歉。 “对不起,我们本来是设置了阻碍亲吻的环节,没想到他居然冲得太厉害,把你们给推到水里去了。” 虽然头发上搭着一条毛巾,桑杉的表情也十足地具有压迫性:“每组人都会经历这个么?” “是的。因为规则上你们每个人只有当天第一次的接吻会作为打分的依据……” “所以我们精心策划的场面就变成了两只落汤鸡。”桑杉显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差点让嘉宾受伤显然不是剧组的本意,为了减轻他们的不满,卢导演只能让他们看摄像机里他们接吻的画面。 姐姐!这么美的画面拍偶像剧都绰绰有余,不知道演员导演得重来多少次、拼多少人品才能弄出来差不多质量的东西啊! 看在美的份上,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好嘛? “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湿透的上衣当然没法儿再穿,肖景深索性光着上半身,衬衣被他拧成了一团,随意地搭在肩上,见桑杉在和摄制组进行交涉,他当然要走过来表示自己和桑杉同一立场。现在强硬的女友因为画面质量确实不错而态度软化,他立刻就搭了一把梯子,小心地把她从上面扶下来。 大手拿起桑杉头上的毛巾,帮着她小心地擦干头发,年轻的女人好像真的一下子被安抚住了,低下头开始处理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衬衣扣子全部解开,下摆拧干之后把衬衣两角在腰间打一个结。 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卢导演看看两位嘉宾此刻的造型,很想让已经被打发去买替换衣服的同事晚点儿回来。 肖景深居然又八块腹肌啊!看那个肱二头肌!平肩窄腰我的天哪! 其实,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桑杉,没想到那么一副高冷外表下,她的身材居然也这么好?大胸细腰,虽然个子不太高,但是身材也匀称好看呀! 让这俩人穿衣服不是暴殄天物么?摄像师你赶紧多拍点儿!就算做福利发在网络平台,也足够让一群人嗷嗷叫了! 二十多分钟之后,这场混乱的插曲终于结束。穿着剧组找来的干衣服,桑杉和肖景深开始商量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少了什么?” “没有啊。” 肖景深从兜里掏出用塑料袋装着的钱——它们也没有幸免于难,全体泡水了。 “幸好兜里没有手机,不然今天就太刺激了。” 桑杉垂着眼睛笑了一下。 这个画面被摄像机镜头给捕捉到了。 走了一二百米,桑杉和肖景深看见宫齐和石蕙正在打车,见到他们两个人,对方并没有像平时那么客套几句,而是急急忙忙地上车走人了。 “他们怎么走了?” “因为拿到了藏宝图,要去找宝藏啊。” 宫齐一直有悄悄跟着他们,当然会注意到他们拿着的那张地图,刚刚场面那么混乱,他不浑水摸鱼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了,他们走了,我们开始扫荡月亮湾吧。” 桑杉走在前面,径直进了一家大厦,几分钟,他们拿到了第二件“宝藏”。 不到五分钟,他们又拿到了第三件……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在月亮湾拿到了七件“宝藏”,而在之前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宫齐和石蕙两个人只拿到了一件藏起来的“宝藏”,还有一件“奇遇宝藏”。 “八件了,还去拿么?”根据桑杉的推测,宫齐和石蕙应该也拿到了一两件,这样,剩下的宝藏数量就在十件左右,以葛成轩和牧大明两组人的智商和行动力来看,他们每个人都有较大可能拿到四五件“宝藏”。 换言之,桑杉他们组已经可以说是提前锁定胜局了。 “我喜欢九。” 左手手臂上缠满了绸带的女人真像是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军。 如果不是已经花掉了二十多万,肖景深此刻还真想倾家荡产地去拥抱她一下。 “那我们赶紧去拿到第九件,然后回酒店吃饭!”早就为桑大将军献上忠诚的男人雄赳赳气昂昂,脸上毫无疲态。 桑杉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位于匣子口市场,距离月亮湾将近两公里。 天气越来越热,肖景深掏钱给桑杉买了一个冰淇淋,那顶草帽在他们准备接吻之前已经被桑杉摘了下来,反而是他们唯一没有被泡水的装备。 戴着草帽,吃着冰淇淋,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悠闲得仿佛是在度假,肖景深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这种愉快,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匣子口市场,看见了正在用椰子投篮的牧大明。 “匣里珍珠不算白,噼里啪啦落下来……原来是扔椰子啊。”桑杉微微歪了一下头,看着牧大明费力投球的样子,她问肖景深: “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男人已经弯下腰开始看游戏规则了,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 “不用啊!打篮球这事儿我擅长。这上面说一分钟内投中八十个椰子,可以拿到一个宝藏……” 结束了一轮挑战的牧大明转过身,喘着气看着肖景深,目光挑衅:“说得真轻松,这个难度可比投篮机大多了。” “是么?”男人笑了笑,看着工作人员统计出来的数据。 牧大明一分钟投中了六十一个,再次挑战失败。 “那我也试试,这个快,我家桑杉还得回酒店吃午饭呢。” 前任网球世界冠军笑了笑,转身让开了特制“椰子投篮机”前的位置。肖景深走过去,先用手掂了掂椰子,点点头说: “是挺难。” 下一秒,椰子空心入篮。 牧大明:…… 樊玥:…… 桑杉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肖景深。 第一轮,肖景深投中了76个,距离拿到宝藏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牧大明活动了一下手腕儿接着上场,在樊玥的信心满满的加油声中,投中了74个。 第二轮,肖景深投中了74个,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儿,转头看着桑杉。 “你都不给我加油啊。” 桑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说:“不给你加油,你都帅的要上天了,给你加油,我是不是就得目送你去火星?” 帅的要上天! 男人只听见了这五个字。 “你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打篮球特别帅!” 桑杉又露出了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一轮,牧大明拿了79分。 樊玥信心满满,她坚信下一轮自己的男朋友能直接拿到八十分以上,她甚至提出说让牧大明先投篮。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轻轻转动一下手腕,牧大明在肖景深和桑杉来之前已经投了足足五轮,他的手部关节一直不是很好,这样的运动强度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第三轮,仿佛被打了鸡血的肖景深直接拿下了83分,顺利取走了这里的“宝藏”。 “打得不错!” 牧大明和他握了握手,脸上是很友好的笑容,虽然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作为一个运动员,牧大明更喜欢这种跟人比赛然后交替上升的感觉。 第二天,《牵手去旅行》第一期节目拍摄结束,飞回京城的飞机上,肖景深忍不住问桑杉: “那个,你跟我谈合作那天的那个布朗尼蛋糕真的是你亲手做的么?”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女人微微睁开眼,看向她身边那个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忐忑的男人。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遵守游戏规则的错觉?” 心,一下子落了下去,男人呼吸平缓,面带微笑: “我还在想,你那么忙,怎么会把精力花在做点心上面。” 说完,男人转头看向了窗外。 飞机外白云朵朵,蓝天如幻。 可是他们终究生活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唉~~~~~~~~ 唉~~~~~~~~ 唉~~~~~~~~ 桑心如铁! 第100章 网剧 “上综艺?嘿嘿, 到时候全国人民都看着你被你家那口子当靶子用, 小飞镖嗖嗖嗖!” 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 秦颂把它当飞镖一样对准了对面那人的脑袋, 下一秒,他自己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嗖什么嗖!”方十一用筷子头儿敲了一下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秦颂立刻老实了下来。 此时, 肖景深正和秦颂夫妻两人坐在一家私房菜馆里,《书圣》电视剧还没拍完, 正是转场的空档期, 秦颂回京城看老婆孩子, 顺便叫了肖景深一起来吃饭。 似乎那个转眼就把他出卖给他老婆的女人给秦颂这个家伙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强了, 在邀请肖景深的时候,他嘿嘿嘿地笑着说:“你家那位一定很忙吧?” 你是想让我说她忙呢? 还是想让我说她不忙一定会去谢谢邀请呢? 如果不是秦颂掏钱请客,肖景深真的很想吐槽他一番。 桑杉确实很忙,时间很紧张,在京城这个地界儿, 去一个有名的馆子约个饭,那其中折腾的时间也是很可观的, 肖景深可舍不得她这么折腾, 让刘达把自己送来之后, 晚上秦颂会把他送回去。 想想用刚买的慢炖锅给桑杉煲了乌鸡枸杞, 电饭锅里有保温的腊肉炒饭,餐桌上倒扣的碗下面有拌好的凉菜……男人笑着吃了一粒花生米。 “混在这个圈子里,人气和作品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 我现在作品不行,只能靠人气了。” “老肖啊,你就谦虚吧,你哪里作品不行了?我跟你讲啊,前几天我没戏的时候把你的《锦城花开》给看了,哎哟,我的一颗心啊,你说木槿怎么就不知道荣锦城在她身后站着呢?她怎么就那么走了呢?!” 又是《锦城花开》……男人笑着摇摇头:“十几年前的东西了。” “经典会过时吗?不会,所以它是一部好电影,你是一个好演员,这两点都毫无疑问。” 对于肖景深表演用心的程度,秦颂是十分服气的,那天晚上一起喝酒找感觉的经历,让秦颂想起了他以前演话剧的时候所仰慕的那些老艺术家们。当年,听着那些老艺术家们笑着说他们所见所做的事情,他心中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现在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谈资,和肖景深一起夜扮古人,结果早上被各自的另一半给堵在了房间里,这个将来讲给他的后辈们听,一定也会让他们羡慕也向往。 因为将之视为心之所在,所以才能在其中发掘到更深层次的乐趣,就像王羲之与谢安,《书圣》这部电视剧表现他们的书法精妙,并不仅仅是像之前的文化作品那样说他们写字有多么刻苦,而是告诉人们,他们因为热爱而乐在其中。 秦颂个人非常喜欢这种解读和诠释。 所以他也很喜欢和他进行过这种“感悟”经历的肖景深。 当然,是笔直笔直的喜欢。 “我觉得老肖上个综艺挺好的,那些节目多好玩儿啊,我让秦颂去,他还不干。”说起来,方十一还有些怨念。 “那是看综艺的人觉得好玩儿,真去参加的人还不知道有多累呢,老婆你别这样对你亲亲老公好不好?” 秦颂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给恶心到。 “是挺累的,但是还好,我是和桑杉一起参加的。”男人笑了一下,唇角像是偷藏了一块蜜糖似的。 秦颂转头看着他亲亲老婆,笑眯眯地说:“老婆,你要是想让我参加综艺,你跟我一起上呗?” “不要。”方十一果断摇头,“我可不想再招惹你的那些粉丝了。” 上一秒还一脸愉悦的男人笑容一滞,放下筷子,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媳妇儿的肩膀。 之前在《书圣》剧组里的时候,肖景深从不曾见过秦颂的粉丝探班,和他人气差不多的曹熙比他年纪大了那么多,都有粉丝来“集体探班”,还送了整个剧组所有人午餐和点心。两相对比之下,更衬出了秦颂对粉丝态度的古怪。 后来,他和秦颂关系好这件事让桑杉知道了,桑杉还给他看了一些秦颂的资料,其中包括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内容,是秦颂的粉丝探班。起初,和肖景深印象中其他人的粉丝没有区别,那些年轻的女孩儿们叫着秦颂的名字,给他拍照,希望能得到他的签名。 秦颂的样子和他平时不太一样,更矜持也更温和,不仅给那些女孩儿签名,还按照她们的要求摆出了一个很可爱的拍照姿势。 就在气氛正好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秦颂你什么时候离婚?” 白底红字,恍若血书。 那是肖景深唯一一次看见秦颂生气的样子,他瞪大眼睛看着举着横幅的人,眼底的怒意像是能吃人一样。 年轻的男助理冲到粉丝群众想要夺下横幅,却受到了粉丝们的阻拦。那一刻,秦颂大喊着保安,并且通知了酒店和剧组的安全人员,就当着这些粉丝的面,他大声说道: “以后任何人说是我的粉丝来探班我,你们都别让他们进来,我秦颂没有粉丝!”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却跌宕起伏气氛陡转,实在是让肖景深印象深刻。 “老肖啊,人气是把双刃剑,你也得小心别伤着自己。”秦颂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感。 当年风光得意、粉丝众多,他自己心里也窃喜,谁能想到呢?也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的人,在自己娶了一个她们不喜欢的妻子之后,却成了一把把刀,从四面八方飞来,妄图伤害他所爱的人。 叹息一声,秦颂自己转了话题:“老肖啊,你之前是演了一部电影吧?我听说那个电影的导演到处夸你,现在好多人都在跟我打听你下一部戏想要拍什么。” “下个礼拜得抽出两天去给《名士》补拍镜头,再过一个礼拜得参加一个活动,周末还要去拍综艺,桑杉的意思是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看看综艺的收益怎么样,不然随便进组了一个电视剧,等我从剧组里出来,有点儿热度也散完了。” 这家的回锅肉做的不错,里面的萝卜干口感和味道都恰到好处。 秦颂点了点头:“也对,这个时候你接剧是挺不上不下的,那你考虑不考虑客串呢?” 客串? 男人皱了一下眉头看着自己的朋友。 “我有个朋友是个网剧导演,这两年捣鼓的剧都还挺有热度的,他现在在拍一个恶搞剧,想让我去串一个衣冠禽兽公子哥儿……我不是还在剧组里走不开么,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串一个,毕竟咱俩卖相差不多,演什么衣冠禽兽啊、禽兽不如啊,都得心应手啊。” “噗。”低头吃饭顺便一看就是在走神儿的方十一听见了自己老公的话,差点把汤喷了出来。 肖景深则是更想把汤盆子扣在秦颂那张帅脸上。 谁跟你卖相差不错?谁演衣冠禽兽、禽兽不如还得心应手了? 有一个说话没溜儿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经常让人忍不住去思考当这个家伙的朋友和当一个杀人凶手哪一个更轻松一些。 “你放心,他们这些搞网剧搞出名堂的都不缺钱,我跟他说好了,你客串就等于是我客串,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钱。 一期综艺拍完,还要倒赔十几万的肖景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当然,这事儿他说的不算,得桑杉点头了才行。 “魏明朝?”肖景深一说那部网剧,桑杉立刻说出了那位网剧导演兼制作人的名字,“他上一部剧是上半年全平台纯网剧的点击量第一名,现在这部剧是采取了美剧的制作模式,大数据采集,边播边拍边调整,第一集的反响就很不错。” 重逢之后又相处了这么久,肖景深已经总结出来了一条规律——一个东西让桑杉说很差,其实未必差到哪里去,比如他自己的数学,还有他的脑子,还有他的生活和工作态度。但是一个东西能让桑杉说不错,那就说明它是真的很不错。” 桑杉的面前摆着肖景深特意从私房菜馆老板那买回来的萝卜干,她用手指掐了一长条出来放进嘴里。 不起眼的小东西吃起来鲜香适口,口感也脆而不干,桑杉品了品味道,又抽出来了一条。 给桑杉热好牛奶,肖景深端着马克杯放到了女人面前,然后也坐下说: “所以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明天我会去找魏明朝,先看看这个角色是怎么样的。不过秦颂对你还挺够意思的,这个资源,很多年轻男演员打破头都要不着。” 肖景深笑了笑:“说明我这个人人缘儿还是不错的。” “呵,现在觉得别人对你好是人缘儿好了?不是当初你被人坑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了?” 就着萝卜干儿,桑杉喝完了一杯牛奶,看着肖景深逗着W先生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玩儿了一会儿,男人突然站在桑杉的面前,笑着说:“别人对我好,是我人缘儿好,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人好。对吧?” 桑杉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突然单手搭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 “你可以更不要脸一点儿,说我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 女人的眼睛里是那么的明亮。 男人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不知为何,却又觉得有些冷。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 没断更过 连续加更二十一天 每天六千没断更过 我真是个总是在超越自己的家伙啊!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by以意志化作保更长城的存稿箱菌 第101章 耳红 “看来拍综艺的时候我对你冷淡一点儿是对的, 随便一句话你耳朵就红透了, 谁会相信我跟你在一起十三年了?” 果然, 桑杉的下一句话又是谈工作。 心中有所预料的男人抬手揉了揉耳朵:“年纪大了, 耳朵上的皮薄了。” 这时,搭在男人肩膀上的那只手开始一点点地往上爬, 像是长了一对小小的脚踩在肖景深耳后的软肉上, 其实那是桑杉的两根手指头。 “钱小凡那边的粗剪片子已经出来了,四对人里面, 我们的镜头比例是最高的。” 说明他们也是身上最有“点”的那一对儿。 “她提出来了几点要求。第一点, 你的肢体动作应该再主动一点儿, 第二点, 你对我的感情表达要更加高级。” 低下眼笑了一下,桑杉接着说:“她还觉得我把你‘调教’得太规矩了。” 太规矩么? 肖景深慢慢地把两只手放在桑杉的腰际。 “这样?” 女人微笑:“不够高级,不够亲昵。” 亲昵? 男人略微低下头,长臂用力,把桑杉从高脚凳上捞进自己怀里, 刹那间他的胸膛甚至能感觉到了凉凉的带着奶香气的柔软。 “这样呢?” 桑杉的手依然放在男人的耳朵上,她感受着上面的热度, 思考了一下才说: “还不太够。” 还不太够?那是哪一点不够? 一只手往下, 托住了桑杉的身子别往下滑, 另一只手往上, 扶住了桑杉的后背。 这下他们两个人是真的“亲密无间”了,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 “这样够了么?” 视线不期然间落在了桑杉的嘴唇上,肖景深觉得自己嘴有点干。 两指之间, 那一片依然是热的。 “不够。” 伴随着摇头的动作,带着钩子一样的嘴唇也在轻晃,让肖景深头晕目眩。 “亲近和亲昵是不一样的,想想你给我做饭吃的时候,那种状态,就近乎于亲昵了。” 循循善诱,也许说的就是桑杉此时的样子,她的语气比平时低柔,仿佛从平时的一个领导者,变成了一个引导者,一字之差,路却要肖景深自己一个人去走了。 做饭的时候? 男人神思不属,顺着女人的话把视线抬了起来,双眼不再盯着对方的嘴,他仿佛挣脱了什么魔咒,一双渐渐清亮的眼睛看着桑杉身后的厨房。 给桑杉做饭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那是我在桑杉不知道的地方所偷偷磨炼的技艺,她不曾陪伴的岁月里,我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拿给她看的。做饭的时候,自己不用考虑桑杉会不会喜欢,因为了解她的口味和习惯,也因为……足够的自信。 深吸一口气,肖景深重新看着桑杉的眼睛。 “也许,我可以试试。” 女人的那双眼睛,和她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冷静又平淡,唯有在假装和他秀恩爱的时候,那双眼睛会有一团柔软的雾气,像是剑被收进了剑鞘里,也像是桑杉的灵魂又为自己换了一把更加残忍的武器。 托住桑杉的那只手臂更加用力,扶住桑杉后背的那只手则缓缓地移到了她的头上,然后,捂住了那双难有温度的眼睛。 女人轻轻动了一下头,肖景深往前一小步,把她送回到了高脚凳上,捂住桑杉眼睛的那只大手更用力了一些,另一只手转在女人的腰间徘徊。 重逢以来,桑杉吻过他三次,每次,他都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想象着十几年前那个女孩儿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眼里像是有小星星,漫天星空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迷离或璀璨。 现在,星空不复,在那些亲昵的接触后面,他能真正触碰到的只有冰冷,这种感觉还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遮住了桑杉眼睛的那只手慢慢往下,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第一个吻,就落在那里。 像是暮春将近时,落下的第一瓣桃花。 第二个吻,落在桑杉的左脸颊。 夏天的第一滴雨水,落在池塘里,那一池静谧在无声地发问:“你从哪里来?” 雨滴回答说:“我内心包裹着无处不在的尘埃,于长久的流离中积蓄力量,在令人心颤的旅途之后终于到了这里,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只想问你,可愿作我的归宿。” 第三个吻,落在桑杉的右脸颊。 秋风起了,一片树叶将要离去,它苦苦支撑,抗拒着风将它带走。“你对这棵树而言已经毫无用处,死缠烂打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破碎可怜。”风中的叹息声,充满了怜悯。 “我还剩我毫无光彩的身躯,它可以沉入树下的烂泥,被践踏,被消融,最后一无所有,却也,又成了这棵树的一部分——这才是我想要的永久陪伴。”风停了,树叶也终于不再挣扎。 第四个吻,终于落在了桑杉的嘴唇上。 冬天是大地的宿命,初雪终将降临,北风从不缺席,漫长的寒冷写满了命中注定。 我的灵魂还在么?它被你藏在了哪个角落? 不,你不用告诉我,藏好它。 只要能像凛冽冬日一样理直气壮地和你纠缠不清,我不介意它在哪儿。 唇齿纠缠。 那只放在肖景深耳朵上的手松开又握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节奏,却又失败了。 大手还盖着桑杉的眼睛,似乎是男人所有的勇气都被封印在了里面,另一只手却恣意游荡,从女人纤细的腰肢,到她从来挺直的脊背,到她的脖子,到她的手臂,沿着手臂一直滑到自己的耳边,男人把那只手摁在自己的耳朵上。 它是我举手投降的信号,告诉你我对你有多么心动。 可你只当我懦弱敏感,以为这个世界还有第二个人会让它用血一样的颜色来宣誓效忠。 睡醒了的W先生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俩两脚兽交叠在一起,脑袋贴着脑袋,胸膛贴着胸膛,腿贴着腿,手也抓着手,它的小伙伴已经被那个大家伙压在了餐桌上。 “喵!” 它懒懒地叫了一声,跳上了餐桌。 “喵!” 它甚至伸出爪子去扒拉大只两脚兽的长毛儿。 连绵的猫叫声还有猫爪子的刨弄打扰了肖景深的如痴如醉,他的舌尖儿还梭巡着桑杉的嘴唇不愿离去,脑子却变得越来越清楚。 心跳声原本昂扬激烈如战鼓,此时渐渐轻缓了下来。 嘴唇依然流连,却像是一个孩子在回味着蜜的香甜。 这时,桑杉突然出声说:“感觉,找到了么?” 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喑哑,还有轻喘。 肖景深突然轻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着。 “没有。” 他贴着她的嘴回答道。 接着又开始了另一轮的深吻,日升月落,四季轮转,一只猫算什么,世界末日也不能打搅他了。 当他是个莽撞无知的少年,桑杉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是甜的,带着一点苦的甜,刚好引诱了他这个长在蜜罐子里的家伙。 当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男人,桑杉是一杯冷气森森的毒|药,她是冷的,肆无忌惮地让人畏惧,可对他来说,她是救命良药,洗髓伐骨,绝处重生。 他怀念过去的她,就像怀念过去的自己。可是此刻的拥抱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始至终,她永远是自己的恰到好处。苦中的甜,是他的梦,穿肠的毒,是他的命。 哪怕会酸会苦,会疼。那些也刚好是他所需要的。 激烈的热情,渐成柔软的抚慰。 那只借取、夺取桑杉光明的手挪开了,一连串细碎的吻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眼皮上。 …… 夜色沉沉,桑杉坐在桌前。 性格塑造,进度百分之八十。 即使有暖气,到了这个时候也能让人感觉到凉意,女人单手握拳,张嘴呵了一口热气。 手指轻轻碰到了唇边,提醒了她不久之前的温柔缠绵。 是的,温柔。 看看自己的手,女人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曾经,也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她沉溺其中,如果不是…… 不对,人生并没有如果,她当初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把自己的心也当路上荆棘一般地踩踏而去,就绝不会再去考虑另一条路上会不会有鲜花绽放。 尽管她知道那花确实会美得让人心醉。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日有所亲……夜…… 早上五点多,男人拖着被套和床单进了卫生间,半个小时之后,它们被挂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水盆放在它们下面。 滴滴答答的声响提醒了男人他昨晚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梦。 熟悉的料理台上,那个人勾了勾着唇角,抓着他的耳朵,露出了他最熟悉的笑容。 “这个,你想怎么做?” 什、什么怎么做? 做、做什么? 总之在梦里,该做的不该做的,在那片窄窄的料理台上,他是都做了。 …… 早上七点,桑杉穿着家居服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今天W先生有些反常,才六点多就去骚扰她,好像外面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似的。 嗯……还真有点儿不寻常。 桑杉看着肖景深举着刀站在料理台前,耳朵又是红彤彤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你想想你做饭时候的样子,耳朵就不会红了,不是让你连做饭的时候顺便把耳朵加热。” 单手捂着脸,桑杉的语气里竟然罕见地有了一丝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个小时写三千字,老衲已经尽力了…… 捂着肾一步一挪地走开…… 晚上八点还约么? 第102章 魔王 桑杉的行动力一如既往的强悍无比, 肖景深前一天刚跟她说了网剧的事情, 第二天, 她就跟魏明朝导演接上线了。 晚上, 肖景深看见了网剧《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的台本儿、营销策划书和合同。 “人设……确实很适合秦颂,他不接有些可惜。” 对于那个角色, 桑杉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 肖景深拿过剧本翻了几页, 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那个导演是不是故意这么写的?用来作弄老秦?” 桑杉歪了下头说:“现在成了作弄你。” 呃……这倒是。 男人突然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 《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里面讲的是一个老板和他一群倒霉蛋员工的故事。一家号称能够让人“美梦连连”的公司里面,有一台“造梦机”, 来这里的客人只要说出自己的要求, 然后躺在“造梦机”上, 就能进入到别人编织好的梦里。 可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包括老板在内都非常没溜儿, 在编梦的时候往往脑洞大开,让做梦者收获了“嘿嘿,没想到吧”的梦。 肖景深要客串的这一期,要求做梦的人是老板自己,因为他有一个从小到大都比他强的发小, 不仅长得好、学习好、身材好、还有钱,还第101次勾搭走了老板喜欢的妹子。老板要做的梦就是他要变得比他发小更帅、更聪明、更有钱。 可是, 他的员工们……就没溜儿到了他的身上。 第一个梦是个悬疑恐怖故事, 因为老板突然有了一个疑问——我的发小儿一天换一个妹子, 那么被他换掉的妹子呢?于是, 在他的观察之下,他发现自己的发小可能不是人。 老板:“对嘛,人类怎么会比我还完美呢?” 总之, 这个故事走向就是老板开始调查自己的发小到底是不是吃人的怪兽,当然,老板下场凄惨。 第二个梦是个励志逆袭故事,老板有一天突然有了一个神奇的戒指,这个故事只要解开封印,老板就能立刻成为战无不胜的救世主。老板的发小当然被安了一个意图毁灭世界的大魔王的人设,衣冠楚楚的下面是狼心狗肺。 老板:“什么都比我强的人内心一定都是大坏蛋!” 总之,这个故事的走向就是老板卖掉了公司,把钱分给了所有员工,自己背着行囊去探寻解封戒指的方法。也算是,下场凄惨吧? 介于前两个梦都没有表现出让老板比他发小儿更受人欢迎的这一特点,第三个梦就变成了一个纯纯爱情故事。 哦,对了,肖景深客串的角色,就是老板的发小。 肖景深:“……最后这个,我是变成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桑杉弯了两下。 “这是他们主演的照片。” 桑杉从文件夹下面掏出了两张照片扔给了肖景深。 !!!是不是有点太重口? “现在的网剧尺度都这么大么?!” “打擦边球而已,现在的网络社交群体,女性比重越来越大,她们喜欢的,就是资本喜欢的。”桑杉抱着手臂,语气轻快地说道。 捏着剧本,肖景深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沉重。 “如果说是一个好的剧本,去表演一个复杂完整的人物,让我去演一个边缘群体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这个……” 桑杉:“这个剧第一集上线十天,单集点击已经破亿了。” 肖景深:…… 桑杉:“你说的那种电影,现在基本都是先锋导演用来在各个电影节上扫奖的,你觉得你距离给他们当主角还有多远?” 肖景深:…… 桑杉:“客串表演,两天拍完,片酬十五万,你上次综艺欠了我二十一万没忘吧?” 肖景深:…… 桑杉:“工作室和他们公司还有后续的联合营销,能帮你提升网络知名度,别忘了,你的网络人气是有指标的。” 肖景深:…… …… “肖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魏明朝。” 与其说是是个导演,魏明朝这位目前相当知名的网剧制作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商人,说话的样子十分老套客气。 “您好,魏导演。”肖景深也笑得很热络。 “别别别,您可是跟一群大导演合作过的人,我在您面前哪敢自称导演啊,秦哥都叫我魏子,您要是愿意也这么叫我就成。” “成,那魏子,咱们也别您来您去的了,老秦叫我老肖,你也叫我老肖就成……” 看着肖景深和魏明朝两个人在短暂的客套之后越聊越投机,在一旁敲定合同细节的桑杉微微笑了一下,随手在一个条款上画了一个圈儿。 “这里的营销分成还要再谈,我能从佳雨文化那里拿到更好的折扣。” 拉近私人关系那是艺人的本事,攫取更大的利益才是经纪人的本分。 签好合同然后去定妆,整个流程下来远比一般的剧组快多了。 桑杉坐在沙发上捧着咖啡,看着整个剧组的人来来去去,整个工作室看起来行动高效、没有冗余的环节和冗余的人员。 “桑经纪人,怎么样?对我们工作室有什么建议么?” 魏明朝亲自端了一盘水果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魏制作人带人很有一套,整个团队朝气蓬勃,难怪能佳作不断,财源滚滚。”桑杉微笑着说道。 魏明朝嘿嘿一笑:“网剧这种东西,佳作就算了,多少人都说我们做的不是正经东西呢 ,财源滚滚这四个字儿我就谢谢桑经纪人了。” 桑杉叉了一块儿水果,没有放进嘴里,而是在指间拈动了几下。 “财源滚滚和佳作不断,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从来是互为因果的。” 这句话让魏明朝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桑经纪人,你觉得我们这个网剧怎么能出真正的佳作呢?” 作为一个人导演,魏明朝能跟演员谈得投机,作为一个商人,他也跟桑杉这种金钱生物很有共同语言。 半个小时之后,穿着一身紧身衣上面缀着破破烂烂黑色铠甲、头上还顶着俩大犄角的肖景深走了过来。 “导演,你看一下这是我们大魔王版发小的造型。” 看了黑眼影黑腮红黑嘴唇的肖景深一眼,桑杉突然低下头捂住了嘴,偷偷看着对方反应的男人立刻确定了她一定是在低头偷笑。 “哇,怎么、怎么这么壮!” 身高只有一米七的魏明朝往前面一站,只觉得肖景深的块头大到惊人了,铠甲把他的身体加宽,头上的犄角又延展了他的身高,再加上他身上明显的肌肉线条,就有了一种很有冲击力的视觉效果。 有个人比他还要惊讶,魏明朝只是惊叫而已,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哀嚎,这个人就是他们这个网剧的主演莫小柏,他的实际身高四舍五入一米七五。 “肖、肖先生你多高啊?” 桑杉在他身后说:“咳,官方身高一米八五。” 一米八五又被称作是娱乐圈里的通用身高,现在凡是看起来有脖子有腿的男演员都声称自己身高一八五,还有一双大长腿。 别人说一米八五,那是给自己自动加PS后的数据,肖景深这个一米八五是把腿给锯了一截儿吧? 站在肖景深的面前比量了一下身高差,网剧的主演一脸的“你在逗我”。 “你绝对不止一米八五,站在你旁边我不像你发小,我像你小弟,还是端茶倒水的那种。” “莫小柏,你别激动,他这样更符合全方位吊打你的人设。” “你这里的吊打是动作吧?”莫小柏还是一脸的悲愤。 魏明朝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肖景深:“老肖你们别误会,我们之间说话就这样,小莫,快点先跟人打招呼再耍宝好么?” 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肖景深都是一脸的温文敦厚,即使是刚刚莫小柏突然跳出来吵吵嚷嚷,也没有让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悦的表情。 暗中观察的魏明朝突然有点怀疑,这么一个老好人,到底能不能演得好跟他本人性格反差这么大的反派角色。 “大魔王准备一下,先拍个定妆照。” “笑容邪恶要一点儿,表现一下那种坏掉骨子里的感觉。”魏导演没忘了提一下要求。 肖景深站在摄像机前,突然有点儿拿捏不住分寸。 昨天晚上他连夜看了《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的前两集,还总结了一下主角的设定:贪财、好色、脑子不够用……可是这样的人设,莫小柏演绎得一点儿都不让人讨厌,尽管浮夸,却浮夸得恰到好处。 跟这样的演员搭戏,跟这样的剧组合作,肖景深都还是第一次。 “莫先生,您给我一个剧里面你看‘大魔王’的眼神好么?” “啊?”莫小柏有些莫名,但是还是给了肖景深一个有些怯懦但是又精准表达怒意的目光。 很好,感觉有了。 男人伸展了一下手臂,紧身衣让他的身上线条全都展露无遗,一旁的服化组姑娘们眼睛里都有小星星,她们设计这个衣服的时候可从没想过会有这种福利可看。 下一秒,肖景深身上气势陡变,他的眼睛盯着镜头,让摄影师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被什么野兽盯上的感觉。 “你怎么敢这样看着我。” “垃圾!” “我是世界之王,我是黑暗的君主,我是永恒的恐怖……” 人们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天然存在的轻蔑,看到磅礴的气势,却又刚好有点点的中二,与他们这个网剧的基调相符。 刚刚还嘁嘁喳喳讨论的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我真的要跟他搭戏么?” 莫小柏拽了拽魏明朝的手臂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儿惴惴不安,说好的这个剧本找秦颂来演的,秦颂他熟啊,演起来也不怕被吓到啊,为什么找来的这个人特别像真实版大魔王?! “知足吧,这是顶配版的大坏蛋啊!” 魏明朝拍拍自己小伙伴的肩膀,笑得像是在路上捡了钱似的。 桑杉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应该修改一下对这个剧本的评价。 这个角色不仅很适合秦颂,也很适合肖景深啊。 “来来来,老肖,咱们再试试最后一场的衣服!上婚纱!” 桑杉:……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下一个小目标 明天准时更新 让你们看见存稿箱 (⊙v⊙)嗯 大家明天见! 第103章 婚纱 在这座城市里, 有一家公司叫做“美梦连连”, 公司里老板叫……就叫老板, 老板带着自己的员工勤勤恳恳地为顾客们造梦, 偶尔夹带私货假装自己是对方梦中情人什么的,公司收益很一般, 为了交房租, 老板过得很辛苦。 老板有个发小儿,名字……就叫他发小儿, 从小品学兼优, 才貌兼备, 就像游戏里的氪金土豪玩家一样顺利地从幼儿园园草进阶到了大学校草。毕业后加入世界五百强企业, 一年加薪,两年升职,三年做主管,四年当经理,五年有了一个董事长女儿当未婚妻。 跟他发小儿相比, 老板本就不甚光鲜的人生立时又黯淡了许多,尤其是当他第101次喜欢的姑娘因为看见了他发小儿而抛弃他之后, 老板决定给自己造个梦来安慰自己。 第一个梦成了个恐怖片, 第二个梦他最后成了个守着戒指的乞丐。 第三个梦里, 他如愿成了一个万人迷, 从他发小儿的手里把妹子们一个又一个地抢了过来,看着他发小儿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儿,老板叉腰仰天笑。可是妹子勾搭多了也不太好, 她们天天吵成一团,偶尔还合伙儿揍他,于是老板决定挑选一个身材最好,长得最好,最聪明能干的人成为自己的另一半儿。 那天,老板站在教堂中央,看见大门轰然打开,一个穿着婚纱的身影向他缓缓走来。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透着无比的优雅,长长的婚纱勾勒了细瘦的腰肢,美丽的蕾丝轻盈得像是一团雾,层层叠叠的头纱罩在身上,让人无法远远窥见新娘的容颜……老板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儿,激动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开始幻想她到底有多么地倾国倾城。 从后面看,新娘的仪态更是摇曳生姿,脊背的线条流畅又美好,白得仿佛在发光。 当这样的一个绝色美人儿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走到了老板的面前,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这新娘也太高了吧? 这、这手臂也太粗壮了吧? 这、这壮实的肩膀和发达的胸肌是怎么回事? 新娘终于揭开了他的面纱,露出了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 “发小儿!?” “我已经把外面的所有人都打败了。”画着浓妆穿着婚纱的老板他发小儿深情款款地看着老板。 老板已经吓呆了。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你,别人喜欢你都不可以。”他发小儿作西子捧心状捂着自己一点都不小的胸口,娇艳的脸上渐渐有了一点轻愁,他在诉说这些年他爱的辛苦。 被他一诉情衷的人却只有满脸的惊恐。 “发小儿,我、我不会弯道开车!”老板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其实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完全是吓得。 “没事儿,我教你。”小手指勾起来,男人的大手拍了拍老板的手臂。 老板吞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继续找理由:“我、我对我的另一半儿是有要求的。” “我知道呀,我的身材不好么?我长得不好么?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聪明能干么?” 老板,老板他真的哭出来了。 这个梦境的最后,他发小儿一手拎起裙摆,另一手扛起了老板,在他绝望的挣扎声中,走出了教堂。 把莫小柏从自己肩膀上放下来,男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对方好歹是一百多斤的汉子,虽然说看起来瘦,可真扛起来,绝对没有他拍戏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当然,这么一点儿戏份,他真正吃的苦头可不止这些。 “肖大哥,我给你把鞋带儿都解开,要是碰着你了,你就说啊。”剧组做服化的小姑娘脸颊红红地举着剪子走了过来。 好歹是个一米八多的汉子,剧组准备的婚纱虽然已经尽量大码了,想要把肖景深整个人塞进去,就像塞一个年轻女孩儿一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为了能解决这个问题,心灵手巧的服化姑娘们连夜将礼服进行了改造,腰身全部放开,改用白色的珍珠别针固定,当需要拍前面的时候,就用鞋带把礼服后面绑在肖景深的身上,使他前面看起来纤腰楚楚,顺便还能固定一下他胸前的那两个海绵垫儿。 要拍后面的时候,就把前面的线扣儿全部拆开,改用各种看不出来的小玩意儿比如双面胶,让礼服的后面妥帖地贴在肖景深的身上,顺便突出他的腰和臀部,确保走起来能似弱柳扶风。 也就是说肖景深在这场戏全程都只有半边儿能看,可他偏偏还得骄傲得像个公孔雀一样。可以说是十分考验他的心里承受力了。 “呀,勒红了!” 服化组的一个女孩儿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在旁边一直站着的经纪人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出了什么问题?” 肖景深自己努力转头看自己的后背,还不忘了对桑杉说:“肯定没事儿,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因为后背很白,所以勒出来的几道红痕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确定了只有红痕没有损伤之后,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可不可以别只围观我的背?” 拥着婚纱坐在那儿的男人有点尴尬地说:“我脸上的妆……” 其实,肖景深化这样的妆并不难看,甚至还挺美的,他的脸庞本就是是清俊干净那一款的,用化妆品加深了轮廓又丰富了颜色感之后,还是有点儿唇红齿白的意思。只不过搞笑网剧,“笑果”才是第一位的,故意夸张了的容颜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笑, “大地色眼影其实挺适合你的。” 桑杉做出了一个很客观的评价。 肖景深此时在意的却不是她的评价。 “你在干嘛?” 经纪人小姐一本正经地说道:“拍照纪念,以后放大了挂在工作室墙上。” 肖景深:…… “以后再有男扮女装的角色,我会记得替你争取的。” “谢谢,不用了。” “不用客气。” 肖景深:……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知道桑杉和肖景深是一对儿,听着她把肖景深怼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年轻人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看着桑杉戏谑的眼神,男人鬼使神差地娇嗔道: “哎呀,讨厌啦你!” 桑杉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跟这场婚礼相比,其余的场景镜头都琐碎多了,三天不到的时间,肖景深就拍完了自己在《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剧组的全部戏份。 周五的上午离开了剧组,下午休息了半天,周六早上,肖景深和桑杉又坐上了飞机,开始他们的“秀恩爱”之旅。 “那天晚上的那种程度……我会考虑增加出场费金额上限。” 在和肖景深讨论节目里细节的时候,桑杉突然提起了那个让肖景深想起来就心潮澎湃的夜晚。 视线悄悄从桑杉的唇边溜过去,男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极北的城市,因为衣服都带的很厚,桑杉这次也换了个大点儿的箱子,当然,箱子是肖景深替她拿着的。 “雪山上的小木屋啊……” 站在站在山脚下看着半山腰那些漂亮的房子,肖景深感叹道: “适合吃火锅啊。” 罕见地,他这种有点不适时宜的想法得到了桑杉的认同: “好啊,有机会自己做饭我们就吃火锅。” 当然了,在研究吃饭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上周“接吻比赛”的结果。 到了这个时候,节目组才给他们看了他们上周拍到的照片。 牧大明和樊玥这一组,按说平均体力水平和智力水平都很不错,在上周找宝藏比赛里却只拿了第三名,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樊玥力求拍到最好的接吻照,拉着牧大明两个人去海滩折腾了很久。 但是他们拍出来的照片却并没有拿到高分。 “很美,非常美,男帅女美。”主持人评价道,“可是我们想要看见的不是美,是爱。” 放大之后的照片看起来像是一张杂志的封面,无论构图还是背景都很美,樊玥作为一个顶级模特很清楚如何拍出最美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更像模特儿,而不是情侣。 桑杉的视线落在主持人的身上,又看向了樊玥和牧大明。 这样明显甚至说尖锐的话,也许是实情,但也有可能是他们这一组用来给自己增加关注度的方式,就像上一周宫齐和石蕙的争吵与和好一样。 第二个被打分的照片是葛成轩和他的妻子,女人背对着照相机,照片里只有男人的表情深情款款。 “这个角度太可惜了。”主持人一脸的惋惜。 看着那张照片,桑杉的眸光轻轻一跳。 第三张照片是宫齐和石蕙的。 上个周他们趁乱拿到了桑杉和肖景深的“地图”,结果被遛得满城乱跑,最后只拿到了四个宝藏,排名倒数第一,可是在这个过程里,这一对娱乐圈老油条却给自己加足了戏。最后,老夫老妻终于彻底解决了重重矛盾拥吻在一起,过程温馨得像是一部生活剧,最后还有了个美满的大结局。 “特别温馨和生活,我个人非常喜欢。”主持人笑着对这两位卖力出演的老前辈们说道。 得分最高的第四张照片,自然是桑杉和肖景深的。 展示照片之前,主持人捂着胸口说:“打分的时候,很多工作人员都说,看见了他们两个,我就再次相信爱情了。” 爱情是是什么? 爱情就是我奋不顾身地保护你,你又完全理解我的用心,哪怕一身狼狈,可是我们也都能笑着去亲吻对方。 照片上,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双目微合,温柔缱绻,大手放在女人单薄的脊背上。 女人则是一手压着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脑勺儿,她的表情依然淡淡的,人们却能感觉到冷淡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存在。 漫天水花把一切都遮掩得毫不真实,却又把一些东西显露得那么彻底。 肖景深忍不住转头看着桑杉,那个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表情冷淡,却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摄像机把这一幕温存清楚地记录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桑杉,你有没有考虑去拿个影后? 嗯?我不是时刻在拿么? 存稿箱菌,还是没活过来,因为我超字数了……_(:з」∠)_ 第104章 糗事 “这是最好的房间……?” 站在自己选出来的房间里,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摄像机在跟拍, 肖景深说不定脸都能青了。 “是啊, 对情侣来说最好的房间。” 脱下羽绒服, 桑杉坐在了窗前,这个房间采光极好, 外面还能看见雪景, 她是很喜欢的。 “你们休息半小时,我们再继续录节目。”卢导演笑呵呵地说着, 还善意地提醒了这对年轻的情侣, 不用担心, 房间里并没有留下摄像装备。 看着人们都退了出去, 肖景深忍不住懊恼地低喊了一声: “早知道我就不选这套了。” “豪华温泉套房,为什么不选?” 单从配置来说,这个独立的木屋温泉房确实没的说,采光好却又完全不透冷气,与外面的皑皑世界完全不同, 错层结构,高出来的部分是客厅、起居室甚至还有个小酒吧和Mini厨房, 整体的布置相当的温馨又大方。温泉看起来则十分天然, 是一个在地上用石头堆砌成圆形的池子, 它周围的台阶和地面看起来都十分的古拙可爱。 如果, 温泉和房间主体之间,不是只隔了、几块、完全、透明的玻璃,就好了。 看着温泉里冒出来的热气, 肖景深有些赧然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还好,没有真正地热起来。 “既然是情侣节目,这种房间安排迟早会出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桑杉没觉得这种环境有什么好惊讶的,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她尴尬或者害羞的,玻璃是透明的,人可以闭眼呀。 “呵呵,是啊。” 肖景深的目光飘了一下,尽力落在了距离桑杉更远一点儿的地方。 半个小时候,所有人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集合到了外面的雪地上。 桑杉和肖景深看起来一派闲适,显然对自己的房间很满意。 第二名的房子据说还好,是个精巧漂亮的林中小屋。第三名和第四名的房子就有点惨了,尤其是宫齐和石蕙,他们本来都是港城人,那里可从没有过0℃以下的天气,遭遇到极北雪乡这样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冷,对他们来说本身已经是个极大的考验。 今天进行的比赛项目是雪橇障碍赛,男方拉着女方越过重重障碍到达重点,获胜者可以获得一个道具,集齐七个道具,就可以召唤这一期节目的终极奖励。 按照桑杉和肖景深之前的沟通,他们决定这一期节目起初先收敛锋芒,到了第二天再开始发力,可是比赛这种事情,很难说的,看着宫齐冻得跟个鹌鹑似的还嗷嗷叫着拉着他老婆往前跑,肖景深就怎么样也想不起自己得让人一步这事儿了。 肾上腺素和雄性激素同时迸发,让他犹如一条脱缰的野驴,甚至仗着桑杉轻的优势,一度还跟运动员出身牧大明并驾齐驱。 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坐着的两位也都不是等闲货色,樊玥仗着臂长先出手试图掀翻桑杉所坐的雪橇,桑杉的一双手却十分有劲儿,抓住了她的手指往下一掰,樊玥就疼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掀雪橇太危险了,还是打雪仗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把雪,桑杉对那个漂亮的超模笑了笑,直接把雪团塞进了她的大衣袖子里。 牧大明听见自己女朋友的叫声,忍不住回头,迎面遭到了桑杉雪球的重击。 “好好拉车,跟你没关系!” 樊玥气势汹汹地吼了自己男友一句,也抓着雪团开始打桑杉。 “呼、呼……”雪橇变成了战场,拉起来的难度就更大了,略有些气喘的牧大明看看埋头狂奔的肖景深,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 “你放心,能让她吃亏的人,肯定不是你家女朋友。” 牧大明:…… 最后,后半程体力不足的肖景深还是没有跑过牧大明,以较大的差距拿到了第二,樊玥非常开心,抱着她的男朋友狠狠地亲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她有跑过来笑容爽朗地跟桑杉拥抱了一下,两个打起来都气势惊人的女人,很有几分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男嘉宾们都跑得满身大汗,剧组也怕他们会病在这里,第二个比赛项目就安排在了室内。 第二个项目考验的是情侣间的默契程度,也是综艺节目中最常见的游戏类型——猜词。 在这个环节,被默认最有竞争力的一组人是宫齐和石蕙,毕竟他们结婚多年,参加别台综艺的时候在这个项目上也一直表现突出。 比赛开始之前,这对老油条又开始给自己加戏了,他们明确表示出了对桑杉和肖景深的不满,认为他们上个周是故意用地图把他们骗到了别的地方,才拿到了最多的宝藏。 面对这种指控,肖景深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反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地图,还要去上面被标记了的地方?” 场面一度很尴尬。 不甘心吃哑巴亏的宫齐和石蕙把他们的怒火展现到了猜词比赛之中。 桑杉和肖景深上场之前,他们的成绩是最好的。 “我15岁那年最喜欢的冰淇淋口味。”桑杉说出了她对第一个词的形容。 肖景深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芒果。” “我16岁的时候喜欢的冰淇淋口味。” “橘子。” “这是一个成语,阃以内,责任我。阃以外,有我廉颇。*” “负荆请罪” “一个人名,你站我床上……” “哈姆雷特。” “一个人名,外公唱《定军山》” “黄忠。” …… 结婚八年很了不起么? 没见过认识十八年的么? 两轮比赛之后,牧大明和肖景深两组人各有了一个道具。 晚饭是一群人一起吃的,吃饭间隙,桑杉去了洗手间,樊玥也跟了出来。 “桑经纪人,太谢谢你了。” 年轻的女模特儿一脸真诚的感激。 “VQ新上任的国内负责人我已经联系上了,应该是我谢谢您和刘先生才对。”年轻的女经纪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 刘先生就是樊玥的经纪人,也是他在打听到了桑杉和肖景深这一组表现抢眼之后,立刻联系了桑杉,以条件交换的方式换来她在综艺中与樊玥的更多互动。 “还是要谢谢的。” 樊玥能在国内上升得这么快,除了她确实资质很好在国外连走了几场大秀之外,会做人也是个重要的原因,至少现在桑杉对她讨厌不起来。 不过桑杉本就极少讨厌什么人。 “桑小姐,您是用什么办法调动别人积极性的,我看你家的那位玩儿游戏的时候就很放得开,可是大明……” 我说是用钱,你信么? 转头看了樊玥一眼,桑杉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才说道: “别人上这个节目都是有所求,只有他是无所求的,你只能激发他的好胜心和竞技精神……其实他不适合这个节目,你以后可以让他参加一些更有挑战性的活动,好过在这里演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桑杉觉得已经够了。 看着自己矮了一截儿的女人离开洗手间,樊玥把手上的水甩到了镜子上。 不合适? 她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么? 还是第一次,肖景深有了希望晚饭的时间能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的念头,想到那个从房间里能直接看到的温泉浴池,想到自己要跟桑杉在那样的一个房间里睡在一张床上,男人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景深?该你了。” 正在肖景深脑子里跟温泉一样云遮雾绕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轮到你讲桑杉一件糗事了。” 作为饭后余兴节目,每个人都要揭短自己的爱人,前面石蕙讲完了宫齐当年追她的时候有多蠢,就轮到肖景深说桑杉了。 “我家桑杉……” 这四个字做开场白,其余的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唯有即将被揭短儿的那个人,还在低头吃水果。 “我十七岁那年,桑杉才十四……那时候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发小儿加邻居。” 别人的诧异声里,肖景深笑着,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句。 桑杉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个很独立又骄傲的女孩子,那时候很多港台风盛行,很多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会刻意模仿出一种撒娇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京剧《将相和》唱词 为什么最近更新总是晚? 我应该检讨一下。 替复活失败的存稿箱菌亲大家一口(づ ̄3 ̄)づ╭?~ 第105章 红痕 虽然虱子多了不痒, 但是这只虱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想到桑杉手里的那些照片, 肖景深心里闷闷地想。 “老肖的外公从小教我们唱戏, 教我当坤生。” 女人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男人愣了一下。 主持人点点头说:“坤生我知道,就是女孩子唱男腔, 那桑杉你很厉害了, 这个一般女孩子是肯定学不来的。” 夸完了桑杉,主持人看看她的手机, 再看看肖景深, 突然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所以, 景深是学……乾旦么?” 桑杉勾着唇角看着肖景深, 很好,他很配合地已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主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赶紧从桑杉的手里接过她的手机。 “肖景深从没有公开过的乾旦照片!绝对是今晚最重磅的惊天大爆料!” 对着镜头,主持人捂着手机,先铺垫了一下气氛, 他还直截了当地说: “导演,这段儿播的时候记得加个广告。” 现场的氛围越发被他调动得活跃起来, 像牧大明这样年轻的, 已经从座位上起来又走过来, 抢着要看主持人手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那个人, 如果不说是肖景深,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好仙啊!” 主持人惊叹了一声,看看照片再看看肖景深, 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嘉宾们都凑上来,再看向肖景深的时候也都是满脸惊艳。 “顾盼生辉”四个字,用来形容肖景深的扮相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唇角有苦,眼中有愁,目光中有希望得到救赎的渴望,然后整张脸,都是美的,美到让人忘记了他的性别。 牧大明拍拍肖景深的肩膀特别兴奋地说:“哎哟,这个扮相,老肖你这人长一身腱子肉真浪费哈!” “浪费不浪费,我说的才算。” 看着一群人围观自己的手机,桑杉又吃了一口水果。 “不过老肖扮女的确实很厉害,穿上戏装好看,穿现代装也不错。” “桑杉,你这个话说错了。作为女朋友,你应该夸我演戏演得好,除了一般的演得好之外呢,性别反串我也能演得好,不管古装还是现代装我都驾驭的了。”似乎是对桑杉说的话不满意,男人抬起头来态度亲昵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桑杉看着他,勾了一下唇角:“这么恶心的话,我说不出来。” “唉唉唉,你们等等再秀恩爱,桑杉你说老肖还有现代女装扮相?在哪儿?”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引起了旁边牧大明的兴趣,他一脸着急地问道。 被抓着肩膀的男人摇摇头,视线放在自己的“女朋友”兼经纪人身上。 桑杉摇了一下杯子里的牛奶,看了看肖景深,又看了看牧大明,才慢吞吞地说:“还没播呢,等着吧。” 此时,在他们这一排吃饭的人对面,是几十台摄像机镜头,还有制作人和总导演。 “这段儿……” “节奏合适就留下来,她又没多说什么。” 钱小凡盯着桑杉和肖景深那两个人,轻轻摇了摇头,从目的来看从来是功利又直接的,从行为来看却又总觉有真心,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另一旁,樊玥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居然就这么被人忽悠了去做个“捧哏”,忍不住暗地里恨恨地咬牙。 晚上的情侣时间开始了,意味着他们这一天被摄像机全方位追踪的生活结束了。肖景深终于忍不住问桑杉为什么用的他唱戏的照片,而不是在网剧剧组拍的婚纱照。 “第一,魏明朝他们剧组付不起这个综艺的营销费,我要是直接给网剧做宣传,会被删掉。第二,剧没有播出之前,宣传节奏要尊重剧方。第三,如果这个综艺对你的提升很大,魏明朝不是傻瓜,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着话,桑杉脱掉身上的粗线高领毛衣,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吊带背心。 “在这里洗了衣服也不好带,只能先装箱子里等着带回去了。”今天跟樊玥“打雪仗”的时候,不少的雪粒都沾到了衣服的袖口和领子上,时间久了总觉得那里变硬了,细细地磨着皮肤。 站在她身后的肖景深忍不住又开始让自己的目光满屋乱跑。 “帮我看一眼,我的脖子后面是不是红了?” 用手搓了两下,脖子后面的痒感没有得到缓解,桑杉干脆叫肖景深来帮自己看看。 男人走上前,真的在桑杉的脖子后面找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是红了,但是不严重,大概是你毛衣领子磨的,我给你拿温水擦一下吧。” “不用麻烦了,我洗个温泉大概就好了。” 洗、温、泉……?! “哦,那我……我……” 桑杉回头,看着耳朵赤红的男人,有些无奈地又有些好笑地说:“我以前穿着背心到处跑,你都看见过多少次了?”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的五年间,这个家伙光是爬自己家窗台都快废掉两双鞋了吧? 以前那是以前,以前你是个扁平智能机,现在你是个……是个…… 拿着手机,又拿了一本从房间里翻出来的杂志,肖景深在窗前正襟危坐,从刚刚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桑杉现在到底“是个什么”。 窗外,绵绵雪景中被布上了彩灯,与白天的银装素裹相比,现在,整个树林都变得斑斓且神秘。 一片亮色从灯影中飘飘而下,接着又一片……无数轻柔的精灵从天空中飘了下来,组成了颜色亮丽的光幕,是雪。 有柔软的东西落在地上,也有柔软的东西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耳畔似乎有若有似无的水声,鼻尖有淡淡的硫磺气息,能让他整颗心都柔软出来的女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泡温泉,也许回过头,就能看见一池属于他的春天。 男人轻轻动了一下腿,换了个坐姿。 水汽缭绕中,舒舒服服浸在温热水里的女人慢慢睁开眼睛,恍惚能看见男人的背影,她低头笑了一下,用更加舒服的姿势让自己享受这温泉。 “我洗好了,还把池子里的水放干净了,你要洗的话记得先蓄水。” 融融水汽带着某种熟悉的馨香从身后侵袭而来,让男人的脊背猛地挺直了一下。 “不用了,我随便冲一下就行了。” 桑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全透明的浴室,挑了一下眉头。 “你确定?” 要是坐在温泉池子里,除了进出的时候之外,大体也不会被人看见什么,可淋浴的话…… 肖景深扭头看看桑杉,想着那个池子被她坐过,他就觉得自己一双耳朵都不好了,于是很认真地点头说:“淋浴比较好,又快又方便。” 说完,他站起身,绕过桑杉,走进了浴室。 过了几分钟,桑杉侧躺在床上,听见温泉池子里发出了放水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趴在枕头上笑了起来。 肖景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桑杉已经在床上侧着身睡着了,她的头发只吹干了头上的,发梢儿还有些湿润,弯出了一个个可爱的小弧度。 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嗅了一下,视线落在了被头发半遮半掩的颈项上。 那里曾经有一道红色的痕迹,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足足站了五分钟,细细地听着女人绵长的呼吸声,男人的嘴唇缓缓落在他神往了一夜的地方,像是一片轻柔的雪花。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肖景深被敲门声惊醒了。 “肖先生,你们早上四点多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窗外走过去?” 裸着胸膛披了件羽绒服的男人摇头表示没有,看着外面好多剧组的人都表情急切,他出声问道: “什么人?怎么了?” “今天凌晨的时候栾女士从他们的房间跑出来了,葛先生四点半才发现。” 栾女士,肖景深想了一下,才明白工作人员说的是葛成轩的妻子——八位嘉宾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位。 “出什么事了?” 听见桑杉站在她身后,肖景深想也不想地转身把她往回一推。 “是葛成轩的妻子不知道去哪里了,门口太冷你先进去。” 走丢了一个嘉宾对于一个节目组来说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出动了。等桑杉和肖景深换好衣服再出来,就看见钱小凡也举着手电筒,站在树林边上不知道在跟几个工作人员说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桑杉起初还以为这是又一场“表演”,但是看钱小凡的脸色还有闹出来的阵仗,她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 “葛成轩的意思是说他们昨晚上吵了一架,可能栾似锦心情不太好,就出来走走,可是算算时间,她出来至少两个小时了。” 钱小凡皱着眉头,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如果栾似锦真的发生了意外,别说《牵手去旅行》这档节目以后还能不能播出,恐怕他们整个国内的大型户外真人秀,以后都很会变得阻碍重重。 “我估计肯定不止两个小时,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糟心。” “不用着急,再找找看。” 桑杉只能拍拍她的手臂权作安慰。 “你们就别出来了,要是再走丢一个,我的饭碗恐怕就得去牢里端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钱小凡挥挥手,又带着人往林子里去找人了。 “现在一直在下雪,根本连脚印儿都找不到。”对于剧组这些“城里人”能不能找到栾似锦这件事儿,肖景深不是很看好。 桑杉也是持着同样的观点:“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自己出来。” 既然已经起床了,肖景深决定先给桑杉弄点儿吃的,剧组里的人都忙成了这样,他们的早饭也未必有着落了。 “有黄瓜、胡萝卜、大白菜、葱姜……还有一块肉,我给你做一碗姜汤面吧,又好吃又暖胃。” 姜汤面? “你多煮两份儿,我有了一个找人的办法。” 扎着围裙洗菜的男人转身,看见桑杉正在整理自己头发,后颈上的那一点红痕,像是一个刺眼的“罪证”。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脑洞太大,脑子转的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真的…… _(:з」∠)_ 今天差点成了一棵污草 好在我尽力保持了自己的纯洁。 骄傲抖腿。 第106章 面条 用肉和葱姜爆锅之后放进去皮的西红柿, 等到西红柿被炒化了之后添水, 烧开之后下入面条, 再用另一个锅炒鸡蛋, 然后也倒进番茄汤里一起煮,香味就慢慢出来了。 桑杉没有急着吃饭, 而是拎着肖景深装在保温盒里的面条去找了钱小凡。 她给钱小凡出了一个主意——剧组的人都带着吃的, 一边找人一边吃,或者一边找人一边喊着说到饭点儿了, 该吃饭了。 “说到底是个普通人, 这么长时间, 再大的脾气也散了, 不管为了什么事儿,真让自己又冷又饿又算什么呢?” 吃着桑杉带来的汤面,钱小凡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一手。” “我也就勉强煎个牛排,还是以前留学的时候学的, 面是老肖煮的,我们冰箱里东西就这么点儿, 煮了三碗的量, 给你带了一半儿来。” 回到住的木屋里, 桑杉看见自己的面前除了一碗面条还多了一盘炒肉拌蒜泥黄瓜。 男人面前的碗和她走的时候一样, 显然对方是在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你是想用吃的把人找出来么?” “算是吧。”女人点点头,先吃了一块儿拌黄瓜。 肖景深觉得桑杉的做法很有道理:“对啊,空着肚子在雪地里走到现在, 不可能不饿的。据说以前围城打仗的时候,为了让弹尽粮绝的敌人投降,也常用这一招。” 桑杉嘴里塞着面条,抬眼看看肖景深,又低下头去喝面汤。 这家伙的思路真是越来越开阔了啊。 吃过早饭,又过了半个小时,就有人传消息说栾似锦已经找到了。 桑杉和肖景深赶到他们昨天做室内活动的木屋,却发现只有宫齐夫妇和牧大明、樊玥几个嘉宾在里面,不只葛成轩和栾似锦不在,就连几个跟拍导演也不在。 “不是说人已经找到了么?” “钱制作在给他们做调解,咱们今天的节目过半个小时再拍。”樊玥指了指木屋外面的保姆车。 做调解需要把整个导演组都叫过去么?明显也是为了防止拍摄的时候露馅儿,让人们知道剧组里居然发生了嘉宾野外走失的事儿吧? 还没等肖景深说什么,牧大明已经冷冷地哼了一声,樊玥不赞同地看他,他转头就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谁都不理。 看见他这副毫不变通的死样子,樊玥也生气了,坐在房间的另一边,也不肯再理他的男朋友。 “哎呀,大家拍节目就是为了赚钱,不要在乎那么多嘛!” 出人意料的是,这时候站出来安抚局面的人居然是之前一点前辈样子都没有的宫齐。除了他之外,自然也有他的妻子,石蕙甚至还劝樊玥说:“男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要做英雄的,你喜欢的不也是他们的气概嘛?” 有时候人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第一次见面,你为他套了一个你想象中的样子,并以此作为评价的标准,第二次见面,你觉得你想象的务必正确……但是当真正的事件出现,看见别人应对的表现,很多人会发现,自己的想象自始至终就是有问题的。 肖景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宫齐和石蕙,他们和自己想象中极力钻营只想给自己加戏的样子是不一样的。 但是同时,他也不想趟进这看起来很复杂的浑水里。在他身边,桑杉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明显跟他一样,不想去计较其中到底有怎样的隐秘。 节目的拍摄如期继续,在开拍之前,葛成轩和栾似锦夫妇先向所有工作人员和嘉宾致歉,说他们昨晚有了一点口角,早晨栾似锦睡不着想出去散散心,却在林子里面迷路了。如果不是工作人员们大力寻找,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散心会散到三个小时找不回来,基本是要进山修仙的节奏啊。” 偷偷地,肖景深贴在桑杉的耳朵边儿吐槽道。 桑杉没有被逗笑,她凝神看着栾似锦,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葛成轩甚至还带着栾似锦跟桑杉专程道谢,桑杉脸上依然是老样子,直言自己根本连一点微小的工作都没有做,实在担不起正两位的感谢。 栾似锦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因为给人添了麻烦而变得惶恐不安,也没有和丈夫和好之后应有的喜悦。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 不仅如此,她和她老公葛成轩这一整天的表现看起来都很像是局外人, 这一天接下来的节目拍摄时间比较紧,流程也都比较赶,等到所有的预定项目拍完,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剧组的工作人员开始张罗着撤一些物资下山,顺便探探路,宫齐夫妻实在受不了住在山上,也坚持跟着晚上的车队下山了。 桑杉在房间里处理工作,肖景深被心情阴沉的牧大明拽走去喝酒。 “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葛成轩的老婆不见了,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忙着给他经纪人打电话!”牧大明终于有机会把他心中的愤懑说出来了。 “凌晨四点多他老婆就出门了,他五点多才知道,你信么?知道了之后自己也不出去找,我早上起来晨练看见他在他房间门口站着,问他干什么,他说他出来赏雪!哈,赏雪!那时候已经五点了,他就一直在他房子周围转悠,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跟节目组的人说他媳妇儿丢了。” 牧大明非常难以理解葛成轩的想法,哪怕不是自己的妻子,是个普通人,你在大雪满山的时候发现她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你也会着急啊,怎么可能还一直不慌不忙地做戏呢? 肖景深一直微笑着不说话,这种事情,他只要当个听众就好了,反正对方也不会想要从自己的身上获取什么警世之言。 难道我长得很像是痰盂么? 听着八卦,肖景深在心里自嘲着。 以前一直混在各个剧组的时候,肖景深就经常被人叫去一起喝酒聊天,他只要微笑地听着对方诉苦,那之后就会被人称呼是好兄弟,老好人。 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葛成轩这种人,肖景深在娱乐圈里见过太多了,别说是老婆走丢了,就算是亲妈走丢了也没用,他们的心早就长在了钱上,随时随地权衡着自己的商业价值,想着自己说了这句话,做了那件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赚钱。 所以他们把有些事情看得很重,又让更多的事情得不到应有的看重,比如良知、道德、甚至法律。当世界上的一切都被赋予了价值之后,那么这个世界在这个人的心里也就失去了价值。 跟老婆吵架让老婆在拍摄节目的时候来了一出离家出走,对于葛成轩来说那不过是一场可能影响他自身形象的公关危机而已,至于他老婆会不会出事,抱歉,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发泄完了心中对葛成轩这种人的不满,爱憎分明的牧大明又开始夸起了肖景深……的女朋友。 “老肖啊,我觉得你媳妇儿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型……” 刚刚还安静吃东西的老好人肖景深瞬间气势陡变,看他怒目圆瞪的样子,哪怕牧大明是个比他强健得多的专业运动员,他下一秒也会扑上去跟这个敢觊觎他家桑桑的人打一架。 好在牧大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表达上的错误,立刻进行了纠正。 “我是说,你媳妇儿的那种做事方法……你看,她虽然一看就比你聪明多了,可她从来不强制要求你做什么,精明、独立、尊重自己的男人,这样的女人啊,可遇不可求。” 肖景深变脸似的笑了笑,笑里面全是蜜糖。 心里全是苦瓜汁子。 牧大明这个人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是天生的影后,什么从不强制要求,什么尊重……在桑杉的字典上,她所谓的尊重和独|裁是一致的,就是让你以为你自己有得选而已。 “樊玥……我经常觉得我不是很懂她,你说我陪她来参加真人秀,她却总觉得我不情不愿的,我要是不情不愿,我就不来参加了么!我已经来了,这还不够么?又说我参加比赛不积极,我还能怎么积极?就这些比赛,我要是全力以赴那是明摆着欺负人,我要是不全力以赴她又觉得我不尊重她……啊呀,怎么就这么烦!” 肖景深继续笑笑不说话。 跟樊玥这么一比,桑杉确实很好,因为她要是让你去做什么事儿,一定会软硬兼施不择手段,让你不得不拼尽全力,哪有空去纠结什么愿意或者不愿意呀。 “可惜了,我家桑杉这样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男人的脸上是满满的得意。 牧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一说起你媳妇儿,你就不是你了。” “我不是我了,那我是什么?” “窜天猴儿!” 两个大老爷们儿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皑皑白雪早被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们踩得不堪,桑杉看着站在林子边上的栾似锦,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三个工作人员,显然,早上出的事儿让整个节目组都紧张了起来。 “栾女士,什么时候后悔,其实都来得及。” 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桑杉渐渐走近,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微微泛红鼻头儿下面是一条灰色的男款围巾。 “是么?” 习惯于沉默的女人转头看着桑杉,轻轻地笑了一声。 “桑小姐要什么有什么,当然觉得后悔这种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 “所有的轻而易举都是做梦……真实的世界里有痛苦,当然也有解决痛苦的办法。” 站在栾似锦的身后,贴在她的耳边这样说着,桑杉看见了她围巾遮掩下的青紫伤痕。 “很多年前,我想过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不去想很多困扰了我好多年的问题。后来有个人突然出现,让我突然很想再吃一口橘子冰淇淋……所以我活到了现在,成了你以为要什么有什么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啧 真难写 赶紧让老肖进剧组吧,别蹦跶了! 今天更了七千,骄傲! 第107章 老马 “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会早早睡觉, 没想到居然回来得比我还晚。” “跟别人聊天来着。” 脱下厚厚的羽绒服, 把脸埋在充气颈枕上, 桑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为了别误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他们早上三点下山,凌晨才回了房间的她几乎可以说是一夜没睡。 肖景深跟空乘人员要来了毛毯给她盖在身上, 温声说道: “那你早点儿睡吧。” 桑杉闭上眼睛, 却没有真正睡过去。 “桑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 “直觉, 你跟我当初太像了。” 对于绝境中的人来说, 告诉她自己跟她有情感的共鸣, 是一种很好的沟通方式。 直觉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也是一种极好的借口。 慢慢来, 别着急,老旧的腐肉已经干瘪,暂时包裹住了它腐臭的气息,可它还是一块腐肉,捅一刀进去, 就能流出恶心到所有人的东西。 周一,两个人都修整了一天, 周二, 肖景深重回了《书圣》剧组补拍镜头, 桑杉则已经和牧原乳业的广告部负责人坐在了一起。 “主要包括节目中插播的广告和地广宣传, 后续还会有商业推广活动……我们公司对这次赞助《牵手去旅行》节目的商业还是很重视的……” “贵公司和现在的代言人签订的合同条款中有没有排他性的条款呢?比如贵公司在签了他之后就不能再签另一个代言人?” “桑小姐的胃口不小啊。” “从我们艺人明年在综艺、影视、网络热度方面可预期的收益来看,他的商业价值只会稳步提升。贵公司现在和我们建立长远一点的联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 《书圣》的补拍进展不是很顺利, 从电视剧开拍到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五个月,肖景深能够轻易觉察到工作人员们的疲惫和懒散。 伍铭和米子明导演在拍摄上的分歧初期还是一种艺术上的融合和互相促进,但是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之间不同想法的碰撞已经严重拖延了整个剧组的进度,看着原定拍摄五个月的电视剧毫无可以收尾的迹象,工作人员难免会变得浮躁起来。 这种浮躁的情绪渐渐转化为一种漂浮于整个剧组中的无形压力,又施加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变相地使这两位导演之间的情绪摩擦越来越大。 “我听说伍铭导演已经跟兰月那边说了,要想在一个半月内结束电视剧拍摄,就得让米导回家过年。” 关上房门闲聊,一个场务这样说道。 “我怎么听说米导上次也这么说过的?” “单说现在的成片儿,真的不错,要是没有米导压着,还指不定伍导能飞到哪里去呢,他上次让我举着摄像机去拍演员在水里的倒影,可是那天天是灰的,那个倒影看着跟鬼似的,他就说是我的镜头感觉不对,明明是老天爷感觉不对好么?” 一个摄像也忍不住内心想要吐槽的欲望了。 “本来以为一月就能杀青了,能赶上回家过年,现在……唉……”道具师长叹了一声。 十几个人或坐或站,有人张罗着打牌,有人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儿出去偷偷喝点酒,也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米导演也是,一把年纪了,较什么劲呢,我要是他,好好当个监制就行了,没有那么多指手画脚,咱们也轻松……” 坐在这群人中间毫无违和感的肖景深手里拈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低着头。 其实真正可怕的不是两个导演之间的分歧,也不是电视剧被拖延的拍摄时间,而是……在这个小小的剧组里,已经有太多的人在站队,太多的人想要踩着别人再往上走一步了。 这比什么都可怕。 诸事不顺这个词,用来形容《书圣》剧组的现状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导演和监制“闹矛盾”,剧组内部各种站队,接着又是天气骤冷,在雪地里的一场大戏因为拖延了太久,直接冻病了好几个演员,其中四个演员情况严重,回了大城市接受治疗。这也导致后续的很多工作都受到了影响。 一时之间,剧组里怨气沸腾。 周五上午,肖景深坐飞机赶往新一期综艺节目的拍摄地——花城,在那里,他得先签一份代言人合同,再拍一条广告。 在花城这一期的节目主题是“最好吃的餐厅”,根据上一期节目的名次,他们在这一期要经营不同的餐厅帮助这家餐厅增加利润,最后以利润增加的百分比来确定排名。 上周排名第二的桑杉和肖景深这次抽到的是一家川菜火锅店。 当然,真人秀节目的宗旨还是要怎么折腾人怎么来,根据这场比赛要求,他们还要继续参加一些游戏环节来获取卡片奖励——比如允许他们在路口放置餐馆的广告牌的“广告卡”,或者可以搞打折活动却按照原价记营业额的“打折卡”。 这次的游戏对于宫齐和石蕙来说是他们真正的优势项目,他们成名早,大众知名度高,还会说当地的语言,尤其是是石蕙,她的几首粤语歌极受花城中年群体的喜爱,嗓子一开,客似云来。 牧大明作为一个运动明星也有极多的拥簇,往茶餐厅门口一站,也是不停地有人过来求签名。这时,这位身价不菲的前世界冠军就会露着八颗大白牙问对方饿不饿,要是对方说有点饿,他立刻会把人家往茶餐厅里面推,嘴里还说:“你去吃饭,吃饱了回来我再给你签名。” 如果对方说自己不饿,他就会说:“没事我一天都在这,你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可以说是非常的奸诈了。 跟他们比,桑杉和肖景深并没有人气方面的优势,可是肖景深会做饭,而且做的很不错,桑杉另辟蹊径,让他自己做了一些小吃,站在餐厅外卖给来往路人。 葛成轩和栾似锦这一组上一周成绩最差,这次被指派的店面也是一家很小的汤粉店,栾似锦很认真地去跟着店家学做汤粉,葛成轩也当起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帅气跑堂。 他虽然在知名度上比不上宫齐和石蕙夫妻,可是刚好他最近主演的电视剧正在花城重播,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个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演员,也愿意从他手上买一碗十块二十块不到的汤粉。 小店小吃这时就有了一个明显的好处——打包方便,在位置不够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够卖出很多份儿。 几对人在经营策略上各出奇招,玩起游戏来也毫不手软,第一轮体力游戏牧大明抢到了广告卡,第二轮游戏中,智商明显比别人高出一截儿的桑杉却遭遇到了栾似锦突如其来的挑战,一个是外国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一个是国内培养的教育学硕士,明明是很简单的词语接龙游戏,却让她们两个人玩儿得风生水起,刀光剑影。 最后,桑杉以微弱优势拿下了第一名,把打折卡收入囊中,栾似锦也以她温文尔雅的形象和聪敏的头脑赢得了节目组更多的关注。 “老婆,干得漂亮!咱虽败犹荣!”葛成轩冲上来要给栾似锦一个拥抱,她下意识躲了一下,又迎了上去。 “不能外卖的火锅店,也只能靠着打折来增加客流了。” 从一开始,桑杉盯上的就是打折卡。 “辛苦了,我会好好做凉糕卖凉糕的!”肖景深对着她鞠躬致意,顺便表明自己将继续爱岗敬业奋发图强。 镜头当然会紧紧地跟着自己这个“冠军”。 桑杉知道。 她还知道怎样让节目组在节目播出的时候给一个人更多的镜头。 “第二名还能得到一个拥抱呢。” 她语气淡淡地说着,歪头看了一眼葛成轩和栾似锦。 听见她的话,肖景深直起身子,来不及去想这个拥抱自己是不是该给钱,就已经把他的女孩儿抱紧了怀里。 “桑杉,你特别特别好!” “嗯。” 在镜头的死角位置看着那对似乎终于在节目中找到了相处模式的“夫妻”,桑杉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然后,她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写了个“7”。 因为场地等等原因,第三期的节目录制时间是从周五的中午到周日的中午,晚上七点,肖景深坐上了回《书圣》剧组的航班。 忙碌中,他忘记了,今天晚上八点半,第一期的《牵手去旅行》正式开播。 晚上九点半,肖景深抵达了剧组所在地的机场。 剧组派了车来接他。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约定的地点,车门打开,一位老人从车上下来了。 “米导?!” “我买了十一点的机票,听说有车来接你,我就直接搭了个顺风车。”老人笑了笑说道。 看见肖景深帮他把行李箱拿下来,他还感激地摆了摆手。 “米导,您……” 其实,男人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天气太冷了,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了,不如早点回家歇着,正好学校那边年前还有几个活动,我也能去跟老朋友们叙叙旧。” 所谓的“伍米之争”此刻也算是有了结果,这个和兰月同甘共苦多年的导演,这个给伍铭当过老师的前辈,这个和无数演员合作过的老导演,最终被人用一种还算体面的方式,赶出了《书圣》剧组。 “米导,我送送您。” 男人拖起米子明的箱子往机场里走,在他身后,助理罗正说: “深哥,已经快十点了,剧组说还要用车……”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伍铭势大,那些早就站队他的人在剧组里猖狂到不行,罗正不觉得肖景深在这个时候闹这么一出是个好主意。 “那就让司机先回去,你也先回去休息,我自己打车回剧组。” 男人的声音很冷淡,冷淡得仿佛是另一个人。 米子明看看肖景深的脸,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叹了口气。 “年轻人,这份心意我领了,你早点回去吧。” “米导,几次合作我都受益良多,送送您,是我这个晚辈的本分。” 本分两个字,肖景深说得十分清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米子明也没办法再遮掩自己的情绪了,他惨笑一声,垂着眼睛,叹了一声说说: “老骥伏枥是本分,嫌弃老马占了食槽,把他撵出来,也是养马人的本分。 三十斤草料重,二十年情分无。” 几十米外机场的咖啡厅里,正有一群人看着新播出的综艺节目,且笑着,且甜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书圣》剧组里的伏笔都收了。 _(:з」∠)_ nili老肖要红惹。 晚上八点见! 第108章 猪叫 肖景深一直送米子明过了安检, 进了候机室, 才转身打算离开。 罗正站在他身后, 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肖景深这个和和气气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愤怒,算不上, 说难过, 又有些单薄,若说是无奈, 又觉得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 反正, 让罗正这么老实的人看着心里难受,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就是了。 “咱们打车回去吧。” 男人转身对自己的助理说道。 “不用, 深哥,坐剧组的车回去就行。”高大威猛的助理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脸上是很憨厚老实的笑容。 一个坐在旁边座位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是走过来了,脸上苦兮兮跟着肖景深和罗正往外走。肖景深看他从罗正的手里拿过车钥匙,才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儿。 “罗正, 你还挺有一手的啊。” “嘿嘿。”老实人老实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六点,肖景深起床化妆, 准备补拍自己的镜头。 离开了米子明的剧组似乎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大家极少再和和气气地打招呼, 眼神交流中都有异样萧瑟的气氛。 终于把米子明导演赶走的伍铭早早出现在了片场, 他并没有表现出很多人想象中的那种春风得意,眼睛下面挂着浓浓的青黑色,脸颊透着点苍白。 上午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经过了“赵高”这个角色的磨砺,又被李许默当成了螺丝钉一样地用了将近两个月,肖景深无论是表演技巧还是感悟能力都提升了一大截,伍铭导演提出的要求,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领悟,并且呈现出来。 午休的时候,伍铭导演走到肖景深的身边,几度想说点什么,后来却又走开了。 吃过饭,肖景深就听说有六七个人被开除出了剧组,原因是他们说了米子明导演的坏话。 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男人摇了摇头,补妆,继续准备拍摄。 早上刚上班,姜瑜就听说自己的几个同事在讨论昨晚刚播的一期综艺节目,满嘴都是“好甜啊”、“好帅啊”。显然,一周工作的新开始因为这个综艺节目的存在而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姜瑜是一所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工作了三四年到现在,业务上已经相对成熟,人也在日复一日的安稳工作中变得沉稳起来,但是正因为生活的平淡太过长久,她反而更喜欢看一些更刺激的体育比赛,用来提振自己萎靡的神经。 “姜老师,节目真的超好看啊!肖景深和桑杉那一对儿甜死了!我的天啊!”一个同事只比她年轻两岁,性格却比她活泼得多,平时就比较喜欢看综艺节目,显然,这次是挑到了特别和她胃口的,才变得这么激动。 综艺节目? 姜瑜兴趣不大。 可是这样给她卖安利的人不止一个,就连一位前辈老师都说:“小张你说的是昨天HD台的那个一对儿一对儿的节目吧?我昨天看了一点,那个叫肖什么的特别帅啊。” “不止帅啊,还甜!我第一次看见有男的能对他的女朋友那么甜!” 如果不是周一有早会,姜瑜毫不怀疑小张老师能一直叨叨那部综艺节目叨叨到晚上放学。 周一的上午连着上了四节课,食堂里卖的午饭又没有自己想吃的,姜瑜捧着商店里买的面包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明明已经分手半个月了,为什么昨天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感觉还是那么难受呢?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姜瑜随手点开网站,想要看点儿什么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突然想起了早上小张夸的那个综艺节目。 叫牵手什么来着?还是什么牵手? 随便搜了一下,姜瑜点进了《牵手去旅行》的链接。 先看一眼嘉宾名单。 牧大明她知道,突破性地拿了个男子网球冠军之后没多久就退役的男运动员,宫齐也知道,小时候看过他的电影,石蕙知道名字,可能听过歌儿,却忘记是什么了。葛成轩……这个挺眼熟的。 肖景深对姜瑜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桑杉也很陌生。 啃一口面包,她木着脸看了起来。 “你旅行要带这么多东西啊?”镜头外有人问那个白净俊朗的男人。 他微笑的样子很温暖:“以防万一啊。” 看着黑书包里的那些东西,姜瑜怀疑他们这些人是要去参加什么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活动。 “桑杉,你出门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好用的小东西么?”镜头切换,有人在问那个低头看书的女人。 女人随手指了一下那个忙进忙出的男人。 “噗”。 这是姜瑜今天第一次笑出声。 冷淡干练的女人,温暖居家的男人,这样似乎倒置的性格关系,看起来也挺有趣啊。 接下来别的嘉宾打包行李的片段,姜瑜啃了口面包,操纵着鼠标直接跳了过去。 第一个游戏环节叫海上足球,姜瑜看见肖景深顶着那么一张脸却又穿着一件老头儿式的背心,差点再次笑出声。 接下来,她全程都是微笑脸,看着桑杉对肖景深下命令似地说“海鲜大餐或者牛排”的时候,姜瑜乐滋滋地咬了一口面包,心里想着: “要是他没给你弄来海鲜或者牛排,你是不是就把他做了吃呀?” 比赛开始,镜头先是给了在海里奋力踢球的男人们,接着就把重心转移到了陆上答题的女人。 “长孙无忌。” “平流层” “爱尔兰咖啡” “割圆术” “圣雄甘地” …… 桑杉每抢答对一个问题,镜头就就会瞬间切到肖景深那里,他看着逐渐向他靠近的球门,笑容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亮,那副想要看清他女朋友英姿的样子透着无与伦比的可爱。 “嘿嘿嘿!我家桑杉是不是特别帅?” 是是是,她是天下第一帅!没人会跟你争的! 看着他大吼一声“海鲜牛排”飞踢一脚的样子,姜瑜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镜头给了桑杉一个特写,已经被禁止继续答题的桑杉表情淡淡地看着海中的那个人,可是姜瑜就觉得她的眼神里有一种神奇的笃定——这个是属于我的。 镜头外的姜瑜觉得自己心口仿佛一下子被人抹了一层蜜糖。 看着肖景深像鸵鸟一样把宫齐从水里“叨出来”出来的时候,年轻的语文老师可以发誓,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笑出了猪声。 视频摁了暂停,她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让自己摆脱了因为过度大笑而导致的头晕眼花。 “姜老师,你还好吧?” 啊? 姜瑜抬起头,这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已经回来了,现在坐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 刚刚自己难以控制的笑声似乎还在办公室里回荡着。 向来干练可靠专业能力过硬甚至有点呆板的姜瑜姜老师红着脸关掉了视频。 下午的第三节课,三班的数学老师请假,兼任三班班主任的姜瑜坐在讲桌前面看着同学们做数学卷子。 心底好像长出了一只小手,挠~啊~挠~啊~让她痒得不得了。 终于,姜瑜在恶魔的驱使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完整的视频要耗费很多流量,她出于节(xi)省(huan)点开了桑杉X肖景深的Cut。 “没什么好道谢的,我家老肖……” 哎哟,你家老肖! 明明看起来那么冷,为什么说话这么甜?为什么一样的话别人说起来是糖度一颗星,你说起来就是糖度十颗星? 没有开视频的声音,姜瑜只能在心里猜测着桑杉的语气,即使这样她也被甜得要死要活,恨不能去房子外面冲着全世界呐喊: “你们知道他们有多甜么?你们知道么??!!” 后面,就是桑杉和肖景深两个人在拿了冠军之后去验收他们的晚餐,看着肖景深温情脉脉地对桑杉说“这就是朕给你打下的一片江山,”,桑杉非常平静地用“很好,煮了吧”回答,姜瑜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好歹这是在课堂上,绝对不能笑出声。 肖景深为桑杉换了食材做蔬菜汤,桑杉用白兰地给肖景深换了牛肉,看这段儿的时候,姜瑜的心里一直暖洋洋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猫咪,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觉得不舒服。 …… 四年级三班坐在第四排中间位置的小男孩儿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这张卷子最后两个应用题他不会做啊。 噘着嘴垂头丧气地趴在卷子上,男孩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偷偷抬起头,想看看班主任老师有没有盯着他们,如果没有在盯着,他可以偷偷看看同桌的答案啊,看一眼公式就行了,绝对不抄结果。 怀着这样的想法,男孩儿抬起头,看见他平时严肃认真很漂亮的姜老师表情咬着嘴巴,表情极其的奇怪。 噫!好可怕! 我还是别抄了。 被吓到的小男孩儿火速低下头,乖乖地在自己的卷子上爬蜗牛去了。 …… 伍铭的独断带来了投资方所期待的高效,即使把一群人开出了组,剧组的整体进度也没有受到影响,肖景深也得以在两天内结束自己补拍的工作。 按说,他应该在周二的晚上就返回京城,跟桑杉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可是桑杉让他在剧组多呆一天。 周三中午,肖景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带了一群人和箱子挤进了他的房间。 “从服装鞋子到配饰,都要体现随性舒适又精致的特点。” “发型重做,脸部重新护理,手也要护理到位,对,包括指甲。” 梳化人员开始观察肖景深的脸型和肤质,两位造型师开始把一堆名牌的当季款式往肖景深的身上摆放。 “我们要参加什么活动么?” 被众人包围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隆重弄得一脸莫名其妙。 “是的,我们要迎接你走红之后的第一个‘机场’。” 穿着白色衬衣黑色套裙,显得无比干练高冷的经纪人带着一丝微笑,这样对自己的艺人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Hi~ o(* ̄▽ ̄*)ブ 你们想我么? 今天渣作者早早就把我喂了! 我活了! 让我看见你们热情的双手! ——by低调高冷不说话的存稿箱菌 第109章 走红 所谓机场, 就是“机场秀”。 娱乐圈里所有的明星, 都希望自己能获得更高的曝光率, 因为曝光率与他们的经济收入成正比。所以影视作品要多拍, 广告要多接,活动要去刷脸, 可是说实话, 好剧难寻,广告方也对艺人的知名度有要求, 活动上大家争奇斗艳往往全成了笑话。 明星们天南海北到处跑, 一些娱乐记者只要驻守在机场就能掌握他们的动向, 顺便再看看这些明星们私下里的穿衣品味到底如何。久而久之, 大大小小的明星们干脆就把机场当成了秀场,务必从上到下都体现出自己与普通人全然不同的那一面。 普罗大众还很吃这一套,“买明星同款”在很多人眼中是一种潮流。这些在机场拍到的“明星私服”也成了他们提升自己穿衣品味的方式。 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些明星把衣服或者配饰穿成了“爆款”,变相增加了品牌的销量或者提升了新品的知名度, 又被称之为“带货”。 “CH的新款骷颅手表,VQ的宝石蓝围巾……” 桑杉围着肖景深看了两圈儿, 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K家的男款手链, 是借的, 别弄坏了。” 跟这些配饰相比, 肖景深身上的衣服就显得不那么金贵了,但是很好看,这就够了。 “在机场就很自然地往前走, 有人拍照假装没看见,不要凹造型,也不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明白么?” 坐在飞机上,桑杉还在对肖景深做最后的耳提面命。 “其实……要是机场根本没有人认识我,怎么办?” 肖景深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就拍了两天的补拍镜头,为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 “就算没有人认识你,也会有常驻机场的狗仔拍你。” 桑杉拿出了几张数据表格给自己身边的男人看。 艺人网络热度单日排名,他排第一,宫齐排第三,樊玥第四,石蕙第五,葛成轩第六…… “这并不是首播当天的数据,而是今天早上拿到的昨天的数据,你的个人搜索量在周日晚上达到了峰值,那之后一直很平稳,没有出现陡然下滑的现象,说明你的网络热度是稳步提高的。”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肖景深把这表看了两遍,问了一个傻问题:“为什么没有你?” “我是经纪人,不是艺人,不在这个表格的统计范围内,牧大明也不在,他现在是运动员那边的热度第一。” 肖景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心中有些微小小的遗憾,因为没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桑杉的名字一起出现。 “HD要跟我续签综艺合同,剩下的九期节目,你的单集出场费用是一百六十万税后,去掉我百分之七十的抽成之后还剩四十八万,九期就是四百三十二万。” 肖景深有些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这笔钱可以在秀城买一套很好的房子了,但是我建议先不要着急,说不定努力一年,就能在京城来一套房子了。从投资角度来讲,秀城的房子是肯定比不上京城的。” 一年赚一套在京城的房子,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在娱乐圈里只要你红,就没有什么不可能。所以,圈外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圈内人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能红。 娱乐圈像是个魔鬼编织出的大茧,把所有对其有所信仰的人都网罗其中。 “唔。”很想用手胡噜一把脸,想想被人描过的眉毛调整过的嘴型还有鼻子两侧擦过的东西,男人只能改成了叹气。 “我只是在想这样欠你的钱是不是就能还清了?” “大概吧。” 桑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不用戴口罩么?” “不需要……你拿着这个。” 等行李的时候,桑杉把自己的挎包递给了肖景深。 肖景深随手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女人上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肖景深?你是肖景深吧?” 一个似乎是同样在等行李的年轻男人突然走过来小声问道。 肖景深点了点头。 看看肖景深,再看看桑杉,他转身跑到一个年轻女人面前,一脸兴奋地说: “媳妇儿媳妇儿!真是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伤肾啊!” “是桑葚!” 凶了自己的老公或者是男朋友一下,年轻女子有点扭捏地走了过来。 “我、我特别喜欢你们两个,能、能给我签个名么?” 肖景深转头看着桑杉。 一身黑色工作装的女人神色淡淡:“我只在合同上签字。” 男人笑了笑,接过笔,写下了: “喜欢桑杉的肖景深” 作为他们两个人的CP粉,这个年轻的女人刚刚还觉得有些沮丧,现在,沮丧是什么? 她的整颗心都在天上飘着了!天上的云都是甜的!都是棉花糖!都是天天软软的棉花糖! 要不是她男朋友的提醒,说不定她连怎么接过签名都忘记了。 “很多年没这样签名了。” 转了一下手腕儿,男人微笑着说道。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签的转卖合同比粉丝签名多多了。 刚刚他给三个人签了名,两个是年轻的女孩子,一个中年阿姨。 那个阿姨很有意思,还说将来他们结婚的是她会给他们绣一副十字绣,大双喜还是并蒂莲都没问题。 除了笑着表示感谢,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在走出接机口之前,男人以为那三个满脸兴奋的“粉丝”加上很多人的窃窃私语就已经是他今天收到的全部热情。看着外面三四十个年轻的小姑娘,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签名加合影,脖子上挂着女士挎包的男人笑得一脸温文,对所有的热情都回应的礼貌且克制。 站在人群边上,桑杉对一个跟她要签名的年轻女孩儿轻轻笑了一下说: “经纪人的签名没有收藏价值,你可以让他给你签个‘喜欢桑杉的肖景深’。” 那个粉丝愣了一下,嗷嗷叫着冲进了人堆里。 抱着手臂看着肖景深在罗正的保护下一边往前走一边签名,女人低下头,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有些东西迟了些,终究是来了。 “最近凭借综艺节目一炮而红的@演员肖景深今天出现在机场,他穿得很简单,但是细节都很到位。CH新款手表、VQ当季单品、K家手链、CJ女包……这个包应该是他女朋友的。教科书般的轻熟男搭配,简约又精致,看来以后男装又出现了一个带货达人。”这是一家以点评明星街拍为工作的时尚营销号。 “挎着女友又挎着女包出行的@演员肖景深今天被小探探在机场发现了哟!看看这个大长腿,真是身材一级棒,照片上的他是不是比节目中又帅了好几倍呢?想要获得他的更多一手资讯记得扫下方二维码哟!”这是一个狗仔工作室的官方微博。 “节目上甜度爆表,节目下也是可爱到不行,挂着桑杉的包儿给女粉丝签名的肖景深依然帅气十足。看着这样的他,皮下也想谈恋爱了呢!让我们再重温一下‘桑葚’组合的甜蜜瞬间。”这是一个娱乐圈儿营销号。 “啊啊啊啊!我要上天了!今天在机场‘桑葚’甜死我了,我要签名的时候,桑杉就是节目上那种冷冷淡淡不说话的样子,但是肖景深接过来就写了这个!我的天啊!喜欢桑杉的肖景深和喜欢肖景深的桑杉,我爱你们一万年!”配图是肖景深长达八个字带着定语的签名。 这条微博被营销号转发扩散后热度快速提升,接着“桑葚组合”就上了微博热搜榜。 不过很快就被替换成了“肖景深桑葚组合”。 从机场出来的第一站并不是回家,而是直奔工作室,在那里,有HD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等着肖景深签约,还有两家的市场部或者广告部工作人员想要跟桑杉沟通一下。 坐在车里,桑杉还忙着处理工作邮件。 “桑杉?”在旁边没事儿看她一眼的男人突然出声。 桑杉忙着翻文稿的手指停了下来,虽然她眼都没抬,但是肖景深知道这是让他有话快说的意思。 “我突然觉得收入分给你七成有点儿少。” “1月1号你和工作室的合约正式生效,到时候你的分成占比会下降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手里钱多了,我会把其中的一半转成给工作室的投资,每年年终按比例分红再滚动投资。” 这其实也是很多经纪公司用来控制艺人不要轻易跳槽的常用办法。 “不。”肖景深摇了摇头。“没人会嫌拿到的钱少,我只是觉得你付出这么多,应该有更高的回报。” 几乎是一夜之间,自己的身价就成了原来的八倍,这样的事情,除了桑杉之外,他不信世上还有别人能做到。 “谁跟你说我没有更高的回报了?”女人慢吞吞地说道,“不止是你的出场费变了……我现在是单集四百万。” 肖景深:…… “因为我的出场费有所提升,所以,我们的有价合作关系应该做出金额调整了。”谈到钱,桑杉终于抬头看了身边那个男人一眼。 肖景深…… 红?红了又怎么样? 好像依然是个付不起桑杉出场费的倒霉蛋。 男人突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浪里个浪! 老肖,你基本是个穷命了,真的! 晚上八点还约么? 渣作者本想挑战五天日更一万来着 五分钟后就怂了 ——by仰天大笑的存稿箱菌 第110章 忙碌 “S台那边说有个综艺节目想请他当嘉宾, 可以当主推。” “A台问半个月内你们有没有时间一起上个访谈节目, 就是成晓东主持的那个, 唔, 原话是‘最好是两个人,桑杉不来, 肖景深自己也行, 但是希望能录一段双人VCR’。” “有两个二线卫视问他的下一部剧是什么。” “他之前的电视剧现在快要在锦城地方台播了,对方问能不能请他去做个节目或者录一段宣传视频。” “有十四个电视台和网络平台希望能拿到他的圣诞祝福VCR, 其中有三个特别说是希望你们两个人一起。” 桑杉刚走进工作室, 她的身边立刻围上来一堆人。 廖云卿快步跟在她身后几乎是不歇气儿地说话, 手里的记事本翻得飞快, 似乎快要上天了。 “S台的嘉宾,如果访谈能在一月之前播出,我们可以抽出一天时间给他们,提前三天把提纲给出来。A台的访谈婉拒掉,他的下一部作品是已经定了SD的《书圣》, 这部剧不用惦记了,但是可以跟他们透个口风, 肖景深想拍一些拉人气的古装偶像剧, 他们如果喜欢可以多关注一下。地方台的宣传不做, 没时间。圣诞祝福给SD, A台、小鱼、海豹和C网,其余的拒绝掉。” 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喝一口水,桑杉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些人。 “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 大家辛苦了,再坚持一段时间,除了奖金之外,过完年之后大家每个人有五天排休,带薪的。” 包括廖云卿这种老油条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因为带薪假而开心了起来,因为始料未及的繁忙工作而躁动的心,现在似乎也被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的沉稳淡定安抚了下来。 廖云卿的问题被桑杉一口气解决了,下一个来回报工作的是一直在负责跟网络平台、营销公司对接的童喻兰。 “这次机场的数据反馈不错,按照你的要求,突出艺人的个人热度,现在他的网络热度指数依然排在第一。” 桑杉点了点头:“本月21号A台的跨年大剧上线,在那之前他的网络热度指数必须控制在9.1以上,不掺水的9.1。” “我明白的,营销公司那边出的新策划你要不要看一眼?” “放我这,我一个小时内给你反馈。” 童喻兰下面是于竹,于竹后面还跟着工作室的会计,桑杉只是离开了一天,却似乎已经积累了无数没有完成的工作,人们簇拥着她,就像是一群行星在绕着太阳旋转。 真正被安排工作的肖景深这个时候倒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门边,他打量着这个自己来过一次的地方,当时看起来像是个独立办公室,现在格局大变,成了个能容纳十几个人一起工作的工作室,另一边还隔出了一个会客间。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打电话或者写东西,或者……围着桑杉要她做决定,那天晚上自己的被桑杉逼到绝境时感觉到的凄冷,已经荡然无存。 从晚春到初冬,分明只过了半年,他的人生却像是走完了一半——从灰暗到光明的一半。 “老萨摩,几天不见就成红老萨摩了哈。” 端着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哈了一口气,廖云卿觉得自己的又活过来了似的,也有兴致调戏肖景深了。 “你是跟桑杉合作了么?”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还表现出了一副特别讨厌桑杉的态度,上次解决和华天的纠纷,她却在其中出了大力,现在她又在桑杉的工作室里忙来忙去,肖景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合作?我现在是初曜的公关负责人,以后你跟电视台电视台的合作还有代言都要从我的手里过一遍。”单手叉腰,廖云卿挑着眉毛看着肖景深,“你想接什么样的代言可以跟我说,桑杉那个家伙手里的东西都是高大上的,你能接一两个不错了,我这边可不一样。” “挺好的。”男人笑了笑。 廖云卿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挺好的?” “我说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挺好的。” “呸!别跟老娘玩这套,要放电找你家桑杉去!” 提着音调儿怼了老萨摩一句,廖云卿快步走去接着工作了。 反倒是男人一脸的莫名其妙,觉得廖云卿这个家伙实在有点儿奇怪,嗯……桑杉能把她也招到自己旗下,真是厉害啊。 用了半小时处理完了急需回复的事情,桑杉带着肖景深进了会客室,那里还有两个品牌方的外联在等着他们。 …… 突然摔进水里的两人毫无防备,男人却自然而然地把女人保护在自己的怀里,让自己的背部去承担冲击力。 柔软、体贴、温情的暖男,在那一刻像是个可以为了那个人向全世界宣战的骑士。 摄像机迅速跟进,倒更像是摄像师赶着去扶人,也因此拍下了更动人的一幕,女人如同一个女王,给她英勇的骑士一个甜美的奖赏,水花突然倾斜而下,让这一幕带了自然动人的美。 第二十遍刷着这个片段,姜瑜依然维持着捂着自己胸口的动作,心里全是粉红色的小心心在飘啊飘。 好甜好甜好甜,好苏好苏好苏,天生一对天生一对天生一对…… 像她这样想的人,在她的办公室里就不止她一个,给她卖安利的那个年轻老师,发朋友圈说自己“上班磕教案,下班磕桑葚”。 年纪更大一点的那个女老师则是把自己的朋友圈头像都换成了桑葚那张算不上精致美人的脸庞,不仅如此,她还天天给自己灌鸡汤:“桑杉这个女人的魅力在于她高度的自信,这一点,看起来很难其实很容易,只要我们做到……” 在她们的带动下,她们周围看《牵手去旅行》这个节目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也有些人喜欢宫齐石蕙嘻嘻哈哈的欢喜冤家,有些人更喜欢牧大明的大男人风范,还有人觉得葛成轩那组虽然挺低调的但是更像是一对平凡夫妻……当然,这些人的都被掩盖在了“桑葚党”的耀眼光辉之下。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很多很多的地方,办公室、街头巷尾、甚至地铁或者高铁上,网络上《牵手去旅行》每一条关于“桑葚”的微博都能得到数以万计的评论,这个数量还在随着网络视频点击量上升。 又一个周五,从沪市匆匆赶往综艺节目拍摄地,奔波忙碌了多日的桑杉和肖景深这次买的是飞机头等舱,飞机还没等起飞,他们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牵手去旅行》因为没有正当红的演员加盟、前期宣传投入也不多等原因,首期收视率只有3.2%,作为综艺节目来说,这个成绩算不上突出,但是也高于HD电视台的综艺收视基本盘。 “桑葚组合”的走红主要原因是网上讨论度的居高不下,相恋十三年的两个人,他们像是对方灵魂的另一半,又有着鲜明的自我特色,实在是让很多人觉得梦幻又美好。 娱乐圈,永远是造梦厂,哪怕美梦碎了一个又一个,圈内人依然能够造出更新更美的梦,让芸芸众生掏出钱,换一场远离琐碎的安眠。 位于热带的某个小岛上,四个大男人通过原始摔跤的方式争夺渔船的使用权,岸上的女人们学习织渔网,为他们之后的“出海捕鱼”做准备工作。 桑杉通过数学运算,得到了最快织起一个渔网的最佳方案,心灵手巧的栾似锦主动提出跟她合作,强强联合意味着效率的一马当先。石蕙手笨,但是精明,偷偷学着桑杉和栾似锦的样子去做,也学得有模有样。樊玥在质量和速度上都比不上那两个人,很有些自暴自弃,却显出了她平时没有的可爱。 看着“桑锦”新组合的互补,人们绝对想不到,此时的泥塘里她们的男人正打成一团,肖景深提着葛成轩的一条腿,让他站不起来,然后直接像是一台人肉推土机一样地把人推到了泥潭外面。 看着葛成轩像个蛤蟆一样地挣扎着,牧大明大声欢呼,宫齐也一口一个“Wonderful”,女人们远远眺望着,都在笑着,在这一刻,这八个人里的一些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和加戏无关,和表演也无关。 筋疲力尽地回到京城,时间已经到了又一个周一。 仿佛才睡下没多久,桑杉就收到了钱小凡的电话:“5.2!昨晚上收视率5.2!发了,我们发了!” 揉着眼睛,桑杉声音冷得快要结冰了:“出场费会涨么?” “不会。” “贵节目有我投资掺股么?” “没有。” “那关我屁事。”声音不仅结冰了,还直接变出了冰刃。 钱小凡:…… 顿了两秒钟,她声音小了好几度: “我们台的《欢乐对对碰》要出圣诞特辑,他们那边的制作人让我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拼个盘。” “加钱,出场时间要承诺到分钟。” “这些都没问题。” 扔了电话,桑杉捏捏自己的额头,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下午三点肖景深要去参加一个站台活动,梳化他们应该在十二点半来这里。 深深吸了一口气,女人从床上起来,随手揉了一下趴在床上的镇纸猫,走进了卫生间。 厨房里,肖景深正在煮面条。 “只有黄瓜、鸡蛋和虾仁了,我随便做了点儿。” 看见桑杉出来,扎着围裙的男人脸上带着笑说道。 跟在桑杉身后,W先生也迈着小肉腿儿走了出来,肖景深把煮好的虾仁细细切碎,放在了它的饭盆里。 女人没说话,坐在餐桌旁闭目养神。 说是随便做了点儿,肖景深还是还是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火腿肠煎了一下,也算是一个下饭的菜了。 当然,这个下饭菜是桑杉的,十一点就爬起来在房间里的健身器械上忙了一个小时的男人,吃的东西是煮鸡蛋*4再加上两片粗粮面包和两根生黄瓜。 吃过饭,梳化人员和于竹一起来了桑杉家里,他们看见的又是一个精神抖擞似乎永远有着旺盛精力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晚上不更新,明天凑个万字更…… 然而我很怂 算惹 一万什么的……我口味没那么重,才不要去日呢! 以上是渣作者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她要是能日一万我就能上天! ——by清纯可爱很做作的存稿箱菌 第111章 咖啡 《牵手去旅行》第二期的雪山之行在桑杉和肖景深的身上依然是充满了爆点, 发现温泉房的温泉跟卧室之间居然只有一层玻璃的时候, 肖景深那个大男人居然会羞涩, 反而是桑杉神色如常, 视频网站的弹幕上立刻被刷了满屏的“6”和“肖白兔、桑大狼”之类的调戏词,想想就知道观众们此时有多么的乐不可支。 参加比赛的时候这两个人拼尽全力跟明显更有优势的牧大明组对抗, 剧组的后期还给这段比拼配上了激烈昂扬的战歌, 让观众们都忍不住跟着兴奋了起来。 当然,最让网上人们讨论个没完的部分, 还要数桑杉和肖景深之间的互相爆料。 “小深深的戏装真的是照超超超带感!” “从小唱戏!哈哈哈哈!还是唱旦角!想想老肖的腹肌我就觉得画美不忍看!” “第一期接吻那儿刚被姐夫苏炸了, 第二期就给我看这个?我不接受哈哈哈!” “原来桑葚从小就逆了攻受了【允悲】【允悲】” “桑杉说肖景深有部还没播的戏里面有女装造型啊, 谁知道是什么戏?” 作为一个商人, 桑杉曾经很笃定地说过那个网剧制作人魏明朝是个聪明人,他确实聪明,不仅在这个时候让《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的网剧官博关注了肖景深,转发了《牵手去旅行》官博发的一段“桑葚爆料”视频,还连夜让人剪出了一个新的宣传片。 红唇、亮眼、一角白色的婚纱、还有明亮的教堂…… “我的梦里, 你是最美的主角。” “战胜你、打败你、终究还是被你占有。” 短短的一段视频放出来还有莫小柏配音的旁白,人们都猜到了镜头里的那个人应该是肖景深, 但是, 但是这个“片花”的画风也太可怕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是什么德行, 我差点以为你们下一集是严肃狗血爱情剧。” “哈哈哈!这么耻的旁白!我差点就信了!” “我家莫小白和深哥搭戏了?!” “邪|教!这俩放一起绝对是邪|教!” 网剧有剧粉, 莫小柏还有自己的粉丝,这两拨人凑在一起,又给肖景深个人增添了不少的热度。 坐在机场VIP室看着数据报表, 桑杉对她身边的男人说: “现在叫你姐夫的人所占在你粉丝里比重已经降低了很多。” 即使有新增加的桑杉的粉丝因为找不到桑杉的微博而跑去喊肖景深粉丝,这些人也不过是散落在肖景深数据中的碎沙,不像以前那么声势浩大了。 这就是营销引导的结果。 在桑葚组合中突出肖景深的个人,是整个工作室外加营销公司在桑杉指挥下一直在做的事情。 “我觉得因为喜欢你所以来叫我姐夫的很挺可爱的。”忙到根本没空上网的男人并没有发现这种变化,此时语气中有甚至那么一点儿遗憾。 先是云吸猫党,然后是“姐夫党”,他们陪伴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快乐。 他那位冷酷的经纪人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说: “没有杂志、没有代言、也没有影视作品,他们的喜欢对我来说转化率太低了。” 如果粉丝不能换来利益,那自己又何必承担着这么多的“喜欢”? 低下头继续看数据,女人的语气依然凉凉的: “任何情感都是有攻击性的。” 在这一瞬间,肖景深心底又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致力于从桑杉的身上发现她和之前的相同,并且乐此不疲。可是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在那些曾经的相似之下,桑杉的内核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像是一块永不消融的冰,越接近,越觉得刺骨。 两天后,《我的老板良心不会痛》新一集几乎是在全网期盼下上线了,短短一集网剧,人们看到了衣冠禽兽肖景深,食人狂魔肖景深,超级大魔王肖景深还有……霸道新娘肖景深。 他扛着莫小柏这个“新郎”走出婚礼殿堂的那一幕真是让无数人都笑瘫在了电脑前面。 介于肖景深个人和这个网剧不断攀升的热度,营销号们几乎是一帧一帧地把他的戏份剪了出来,然后放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深白CP”真的成了个网络热词,不知道多少人转发着“他发小儿”向“老板”告白的那段动图,然后嘻嘻哈哈地说“这CP有毒”。 “相关内容的东西你可以转发或者点赞一些。”桑杉对肖景深说道,“真人秀节目本质上只是个人气跳板,你要趁着这个时候让别人都注意到你是个演员。” 所以让我接这部网剧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今天的一切呢? 男人默然低头,转发了一条自己在网剧里的表演集锦。 @演员肖景深:我把你当发小儿,你把我当什么?@莫小白白白白 很快,莫小柏也转发了他的微博:如图。 配的图片是一只黑猫掐着一只白猫的脖子,上面还有三个字:“掐洗你!” 两个主演的互动一下子点燃了围观者们的热情,这个热情推着他们的热度数据往上走,让他们的微博都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有人制造热度,自然也有人蹭热度,比如电视剧《书圣》的官博就突然转发了肖景深的微博,配文是:“谢安你这么浪,我们王羲之@秦颂知道么?” 被关注的人转发,是肖景深的手机上是会有提醒的,他看了一眼这个账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离开《书圣》剧组那天,他接到了秦颂的电话,因为剧组安排了一些配角回去做补拍,秦颂刚好有了五天假期离组,去参加他之前一个电影的路演。 就在这五天里,米子明被赶走了。 电话里,秦颂的怒火简直难以抑制: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老肖!我不在,老曹不在,傅老师也不在,跟米导关系好又在剧组里说得上话的人一个都没有,他们正好趁机下手把人给赶走了!二十年啊,米导跟他们这些人都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们就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一个认识了二十年的七十多岁老人么?” 说到底,秦颂的身上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平时多么不正经的话都能脱口而出,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无力了起来。 他也是真正的无力。 既不能跟对他有培植之恩的兰月翻脸,也不能扔下已经拍了小半年的电视剧毁约,平时看起来是个一呼百应的大明星,但是身上早就满是利益纠葛人情牵绊,挣不脱,也解不开。 “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秦颂不能纾解的愤懑。 “他们为什么不能这样?”这是桑杉理所当然的反问。 对米子明的遭遇,她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首先,伍铭作为一个已经能够独立执掌电影还取得不错成绩的导演,被找来拍电视剧,头上却又压了一个米子明,就算有点儿师生之情,他也先是一个导演。其次,他和米子明之间的关系就算再融洽,拖延了剧组的工期这是事实,总要有人为这个事情负责。再次……有二十年人情在,以米子明导演的性格,就算再气,也不过是以后不相往来而已,伍铭年富力强作风强硬,更不好得罪。你可以说他们是君子欺之以方,但是涉及到利益,这是精准的手段了。 如果我是兰月的管理层,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桑杉的话让肖景深一度陷入沉默,过了很久他才说: “所以,被放弃的人,就应该认命离开是么?” 老人孤单走进安检口的背影,即使过了这么久,即使自己已经忙到了这种地步,肖景深都没有办法忘记,所以才在宝贵的休息时间里和桑杉谈了两句自己的困惑和不解。 “输了不走,那是在羞辱自己。地久天长,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想不开就去找回场子,就算再老也是个大导演,靠着在圈子里的人脉以后扳回一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是的,这个圈子里人来人往,有来有往……这些道理,在其中翻滚了这么多年的肖景深不是不明白,可是他明白,却不意味着能接受。 “时间到了。”有工作人员进来提醒。 今天肖景深要参加一个访谈的节目,那场对话就是在节目的准备室里发生的。 西装革履帅气逼人的男人站起身,他的经纪人走过来给他做最后的检查。 “想要关心别人的事情,首先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一会儿上台记得自然一点儿。” “我知道。” “去吧。” “今天来了很多年轻的女观众,是不是因为我们请来的男嘉宾特别帅?”从前面传来了主持人暖场的声音,肖景深点了点头,抬眼,挺直了脊背,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了出去。 “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嘉宾,肖景深。” 欢呼声和掌声响起,想来,他已经走到了台上。 留休息室里的女人重新坐下,对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说:“麻烦给我换一杯黑咖啡,一点糖和奶都不要。” 负责接待工作的年轻女孩儿看看桑杉手边的那半杯牛奶,有些踌躇地说:“可是牛奶是肖……专门给你要的。” “牛奶有助于身体,咖啡有利于工作,我们总要做出选择的,不是么?” …… 从节目下来,他们要赶往另一个城市,肖景深拿起自己的手机摩挲了许久,才终于打开微博,给《书圣》官方转发自己的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透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垂下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写出bug,嘿呀!早上发现的时候差点掐洗自己。 晚上八点约么? 存稿箱这么萌,我直接掐死好了,不用她自己上天。 我觉得最近的评论大家讨论的内容越来越有趣了,呱唧呱唧鼓掌! 第112章 回礼 “深哥!元旦快乐!” “深深你们新年怎么过啊?嘻嘻……” 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却能笑得这么有内涵。——其实已经累到满脑子浆糊的男人在保持微笑跟粉丝招手告别的时候, 这样想着。 然后他才意识到, 原来马上就要是新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这一个月过得跟在梦里一样。” 今天的活动是在花城一家大型商场给牧原乳业站台,整个站台过程只需要四十分钟, 比他一年前拍几部戏赚得还要多。 “深哥, 你睡会儿吧,到了机场我叫你。” 这次的活动桑杉没有跟, 陪在肖景深身边的除了助理罗正之外, 还有原本一直只在京城的刘达和负责工作室宣传工作的童喻兰。 “忙起来, 时间就会变快。” 童喻兰是个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女孩儿, 有个词儿叫“未语先笑”,用来形容她真是恰恰好,接了肖景深的话之后,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让司机多拐了个路口停下车子。 下车上车, 中间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这家腊味很好味,带一点回去给大家尝尝。” 七八个大手提袋是“一点”? 肖景深低头笑了一下。 一大包腊味刚好在这个时候压在了他的头上。 “这份是给老板的, 腊肠和米饭一起蒸熟了之后可以下饭, 腊肉蒸一下可以炒菜, 还可以炒饭, 还可以做煲仔饭……”说了一长串儿,童喻兰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现在也超级忙了, 我还是让小米带回家蒸好了了再给你们好了。” 小米是工作室的财务,京城本地人,跟工作室的其他人比起来,她一直带着一种“被妈妈管得很好”的感觉,经常也会从家里带一些她妈妈做的小吃来工作室分给大家吃。 在所有人都恨不能忙到四脚朝天的时候,小米还是工作室里唯一一个能按时上下班的人,弄得现在很多人说起她就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就像此刻的童喻兰一样。 “不用麻烦别人了,给桑杉蒸东西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从活动现场出来,脸上还微微带着一点修饰性的妆容,此时更显得男人气质卓然,他笑着对童喻兰说话的样子,弄得这个在娱乐圈里见惯了帅哥美女的专业人士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起先,童喻兰对肖景深的存在意见很大,于公,她觉得对肖景深的资源输送会损害到桑杉乃至整个工作室的利益,于私,她对The King的男孩儿们感情深厚,心里自然也不希望有人来跟他们争夺桑杉的注意力,尽管没有路线上的冲突,但是跟着桑杉这么久,童喻兰很清楚桑杉的身上有多少精力和能量,分给肖景深多了,分给别人的自然就少了,更不用说这个男人跟桑杉还有另一重私人关系。 但是相处久了,童喻兰不得不承认,肖景深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他身上没有圈子里同年龄层那些男人们的普遍缺点,比如骄横、自满、酸腐……这些缺点被桑杉统称为“海绵体膨胀未遂导致的狭隘”。 面对桑杉和桑杉的工作伙伴们,肖景深的身上有一种别人难以企及的包容,童喻兰本以为这种包容性是来自于他面对桑杉时的气短,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装腔作势是不会有这个男人那种综合了男性的成熟透彻又透着一份少年般干净的感觉的。 至少从几次接触来看,她戴着那么厚的“反派滤镜”看肖景深,对方对她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卑不亢的友善,光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叹服了。 “就算你对他有意见,至少应该相信老板的眼光。”于竹这样劝她,“再说了,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就算以前有什么毛病,老板也都能治好了。” 嗯,也对。 童喻兰觉得自己被巧妙地说服了。 反正,爱屋及乌这个词儿还是对的,肖景深这个人越看越顺眼,童喻兰起初的那点儿排斥早就飞太平洋另一边儿去了。 到了机场,趁着罗正和刘达卸行李的时候,她两三步蹭到了肖景深的旁边。 “那个……也不光是给老板的,腊肠有牛肉肠,你也可以少吃点的。” 男人愣了一下,转过头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 很郑重又真诚的样子。 让童喻兰想起了廖云卿给他起的绰号 ——老萨摩耶。 萨摩耶,不是被人称为微笑的天使么? …… 随着“桑葚”的走红,影视剧邀约像是雪花一样地飞到了桑杉的面前,不仅有给肖景深的,甚至还有给桑杉的。 “如果你这个时候选择出道,说不定赚的比你家老萨摩多多了。”廖云卿打了个哈欠,对她那个在工作室里加班的老板说道。 桑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根本都懒得接茬儿。 “这些指望蹭热度的剧本不看也罢。” 把几张纸扔到一边,桑杉端起手边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喝了一口。 “上次你说的那个IP剧,最近还有消息么?” “你是说《倚剑叩仙门》?项目算是黄了吧。据说有一家投资方资金链断了,现在项目前期都做的差不多了也只能停着,不过停着也未必不是好事,最近的仙侠剧连着好几个都没水花,我估计其他投资方现在也都提着胆子呢。” “资金链断了?哪家投资公司这么惨?” “叫昶华,应该雷永甫开的,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惨了,雷老大还纹丝不动,完全没有把它当自己亲儿子的意思。” 雷永甫是业内知名的老牌投资人,出了名的气大财粗,在这个行业里打拼了二十几年,有过血赔的时候,也一次次地东山再起。早年人们叫他雷小强,暗指他是个打不死的蟑螂,现在人们叫他雷老大了,他还开玩笑说自己已经成了个“雷老强”。 桑杉跟他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却也听说过他的威名。 “要是我们找人出手把这个剧的资金缺口补上,你觉得怎么样?” “你疯啦?那是真金白银的八千万呐!现在多少人捧着钱往你手里送你还挑三拣四,为什么要一下子花这么多钱出去填窟窿啊?” “钱不是问题……” 桑杉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文件夹。 “今年三月的时候有一份IP剧市场评估,《倚剑叩仙门》排名第四,现在排名第一的《仙路直上》因为剧本水成了个海,只从网播收费方面找回了点脸面,这其中还包括了粉丝效应。排名第二的《以叶成骸》因为题材限制拍成了个网剧,说是寒假上线。前五名的另外两部都开拍了……” “你的意思是?” “这本小说我之前看过大概,感觉改编起来会很有意思,题材一时之间不景气说明不了什么,大部分信誓旦旦预测市场的人不是都死在咱们前面了么?” 身处一个拥有最庞大影视观众群体的国家,影视行业每年的作品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让圈外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可是真正能走到大众眼前的,寥寥无几。影视行业对于那些影视投资人来说,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赌,嘴里说着“不赔就是胜利”,心里想得却是“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人就是抱着奇迹的梦想输光了筹码黯然退场的。 “可是你现在想着投资影视,不觉得太早了么?手里才一个艺人,身家也才这么薄……风险太大,大到我觉得你吃错药了。”廖云卿翻了个白眼儿。 桑杉面不改色地把文件收了起来,淡淡地说:“我现在也就随便想想,贸然入局被人当冤大头,也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但是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竭尽全力去争取的。 开车回到家已经深夜,刚进门,桑杉就闻到了一股腊肠的香气。 “我蒸了点腊肠,做了腊味粥,你要不要尝尝?”穿着围裙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喂猫,看见她进来,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不是刚刚下飞机么?怎么不早点休息?” 趁着W先生吃着鳕鱼混鸡胸肉的猫饭,男人摸了一把它黑黑的粗尾巴,又戳了戳它白色的小爪子:“明天下午才有活动,我趁着有时间把小童送咱俩的新年礼物处理一下。” “新年礼物?” 脱下驼色大衣,女人看起来有些茫然。 “看吧,忙疯了的不止我一个,明天是新年,你新一年的早餐吃腊肉炒饭怎么样?” “好。” 走过喵星人的身边,桑杉也蹲下来摸了它两把。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肖景深突然笑了一声,出声问道: “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 “我要是猜不出来,就证明你的智商水准又跌破新底线了。” 肖景深:…… 从围裙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男人小心地双手递给桑杉。 盒子里面是一个吊坠,一个很像W先生的珐琅猫吊坠。 “前几天看见的时候买的,迷你版的W……先生,喜欢么?” 盖上小盒子,桑杉垂头笑了。 “你是觉得我想它的时候就可以看看自己的项链?” “对呀。”男人点头。 “……想想就觉得很傻。” 嘴里是这样说着的,女人却站了起来,把项链递给了还蹲着的男人。 “给我戴上吧。” 她扬了扬下巴,勾着唇角说道。 小心地撩开头发,把银色的链子系在纤细的颈项间,男人握了一下拳头,搂住了桑杉不盈一握的腰。 “这是回礼。”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曾经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行文近半 摩拳擦掌 日姐的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猜得不够准。 第113章 炮灰 因为《牵手去旅行》节目的火爆, 不仅他们这些人曾经秀过恩爱的地方成了情侣们的旅游胜地, 节目组的行程也受到了人们的影响。 黄牛们倒卖航班信息, 节目拍摄地提前透露行程打广告……为此, 节目组不得不忍痛放弃原定的第五期节目拍摄地,提前启用下一个地点, 拍摄时间也做了适度的调整。 “摄制过程被打扰这种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们会增派人手保证拍摄的顺利,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钱小凡不得不把所有的嘉宾招到一起进行解释和提醒。 肖景深注意到, 樊玥和葛成轩这次都已经给自己配置了保镖或者有保镖功能的助理, 显出了比之前更加的矜持或者说谨慎。 显然是人气高了之后, 心思就比以前更重了一些。 这一期节目的嘉宾人数变成了十个, 除了四对常驻之外,还多了两位“观察员”。 “看来,这个节目一开始捧人,很多大公司就坐不住了。” 目光扫过那两位“新来的”,桑杉笑容淡淡地对肖景深小声说道。 大公司跟电视台之间的关系, 那是小公司完全没得比的,他们能投资电视剧, 能带来更多的广告方, 甚至可以直接联手电视台做节目, 比如A台前些年爆红的几档综艺节目, 里面的嘉宾全都是各个大公司的人,个个儿都自带高曝光率,就连招商都比别台快得多。 HD的这档《牵手去旅行》节目一开始不太被业内看好, 主要原因是制作人钱小凡在选嘉宾的时候就只用了“老带新”和“圈内加圈外”的方法,强调了嘉宾们的“新鲜感”,却难以掩盖他们咖位不足的短板。 现在节目的收视率上来了,那些大公司立刻凑了过来,当然,一开始他们也不敢塞什么太有存在感的人物,以防止引起观众的反弹,弄一些新人趁势混个脸熟已经很不错了。好巧不巧地,这塞进来两个人里面居然有桑杉和肖景深的一个熟人。 “大家好,我叫陈澄,是7977组合的成员。” 十几岁的漂亮男孩儿仿佛都是自带打光的,配着有点腼腆的笑容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一出场就让人觉得目眩。 7977就是C娱乐在今年下半年正式推出的一个男子组合,四个人中两个主攻唱跳,两个主攻演戏平时一起参加各种节目和见面会,很是吸引了一群年轻女孩儿们的喜爱之情。 曾经那个桀骜又有些无礼的男孩儿现在显得谦逊又讨人喜欢,在大公司里呆久了就是不一样。 陈澄用看前辈的目光看着所有的嘉宾,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桑杉和肖景深一样,举止间和对待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肖景深脑子里那根弦儿早就被The King那些经常作妖的小孩儿们给绷起来了,防火防盗防小鲜肉那是必须的,别看陈澄现在装得跟个好孩子似的,肖景深可一直记得他当初纠缠桑杉时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别紧张,冲动消费不利于身体健康。”趁着无人时,桑杉在肖景深的耳边轻声说道。 现在,桑杉的“出场费”已经涨到了56万,比肖景深一期节目收入的48万多了足足八万,要是再像之前某期那样一集来三次,新晋“综艺网红”肖景深的个人资产估计又要变成负数了。 “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你能给我打个折么?” “不能。” …… 偷偷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两个人,陈澄不由地握了一下拳头。 此时,南半球开始进入夏季,绿草茵茵的草场成了他们这些人比拼的战场, 第一个比赛项目就是情侣中一个人用独轮车推着另一个人翻山越岭地往前跑,坐在车上的人还要负责拔起地上的花束。 因为宫齐前两天拍戏受伤了,这次比赛是石蕙推着他——显然这对老油条在新一期节目里也是在拼命地加戏啊。 两位观察员也是要参加比赛的,陈澄负责推另一个人,另一个观察员叫罗菲,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演员。 肖景深的体力虽然比不上牧大明,在之前的雪橇比赛中也输过,但是这次他依然拼尽了全力。牧大明似乎状态不佳,手长脚长的樊玥坐在小小的推车里各种别扭,忍不住就想要乱动,为他的前进增加了很多的困难。终于,肖景深和桑杉在牧大明和樊玥组合第二次翻车之后超越了他们,一路领先到了终点。 第二名是陈澄和罗菲。 “桑杉拿到了十九只花束,罗菲……只拿到了三支?” 年轻的女艺人可怜巴巴地指着陈澄,语气里带着一点控诉:“他跑得太快了,我根本没时间拔。”罗菲没说的是陈澄嘴里一直喊着“别乱动”,弄得她畏手畏脚,反正这种得罪人的话不用说,全程录像的节目大家都看得见。 因为花束的数量垫底,即使第二个到达终点,陈澄和罗菲的最后排名却落到了第四,倒是桑杉虽然花束拿得不如宫齐多,但是也保住了他们综合成绩第一的位置。 这个第一名,让桑杉和肖景深得以在第二天的大型活动中获得比别人更有优势的起点。 肖景深却根本顾不上高兴,桑杉的手指上被草叶划了好几道口子,渗出来的血已经凝固在她的手指上,成了一道一道的红痕。 “酒精随便擦擦就好了,我没有这么娇气。”一只手被肖景深小心翼翼地举着,桑杉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草场养羊也养牛,每一片草都可能沾过牛粪或者羊粪。” 桑杉:…… “还有小虫子,我有一次夏天在草原拍戏,一个同事背上长了个硬币大小的包,挤了半天挤不出东西,我们借宿的那个老乡说他是有虫子钻进皮里去了,越挤,虫子越往里面走,老乡用一种膏药贴在上面,捂了半个小时,然后用力一撕,你猜,有什么出来了?” 桑杉的鸡皮疙瘩已经出来了。她表情不善地看着肖景深,看了足足几秒钟,才轻轻叹了一口说: “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嘿嘿,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一旁看热闹的宫齐和牧大明抖了抖,才把刚刚自己身上那种恶心到发麻的感觉忘掉。之前还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草原,现在已经让他们站都不想站了。 晚饭吃的是当地上好的牛排和羊排,却有半数嘉宾表现出了食欲不振,基本都是因为被肖景深的话给恶心到了。 既然是新增加了“观察员”,摄制组当然是要给他们加戏的,每个观察员可以随机抽取一个挑战任务,然后自行选择他要执行任务的嘉宾。 看着手里“当着其中一方的面亲吻另一方”这个挑战任务。 陈澄的手指似乎犹豫了几下,才指向了桑杉和肖景深。 第一天晚上,大家住的都是草原上的帐篷,宫齐的脚是比较严重的扭伤,在生活方面多有不便,热心如肖景深主动替他们去提水,以方便当晚的洗漱和第二天的使用。 白天气温逼近三十度,晚上却只有十几度,桑杉找出了一条羊毛披肩搭在肩膀上,一个人站在帐篷外面看星星。 陈澄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自己还要好几年,才能像这样平等地站在你的面前。”年轻的男孩儿语气里不乏得意。进入C娱乐之后,他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一条高速的梦想通道,所有曾经渴盼的东西不用他说,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最好的老师,最好的音乐制作人,最好的舞蹈和声乐训练,还有越来越多喜欢他的粉丝……这些东西让他一下子就变得跟从前再也不同了,唯有想起桑杉的时候,他还能记得那份奇妙的悸动。 女人低头看看自己被小心包扎起来的七根手指头,没有说话,仿佛身边并没有一个人在聒噪似的。 “我明年会出专辑,词曲作者都是以前跟The King合作的,为了我,C娱乐重金把他们请了过来。” 他想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证明什么,证明……她当初对自己的拒绝,是个天大的错误。 词曲作者……华天在The King身上的投入真是下降得飞快啊,居然能让竞争对手这么快就开始了对创作资源的侵袭。 无人能见的地方,桑杉的眸光轻轻动了一下。 陈澄仰了一下下巴:“你带着那个人,上广告,上综艺,现在我想要也都能有。他不过是只能靠着你往上爬,没什么了不起的。” C娱乐这样的大公司决定去倾力打造一个人的时候,能让人看见一个梦一样美好的世界,一个只为他旋转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陈澄觉得一切都触手可及,只要他想要,只要他足够努力。 桑杉轻轻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陈澄,目光冷淡得一如既往。 “你是我选的人,却早就认识我,你猜,陈方知道会怎么想?”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年轻人脸上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 “我带着一个老男人天天上综艺,她一定很开心吧?” “小鲜肉的金手指”这个传奇的头衔儿对桑杉来说算不上什么光环,现在只是偶尔用来换取资源,可是对于那些摩拳擦掌想要培植年轻男艺人的经纪公司来说,确实他们心尖儿的一根刺。 “你一定没跟他们说过,我们一起去看过The King的演唱会吧?” 三个问题,就像是水里掺着大块的冰,砸在陈澄的心口上,让他觉得又痛又冷。 裹了一下披肩,桑杉看看远处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又毫无温度地笑了笑: “对于C娱乐来说,你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可在他们的敌人名单上,我从来没有落下去过。最好别来惹我,不然……你知道什么叫炮灰么?” 不远处,肖景深拎着一个水桶走了过来:“桑杉,我从宫齐那儿抢了两个橙子!” “老肖你真胡说啊,明明是我们谢谢你帮忙担水的!”肖景深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了宫齐的有点恼怒大叫声。 肖景深哈哈大笑:“他那么小气,只想给我一个,被我又抢了一个过来。” 桑杉转身看着他,和看着陈澄的样子是完全不同的。 从来,是完全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睡到九点_(:з」∠)_ 开文以来第一次_(:з」∠)_ 我错惹 晚上继续约哦…… 陈澄的任务咦嘻嘻嘻嘻嘻 第114章 开门 “感觉那个陈澄, 这么长时间不见, 比以前长进了点儿。” 晚上睡前吃了个橙子, 肖景深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陈澄。 “长进?陈方那个家伙运气太好, 正经跟过的艺人里时间最长的就是池迟,强势又省心的演员跟多了, 她就忘了怎么打磨别人性子了。这些年轻人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给他们最好的, 这样是不对的……” 桑杉言辞之中对陈澄乃至于现在身为C娱乐代理总经理的陈方都颇为不以为然。 躺在单人睡袋里,肖景深听着外面的风声, 问桑杉说:“那你当年是怎么带那几个男孩儿的?” “除了Alex之外, 他们家境都很普通, 遇到我的时候, 就是一群在酒吧赶场的学生,本来就知道世事艰难,剩下的就是告诉他们如何在这样的艰难里互相支撑着走下去。这样,他们就能齐心向前,少以一些争斗和内耗。” “听起来你也是跟他们同甘共苦过?” 帐篷里, 桑杉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之前在国外就开始赚钱了,刚回国的时候就贷款买了一辆奥迪, 为了养他们, 我把车卖了, 换了一辆十万块的两厢车, 他们发现之后一下子就变得比之前更努力了……木鱼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小的,身体又不好,别看现在已经快一米八了, 当初还不到一米六五,像个孩子似的。他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六个人买了一个八寸的蛋糕给他,还让他点蜡烛许愿。捧着小蛋糕,他说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将来能让我赚钱买好车。那副样子,特别特别的孩子气。” 桑杉现在的表情一定温柔到了极点,因为听着她的话,肖景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成了一片水。 “后来,他们在京城闯出了一点知名度,就张罗着凑钱给我买新车,我知道之后把他们的私人卡都没收了,过了一个礼拜,我要还给他们,他们都不要了,说我替他们管着钱就挺好的,这么一管,就是五年多……一笔一笔从几千几千的进账,到几万几十万,看着他们的□□的收支往来,我能说出每一笔钱是怎么赚来的,他们都经历过什么。” 可是现在,她付出了巨大心血的那一群孩子,却在别人的手里,被人觊觎着,被人侵蚀着——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桑杉的身上,是肖景深从睡袋里抽出来安慰她的。 “跟他们比,陈澄运气好多了,可是命运有时候很公平……没有挫折和磨炼,也就未必有那么丰厚的回报。”女人并不需要安慰,哪怕是在如此夜色沉沉,回忆萦绕着心头的时刻。 “公平吗?” 男人轻声问她。 “公平。” 桑杉的回答里透着坚决。 那是不是,我前半生桀骜狂妄,所以又经历了十年磋磨?可如果真的公平,我付出了什么,才能让命运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又把你送回到了我身边? “你……不觉得你在拍的地方有点软么?” 看着那只“抚慰”自己的大手,桑杉的语气凉凉地说。 嗯?软? 肖景深一直以为自己拍打的地方是桑杉的肩膀,听了她的话,他还下意识地摁了一下。 陡然间,帐篷里陷入到了一种难言的尴尬中。 慢慢收回自己那只闯了祸的手,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可以摘下来趁热吃掉了。 命运很公平的,如果它不公平,又为什么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让你出现呢?如果它不公平,我又如何走到了今天? 所以我讨厌如果。 所以…… 那些不公平的地方,我会亲手将它矫正。 歪头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男人,桑杉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活动主题是采购,所有的嘉宾在晚上将要借住进某个农场,所以,他们要为农场主准备十份见面礼,其中五份是剧组制定购买的,另外五份则要看嘉宾们的自由发挥。 而分到他们手上的钱,连剧组指定的东西就买不起。 “准备够了十份见面礼,就可以入住高级客房,如果连制定的五份都没有,晚上就只能继续睡在帐篷里,据说今天晚上下雨,住在帐篷里的人一定会经历一个非常狼~~狈~~的夜晚。”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完了活动的要求。 肖景深斟酌了一下,问桑杉:“我要不要去找个中餐馆打工?” “不用。” 每组嘉宾都拿到了两百元当地的货币,作为昨天比赛的冠军,桑杉和肖景深多拿了一百元。 “三百元……” 抵达市区之后,桑杉带着肖景深先进了一家超市,通过对照价目表和询问超市里熟悉物价的当地人,她查清楚了所有五件指定礼物的总价值——五百元。 “怎么了?” 听着几位外国老太太说了半天鸟语,肖景深发现了桑杉似乎陷入了少见的纠结中。 “她说你很帅,如果你给她们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她可以告诉我哪里有最好的二手市场,在那里把这些东西买下来差不多只要一半的钱。” 肖景深:…… 片刻之后,他说:“我的美色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桑杉。 看着肖景深主动走过去拥抱了那些洋老太太,桑杉转头看着身后的摄制组。 卢导演已经蹲到了三四米外的地方偷笑去了。 “其实她们没有说要你用拥抱交换。” 看着男人脸上的得意笑容,桑杉语气平静地告诉了他残忍的真相。 卢导演蹲在原地继续笑,能想象到一条萨摩耶叼着飞盘得意洋洋回来,却并没有得到夸奖还发现自己被骗的样子么? 大概就是肖景深这个样子的,仿佛耳朵都垂了下去。 “你居然骗我。” “谁让你从小外语就不好,现在被人忽悠不是应该的么?” 肖景深的逻辑思维能力突然上线了:“我外语不好,和你骗我,这是两件事。” “好吧,我骗你了,你想怎么办呢?” 女人含笑站在那儿,姿态是难得的亲昵,甚至有点儿撒娇耍赖式的可爱。 可是肖景深知道,只要他一“怎样”,那就是五十六万拍拍翅膀飞走了。 “算了,走吧。” 人穷志短,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了。 “其实,刚刚她们确实夸你帅来着。”身后,桑杉突然又出声了。 肖景深:……去他娘的五十六万。 男人猛地转身,把女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撒谎了又怎么样?当然得惩罚你。”他低声说。 趁着自己的耳朵还没热起来,男人已经把桑杉抱了起来,吻住了那张让他极其深爱的嘴。 五十六万换来的,必须得亲个够本! 这么一想,男人就克服了自己想要闭眼的羞涩,看着桑杉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内心。 那里盘踞着嫉妒,真正让人发狂的的嫉妒。 在她艰难奋斗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奋斗的人不是自己。 在她收获成功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庆祝的人不是自己。 那五个男孩子见到的是他没有见过的那个桑杉,就像见证了一枝花的徐徐绽放,而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时光不会逆流,诸事不可重来,因为无谓的倔强和骄傲,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小黄毛儿,一别经年,他重新见到的这个人,每每展露出一点一滴时光雕琢的刀痕,就让他心疼,包括那些刺骨的冰寒。 四目相对,没有一个人闭上眼睛,他们看着彼此,像是两扇门,有的人,眼睛睁着,门却闭着,有的人,眼睛和门一起敞开,却无人愿意进来。 余光扫到旁边的摄制组,桑杉终于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肖景深的眼眶红了。 …… 走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自己的“任务目标”,陈澄看看在帮着店家打扫卫生的肖景深,再看看在一边写写算算的桑杉,他想想自己的“任务”还有昨晚制作组对他的“指点”。 不由得有些踌躇。 “你是个新生代偶像,为了做任务去吻别人的女朋友,这不符合公司对你的定位。” “难道为了任务去亲一个男人就符合定位了吗?” “你知道肖景深现在热度多高么?跟他炒CP的网剧演员现在身价都涨了。你去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可我不愿意,谁会愿意去跟自己的“情敌”亲密接触啊。 陈澄默不作声,对方自然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选了桑杉和肖景深这组去做任务,是因为你明白他们是人气最高的。”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会跟电视台打招呼,把你全部的镜头都减掉,假装你根本没去过。”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是那么的通情达理,却让陈澄陡然觉得有些冷。 …… 明明是想趁机达成心愿?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年轻的男孩儿想不明白,他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到了桑杉的身边,这时,肖景深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们在赚钱买见面礼是吧?让、让我亲你……你男朋友一口,我帮你们赚钱。” 低头算账的女人头也不抬,迅速把陈澄放在她面前的两百块钱收了起来,然后抬声说了一句: “想要出卖男色的那位,你的机会来了。” 立志防火防盗防小鲜肉的肖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  唉,一写亲热戏就艰难无比 我似乎已经可以放弃治疗了? 恭喜老肖终于可以出卖男色了 _(:з」∠)_ 距离六月全勤达成还剩三天…… 第115章 歌声 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看错剧本了? 举着抹布的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桑杉, 有人在觊觎我啊, 你就这么轻易把我卖了?” 女人埋头继续帮着店老板理账:“毕竟关系到我们晚上能不能住进豪华客房,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你亲了也不吃亏。” “我觉得我亲你以外的人都挺吃亏的。” 让人吃亏的陈澄:…… “你不亲,我就得退钱给他, 然后咱们继续工作到傍晚, 才能从老板这里买走我们需要的礼物,如果你亲他一下, 我们只需要再工作一个小时就可以从老板这里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 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找别的见面礼……” 在听桑杉权衡了利弊之后, 肖景深的态度明显产生了动摇。 “逛逛街, 看看草原,去公路边找找有没有袋鼠。” 看着桑杉真的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肖景深拍拍手,对陈澄嘿嘿地笑了一下。 “当着我女朋友的面对我提这种要求?小孩儿你胆子很大啊。” 把抹布放在一边,肖景深背过手去解自己的围裙。 看见又有一个东方小帅哥出现, 允许桑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打工换取打折商品的老板走出来,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你想亲哪儿?” 围裙搭在一边架子上, 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的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臂。 陈澄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他这下终于知道什么是骑虎难下了。 “两百块澳元, 相当于咱们的一千块钱, 你想亲哪儿咱们都可以商量一下。” 男人还在步步紧逼。 陈澄又后退了两步。 “那个、其实……” “没事儿,有要求你尽管提,顾客就是上帝, 我尽量满足你。” 陈澄吞了一下口水,看着比他高一截的男人脸上还有着略带痞气的笑容,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怂,然而,他还是一直退到了杂货店的门边上。 “我、我是为了完成剧组安排的任务。” “没事儿,现在这个社会很开放的,你不用强调自己很直,反正一百个你也比不上我家桑桑,我是绝对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男孩儿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要亲男人,要被调戏,还要看着讨厌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来参加这个见鬼的真人秀? 一步,又一步,男人逼近了陈澄,终于一只手扶着墙,把这个现在像小鸽子一样可怜的小男孩儿困在了咫尺之间。 “说吧,你想亲哪里?” 肖景深先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了自己的额头,然后是脖子……还有脖子之下。 男人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还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脸也很好看,棱角分明又不显得粗糙,俊美的眉目间带着一种别样的气质。 他的身体也显而易见的好看,胸肌的轮廓在T恤下面若隐若现,袖子卷起来能看见修长结实的手臂。低下头,还能看见他的窄胯细腰大长腿…… 在陈澄的印象里,肖景深的形象几乎是根深蒂固的——不务正业学滑板的老男人,突然出现救人态度却不好的老痞子,还有“情敌”。 到了此时此刻此种情况,他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男人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可是、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速战速决,我们还要继续工作呢。” 桑杉终于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一个俊美可爱的男孩儿姿势暧昧。 肖景深立刻把脸凑到了陈澄的眼前。 “听见没有,我卖色之后还得去卖苦力呢,兼职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白皙脸庞,陈澄连着吞了好几下口水,终于,他闭上了眼睛,把脑袋像个锤子一样地往肖景深脸上抡了过去。 …… “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他还跟着我们?” 回过头就能看见陈澄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肖景深忍不住就想揉揉自己依然在隐隐作痛的左脸,被人下巴戳脸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没有钱,没办法买见面礼,晚上注定了睡帐篷,想想他今天晚上会有多惨,你的脸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桑杉走在他前面,眼睛看着异国美丽的风景。 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男人突然笑了:“你这是在安慰我么?” “陈述事实,他今晚会很惨是事实,幸灾乐祸能从心理上缓解你的痛感也是事实。” 一边进行着日常的怼和被怼,肖景深在一家木雕店的前面停下了脚步。 “我们在这里买一件礼物怎么样?” “这种手工制品最便宜也要几十块。” 桑杉觉得作为节目组要求的见面礼,出于成本控制的考虑,手工品的性价比不高。 小店的外面挂了贝壳做的风铃,店主人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坐在橱窗边继续自己的雕刻,舒缓又有点欢快的音乐声在流淌,如同一条林中的溪流。 目光直直地看着橱窗的一角,肖景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迈开自己的脚步,看看要走远的桑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迈着长腿走进了店里。 “你喜欢听歌么?呃……like songs?” 外语渣把自己两手拎着的礼物放在一边,搓搓手,费力地跟店主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么?” 折返跟在肖景深的身后,桑杉也走进了店里,尽管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是承担起了翻译的工作,帮肖景深问对方,愿不愿意听刚刚这首歌的现场版本,他想用卖唱的方式换取木雕摆件。 也许是因为看见了浩浩荡荡的摄制组,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这个外国男人脸上的表情真的非常热诚,看起来不是很好接触的店主答应了肖景深的交换条件。 桑杉没有在其中多嘴,除了当个翻译之外,她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倒是陈澄忍不住对肖景深说:“你连日常表达都成问题,唱什么外语歌呀?” “语言的日常表达和唱歌,这是两个问题。”今天的肖景深是逻辑在线的肖景深,是能够分别看待不同问题的肖景深,是虽然被桑杉怼但是怼陈澄这种傻孩子完全没有问题的肖景深。 店主递给了肖景深一把木质的吉他,男人试了试音色,又活动了一下手指,对着店主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你的这把吉他音色很棒!” 说完,他转身坐在了一把木质的高脚凳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看了那个倚在门边站着的女人一眼,眼睛里像是有一条穿越了阳光的河流。 下一刻,一串美妙轻快的乐声就从男人的指尖流淌了出来。 “Betty came by on her way Said she had a word to say*…… ” 唱歌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和深沉,配合着流畅的发音,像是心中还有另一把更精美的吉他一样。 女人静静地看着,渐渐垂下双眸,变成了安详的聆听。 时光里的旧影如同这异国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奔来,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小黄毛儿,我唱歌好听么?” “太难听了。” “哎呀,要夸我可以当面夸,我是不会介意的,我唱歌怎么会难听呢?” 那是真的不好听啊,不成调的吉他声,过于自我陶醉的腔调,还有他摇头摆脑学着明星的架势,这些都难以让桑杉说出“喜欢”。 可十几岁的她,却从来没有真正驱逐过在她身旁聒噪的大男孩儿,聒噪也好,烦人也好,人们仰望美丽的星空,常在幽暗寂静的旷野,谁能享受到星星可爱的喧嚣? 那时候的肖景深,属于他的一切,都让桑杉讨厌不起来。 “She lost the pain And stayed for more.” 肖景深唱的民谣,有一点沉沉的沧桑,却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能轻易地抚慰了人们心中的躁郁和烦闷。当他一曲终了,竟有那么短短一瞬,人们仿佛还沉浸于悠远尾音中,忘了说话,也忘了动。 在店主先生的掌声里,肖景深交还了吉他,被允许从橱窗中拿走他想要的东西。 两只大手轻轻合拢,小巧的木雕被藏在其中,男人闭上眼睛,轻轻亲吻自己的手指,也是在亲吻自己换来的礼物。 走到桑杉面前,他眨了眨眼睛。 “你猜,我换的是什么?” 女人歪着头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比平时更加深沉。 大手张开,两只小小的猫木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个是软软的白色,一个是黄色与白色相间,两只小猫都圆滚滚的,脸部雕刻得很简单,却极有精髓,像是两只在微笑沉睡的精灵。 男人笑得很灿烂,像是把一弯月亮、一颗星星、一个最美好的世界都奉给了面前的那个人一样,有着骄傲、喜悦、和其他旁人无法解读的东西。 “像不像黄球球和白胖胖?” 那两只我们曾经一起养过的猫。 大雨倾盆里,我找到过它们一次。 在遥远的这里,我又找到了它们一次。 极其短暂的瞬间,桑杉的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它们……有这么胖么?” “小猪似的天天要吃的,也就只有你不觉得它们胖。” “你记错了。”女人认真地说,“它们两个一直都不胖。” 肖景深对这样无营养的争辩乐此不疲:“你讲道理好不好,明明很胖的……” 于此时,于此地,于此情,应是一盏陈年甜酿,未及入喉,已经让人周身甜软。 第二天收拾行李回国的时候,肖景深发现了一个多出来的大盒子。 “木雕的回礼。” 穿着黑色连身裤的女人淡淡地说道。 顾不上行程紧张,男人迫不及待打开了那个盒子,看见了一把漂亮的木吉他。 作者有话要说:  *《River Man》by Nick Drake 英国民谣 可以试试听着歌看这章 老肖你们再这么下去我就得去买红枣桂圆莲子花生了…… 算了你还是早点进剧组吧! 晚上八点继续约 现在是五月,我在争取五月的六千全勤,昨天晚上基本是个智障了…… 虽然我现在也是_(:з」∠)_ 第116章 暴 跟经济公司谈的不顺利, 葛成轩回到家里, 瘫坐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 他喊了一声,却发现家里没有人。 他的妻子不在, 保姆也不在。 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自己站起来,开了一瓶啤酒。 在门响的那一刻, 葛成轩特别想冲上去, 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揪住那个女人的头发, 把她拽到地上,去踩她,去踢她,用自己能够着的一切东西去抽打她,听着她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冲到门口,他的手里已经抡起了啤酒瓶。 门打开, 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看着迎面而来一个啤酒瓶, 那人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葛成轩发现不对, 赶忙把酒瓶子往回收,结果自己踉跄了一下,歪在了门边上。 “不好意思, 我家老公跟我开玩笑呢,吓到你了。” 穿着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栾似锦弯下腰小心地把替她送货上门的商场工作人员扶了起来。 等着外人都走了,葛成轩依着门口的衣架冷冷地看着栾似锦。 “谁让你买这么多东西的?” “一集综艺节目我能赚二十万,学校还给了我奖金,这些钱是我赚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男人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你爸不是说你要给你家里买车么?” “那是他说的。” 栾似锦脱下羊绒大衣,露出里面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还有脖子上圆润又匀称的珍珠项链。 居然敢买这么多这么贵的东西?!她该不是疯了吧?现在应该把酒瓶子再砸上去的,就跟往常一样,可是葛成轩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发什么疯,却还能这样表面冷静地跟他的老婆说话。 “你怎么不问我,我是怎么从你公司那里把我的钱拿回来的?”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名牌包,挂在手腕儿上比划了一下,一贯温文胆怯的女人神色中是罕见的平静。 自从隐婚事件曝光之后,才三十岁的葛成轩身价陡跌,不仅之前的代言陆陆续续都断了,就连找上门的剧都少了,这个圈子里太多跟红顶白的人,看着他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多少人都愿意过来踩他一脚,就连他所在的经济公司就干脆直接扣下了他的片酬,作为所谓的“额外公关费”。 这次能上HD的综艺,还是葛成轩的经纪人四下活动,为他生生磨出来的机会,出场费当然也跟以前一样打给了公司,一开始栾似锦连出场费都没有,还是前几期收视不错重新拟定合同的时候,给她加了这么一笔。 这笔钱,原本也是放在公司户头上的,一百多万对于曾经的葛成轩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是经历了事业的低谷,他现在把钱看得特别重,甚至已经想好除了给栾似锦的爸妈二三十万去买车之外,剩下的钱他拿去做什么投资。 “你的钱?” 葛成轩觉得好笑:“没有我,你能赚到一毛钱么?我告诉你,你老公我是个大明星,才有人请你去做真人秀,光凭你这张丧脸,别说真人秀了,你脱光了跑出去都没有人会看你一眼。” 永远都是这样,觉得她丑,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刚结婚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候她确实觉得这个男人娶了自己是受了委屈,他是个光彩耀人的大明星,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喜欢他,他却只能娶了自己,只因为自己的爸妈跟他父母关系好,他又是个孝顺的孩子。 曾经,她以为自己二十多年的平淡生活终于转向了一部绚丽多彩的浪漫小说,当一个明星的妻子,默默支持他,爱护他,不指望能够分享他的荣耀,却也可以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带着色彩的交代。 没有婚礼,没有蜜月,她和葛成轩去了一次国外领了一张证书,回来之后她搬进了他的家里,从此就变成了葛太太,而她的新婚丈夫第二天就去参加站台,被问起终身大事,还连连说“没有没有,事业为重”。 就连栾似锦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结婚了,她的婚姻是隐形的,但是她的婚姻生活不是隐形的,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一个人的妻子,她开始承担家庭中的责任,开始学着去照顾另一个成年男人,这其中的她的心酸没有人帮她抚慰,反而所有人都要求她做的更好。葛成轩找来的保姆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三四十岁的女人仿佛跟她有仇一样,开口闭口说她不贤良……在这个“家”里,她连保姆都不如。 结婚的第三年,葛成轩的父亲生病了,她请假去医院照顾老爷子,被人们当成是葛成轩请来的保姆。葛成轩的母亲跟人闲谈的时候说漏了嘴,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某个娱乐圈的营销号,接着就是狗仔的跟踪和偷拍。她这个葛太太终于“得见天日”,面对的却是更加悲惨的人生。 一个落魄的、从事业顶峰跌下来的、酗酒的男人,对着他的妻子举起了腰带,一开始只是喝多了,醒来还会跟她说抱歉,后来就成了家常便饭……有次被踹到腹腔出血,栾似锦躺在医院的床上对她的爸妈哭,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她的爸爸是怎么说的? 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他心情不好,你就多担着点儿,什么叫患难夫妻,就是得同甘共苦,等他事业好起来了,这些毛病就改了。” 一棵小树在风里瑟瑟颤抖,对着园丁求救,“支撑我一下,一下就好”,园丁走过来,用刀砍断了他的主干。 “这样你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何其的得意洋洋,因为他展露了自己的“智慧”。 栾似锦的心,死在了这样的生活智慧之中。 即使参加了综艺节目,她都没有能够逃脱被毒打的命运,加油的时候不够热情,智力抢答没有出风头,秀恩爱的时候显得笨拙……都成了她被打的理由。 好在那时候的葛成轩不敢打她的脸,让她那张寡淡无味的皮相遮掩着她婚姻里黑臭的脓血。 雪山之行那一期,拉雪橇的比赛葛成轩成了倒数第一,那天晚上她又挨打了,小木屋里以前是烧煤的,煤炉和黑色的煤钩在通了电暖之后成了摆设。葛成轩就把她压在煤炉上面,用煤钩打她的胸口。 外面到处都是白色的雪,雪花压在那些苍翠的松树上,美得像是一本画册。 我死在这里怎么样?带着身上的这些伤痕死在雪地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葛成轩是个打女人的疯子,他也就再也当不了大明星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栾似锦就完全不想把它压制下去,她越想越激动,起床穿好衣服的时候,她就像是个要出春游的小孩子一样兴奋。 可是死比她想象中要难,她闻着那些食物的气味儿,突然就后悔了。 “死比想象中难,活着,却比想象中简单。” 站在雪地里,那个女人是这么跟她说的。 怎么活?能教教她怎么活么? …… “我要是现在脱光了跑出去,明天你的名字就会上社会版头条——大明星葛成轩的老婆当街裸|奔。” “你是不是又皮痒了?一身贱肉两天不挨揍就不舒服了是吧?” 酒瓶子打起人来不够过瘾,腰带才是最顺手的,男人抽出腰带,在空中打出了一个响,眼睛里顿时就亮了。 如果是之前,此时的栾似锦应该已经在发抖了,可是现在她没有。 坐在沙发上,她笑着说:“你前几次打我,我都偷偷去做了验伤,现在验伤报告就在你们公司黄总的桌上,为了让我别突然发疯毁了你,你们公司的老板不仅把我的那份儿钱给了我,连你的那份也在我手里了。” 葛成轩“你说什么?” “你们公司做了两手准备,其中一个后手,就是先发制人说你有精神病,一直隐瞒病情跟他们合作,一旦你家暴的事情曝光,他们会立刻给你弄一份精神诊断报告出来。所以,只要你敢碰我一下……你碰我的后背,我就光着后背去录节目,你碰我腿,我就光着腿去给所有人看你是怎么打我的。大明星、葛成轩、家暴男、身败名裂……哈哈哈哈!” 顺了一下头发,栾似锦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她指着自己的丈夫说: “你看看你,你现在怂得像一条狗一样。” 她走过去,从男人的手里把皮带夺过来,其间葛成轩还挣扎了两下不想给她,被她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想要当你的大明星,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当老公,乖乖地去挣钱,不然那些验伤报告我能给你发得满城都是,让你彻彻底底地一无所有。” 死?离婚?有什么意义呢?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可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可以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把一切都夺过来。 “你、你要不要喝点水冷静一下。”刚刚还酒气醺醺想要打人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无比的清醒,他对着自己的妻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温柔得前所未有。 他是个演员,还是个演技不错的演员,就像现在,他的眼中明明充满了怒火,却能迅速压制住自己的本性。 这样的葛成轩让栾似锦眼中更多了几分的轻蔑。 “你真贱,一身贱皮子。” 他老婆用他的腰带拍了拍他的脸,都没有拍掉他的笑容。 …… 忙碌的工作就是给时间安了一个加速器,等到桑杉和肖景深从深度的忙碌中回过神儿来,农历新年已经近在眼前了。 “HD的春节晚会你要去唱歌,不过这个节目是录播的,网络春晚是正月初三晚上直播……也就是说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儿这几天,你没有工作安排了。” 翻完了日程表,桑杉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能有几天的空暇。 “我们回秀城吧。”她跟那个掐着指头盘算吃什么年夜饭的男人这么说道。 肖景深的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下一秒,他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桑杉: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我做?有事儿你直说,真的,我心脏强大……”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转过头去,语气淡淡: “你下一部戏有眉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还有两天…… 这个月就要结束了…… 营养液来一发不啦? 第117章 亲人 “要是早知道你们回来, 我就打车去老吕家多买点儿烧鸡啊、牛肉啊, 现在他们都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咱们三天只有这一只老吕家盐焗鸡, 这哪叫过年呐?”景老爷子坐在椅子上,腿上趴着黑白相间大胖猫, 嘴里跟他的外孙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我们要是不回来, 你这过年就只有一只鸡,这哪叫过年呢?”最后一句话, 肖景深完全是学着他外公的语气说的。 “哪能一样啊?我就一个人在这, 三十晚上吃一顿, 初一社区有老人慰问, 我早就报名了,到时候去跟老伙计们一块儿吃饭。初二前面那个市场就开门了,想买什么都简单……” 男人瞪着他外公,瞪得老人都有点儿气虚了。 “您老人家就不该去当什么老师,就该去当总理, 总有理!” 景老爷子:…… 听见门打开了,老人立刻来了精神: “哎哟, 你这个熊孩子, 看我老了嘴皮子不如你溜, 你一回来就欺负我!”老人现场表演什么叫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肖景深:…… 门口拎着一堆年货要进门的桑杉:……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 距离农历新年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了,恭喜景老爷子的年纪跌破了十岁,向着三岁的方向进发。 这天晚上, 肖景深做了一条清蒸鲈鱼,配着木耳炒百合、麻婆豆腐、腊肉炒豆角,还有几屉玉米鲜肉虾仁馅儿的蒸饺。 “快过年了,连个猪蹄都没有。”明明一桌菜都色香味俱佳,景老爷子又开始挑刺儿了。 这次,怼他的不是他外孙,而是桑杉。 “要是您的血脂和血糖指数没那么高,谁也不会拦着你吃肉。” 对着自家那个现在明显争气起来的外孙,景老爷子还能厉害得起来,看见桑杉板着脸的样子,他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打下去了。 “也没有很高。比前屋那……” “比好不比坏,看上不看下,功夫做到细处不管他人长短,可都是您教我的。” 景老爷子咬着半个蒸饺,半天没说出话来。 肖景深一忍再忍,生生把已经冲到了嘴边的笑憋了回去,给桑杉的碗里夹了一瓣鲈鱼的鳃肉。 干巴巴地把蒸饺吃完了,老爷子看看桑杉,有点怂,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外孙子。 “来,跟外公汇报一下你最近的工作,我下棋的时候听老刘说他孙女说你现在挺红,上了个什么节目?” “主要是接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收入和合作的人都比以前好了很多,节目……节目是我和桑桑一起上的,其实没什么,就是小年轻们喜欢看。”斟酌着说辞,肖景深这样向自己的外公解释自己的工作。 老人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比以前好一点儿也是好。我本来还担心你红了之后脑子就不清楚了,现在看倒是还行,桑桑把你管得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怎么就给桑桑夹那么小一块肉,她这么瘦,得多吃点儿!” 说完了,他把鲈鱼肚子上的一块肉都夹到了桑杉的碗里。 是啊,管得不错。你外孙我现在每个周都有两天活在破产的边缘。 吃一口木耳,肖景深把心里的酸甜苦辣一并都咽了回去。 桑杉看看这一老一“少”,笑了笑,低下头把碗里的鱼肉都吃了个干净。 有些地方,有些人,只要一靠近,就能让人感到温暖,有他们存在的地方,一盏灯光都更胜太阳。 腊月二十九,肖景深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着做东西,老吕家的鸡他们只有一只,但是他肖景深做的鸡味道也不差呀。 用刀把鸡斩成小块儿,先炒掉血水,再炖煮一下,要吃的时候放点蘑菇或者青椒炒炒都可以上桌了。再用快刀把鲅鱼切成半厘米厚的片儿,用油炸一下再用茶叶、酒各种香料煮成的汤汁泡起来就是一道家常熏鱼,凉透之后放在冰箱里,想要吃随时可以拿,这也是景老爷子最喜欢的一道下酒菜。 当然,今年他可以吃熏鱼,却未必能喝到酒了。 跟家养小精灵似的肖景深比,桑杉才更像是在放假的人,早上九点穿着家居服从房间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翘着尾巴的猫。 早餐是牛奶和土豆饼,还有一碗虾仁蒸蛋,餐桌上摆了一小瓶味极鲜,男人站在锅灶前忙碌着,也没忘了提醒她蒸蛋里面没放盐,她得自己调盐味儿。 吃了一口鸡蛋饼,再喝点牛奶,桑杉看着扒着凳子腿儿站起来的W先生,把一小块儿虾仁喂进了她的嘴里。 “我早上给它吃了牛肉饼了。” 厨神附体似的肖景深似乎背后长了一只眼,不看都知道餐桌上发生了什么。 桑杉没理他,默不作声地又给了W先生一块虾仁。 喵子似乎知道有人不希望它吃到鲜美的加餐,每一口虾仁儿都吃得很仔细,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嘴里还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 仿佛在跟那个大两脚兽示威似的。 肖景深回过头,看见桑杉正笑着看着W先生吃东西,脸上也是一派的轻松和满足,于是又转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每次回秀城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你过年,不用回家么?” 刹那间,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你过年,不用回家么?”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的上一秒,桑杉还是在笑着。 “不用了,他们一家人去国外旅行过年。”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男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刚好这个时候景老爷子拎着他的大巧儿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老人。 “景深,你刘爷爷和你苏奶奶听说你回来了,非要来看看你,再跟你要个签名。” “哪是我们要啊?我家那个外孙女一回来天天捧着那个什么‘派特’上网,天天喊着喜欢你跟桑桑,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谁,那天我仔细看了看,不就是景深你们小两口么。嘿嘿我没跟她说我认识你们,今天直接拿了签名回去,我也吓她一跳。” 三个老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得意劲儿,脸上笑成了三朵老菊花。 听见刘爷爷说“小两口”这三个字,肖景深就好像是被人撬开嘴生生灌下去了一口蜜,甜得魂儿都要飞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必须给这两个老爷子拍照签名一条龙服务到位啊。 桑杉跟往常一样拒绝签名,老爷爷们也没为难她,拍照的时候,她站在刘爷爷的一边,苏奶奶另一边站着肖景深。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刘爷爷不禁感慨:“从那么小的时候看你们长现在这么大,那时候你们俩天天一块儿进出的,我就看出来老肖这个孙子是看上桑桑了。这么多年……你们到底在一起了,我这心里感觉还挺复杂的。能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容易,你们可都得珍惜啊!” 苏奶奶更直接一些,她看看桑杉,再看看肖景深,笑呵呵地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可一定得叫上我们。” 送走了两位老人,肖景深站在门口拉着桑杉的手臂笑着说:“你觉得刚刚刘爷爷说的话像不像是婚礼致辞?” 桑杉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里是肖景深十分熟悉的,关爱智障的眼神。 “你说我算不算是休假期间还配合工作?” 女人似笑非笑地发问,瞬间让男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不能算吧?” 哎呀,他那双硬挺有型的眉毛都垮了下去。 “不算么?” “别算了!大过年的!” 景老爷子挂好鸟笼出来,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那儿腻歪,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却连着清了四五下的嗓子,好像里面住了一只鸟儿似的。 有着这样的插曲,关于桑杉家里的疑惑被肖景深抛诸于脑后,很久之后,岁月的沉渣泛起,他才惊醒,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桑杉心中那道石门的钥匙。 …… 春节期间,HD电视台播出了《牵手去旅行》的甜美特辑,从第一期开始的那些个人采访,绝大多数都没有在正片中播出,而是被放进了这个特辑里。 看着桑杉说:“为了喜欢放纵自我很容易,为了喜欢去克制自己却很难。”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对着屏幕尖叫出声。 就连很多长辈都陪着自己的孩子看起了这个节目,捂着自己的心口,也会觉得有什么地方在发热。 “奶奶,你怎么了?” 梳着羊角辫儿穿着黄色小棉袄的小女孩儿扑到自己奶奶的怀里,像是一只娇弱的鸡仔。 “奶奶没事儿。”擦擦眼睛,老妇人抱起了自己的孙女。 桑沐芬是个住在小县城里的平凡妇人,除了自己的丈夫儿子之外,她还有个弟弟,有个弟媳妇,还有一个侄女,和一个侄子。 刚刚她心里想得不过是四个字而已——那是桑桑。 电视里的那个人是桑桑,她就像她电话里说的那样活得很好。 “桑桑,没事儿,姑姑出去打工赚钱,也能送你出国去读书。” 那时候,她是不是哭了呀,让她那个瘦瘦小小的侄女给她擦了眼睛。 “姑姑,我没事儿的。” 怎么可能没事儿呢?才十一二岁就想好了自己要出国读书,爸爸妈妈明明一直是支持的,却在最后抽了手。 这根本是让人过河,最后却把桥给拆了。那个掉在河里的人,连桑桑这个大家叫惯了的小名儿,都被人拿走了。 可是,做出这些事儿的那些人啊,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是理所当然的。 抱着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桑沐芬突然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看透一些血脉亲人。 后来那个孩子真的出国了,她也就从秀城回了家里,就再没见过她那个弟弟和弟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接着去写八点的更新 日更六千坚持到现在确实觉得自己虚虚的,明知道自己想些什么,就是卡的要死要活。 老肖啊,不虐你我提不起劲儿 第118章 钟声 年年换汤不换药的春晚, 景老爷子不爱看, 不过戏曲春晚他还挺喜欢的, 偶尔还能从上面找到自己的几个学生。 肖景深之前没怎么过过年, 桑杉不喜欢那些她知根知底的人在休息时间还蹦跶在她的眼前,于是一家三口, 加上大巧儿和W先生都挤在沙发上, 津津有味儿地看起了戏曲春晚。 “什么叫好时候,这就叫好时候!你看看这个舞台多漂亮, 当初我们唱戏的时候那可没有这些青山绿水花花草草的, 只有一块红幕布, 一年洗一次, 洗的时候三四个大小伙子把手都拧红了,那料子还湿的。后来用了三四年,小伙子都成了角了,那块料子也歇菜了,剧团里头跟上面要经费要了半年, 后来咬咬牙,买了块天鹅绒的料子, 哎呀, 刚到手的时候团长都不让摸……” 老人都爱讲古, 更何况又有两个心爱的晚辈在身边, 话匣子一打开,陈年的喜怒哀乐就像是一条开闸的河,堵也堵不住。 按照秀城的习俗, 在晚饭之后的深夜,还得吃一顿过年的饺子,肖景深调了一份芹菜牛肉的料,又调了一份韭菜鲜肉虾仁儿的,关于饺子里面放什么特别的彩头,他跟他外公两个人又争了半天。 “苹果馅儿的饺子能吃么?放个栗子,放块儿糖啊就行了,以前咱们过年包的那个小铜板也行啊。” “什么钱啊栗子啊,太虚了,还是放两块儿苹果最好,平平安安的。” 桑杉坐在旁边慢慢地用手掰瓜子儿,只笑不说话。 最后放没放苹果,她不知道,老爷子说放了,肖景深哼了两声没说话,反正桑杉自己没吃出来,倒是吃到了第一枚钱饺子,也吃到了第一枚栗子。 吃完了饺子,晚会也快结束了,老人去睡觉,剩下两个年轻人一个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另一个刷碗收拾房间。 “不是说过年不能动扫把么?” 看着肖景深又扫又拖的,桑杉忍不住问道。 男人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钟:“还没到大年初一呢,现在不算。” 好吧,在这种事情上你总是有歪理的。 女人转头继续看电视——电视上刚好在播肖景深的广告。 “牧原乳业找的那家广告公司打光真的不好看,幸好你长得白。” 拖地拖到沙发后面的男人嘿嘿一笑:“卖相好,怎么拍都不怕。” 嗯,这一点,他的经纪人倒是极少反驳的。 “不知道过几天陈澄亲你的视频放出来,会不会有人说你卖相好到男女通吃。” “那可算了吧!”快要三十三岁的老直男连连摆手,现在小女孩儿们喜欢的东西他着实不懂,前几天坐车回来的时候他翻桑杉的工作本,看到了一个“深白”的热度也被统计在他的大数据里了,就在微博上搜了一下“深白”。 呵呵…… 心情复杂到完全不想提。 “对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发红包?现在你可是我的老板。” 作为初曜工作室旗下的艺人,肖景深觉得自己跟桑杉要红包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工作室所有人都一样多发了两个月的工资,我没有基本工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额外发个红包?” 是错觉么?为什么这个家伙现在变得越来越有点儿财迷了? 桑杉转过身看着肖景深:“你比我大三岁,我还没跟你要红包呢。” “才三岁就跟我要红包,你……唉,算了算了。” 男人作势掏了掏自己的裤兜,一脸无奈地对女人说:“你先闭上眼睛。” 桑杉眉头轻挑:“你不会真准备了红包吧?” “你闭上眼睛。”男人神神秘秘的样子。 四目相对,看着那双眸子里的清澈无邪,桑杉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啾!”肖景深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啜了一下。 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桑杉睁眼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的男人。 “红红的包!简称红包!” “你多大了,怎么这么幼稚?”桑杉简直难以置信。 “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就把红包还我啊!”男人一脸无赖的样子,还把额头凑到了桑杉的眼前。 滴答,滴答,安静的房间里,钟表的时针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表情,还有面前重新熟悉起来的这个人。 女人冷冷地笑了一下:“要给你一个‘大红包’可未必要用亲的。” 刚刚还得意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嗅到了十大酷刑的血腥味儿。 “站过来。”桑杉指了指自己的面前。 男人绕过沙发走了过去。 “拖把给我。” “拖把打人不趁手,你要不用茶壶吧,就用老爷子最喜欢的这个,绝对能给我砸个大红包出来。” 对面那人没说话,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嘴里一堆废话的男人乖乖把拖把交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乖?我要打你,你也不跑?” “整个人都是你的,不跑也就被你打一下,跑了,我只能先给自己烧香了。” 手里把玩着拖把的杆儿,桑杉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肖景深对自己的这种“了解”。 “闭眼。” “别打脸啊,万一被拍到了,会被人说你家暴。” 经纪人笑里藏刀:“我不比你清楚?” 男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无比悲壮地闭上了眼睛。 拖把随手放在一边,软软的拖鞋跟脚跟分离,W先生懒懒地甩了两下尾巴,大巧儿在笼子里安睡。 肖景深在嘴巴被咬住的瞬间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就遵从自己的内心重重地搂住了那具娇小的身躯。 当、当…… 午夜的钟声敲响,电视机在报时,它们无人捧场地热闹宣告新的一年来临,桑杉和肖景深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他们置若罔闻,窗外不知道哪里在放礼花,绚丽的光彩照映着老式的楼、新式的窗,他们都看不见。 一片斑斓里,纠缠的人影渐渐下沉。 老老实实趴在沙发上的W先生差点被压到,不满地叫了一声,委委屈屈地跑开了。 男人伸出手,护着桑杉的脑袋不要磕到,他的另一只手早就跑到了不老实的地方,像是个躁动不安的少年。 桑杉的手臂也环抱着他的身体,像是一根细瘦又坚定的藤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唇齿在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交换的鼻息之间,男人的说话声像是甜蜜的叹息。 “如果我当初没有在这里看着你走,是不是我们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女人没有说话,手掌摩挲着他的头发,在那一瞬间竟像是在抚慰一个孩子。 “不是的。” 她轻轻地回答道。 男人顿了一下,更加用力地去追逐着对方的唇舌。 桑杉的回应却渐渐淡了下来。 “以你的外表和性格,适当的幼稚是加分项,但是以为依靠勇气和信念就能战胜一切的时光,它早就应该结束了。” 明明是俯视着桑杉,把她压在了沙发上,肖景深却在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看桑杉注视自己的目光。 “你要是问我,这些年我有没有后悔过跟你分开……我的回答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我都比之前更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太浅薄和脆弱了。” 所谓的十大酷刑里面,有没有一种叫做万箭穿心呢? “当初之所以要分手,就是因为我发现我对你的喜欢不值一提,也许你鼻子出油我就不喜欢了,也许你脸上长个青春痘我就不喜欢了,那时候的我马上要出国,满心满眼都是未来更灿烂有趣的人生,实在没有多少留恋和不舍可以给你。” 可我把曾经的这份喜欢,像是一件宝物一样珍藏在心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过去那点事情揪着不放的样子特别可笑。” 捂着自己的眼睛起身,男人瘫坐在沙发上,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并不可笑。” 桑杉起来,抬手系上了自己的衣扣,脸上还微微有点潮红,神色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在权衡和思量,在谋划和斟酌。 “这有利于我们的合作……对于能促进合作的东西,我永远包容和欣赏。” 手机响得没完没了,男人一直不说话,桑杉拿起手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让桑杉意外的是,打电话给她的人是栾似锦。 “我算着国内应该是初一了才给你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里带着一点喜气。 桑杉顺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轻笑了一下:“你跑去国外过年了么?” “他一口气接了一堆工作,我就自己出来了,反正我的假期长,等下次录节目再回去。” “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 “是你教得好,你说得对,对抗施暴者最好的方式就是压着他们的命脉,慢慢地磨死他。现在我手上一下子就有了几百万,我都买了我个人的商业健康保险,要是我没病没灾的,至少十五年之后这些钱才能取出来。他快要气死了。” 栾似锦的声音里仿佛有着无尽的快意。 桑杉被她带得又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打扰你跟你家那位的甜蜜了?挂了,过几天再见。” 把手机放在一边,桑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上、嘴上、脖子上都有着点点的微红,像是一个倔强的家伙在不屈不挠地盖章。 可是没有用的,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太过聪明,所以能看到所有甜美之下的刀锋凛冽。 “我觉得你和景深很合适,但是你要出国这么久……要不要等两年,等景深也考一个外国的学校,你们可以一起出去。” 她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引得对面那个妆容精美的女人怒意勃发? 黑暗中,女人抬手抚摸自己身上的痕迹,低下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明天不更新 我这个月的全勤也到手了 但是 谁让我爱你们呢? 是吧? _(:з」∠)_ 第119章 胃痛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与所处的环境达成和解, 为此他们不断地改变自己。 比如肖景深, 他就是能让自己在那样揪心的一夜之后像没事儿人一样地去面对桑杉, 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其实很容易, 只要脸皮够厚就行了。 而他当初被桑杉选中的最大优点,不就是没有自尊心么? 假期总是短暂的, 他们的尤甚。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的晚上, 第二天他们就要去拍摄又一期的《牵手去旅行》。 “你的新戏,《汴梁奇谈》男二号, 人设很好, 已经定下了HD明年的寒假档。过了正月十五就进组, 档期三个月。”喝着热牛奶, 桑杉把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东西放在了男人面前。 一部单元探案元素的古代偶像剧,男主角沈离是一个正直善良聪慧无双的捕快,女主角明瑾儿是个机智敏锐的仵作之女,只是在验尸之外的事情上比较迟钝。 而男二号洛是非则是一个惹是生非的花花公子,男主角的发小儿, 以及……最后案子里的反派大boss。 “行程上有点赶。”肖景深皱了下眉头。 别看离进组还有十几天的时间看似充裕,事实上这十几天里, 他要拍两次真人秀, 还有站台和某台元宵节晚会拍摄……删删减减, 能看剧本的时间基本寥寥无几。 “当红就是这样的, 巩固人气和出更多的作品,你必须要兼顾。这个本子确实不错,编剧是邢少林, 导演是张金,其实之前已经定下了一个男二号,去年腊月初八的时候酒驾撞了人……” 肖景深:…… “男主角是李荆,今年才二十三,可以说是目前几个当红小生里面上升速度最猛的,你在剧组里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要跟他起冲突,有问题你找我就可以了,他是卫英华手下的人。这一点我也会提醒你的助理。至于女主角何以柔,今年二十八岁,当红小花,你离她也远一点……尽可能地远一点。” 默默听完桑杉对这个剧组的大略介绍,肖景深咂咂嘴:“敢情儿这个剧组里的主演没个好惹的?” “如果可能,尽量别招惹,不过就算招惹了也不怕。”擦了擦嘴角,桑杉勾了一下唇角。 面对这样无形的气场,男人点点头,抓紧时间看剧本去了。 桑杉把牛奶杯子放在一边,抱起猫回了房间。 夜渐深,房间里很安静,也很平静,和过年之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过了一会儿,男人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桑杉的咖啡盒子上, 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是什么味道?他突然很想试试。 …… @闭关努力考试的耳朵:word妈呀!泥萌知道自己喜欢的明星突然来到你家给你爷爷拜年是什么心情么?简直是火星撞在了地球上,让地球飞到了银河系外面跳了一支Boomshakalaka!开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姑父,结果就站着桑葚组合啊!开门的十秒钟之前我还在看他们的综艺啊!然后他们就活了!他们认识我爷爷还认识我奶奶还认识我爸我妈!!我爸说他们还参加过我爹妈的婚礼!!!要不是肖景深太帅了,就给我爸当伴郎了!!我觉得我一定是穿越了!下面打马赛克的照片就是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没错我们一家子都跟他们俩合影了,Po主精神恍惚了两天才接受这个现实。 微博上一个颇有点人气的画手在号称闭关考试之后就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没想到刚一出现就爆出了这样的大料。想想自己一开门就是个喜欢的明星,还跟自己家称得上是世交,简直是现实版的童话故事,一时间,人们纷纷转发了起来。 “博主,你爸多高?肖景深看起来他高半个头。” “我爸实打实的光脚一米七六,肖景深目测觉得不止一八五,桑杉倒是不高,她穿了一双半跟的靴子,博主穿着拖鞋只比她矮一丢丢,桑杉看起来好瘦!” “他们真的是青梅竹马么?” “嘻嘻嘻,我奶奶说他们从小在一块儿玩儿。” “桑葚粉好羡慕你!” “嘿嘿嘿,同为桑葚粉我现在已经圆满了!” “博主求更多童年爆料!” “我爸说肖景深小时候自学吉他弹一开始弹的可难听了!哈哈哈!” “伴郎?不是花童么?” “博主我才十五……” “博主,桑杉是不是跟她在节目里一样那么冷冷的啊?” “看起来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她对我家人都很友好,其实她也没有一直冷冷的啊,跟樊玥打雪仗的时候,还有跟栾似锦合作的时候都很主动,可能是天生长了一张严肃的脸,对工作又很认真吧?悄悄说我一直觉得她诡异地戳着我的萌点hhhh。” 过年期间大家都很闲,看见这样喜庆又有趣的微博都愿意转一发,于是,这条微博很快就转发上万。与初曜合作的营销公司看准了机会出动几个营销博转发,配合着热搜“肖景深拜年”,在网上很是拉了一把热度。 “老肖的嘴是亮点23333,高亮一下【查看图片】” “右边你发现了槽点。” “冬天里的蚊子的好猖獗哦!” “一个热~闹~的新年。” 营销公司捕捉到了人们对照片中肖景深嘴角的特殊关注,认为这种照片还有更大的炒作价值,可是他们联系了桑杉之后,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淡化我,强化艺人才是我们营销的初衷。毫无筛选地有热度就上,会折损艺人的形象。”桑杉说得义正辞严,仿佛早先随便肖景深在节目里做了点什么都被扔上热搜这事儿,并不是她一手主导的一样。 和营销公司沟通完了之后,桑杉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是时候给肖景深的热度降降温了,这样等到《牵手去旅行》播完,《书圣》开播,他的热度就有了一个波浪式的递进。 当然,前提是《书圣》这部剧能够达到兰月的预期,无论是收视率还是口碑和热度。 早上六点多,桑杉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拱自己的被子,微微睁开眼睛,她看见了W先生圆圆的猫脸。 “喂猫机坏了么?” “喵~” 猫似乎有些焦虑,看见桑杉醒了,更加用力地去拱她。 坐起来穿上家居服,女人打开门,看见肖景深的房门正开着,旁边的卫生间里传来了低低的呻|吟声。 “这是雄性人类早起解决问题的自然生理现象,当然,被做过手术的你是不会明白的。” 桑杉弯下腰,对W先生很认真地解释道。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马桶抽水的声音,几秒钟,肖景深扶着裤子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泛着青白色。 “太激烈伤到了哪里了么?”歪着头看着肖景深,大脑还不怎么清楚的桑杉在心里默默地想。 男人似乎被桑杉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他顿了一下才微笑着说:“吵到你了?” 脸色惨白,看着笑容也有点惨淡呢。 “你好像吓到猫了,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昨天晚上喝了点咖啡,好像肠胃有点不适应。” “跑了几趟厕所了?” 扒着厕所的门边儿站好,男人弱弱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这叫有点儿不适应么?”女人站起来,走到肖景深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子,一片冰凉。 “好像没有发烧。” “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早饭想吃点什么?” “去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肖景深摇了摇头:“我们上午十点不是要坐飞机去拍节目么?” “拍你兢兢业业死在真人秀现场?” 身心都受到了重创的肖景深:…… “现在去医院挂急诊,如果没有大问题,我们可以改下午飞过去,你现在耽误的时间,都会体现在我们拖延的工作进度上。” 身上只裹了一件睡袍的男人抖着腿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回了房间。 两分钟后,简单收拾过的女人在客厅看了一眼,发现了三包空的咖啡袋子。 “这叫一点儿咖啡?” 穿着两件衣服往外走的肖景深突然打了个冷战,他将之归咎于自己现在濒临崩溃的身体。 “急性胃炎,症状不是很严重,可以先输液一次,再观察一下。” 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让两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按照惯例,卢导演带着他的那组人要先跟拍桑杉和肖景深在家里的相处情况,这次因为桑杉早早地把肖景深带到了医院,他当机立断,也把自己的团队带到了医院,经过协商之后,医院允许他们一个导演一台摄像机进入病房。 输液室,桑杉数落着肖景深:“三包咖啡一起喝,你以为你是大象么?” “那个,我一开始水倒多了,喝起来没味道。”面对镜头,男人有些羞怯,因为这样的理由一大早来了医院,还要被拍摄,是个人都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剧本看不完可以找时间看,从来不喝咖啡的人一次就来这么大剂量,怎么可能不导致胃炎复发?” 与肖景深的软弱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桑杉的声色俱厉。 “一会儿你想吃点什么?我早点去买,省得耽误行程。” “啊?” 狂风骤雨乍然停歇,肖景深还有些不适应。 “噗呲。” 一旁的卢导演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第120章 游泳 这一期的《牵手去旅行》主题很有意思, 叫“性别倒置”, 要求男嘉宾参与灵巧性的游戏比拼, 而女嘉宾玩儿的就是力量战了。 在看到题目类型之后, 石蕙立刻左手拉着桑杉、右手拉着栾似锦,看着人高马大的樊玥, 她的脸上是浓浓的警惕。 “我们结盟啦!” 樊玥摊手一笑, 竟然有点帅气,她的男朋友牧大明则跟她完全相反, 脸都皱成了一个苦瓜。 两相比较之下, 这次游戏的趣味性已经大大开始了。 游戏的第一个环节, 就是换衣服, 剧组为每个人准备了她情侣常穿的衣服款式,只是把尺寸做成了适合他们的而已。 女嘉宾们没有什么感觉,无非是衬衣、T恤、长裤、短裤而已。 至于男人们——肖景深穿上了亚麻色的衬衣裙、葛成轩穿上了棉布质地的长裙,最惨的是牧大明,他的衣服是一件有胸垫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裙, 最幸运的是宫齐,他所有节目里都和他老婆穿着情侣装, 竟然让节目组无可下手, 只能给了他一条女款的短裤配着无性别T恤而已。 “哈哈哈哈, 你们看到了么?这就是跟老婆穿情侣装的好处!”宫齐掐腰大笑得意万分, 这时剧组工作人员为他送上了一大朵鸡蛋花夹在了头发上。 “剧组仔细研究过所有的旅行节目之后,觉得你当初送给石蕙姐的鸡蛋花很有纪念价值,今天我们就一起纪念一下吧!” 刚刚还嘚瑟的大叔立刻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对象。 在这样欢快的气氛里, 这一期还带着年味儿的真人秀就开始录制了。 第一场的男嘉宾日常生活百科的抢答,看起来病病弱弱毫无威胁还穿着小裙子的肖景深就果断拿下了第一名。 牧大明走过来,单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你不是胃炎么?” “我是得了胃炎,不是得了脑炎啊。”肖景深一脸无辜。 穿着短裙的前任网球世界冠军顿了两秒钟,突然叫了一声:“你是不是穿上你媳妇儿的衣服你就被她给附身了?!” 呵呵,穿了短裙的牧大明是傻了的牧大明。 肖景深白了他一眼,软软地靠在墙上恢复体力,举止之间竟然完全不见违和。 牧大明越发地觉得今天的老肖神似他家那个可怕的女朋友。 男嘉宾们大多对他们的衣服适应良好,除了穿着长裙的葛成轩。布料紧紧地包裹住了胯部,让他觉得自己每挪一步都是在跟别人的视线进行着某种较量,更不用说他的裙子还长及脚踝,走起路来简直是个“长了脚的蚕蛹”(主持人语)。 单从外形上来说,其实他是最具有“动态笑果”的,但是很遗憾,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到现在为止依然从头僵硬到脚。 “真是人靠衣装啊,你看葛成轩,你再看看他媳妇,你再看看你,你再看看你家那口子……不对,你家那口子一直带着种劲儿,咱不比较,你就再看看你们,换了衣服之后感觉性格都变了。” 说着话,牧大明指了指那边聚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女人们。 那四个人里面栾似锦一直是一个隐形人,现在穿着衬衣牛仔裤,头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竟然比平时有光彩了很多。 “两个人中间总是此消彼长的。”看看今天都格外不一样的那两个人,肖景深笑眯眯地对牧大明这么说道。 牧大明打了个一个哆嗦:“你现在这个样子感觉怪怪的!” “你以为你叉着腰跟我说话的样子就不奇怪么?” 另一边,女嘉宾他们要进行的“环岛铁人三项”,负重跑、公路自行车,还有游泳,不会游泳的女嘉宾可以使用救生圈、不会骑自行车的女嘉宾也可以推着自行车前进。 樊玥不会骑自行车,除了桑杉之外的三个女嘉宾在听说了游泳的距离长达三百米之后都选择了要辅助的救生设备。 “你家媳妇儿什么都没要,这是要上天啊!” 家务计时活动又让肖景深拿了冠军,拿了冠军之后他又歪在了一边儿,跟个“病西施”似得。 “拿了第一还摆出这个死样子。” “你有没有觉得你今天话多得快赶上你的女朋友了?” 牧大明第二次被怼晕了。 知道什么叫做宿醉么? 当他自己的身体处于极度的疲惫中,肖景深却觉得自己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终于从从一场让人头晕目眩的宿醉中挣脱了出来。 时隔十几年后,桑杉再一次否定了他们相伴相依的那一年,他藏在心里如珍似宝的那一年。也让他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重逢以来,自己对桑杉有太多工作之外的情感依赖。他在假装自己的爱情从未断绝,就像是串起了断裂的珠链,可是事实上,他从心底刨出了一副骸骨,把它装点得明亮动人,欺骗世界。 自己如珍似宝的东西,在桑杉的眼里就跟一具朽尸无异。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就像自己从来不曾忘记过。 这些思绪于他的脑海中奔腾,像是带着锋利的刃,把一些柔软的、迟疑的、朽烂的东西,绞成了碎屑。 节目组要求男嘉宾们就像是欢送士兵上战场一样,欢送他们的爱人“踏上征途”,站在桑杉面前,肖景深想了半天才说: “注意安全。” “你也一样,注意身体。” 穿着裙子的男人和穿着牛仔裤T恤上衣的女人,在这一刻诡异地融洽着,既没有宫齐石蕙的嘻嘻哈哈,也没有牧大明和樊玥淡淡的尴尬,但也不像葛成轩栾似锦那样仿佛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被胃疼折磨到现在,肖景深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这种疲惫甚至洗掉了他身上温柔的特质,让他看起来跟平时不同。 这种不同就连牧大明都感受到了,何况敏锐如桑杉。 她看着男人的眉目,轻轻笑了一下:“学会只往前看,你身上的压力就会少很多——你教我学游泳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是的,桑杉的游泳是肖景深教的,十四岁的女孩儿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学会了蛙泳,又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学会了自由泳,她在这项运动上天赋卓绝,短短三天就能陪着肖景深在泳池里连续五个来回。 今天,从桑杉嘴里听见了自己说过的话,男人知道它此刻代表的真正含义: 别再沉湎于过去的那段感情,利用它也放下它,让你能往前走得更好。 “如果你拿了冠军,我就考虑一下。” 桑杉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如果。” “那换一种说法,你不拿冠军,我就绝不放下。” 男人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却坚定得让人惊骇。 “明明是对你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会以为……” “我们是一体的。” 从前喜欢着桑杉的肖景深,是绝不舍得让她为难的,可是抛却了那些过去,肖景深觉得自己的心也能硬起来了。 一排又一排的摄像机之下,桑杉垂下眼又抬起来,唇角一勾: “好。” 在长跑环节,桑杉一直是最后一名,她匀速地跟在前面三个人的后面,没有被落得很远,但也没有试图赶超。 两千米负重跑之后是自行车项目,山地自行车两公里,途中她们还要绕过很多障碍,到了这里,体力上已经跟不上的四个女人中有人开始放弃了比赛中的竞技性,比如石蕙。 也有人开始发力赶超,比如自行车骑得很溜的栾似锦。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栾似锦和樊玥越来越小的差距时,桑杉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跟拍的摄像机清楚地捕捉到了她流着血的手掌。 肖景深的心里一紧。 站在公路上看看自己的伤口,桑杉抬起头,表情竟然有点轻蔑。 接着她重新骑上了自行车,速度比之前快得多,把后面赶来要给她处理伤口的工作人员都甩下了。 “你的伤口不适合游泳。” 弃车下水的时候,三四个工作人员围上来,拦住了桑杉。 “保鲜膜、塑料袋、胶皮手套,随便哪个都能解决我的问题。” “可是……” “没有可是。” 看着桑杉举着流血的手掌跟着一群人对峙,换好了泳衣出来的栾似锦走过来跟工作人员说: “请让她下水吧。” 在桑杉身后气喘吁吁终于抵达河边的石蕙也站在了桑杉的一边: “我们是在比赛。” 水道边,樊玥对着桑杉大喊了一声“加油”,就跳下了水。 工作人员们只能火速拿来保鲜膜,把她那只受伤的手缠了起来。 “谢谢。” 女人站在水边对所有人微微点了点头,下一秒,她脱掉了鞋子就直接跳进了水里。 “这也太拼了!”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主持人眼睛都瞪大了。 “泳衣都不穿了!老肖你媳妇是真猛人啊!” 牧大明的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敬佩。 肖景深没理会那些人的大惊小怪,他们已经抵达了铁人比赛的终点,在他面前,桑杉正奋力地游来。 十五岁那年,桑杉参加市里的中学生游泳比赛。 肖景深逃课去给她加油,大声地跟身边所有人说: “你们看,这是我家的小黄毛儿!是不是特别快!” 时光空间转动如魔法,此刻快要三十三岁的肖景深猛地大喊了一声: “桑杉!你太棒了!” 那一刹那,他身旁的人都被吓到了,唯有他的脸上是热烈的笑容。 好,我放下,放下我们的过去。 可我要的,是我们共同的未来。 第一个将手搭在岸边,桑杉抬起头,看见了伸向他的那只手。 “我赢了。”她的脸上毫无喜悦之情。 “对,你赢了。”男人灿烂地笑着,更甚过天上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你成长得很快啊! 剔牙 你猜你在桑杉的本子上成长到多少了? 桀桀桀桀 明天只有一更…… 下个月的加更看以下几方面 长评 我的心情 你们棒棒哒考试成绩 我的作者收藏破八千 父亲节来自爸爸的关爱……_(:з」∠)_ 第121章 呕吐 “你们两个呀, 一个胃炎一个受伤, 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 自从节目红了之后, 节目组比之前更有钱了, 还请了一个专门的跟组医护人员,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肖景深密切关注着医护人员怎么帮桑杉包扎伤口, 听见了宫齐的调侃, 随意地摆了摆手: “有句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过年的时候我外公让我包几个苹果饺子保平安, 我听他的就对了。” 嗯?平安、苹果、和饺子有什么关系?过年吃萝卜糕看花会的宫齐没弄明白他的逻辑在哪里。 视觉效果上觉得鲜血淋漓, 其实桑杉的伤还好, 只是在手腕儿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 不深,也不需要缝合,经过消毒处理之后包扎上也就好了。 桑杉一直很淡定,没觉得自己受伤这事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肖景深紧张的样子让不少人都觉得有趣。 这天晚上, 他们两个人的住处是一座树屋,粗壮的大树直径达三米, 在它枝干分叉的地方用各种藤蔓和木板搭建的小屋上面还摆满了鲜花。 还没有到摄像机拍摄结束的时间, 可这个开放式的木屋里已经没什么好拍的了, 桑杉在低头看书, 肖景深已经睡了过去,小小的灯环绕了屋檐一排,桑杉如同坐在光幕里。 性格塑造进度:95% 他已经足够坚韧乐观, 足够豁达通透,足够明亮善良,那些性格中过分柔软黯淡的枝蔓正在消退,被束缚着的宝石会展露自己的光彩——摆脱对自己的情感依赖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步。 这也是文子禹一直没有做到的一点。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无比地忙碌,桑杉还是一直关注着华天,The King的合约将要到期,华天给出的续约条件却一直暧昧不明,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还出现这种状态,显然是他们高层内部出现了分歧。 他们和黄武德在影视资源方面的争斗也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这一切都如桑杉所预期的那样发生了,而她在这段时间里也在努力地积累资源,等着那几个伙伴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他们的人气,再让他们的事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关上灯,桑杉也躺在了床上,今天的比赛确实让她疲惫不堪,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到了,摄像机也停止了工作,树屋终于迎来了它应有的静谧。 听着身侧变得悠长的呼吸,黑暗中,肖景深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适合做一些隐秘的事情……比如小心地扶着桑杉手上的手,防止她睡觉换姿势的时候压到,也比如轻轻地吻一下,像是在亲吻一枚勋章似的。 …… 正月十七,诸事皆宜,一度因为男二演员酒驾车祸而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汴京奇谈》剧组官方微博发出了一张定妆照。 黑色衣袍上绣着红色的暗纹,金色的面具罩在头上让人根本看不清面目。 “新年新气象,欢迎新的成员加入到了我们剧组中。”可他到底是谁,官博却并没有言明。 因为李荆和何以柔在人气上“强强联合”的关系,《汴京奇谈》官博已经有了几万的粉丝,当然,这是脱水后的数据,明面上显示的几十万粉丝数量只是用来忽悠人的。 但是这几万人的关注对电视剧的宣传来说也已经足够了,一时间有人猜测是某些大咖加盟,这么猜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觉得这张定妆照上扑面而来的气场,让人觉得非同一般,另一种则是李荆的粉丝,男二号的演员档次越高,似乎就能显出他们偶像更加非凡的身价了。 一时间评论和转发里充斥着各家演员的名字,有人猜、有人夸、也有踩,还有各家男演员粉丝过来忙不迭地把他们家一百好几十斤的偶像抱走。 就这样,《汴京奇谈》已经换角并且新演员暂时保密的消息越传越广,渐渐覆盖了原有的负面消息。 “李荆住的酒店那边经常有他粉丝在蹲着,咱们住在这儿更舒服不说,还能避开她们。”剧组的副导演笑得亲切。 男人也回以微笑:“方导您可太客气了。” “哎呀,可别叫我方导,多生分呢,认识这么久了,叫我老方就行了,行了,你先休息,有事儿就找我。” 这位姓方的副导演统筹着剧组所有人的后勤管理和人员调度,对于整个剧组来说更是一个管理型人才,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也是流动的,从一个剧组到另一个剧组,做着同样的工作面对着不同的人。 肖景深之前就和他认识,只不过那时候肖景深是个只有几集戏份却要拍摄两个月的小配角,而这位方导当时还是剧组的后勤。一个小演员面对剧组后勤轻声细语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万一有了什么矛盾要换掉什么人,小演员可未必会让人觉得无可替代。那个时候,这位方后勤可没把肖景深放在眼里,只能说没故意为难他而已。 风水轮流转,现在肖景深红了,即使方后勤已经成功升级为方副导演,两个人一见面,先笑的也是这位副导演。 当天下午开剧本答疑会,张金导演和邢少林编剧都对肖景深的加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李荆对男人随意地笑了两下,就权当是打招呼了,女一号何以柔倒是更热情一点,但也只有“一点”而已,女二号暂时离组,肖景深没见到,至于女三号…… 她是一位不甚漂亮精致却颇有质感美的年轻女演员,整个人看起来清瘦甚至有点不健康,脸色也不太好,看向肖景深的目光却亮得惊人。 “沈离和明瑾儿互相喜欢,这个我就不多说了,洛是非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复杂……” 北宋年间,江浙名捕沈离因擅长“寻踪术”奉命调入开封府协助调查“琉璃塔失窃案”,在繁华无匹的汴梁城里,他偶遇了自己从小的好友洛是非,身为江南首富之子,洛是非左脚微跛为人却豁达豪放,还常常出入酒肆妓馆,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宫中失窃的琉璃塔,正是来自于江南各大商家联手所奉的“万寿之礼”,洛是非听闻沈离是为了此事而来,便自告奋勇要帮他收集证据。 沈离想事总是直抓核心,洛是非却天马行空剑走偏锋,两个人配合无间,有惊无险地找回了琉璃塔。 两个人共同经历的第二个案子,是“起尸案”,也就是在这个案子里,本剧女主角明瑾儿登场,开始和沈离“互相看不顺眼却又互相吸引”的欢喜冤家之旅,当然,中间还有本剧女二——宰相之女潘凤月对沈离的求而不得,对明瑾儿的羡慕嫉妒恨。 随着一个又一个案子的破解,沈离渐渐发现了在汴梁城中有一个叫“绣月会”的组织,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人被这个组织控制,他们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源源不断的财富与情报汇集起来,输送向了组织的头目——一个隐藏在所有案子后面极其神秘的人物。 更有一个神秘的女人自称无常,处处于沈离作对,她就是绣月会里的一个头目。 沈离对绣月会的追查几次被打断,终于查到了宰相潘美的头上,潘美手下的杀手对沈离痛下杀手,洛是非舍身相救,当着沈离的面,被打断四肢扔进了火海之中。 为了给自己的至交好友报仇,沈离无所畏惧地向着全天下揭露了潘美的真面目,最终宰相死了,潘凤月出家了,沈离却依然觉得哪里有问题没有解决。 遥远的江南,戴上了黄金面具的洛是非手刃自己生父,成了绣月会新一代的执掌者。 全剧的最后一个案子,就是从潘凤月的意外死亡、无常的再次现身开始的。 肖景深对照着编剧的解说翻看着自己的笔记,在这部电视剧中,洛是非与沈离的关系一直是一种相互对比和衬托的关系,沈离稳重自持,洛是非就放荡,沈离心思缜密,洛是非就跳脱……只要掌握住沈离这个角色表演的分寸,他就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男人提了几个关于角色塑造和剧本理解上的细节问题,显然是做了很多功课的,邢少林对他的这种端正态度非常满意,言谈之间就比别人都亲近了几分。 剧本讨论会结束,李荆拔腿就走,态度很有些不屑的样子。 看着他的轻狂姿态,导演想要说什么,却被编剧拦下来了。强势的导演和编剧自然有更多可以压制演员的东西,张金也不算是个默默无闻的导演,邢少林更是因为十几年的兢兢业业,在也内颇有口碑,但是他们这整个班底里最贵的就是那个小鲜肉了,要是跟他发生了争执产生了什么不好的结果,导演和编剧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注意到了这一幕,肖景深笑了笑没说话。在资本面前,就连米子明那种大导演都会被赶出剧组,这个剧组里的人,自然也要为了钱和作品忍气吞声。 “那个……你好,我叫叶早,在电视剧里扮演无常,是你的下属,希望未来我们合作愉快!” 转过身,男人看见了那个两眼发光看着自己的女演员。 “你好!”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您现在是初曜签约的艺人是吧?” “是啊。” “想要跟初曜签约的话,有什么门槛设置么?我投了几十次简历了,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 肖景深:…… 如果说叶早这个女孩儿的奇怪表现只是让肖景深觉得她是个表现欲过剩的女孩儿俗称戏精,那么一天后他们两个人试戏时发生的事情,就实在是让他这个混迹圈子十几年的老演员难以承受了。 “不好意思,我去吐一下。” 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女演员上一秒还绷着脸无比认真地背台词,下一秒她就掏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之后即使隔着一层戏妆,男人都能看到她的脸色有多么的糟糕。 偏偏这个家伙跟没事儿人似的,漱了漱口,继续和他对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留评有小红包 明天必须让存稿箱菌出来 它不成功 我便成仁 _(:з」∠)_ 女二出场……老肖,她很强的,你要小心了┑( ̄Д  ̄)┍ 第122章 是非 “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拍了一下午戏, 看着叶早吐了三四次, 一直到吐无可吐还在反酸水, 肖景深觉得自己的消化系统也开始发生了反向运动。 叶早摆摆手, 表示自己没事儿:“能治好早就治好了,现在也就这样呗, 也不耽误我演无常。” 可我觉得你快去见黑白无常了。 排除掉“吐啊吐啊就习惯了”的这个毛病之外, 肖景深不得不承认,叶早演戏还是很不错的, 很有灵性, 也很稳定, 远超人们对她这个年纪演员的要求。 可她不像个演员, 在短短的接触中,男人产生了这种感觉,并且越来越强烈。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最终,肖景深只能给她先贴上了这么一个临时的标签儿。除了这个奇怪的叶早之外, 这个剧组整体很正常,既没有极度追求画面精准的导演组, 也没有以折磨演员为乐的怪异导演, 有的是更加粘稠和复杂的人情往来, 以及一个每次看见肖景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男主角。 那位圆滑非常的方副导演早就过来跟肖景深打了招呼, 着重跟他说了一下李荆可能对他有意见的事情。 “李荆好像有个朋友,在圈里一直不温不火的,那谁出事儿之后吧, 他就希望能让他的那个朋友来接男二这个戏,谁知道投资方找来了你,他的如意算盘可不就打不得了?咱这剧的投资方他可不敢得罪,也就只能跟你这儿上火了,才多大的人,你也不用理他,” 肖景深领会了方副导演的意思,除了告诉他李荆可能会在拍戏的时候为难他之外,还顺便表态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了冲突,方副导演绝对是站在肖景深这一边的。 对此,男人只能笑了笑,算是领了这份情。 方副导演走的时候,肖景深送了他一条很不错的烟——这是他提前让罗正准备好的。 “深哥,说两句话就能混一条一千多的烟,这些人也太会赚了吧。”他那个高大壮实的助理忍不住悄悄吐槽了一句。 作为一个正当红的演员,肖景深对于剧组工作人员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 男人低头笑了一下,转头问自己的助理:“你猜他为什么来找我?” “卖,卖人情。” “对啊,他来卖的是人情,给他一条烟,就是告诉他人情我领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先用点儿东西谢了他的这份心,以后他再想起这事儿的时候,也就不会觉得我欠了他很多了。” “哎?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就跟蜘蛛似的,这些人都是在织网,可是咱们不能被人随随便便织进去,有来有往保持距离就够了。” 罗正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肖景深:“深哥,在您之前我也跟过别人,我看这些演员不管私下里怎么样,明面上都是有礼貌的,怎么那个李荆就能这么不给别人面子呢?他经纪人也不管管他么?” 双手插在裤兜里,肖景深又笑了: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那不是,看深哥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我也得多学习学习,省得将来你嫌弃我笨。” “哟,你这个口才可是厉害了。”一只手拍拍罗正的肩膀,想起那个比自己十岁鼻孔比自己高了十米的年轻演员,肖景深叹了口气,“罗正啊,你觉得熊孩子讨厌么?” “讨厌啊。” “那你说……这些熊孩子离开了把他们养成这样的家长,会怎么样?” 罗正想了想说:“被揍吧。” “道理是一样的,对卫英华那种大牌经纪人来说,李荆去搞点小麻烦出来无所谓,让他们这些年轻艺人离了她就不能活,才是她能一直赚钱的好法子。” 金尊玉贵、珠宝加身、捧上圣坛、远离尘世……何止是卫英华,何止是李荆,肖景深见过太多这样的经纪人,也见过太多被这样“养成”的明星,这些明星离开了经纪人和助理连最基础的生活能力都没有,自然也就不会去考虑如何离开他们了。只是这样的演员往往以自己的天赋惊艳了别人,又在这样“超凡”的生活中蹉跎了自己。 “……”罗正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在肖景深拿起剧本准备做功课之前,他的助理问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深哥,那桑姐是不是也把你给管成了离开她就不能活的熊孩子?” 话音刚落,罗正就退后了一步,仿佛有点害怕肖景深会突然打他一下。 男人歪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桑杉……是个特别棒的经纪人,她恨不能自己的每个艺人都变得完美无缺,要是谁跟她说自己离开她就不能活,一定会被她骂哭的。” 打造一件珠宝,雕琢一块璞玉,种出一棵树,养成一朵花,桑杉就是这样看待她的艺人的,对每个人都温情脉脉,可是对每个人,又有着无形中的残忍。 男人低着头,他说的很认真,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罗正觉得这样说话的肖景深,居然透着一点可怜。 《汴京奇谈》剧组其实在年前就已经开工了,到肖景深进组的时候整个拍摄进度已经走了差不多五分之一,这也意味着肖景深的拍摄任务是非常繁重的,进组的第二天就被安排了十几条戏,从早上八点开拍,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半。 跟叶早和几个配角集中拍摄了完了一些对戏场景之后,他终于要和那位看他不顺眼的主角李荆对戏了。 男人穿着颜色花哨的衣袍,腰间悬着一块玉麒麟,头上戴着一枚镶嵌了宝珠的金冠,就连鞋子上都有华丽的纹饰,抬眼之间便带了细细的桃花,嘴角一勾就是轻佻骄傲的年轻人,他是潇洒佳公子,也是浊世浪荡儿,锦绣堆里养出来的玉树桃花,脂粉香中走出来的翩翩玉郎。 看着他的动作和神态,人们决然想不到他是一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 从他对面化妆间走出来的,就是扮演沈离的李荆。 年轻的男主角上下打了肖景深几眼,然后轻蔑地一笑。 “综艺咖,装X成瘾,演戏都带着装劲儿。” 男人低头听着化妆师嘱咐自己如何让自己的头套不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今天要拍这场戏的主要描写的情节的是李荆追踪琉璃塔的踪迹,误入了柳巷深处的繁花楼,被他追踪的人是汴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飞贼,不仅武艺高强还十分狡猾,穿梭于人群之中,飞贼故意把软玉温香的美人花儿往那个年轻的捕快身上推去,让李荆手忙脚乱,步履维艰。 就在这个时候,从楼上突然飞出了一把流光,一个清越的男声大声喊道: “怎么有合浦珠掉在了地上?” 合浦珍珠,天下闻名,素有“掌握之内,价盈兼金”之说,一时间熙熙攘攘的众人纷纷弯下腰去找珠子,沈离借势飞起,踩着数人的脊背一路往前,扑倒了那个飞贼。 捆好飞贼,沈离转头看着楼上,刚刚楼上那人明明是故意帮他的。 “沈大木头,没想到从金陵到了汴梁城,你居然抓贼抓进了这销魂窝里,真是越来越有君子之风了。”戏谑的男声将“君子之风”四个字说的极重,到了尾音的时候又轻轻上挑,如同一个小小的刷子,从人们的心口上轻轻划了过去。 声音由远及近,金冠微颤,玉佩轻动,一串儿价值连城的合浦珠在指尖一晃一打转儿,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如玉脸庞上。 “洛是非,你何时来了汴梁?”看见了那个人,沈离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李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嘛……”俊逸非凡的脸陡然一垮,显出了可怜巴巴的样子,“烟花三月,被我爹从扬州城的红螺馆里揪了出来,给送到汴梁来了。” 沈离顿了一下,不由地哈哈大笑。 “Cut!沈离的笑不对,表现得内敛、沉稳一点儿,从沈离问洛是非那里开始重来一遍。” 助理递来了水杯,李荆咬着吸管儿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感觉有点儿上火,我想喝西瓜汁。” “行,你好好拍戏,我去给弄。” 另一边,罗正也悄咪咪地摸了过来:“深哥,午饭你还吃牛肉加面包?我给你多叫个汤吧?” “随便。” 虽然现在还不到三月,即使是江南天气依然冷得很,但是这种室内戏有灯光照着,一会儿就让人觉得身上又干又燥,脸上快要被烤出油来了。但是肖景深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之前还胃炎发作呢,让他为了贪凉就瞎折腾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出了影视城往东边走三百多米有家烤鸡店,他们家的香酥鸡腿味道不错,你想吃就自己去买,不用在这里干等我。” 肖景深有预感,这场戏没那么好拍,李荆的表现一直浮着呢,他是主角,他的状态落不了地,别人就得跟着一起飘。 幸好自己出场的部分是一条过的,不然可就得拖累那些群演一直蹲在地上了。 一个小时之后,李荆喝西瓜汁喝了一半,啪嚓把水杯砸在了地上。 “再来,我就不信你还能不出问题。” 已经NG了七次,整个片场的气氛都变得沉闷又浮躁,随着午饭时间的临近,这种情况还在加剧。无形中的压力都在李荆的身上,他的表现变得越来越找不着北,与之相对应的是肖景深一直稳定的表现,这段戏里他的台词更多一些,可是他每次的表现都没有问题,甚至连台词说含糊了的时候都没有。 心里又急又气,年轻人嘴里就说错了话。 空气里似乎突然变冷了,人们不敢公然看热闹,视线却都忍不住飘向了肖景深,等着看他能有什么样的反应。 低头任由化妆师帮自己整理着头冠,男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第九次开拍,“洛是非”在说话的时候手臂多了两个小动作,气场比之前的几次都要更加地漫不经心,就连画风一转后的可怜样子都和之前每次表现出来的不同。 更亲昵一点,也更冷淡一点儿。 “洛是非”整个角色的故事性因为肖景深不同的表现方式而骤然增强,心里憋着一股气的李荆脸上一僵,都忘了对方还是他的“发小”了。 得了,他的心思本来就在要压人一头上面,结果压不住,心里又虚了起来,这下是完全让人给带跑了。 叹一口气,张金导演一拍大腿,说了“先吃饭”三个字,就把扩音器扔到了一边。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叶早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无声地咧着嘴笑了一下。 吃过午饭,张金决定把两个人的这场同框还有走位的戏拆开来拍,先拍“洛是非”的部分,再拍“沈离”的部分,之后再用剪辑技术把他们的画面穿插成对话的样子,走位也分开,从侧面看着两个人走近的样子就别想了。 据说李荆接到通知之后,在保姆车上连果盘都给掀了。 肖景深对拍摄方式的改变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 “只用这种调整拍摄的方法解决表面问题,以后还会出更多的问题。” 一条拆成了三四条来拍,无论对打光还是拍摄来说都是增加了新的工作量,当然,还包括了后期的剪辑师。剧组工作人员对演员的包容是有限的,如果对一个演员的意见极大,会影响正常的拍摄工作。可是张金出于种种的顾虑只能对着李荆和稀泥,NG了八次,他一定看出了李荆的问题在哪里,可是他不能挑明,反而还要帮着遮掩。所有的“遮掩”其实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今天牺牲了一点工作人员的利益,明天呢?后天呢? 只怕这样下去,心里觉得不平的,可不只是工作人员了。 并不是只有肖景深一个人有着重重的的担忧,穿着三百块一件的羽绒服,某个脸色难看的年轻女人抱着热水杯蹲在墙角,也默默地摇了摇头。 “唉,领头羊不顶事儿,羊可就不好放。” 不演戏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yooooooooo! 猜猜我是谁? 咦嘻嘻嘻! 今天晚上不约! 渣作者出去浪了_(:з」∠)_ ——by从天而降大宝贝儿 第123章 龙虾 一天的拍摄结束之后, 导演张金让方副导演想办法凑个饭局, 缓解一下男一男二之间的关系。 原话是:“一部戏里面男一男二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出个兄弟情深来, 不然咱们这几千万的买卖就得砸锅。” 可是这事儿跟肖景深有什么关系么?他笑眯眯地跟来找他的方副导演说:“我和李荆之间没有矛盾啊, 我觉得你们可能对他有误解,年轻演员发挥不稳定是很正常的, 张导演跟他多沟通就好了。” 方副导演:…… 带着一身软钉子回去见张金, 方副导演自己说话的时候都觉得牙酸到了极点。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那他们是跟我有矛盾?!” 到处受气的方副导演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摇头。 正在张金觉得头大的时候, 电视剧的执行制片吴树时走了进来。 在一个剧组里, 除了导演之外, 还有一个统筹整个项目制作的岗位, 叫作制片人,他们要统管流程,甚至包括了选择导演和演员。《汴京奇谈》这个项目的制片人是一个圈内响当当的人物,叫金玉明,这个剧还没开拍就定下了HD今年寒假的平台, 跟她有莫大的关系。只不过她不常出现在剧组里,所以真正负责剧组后勤工作的人就是这个执行制片。 作为金玉明的嫡系, 吴树时不仅充当耳报神的角色, 还经常向剧组里传达金玉明的意思, 他也靠着这种方式成为了剧组里一个说一不二的角色。 从内心来说, 张金不太喜欢他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但是从建组到现在,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发生过冲突。 “金姐刚刚打电话过来, 李荆那边说他今天重拍了太多次累到了,问剧组这里是不是哪里有了什么问题?” 一听执行制作的这话,张金导演觉得自己脑门子上都要烧着了。 好么,李荆一个傻货耽误了全组的进度,他还在这想着怎么能缓和一下小矛盾呢,那边人家都已经在制片人那里告状了。 “金姐的意思是,李荆那边大家都尽量照顾一下……” “我的导演,我要对拍出来的东西负责,我照顾了他,他照顾了我么?!钻在卫英华裙子底下的小白脸儿,他算个什么东西!” 张金导演发飙了,这么一来二去,他几乎已经确定了李荆根本不是跟肖景深有矛盾,而是跟自己有矛盾。 剧组里风云动荡,身为被男主角看不顺眼的男二号,肖景深一切如常地拍戏,别人拍戏出了问题是别人的事,别人之间的矛盾他一无所知,间歇休息的时候他总是跟工作人员笑着闲聊,偶尔关照一下那个吐得触目惊心的女三号,顺便拒绝透露自己女朋友兼经纪人的消息,仿佛所有暗涌的纠纷都跟他毫无关系。 …… 晚上十一点,“初曜工作室”的灯都没有熄灭。马上又要去拍摄综艺节目,桑杉希望能在那之前做完直到下周二的工作,这样,公关负责人廖云卿和负责宣传的童喻兰,还有后勤保障工作的于竹都留下来加班,一直忙到了现在。 “您好,五十只十三香小龙虾,五十只麻辣小龙虾,一份口味虾尾,一份浇汁爽口菜,一份水果沙拉,请签收。”初春的寒风把外卖员的脸吹得泛红。 刚刚还在很严肃讨论问题的廖云卿此时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我就喜欢咱老板在宵夜这事儿上的大方劲儿。” 她拎着一摞打包盒快步走进了会客室,陪着桑杉看后勤支出的于竹忍不住抬起了头。 “你也先去吃吧,有问题我再问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淡淡地说道。 于竹站起身,和早就说自己有点饿的童喻兰也走去吃宵夜了。 过了没两分钟,手上已经套着一次性手套的廖云卿又冲了出来:“小龙虾一看就好吃的不得了,你怎么还在这坐着。” “我对宵夜兴趣不大。” “得了吧,有你这个老板在外面坐着,我们能吃得下去才怪呢,来来来,一块进来,我们吃着你看着,我们还下饭。” 谁能让人下饭?我么? 笑了一下,桑杉任由廖云卿把她拉起来,也走进了会客室里。 看见她,于竹和童喻兰都有些意外的样子。 桑杉不以为意,坐在廖云卿旁边的位置上。 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手里握着一只沉甸甸热乎乎的小龙虾,打开,看着浓浓的汤汁带着香气流在一次性手套上,去掉虾壳,把满当当的虾肉放在嘴里,被安慰的何止是一张嘴,一副脾胃? 随着小龙虾被一个一个地拿走吃掉,桌上的气氛也渐渐更加热络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跟你讲,人情社会,大家都上饭桌,为什么?因为一个桌上吃饭才容易建立感情。要是喝酒,那感情增长的就更了!” “医生说了你必须禁酒,我记得你入职的时候我也说过……”吃了几口蔬菜水果,桑杉也没忘了怼廖云卿。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女人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是,我知道,不喝酒。” 看着三个人都戴着手套对着小龙虾使劲,桑杉用筷子夹了个口味龙虾尾放在嘴边,把虾肉抽出来吃掉,然后扔掉了虾壳。 吃饭,往往跟闲聊拉不开关系,尤其是桌上还有廖云卿这个“前·酒桌天后”的时候,聊了一圈儿狗皮倒灶的八卦闲闻,麻小壮胆之下,她把桑杉当成了新的八卦对象。 “你和你家那只老萨摩是天天打电话么?” 桑杉咬着龙虾肉,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她。 “我跟你讲,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同性聚在一起,那就是要吹牛的我跟你讲。什么我老公一年赚一个亿,什么我老公给我买了十几个包,什么我老公的钱都归我管……比完了老公还得比儿子。男人也一样,比钱,比老婆,比孩子,个个儿都跟公孔雀似的,生怕少露了一块儿屁股,得把自己的尾巴毛都炸起来才行。”廖云卿挥了挥她脏兮兮的一次性手套。 童喻兰和于竹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桑杉依然没什么表情,又吃了一口水果沙拉。 “我前两天看了你们的那个综艺,哎呀,你家老萨摩真是秀色可餐,就他那个身材,不知道多少女人晚上睡觉都想摸两把,而且那里的份量一看就不小,唉,那么好的资源,你是不是见面就得用用?” 已婚女人的黄暴指数是远超很多未婚女孩儿想象的,廖云卿口无遮拦,弄得年纪最小的于竹吃饭都有点卡嗓子了。 桑杉不说话,她直接开始爆料自己以前的婚姻生活,什么一个月两次,一次十分钟,什么看着她那个前老公吃了药之后在卫生间里悄悄憋劲儿……长了一张淑女脸,满嘴都是带颜色的小火车,开得肆无忌惮、横冲直撞。 “我现在想想,我真是瞎了眼,女人又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实在不行就自己玩跳|蛋,天天跟个保姆似的忙里忙外,就为求一操还跟请皇帝似的,我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是贱骨头。” “你的孩子接出来了么?” “接出来了,黄武德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现在又不肯跟我离婚了,过年的时候我爹妈带了几十号人去他老家把我孩子给抢了出来,还满大街发黄武德出轨的小广告,闹了这么一通,他不想离婚,他爹妈都要疯了。” 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让讲究手段的桑杉忍不住愣了一下。 “以前我还觉得我得怎么把那个【哔——】搞死,哪怕把我自己的命赔进去了都无所谓,现在我可不那么想了,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谁又想光着脚过日子?跟他一刀两断之后,我得穿双好看的鞋,自己把日子过顺溜了。” 廖云卿话里的酸涩似乎让麻小儿的味道都变了,两个年轻些的女人手上拆虾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下一秒,这个女人自己却笑了: “所以啊,趁着你家老萨摩耶还能用,你就得多用用,什么叫浓情蜜意,什么叫神仙眷侣,一块儿上天了那才叫神仙眷侣。” “世上男人分两种,一种是比跳|蛋好的,一种是连跳|蛋都不如的,前面这种,咱们抓紧了别放过,后面这种啊,呵呵。” 听着廖云卿污七八糟地跟于竹和童喻兰讲着两性关系,那两个女孩儿居然还觉得挺有道理,桑杉轻轻摇摇头,继续吃她的龙虾尾。 “你怎么吃这么快?” 有说有笑地吃了二十来只小龙虾,廖污婆转头看见桑杉把一份龙虾尾都吃完了,不由惊叫了一声。 抽一张纸巾擦擦嘴,女人轻轻笑了一下: “改天看看有没有成人用品要找代言人的,你记得去争取一下,工作室这边不会阻止你个人在这方面拓展业务范围的。” 廖云卿:…… ……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W先生蹭着桑杉的腿委委屈屈地叫着,脱掉外套,换下鞋子,看一眼喂猫机里的余粮,女人叹了一口气。 “又挑食。” “喵~” 白乎乎的胖爪爪搭在了桑杉的拖鞋上。 走到厨房,在冷冻室里找到一盘虾,扔进微波炉里解冻了一下,再撒点水蒸好,女人坐在凳子上弯腰给猫弄宵夜。 “我自己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沾手这些东西,W先生你享受的待遇很高啊,知道么?” 虾肉被撕成了小块儿,喵星人埋头苦吃,屁股都沉在了地上。 桑杉摘掉一次性的手套,轻轻戳了戳它的小耳朵。 明天上午就要乘坐飞机从京城出发前往沪市拍综艺,掐着手指头算算,肖景深进组《汴京奇谈》已经四天了。 也四天没有跟她联系。 罗正汇报说男主角一直都在为难他,剧组那边的处理态度也不甚好,他却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把一次性手套扔掉,女人在厨房洗了洗手,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桑杉在沪市的一个景区看见了肖景深。 高大俊逸的男人脸上,是看见了自己女朋友的、真实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 ̄Д  ̄)┍ 早上五点被冻醒 发现我家糯米趴在空调遥控器上…… 头晕目眩/(ㄒoㄒ)/~~ 明天争取让你们看见存稿箱菌 第124章 吹 秀恩爱的这个综艺节目录到现在, 桑杉和肖景深早就玩成了套路, 女人高冷淡定又不经意间发糖, 温柔能干性格好的男人光是用一双眼睛看着她, 就能让人感受到足足的浓情蜜意,恰似两个半圆, 能恰到好处地补足彼此。 这一期的主题是“琴棋书画”, 古香古色的主题景区里有四位“高人”,找到他们, 然后向他们学习技艺, 就是他们这次被要求做的事情。 “这几个项目里面相对比较简单的是书画, 书画你是学过的, 棋我有一点基础……”没急着去找,坐在树底下,桑杉先开始分析这几个项目。 “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肖景深从桑杉的话里发现了问题。 桑杉看了他一眼:“大学的时候学的,跟室友……”男人还是用那种“嘿呀!好气呀!”的表情看着她,她只得又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女的”。 肖景深开心了。 女人转开目光,轻轻笑了一下。 斜阳轻洒, 风景如画, 男人很想在这个时候去亲桑杉的脸颊一下, 忍了又忍, 拿起了她之前受伤的那只手。 伤口已经结痂,是细长的一道又一道血痕,在桑杉小麦色的手腕上看起来有点像是诡谲的图腾。 “还疼么?” “你以为你在演偶像剧?” “如果是偶像剧, 你那时候从水里出来,我就直接抱着你,然后大喊‘医生!医生在哪里?!’” 看着肖景深真的学起了偶像剧里的样子,桑杉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园区里有个瀑布,我估计琴老师就在那周围。”她把话题拉回到了正道上。 “为什么?” “我是估算了节目组的平均智商水平,才得出结论。” 肖景深:…… 跟拍的卢导演:…… “走吧,咱们去找琴老师。”说话间,桑杉已经站起身了。 肖景深一头雾水:“你刚刚不是说其余三项我们更有优势么?” 桑杉最后看了一眼地图,大步向瀑布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对啊。我们在其余的项目上更有优势,所以才要试试这个比较陌生的东西。” 真是骄傲或者说高傲到了一定的地步。 这时,跟在她后面的肖景深突然回头看着摄像机,亮眼发亮地说: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是是是,你家桑杉最帅,你家桑杉最棒!我们都知道!这种随意就出现的狗粮我们不吃,不吃!! 这个瞬间,节目组工作人员们的内心是完全同步的。 “高山流水,知音无限”,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名了,节目组一不留神就用了,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桑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琴老师。 “唉,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意外呢。”看着瀑布间凉亭中的老人,桑杉对肖景深这么说道。 卢导演暗地里磨牙,要不是这里距离他们刚刚的地方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他一定通知别人把琴老师的所在地转移。 “想要跟我学琴,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教琴的老师大概是节目组找来的专业大师,无论是举止还是气度都优雅宽宏、令人折服。 前几个问题都是一些基础的常识性问题,自然难不倒博闻强识的桑杉和在戏台子下面粗略学过京胡、三弦,甚至还敲过锣的肖景深。 老人的一双眼睛看着他面前的两个人,神色温和,“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那你们觉得,自己是对方的知音么?” 何谓知音,不过知心,琴声一响,伯牙所念子期即知,琴音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并没有那么好回答,桑杉沉思了一下,耳畔响起了肖景深坚决的回答 ——“是。” “桑杉是个很少说自己目的和想法的人,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和人沟通的时候只说过程结果。可是我知道她所有的决定都是她在朝着好的方向努力,这就足够了。” 一边说着,他的眼中是无限的柔情和温存。 哪有那么简单,女人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 “相知”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写起来容易,可要做到它,必要有人将自己的心打碎重黏,以对方的心血作胶,以自己全部情丝为系。 她做不到。 肖景深也做不到。 可是她说出口的答案,也是“是”,甚至她还笑着看了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这是她在节目中展示柔情的手段,用得不多,却极其有效。 “我们都知道彼此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们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虽然有时候这种尊重让别人费解,但是我们正是因为足够的了解和信任,才走到了今天。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特别美好,可是其中充满了命运的巧合,这种巧合极难复制。我跟他之间,是漫长时光中的彼此磨合,有共同成长的经历,很多喜怒哀乐都是彼此糅合的,这才是我们成为成为彼此知音的原因。” 在某一个瞬间,肖景深觉得有一支着火的利箭穿透了自己的心,令人想要嚎叫的炙热中,他的心被烧出了一个黑色的洞,他无法分辨箭从何来,因为他们现在还在用真诚给虚假做外衣,所以他微笑着,目光缱绻。 手掌反转,他找到了桑杉并不温暖也不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他心里的炙痛。 桑杉没有挣扎,于是两个人携手而立,在别人看来美好得像另一个传说。 晚上,他们因为最快找到了老师,所以住在了最豪华的房间里,窗外有小桥流水,屋里是雕梁画栋,古香古色的架子床上是红色的锦被,水红色的幔帐层层叠叠,让房间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缠绵之意。 过了晚上十一点,洗过澡穿上了睡袍的桑杉坐在床上,看着肖景深用刚开封的黑色袜子把摄像机镜头都盖住了。 “剧组里工作还顺利么?” “很顺利。” “那就好。” 房间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一会儿,肖景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猫还好么?” “还好,我这几天都没有离开京城,每天都给她煮点小海鲜。” “哦……” 房间又陷入了沉默。 桑杉摘掉了头上的干发巾,黑色的头发带着卷儿披在了她的后背上。 可能是为了防火,浴室里没有能接通吹风机的电源,桑杉坐在梳妆台前,把吹风机插好。 她身后,一只大手接过了吹风机。 暖热的风吹在发凉的头顶,女人微微仰头,舒服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手穿插在黑色的发间,肖景深的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微笑,他手上的动作越发变得轻缓了起来。 桑杉用的吹风机在不开最大功率的情况下声音不大,风力却已经很可观了,感受到柔软的发丝在自己的指间变得干燥妥帖,是一件让人极为享受的事情。 拢着一把长发往下谁顺,温热手掌划过桑杉的后颈,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给自己低着头摆弄着自己头发的那个男人。 “该用就得用”、“份量一看就不小”……廖云卿那个老污婆的话在此时浮现在耳边,让她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扯到你头发了?” 肖景深迅速察觉到了桑杉的异常,他微微低头,趴在她的耳边问道。 “没有,头发差不多好了吧。” 深吸一口气,女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还有几天就是月经期,现在的雌性激素分泌旺盛是很正常的……当然也有可能过度旺盛,毕竟她这段时间熬夜加班,吃的东西也比较乱。 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肖景深随意地用手梳拢两下桑杉的头发,拿起梳子给桑杉把头发一点点地梳顺。 “你的头发比小时候好多了。” 握了一把在掌间再慢慢松开,看一眼黑色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滑落,肖景深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人都会长大的,头发也一样。” 男人轻叹了一声:“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永远都长不大,人会不会获得更幸福一点?” “不会。” 桑杉的回答似乎有点冷淡。 “我不喜欢这个如果。” “对。”男人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我以前喜欢这种假设,后来我也不喜欢了。” 在重新遇到你之后,我就觉得长大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肖景深才发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大红底子上还绣了交颈的鸳鸯。摸摸鼻子,他让桑杉自己盖着被子,自己则是找出了一件长羽绒服,曲着腿勉强盖住了。 架子床比他们之前睡的双人床都要狭窄许多,耳边都能听见对方的鼻息声。 肖景深有些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看见这个床,我就想起来我以前拍戏的时候,连进了三个剧组,都在一个影视城里,这三个剧还都有床|戏,就连拍摄的方法都是一样的,男演员把女演员压到,然后当着几十号人的面挣扎、扯衣服,导演喊‘Cut’,接着还要拍一个镜头,就是得两三个男人一起去推拉这个床,让这个床一摇一晃的。” “床一摇一晃?” 桑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的睡意,声音有点软,还带了鼻音。 肖景深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变得特别小,已经要盖不住自己了。 “咳,早点睡觉吧。” …… 结束了真人秀的拍摄,肖景深坐高铁从沪市回到了影视城,在剧组里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正在等着他。 “景深你好,我是卫英华。”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新,有虫帮忙捉一下,我先去次饭,回来连着上一章一起改 有个妹子省考笔试第一,晚上八点让存稿箱菌给她一个么么哒吧 ┑( ̄Д  ̄)┍ 第125章 老少 十年前, 国内最好的娱乐公司叫蒂华, 蒂华有两大王牌经纪人, 一位叫路楠, 她的手下艺人寥寥,却有风头最健话题不断的女艺人, 光她一个人, 就胜过了别人手下的千军万马;另一位手下艺人数量更多,虽然单个质量不能与顾惜相抗衡, 但是胜在这些艺人之间能够相互提携、守望相助, 也许不够张扬, 却另有一种稳妥——这个经纪人, 就是卫英华。 在那个年代,她们和曾经屏光影视的副总经理白丛凯、惊涛影业的林东城并称为业内四大天王,他们没有黄金般的嗓子,没有惊世骇俗的美貌,也没有出神入化的演技, 却有一根金手指,把一个人从尘埃中扶植起来, 变成一颗耀眼的星星。 如今手握两大顶级演员的窦宝佳和身居C娱乐的代总经理陈方, 在那个时候, 不过是两个刚刚被一家小公司扫地出门的可怜人。 风水轮流转, 这话常被人说着,却不知经历其中的人会有多少感慨和心酸。 六年前,蒂华因为股权之争而分崩离析, 第二任董事长韩柯最终锒铛入狱,路楠所带的那位女艺人丑闻缠身避居海外,娱乐圈里一时风云飘荡,路楠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重振旗鼓,加入了小水洼,目前又在娱乐圈里闯出了一番声势。卫英华作为当时的蒂华艺人部总监很是随着蒂华内部的动荡飘摇了一段时间,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她手下的那些艺人也早就各寻去处。 那之后,卫英华并没有消沉,她先是跟人合伙做影视投资,前年又开了一个工作室干回了自己的经纪人老本行。 现在,她 是李荆的经纪人。 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把李荆从一个略有存在感的年轻演员捧到现在的地步,可见卫英华的本事了。当然,即使没有桑杉替他补的功课,肖景深也不敢小看她。 到了卫英华的这个年纪,她的人生经历已经全在她的举止之间了,脸庞到颈项上都毫无岁月的痕迹,神情看似温和亲切,看人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她的气场在肖景深所见识的人中并不是最强大的,却足够地让人印象深刻。 酒店的走廊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肖景深把行李箱递给了罗正,随手指了一下电梯。 “卫女士,有话,我们去楼上的咖啡厅说吧。” “怎么?桑杉那个小丫头不允许别的女人进你的酒店房间么?” 轻描淡写之间,一个风头正健的经纪人就成了卫英华嘴里的小丫头,肖景深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笑容竟然和桑杉有些神似。 “卫女士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减少自己身边的麻烦,或者只有桑杉那么周全的人才对我们这些艺人格外关照?” 这话落在卫英华的耳朵里,让她的眼神挑了一下。 “她当然是周全的。要是不周全,也不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动不动就心惊胆战的。” “卫女士真爱说笑了,娱乐圈里更新换代这么快,要是看见年轻人就害怕,那我看见李荆的时候不得吓死?” 李荆? 这两个字提醒了卫英华她今天首要的目的是什么。 咖啡厅里,已近天命之年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如许,她啜饮了一口花茶,换了一个更加舒展的坐姿。 “真说起来,我和桑杉也认识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给老白当翻译。” 老白?一个陌生的名字,男人神色如常地接话道:“您说的是她当初在国外打工吧?那真是很多年了。” 卫英华从男人无懈可击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又笑了一下。 “过去那些事……桑杉未必想跟你提,我也就先不说了。今天我来,主要是来跟你道歉的,李荆这个孩子被我宠坏了,做事不分轻重。我来之前,还想着你们年轻人都意气上头,说不定心里都窝着火气呢,万一闹得大了,我们两边经纪人也都难做。没想到景深你这么稳重得体,比我家不成器的李荆强太多了。” 再喝一口茶,她仿佛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圈子就这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李荆孩子气了一些,你是大哥,也就多包容一点。” 明明是李荆自己气量狭小又技不如人,拖累了整个剧组的进度,在卫英华的嘴里这些事情居然都变成了小孩子的意气之争,仿佛根本无所谓似的,现在肖景深头上又多了个“大哥”的帽子,仿佛他不肯原谅对方就成了他不稳重不成熟了。 这就是卫英华一贯的行事作风,她似乎轻声细语,似乎和颜悦色,可是一不留神,就让别人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如果说桑杉是一只有勇有谋的猎豹,强硬、迅速、又会迂回作战,那卫英华就更像是一条老谋深算的蛇,她暗中窥伺着别人,时时刻刻准备着露出自己的獠牙。 桌前的气氛有点凝滞,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旁响起了略带着磁性的女声。 “哟,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那么一个小叔子?卫姨,前两天我听窦宝佳说您暗地里说她四十多岁还不结婚内分泌失调对身体不好,怎么您年纪大了,也有了点儿记忆力不好的小毛病?我家老肖是独生子,可没有个不省心的弟弟。” 踩着小羊皮短靴,穿着干练修长的羊毛大衣,摘掉灰色的男款围巾,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露出了来人修长的眉目。 她的出现,让卫英华的神情有了片刻的僵硬。 “我听说景深去拍综艺之后自己回来的,怎么?你是听说我来了不放心,又追了过来?” 桑杉低眉浅笑,理直气壮地说:“对呀。” 卫英华:…… “卫姨您还真信了?” 女人的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起来。 “我是想起来最近有几家代言都跟我们走流程走得差不多了,正好让老肖先签了字,下个周末出去拍真人秀的时候我还能安排他拍点广告,还能省一点额外的开支。我们这点小生意,真的要精打细算地做才行。” “小生意?李许默导演的新电影什么时候就算上是小生意了?”卫英华笑得温厚,还真像个关爱晚辈的长者。 桑杉笑得更是带了点甜美,说话如同在撒娇:“在卫姨面前,我们养家糊口的本钱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打小闹,连小生意都算不上。” 看着两代传奇女经纪人比着似的玩儿变脸,肖景深安静地坐在一边,该沉默的时候沉默,该出口的时候出口,桑杉说过卫英华交给她对付,他就相信她对付得了。 “小孩子玩儿游戏,动静大了,大人们也是会生气的。” “一言不合就生气打孩子的大人,又算哪门子的大人呢?真正的熊孩子没人管,努力养家的好孩子却不放过,卫姨,您教导小钰的时候不会也这样吧?” 卫钰,卫英华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却有一个父不详的出身,他是卫英华的掌中宝,也是她坚硬铠甲下的软肋。 听见桑杉提起自己的儿子,卫英华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凶狠了起来,可是下一秒,她又淡定了。 “现在这个世道跟之前可不同了,小孩子都能跟大人争长短。” 话里依然是带着攻击性的,语气却比刚刚软了不少。 桑杉点了一杯红枣豆浆,转头看着肖景深: “你明天一早还要拍戏呢,先回去休息吧。” “好。” 肖景深看看卫英华,起身要离开,又被桑杉拽了一下。 “怎么了?” “你就这么走啦?”年轻的女人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的娇态。 男人福至心灵,往回迈了一步,在桑杉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桑杉也回敬了他一口浅啄。 看着两个年轻人如同两只春天的小鸟儿一样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卫英华喝了一口茶水,满眼的慈祥和包容。 “我的包里装着合同,你先拿回去看看。” “好。” 肖景深很自然地拎起了桑杉的手提包,结了账之后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酒店的房间里,男人打开那个皮包,果然看见了正开着的反窃听设备。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桑杉才从咖啡厅离开,回了酒店的房间里,那时,男人正守着一份晚餐在看剧本。 看着放在茶几上充电的小东西,女人笑了笑: “你可以去演谍战片了,反应得很快么。” “小炒羊肉和蔬菜汤,还有一份米饭,稍微有点温了,我叫服务员拿回去热一下吧。”跟那些东西相比,男人更关心桑杉还没有吃晚饭的事儿。 “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就回沪市,今天既然来探班了,就得出去让别人都看见。” “所以呢?” “所以,知道周围有什么好吃的么?咱们一起去吧。” 肖景深能察觉到,桑杉现在很高兴,如同一个精疲力尽获得了胜利的将军。 “那个叫李荆的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这部片子你好好演,别的不用担心。” 看着桑杉的脸,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在路上,身后跟着罗正,他们的身边偶尔有人指指点点,或者过来索要签名,肖景深都笑着接受了。 要去的火锅店离着酒店很近,在一个小巷子里,进了巷子,那些闲杂人等就都不见了,肖景深转头看了桑杉一次,又看了一次,终于忍不住说:“今天卫英华提起了一个叫老白的人,想用他来刺激我。” “啧,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以为我和白丛凯有一腿?” 桑杉笑了笑,低声说道:“有些人,自己龌龊,眼里看到的别人也都是龌龊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还没活过来 QAQ 点蜡 下面揭秘部分桑杉为什么会当经纪人 这一章好多老朋友呢 我忍不住回去把白丛凯出场的那一章看了 麻蛋,居然是《小象》首映礼……虐死我了,真不知道谁写的,太后妈了! 第126章 老白 如果真要说起来到底爱吃什么样的火锅, 肖景深自己是更喜欢麻辣的, 热辣辣的滚汤里赤红的油翻滚着, 极高的热度下, 都分辨不清楚肉到底是被汤煮熟的,还是被油炸的那么口感清透, 总之又爽又辣就对了。 可是桑杉似乎对口味很重的东西兴趣不大, 肖景深所选的这家火锅店是一家潮汕人开的,牛肉处理得极好, 还有潮汕火锅特色的胸口朥和自制沙茶酱。 “烫潮汕火锅啊, 要从瘦到肥, 牛舌、三花腱、匙柄、脖仁、吊龙、肥胼、胸口朥……吃前还要喝一碗加了芹菜粒的原汤, 这样才能让肉一直清爽。”男人对潮汕火锅如数家珍。 桑杉歪着头听着,神情很专注。 肖景深越发地得意了起来,甚至双手比划着,告诉桑杉这个肉是怎么切出来的。 “这家店的老板就是潮州人,肉都是厚切的, 很多地方的火锅都把肉切薄,弄得跟老京城涮羊肉似的, 其实根本不一样。” 看着汤底的白萝卜、牛肉丸还有牛肋排, 桑杉心里对这顿饭的期待也渐渐大了起来。 每种肉煮多久最好吃, 肖景深的心里似乎都一清二楚, 见他忙活得热闹,女人干脆只守着自己的盘子等肉吃了。 吃着吃着,桑杉就说起了老白。 “我大学的时候, 想要赚点零花钱……你知道的,在国外,除了端盘子之外,想要找其他的工作并不简单,事实上我出国的时候国外正好经历金融危机,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端盘子的工作都比以前紧俏了。刚巧,李许默告诉我有个人从国内来谈生意,带着的翻译却病了只能提前回国,问我愿不愿意去干翻译的工作。刚好那段时间课程不忙,我就答应了。那个去谈生意的人就是老白,叫白丛凯,是个经纪人,除了跟一家公司谈合作之外,他还想顺便在国外弄点产业。” 在小火的锅子里滚了六秒的三花腱口感酥脆鲜甜,生的时候纹理看起来有些像是树叶,熟了之后那些细小的筋都成了口中的惊喜。 蘸着沙茶酱,桑杉吃了一口,眼睛不由得眯了一下。 “说实话,他不是个很好的投资人,没有多少专业知识,做事凭借经验更甚过专业,一开始还有点儿小看我。” 那年,桑杉十九岁,出国两年,举目无亲,朋友也不多,性格变得更加锋利,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僻。面对白丛凯对她专业的轻视,桑杉的回击是直接拿起合同,一边翻一边问那个想要从“黄财主”身上捞一笔的投资经理人一些专业性的细节问题。 那个经理人从倨傲无礼到溃不成军,只用了片刻的时间。 白丛凯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当肥羊忽悠了,也意识到自己请来顶岗的这个“小翻译”似乎很不一般。 “和他的种种缺点相比,他的优点也非常明显,比如谦虚,还有对有本事的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桑杉看着肖景深给她捞的一大颗牛肉丸,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里面没有放很多调味料,你可以尝一小口试试。” 男人明白她的顾虑,鼓励她先试试看。 她轻轻吹了吹那颗被肖景深追捧的丸子,咬了一小口,尝了尝,然后把整颗丸子都一点一点地解决了。 “我就变成了他的投资参谋,告诉他怎么规避合同里的陷阱,他也一点一点告诉我,怎么当一个经纪人。” 第一次看见经纪人身份的白丛凯,是因为一通电话。 那时,桑杉正在做一份投资计划表,一抬起头,她看见正在打电话的那个男人,双眼似乎都在发光。 那一刻,太过年轻的女人似乎一下子就触及到了这个过分温柔、学识不高、长得也不是多么英俊的男人的内心——他爱着电话那头的那个人,跟他合作的艺人。 桑杉难以理解他的感情。 “你们是合作伙伴,经济上的牵扯那么深,你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她直爽地扔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回答少女之前,白丛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在超市里买到的国产啤酒。 “你喜欢星星么?” 对方的反问,让十九岁的桑杉有些不明所以,她想了想,然后点头:“没人会不喜欢星空,它代表未知、挑战、还有不确定的美。” 白丛凯摇头:“不是星空,是星星,从你的掌心里长出去的星星,你陪伴着她,她也陪伴着你,一起走过很多年,经历很多事,看着她越来越好,飞得越来越高。” 女孩儿因为他抽象的形容而皱起了眉头。 “白先生,你的形容让我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相较于主流媒体还算保守的国内,在国外呆了几年的桑杉对一些触及社会、人伦底线的事情有着更高的敏锐度。 男人失笑:“那我换一个说法……你为了一个人彻底改变了自己,你知道这种感觉么?” “不知道。” 桑杉摇头,她只知道为了一个人选择活下去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白丛凯于是又笑了。 “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女孩儿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毕竟孩子总是能得到疼爱和保护的,若是孤独矗立于这个世间,那只能当自己是一棵树,或者一匹狼。什么?一个人?一个孤单行走的人是很难在丛林中生活的,所以他们发展出了家庭、宗族、部落、国家……没有另一个人可以依靠的人,是算不上“人”的。 “很多年以前,我只是个司机,开一辆八成新的车,在一家公司里拉着艺人们去赶场。那是我高中毕业之后找的第二份工作。” 在心里估算一下白丛凯现在的身家(毕竟桑杉在做的就是这方面工作)和他社会起点之间的距离,女孩儿觉得这个男人的生平,估计可以写一本百万字的长篇奋斗小说了。 “那个时候,公司里有个女演员,很漂亮,我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人了……我不希望她再被被欺负,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改变了我。” “在遇到她之前,我的梦想是有一辆自己的车,在遇到她之后,她就成了我的梦想。这句话真是够肉麻的,可也是真的。” 很久之后,白丛凯向桑杉解释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称不上多熟悉的女孩儿说这么多,因为她有些像自己当初刚见到的那个人。 看起来瘦弱纤细,实质上比谁都要坚韧,骨子里有无上的骄傲,与其说想要挣扎为人,不如说连这人世都完全不看在眼里,一双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的都是讥嘲,狂妄得让人心惊。 桑杉对国内的娱乐圈不甚了解,她之前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阅读——这项与伟大灵魂的碰撞的事业中,生活的情趣可谓高雅,喜欢看的几部电影多是国外的黑白老片子,寥寥看过国内的影视作品,还是肖景深推荐的。 她在网上搜到了白丛凯所说的那个人——柳亭心,国内大导演们都非常喜欢的一位女演员,眉目锋利到刺人,又无时无刻不是美的。 看着她的脸,桑杉明白了为什么白丛凯为什么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梦想。 又去看了她的电影,桑杉又明白了为什么白丛凯会说那是他手心里捧出来的一颗星星。 何其张扬又耀眼,何其冷冽又骄傲,她的表演似乎带着特有的毒,让人的诸多爱恨都刻骨铭心。 和这样的一个人相伴,看着她灿烂前行、乘风破浪,把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里,为她去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女孩儿甚至觉得有点羡慕那个男人了。 短暂的合作很快就结束了,桑杉回了学校,继续自己的课业,这次短暂的交集,她从来没想过,也会影响自己的人生。 “你说老白喜欢柳亭心,可是柳亭心不是……” 肖景深暂停了自己捞脖仁的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知道一些这两人的事情的。 何止是他,近八年前的那一段往事,也曾在娱乐圈里掀起了无数风浪。 “是啊,柳亭心死了。”桑杉神色平静。 第二次看见老白的时候,他跟桑杉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大,明明年纪也不算老,头发却白了不少,脸上常有的笑意不见了,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 这次,他是想出手一些在国外的产业,希望桑杉能给他提供一些协助。 说来也巧,那时候的桑杉,也身处人生的又一次低谷中。 “白先生,我觉得,跟您的财产相比,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也应该付出一些精力去关心。” 对于那时的桑杉来说,还能这样安慰对方,已经耗费了她所积蓄的所有善意。 “身体?我的身体?”男人哈哈大笑,他笑着,看着桑杉那双冷静犀利的双眼,情不自禁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我的星星、我的梦想……都要没了,小姑娘。” 浓到化不开的哀恸,凝聚在了白丛凯的身上,以至于只是站在两米外看着他,桑杉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抽痛。 死亡,就是永远的分离。 比任何道别都要凝重,能瞬间扼杀所有的思念。 它让所有的感情都变得无力,让所有的亲昵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极其罕见的手足无措着,桑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着隐隐的羡慕,她被放弃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无论她死在何时何地,怕都不会有人能像白丛凯为柳亭心那样,为自己难过。 没有人把她当做掌心里的星星,她也从不曾把别人送上夜空。 “第三次见到老白的时候……我估计他又是一个人了。” 柳亭心病入膏肓,却在澳洲与白丛凯举办了盛大的婚礼,还有网络平台全程直播,不知道赚取了多少人的泪水。 桑杉也看了,目睹了一个明亮豪迈的生命在最后时刻爆发出的耀眼光彩,哪里是一颗星星,分明是一个太阳啊。 那之后,白丛凯和柳亭心就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无人知道柳亭心是否离世,又埋葬在了什么地方。 看见白丛凯的时候,桑杉还是有些惊诧的。他和之前更加不一样了,似乎被人抽走了大半的灵魂,也似乎他的灵魂得到了某种圆满,他说他要在这个人世间到处走走,看看想看的,做做想做的。 “我听说,你现在给老外的经济公司当助理?” “毕竟从你这学了不少东西,我处理起相关的东西,时间成本更低。” “那你想不想自己当个经纪人呢?” 白丛凯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女孩儿歪了一下脑袋:“你是让我自己去捧一颗星星?” “谁知道呢,也许有一整片夜空,都是属于你的。” …… “后来我就当了经纪人。” 桑杉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胸口朥。 “白丛凯把他的人脉都给了我,我刚回国的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入行,他已经电话关照了一些老朋友。那时候卫英华主动找我,说她欠老白一个人情,让我有什么事儿就尽管找她。哪里是人情,明明是被老白拿捏住了把柄……她问你老白,就是想知道你作为我的男朋友,知不知道她的一些龌龊事,你走了之后,她笃定你不知道,一下子就放松了。”桑杉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根录音笔,轻轻摩挲了一下。 “为什么,我走了她就放松了?” “因为……在她的眼里,我和她是一类人。或者说,在她的眼里,老白和她是一类人。可惜,从头到尾,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见你们一面可真难啊! 渣作者熬夜到了凌晨三点…… 啧…… 基本是要飞升了! ——by给渣作者盖了被子的存稿箱菌 第127章 自荐 “看来你和老白的事儿, 你那个小男朋友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老白?什么事情?” “白丛凯、林方瑞、张建新……年纪轻轻, 路子却这么广, 多少人还真以为你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有些事儿咱们都懂, 既然找了个男朋友洗白上岸,就好好做你的牵线人不好么?又来折腾什么工作室, 又辛苦又要抛头露面, 何苦呢?” 坐在酒店的房间里,肖景深听着录音笔里的内容, 手掌猛地握紧, 又松开。 “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你?!” “我说了, 龌龊的人看别人都跟她一样龌龊, 偏偏这样的人还不少,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此刻,桑杉反而是神色轻松甚至面带微笑的那一个。 后背倚着沙发,她弹了两下手指, 盯着自己的指尖儿接着说: “我走在马路上,车撞了我, 是车的责任, 因为我是个被法律保护的人。可是我走在马路上, 男人骚扰了我, 很多人会认为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个女人。在这个圈子里也一样,我拉来了一笔投资,就是我跟一个男人睡过, 我得到了一次晋升,就是我跟我的老板有一腿,都因为我是女人。不然呢?凭什么呢?凭什么胜利的人是我呢?最可笑的是,我能一点点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别人的尊重,却永远都改变不了那些僵尸堆里的老东西,尤其是……卫英华这种,真正靠着男人起家的女人。” 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每个女人的上位似乎都跟上|床密切相关,能跳出这个怪圈儿的人寥寥无几,靠的都是事业上彻底的成功,比如池迟。 “一个女人事业再成功,都会被人说她的身边缺了一个男人,如果她一再拒绝这种‘关心’,人们就会想她的会不会一直是别人‘暗地里的女人’。在很多人眼里,一个好女人的标准,就是有一个愿意真正站出来说爱她的男人,有了这样的一个护身符,对于她的流言蜚语就会少很多。因为……她是一个有主的、被认可、被肯定的人了。这是我们生活的现状,想要在舆论漩涡里保护自己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给自己找个名义上的‘所有人’,哪怕我也不例外。” 看着桑杉云淡风轻的表情,肖景深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酸、苦、涩还有针扎似的的痛楚。 “所以,你找我和你演戏,是因为你想规避这些流言蜚语么?” “呵。”桑杉笑了一下,看着肖景深认真的眼神,她的笑容淡了一点。 “他们说他们的,我何曾在意过?有合适的,就可以用,没有合适的,我一直这么过来了,也无所谓的。其实这种事情跟性别的关系也不大,用下三路思考的人哪里都有,只不过咱们这个圈子……想要玩儿女人的男人多了一点儿,就显得女人在舆论面前格外吃力罢了。” 肖景深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无论男女,不会被轻视,就得先让自己变强。” “很多的不公平背后,都是丛林生存一样的规则,弱小被吃掉,强大被崇拜……变得强大,这不也正是我们一直努力的目标么?” 桑杉不再多说,示意肖景深继续听录音。 接下来的录音信息量就变得格外庞大,桑杉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让卫英华自以为摸对了脉搏,于是在后面的谈判里,她的语气变得更有逼迫性。 要求肖景深在剧组里让着李荆这种事小到微不足道,她更希望的是肖景深退出QA腕表系列代言人的争夺。 桑杉自然寸步不让,哪怕她的态度软成了一团棉花,可是话语中也完全没有一点把柄让人能抓到。卫英华的耐心告罄,言语就更加放肆了起来。 就在她咄咄逼人却毫无成效的时候,桑杉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卫姨,要是韩老先生在天之灵,知道您为了一个小小的代言就这么殚精竭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心疼。” 录音里,桑杉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带了一点惋惜。 卫英华似乎被踩中了什么,变得声色俱厉。 “你在暗示什么?” “卫姨何必紧张呢,您和蒂华创始人之间的那点事情,在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女人稳稳的声音里,有着安抚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她又扔出了一个惊雷: “蒂华账目上一直少的那笔资金,不就是韩老先生留给卫珏的么?哪怕韩柯去坐牢,您都没吐口,卫姨,您可真是……” “这是白丛凯告诉你的?!” 桑杉没有用语言回答,但是她一定做了什么表情,因为接下来,卫英华说话的语气已经变了:“我早就说过老白当年帮过我不少,你是他带出来的徒弟,我当然不会为难你。” …… “我还以为她会更谨慎狡猾一些,身上还背了设备,可惜……她有些太狂妄了,只能反过来被我算计。” 垂着眼睛,女人微微地笑着。似乎为自己临时改变计划所获得的成果而感到得意,可是这喜悦既淡又浅,不曾真正展露,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等拍完了《牵手去旅行》,我会安排你跟QA的主管见一面,还有几个时尚杂志的主编,如果事情成了,廖云卿那个家伙给你出了很多力,记得要谢她,不然她心眼儿那么小,肯定会念叨很久。” 男人点了点头。 女人又转了话题:“我这次来,是出于经纪人的职责所在,但是在卫英华面前……” “我知道。”男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具体费用你扣就好了。” “从你目前的财务情况来看,我建议你多接几个代言。” 桑杉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艺人提出建议,仿佛自己并不是让对方财政透支的罪魁祸首。 第二天一大早,肖景深起床去化妆拍戏,八点多的时候,桑杉从肖景深的酒店房间里快步走了出来,她要坐高铁直接回京城。 “桑杉小姐。” 在酒店门口,在内心正规划着自己这一天待办事项的女人被陌生的声音叫住了。 从一旁走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皮肤不够白皙,但是胜在质量健康,眉目不够精致,但是整体协调,嘴唇略厚,显得很有特点,很憔悴,但是精气神儿还是有的……这是一张质量不错的演员脸,还有一点眼熟。 桑杉对自己的记忆力是有着高度自信的,她很快确定了这个年轻的女人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艺人,但是自己也曾经在什么特殊的场合下见过她。 至于她怎么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演员呢? 因为对方穿了一身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夜行衣,头上还顶着古装发型。 一个做古装打扮但是还没在脸上化妆的、没有超过二十五岁的女人。 “我叫叶早,我曾经在C娱乐的新人选拔上见过你的。” 桑杉眯了一下眼睛,她已经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你好,有什么事么?” 职业经纪人的笑容客套也疏离,充满了不想多谈的意味。 叶早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她似乎有点紧张,手指轻轻在文件袋上搓了两下,但是笑容是很灿烂又热情的。 “昨天听说你来了,我连夜又把我的简历改了一遍,您看看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我可以再接着改。或者你说一下你想要签什么样的演员,你给我一个标准,我都可以努力去达成的。” 桑杉看着面前这个过分热情的女孩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回答,因为她很难确定对方的语言逻辑是否是正常的。 “叶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工作室目前并没有签约影视艺人的打算。” 说完,她立刻往前面走去,那里有车在等着送她去火车站。 “我特别好管,不用你们费心,也不用助理,你要是缺个跑腿的,我不拍戏的时候我也能做。我还会做饭、洗衣服……”女孩儿跟在桑杉的身后喋喋不休。 桑杉的脚步顿了一下: “叶小姐,你说的这一切都没有用,初曜工作室现在没有签约影视艺人的计划,不管你多么能干,哪怕你是超人,不好意思,我也不会签你。” “你可以多考虑几次啊,你们不要影视艺人,我也可以转行唱歌,我唱歌不错的,以前我养的羊都可喜欢听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停在车前,想要打开车门却被拦住,桑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叶小姐,非正常逻辑的谈话只能浪费我们的时间,您所说的任何一个才能,都不是基于一个专业演员的身份出发的,初曜现在并不想签人,建议您在找下一家经济公司毛遂自荐之前,先找一个老师好好提升一下语言逻辑能力。” 叶早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她很认真地对桑杉说:“我也就只对你这一个经纪人自荐过,我知道你嫌我烦,可我没办法了,之前有别人帮我跟你提过我的事情,但是你拒绝了。后来我又投了几十次简历给你,也一直没有回复。桑小姐,不管你想要什么比例的抽成都可以,你就当我的经纪人吧!” “找别人提过?” 女人狭长的眼睛慢慢眨了两下。 “你是窦宝佳跟我提过的那个女演员么?池迟以前带在身边的那个?” “呕!” …… 剧组午休时间,肖景深捧着牛肉饭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不是回京城了么?” “没赶上火车。” 桑杉穿着一件男款的黑色羽绒服,肖景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 “为什么没赶上?睡过头了么?我记得是我打电话把你叫起来的。” “不是。”一瞬间,桑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因为有人吐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大衣和鞋子……” 肖景深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无奈,甚至无奈到了有些委屈。 “桑小姐,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衣服和鞋子多少钱,您尽管说,我双倍赔给您。”远远追过来的女孩儿脸色似乎比平时都要更苍白一些。 看见追着来道歉的叶早,再联想到吐,肖景深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小姐……” “叶女士,我觉得你今天给别人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很抱歉,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控制不了……” 肖景深默默站到了桑杉和叶早之间,语气温和地对那个一脸焦急的女孩儿说: “叶早,你现在应该先去休息,有事情等桑杉心情好一点,你的身体状况也好一点咱们再说,好么?” “可是……” 继早上的呕吐之后,叶早又给了桑杉今天的第二次冲击——她突然眼睛一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 女三号昏倒在片场并不算是小事,为了防止被“碰瓷”,桑杉一直留在医院。 “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神经性呕吐、胃溃疡、食道损伤、营养不良……”看着叶早的病例,桑杉突然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Hi~ o(* ̄▽ ̄*)ブ 那个人渣修仙…… 给我续了命_(:з」∠)_ 来,说爱我! ——by张开了小爪爪的存稿箱菌 ps: 明天就要高考了,你们会不会以为我会说什么鼓励高考生的话? 啧。 这个时间了,怎么会有高考的学生看文呢。是吧? 第128章 溺人 按说, 既然确定了这个女孩儿晕倒跟自己没有关系, 依照桑杉一贯的行事作风, 她应该抬脚走人, 别耽误自己的正常行程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想想这个女孩儿背后还有谁,她就决定留了下来。 当然, 她留下来的方式是坐在医院空荡荡的家属休息室里, 确保医生找人掏钱的时候不会出现尴尬的局面。 剧组方面在叶早被送来医院之后派了两个人过来听消息,知道叶早没什么大事儿, 就留了一个年轻的女助理帮着跑前跑后。 她跑她的, 桑杉干脆拿起电脑开始工作。 下午六点半, 窦宝佳在电话说的“接手叶早的事情”的人来了。 戴着一顶灰黑色的鸭舌帽、围着方格围巾, 身上穿着棕色的大衣,一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站在桑杉的面前。 “你是窦经纪人的助理么?现在叶早的情况是……” “桑杉,是我。” 围巾打开,露出了一张清瘦精致的脸庞。 隔着金丝镜框辨认了一下,又有声音里的熟悉性, 桑杉用了两秒钟的时间认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是谁。 “你怎么会来?” 桑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收好了电脑, 表情变得严肃甚至有些紧张——这在她的脸上都是极少出现的。 “我来看看她, 顺便跟你谈谈。” “这里是影视城, 天天都有狗仔在这里跑来跑去, 你来这里万一被认出来,那所有人都成了新闻了。” 摘掉用来伪装的金框眼镜和围巾,那张全国鲜有人不认识的脸上带着微笑:“可是如果不来, 我实在是不放心,叶早的情况怎么样?” “积土成山,全是小毛病,但是放在一起,显示出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是很正常。”身高一米七五的池迟比穿着运动鞋的桑杉要高一截,桑杉拽着她坐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池迟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难过和惋惜,还有自责。 桑杉挑了一下眼睛,心里飞速地评估着叶早在池迟心里的重要程度,嘴里说道: “从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不适合继续干演员这一行了。”无论是需要调养的身体,还是已经过度紧绷的神经,都表明她没办法再负荷演员这一份颇有压力的工作。 池迟低着头抿了一下嘴唇:“她热爱表演。” “爱如果会害死她,那就不值得被当做理由。” “我知道……”轻轻叹一口气,池迟的眉梢眼角之间也有一丝细微的疲惫,“可她只学过这些,她也只爱这些,医生建议过让她换个职业,她自己说什么也不愿意。” “一边吐一边演戏,能强韧到这个份上的人,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倒是您,看着别人这样折磨自己,是不是特别有负罪感?” 桑杉从池迟的表情中看不出过多的东西,她在努力揣摩着对方的想法,池迟的身后是一座金矿,如何从其中攫取更多的财富,她必须更仔细和审慎。 “说不上是负罪感,没有人能真正预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是把她从家乡带出来,鼓励她演戏,还是教她带她,这些事情我做的时候都问心无愧,现在也一样。” “永远行于正道之上,您的品德和您的影后奖杯一样耀眼,却帮助不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 这话听着刺心,池迟却笑了:“我还以为这些年你把自己打磨得圆润了,没想到还跟过去一样犀利。” 几年前,桑杉在国外给池迟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那时候她就直言不讳地说池迟是个“永远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人,似乎就是因为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太累,桑杉才没有真正加入到在业内已经名声大振的小水洼。 “宝佳跟你说过吧,当时我们希望她能到你的手下当艺人,就是因为你的行事作风功利冷静,会让她进入一种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工作心态里。” “可是我提出的条件被拒绝了。” “如果我接受呢?前天晚上你们的真人秀节目播了,上午在机场我看了一下肖景深唱歌的片段,只要搭配好的制作团队,他再接受一些训练和提高,我可以把我现在筹备的这部电影主题曲交给他。” 没有围巾的遮掩,桑杉能看见池迟的头发又变得很短,颈项间的线条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显得更加硬朗。 “是一部战争电影。” 对于池迟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大到了让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即使是提出了这个条件的桑杉都觉得池迟简直疯了,她当初提出的条件根本是漫天要价,因为她知道自己把The King收回之后根本没有多少精力去管别人,只是这个原因不能明说,她才提了些让窦宝佳想骂人的条件。 “为了一个跟你关系不大的女孩儿做这么多,至于么?” “跟一个人的事业与梦想相比,一部主题曲而已。” 善良、正直、甚至有些无私,桑杉有时候忍不住想,池迟是不是老天爷掉了一根金手指下来,落在地上,才变成了这么一个女人,仿佛无事将她击倒,也仿佛她生来就比别人多出更多的智慧和心胸。 女人露齿一笑:“可是,主题曲不是我给肖景深要的,是The King。” 池迟:…… 多情、优雅、带着忧郁的男声,和年轻偶像男团,对于池迟的电影来说完全是两种东西,前者可以打磨,变得与电影氛围相近,后者……在业内很多人看来,跟他们扯上关系,本身就摆脱不了借用他们人气的嫌疑,也在无形中拉低了一部好电影的格调。 池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却在意会不会因此给电影带来麻烦,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东西。 “你一直在谋划着把那几个男孩子找回来?我还以为你彻底转行当起了影视经纪人。” 桑杉面带笑容:“连你也骗过去了,是不是说明我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很成功?” “你会面对很大的阻力,现在你自己的知名度、肖景深的知名度,要是再加上他们,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有那么片刻间,池迟看着桑杉的目光,有点像是一个长辈看着一个野心勃勃的晚辈一样,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要面对的所有艰难,每一步都要踩过荆棘。 这样的目光,让桑杉竟然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又抬了起来: “有句话,叫‘与人斗,其乐无穷。’” 池迟失笑:“你比之前变了很多。以前跟你相处的时候,总觉得你心机重重,但是我从不怕心机,跟一个真正的商人合作,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心机也是助力。现在我不觉得你是个有心计的商人,各种权衡都成了你的本能,你在发现了自己身上更多的力量,有了更多的想法……你是在用商人的手段做着野心家的事情。” “有么?” “商人并不需要多么精湛演技,野心家是需要的。” “也许演技之前一直都有,只是您没有察觉到?” “正是因为以前一直能察觉,现在反而觉得毫无痕迹,才发现你跟我想象中并不一样。”当一个温和的人变得犀利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柔的花苞开出了冶艳的姿态,在瞬间震慑了桑杉。 思考了一下,桑杉才说: “叶早那个女孩儿,您还敢让她着跟我这个野心家么?” “你的条件我难以接受,The King跟《最后十小时》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但是你可以提别的条件,能让我送上门的机会不多,你没有理由放弃。把你打算弄回那几个男孩儿的事情堂而皇之地告诉我,不就是因为你对我们的交易势在必得么?” “肖景深要成为周幸的下部电影的主角。” “可以,我会亲自跟他谈。” “The King回到我手里之后,你举办的各种活动,要有他们,他们的演唱会嘉宾,我要用你的关系网。” “可以。” “不可以。” 一脸苍白的女孩儿冲进休息室,在看见池迟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红着眼眶说道。 桑杉注意到她的手在抖。 真可怜……自己的恩人、老师、偶像,变成了一堵无可攀越的高墙,却又温柔得让人窒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叶芽儿。”池迟站了起来。 “我、我……” 叶早似乎不知道怎么呼吸了,桑杉看一眼不敢靠近她的池迟,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她要被自己逼疯了。” 提起池迟的名字会吐,看见池迟的脸会窒息,桑杉揉着下巴看着再次躺平在病床上的叶早。 要不是自己太忙,还真想好好帮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调整”一下。 池迟匆匆而来,既不能见叶早,也在她的坚持下无法再跟桑杉谈条件,只能有些黯然地离去。 桑杉和她一起去的机场,看着她的样子,只能干巴巴地说: “这是她自己的心魔,你得让她自己渡。” “她的心魔是我。”池迟轻轻捏了捏额头,她的心情此刻差到了极点。大概也只有善良如她的人,才会有这种“自寻”的无能为力。 “不,她的心魔,是她实在太讨厌一个演技糟糕、毫无力量、还需要你为她担心的自己了。” 转身,大衣的下摆甩出了一条弧线,桑杉面带微笑地戴上了墨镜。 所有的喜欢都是有攻击性的。仰慕成了自杀的吊索,关心成了溺人的泥潭…… 还会变成刀枪剑戟、蚀骨之毒。 …… 过年的时候要赶场参加各种晚会聚会,直到三月,文子禹才终于有时间到沪市看看他手术后缓慢恢复的母亲。 疗养院设备极好,每个房间都温馨的像个小家,文子禹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笑呵呵的。 “小禹,桑杉和她男朋友关系真好。” 知子莫若母,虽然可能一两年都见不上一面,但是一个细心的妈妈,不可能对自己儿子的心思毫无所察。 电视里,肖景深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地给桑杉唱歌。 电视外,年轻的男人把手里的纸杯捏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今天都是一大早都经历了不开心的事情_(:з」∠)_ 因为作品数据不好所以被人带着嘲笑意味说话这种事大概是第一次经历吧。 唉。 不好不好呗。 我就喜欢这么写啊。 反正 反正我还有小天使们么。 每五个点进来看文的人,有一个会收藏,每七个点进来的,有一个会订阅。 这已经很棒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我能不能足够努力吧。 第129章 苍耳 “三天的假期, 我现在在沪市看我妈妈, 你有时间来见我么?” 听见电话里文子禹的声音, 桑杉一瞬间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她得安抚他, 就如同安抚一个暂时不能回家的孩子。 “还有三个月你们就合约期满了,我们不要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是啊, 还有三个月, 之前文子禹都是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现在却觉得开心不起来。 “马东阳给我们安排了十二场演唱会, 还让我们去电视剧里面客串。因为我们一直不肯吐口续约, 他们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我知道, Anna跟我说了。” Anna是华光天下的现任宣传, 表面看起来和桑杉不和,但是实际上,在桑杉离开了华天之后,她们立刻成为了“好朋友”。当然,这种“友谊”并不会让她真的做什么泄露商业机密的事情, 但是替文子禹他们诉诉苦是没有问题的。 是啊,你什么都知道, 你以前在华天的时候什么都知道, 离开华天了也什么都知道, 和别的男人在真人秀里面卿卿我我也的时候依然什么都知道。 “我之前写了两首歌, 不小心让华天那边的人知道了,之前找我谈续约的时候还说要给我出个人单曲。” 桑杉一直都知道,相比于在一个人气乐队里当主唱, 文子禹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很棒的唱作人,他也一直都往这个方向努力着。可是国内原创音乐为了迎合大众,为了追求街头巷尾的“传唱度”总是出一些“洗脑神曲”,这些歌从类型来看多半是民谣——与他们相比,文子禹最需要的不是传唱度,而是更多的对全球音乐类型的理解和融合。 “出单曲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你们刚离开华天,更多的还会是集体活动。等先过了一个团队宣传期,我去请Max·Tedder给你做专辑。” 听着桑杉随口就说出了一个顶级音乐制作人的名字,文子禹笑了。 “为什么不是雪海老师了?” 房雪海是国内顶级水平的音乐制作人,之前The King的两张专辑都是他操刀制作的。 “你们应该去多体验一点新的东西,国内很多东西太模式化了。”房雪海不是不好,只不过给C娱乐那边做的东西,和给The King做的微妙相似罢了。 说起了自己专业领域,文子禹的情绪好了很多,他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抠了抠裤子缝,表情单纯得像是一个孩子:“Max喜欢在歌曲里融合EDM,目前国内对这个的接受度还是不够高。” 如果他能看见桑杉此刻的表情,他会惊讶于她此刻的气势,那是何等的自信和坚定,足以让他为自己的踟蹰感到羞愧: “作为国内最好的乐音乐组合,你们应该一直都有引领潮流、创造时尚的觉悟,别说是融合了EDM,哪怕是一些更小众的元素,只要你们唱了,别人就会听,就会学,就会觉得这个东西真是棒透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文子禹的目光,又落在了电视上。 ……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无论疲惫还是迷茫,无论忧伤还是悔恨,只要他们五个人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从桑杉的身上汲取力量。 她似乎自始至终都对他们这些人怀有高度的自信,认为他们一定能成为最好的组合,最好的明星…… 可这并不仅仅是文子禹想要的,挂掉电话,看着电视里被给予了特写镜头的那一对“情侣”,年轻的男人觉得很多事情在向着他不希望的方向前进着,可这似乎并不是他的初衷。 “身处浮华,心向烟火……我一直以来想要的,是成为你心里的那一缕烟火,你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的。” 数字电视被摁下了暂停,荧幕上,桑杉垂眸,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房间里除了文子禹没有其他人,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然后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桑杉的唇角。 …… 肖景深以为叶早这种身体状况,应该很快就离开剧组或者至少在医院里再躺几天,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又出现在剧组了。 曾经看着叶早晕倒的工作人员看着那个脊背笔直站在休息室外面背剧本的女孩儿,表情如同看见了一个大怪物。 “这两天的通告上都没有你的戏份。你应该多休息。” 年纪轻轻就折腾自己,导致自己演艺生涯被迫缩短的例子,肖景深见过好几个,不过那几个人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叶早能折腾。 “没事儿,一演戏我什么毛病都没了,真的,我跟医院说好了,每天晚上回去打吊瓶,不影响白天的工作。” “可是你这样,你家人不会为你担心么?还有你们公司……” 叶早看了肖景深一眼,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看剧本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似乎又经历了一场折磨,颧骨都略有些凹陷,眼睛周围也暗沉,可她看剧本的眼神还是清亮的。 让肖景深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午夜牌桌上的赌鬼们,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场,宁肯撑着僵硬的身躯狂欢到最后一刻,也不肯让自己那双熬到赤红的眼睛闭上。 在叶早身上,肖景深感受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东西,如果通俗来讲,应该称之为“疯狂”。 桑杉走了,卫英华比她走到还要早一些,两个金牌大经纪人的先后到来似乎在整个剧组里卷起了无形的风浪,在她们离开之后还泛着荡漾的余波。 比如李荆,变得乖顺配合了很多,又比如剧组的导演们,对肖景深也客气了不少。 投桃报李,肖景深在表演的时候也变得更“用心”了一些。 “一会儿我走过来,咱们说话,你往我身后一指,我往你身上一扑,这里是个分镜,然后你扶着我的腰,就行了……这个机位是个固定的,你到时候站在我斜后方这里,要保证这个机位一直能拍到你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脸……” “那我如果站在这里的话,你说话的时候我应该……” 跟肖景深在讨论戏份的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中年演员,在电视剧里扮演六扇门总捕头的角色——从整个电视剧的角色演员配置情况来看,除了女主和男主之外的大部分人都是有着丰富的影视拍摄经验的“专业演员”,肖景深和他们讨论拍戏的细节时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主演的架子,又因为他对拍戏时很多细节都很有研究,演员们都很喜欢和他聊两句。 他们在说的这一场戏,其实是一场群戏,为了调查案件,沈离和明瑾儿被困在索明楼的机关暗道之中,洛是非在外面苦等良久都不见他们出来,就让人去请了六扇门总捕头陈鹤田来帮忙。 陈鹤田来了之后,洛是非走上去跟他说话,恰好后面的机关突然松动,一堆毒虫涌出,洛是非吓到扑进了陈鹤田的怀里,这是这一集中的一个笑点,同时也是洛是非怀疑陈鹤田的开始,他从陈鹤田的身上沾到了一种奇妙的香气,出身豪富之家的洛是非让人找来了所有的名贵调香来比对,最终确定这种香叫馆娃,又称西施香,据说西施怨恨范蠡将自己送给夫差,在馆娃宫中调出的香。 在索明楼的楼主房间里,沈离发现了很多名贵的香料,还看见了一副没有写完的字“吴地宫幽岁月长……” 拍完了这场“总捕头抱小少爷”的戏之后的下一场戏,是沈离揭露了陈鹤田与索明楼勾结的真面目,却有一个轻功极好的人从天而降,救走了陈鹤田。 这个人就是叶早所扮演的无常。 这一天是叶早白天演戏晚上接受治疗的第八天,她依然是过分瘦的,当然,在小荧幕上这不重要,人们不会知道她的肩胛骨已经突出到骇人的地步,只会看见她清瘦的脸庞在电视上美到“恰到好处”。 从天而降的部分,导演一开始就建议叶早用替身。虽然是剧组女三号,还有很多打戏,但是叶早从签约进组的时候就多次声明,她不需要替身。 哪怕是从空中十几米的地方下坠的的戏份。 这一点,她到现在还一直坚持着。 她是带着塑料袋绑威亚的,看着她面色苍白地被挂上去,肖景深站在下面想了想,突然大声问那个吊在半空的女孩儿: “你从上面下来那一段儿,导演要求你做什么动作?” “就是干净利落地下去就行了。” “那你自己呢?打算用什么姿势落地?” “当然是直着……” 叶早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着对肖景深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这个袋子一直空到了整场戏的拍摄结束。 凌空而下的女人头上戴着面纱,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看起来神秘又强悍。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姿态悠闲,却也暗含防备。 肖景深倚在一个空架子上,对叶早这个女孩儿,他心里觉得有些复杂。她似乎没做什么坏事,但是让人难以喜欢,她像是一颗苍耳,让人疼,让人痒,让人觉得麻烦。 从威亚上下来,叶早打了个颤,剧组里的人忙忙碌碌,都没有注意到,除了肖景深。 他看着女孩儿原地呆了几秒,等待身体上的不适褪去,然后和以往一样地笑了起来。 苍耳再让人讨厌,本质上,还是一颗种子。 又是一次“周末约会”式的真人秀拍摄,忙碌了一天的肖景深躺在床上,听着桑杉的呼吸声,跟她说起了叶早。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们安慰她的留言居然比领红包的还多…… 能超越红包这事儿,她决定吹一辈子_(:з」∠)_ 你们这么可爱 她也可爱一下咯。 晚上八点约么?[眨眼睛 ——by勤劳善良勇敢无畏的存稿箱菌 第130章 孤岛 “躺在床上跟自己的女朋友说别的女人, 嗯, 很好。”桑杉懒懒地笑了一下, 双手抬起, 交叉到了脑后。 “呃……”男人迟疑了一下,其实他想说:“一会儿聊完了叶早我们可以聊一下The King。”但是纠结再三, 这话他说不出口。 桑杉没有留意肖景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叶早的问题,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 是因为这个事儿说到底只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只要自己能渡过去这个门槛, 问题就能解决。这世上有心理问题的人多了去了,就跟身体有问题一样,很多人都会经历,没必要一定去可怜一个病人,毕竟是大部分是可以痊愈的。说难, 是因为她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对她来说, 现在连一个能够沟通和交流的人都没有。为了治疗, 池迟是她必须要回避的人, 可是除了池迟之外, 她并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池迟?”肖景深皱了一下眉头,他想不通叶早怎么会跟池迟扯上关系。 “叶早是在池迟的帮助下当上演员的。我查了一下资料,她在上表演培训班的时候就一直在兼职演戏, 估计是在还钱。一个影后资助一个山区出来的孩子当演员,初衷是好的,这个孩子成绩不错,在表演上也有天分,过程看起来也是好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正是过多的关爱和敬仰堆砌出来的。” 三言两语说明白了池迟和叶早之间的关系,桑杉的睡意消解了不少,她坐起身,理了一下头发,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 “相比较而言,她跟曾经的你一样处于某种相似的困境中。只不过当时你是出于一种生活上的孤岛,而她现在的情况是身处于一个精神上的孤岛。很多人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其实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她只不过是比别人稍微倒霉那么一点点,也幸运那么一点点,池迟给她提供了很好的起点,却也让她过早地看到了终点。一个演员的极致是什么样子的?她看见了,也看见了中间的距离,也看见了自己的实力……最初应该有人告诉她人生并不只是追求极致,而是追求自我突破,可是没人说,她就陷入了梦想和现实的困局里。” 听着女人的话,男人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池迟的存在,对于娱乐圈里面的很多女演员来说,都是一个过早出现的终点。只不过他们的心里还有别的,比如赚钱,比如嫁入豪门,比如成为明星,比如提升自己的商业价值,这些叶早的心里都没有,她唯一想法就是当一个演员,但是想要当演员的,她却必须面对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你会帮她么?” “窦宝佳和池迟都先后找过我。我开出的条件,窦宝佳不接受,池迟接受了,叶早却不肯……池迟为叶早做的越多,现在的她就会越痛苦。” 听起来就非常纠结。 男人也坐了起来,桑杉抓了一件衣服地给他,防止他着凉。 “怎么,你自己才刚从泥潭里走出来,就迫不及待想去给别人当救世主了吗?”桑杉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 男人不以为意,转头看着她: “没有。只是觉得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有些难过。” “你身陷绝境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觉得看到你会觉得难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在商言商,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没人为我付出足够的报酬,我为什么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要给你的经纪人增加无谓的工作,她会克制不住扣你钱的冲动的。” 灯光下,肖景深能看见桑杉的脸上有一点疲惫,可以说,从他开始“出名”之后,桑杉就一直是一种高强度工作的状态,这一点,他应该比别人都清楚。 “你说的心灵上的孤岛,你去国外的时候也经历过么?” “心灵上的孤岛,我么?”桑杉似乎有点惊讶,她原本是低着头的,现在脑袋一歪,狭长的眼睛看着肖景深。 “没有。我的兴趣范围比叶早广泛得多,自我排解的能力也比她强很多很多倍。她遇到的情况未必我就一定会遇到。更何况她是从一个贫穷的山村到大城市,经历的是从物质到思维模式的转变。而我是从一个大城市到另一个大城市,只不过那里的人说的是外语而已。思维逻辑成型、心里又有足够的预期,身边还有很多和我同样目的的同学,想要去当一座孤岛,其实很难的。” “是么?” 肖景深想起了李许默跟他说过的桑杉,孤僻地审视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纵然救了人,也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漠。 他拽了拽从身边那个人肩膀上垂下来的衣袖,温声说: “所以那段时间还是很难吧。” 难,或者不难,桑杉其实没什么感觉。 “留学生该经历的我也都经历过。”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肖景深仔细去揣摩桑杉所说的话。试图从其中找到事情的真相,那是他不曾触及的一段时光,成就了现在的桑杉——他所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沉默中,桑杉出其不意地提出了别的问题: “说起来,我这两天遇到了一个广东朋友,说起潮汕火锅他知道的都不如你多。我想了一下你这些年的生活水准,并不能够支撑你去常吃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刚刚还是探寻者的肖景深:…… “啊,我有朋友是开潮汕火锅店的。” “你在剧组里打拼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朋友,倒是认识了不少饭店老板啊。” 桑杉语气淡淡的,肖景深的心里却一下子虚了起来,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去一家火锅店当过打杂的,那时候他忙于还债,身上经常连基本生活费都凑不够,就趁着剧组没戏的时候去打零工挣钱,凭着从林阿姨那里学来的手艺,他跟刀、打荷、甚至掌勺都能干,很多饭店的老板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你自己的孤岛,你都把它藏在雾里。” 桑杉的脸上露出了肖景深熟悉的笑容。 可我的孤岛上,有你的雕像。 这句话一瞬间从肖景深的脑海里划过,就沉入了无边迷雾之中。 突然觉得夜晚的凉意变得更深重了,男人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这才意识到手感不太对。 低头一看,他身上披着的是桑杉的毛衣,而桑杉身上的是他的外套。 “你拿错衣服了。” “嗯?” “你的毛衣对我来说太小了。” 男人把衣服的两个袖子往自己脖子上一系,粗线毛衣就变成了他的围巾。 “这是让你披着的,不是让你玩儿的。” “我是告诉你,你的衣服太小了。” 桑杉撇了撇嘴:“幼稚。” 一场夜谈,在无营养的争论里结束了,仿佛一场暗地里无声的战争,于漫天大雾中,两军短兵相接,在互相试探之后,又鸣金收兵,各守其所。 拍完了真人秀,又顺便在沪市拍了一支广告和一个杂志封面,肖景深回到剧组的时候已经是周二了。 刚放下行李,肖景深就知道了一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早和何以柔吵起来了?” 跟他说这个事儿的当然是没事儿也要来串串门的方副导演,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方副导演吐了个烟圈儿: “可不是么,我一直以为你和李荆之间……嘿嘿,结果你们身后都有大佛,隔空打了一架,我们这些小虾米还没看明白呢,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何以柔和叶早居然真的开撕……我也是想不到啊。” 语气中,方副导演对何以柔这位剧组女一号并没有多少的尊重。 抽着肖景深给他的新烟,他充分展示了一下男人八卦起来会有多么啰嗦。 不仅说了一下何以柔和叶早两个人的背景,还告诉了肖景深为什么剧组的女二号极少露面。 “开机仪式那天,何以柔跟王娅拍了几张合照,她还嘱咐王娅记得发微博。结果王娅发了微博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动静,倒是让她的一群粉丝去骂王娅倒贴。这还不算完,过了两天,这事儿就被人发了通稿,说咱们剧组两个女演员姐妹情深,通稿里面吧,何以柔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王娅,配的照片呢,她自己P得又白又美,王娅就……啧。” 女明星之间捆绑发通稿,其实也是一种互相给热度的方式,但是做到何以柔这么绝的,肖景深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几次。 “那叶早怎么又和她对上了?” “前天,何以柔找了几个媒体来给她探班,结果她把叶早身体不好的事儿说了,还说自己多么迁就她,叶早知道之后,冲到她的化妆室里,把她的瓶瓶罐罐砸了不少,我们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何以柔坐在地上哭了。” 肖景深:…… “那叶早现在人呢?” “她还在剧组里呢,倒是何以柔连夜就去沪市,说是检查身体去了,一直没回来。” 另一边,桑杉飞机刚在京城落地,就接到了窦宝佳的电话。 “帮忙处理一下叶早的紧急公关,价格咱们按照市场价三倍算。” 站在机场里,女人挑了一下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上一章提了一些音乐的专有名词 EDM:电子音 现在很多欧美比较红的音乐里面都有EDM,这是一种不可逆的潮流。 我总喜欢在这种东西上较真儿┑( ̄Д  ̄)┍ 群体么么哒!高考结束的宝宝们出来跳个高高? 第131章 相像 三倍的费用? 女人在心里飞速盘算了一下, 觉得这个生意挺好做。 “娄蓝雨那边你打个招呼, 给你办事, 她得给我方便。对了, 你跟我结算费用的时候,这一块儿要按照市场价来。” 电话那边的窦宝佳暗暗磨牙:“我知道。” “你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何以柔那边要处理到什么地步?叶早这边, 看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有过多的曝光, 当然你们掏钱,你们说的算, 想让我帮她操作一把热度也可以, 就是价格会更高。” “不用了, 只要让她继续安安稳稳拍戏就行了。” “其实池迟只要打一个电话, 她就能安安稳稳地拍戏了。” “然后让她吐得更厉害……”一想到为了这么转着圈儿地花大笔钱出去,自己还得听着桑杉这么得寸进尺,窦宝佳就觉得牙疼。 “我很高兴,现在你们终于明白了用迂回的方式来保持池迟和她之间的距离,对了, 除了我们整个工作室的花费之外,还有我自己个人的酬劳, 我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那么多张嘴要养, 到现在我都已经很久没有个人账户的进账了。” 女人的语气里充满了铜臭味, 这一直是窦宝佳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嘛,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线, 窦宝佳大概已经冲过来把桑杉活活咬死了。 还没从京城机场的出站口走出来,桑杉已经买好了最近去往沪市的机票,一边打电话回工作室说明情况,她一边快步走去检票口。 何以柔,性别女,爱好男,有大红的瘾,没大红的命,之前演了几部电视剧,都是以女二艳压女主的方式炒作,她身后靠着的斐迪娱乐,一家在业内口碑以会炒出名的娱乐公司。因为各种艳压以及和男主们炒CP,搞得网上对何以柔的评价比较复杂,但是正因为讨论度高,她不会缺戏拍。 就像这次的炒作,王娅显然觉得她的手段又低级又难看,可是能怎么办呢?大家都是以合作完成剧为目的,一方不要脸了,另一方只有两个选择——退让,或者比她更不要脸。 目前来看,王娅是选了退让。 “叶早既然对何以柔动了手,这个事儿就不能退了呀。” 弹弹手指,摘下墨镜,在候机室里,桑杉拿出本子开始写她初步的计划。 剧组里,肖景深也在为叶早的事情着急。 “现在何以柔那边的意思是要求叶早为她打人的事情公开道歉,不然她们就开新闻发布会,说演员在剧组被打,要求解约,再曝光叶早精神有问题。” 方副导演还接着给他透消息。 “你们都看见叶早打人了么?” “当时我是第一波冲进化妆间的,那时候吧,何以柔尖叫来着,我们进去了就看见叶早跑出来,何以柔坐在地上。要说打人没打人,没人真看见。” 可是没人看见,并不意味着就有人能证明叶早没打人,肖景深知道剧组在想什么,就像他和李荆发生了矛盾的时候一样,只管憋着气儿等着,看两边出手,哪边手段厉害,他们自然就站在那边对另一头儿落井下石。 “罗正,我去看看叶早。” “深哥,您还是别去了吧,剧组里的人都……她又是个小姑娘,您去了不太合适。” 对,是不太合适,男演员女演员,剧组这种是非地,酒店房间门口,瓜田李下,多少传言都能飞出去。 可是如果不去。 肖景深忍不住想到之前桑杉和她说的“孤岛”。 心灵的孤岛。 “唉,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件‘合适的事’都适合每个人去做。” 男人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在真人秀拍摄地买的一点儿小玩意儿拿出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在了微博上。 @演员肖景深:“忙忙碌碌来来去去……弄点儿小东西给小伙伴们。” 导演、李荆、还有几位重要的演员都在片场,肖景深拎着一包小礼物去溜达了一圈儿。虽然亲手从他手里接过礼物这事儿让李荆的脸都抽搐了两下,好歹他还是乖乖地接了过去。 “几个女孩子怎么今天都不在?” 剧组其他的人都沉默以对。 唯有李荆出人意料地开口说道:“叶早不太舒服,在酒店休息呢。” “哦,正好我闲着,那我就把东西给她送过去。” 不知道李荆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或者是抱了其他的念头,至少有他这一句话在,肖景深去看叶早这事儿也就“师出有名”了。 “咳,那个……”李荆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看着肖景深似笑非笑的那张脸,把话又都吞了回去。 酒店房间里,女孩儿抱着自己的膝盖,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有时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何种境地之中,唯有已经陷入绝地,才会恍然惊觉: “我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局面?” 叶早就是在对自己进行着这样的拷问,却得不到答案。 最初的最初,她不过是不甘心跟别的女孩儿一样靠着养羊攒嫁妆,到了十八九岁就嫁人。后来,她看见了池迟,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却是比她精彩了一万倍的活法。 出来学戏,一方面是因为喜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文化课水平不够,但是演戏的收入不错,能够让她多一点钱寄给家里。 池迟对她很照顾,虽然是债主,更是恩人,不仅早早让人给她找适合的工作,在她从艺校毕业之后就安排她去演了《澜沧往事》,在那部戏里,她扮演的是个哑巴女孩儿,养着小小可爱的羊,会跳最美的舞。 拍那部电影的时候,叶早遇到了演技上的瓶颈,她知道自己应该“盛放”,却因为想象力的局限而得不到满意的状态,那时,刚好池迟回国处理一点琐事,顺便还乔装打扮一番去探她的班。 知道了她的问题之后,池迟像是一个最耐心的老师一样,帮她度过了这个瓶颈。 “你想象力的极限,也许就是你演技的终点,但是人的想象力极限是可以不断突破的……” 不是的,极限是没有办法突破的。 叶早认为自己关于“演技”所有想象力的终点都是池迟,无可突破,亦难以追求。 后来,她接拍了一部电影叫《雨燕》,是一部反抗家庭暴力的电影,导演对她只有一个要求——模仿《跳舞的小象》里,池迟扮演的林秋。 她不知道这种拍摄的方式是有问题的,也不知道这部电影会在之后的岁月里,如同一群白蚁,一点点吞噬掉她的人生。 那之后她被人叫作“小池迟”,业内很多人对她寄予厚望,刚好池迟一直在国外拍摄大片儿,他们希望这个小池迟能把“属于池迟艺术的那一部分”留下来。 “更像池迟吧。” “再像一点。” “你就照着林秋的感觉走就对了。” “你可以多看看她的电影,捕捉一下她的小动作……” 所有人似乎都是基于电影的本身质量去要求她,所有人都希望她变成第二个池迟,没人在乎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诉说自己的疑惑和痛苦。 可是池迟是什么样的呢?其实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她难以被模仿,更不可能被超越。非常清楚这一点的叶早,在看见池迟的时候开始忍不住精神紧张。 后来……人们再要求她去学池迟的时候,她忍不住吐了。 顿时谣言纷飞,身边所有人都说她是靠着池迟红了之后就开始装模作样,说这种话的人包括她原来的助理。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幸运儿,因为和池迟扯上了关系而事业顺利。 起先,叶早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一种病,后来她知道了,也晚了。 想要治病就不能演戏么?那不如去死了算了。 她的病越来越重,不仅损伤了她的身体健康,也开始让她的脑袋不那么清楚。 就像现在,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打何以柔,只记得自己很生气,想要去跟对方要个说法。 现在所有人都说自己打人了,那接下来呢?自己会被赶出剧组,以后再也没人敢找自己演戏了…… “咚咚咚。”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叶早?我给剧组的人买了小礼物,这份是你的。” 门外有人在说话。 叶早精神一阵恍惚,才想起来那个人是肖景深。 在门外站了足足十分钟,肖景深每隔一会儿就敲门,最后,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对自己的助理说说:“罗正,你去找酒店前台要门卡吧,我怀疑叶早可能在里面晕倒了。” 这时,酒店的电梯响了,肖景深看着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这个时间你为什么没在房间里休息?” “啊?我……” “还拿着小礼物,你以为她是八岁小女孩儿么?” “不是……” “问题我来解决,你去睡觉。” 男人踟蹰了一秒钟,低头说:“哦。” 叶早挣扎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抱胸站着的桑杉。 女人的脸上淡淡的,开口却都是往叶早的身上插刀子:“遇到问题就躲起来,你跟池迟之间的差距是十万个何以柔。” 池迟,听见这个名字,叶早下意识想吐,还没等吐出来,她已经劈头挨了一个耳光。 “你以为你是什么?一个骄傲又可怜的小公主?你以为把自己锁在宫殿里就会有人来救你么?我告诉你,就在你把自己关起来的时候,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正在磨刀子,他们的刀会越来越锋利,而你,只会越来越惨。” 叶早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居然觉得比刚刚舒服了很多。 “洗澡,换衣服,下楼吃饭。” “我,我,他们……” “别人看你两眼你能死么?真觉得自己这么脆弱从酒店房间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你是模仿池迟不成所以心理失衡,得了精神病打人之后又自杀。 去吧。” 两分钟之内,叶早第二次听见有人说出来池迟的名字,她又一次没来得及给出反应,就被桑杉揪住,拖回了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收了钱…… 桑杉就变成正能量小天使了呢! _(:з」∠)_ 第132章 没有 晚上, 剧组收工之后, 叶早出现在酒店餐厅吃东西的消息大家已经都知道了。 “看起来没事儿了, 你就去跟她谈谈, 这事儿现在闹成这样,多耽误咱们剧组工作啊。”张金导演叫来了方副导演, 又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工作。 方副导演想了想, 问张金说:“那咱们就是让她道歉呗?” “不然呢?”剧组的执行制片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色铁青, “先是男主角们闹矛盾, 现在又换成了女演员, 哎呀, 咱们开机拜神的时候猪头是不是没摆正啊?剧组每天都在烧钱,咱们电视剧的档期可是已经定下了,要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导致后期赶不完……张导演,您可是签了保证书的。” 投资方为了保证自己的收益,让制作团队保证工期, 制作团队又跟请来的导演要求时间,可是拍电视剧这事儿是只要有时间就可以的么? 张金导演抹了一把脸, 看着方副导演:“跟她说, 要么道歉, 要么走人。” …… “方导演?” 穿着薄毛衣和牛仔裤的女孩儿看起来状态很好, 她平时在剧组就是沉默寡言的那种人,现在还能给出一个微笑,着实让方副导演有受宠若惊之感。 “叶早, 我来看看你,你身体好点儿了?” “好点了方导演……我昨天睡了一整天,今天又睡了一个白天,还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白色的上衣、还有利落的马尾辫儿,让叶早看起来干净又清爽,一扫之前的颓气,就连脸上的病态都消淡了。 “是啊,休息好了,什么都好……就是吧,你和何以柔之间的事情,叶早,咱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叶早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方副导演一时就有点找不到节奏,搓了搓手,本来就不太好出口的话变得更加艰涩了。 女孩儿点点头,脸上居然是笑着的:“方导演,我明白,您放心,我不给剧组添麻烦。” 方副导演顿时大喜,连连点头:“嗯,这就对了么,咱们这个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对吧。” “嗯,您说的对,何以柔小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嘎?” 一瞬间,方副导演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明明是你打了人,怎么还轮到你去追究了? “不是,叶早啊,现在人家要追究的是你打人的事情?” 刚刚还微笑的女孩儿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什么打人?” “不是你打了何……” 女孩儿似乎想要生气,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情绪平复了下去,她只说:“我没有。” “叶早啊,这事儿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 其实方副导演自己也觉得叶早未必能打人,但是现在整个剧组管理层都站在了何以柔那边,他也只能跟着站过去。 “可是没有的事情,您让我怎么说有呢?” 看着叶早坦然的态度,方副导演又有些踌躇。 “我没打人,不是我会不会打人的问题,方导演,您想想,我的身体状况在这儿,何小姐的休息室里有她还有她的助理,我就算想打人,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呢?” 这个理由,让方副导演无言以对。 说实话,相比较何以柔经纪人的咄咄逼人,方副导演从心理上更偏向于叶早,至少这边是老老实实讲道理的,身体还病着。 叶早咬死了没有打人,方副导演只能摸摸鼻子先走了。 房间里空了下来,叶早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脸色也不如刚刚好看了。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桑杉从里面走了出来。 “表现的不错,一会儿你去找张金,说你明天就能回剧组拍戏。别生气,可以表现得紧张一点。” 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就去么?” “等一会儿,让他们有一些猜测的时间。” “猜什么?” “猜测何以柔是不是故意在针对你。” “那之后,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该怎么演戏就怎么演戏,不管什么人问你,你都要拿出今天你面对方副导演的状态。” “好。” “多说两句废话,第一,有病的人是需要保护的,同时也是不被信任的,你之前表现出了太多的异常,要证明自己的‘正常’才能赢得别人的正常对待,这是你生病的代价。第二,求助这事儿本身不可耻,但既然是‘求’你就要有被人拒绝的准备,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面对的局面,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做。” 第一条听在耳朵里,叶早不由得点了点头,第二条…… “我没有……” “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自以为坚强,其实眼睛里写满了救命。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公主才会等来别人主动又贴心的救赎,你不是。”坐在叶早的床上,桑杉冷笑着说。 “再说一遍,需要别人帮助并不是可耻的事情,坦荡地求助,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好过你扭扭捏捏得仿佛长了一颗玻璃心。” 叶早主动提出了要恢复拍戏,剧组当然不能直白地拒绝,于是第二天的片场,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除了叶早之外,一直神隐的女二号王娅也回归了剧组。 虽然名气不如何以柔,但是王娅在圈子里跟很多的关系都不错,何以柔拉踩她炒作这事儿,她自知人气不足,就避开了,可她离组而去,从制片人到导演都没有多说什么,就足以表现出她背景的不凡。 “我还以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打人,这得是多么厉害一个女金刚呢,都把那谁打成内伤了,原来就是个瘦瘦的小女孩儿,好歹比别人大几岁,何以柔真是……造谣成性。” 短短的几句话,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王娅是跟叶早站在了同一阵营。 号称是来探班自己男朋友的桑杉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端着一杯浓咖啡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何以柔的经纪人一直在查是谁在针对他们。” “他们从营销号那边把料买回来也掏了不少钱了。” 放下咖啡,桑杉笑了一下,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不用管他们怎么查,过一段时间小水洼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到时候自然就把现在这口锅背起来了。几家营销公司那边的料都分批次发,别着急,磨他们。” “小水洼那边的第一笔款到账之后先别动,我要用来给蚊子他们租场地。” The King现在所住的那栋别墅是华天送给他们的,可是桑杉不认为他们走的时候华天就不会在那栋房子上打主意,既然这样,还是有备无患最好。 这几年京城几家大型音乐工作室都引进了新的技术和理念,桑杉决定跟其中最好的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无论练歌也好,做专辑也好,The King都值得最好的。 正在桑杉远程指挥着“初曜”的时候,她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提示: “今天上午我只吐了一次。” 女人的眉头跳了一下。 “你一天只能吐一次。” “下午我会努力不吐的。” “如果努力没有用呢?你努力这么久了,不还是这么惨?多想想现在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多少人在等着赶你出剧组。闷头努力未必有用,与其让自己活得那么悲情,不如想想更世俗的东西,比如让那些混蛋的脸被你抽得啪啪响。” 放下手机,桑杉跟远在京城的童喻兰告别。 “我得去陪我男朋友吃午饭了。” 童喻兰最后发来的一句话,让女人展颜一笑。 “在公司里被工作虐,现在还要被你当狗虐,单身狗没有人权的啊!信不信我去找个男人光速结婚然后出去度十年蜜月啊!” 剧组里,叶早放下了手机,伸展了一下手臂。 抬头,看见李荆正看着自己。 “你有事么?” “我看你上午的时候没怎么吐。” 女孩儿很诚实地说:“你一说,我就有点想吐了。” 李荆:…… 桑杉出现在片场的时候,除了带着给自己男朋友的爱心午餐,还有整个剧组的水果。无论是一个女朋友,还是一个经纪人,她从不吝惜这点儿小钱。 穿着戏服的肖景深笑着接过了桑杉手里的东西。 “这是哪家的花花公子,为什么要拿走我给我男朋友的东西?”桑杉表情很正经,完全让人察觉不到她正在调戏别人。 “你又是哪家的小娘子?我不仅要拿走你的东西,我还要拿走你的心。” 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男人眉梢一挑,就是无限风流。 一对情侣一唱一和,把旁边的人都酸到倒牙。 叶早站在一边,拿着桑杉买来的水果,心里想着的,还是桑杉的种种剜心之言。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就一直努力寻求途径,让桑杉能成为自己的经纪人。 有人不解,为什么她就认定了是桑杉。 她回答说:“我以前放羊的时候,有一头很聪明的头羊,它摔伤了腿,都会一瘸一拐地自己找药。我觉得,桑杉能治的我病。” 池迟给了她关于表演的无限梦想,桑杉用了短短的时间,就让她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并不是只有表演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 _(:з」∠)_叶早不值得可怜,这一点毫无疑问。 她也不需要可怜。 新来了好多萌新! 能活着看到现在,说一下你们的感想呗? 第133章 干红 《汴京奇谈》剧组的纷纷扰扰, 在“多方努力”之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女一女二不和已经是旧闻, 女一女三之间的纷扰也十分精彩。 何以柔的粉丝天天为他们偶像刷什么励志正能量的形象, 恨不能每一点摩擦都是别人陷害的,先是嚷嚷了一波儿何以柔被剧组的人欺负, 又说那个连名字都让人记不住的女三号是多么多么在各种意义上“有病”, 才会打了她们家的“柔柔”。 就在她们带节奏带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一直很中立、在娱乐圈里颇有些人缘儿的营销号发了一张表格。 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只是罗列了一下这些年和“欺压”过何以柔的人员名单, 上至大导演, 下至已经退圈的小透明, 有前辈有平辈有后辈……在何以柔团队发出的通稿里,无论巨星小咖,几乎都是“曾经看不起她,又被她折服”、“针锋相对,终究被比下去”、“满心嫉妒, 还是不得不承认”…… 讲道理,单一篇通稿看起来还好, 这么多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 真是让人油然而生了一种羞耻感。 “俗话说一个人只跟另一个人闹翻, 我们可以说不一定是她的问题, 但是她像个苍蝇一样几乎没人不讨厌,这就太奇怪了吧?” “无数本某点小说男主的人设揉在一起,就成了一个何以柔啊。” “天天都打了别人的脸, 她怎么还是没演技呢?” “楼上你说错了,她有演技,不过演技不在演戏上,是在做戏上,这种精力都用来做戏的人,俗称戏精。” 现在,绝大多数网民对娱乐圈里热热闹闹的营销都已经有所防备了,曾经那些吹什么“美颜盛世”、“国民男神”的套路,他们早就腻歪了。娱乐圈的粉丝群体虽然变大了,跟普通人之间的“话题壁垒”也更高了。很多时候,经纪公司拿出来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人设”套在了明星的身上,也不过是让粉丝圈内部吵吵嚷嚷一顿,大众视野中连个水花都没有,就过去了。 从陌生到熟悉,意味着很多人的态度从单纯的看热闹变成了审视和批判,在这种情况下,扒皮一个明星的真面目,真的是比别的都更合他们的口味。 刚刚过去的短短两天时间里,已经有好几家营销公司跟何以柔的团队打过招呼,说有人要发何以柔的老料,弄得他们整个团队所有人疲惫不堪,也忍不住去猜测叶早的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背景,这才让他们对剧组的施压暂缓了下来,没想到,对方之前的种种的放风并非是威胁或者警告,而是软刀子磨人,用各种消息先拖垮了他们的节奏。现在,他们失去了控诉叶早打人的先机,又陷入了要洗白何以柔形象的危局之中。 何以柔公司的很多人彻夜未眠。现在这个局面,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与很多小明星和老明星的粉丝相比,何以柔的粉丝是强势的,可是面对网络整体的舆论,她的粉丝们就成了弱势的,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控制住风头,反而惹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下场,弄得“娱乐圈惊世白莲花”的热度越来越高。 咬着牙,何以柔的经纪人联系了《汴京奇谈》的制片人金玉明,要求剧方出面作证何以柔确实被精神不正常的叶早给打了。 “精神不正常?谁啊?现在是何小姐自己离组这么多天了,不报备不请假,我们整个剧组的其他人都在正常工作,你跟我说是这些正常工作的人不正常,还是不肯正常的何小姐自己不正常?” 何以柔的经纪人有点懵,接着就想明白了,现在,制作团队已经拿到了主动权。到了这个时候,要是何以柔离开了《汴京奇谈》,那才坐实了有问题的人是她呢。 声色俱厉地震慑了对方之后,金玉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这边也不难为何小姐,她老老实实回来拍戏,一直到剧组杀青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我这边当个中间人,给你们两边说和一下,咱们大事化小,怎么样?”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优厚到让何以柔的经纪人感到意外,他略有斟酌之后,就点头同意了。 何以柔所在的斐迪娱乐本以为要迎来一场公关危机,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跟剧组的制片人沟通了两句,网上关于何以柔不好的言论就淡了不少。抱着“秋后再算账”的想法,他们让何以柔回了剧组,却没想到,等到《汴京奇谈》开播之后,何以柔刚有一点热度,这次的事情就又被炒了起来,不仅比现在的规模更大,甚至后果也十分出人意料——圈内的资本巨头C娱乐和知名度最高最高大上的小水洼工作室都放话说不愿意与“恶意炒作”的斐迪有任何的接触,无论是聘请艺人还是联合制作影视作品。 当然,那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现在,金玉明挂掉电话,笑着说: “你算得还真准。我把条件一提,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轻轻转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要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向你保证能让她三天之内就回剧组。” “你厉害,我是一直都知道的。” 以财大气粗著称的金大制作人乍一见面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可是如果她真的很好对付,也就不会在跨行而来还闯下了如此家业。 曾经有很多人以为她很好骗,现在,那些人的事业坟头草,都长成几米高了。 “前几天你家那个跟李荆闹矛盾,我还以为你能来找我呢,结果现在为了个拍文艺片出身的小丫头……她身后可不简单。”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简单不简单的,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以后就跟我没关系了。” 听桑杉说得直接,金玉明笑了笑:“得了,我也是白嘱咐几句,只听说过你让别人吃亏,我还没见过几个让你吃亏的人呢。” “金大姐这么夸我,我可觉得心里发虚了。” “别虚,我还没谢你呢,听说你那个男朋友演技不错,你也是给我这剧组弄了个宝贝来救急啊。” 主演突然出事这种事儿,搁在哪个剧组头上都是够糟心的,桑杉说让肖景深来救场的时候,金玉明还觉得对方是不是故意填人的,一想这个男演员到底卖相不错又有人气,金玉明也就用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我这个人讲究双赢,你以后跟我多合作几次就知道了。”桑杉垂眼,很有些八风不动的安稳。 看着这样的桑杉,金玉明不由想起她是怎么和这个女人认识的。 坦白说,那并不是一段很愉快的经历。 几年前,The King横空出世,一溜儿嫩得能掐出水的小鲜肉让金玉明看得口水滴答的。趁着一次跟一个品牌方谈合作的事儿,金玉明非磨着那个跟The King有合作的品牌方把人叫出来“坐坐”。 一个大包厢里,坐了七八个人,其中女的居多,心里想着都是香香嫩嫩的小鲜肉。 可是谁成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是个拎着红酒瓶子进来的女人。 瘦削、矮小、有些其貌不扬,又有点儿莫名地扎眼。 “诸位,我是The King组合的经纪人,他们为了筹备后天的巡演,今天实在不能出来,为了不扫各位的幸,我先干为净了。” 一整瓶干红,从嘴里倒进胃里,偶尔有多余的流到嘴角之外,竟有点像血似的渗人。 所有人都有点被惊到,可这个女经纪人的“疯狂”却并没有结束。 三瓶干红倒进肚子里,她浇熄了他们这些穷极无聊土大款的怒火,也浇熄了欲|火。 那之后,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The King的五个小孩儿是五个琉璃瓶子,可以看,不可以碰,因为他们有一个不要命的经纪人。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金玉明结束了自己在婚姻之外的浪荡,因为她结束了自己的婚姻,转而用心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内心的空虚淡了,也脱离了原有的圈子,反而在几次影视圈儿的活动中,又跟桑杉搭上了线。 曾经那个狠到了骨子里的女人看起来稳如泰山,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心急火燎,离开了The King,她又迅速捧起了别人,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那时候怎么就能冲进来喝了三瓶干红呢?你不要命了?” 送桑杉走出自己在影视城的落脚点,金玉明看了看下戏后等在外面的肖景深,突然出声问道。 “当年的事情,问当年的我去,现在的我可想不起来。”桑杉的回答很有些无赖。 金玉明大量的目光从肖景深的身上滑开,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为了你这个男朋友,你能喝几瓶干红?” “他?” 桑杉转头看了肖景深一眼,又转了回来: “我如果拿起了酒瓶,他会替我把酒都喝了,再用酒瓶子砸烂所有人的脑袋。” 金玉明:…… …… 春天于无声中降临,走在路上,桑杉能看见道旁树杈上绽放的新翠。 昨晚下了一场春雨,人行道上有些许的积水,肖景深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小心不要踩到上面。 “刚刚,金制片说什么三瓶干红,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掏了两千块的红包,让酒店的服务生帮忙想想办法……” 女人长眼一挑,随口就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心机。 “可三大瓶糖水也不好喝啊。”走过了积水的地方,男人也没有松手,依然拽着桑杉,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似的。 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的,不好受……可是相较于沉闷无趣的舒适与安逸,我更喜欢这种不好受的感觉。就像我们身处的这个圈子一样,生活在其中的人,有的会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有的人却总希望能搞风搞雨……后者更有趣,不是么?” 有趣么? 男人不由想起桑杉之前对叶早说过的几句话: “所有你以为可以当做偶像的人,都走过比你想象得更加漫长的路,用他们的目标作为你的目标,你注定只会看见一条不存在的直线。” “每一个举重若轻的后面,都有一颗可以直面淋漓鲜血的心。” 你曾经鲜血淋漓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最坚固的铠甲,你现在的举重若轻后面,是我碰不到的那些伤和痛吧。 默默地走了一段距离,桑杉突然低头,然后停下脚步,然后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肖景深的腰。 “喂,你抓我手抓得太紧了。” “哦。” 男人松了松手,转头了桑杉一眼,干脆换了个姿势——揽着桑杉的肩膀,像是把一只鸟保护在自己的臂弯里,虽然这只鸟曾经飞过荆棘与海洋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但是现在他可以让她在振翅高飞之后有一点点可以歇脚的地方。 “我带你去吃小吃吧,那边有家西北面馆不错的。” “除了潮汕火锅你还会做面食?” 肖景深顿了一下,突然笑了: “我做得最好的是川菜,可惜你不怎么吃。” “是么?” “回锅肉我做的最好,那个不太辣的,等回京城我做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 ̄Д  ̄)┍ 本来应该有小存菌的 结果爆了字数,修文时间就长了 所以没有了。 今天也没有二更。 嗯……我知道你们都不爱我了/(ㄒoㄒ)/~~ 第134章 桃花 “年纪轻轻竟穿得像个寡妇, 真是可惜了天生地养的好皮囊。” 倚在廊柱上, 一身华服的俊美公子嘴角带着轻笑。 “油嘴滑舌的小子, 你若是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我就先撕了你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别啊。招蜂引蝶,好歹是一朵花, 你看我这如花如玉的脸, 舍得么?” 男人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在春光里, 带着无尽的温柔。 见过划破了冰面的小溪么?柔软、清澈, 毫无威胁, 只有盈盈的天光洒在上面, 惑人地闪烁着。 此时的无常看见了。 “你……” 男人走近了一步,缓缓地抬起手,清俊非常的容颜、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带着小勾子的眼睛,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逃脱。 就在气氛益发旖旎之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沈离的一声高喊: “是非!” 有什么东西像是镜子一样地碎掉了,洛是非转头的一瞬间, 无常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们是不是傻?!” 沈离找到的洛是非, 是个气得眼睛都泛红的叉腰小少爷。 气质温文的年轻捕头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听说谢筝说她刚刚在这里看见了无常, 就赶紧过来找你。” 洛是非用鼻子叹气:“我就是知道她来了明秋山庄, 才来找她施美男计啊!本来她都已经入套了,你们一来,她就走了。” “美男计?!”沈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好友。 “对啊, 美男计。像无常这种女人,我一眼就知道,冰冷只是表象……”斜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洛是非的语气极为笃定,那双眼睛里,浅溪不再。 沈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怎么,我这张脸不够格么?” 见沈离不以为然,洛是非拽着自己的脸皮给他看。 恰有两三瓣桃花从枝头落下,飘在了洛是非的手背上,乍一看,竟不知道浅粉的花瓣与如玉的脸庞谁更似上天赐予人间的春景。 “Cut!补一个沈离的特写,洛是非这一节拍完了。” 肖景深直起身子,刚刚拍脸部特写的时候,为了满足打光的需要,他其实是半蹲在地上的,背直到一半儿,一个人突然压在了他身上。 “我的桃花洒的怎么样?” 有点磁性的女声在他后背上响起。 “很好!很专业!” 男人笑着,小心地转过身,拉着桑杉的手让她走下一旁的木架子。 所谓眉目传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一个略有冷淡,一个过于温和,明明两个人之间说话和举止都克制中略有亲昵,并没有那种糖浆式的粘稠感,却能让身旁的所有人都感觉嗓子眼儿里仿佛被糖块噎住了一样,就连从女人指缝间又飘出的几瓣桃花,似乎也成了糖渍的一般。 如此的温情甜美,又有这么大的反差,难怪一上综艺就爆红,弄得全网都在什么桑葚CP,让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跟着嗷嗷喊着甜。 何以柔回了剧组,算是宣告这段时间里剧组的纷纷扰扰彻底结束了。 桑杉并没有急着离开,再过一天她又要和肖景深一起去拍综艺了,无论奔波回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时间成本都远大于她留在原地等着肖景深一起。 既然讲究成本,那当然要在悠闲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情。肖景深在《汴京奇谈》剧组的事情,现在属于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公开宣传的情况,剧方看中了《书圣》宣传期的热度,打算在《书圣》炒肖景深版谢安的时候,再趁势推出肖景深版的花花公子洛是非。 既然连书圣的热度都不放过,他们更不可能放过“桑葚”,桑杉就这么被安排了这么一个撒花瓣的工作,旁边也有一台摄像机在录她,只等着在剧组宣传的时候作为彩蛋和爆点。 桑杉当然不会拒绝。 片场另一边,叶早穿着戏服跟执行导演对台词,神情很专注。 无常是个很复杂的角色,在之前的几个单元里,她是一个反派,捣毁证据、杀人灭口,甚至谋杀主角,都不只做过一次,可是她也有软肋,也有心,于是,她在最后一个单元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下一场戏要她要表现的,就是无常的这种“疯”。 疯…… 与上一场戏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人,此时的洛是非已经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戴上了黄金面具,成为了绣月会新任执掌者。一直在心中爱慕着洛是非父亲的无常叛逃出走,在听说他抵达汴京之后意图刺杀他。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金色的面具遮盖了洛是非的容颜,那个肆意嬉笑怒骂的花花公子不见了,也可以说从来没有存在过。 无常,她名为无常,其实不过是个活生生的年轻女子,曾有人间爱恨,也曾有春情满怀,如今,只剩了一张青白面孔,带着贪嗔仇怨,真的如同一只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只想夺人性命。 看着廊外的一树桃花,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男人似乎在想什么,他的脊背笔直,只抬起了一只手臂,接住了伸到回廊里的桃枝。 静默不动。 一支剑携着风雷之势从他身后袭来,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无常并不在乎她知道不知道,只要能杀了他给洛天和报仇就够了。 “当日在这里,你想到的是我爹吧。” 剑,在即将刺到洛是非身上之前停住了。 “可惜了,他一辈子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你。” 语气温柔缱绻,像是一卷风,把无常的心给裹住了。 “Cut!无常的表情不对,重来。” 肖景深转过身,看着叶早用手扶着额头找感觉,他走到一边去喝了口水。 十分钟后又来了一遍,叶早又在那个表情上卡住了。 是卡住,不是NG。 肖景深微微笑了一下,叫过化妆师替他整理妆发。 第三遍的时候,无常还没有做出要刺剑的样子,自己就先停了下来。 直愣愣地盯着那件描金大袍,她觉得自己的感觉糟透了。 第五遍拍摄依然不顺利。 张金导演从监视器前面站了起来,叫过叶早和肖景深。 “你这段是怎么回事?” “我……”因为紧张到出汗,叶早脸上青白色的妆都有点浮了,她觉得有点痒,却也知道不能碰,于是又在她的纠结中,加了一点的难耐。 “要不我们再对一遍台词吧,找一找情绪?”老好人肖景深语气温和地提出了解决的方案,完全没有一场戏要重拍五遍的烦躁。 张金叹了一口气,说:“行吧,你们再对两遍,午饭后接着拍。” 肖景深的午餐依然是保持体形的高蛋白低糖低脂肪套餐,按说他的体形巩固期已经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放宽菜谱,桑杉却还是让罗正监督他严格控制饮食,甚至要求肖景深增加在剧组里的健身时间。 叶早的午饭是西红柿鸡蛋、耗油生菜,一只去皮的鸡腿,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来说,没有人会让她再去考虑什么“塑身”,可是长期呕吐对消化系统造成了损伤,她的饮食也要清淡一点儿。 捧着盒饭,两个人相对而坐。 “这一个镜头里面你没有台词,只要给一个表情就行了,你是给不出来么?” 疯狂、片刻的冷静、被刺激之后更加的疯狂,还有哀愁……这些情绪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都是比较外放的,有这么多年拍摄经验的叶早应该可以轻松驾驭。 可是她并没有做到。 疯狂变成冷静之后,她难以再往疯狂转变。 “我努力去自我代入了无常的这个角色,昨天晚上做功课的时候,我觉得这个表情我没问题的,可是今天我的表演逻辑好像一下子就散了,没有办法连续地去展现情绪。” 叶早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勺的番茄米饭——她除了会演戏之外,真的不像是一个女演员。 “是我的台词有问题么?”書%快¥電¥子%書 “不是。” 叶早放下勺子,捏了一下自己鼓鼓的腮帮子。 肖景深以为她要吐,赶紧转身,不仅如此,他还把饭往旁边坐着的桑杉怀里一放,然后直接把桑杉连人带椅子提起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默默在吃意大利面的桑杉:??? “别影响食欲。” 说着话,男人从桑杉的腿上把自己的饭拿了回来。 看着两个人的后背,叶早苦笑了一下:“我没有想吐。” 肖景深转头看看,很淡定地转过身,嚼着粗粮面包说:“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对了,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我是说,不是你台词的问题,不对……也可能是你台词的问题?我觉得你说出来的台词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不对……”叶早摇摇头,非常专注地投入到了这场戏的揣摩中。 “那你以为我的台词里面是包含了什么样的情绪?” “我以为会更有那种恶意的尖锐感,但是完全不是这样的,我感受不到恶意,所以情绪上似乎没有刺激的点……” “其实演戏的时候,别人给你的感觉很重要,我有个窍门,就是去捕捉跟你对戏的那个人的情绪,根据他的情绪和剧本的要求,你就能拿出一份不错的表演。不过这样的窍门一般是用在演配角戏的时候,让自己变得更容易被带动,其实也是一种表演的方式。”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配角,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主角的表演逻辑更加顺畅,这是肖景深的经验总结。 叶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么?” “当然可以,表演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 背对着认真交流演戏的两个人,经济人用叉子卷着一小坨面条在手指间轻轻转动着。 肖景深这个家伙啊。 晚上下戏之后,桑杉和肖景深坐车直奔沪市机场。 “你今天上午是故意的么?” “什么?” “别装傻。” “在表演上,她确实有天分,帮她看看不同的路子和方法,说不定能帮她早点走出迷障。” 桑杉没说话,低头点了点,然后给肖景深看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是长长的一条短信,叶早先对桑杉帮她这件事儿表示了几十个字的感谢,又用了几百字表达自己对桑杉的仰慕,最后,她说: “你男朋友是个很有才华的演员,只是性格上比较沉闷保守,我不太明白你这么有魄力和想法的是怎么和他愉快相处这么多年的。也许他是个好伴侣,但是觉得你应该再找几个更有冲劲儿的合作伙伴,现在的我也许不够格,但是我会努力的……” 肖景深:…… 我这是继被一群熊孩子围攻之后,又遇到了新的挑衅? 还是女的? “你今天又跟这个一根筋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她又被你打了鸡血?” 刚刚还说人家是有天分的,现在就变成了一根筋。 桑杉横了肖景深一眼,脸上挂了一丝浅笑: “我告诉她,我不知道她多久能够达到池迟的高度,但是想要达到你现在的水平,她得再努力十年。” “你这是在夸我。” “我这是实话。” “我听着比夸我还要开心。” …… 在一种愉悦的气氛中,桑杉和肖景深最后一期的《牵手去旅行》开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在火车上写的 从今天到周四进入到陪家人模式。 如无意外,每天只有一更_(:з」∠)_ 庆祝中考结束的加更放在周末。 等等?读者里面真的有中考生么??? 依然没有存稿箱,祝他安息愉快。 第135章 互赠 在场的所有嘉宾都早就知道, 第一季《牵手去旅行》最后一期的主题, 是回忆和梦想。 可是一如既往地, 他们假作不知, 表情有些期待或者忐忑,还有对这个节目摄(bao)制(guang)组(lv)的不舍。 于是春风和煦,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了感情, 哦,除了桑杉。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对情侣, 主持人很是有些感慨。 “十二期节目以来, 你们证明着对彼此的深情, 一起享受荣耀, 一起承受挫折,让所有人都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到底有多么美好……” 趁着主持人煽情的时候,肖景深默默地握了一下桑杉的手臂。 现在的“桑葚”组合,热度已经很明显转移到了肖景深一个人的身上,桑杉在平时恪守经纪人的行为准则, 既不签名合影,也不去上通告, 等到节目录制完之后, 肖景深几乎可以预想到, 她会逐渐淡出大众的视野。 自然也不需要再怎么秀恩爱了。 这样一个周一次的甜美做戏, 其实也是他对感情一次又一次的放纵,到了现在,也要落下帷幕了。 男人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资产。 甚至算上了还没正式签约的广告。 这时, 主持人说: “第一天我们实行男女隔离,你们要亲自为对方制作一件充满了爱情回忆的礼物。” 男女隔离?这个没说过啊?! 刚刚还满脑子倾家荡产的肖景深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隔绝了他和桑杉。 “什么礼物都可以么?” “什么礼物都可以,只要能够代表你们共同的回忆并且是你们亲手制作的。” 看着有些发懵的嘉宾们,主持人再次重申了这个活动的规则。 这次他们拍摄真人秀的地方,是西南的一个小山村,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剧组在整个村子里设置了一个十米宽的隔离带,男女各在一旁,并且说在礼物做好之前,每一对情侣之间都不能交谈。 “说好的‘牵手去旅行’呢?你们连王母娘娘的银河都弄出来了。” 在隔离带边上走了两圈儿,肖景深对着摄制组这样说道。 “那个,暂时的分离,是为了让你们的下次牵手更加甜蜜。”工作人员嘴里像是灌了蜜一样,三个人拽着男人,把他拖离了隔离带,生怕他自己直接冲过去了似的。 “好啦,阿深,走啦走啦,你帮我一起借工具。”宫齐走过来,也拉着肖景深的手臂往他们的活动区走去。 肖景深转头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男人:“齐哥你想到做什么了?” 宫齐嘿嘿一笑,和肖景深站在一起,显得他很黑:“我要给我老婆做个跷跷板。” 肖景深:…… “需要锯、尺子……锤子?” 一边走,宫齐一边计算着需要什么工具,正好遇到了在村子里游荡的牧大明。 “阿明,想要你要做什么礼物了么?” “没有。”牧大明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说,“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代表我们的回忆。” 代表回忆的礼物? 认识樊玥的时候,她还远没有现在这么有名,自己也还没有拿下世界冠军,但是作为国内男子网球项目世界排名最高最有拿奖希望的运动员,牧大明不缺钱。 所以确定关系之后,牧大明就一直给樊玥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名牌的包包、配饰,最新款的大牌衣服、最好的化妆品…… 拿了世界冠军之后,他的收入更多了,送出的礼物也更多了,可是这些东西能塞满樊玥的衣帽间,却塞不满他们两个人的心。 自从参加了这个综艺,牧大明多了很多的体育迷之外的粉丝,她们喜欢他的连 牧大明很纠结,是因为他们的回忆里有些空。 肖景深也不遑多让,原因却是她和桑杉可值得回忆的东西太多了。 外公炒的菜、窗外长高的树、他攀爬的阳台、一把吉他……甚至一缕风和一束阳光,在他的心里这些东西都无比珍贵,如果他是个诗人,他可以写无数首诗,将他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个点滴都用文字装裱得壮丽华美,如果他是个唱作者,他可以做一支长长的歌,把所有的情感变成萦绕在心头的音乐。 可惜他都不是,于是面对宝藏,只能拿走一件,让他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三个大男人先找了村里的干部,问了一下能不能锯一棵树做跷跷板,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们就行动了起来。 “刚才主持人一说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给她做什么——一个特别特别简单的跷跷板,最简单,最好玩的那种。是不是现在跷跷板特别幼稚啊?哎呀,你们两个年轻人都不用说啦,一看表情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我老婆喜欢呢。那个时候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比我有名。那些年的女明星嘛,如果一定要结婚,就是要退圈的,她家里欠债,两个弟弟和爸爸妈妈都要靠她养,哪里敢想着退圈的事情。 可是呢,她喜欢我,我喜欢她,趁着没人发现,她还是跟我一起戴着口罩、戴着墨镜,在晚上很晚的时候一起去游乐场。游乐场里那么多的东西,她不喜欢摩天轮,也不喜欢旋转木马,就喜欢坐在跷跷板上。” 回忆起了曾经的时光,宫齐的眼角笑得都是褶子,无论保养得多好,他终究不再是一个年轻人,可是他年轻的时候,收获了一份让自己很多年后都觉得快乐的爱情和婚姻。 “就像很多人喜欢嫁入豪门,很多人喜欢当一个永远的偶像,可她选择了给我当老婆,正大光明地给我当老婆。以前年轻的时候。认识很多人,以为在这个圈子里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以为结婚就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可是呢?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她嫁给我,她家里人不同意,我公司也不支持。偶像啊明星啊,单身最重要。等我们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之后,我们发现。还有一些我没有想过的问题,比如我们会争吵,会觉得对方亏欠了自己,甚至会觉得如果没有对方,自己会过得更好,人在生气的时候,多么让人讨厌的想法都会冒出来,对吧?” 宫齐意有所指地看着牧大明,冠军和超模的搭配让无数人欣羡不已,他们这些偶尔凑在一起参加真人秀的人们却都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镜头外的吵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一年我们吵架,我晚上很晚的时候从家里跑出来,走啊走啊,就到了一个社区公园里,我就坐在跷跷板上。想着她为什么最喜欢这个。然后,我又忍不住去想,为什么我们会选择彼此。 摩天轮可以让两个人一起上升到最高点,看最美的风景。旋转木马美得像梦一样,有很美的音乐在耳边。可是这些跷跷板都没有,只有你眼中能看到的那个人,她坐在你的对面,忽上忽下。这其实就像婚姻一样,夫妻两个人有时候上去有时候下来,有时候争吵。但是你的眼睛里、你的世界里、和你一起玩这个游戏的人只有对方。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是玩不了跷跷板的,所以她想要玩跷跷板,就必须找我跟她一起。” 老奸巨猾,丧心病狂,戏精…… 淡淡的感动之外,两个年轻男人扛着木头,心里想的全是这样毫无敬意的攻击性词汇。 因为个子比肖景深和牧大明要矮,宫齐背着锯走在他们俩的旁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自己的婚姻感想。 趁着别人帮你的时候拼命给自己加戏,恩,他果然是个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很久的老牌艺人了。 一个圆墩加一根长木,有牧大明的力气和肖景深的灵巧,还有宫齐不肯停下来的爱情鸡汤,很快,朴实无华的跷跷板就做好了。 宫齐坐在一端,牧大明趁机坐在另一边,凭借自己强健的体格把让宫齐落不下来。 “齐哥,你得小心身体哦,万一有一天吃胖了,你就会把石蕙姐也这样撅起来了!” 牧大明猛地站起来,让毫无防备的宫齐落在地上颠了一下。宫齐揉着自己的屁股,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肖景深却又凑过来看了看,然后很认真地说: “齐哥,这个跷跷板下面得加个减震,废轮胎或者大弹簧什么的,得整理一下,不然的话您和石蕙姐的‘眼中只有彼此’之外,还会有屁股疼。” 牧大明哈哈大笑,拽着肖景深去做他们两个人的礼物了。 “我想做一副网球拍。” 牧大明如是说道。 一个跷跷板就耗时良久,一副网球拍……等他做好了,下一季节目都要开拍了。 发现肖景深在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牧大明揉了揉头:“是不是有点麻烦。” “不是有点麻烦,是非常麻烦。” 生怕牧大明让自己帮忙,肖景深默默退后了一步。 发现自己能干的小伙伴想跑,前世界冠军拽着他的手臂说:“那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刚刚宫齐说了那么多话,有一句,肖景深是极为认同的,跷跷板必须要两个人才能玩儿,这跟感情是何等的相像。 肖景深想要送给桑杉的礼物,也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共有的。 这个小村子里,有一个烧陶器的窑,他站在窑边想了想,决定好了自己要做的东西。 …… “这是什么?” 耳边是石蕙看见了跷跷板之后的尖叫声,看着肖景深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桑杉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轻跳了两下。 “风声。” 捧着正方形上面戳了很多小洞的陶器,肖景深说得理直气壮。 他把多孔陶盒放在桑杉的耳朵上,然后凑过去轻轻吹了两下,空气在其中流动的声音,如同有风在里面涌动着。 “我们决定在一起的那天,风很大。” 那一天也很美。 倾盆大雨转瞬即逝,风吹散了那些云朵,让太阳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于是,他得到了最美的阳光。 某个瞬间,桑杉怀疑肖景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的目光在男人的脸上梭巡,然后轻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份关于回忆的礼物,桑杉送给肖景深的是……一面镜子。 没错,她在村子里发现了一家蜡染的铺子,跟人学了好一会儿蜡染的技术,做了了一条窄窄的布巾,包括跟她一起学蜡染的栾似锦在内,好多人都以为她要把这个布巾送给肖景深,没想到真正的礼物居然是用布巾抱着的镜子。 “你说你送我的是风声,很巧,我要送你的是晚上的霞光,低着头的时候照照镜子,看看沐浴在霞光里的你自己,是不是特别帅?我回忆里的你,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也恰是,你昔日年少时,让我心动的模样。 蜡染的蓝底布条上,肖景深看见了几个白色的字:“曾见你是少年。” 是少年,也是现在。 你对于我们感情回忆的馈赠,就是我的过去,和我的现在么? 傍晚时分,晚霞正浓,肖景深抱着桑杉。 “我从你的眼睛里,一直能看见……看见最好的我。” 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 迟疑了一下,桑杉抬手抱住了肖景深,纤细的手指轻轻划出了一个“二”。 一份礼物加动人的告白,一个主动配合的拥抱,两次出场费,一百一十二万。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明明过了生日 今天又有人来闹着要庆祝_(:з」∠)_ 还有家务事要解决_(:з」∠)_ 要更新,晋江又大抽……我能嗦什么??? 第136章 差点 送清风, 送晚霞……桑葚组合的套路玩得精深, 显得别人都俗气了起来, 好在俗气也有俗气的玩法, 牧大明送给樊玥的礼物,就是一个藤编的吊坠,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球。 “这是一个网, 这是一个球,放在一起就是网球。”他似乎有点紧张, 也有点小心翼翼。除了跟拍的团队在场,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编起这个小小的藤网在手上戳了无数口子。 接过礼物, 樊玥笑得很灿烂:“网球是你过去的荣耀和你一生的最爱, 谢谢你,把你最重要的网球也给了我。” 这话说得何其动人,就像她们两个人的配对一样,透着让人艳羡的骄傲。 樊名模给自己男友的礼物是一件手工制作的背心,前面写着一个“玥”字, 后面写着大大的冠军。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件衣服上,没有人注意到, 牧大明在看见冠军两个字的时候, 表情有一点僵硬。 另一边, 葛成轩给栾似锦是礼物是树叶做的标本,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跟其他几个男嘉宾凑堆儿,就是为了去到丛林深处,采集最好看又特别的叶子, 用来给自己的妻子当礼物。 在整个真人秀中,他们两个一直扮演着温情夫妻的角色,没有牧大明、樊玥那么光环加身,也没有宫齐、石蕙那么嬉闹高调,更没有肖景深、桑杉那么于不经意处放肆挥洒浪漫,可是很多人很喜欢他们,认为他们是一对“平凡又真实的夫妻”。 他们互相赠送的礼物,也是平凡的,一本标本,和一只用陶土捏出来的手。 对着葛成轩,栾似锦笑得很温柔:“我最喜欢你的手,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来帮助我,所以我就照着你那时候样子,做了这么一只手。” 最需要的时候……这句话的内涵可实在太深了,深到让收到礼物的男人狠狠的打了个冷战。这些日子以来,葛成轩越来越觉得栾似锦似乎是个疯子,她心情好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可也会突然之间就暴起打人,而且打的还是他。 作为一个在体能上更加强大的男人,起初葛成轩会反抗甚至还手,可是这种时候,栾似锦就把自己的脸往他的手下面凑,嘴里喊着:“你打啊!别客气,就往这来!” 男人就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栾似锦的脸,那是他的前程、事业和金钱。所以只能把手收回来,忍受着女人变本加厉的打骂。 这只手作为礼物,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和嘲讽。 等到真人秀录完了,等到栾似锦的曝光率降下来了……葛成轩发誓,他会一次把栾似锦教训个够,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这么猖狂。 可是眼下,他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感动? 葛成轩的嘴角抖了两下,眉头皱了三皱,终于做出了一副被感动的样子。 被自己的丈夫拥抱进怀里,女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一个笑容……与其说嘲讽,不如说恶毒。 第一天的“回忆”过去了,第二天要拍摄的内容是“梦想”。 宫齐、石蕙的梦想是家人快乐健康,彼此能携手终老。 牧大明和樊玥的梦想是“相爱到永远”。 当问起葛成轩和栾似锦共同的梦想,男人抢着回答说:“我们想要一个孩子。然后很用心地把他抚养长大。” “那是你的梦想么?”他的妻子问他。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转头看着栾似锦,葛成轩的眼中是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温文娴静的女人摇头:“不,我的梦想是教更多的小孩儿好好读书。” “你也可以教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我不生,你哪来的孩子?” 这样一对令无数人喜欢的“模范夫妻”为了孩子的事情,竟然在镜头面前争吵了起来。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认为这是他们设置的桥段,拍得津津有味。葛成轩看着栾似锦的表情,突然无来由地觉得心慌。 “别说气话,我们当然会有孩子。” “是么?” 栾似锦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镜头前面,葛成轩用尽了全身力气去维持自己的笑脸,内心深处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坍塌着。 桑杉说她和肖景深的梦想,就是“携手并进”四个字。与其说是梦想,倒不如说,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把奋斗当作梦想,本身就是一件能让自己充满了力量的事情。”收了钱的桑杉拉着肖景深的手,咕嘟咕嘟地又炖了鸡汤。 接下来的竞技游戏中,他们按照最后的排名,把自己的“梦想锦囊”挂在了山顶的许愿树上,第一名挂的最高,据说也会最快实现。 桑杉和肖景深拿了第二,看着蓝色的锦囊挂在树杈上,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晚饭是村寨里的人准备的大餐,有各式各样的烤肉以及当地特色美食。围着篝火,看着少数民族的人们载歌载舞,节目组的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就连把淡定两个字刻在骨头里的桑杉似乎都比平时更加活跃了,她站在人堆外面,笑着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人包围着唱歌。 刚刚石蕙连唱了三首歌才被暂时放过,肖景深是个男人,年纪又轻,自然被人闹得更厉害。 寨子里有年轻人抱着吉他来跳舞,突然穿过人墙走过来,把吉他从身上解了下来递给了肖景深。 男人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顺着年轻人的手看向了不远处端着酒杯注视着她的女人。 然后,他笑了。 “你想听什么歌?” “你随便唱就好。” “那我唱儿歌给你听吧?!《小燕子》怎么样?” 男人笑嘻嘻地说。 本想让女人考虑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出言阻止,没想到桑杉这个居然纹丝不动,甚至让人感觉到了她有点期待。 至于其他人,只要肖景深唱歌就可以了,谁管他唱的是童谣还是歌剧。 唉,一时间,竟然有点骑虎难下。 摸摸鼻子,男人有点儿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我说,你男朋友要唱儿歌!” “哦。” “这叫完了?” “要唱儿歌就唱吧。”女人的脸上写着“你很烦”。 肖景深低下头,对旁边的人说:“你们看看,我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呵呵。 吃狗粮群众们笑而不语。 漂亮的手指从弦上划过,一串儿音符像是精灵一样地跳了出来,男人低着头,一支很欢快的歌谣脱口而出,全场的气氛立刻热烈了起来。 “……你问我喜欢你哪里,我竟然想不起。你问我何时喜欢你,我依然想不起……春天的花和秋天的雨,你也去问道理,天上有星星眨眼睛,看着我喜欢你。” 这首歌很老了,老到它原唱者的孩子都要出道当歌手了,老到肖景深和桑杉这两个人当年年沐浴斜阳微风一起放学的时候,这支歌已经快要“过气”了。 可是肖景深很喜欢这首歌,而且越来越喜欢。 节奏简单,歌词也简单,反反复复的节奏很快就让别人都能跟唱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个“喜欢你”,听得人心里发烫又泛着甜。 这时,肖景深已经抱着吉他穿越人潮,走到了桑杉的面前。 “看着我喜欢你。”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 不对,明明是……星星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才对。 女人轻轻笑了一下,在心里嘲讽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想象力。 肖景深从桑杉的手里拿过她的酒杯,眨了一下眼睛,转了一下角度,从桑杉刚刚啜饮过的地方,把酒液倒进了喉咙里。 “你的笑容你的嘴唇,都是我的蜂蜜。” 酒是凉的,也许还是热的,反正这一杯酒,点燃了肖景深的眼睛,他的目光中像是有两道光,在接下来的晚会全程,都会牢牢地汇集在桑杉的身上。 桑杉一直低目垂眉,没人能从她的身上获得什么端倪。哪怕肖景深快变成一个小火炬,把所有人都点着了,她也可以若无其事。 一缕发丝从桑杉的头顶垂下来,肖景深空出一只手,替她把头发整理好。他的手也很热,从桑杉的耳朵旁划过的时候,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 下一首歌,是一首悠扬婉转的情歌,拉着桑杉走到人群之中,男人且弹且唱,且歌颂且低语,且纵情,且缠绵。 桑杉是一块石头,他就是一条溪流,用潺潺水声将其包裹,恨不能对方也化成另一滩水,与他交融在一起。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求偶的孔雀。” 一曲间歇,桑杉趴在肖景深的耳边轻声说。 “我就是一只爱上了黑天鹅的可怜孔雀。” 黑天鹅?我么? “预先的设计中可没有让你这么高调的环节。” 最后一集,制作人钱小凡说过为了让观众们更加意犹未尽,希望嘉宾不要放飞自我,尽力保持他们一贯的人设。 肖景深现在这样的表现,明显是超过了那个限制。 “重要么?我们还会参加下一季么?” 当然不会了。 尽管《牵手去旅行》第二季HD方面已经开出了天价,桑杉还是委婉又坚决地拒绝了,在肖景深的职业规划里面,真人秀是他提升人气的阶梯,却不是他的事业。 他的年纪不小了,不能将太多时间花在这些不能提升他业务能力的活动里。 “那就陪我好好唱歌吧,五十六万出场费的大经纪人。” 放下吉他,肖景深揽着桑杉的腰,融入了涌动的人流。 “这是第四次了。” “欠你多少钱我都不怕。” 耳鬓厮磨地讨价还价着,男人深知,这样的时光即将结束了,既然要结束,那就让休止符来得更热烈一点吧。 深夜,节目组工作人员护送加拍摄着肖景深和桑杉手牵着手走回房间。 关上房门,男人看了一眼摄像镜头,用结实的手臂把桑杉抵在了门上。 摄像机指示灯识趣地灭了。 “你听。” 他把桑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听什么?”桑杉的脸颊微红,酒精和歌舞让她也比平时少了许多淡定。 “它哭着说它破产了。” “噗。”女人轻笑了一声,“没错,你现在的负债已经高达百万了。” 弓着腰,像是一张网把身材娇小的女人包裹在其中,肖景深的目光紧紧地看着桑杉。 桑杉也看着他,目光不同以往那么犀利和冰冷。 “欠你的钱,我一点都不怕,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伤害我,只有你,你不会……” “又是你对我的道德评价,给了你这样的自信么?” “不,因为我永远会是你最忠实的合作伙伴,所以你会信任我,保护我,我也一样。” 忠实、合作……嘴里说得话是那么的有距离感,男人的眼睛却带着一层无比柔软的光,这些话是他的心里话,可他的心里,还有更加庄严的宣誓在进行。 交接的目光,交接的嘴唇,还有交握在一起的手,被慢慢抬高到了桑杉的头顶上。 忘情的拥吻,从门边到了床上,粗重的喘息声从一个人的,变成两个人的。 纵使是一块冰,在这样的夜晚也该燃烧起来。 …… 突然,外面传来了有人愤怒的尖叫声。 “牧大明!你凭什么跟我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会起章节标题啊 自我感动一哈…… 对了,那啥,我最近在家里琐事特别多,所以更新时间比较惨烈。 后天就回好转,大家忍耐一下 么么啾o( ̄ε ̄*) 第137章 分手 牧大明他们的房间就在隔壁, 除了争吵声之外, 桑杉和肖景深还能听见有人跑过去、有人劝架、还有人说着让工作人员小心点, 别让村民看见吵架。 一墙之隔, 已然成了一个情感调解现场,肖景深瞪着桑杉已经解开的衣领, 吸气……呼气…… “还要继续吗?” 女人的眼里像是有一层雾, 被肖景深扣在头顶的两只手轻轻挣了一下。 男人犹自不肯认命:“没关系……” “小林你去安抚一下嘉宾。” 屋外传来了制作人钱小凡的声音。 肖景深:…… “噗……”桑杉笑了,纤细的小腿隔着层层布料蹭了一下肖景深的大腿, “你说, 他们多久会来\'安抚\'我们?” 我不想说, 我不想知道, 我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来。 假装我们不存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抚! 怀着无比真诚的期待和极度的怨念,男人恋恋不舍地从桑杉的衣服下摆处把左手抽了出来。 右手倒是保持着压制桑杉的姿势,脑袋也依在女人的颈项之间。 “让我再缓缓。” 身下又是一阵轻笑。 他很恨地又轻轻地在桑杉的锁骨上咬了一下。 起身开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冷淡,包括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深哥, 牧大明这边儿这么闹也不是办法,钱制作人说你跟他关系不错, 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去跟着一块劝劝。” 劝什么?不要分手么?还是为了整个节目着想, 纵使有什么矛盾, 大家也都努力遮掩一下? 钱小凡他们想要得到的是后者, 但是这话一开始不能摊在明面上说,于是“劝和不劝离”成了一堆人的口头禅。 肖景深就是这样,在全民变成三姑六婆的时候, 拎着两瓶啤酒找到了牧大明。 “你真厉害,非要在别人以为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的时候突然闹出事儿来。你和你女朋友之前要是有小矛盾,两个人都退让一步,也就算了,现在咱们所有人都被太多人盯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有开瓶器,肖景深用木头桌沿儿生生撬开了两瓶啤酒。 一瓶酒放在了失落的前世界冠军面前。 “不是小矛盾。”牧大明摇了摇头,苦笑,“我是发现了她想要的东西跟我能给她的是不一样的。她想要……她想要我的过去、我的现在和我的将来。可是我的过去只属于我,我不希望我过去的成绩成为我和她两个人去谋求别的东西的依据。这很重要,这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胸前是她的名字,背后写着冠军的那件背心,我今天穿上去的时候,我觉得我浑身都不自在,那一刻我问我自己,你是谁?还是牧大明么?我自己都回答不出来了。 说我是渣男也行,说我是背信弃义也行,我确实很喜欢她,我到现在都很喜欢她,可是只要让我想到她想要的东西。我就觉得我很难跟她以一种我和她都舒服的方式在相处下去。” 年轻的前任冠军喝了两口啤酒,有点儿词不达意。 肖景深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啤酒,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说白了,不过是你跟他的生活目标不一样而已,这再正常不过了。其实感情这回事就这样,两个人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用自己的啤酒瓶轻轻碰了一下身边人的啤酒瓶。 “可是现在并不是你想分手就分手那么简单。综艺节目录制之前我们也都签了合同,两年之内不能搞事,你现在这样,让节目组很为难啊。” “我这个人就这样,有了心事就装不住,明明已经不在一起了,就是一分一秒我都不能去骗别人说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这对樊玥不公平。” 不要求你等一天,你哪怕等十五分钟呢? 欲求不满的男人满心的怨言,脸上却还是知心的模样。 “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就是在给所有人制造麻烦。” “可我不能撒谎呀。” “如果你不撒谎,反而是害了樊玥,你的粉丝群体数量可比她的要多。喜欢你的人也比喜欢她的多。更重要的是,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说自己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她了,别人会怎么看他怎么想她。 牧大明陷入了沉默。 他是一个对自己很狠的人,但是对待自己的……哪怕是自己的前女友。他也做不出真正去伤害她的事情。 “私下里别再有什么联系,但是宣传活动之类的,十次八次里你出去一两次,过个一年半载,大家对这件事情都淡了,你再跟她默默分手……才是把影响力降到最低的做法。” 夜色有点沉,山村里变得安静,两个老爷们儿喝着酒,渐渐沉默了下去。 另一边,樊玥恨恨地对来劝慰她的石蕙说:“我知道他是个心软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撇下我不管的,我就是太气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石蕙看着樊玥的样子,就知道她有把握把牧大明一直抓在手心里,是啊,有光环加身的运动员,还有丰厚的身价、英俊的外貌、强健的体魄,这样的男人谁抓在手里都不会放的。 可是真的能抓得牢么? 中年女歌手在心里摇了摇头。 有人说男人都心软,一哭二闹三上吊总能把他们的心捂热了拉回来,可是这样强拉硬扯的感情,真的能让人幸福么? 带着一点酒气,肖景深回到了他和桑杉的房间,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身累,心更累。 听见门的响动声,坐在床上看书的女人抬起头: “怎么?问题解决了?” “不知道……我感觉牧大明不是一个很好劝的人。” “你劝了什么?” “咳……让他先别声张……” “你这是劝么?”桑杉冷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坑他,故意的吧?”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是从来瞒不过桑杉的。没错,他确实存了迁怒的心思,毕竟樊玥的那一嗓子,差点让他的小深深永垂不朽,更是让他从灵肉|交|融的天堂,坠入了欲壑难填的地狱。 “公众人物的感情这种事情,早点撕扯清楚了,人们关注的时间反而短,要是像你说的那么拖下去,万一有一天牧大明绷不住了,或者樊玥存了心思要踩着牧大明上位,都会出大乱子。” 再说了,樊玥可不会轻松放过牧大明,继续接触或者假扮男女朋友,她有理由相信,自己过不久就能看见两个人的婚讯了。 女人合上书,揉了几下脖子。 “我现在去找钱小凡说一下,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 “你这么不看好他们在感情上的做戏,为什么就要跟我假扮情侣呢?”肖景深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想让桑杉解答他的困惑。 谨慎精明如桑杉,为什么要拉着他走在这样一条谎言的铁索上? 铁索的下面起先还是平地,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只要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女人放下了放在自己后颈上的手,略有点宽大的衣领滑下来,露出了锁骨边斑驳的红痕。 明明都是自己盖上去的章子,当时狂野得不得了,现在只是看着,肖景深的耳朵又红了。 “因为我总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女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初春时节夜晚凝集的凉雾,把肖景深的绮思和期盼轻轻地包裹在其中,慢慢地冷却了个干净。 “至于你,你的起点已经够惨了,总不会比那个时候更惨。” 是啊,怎么可能比那个时候更惨呢? 看着桑杉披上了一件大衣走出木屋去找钱小凡,肖景深笑了笑。 不管怎样,只要自己成为桑杉最合拍的合作伙伴,她就不会放任自己跌入悬崖。 男人莫名地自信着,他用这样的自信,连填补内心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启程回剧组继续拍戏,桑杉则乘飞机前往港城。 万众瞩目的《牵手去旅行》最后一期拍摄结束,似乎只等着它播出了,在这时,其中的一位嘉宾,国内第一位男子网球世界冠军——牧大明,发了一条微博,再次点燃了整个网络。 “过去几年,我和樊玥聚少离多,爱情与事业之间的平衡难以把握……时至今日,通过更多的相处,我现在自己并不是适合樊玥的那个人……旅行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情感关系试图通过旅行升华,却终究以失败告终。” 整篇微博长达九百字,几乎把分手的全部责任都揽到了牧大明自己的身上,他难以理解樊玥、他无法站在男友的角度支持自己女友的一些做法、他太过大男子主义…… 有人骂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有人心疼樊玥,有人说自己不再相信爱情了,有人跑到别的几组嘉宾那里哭求说他们不要分手,有人安特肖景深、宫齐让他们来劝劝牧大明,有人觉得牧大明的这种做法真的很男人,也有人觉得这个节目真真假假,很多事情似乎变得说不清楚,不过最后这种人的言论,在剧方水军的引导之下,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总之,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牵手去旅行》的收官备受瞩目。 一时间皆大欢喜,除了樊玥…… 回到了《汴京奇谈》剧组。肖景深继续投身到紧张的拍摄工作中,一如既往的忙碌又充实,男主角依然别扭着,却还算敬业,女主角被教训了一顿之后老实了不少,女三号呕吐的频率降低了,开始表现出她之所以会被一些人寄予厚望的本钱……整个剧都在往一个号的方向缓缓前进着。 只是肖景深和桑杉的关系,就如同一根离开了火堆的铁条,渐渐冷了下来,离开了需要撒糖的真人秀,他们就是淡而无味的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 “你的下一部戏剧本已经到了。” 电话里,桑杉的声音很平静。 “康延导演的《无归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嘲笑别人食物中毒是不好的行为 因为自己也会中招 _(:з」∠)_ 明天见 第138章 少年 康延导演, 听见了这个名字, 肖景深心如擂鼓。 “康、康导演的电影?” 电话那头传来了桑杉的低笑。 “他是叫康延, 不是叫康康。” 来自经纪人的打趣, 让肖景深更快恢复了平静。 “我说到做到,你的热度一直维持得很好, 我就要把承诺过的东西给你争取到。” 说到底, 桑杉承诺过的东西,一直都是能做到的, 比如她说过让肖景深的事业重新开始, 比如她说过要走向新的巅峰……也不如她当年, 说过的, 一年就分手。 男人先拿到的东西是剧本大纲,《无归之路》是一个战争题材电影,讲的却并不是什么宏大场面,而是一支再小不过的队伍,和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或者说,在那个滚滚洪流的时代面前, 那只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1937年的冬天, 为期数月的一场鏖战终于结束了, 从夏天战斗到现在, 所有人都已经煎熬到不成人样,与他们的外貌相比,更加憔悴疲惫或者说惊惶的, 是他们的内心。 一队区区二十多个敌人的冲击,就把他们所有人吓得奔逃不止,很快,这个一千多人混了军人和普通人的队伍就被彻底冲散了。在溃逃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被落了下来。 他们就是这个故事所要讲述的对象,包括一个高等军校毕业的军官、两个医学生、两三个商人,还有几个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军人。 军官说不出自己的来历、两个医学生只知道哭泣和愤怒、商人们一直骂骂咧咧,诅咒着收了他们的钱却不能将他们带进租界的那些人。至于几个军人,灰烬和鲜血驳杂在他们的脸上,而他们甚至无法说出自己的番号。 这就是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所带给他们的一切。 天上有敌军飞机在空袭,地上有小股敌人在扫荡,这些人意识到能够保证他们安全的军队可能已经在数公里之外,而这几公里的距离对他们来说也就意味着生和死。 年轻的军官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这些人带到安全的地方。那些乌漆墨黑的老兵油子们却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白面军官的指派。 其中有一个男人,他自称是一个伙头兵,以实际行动对这个年轻的军官进行了深刻的鄙视——把他砸倒在地,并吐上一口唾沫。 …… 这个剧本看得肖景深热血沸腾,他没想到康延几年不在国内出现,一出来想要拍的就是这么一个剧本。 “我演哪个角色?” “军官和伙头兵里面的某一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演哪个,哪个就是男二,另一个就是男一。” “能演我就很满意了。”盯着剧本的男人嘿嘿傻笑。 “周末的时候,童喻兰会去接你,QA腕表的代言观察期已经开始了,她给你带过去那几块表,你要记得走机场的时候得带,对了,还有LB的运动鞋……”光是靠想的,桑杉就知道现在肖景深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剧本上,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我还是嘱咐童喻兰好了,你记得要听她的安排。” …… 挂掉电话,女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她就笑了。 此刻她身在港城的机场,下一站的目的地是腐国,知名音乐制作人Max·Tedder的所在地。 …… 《汴京奇谈》拍摄已经过了大半,除了还有十几天就要离组的肖景深之外,别的演员也都在考虑自己的下一部戏是什么。 “我决定先不拍戏了,趁着手头有点儿钱,我想到处走走看看……”不同于别人藏着掖着,对戏之余,叶早跟肖景深说起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走走看看?”对于这个女孩儿,肖景深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不喜欢她,尤其是在她对桑杉说自己保守温吞没冲劲儿,配不上成为桑杉合作者之后,但是他又觉得她有点可怜、有点勇敢,能在自己身体接近崩溃的情况下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一点,肖景深自认自己在她的这个年纪,如果没有外在的逼迫,绝对是做不到的。 两种不同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一度颇为纠结,倒是叶早很坦然,在他拍完真人秀回来之后,很真诚地向他道谢,说那种揣摩别人的方式能够有效地阻碍她固有的思维方式,减少呕吐的频率。 “对,多走走,以前放羊,看着羊总是走一条道,所有的羊都跟着头羊走,在我的心里,我把池迟当成了头羊,这是不对的。她没有责任一直带着我,我也没有可能一直跟着她,桑杉说的对,我没有与我的目标相配的眼界和心胸,从一个放羊妞儿到一个真正的演员,我要走的路比别人都多。” 嗯,这话说的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肖景深点了点头:“别有什么心理压力,才22岁,能做到你这样的人也不多,日子还长着呢,好好走,总能走好。” “嗯!”清瘦的女孩儿点了点头,显出了几分难得的乖巧,“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跟桑杉……” 怎么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这么“熊”呢? 被叶早又反手捅了一刀的肖景深只能苦笑。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盯着桑杉呢?”圈儿内有多少经纪人,凭借叶早的资质,哪怕没有池迟的背景,肖景深相信现在的她也会有很多人想要的。 叶早的嘴略大,平时看起来有点模糊的性感,真笑起来的时候,是一种别样的灿烂,这还是肖景深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 “谁让我属羊呢?认准了什么人能救我,我就绝对盯紧了不放手。” 好么,刚刚才对叶早的好感度有了那么一点提升,现在又跌了下去。 男人摆摆手,继续跟叶早对下午要拍的戏。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李荆看着有说有笑的他们,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牧大明与樊玥的情感破裂,将《牵手去旅行》受到的关注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HD电视台一方面加紧营销,一方面调整还未播出的两集真人秀的剪辑。 桑杉和肖景深这对最红的桑葚组合没有签下第二部的合同,制作方着意减少他们的镜头,分给了已经续约的宫齐、石蕙组合,愿意续约还在过合同的葛成轩、栾似锦组合,以及他们以为会续约的樊玥和牧大明。 别的组合先不说,樊玥一直在续约这件事上表现得很积极,成功误导了制作方,让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态度只是她个人的,现在为了表现自己“忠实地反映了嘉宾们的情感问题”,制作方必须剪掉大部分樊玥与牧大明之间的甜蜜戏份,转而表现这两个人已经产生的“貌合神离”。 可是这样的镜头数量远远不能填充被剪掉的部分,无奈之下,桑葚组合又成了撒糖万金油,甚至成了“明月组合”的对照组。 在桑杉的提醒下,节目组度过了这次的公关危机,投桃报李,钱小凡在剪辑桑葚组合的时候穿插了大量的回忆杀,在节目之初,桑杉过于冷淡,肖景深过于温文,如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张力比当初更加明显,男人表现出了温文之下的坚韧和担当,女人也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温情和包容。 就像节目组配制的字幕所说的那样: “感谢上天,在十几年之前,这一对灵魂已经找到了最契合自己的那个半圆”、“互相打磨、互相养成,为了对方,一直在追求更好的自己、“爱对他们来说不是语言,是生活”…… 最后一期《牵手去旅行》播出的时候,男人坐在酒店房间里,关着灯,静静地看着。 他们的回忆是什么,是很多年前甜蜜的、美好的、酸涩的点滴,是很多年后,他努力追赶着桑杉的步伐往前跑。 他们的梦想是什么? 那个夏天,他爬上桑杉家的窗台却没有找到她,干脆就沿着阳台爬回了自己家。 小小的阳台上,门没有关,只有一道薄薄的门帘。 门外是他,门里,是他最熟悉的两个人。 “……景爷爷,我有我的梦想、我的目标,我不能允许自己成为那种人,如果不离开肖景深,我会把自己逼死的。” “你们年轻人啊,总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了,小小年纪,别这么为难自己……” 后面的话,肖景深的头脑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楚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小黄毛儿的绊脚石了么? 把自己逼死……多么严重又惨烈的形容,就像是杀死哈姆雷特的剑,也像是处决了麦克白的绞刑架,肖景深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站在自家的阳台上,而是在一个寂静的旷野,他成了一只鸟,被钉死在了自己最爱的树上。 两天之后,桑杉对他说: “我们分手吧。” 骄傲如那时的肖景深,点点头说:“好。” 跟我在一起你会死,那你就尽管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好了,我会活得很好,你放心,没有你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不会死。 看着女孩儿的裙摆划过自己低垂的眼帘,男孩儿的视野中一片黯淡的模糊。 那之后,青春退场,梦想堕落,直到流年辗转,他们再次重逢,他看着桑杉被人簇拥着,从另一边的酒店大厅走出来。 她先看见了自己,眼中一点惊诧都没有,修剪精致的长眉微微上挑,便是一个极为熟稔又陌生的微笑。 “肖景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那个长着翅膀飞远了的女孩儿,我看见了你斑斓的羽衣,它美得让我难过。 电视里的“表演”已经进展到了篝火晚会,那且唱且笑的快乐人,仿佛真的是相爱的一样。 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条蓝色的长布,肖景深想到上面的字,又笑了起来。 “曾见你是少年。” 他的笑容有点惨。 你知道么?追着梦想奔跑的女孩儿,你喜欢的那个少年,不仅出卖过自己的人生,还出卖了自己的梦想,为了掩盖这一点,他也在堆砌着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 (⊙v⊙)嗯 《无归之路》开拍期间,很多你们期待的东西会出现了呢! _(:з」∠)_ 第139章 孔雀 三月下旬的一天, 还有一个月开播的《书圣》终于放出了他们的五分钟片花, 那是个一个可为英雄, 可为枭雄的时代, 也是一个让英雄落泪,枭雄授首的时代。 人们称之, 为乱世。 书圣王羲之就生于这样的年代之中, 他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姓氏,从小的生活却清贫简单, 在后世人心里, 他的才华震古烁今, 可是在十几岁之前, 他只是个拙于口舌,仅能与池水、木板、秃笔为伴的孩子……他的一生在各种夹缝之间摇摆不定,世家之间的争斗葬送了他的初恋、家族与王权之间的冲突毁掉了他的仕途,他有着兼济天下的抱负,却只能望着江水, 看着自己的生命如同江水一般逝去。 透过他的眼睛,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时代。 王与马共天下, 帮助司马氏建立了东晋政权的王导、王敦, 从兄弟齐心, 到弟弟王敦造反, 失败后的含恨病逝。衣冠南渡之后,侨姓与吴姓之间的明争暗斗……江左高门的贵族们流觞曲水,百姓衣不蔽体, 有大志者放浪形骸,有野心者觊觎九鼎…… 短短一个片花里,王羲之的一生像是一道水墨版的剪影,他像一个旁观者,窥视着一个王朝建立和衰败,到了最后,一个身着白色大袍的男人从山间徐徐而下,广袖飘飘,眉目如仙。 “逸少兄……” “该走了……” 镜头陡转,江边日落,人在城头,没人知道,年迈的王羲之,究竟在想什么。 《书圣》作为兰月影视倾力打造的重点剧目,从立项开始就颇有存在感,更不用说秦颂、曹熙……这些目前国内一线影视演员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了,哦,对了,还有一个飞速上升的“综艺网红”肖景深。 片花放出之后,有一条评论飞速上了热门: @雾小久:最后演谢安的那个人是谁?ヾ(`Д)好TM仙!不是说肖景深演了这个戏么?人呢? 这条评论下面有一条回复也很有趣: @景桑之爱:层主,肖景深就是你的ヾ(`Д)好TM仙! 下面哈哈哈笑成了一片。 不得不说,在镜头里那个宛然画中仙的男人与真人秀里面温和可亲还有点萌的男人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很多肖景深的粉丝都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肖景深被什么人“穿了”之后演出来的。明明眉目依旧,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当初剧照放出来的时候,肖景深远没有现在红,曝光度跟现在比更是可怜兮兮,人们对他的这种反差感觉还不明显,现在……按照网友的话来说,那简直是“发现自家门口天天叽叽喳喳的是一只孔雀!” 《书圣》的片花点击迅速增长,各路媒体和营销号迅速跟进,还有演员以及他们粉丝的主动转发,很快点击就破了百万,还在往更庞大的数字上挺近。 初曜工作室的人一直牢牢盯着网上的种种评价,发现人们对肖景深所饰演的谢安评价很好,立刻让营销跟进,不仅出了谢安的单人Cut视频和动图,还把“肖景深谢安”弄上了微博热搜的前几名。 营销效果比他们预想中还要好,在《牵手去旅行》还没有冷下来的情况下,人们对肖景深的关注还保持在高位,他体现出的反差和演技,以及他的颜值,迅速为他吸引了大量的粉丝。单从每小时增长数量来看,甚至与《牵手去旅行》热度最高的时候差不多。 看见肖景深目前的声势这么好,《汴京奇谈》剧组坐不住了,这么又红又热的人正在他们的剧组里拍戏,不趁着这个时候大家一起炒一炒,还等什么呢? 于是,借着《书圣》的东风,《汴京奇谈》剧组官博也有了新动作: 昨日羽扇纶巾,今日锦绣纨绔,让小谈谈为 @演员肖景深爆灯!同时欢迎他和 @李荆联手出演电视剧《汴京奇谈》。江南第一富家子,汴京城中惹事精。天下纷扰出大案,纨绔亦能作奇谈。——洛是非! 配图不是定妆照,而是一张剧照,穿着捕头服的沈离一脸正气,看着洛是非嬉皮笑脸的样子。 “白孔雀?黄鹂鸟?妈呀!老肖你这么会浪,我家桑杉知道么?” “楼上,讲道理,桑杉是老肖家的!” “完了,一边是谢安,一边是洛是非,我竟然不知道应该嫁给哪个?” …… 所有的热闹里面,自然有人是不高兴的,那些人就是李荆的粉丝。 “EXM?什么叫联手出演?” “为什么XJS的名字排在我家宝宝前面?” “官博你们家是在故意模糊番位吧?说好的大男主戏呢?你这样做,我们宣传的时候可不约了!” “跟红顶白人设不崩!” 李荆在微博上的粉丝数量显示有一千多万,当然,其中有水分,但是在这个一个人能刷无数小号的时代,她们造成的破坏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可惜肖景深现在正是大众好感度最高的时候,李荆的团队又一直没什么声响,她们可以嘲讽官博,却不敢怼肖景深做什么。 对于这种局面,粉丝不满,明星的心里也未必没有疙瘩。 更不用说,这个明星……他本就是个小心眼儿。 “洛是非对沈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我觉得这是这两场戏的核心。” 晚上九点多,张金和邢少林拽着几个主要演员一起谈明天要拍的几场戏。 作为一部单元剧,《汴京奇谈》的五件案子表面上看是各自独立的,实质上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第三单元的时候出现的“金面人”,沈离第一次看见金面人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看起来很危险却并没有杀他。 其实,他第一次看见的金面人就是洛是非。 这是洛是非第一次放过他。 在最后一个单元的生死乱斗里,洛是非又放过了沈离一次。 这两场戏,因为场景靠的很近,被放在了一天拍摄。 “什么感情?基情呗。”王娅随口一说,把几个年轻的演员都逗笑了。 张金看了邢少林一眼,心知自己这个别的事儿上都好说话唯有作品方面一本正经的老伙计不爱听这个,赶紧摆了摆手: “你们年轻人开玩笑说的话,就别在剧本讨论的时候说了,都认真一点儿。” 不认真么?哪里不认真了? 李荆无声地哼了一声。 谁还不知道啊,这种剧就是拍给年轻小姑娘们看的,她们喜欢看什么,演员们就得演什么,别说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杀你、不杀你”,她们要是愿意看两个大男人脱衣服滚到床上去,为了红,也有的是人愿意去干。 邢少林明明在剧本里写得两个男人黏黏糊糊的,又不让人当面说,在李荆看来,这就是当了X子还要立牌坊。 人精如邢少林,如何会看不到李荆的表情,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剧本站起来: “洛是非和沈离的友情,一开始并不算深厚,但是后来他们经历了重重挫折,沈离也救了洛是非好几次,就算这些挫折里面有洛是非故意的成分在,我们也不能否认,相比较洛是非的人生经历,沈离给他的是难得的温暖和帮助。” 难得的温暖和帮助? 肖景深若有所思。 对于洛是非这个角色的理解,他是做了很多功课的,现在听编剧这样说着,他将之与自己的想法一一印证,就能发现很多他疏漏的地方。 “我不认为洛是非是个能被温暖和帮助所感动的人,从整个剧本来看,除了他放过沈离两次之外,也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出了他的内心有什么变化。”男人举手,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邢少林对着他笑了笑:“洛是非所受到的触动,正是因为稀少才更显得宝贵。我在创作的时候完全不打算洗白这个角色,他的一些做法,就像是黑纸上点了白点,我们不能因此就说这张纸是白纸,也不能说我们只看见了这些白点儿,他是黑的,自始至终就是黑的。” 与内心唯一的漏洞就是为师父报仇的沈离相比,洛是非要更复杂,更多面,现在流行这样的人物,更流行发掘他们的“闪光点”,可是邢少林并不喜欢这样的做。 如果坏人不能为自己的“恶”承担人们所希望的结果,那将来还有谁会为“善”加冕。 “目前为止你表现得很好,非常符合我对这个角色的预想,但是在表现洛是非两次心里冲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本质是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个人讨论的很热闹,很快,张金导演和女二号王娅都投入到了这种争论中,李荆冷眼看着他们,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新仇旧恨像一条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胸口。 讨论进行到大半,邢少林和张金一个去上厕所,一个去找助理订咖啡。 李荆凑到肖景深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你媳妇儿又跑哪儿掰开腿给你抢资源了?” 男人低头看剧本,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李荆立刻知道他根本不敢跟自己闹起来,于是嘲讽地一笑,心里顿时变得舒坦了。 张金导演和邢少林导演都住在酒店的二十层,两个女演员和他们同层,李荆住在十八层的豪华套间里。 因为肖景深住在另一个酒店,他提前一步坐上了电梯。 “呸!”李荆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 早就该这样了,什么演戏的时候使绊子,都不如痛痛快快骂出来舒服,就一个躲在女人裙子后面的怂蛋,有什么得罪不起的。 电梯门在他面前关上,肖景深对着送他的导演编剧笑了笑,当着他们的面摁下了一楼的按钮。 几分钟后,李荆在电梯里打了个哈欠,看见电梯停下了,他还以为自己到了,眼睛眨了眨,才发现是十九楼。 电梯门打开,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突然伸进来把他直接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 哭唧唧 老肖是热爱和平的好孩子 晚上八点见 顺便打个广告,我家荔枝开新文了,大家文荒去瞅瞅呀! 《有妖》 【文案】 2019年,次元撕裂,百妖入世。 在神话故事中陪伴人们长大的妖怪们: 脚踩国家博物馆,手撕鸟巢水立方; 钞票被当涂鸦纸,文物视作点心尝。 - 为应对突发情况,国际妖务部应运而生, 同时,民间能人尽出,捉妖除害。 - 于是…… 祝小拾呆滞地看看眼前的欧美帅哥和化作中国美男的上古瑞兽,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这题,比捉妖还难! 第140章 阴影 “记着你们的动作顺序是这样的, 沈离你拄着剑跪在地上, 带着面具的洛是非走过来, 你防备地看着他, 但是无力支撑,接着晕过去, 注意打光的位置, 老肖你这边眼神要给够,动作要稳就够了。”开拍之前, 张金又对两个演员重复了一遍整场戏的要领。 肖景深笑着点了点头, 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倒是李荆一直低着头, 张金以为他又走神了,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晚上金小姐说几个投资人要一起请客吃饭,咱们今天进展快点儿,别耽误时间。” 张金知道,跟李荆这种人说话,说什么品质什么效率都是虚的, 告诉他有资方要见,他反而会提起兴趣。 李荆果然抬起了头, 在下一秒却又低了下去。 “哦。”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导演转身去吩咐其他部门注意配合, 小小的区域里只剩了电视剧的男一和男二。 “导演说得对, 咱们早点拍完, 还能休息。” 听见肖景深的声音,年轻的男人打了个哆嗦,略微抬起头, 刚好看见男人的笑容被金色的面具遮挡住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嘴里泛起了一阵儿臭味儿,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被这种根本不存在的味道折磨着。 “加油啊。” 隔着面具,肖景深的声音有点模糊,戴上面具之后的洛是非说话都是要后期补一下配音的,正好一个化妆师走过来帮李荆整理妆发,他低头转身离开了。 在肖景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干呕的声音,还有化妆师惊奇地说: “荆少爷,你昨晚上吃坏了肚子?” 吃坏了肚子?不,比那个要恶心多了。 想到自己被打倒在地,强迫脱下鞋子塞进嘴里还被拍了照片,李荆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就连自己的人生都变得令人作呕。 肖景深…… 李荆心里发狠,想着无数种报复的方法,可是他连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背影都不敢。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正式开拍。 沈离单膝跪地,昨夜他在九曲山庄里极度险死还生,终于掩护明瑾儿带着证据从山庄里跑了出来,他自己现在中了毒又受了伤,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了。 被洛是非嘲笑很傻的捕头帽子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了发辫带着灰烬和枯草,垂在他的脸旁。 晕晕沉沉,颠颠倒倒,几次用力,甚至都不能让自己站起来,沈离苦笑一下。 这里并不安全,可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更安全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他恍惚听见了有脚踩在枯枝上的声音,努力抬起头,能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近,脸上一片灿烂的金黄。 “你是谁?” 反手拔起剑,剑锋依然犀利,沈离却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 对方没说话。 抬起一只手,轻轻点在剑尖儿上。 …… “Cut!李荆,你怎么回事,怎么气势一下子就虚了?” 张金拍了一下额头,深吸一口气。 “前面的感觉都对,中间这里,你们对视一下,然后你就晕倒就行了,怎么还没对视就晕了?” 对视?看见肖景深的下巴沿儿,李荆就能想起昨晚上他就是这么冷笑着把自己踹到地上,然后拽着自己的腿,脱了自己的鞋…… “你妈没教会你怎么说话,我教你,嘴比你的脚还臭是一种病知道么?” 嘴里的话还算得上戏谑,眼神却冰冷得慑人。 伴着身上的剧痛,李荆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也许伴着时间的流逝会消退,却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他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肖景深蹲在他面前,带着面具的那张脸是看不出表情的,唯有露出的眼睛里,是李荆不敢窥视的东西。 “对视,要不要先练练?” “不、不用。” “刚刚试戏的时候挺好的,你怎么突然崩了呢?” 李荆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话了。 听见肖景深的话,张金自然认为是李荆自己出了问题。 短短的一场戏,拖了整整十几遍,起来又跪下,弄得李荆在心理创伤之外又多了身体的折磨。 最后,导演只能一再退步,在拍摄的删掉了两个人同框的远景镜头,改取两个人的正面和侧面分镜,等到后期的时候用特效把两个人和成在一个镜头里。 终于拍完了这场戏,李荆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吐了。 一样是连呕带吐,叶早天天吐日日吐,剧组里也没什么人关心他,李荆一吐,整个剧组恨不能都炸了似的,尤其是他的助理,上蹿下跳地又打电话给这个,又打电话给那个,又喊着不能叫急救车,最好把医生请到酒店来。 看着那边乱成一团,叶早捧着梅菜扣肉吃得香甜,抽空抬起头问从她身边路过的男人: “你是不是又整他了?” 嗯?为什么要说又? 肖景深转头,脸上是极其和善的微笑:“你是在跟我说话么?” 直觉相当敏锐的女孩儿突然周身一寒,像一只小羊似的躲到了一边。 李荆说自己没事,坚决不肯去医院,他的助理担不起责任,联系了此刻远在京城的卫英华。 “废物。” 挂掉电话,卫英华缓缓摇了摇头。 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去扶持李荆,他拍个电视剧都幺蛾子不断,一次两次卫英华可以当成是某种情趣,现在,她烦了,自然就觉得对方是废物。 尤其是,她又有了新的目标。 …… 腐国之行,桑杉全程保密,甚至在国外辗转换机了两次,可是真到了这片土地上,她却觉得自己在进行的是“探亲之旅”。 “我听很多人说,你在国内过得很好。什么时候把你捧出来的星星给我看看呀?” 面前的男人身上挂着十字架,手上悬着佛珠,穿得却有点像是道袍,坐在这间僻静的山庄里,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虔诚,只有平静的慈悲。 桑杉浅浅地啄了一口茶,淡淡的花香在口腔里翻卷不休。 “他们都还要继续打磨,最快的话,明年能给你看到一个成品了。” “不要这么完美主义,只要你觉得他身上具有明星气质了,那就是个明星了,很多事情,也是要看命的。” 年轻的女人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笑着说: “看着您,我就不敢信命。” 闻言,白丛凯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不信命,我也见不到想见的人,索性信了,说不定来世,老天爷能对我好一点。” “痛苦中的自我催眠罢了。” 言语直白得像是一柄锋刃,在男人的胸膛里白进红出,他没有恼怒,反而笑了:“你什么时候,能不把你看见的东西直白地说出来,你也就不是桑杉了。” “现在让我愿意看,也愿意说的人,不多了。” 白丛凯点点头,轻轻放下茶杯:“不多了才好,多了太累。” “你心里只放了一个人,不也这么累么?” “有些人生在这个世上,就是注定了让人放在心里的,有她在,我踏实。” 可她其实已经不在了。 精巧的茶杯在指尖不耐烦地打了个转儿,这句话在桑杉的胸膛里蒸腾,化作了一团无声的叹息。 男人给桑杉续了一杯茶:“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那个男朋友的事情。” “假的。” “我知道,你读大学的时候,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鹰,哪怕有个人能帮你分担一点,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面对白丛凯,桑杉比平时多了一点直率,少了一些与她年龄不符的老谋深算,毕竟从她十一岁到现在的十几年里,真正于他生命中充当长辈角色的,只有景老爷子和白丛凯了。 “我怎么听你说得我还有点可怜呢?” “可怜?不会啊,没有依靠,鹰才能飞到天上,换一个角度去理解我的话,就是我早刚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搅动风云的厉害人物。” 对白丛凯的含笑赞誉,桑杉不客气地摇头否认:“你那时候连我的专业知识都不信任。” “如果真觉得合适,就跟他定下来吧,真真假假无所谓,人活一辈子,随心所欲最重要,不要等到能看见尽头了,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 听着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语气变得低沉,桑杉转过茶壶,给他续了一杯。 “讲道理,像你这样能一憋十几二十年的快要修成精的,我也就只见过你一个。” 白丛凯:“……” “你那颗挂在天上的星星,会希望看见你又佛又道又耶稣地在这里苦修么?” “你说服不了我。” “你也说服不了我,一样的。” 桑杉站着,白丛凯坐着,一个看起来犀利强硬,另一个温和如空气,可是他们骨子里有一种东西是相似的——倔强。 于是谁也不能驳倒对方,只能摸摸鼻子换个话题。 “我一直觉得你带的那个肖景深有点眼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原来他就是《锦城花开》的那个年轻主演,当年卢穗明争取那个角色争取了好久,还找过我,没想到后来被一个新人摘了桃子。” 白丛凯说者无意,桑杉听者有心。 “卢穗明?雷老强的女婿?” “嗯?他演戏上没混出什么门道,倒是在影视圈里投了不少钱,之前还跟雷永甫的两个儿子争了一场,场面不太好看,他没占着便宜,反而得罪了自己岳父,开的公司被断了钱。”虽然已经离开圈子很多年,白丛凯还是有强大的信息渠道,能让他获得很多圈内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雷永甫,公司,断钱…… 桑杉的大脑里把这些信息穿在一起,迅速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些东西。 “前一段时间有一家叫昶华的影视投资公司资金链断了,看来就是他开的。” …… 走出白丛凯的山庄,桑杉掏出手机联系廖云卿,异国的天空云朵沉沉,她的眉目间仿佛也有着阴云。 “给我查一下卢穗明和阎小俊的关系。” 国内正是深夜,刚刚入睡的廖云卿忍不住开了国骂。 “最迟到我回国,我要拿到详尽的资料。” 挂掉电话快步向前的女人,宛若一个奔赴战场的将军。站在窗边,白丛凯抓紧了手里的十字架: “阿米托福。” 假的? 我曾怀了满腔真情,却没有为她做到,你这“假情”中的机关算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七千! 我是不是敲棒? 问题是总是拖时间,搞得我特别不好意思……QAQ抱歉啦,最近几章在做情节延伸。 第141章 葡萄 随着预告片的发布, 《书圣》的各种宣传活动正式开始, 在肖景深的主动要求下, 《汴京奇谈》剧组加快了他的拍摄进度, 他也得以在正式参加宣传站台之前离开剧组。 身为男主角的李荆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弄得整个剧组都人心浮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们也没有心情给肖景深开杀青宴,一束鲜花表示表示也就行了。 倒是编剧邢少林送了肖景深一程。 “这个剧组的糟心事儿多了一点, 老肖你别放在心上。” 肖景深笑了笑没说话, 邢少林这人除了自己的剧本之外万事好商量, 连他都能说这个剧组糟心, 可见这段时日里他过得也不怎么轻松。 “大家都挺好的,年轻么,有朝气。” 呵呵,这话也就你说的出来了。 看着肖景深一眼,邢少林跟他握了握手:“行吧, 你也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路顺风。” “谢谢。” 也许邢少林知道李荆的反常跟肖景深有关, 也许还有其他像他一样有所猜测的人,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坐在车里, 肖景深低下头, 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在这个圈子里敢直白撕破脸的人不多,尤其是为了李荆来得罪他……刨除经纪人的因素之外,他看起来也比那个年轻人更加前途远大。 前途远大…… 他有多久没有想到这四个字了? 坐直身子, 男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曾经扔掉过很多很多的东西,桑杉拽着他拉着他,捡回了一件又一件,可有一些,他得自己来。 回到京城又是深夜,桑杉还在国外没有回来,只有一只猫看见他进来,先是跳到了墙上缩起来,过一会儿又“喵呜喵呜”地凑了过来。 “W小妮儿,你瘦了呀。”熟门熟路地捏了捏它的前后腿儿的肥油,肖景深说得情真意切。 “喵~” “我给你做好吃的。” “喵~” 看着男人放好行李就走进了厨房,W先生迈着小碎步颠儿颠儿跟了过去,甚至跳到了料理台上。 “这里不能上来,你等着我给你做饭。” “喵~” 这几个月来天天吃猫粮罐头的W先生可不管两脚兽说什么,看着他拿出了看起来很好吃的虾,甚至还用白乎乎的爪子去捞。 肖景深:…… 我可能看见了一只假的W小妮儿。 一分钟的“博弈”之后,肖景深拎起W先生的后颈,把它关进了自己的房间,顺便把木门上特质的“猫门”都用东西堵上了。 过了一会儿,用去壳的南美白虾和鸡腿肉做好了一份猫饭,肖景深才把W先生放了出来。 “去吃饭吧。” 嗯,作为一只有骨气的猫,W先生猫饭是吃了,刚刚看见肖景深时候的那一种亲昵劲儿是完全没有了,吃饱喝足,又用屁股对着那个居然敢把它关起来的大家伙。 不知道猫心莫测的男人美滋滋地玩着W先生的尾巴,又差点挨了一爪子。 …… “不查不知道,卢穗明和阎小俊居然是远方表兄弟,卢穗明的妈妈也姓阎,是阎小俊爸爸的表姐……哎呀,这个世界可真小,你让我查两个人的资料,居然还真能查到关系。” 已经回国却没有回家的桑杉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廖云卿给自己的东西,勾着唇角笑了笑。 “是啊,这个世界真不大。” 卢穗明,男,42岁,B影毕业的专业演员。品貌良好,家境优渥,刚出道的时候野心勃勃,接连拍了几部不错的电视剧,一度与宋羡文等人并成为“四大小生”。27岁的时候他娶了著名影视制作雷永甫的女儿雷雅萍,当时就有人说他之后会资源不断,也许几年之后就能问鼎主流影视奖项。 这些资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找个对圈子里略有些熟悉的娱乐记者,他都能如数家珍。 再深入的东西,还是桑杉跟娄蓝雨这种老古董式的业内那里交换来的。 自古以来,戏子就被成为下九流,雷永甫虽然在影视圈儿里捞钱,对谁都笑呵呵的,但是很多人都知道看不起演戏的这些人。他结过两次婚,膝下有两子一女,雷雅萍是他的小女儿,从小娇惯着长大,说是掌上明珠并不为过。这样的宝贝儿被一个他看不起的演员给“勾搭走了”,雷永甫心里会有多别扭,是可想而知的。 据娄蓝雨的说法,这个雷老强磨不过女儿,同意了她和卢穗明之间的婚事,却也有别的办法去“改造”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女婿。他知道卢穗明想要什么,就用资源吊着他,让他对自己的女儿千依百顺。十来年前,卢穗明想要争取进入主流电影圈儿,很是做小伏低,争了两个不错的资源,效果却没有他预想中那么好,雷永甫干脆给他成立了个影视投资公司,让他转行做影视投资。 借着雷老强的名头,他也成了业内相当有影响力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去年跟他两个大舅子闹了一场,弄得他岳父又断了他公司里的钱,最近他们之间关系还在修复之中。 结合自己了解的资料、白丛凯和娄蓝雨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桑杉像是一个终于搜集了很多珍珠的手艺人,慢条斯理地,把这些消息串起来。 滴答、滴答。 夜深了,廖云卿已经走了,空空的办公室里只剩了桑杉一个人。 她的指尖上,一支笔和着钟表秒针的节奏转来转去。 虽然整个房间的布局已经改变了,但是差不多一年前,就是在这里,肖景深疲惫无力、落魄不堪的样子,女人依然想的起来。 是这样的一个卑劣小人在过去这些年中一直打压着你,磨掉了你全部的光彩么? 是这样的理由,就能让这样一个只能依靠裙带关系的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差点毁掉你么? 不,还缺点了什么,一定还缺了什么。 有些烦躁地站起来,桑杉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一定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这一点东西,在她即将解开这幅名为“肖景深”的套环时,阻碍了她。 视线毫无目的地划过墙壁,落在了肖景深的照片上,翩翩如仙的白衣秀士似笑非笑地看着远方,在此时的桑杉看来,居然有些嘲讽的味道。 “笨蛋。” 手指在“谢安”的鼻子上点了两下,女人泄愤似的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椅子。 …… 早上,肖景深是被W先生用爪子捅鼻孔捅醒的,挠挠头发,他光着上半身走出卧室。 看看猫粮盆,再给自己倒一杯水,男人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门口的鞋柜上多了一双鞋子。 嗯? 肖景深放下水杯的动作立刻变得轻手轻脚,他走到桑杉的房间门前小心地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W先生抬头看看他,低头就要从它专用的小门钻到桑杉的房间里,被男人用大手拽着它的后腿往外拖。 “喵!”放肆!大胆! “别闹!桑杉在睡觉,你别去吵她。” “喵!”就不! “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把挣扎不休的“猫条”从小门里“拔”了出来,男人像是个猫贩子似的把W先生拐回了自己的房间,期间还被它在胳膊和身上赏了好几道白色的抓痕。 桑杉倒完了时差从床上起来,时间又到了下午一点多,看看门口挡着的凳子,她默默地跨了过去。 客厅里的窗帘全部都拉上了,肖景深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荧幕。 荧幕上正在放一部康延导演的电影。 男人看电影的方式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去观赏连贯的剧情,而是每看一点儿,就停下来,再回头看一遍,然后记录下这个片段里表现出的各种细节,比如灯光、镜头、演员的表演细节…… 这种看电影的方式叫做拉片,对于他们影视演员来说,是拓展学习的基本方式之一。 男人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桑杉走过到他旁边轻轻坐下了,他都不知道。 看了一个片段,桑杉认出来这部电影是康延导演前年在高卢拍摄上映的作品——《山谷迷途》,讲的是一群现代社会一群普通人误入森林深处的精灵国度的传奇故事,海外的票房成绩还不错,倒是在国内,因为精灵这种存在不够“接地气儿”,所以票房表现一般。 当然,这种所谓的“一般”是与好莱坞大片相比较的,对于一个没有好莱坞血统也没有多少特效的外国电影来说,2.5亿票房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毕竟“康延”这两个字,在国内还是很响亮的。 电影中,男主角为了离开精灵国度,打算诱惑纯洁善良的精灵公主。 如梦似幻的泉水中,两个“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如同现实与迷幻的交杂。 这一部分,因为有特写的捕捉以及特殊的环境氛围处理,肖景深来来回回地看了六遍。 W先生走过来扒着他的睡裤,专注电影的男人赶紧动了动脚,让脚踝上绑着的铃铛去吸引猫的注意力。 看着那个铃铛,桑杉忍不住笑了,男人这才意识到旁边还坐了一个人。 他赶紧关掉耳机,顷刻间,精灵公主销魂的轻喘声从公放音响里传了出来。 看着桑杉笑完了还认认真真地看电影,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咳,我在做功课。” 女人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我知道啊,你继续做功课,这个电影我看过。” 继续?! 荧幕画面里,男主角第七次扒掉了公主的衣服。 肖景深手抖了一下,直接把投影仪关掉了,他站起来,两只手没地儿放似的攥在一起:“你想吃什么?那个……我去给你做……” 桑杉笑着说:“突然有点想吃葡萄,刚刚精灵公主喂的那种就不错。” 葡萄,精灵公主哪里喂了葡萄?肖景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幽暗的房间里,女人笑着说:“没有葡萄的话,樱桃也行。” 轰! W先生蹲坐在地上舔着自己的小前爪儿,一个眼神儿都不屑于给那个从耳朵红到了脸的两脚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父亲节啊…… 啊…… 嗯……很好,去年的盛况没有重现,我就安心双更好了。 第142章 真实 “那个, 樱桃得五月才有。” “哦。” “葡萄的话, 我还是在菜市场见过的。” “哦。” “我现在去买?” “叫个外卖应该也能有。” “啊, 是啊……现在生活真方便哈, 戳戳手机什么都有了。” 窗帘拉着,还没有开灯, 阴阴沉沉的房间里, 桑杉抱胸看着努力找自己舌头的肖景深。 半晌,她挑眉一笑: “不管什么尺寸的雨衣, 现在也都有人能给你送货上门。” 雨、雨衣?! 男人面红耳赤的状态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反而愈演愈烈。 正在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的时候, 他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秦颂打来的, 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午饭,下午再一起去参加某个活动。 等他挂掉电话回到客厅,桑杉已经拉开了窗帘,任由午后柔柔的阳光照了进来。 肖景深顿觉刚刚莫名的压力和窘迫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你随便做点清淡的吃就好。”桑杉坐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男人转身去了厨房, 洗菜切菜做饭……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桑杉刚刚对他在语言上进行了撩拨,他起初觉得羞涩和紧张、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但是到了后来, 他更强烈的感觉, 是在被人审视和窥探着。 金针菇择洗干净切成小段儿, 小白菜洗净,粉丝用开水烫好…… 把蒜末姜末在油锅里爆香,放蛤蜊的时候, 男人握着锅铲的手轻轻顿了一下。 她想找到什么呢? 坐在刚刚肖景深拉片的位置上,桑杉默默地摇了摇头,凌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肖景深这些年还有可能经历了什么让他萎靡不振的事情,比如感情创伤……睡前,她还在琢磨着这个。 早上,啊不,下午起来,她就随便试了试。这个一撩耳朵就红的男人,对于情感本身是非常坦诚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受创过的痕迹。 可如果不是感情,还会是什么呢?这个事情,会不会也与卢穗明有关系呢? 十指相扣,指尖不停敲打着自己的手背,女人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维,想要从中找到什么更有用的东西。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回头看了系着围裙做蛤蜊粉丝汤的肖景深一眼。 最近工作太忙了,激素分泌似乎过于旺盛,有时间她应该找个医生咨询一下。 周二,和秦颂、曹熙一起参加某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周三是在某个中心商圈的商业站台,周四为某个品牌拍广告,周五去沪市给另一个品牌拍广告……桑杉把肖景深的行程安排得很慢,恨不得他十天里就把一个月的商业活动都做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康延导演一定会要求你们提前进组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不多做点活动,下半年等着开天窗么?” 面对着快要累瘫了的肖景深,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严厉的桑杉简直是一副周扒皮的嘴脸了。 是的,拍这种艺术导演主导的电影,就要有磨洋工的准备,不仅得投入大量的耐心和时间,还要权衡自己因此产生的商业损失。 辛苦得又何止是肖景深自己,看着桑杉几乎全程跟着他的活动,主管初曜后勤事务的于竹都快心疼死了: “老板,其实,以他现在的人气和石头,您给他安排这种烧时间的电影,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肖景深现在也可以被称得上是人气演员了。 战争题材电影是出了名的难拍,康延导演又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据说当年池迟在他的手里也没有少吃了苦头,《无归之路》这部电影有看起来就像是一张香喷喷的大饼,当红的年轻演员们固然渴望,心中更多的却是权衡。 要是提前军训会不会损害皮肤?受伤了怎么办? 要是电影成绩不好,自己会不会受到责难? 时间耽误这么久,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商业价值? 同期有那么多的大制作电影,差不多躺着都能收票房,这样一部电影对自己的提升能有多大呢? 再加上康延导演在国内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脉,想要凭借他的电影拿奖,还不如去找国内的大导们拍个现实主义的片子,演演愁苦的小市民更方便一些。 这个圈子里,对于那些受到万众追捧的年轻人来说,就像是个水果超市,他们尽可以挑新鲜水灵的比如葡萄、苹果,洗一洗就可以直接吃掉,舒舒服服也安安稳稳,也可以选点儿山竹、蓝莓之类带着各种名头的,吃着似乎也比别人的格调高了那么点儿。 仔细斟酌一下,《无归之路》就像是个连缝儿都没开的榴莲,若非真爱,谁又会去废那个劲呢? 这些,桑杉都知道,可她更知道自己为肖景深量身打造的药方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他应该红,应该有人气,可他更该有真正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她才争取到了李许默的《秦歌》和康延的《无归之路》。他在里面深沉压抑,在里面慷慨奋起……何尝不是印证着他自己的心路呢? “他的时间比别人都要紧迫,通过人气拍片儿捞钱当然很容易,只是太浪费了。” 浪费什么? 于竹有些不解,她更不解的是自己这个爱钱如命的老板,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赚钱太浪费这种话。 说过话之后,站在那里不再说什么,于竹看着她脊背挺直地站在舞台下面,舞台上是肖景深挺拔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于竹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地方实在太过相似了,仿佛灵魂里有一部分是完全相同的。 秀城的春天总是伴着大风的,景老爷子拄着拐杖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有两个刚好放学的孩子看见了,赶紧过来扶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哎哟,真是两个好孩子,走,跟爷爷上楼,爷爷给你们拿点心吃。” 中学生打扮的两个孩子连连摆手,其中更开朗的那个男孩儿笑着说:“爷爷,下次景深哥哥回来,您能让他给我们签名么?” “行啊,包在我身上。”老人拍拍胸脯,很郑重地下了保证。 两个孩子心满意足嘻嘻哈哈地顶着风跑走了。 转身,上楼,走到楼梯转折的地方,老人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他的门前。 “爸。” 老人站定,双手压着拐棍,深吸了一口气才字字铿锵地说: “你爸,死了十一年了。” ……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应该正在做作业的男孩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父母的房间门口。 “我今天碰到以前的同事,人家还问我她不是在国外工作么,怎么跑去做了个什么经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经纪人怎么当到电视上去了,还跟那个姓肖的小子搂搂抱抱,我当年就应该看出来,她就是早恋了。” 男孩儿的妈妈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慈爱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愤愤的语气说话。 “不要提什么以前了,如果以前我们什么都注意到了,会变成现在这样么?女儿这么多年没回家,我现在想想,咱们并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男孩儿觉得自己的爸爸倒是更平静一些,这也符合他们家里一贯的特点——父亲是智慧和稳重的象征。 在男孩儿面前,他的妈妈一向是颇为维护他爸爸这种形象的,甚至还会故意显露自己的笨拙来反衬。但是此时此刻,在此地,男孩儿听见的是他妈妈截然不同的音调: “你永远就会来这套,坏人都是我做的,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好人了?是,你现在想想觉得咱们有错了,那当初不是你把你姐叫来照顾她的?不是你让她自己住老房子里的?不是你跟她说不能供她出国的?就连桑桑的名字,不也是你起的么?” “那是因为当时你怀孕,是你非说她不想要弟弟,想要害你的。” “我那是得了抑郁症!我精神不正常!” “你是抑郁症,也快把我给弄疯了!不把你跟她隔离,我再看着你发疯?咱们有了第二个孩子,家里经济状况就是不如以前,不能让她出国那是客观现实……”来自父亲的反驳依然是有理有据的。 “呵,看见事情推不掉了,你又满口理由了?刚刚不是还说觉得自己做错了么?” 听不下去自己爸爸妈妈的争吵,叫桑桑的男孩儿咬着自己的手指节,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什么都听不见了。 打开一本书,桑桑看着被夹在书页间的照片,脸上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表情。 也许,我的爸爸妈妈并不像他们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 马上要十四岁的男孩儿心中充满了不解。 但是他已经猜到了,这张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照片上,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姐姐。 “真奇怪,长到十四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 她应该像是一只鸿雁一样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无拘无束,却不知道她在自己的这个年纪,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困惑——我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所看见的世界,到底有几分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桑桑正式出场。 桑杉说她最大的悲剧就是太聪明,因为太聪明了,她太早认识到了自己身边所有人的“正常”其实都是不正常的。 因为他们很正常地牺牲了她。 现在轮到另一个桑桑来体会她的痛苦了。 明天单更啦!! 大概在中午……_(:з」∠)_推剧情的时候强行双更真是有便秘的感觉了。 第143章 高调 “今年这天气真怪, 刚四月京城就这么热了。” 坐在台下的休息室里, 曹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倒不觉得怎么热了, 你是在东北拍戏拍太久了, 都忘了正常节气该怎么样了吧?”秦颂歪着头,把一块湿巾递给曹熙, 让他擦擦脖子。 参加这种活动, 脸上都是适当带着点儿妆的,尤其是曹熙大冬天地跑到东北拍电视剧, 不仅整个人暴瘦了十几斤, 还黑了不少, 前几天刚见面的时候, 秦颂着实被他这个师兄吓得不轻,要不是知道拍戏需要,八成以为他重病在身呢。 也是怕媒体再捕风捉影,曹熙让化妆师给他在脸上调整了一下肤色,虽然看起来还是瘦了很多, 好歹看起来脸色是正常的了。 “嘿,我跟你说, 我还跟当地人去林子里抓野兔了……”秦颂提起了东北, 曹熙立刻亮眼放光, 显然在山林中拍戏对他来说是非常有趣的一段经历。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曹熙变得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也许是他扮演的角色影响了他,也许是他又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顿悟了什么,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完全不见丝毫曾经的架子了。 秦颂撇撇嘴,故意跟他抬杠:“听你说的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自己去当被人追的兔子了呢,原来只是打兔子啊。” 一对加起来八十岁的师兄弟在休息室里闹成了一团,肖景深眼看着他们胡闹,温声让工作人员帮他们换两杯绿茶进来。 身为在剧组中最重要的导演,伍铭本该是休息室里众人的中心,可是眼下愿意跟他聊两句的人却不多。米子明被赶出剧组的事情,秦颂、曹熙甚至傅明楼老师的心里都很不痛快,他们这几个要么人气高,要么资格老,要是兰月的老板在眼前,说不定为了以后的合作,他们还能敷衍两句,只有伍铭自己,他们能做的就是无视罢了。 前辈们做出了姿态,导演又积威甚重,年轻的演员们个个噤若寒蝉,恨不能当自己只是休息室里的一件摆设,除了偶尔被人带着说笑两句之外,他们所处的角落就是一片沉默的冰窖。 “伍导演,你要不要也喝点茶?咖啡虽然提神,喝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大概也只有肖景深这个老好人,对伍铭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了。 “啊……我……”伍铭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半温却一口没动的咖啡,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老肖。” “这算什么麻烦。” 男人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茶来了,秦颂和曹熙也闹腾完了,捧着肖景深给他们换的茶水,再看看跟他们喝着一样东西的伍铭,心里的别扭不由地淡了几分。 米子明被赶出剧组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去看过他,说到底,真正做出了选择的是兰月、是资方,他们不能跑去跟兰月的老板拍桌子,只来跟伍铭这里使小心眼,不也是欺软怕硬、柿子光挑了软的捏么? “老肖,你和你媳妇儿那个综艺,我媳妇儿贼爱看,等到沪市宣传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叫着你媳妇儿我媳妇儿,还有秦颂这小子跟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媳妇儿,咱们三家一块儿吃饭啊。” 还没等肖景深回答,秦颂又哼哼唧唧开了:“贼爱看……你怎么一开口都带着酸菜味儿了?” “我跟你讲啊,他们那儿的酸菜跟咱们平时吃的真是两个味儿……我在人家里住着,天天酸菜炖五花肉还有蘑菇炖小鸡……”曹熙又开始絮絮叨叨自己的“山林见闻”,被忍无可忍的秦颂用节目单拍在了脸上。 俩人又闹完了之后,秦颂又过来八卦肖景深:“老肖,你媳妇儿呢?今天没跟活动?” 被问到的男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带了一点轻愁:“她说她有事情要忙。” “啧,你媳妇工作室现在不就只有你一个艺人么?怎么还有别人的事儿要忙了?” 说起桑杉的工作室,曹熙也插话进来了:“老肖,我那个剧组里有个小孩儿,听说我认识你,天天缠着我问我怎么能当你媳妇的艺人,你这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工作室什么时候招新人呀?我在人家那儿苹果都吃了好几个了。” 肖景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我只负责演戏和耍帅,费脑子的活儿都是我媳妇在干。” 他说得自己仿佛是个小白脸儿,只是脸上一直有藏着蜜的笑容,引来别人的一阵唾弃。 说到热闹的时候,休息室大门突然打开,大家还以为是该上台了,没想到居然有个老人大步走了进来。 “米老师?!” “米导!” 房间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坐在一边独自喝茶的伍铭。 “都震惊什么呀?” 米子明笑呵呵地拍了拍迎上来的几个后辈的肩膀。 “我本来在家里养花呢,结果我新找的那个经纪人非说我得出来活动活动,我就出来活动啦。” 站在米子明的身后,个子娇小的女人淡淡地说:“米导演,作为你的经纪人,有高额出场费不赚不是我的风格,看着你一把老骨头在家里发霉也有悖我的职业道德。” “哦,对,我现在签了初曜工作室,桑杉就是我的经纪人了。”老人笑眯眯地拉着桑杉往前走了一步。 什么?! 如果刚刚人们的表情还可以用“震惊”来形容的话,现在,他们似乎已经被成吨的震惊炸毁了。 看看说话的人,再看看肖景深,秦颂的眼睛都瞪圆了。 “老肖!你说你媳妇儿负责动脑子,她就动脑子把老米头忽悠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你们的样子,估计我说什么你们都能脑补出一堆来。 刚好该上台了,一群人带着满脑子的灰烬往外走,肖景深一言不发,跟在了米子明的身后。 “从工作室来说,你算是我的前辈啊。”米子明扭头看着肖景深,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表面上很平静的男人差点左脚绊右脚。 伍铭被安排站在前面,可他在上台的时候等了等,跟在米子明的身后一起走了上去。 “老师,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我当导演,你当监制?” 二十八岁入行,三十二岁崭露头角,如今在圈子里也算有了名声的伍大导演愣了一下,还是米子明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就像那年在大学里,他带着自己拍摄的作品去参展,明明只给他上了几堂课的米大导演拽着他,逢人便说自己是他的学生,让大家多去看看自己拍摄的作品……一模一样。 这一天,被米子明签约初曜这个消息惊到的人,除了剧组这些人之外,还有参加活动的媒体,因为在活动现场米子明又把这个消息说了一遍,直接弄得很多人都摸不到头脑。 “桑杉不是号称小鲜肉金手指么?光找了个肖景深这块不那么鲜的肉也就算了,米子明这算什么?” “三四十岁都能被叫老腊肉了,米导演这样的怕是得叫……” “僵尸肉?” “噫~~” 暗地里嘀咕的几个媒体人自己把自己恶心了一下。 初曜高调签下米子明,在业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从肖景深走红开始,人们就一直等着初曜的下一步,没人相信桑杉真的不会再找年轻男演员来做,他们都在等,等着桑杉接触了谁,他们甚至可以去把人抢过来。 可是他们等来的,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一记怪招。 这还不算,第二天,初曜工作室官方微博又连发了四条微博,逐一宣布了如下内容: 青年导演李许默、伍铭加入初曜工作室,同时,初曜工作室与康延工作室、小水洼工作室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原本看起来十分寒酸的初曜工作室,仿佛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米子明、康延、伍铭、李许默,一口气签下了从老到小的四位导演,桑杉想要做什么,人们一时之间还没弄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很明白的——以后,肖景深的影视资源是绝对不缺了。 更不用说他身后还有赫赫有名的小水洼工作室作为合作伙伴了。 初曜搅动得整个圈子暗潮汹涌,身处旋涡中心的桑杉却还是一副淡定到死的样子。 “卢穗明现在还夹着尾巴在雷老强的面前当狗,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让他混得更惨一点,怎么先搞了这么多动作出来?” 知道桑杉要对付卢穗明的廖云卿有点儿费解,她一直觉得桑杉属于行事不拘手段的那种人吗,万万没想到,明知现在对手式微,桑杉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知道自己的敌人越过越好,对一些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比如小肚鸡肠如卢穗明。 几个导演,加上小水洼,桑杉动用自己的种种关系开始搭建一张网,虽然现在这张网还很脆弱,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个能力快速地让网变得强大。 要比卢穗明更强大,要比扎根娱乐圈多年的雷永甫更强大,要……强大到让敌人战战兢兢、不得安眠。 看着桑杉眼下的青黑,廖云卿叉着腰说:“你也注意点儿好不好,突然就搞事情,会把自己累死的。” “嗯。” 低头看文件的女人应了一声,过了两秒之后又抬起头笑了一下。 “谢谢。” 廖云卿觉得自己身上能抖掉两斤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就做顿饭,世界都变了? 桑杉:搞基建。 肖景深:…… 第144章 纠结 一口气签下了好几个导演, 初曜工作室内部也进行了重大的改变, 原本主要承担工作室宣传工作的童喻兰转为经纪人, 廖云卿继续统管工作室的公关工作, 于竹统一管理后勤事务,有五名普通工作人员正式成为执行经纪人, 其中有两个是男性。 两天后, 终于有了空闲时间的肖景深到工作室看一份代言合同的时候,发现工作室里多了几个陌生人。 “您好, 我叫宋星, 从昨天开始负责整个工作室签约艺人的宣传工作。” 短发的瘦高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乍一看,倒更像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 肖景深和对方握了握手,笑容是一贯的亲切随和。 “以后要给你添麻烦了。” 宋星的举止动作也很像是个男人,躬了一下腰说:“职责所在,呃……我们经常管老板的妻子叫老板娘, 那么老板的男朋友,我们该怎么称呼?” 收回手, 男人脸上保持着微笑, 心里想着这个新来的宣传也会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人物。 “老萨摩, 聊什么呀, 赶紧过来看合同。” 廖云卿从后面推着男人往会客室的方向走。 “你呀,少跟宋星这个家伙有私交,娄蓝雨带出来的人个个笑里藏刀, 你小心被她卖了。” 走进会客室,把门一关,廖云卿小声地提醒晓肖景深。 “哦。” “唉,我现在真觉得自己来跟桑杉混,是进了虎狼窝了,有桑杉这只大老虎,现在又来了个笑面狼。” 坐在会客室里审合同的桑杉头也不抬地说:“我哪里像大老虎了?” 廖云卿身瞪她:“吃人不吐骨头!” …… “宋星是我从娄蓝雨手下挖来的,在处理和媒体的关系上很有一套。”签完了合同,桑杉开着车带着肖景深一起回家,路上随口说起了宋星和现在的初曜,“本来我想把宣传工作外包给佳蓝,后来想想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一套班底。” 廖云卿的话,肖景深还是记在心上的,他斟酌了一下,慢慢地说:“这个人的人品……?” “与其说人品,不如说酒品,廖云卿之前跟宋星在酒桌上遇到过两次,每次宋星都是清醒到最后的人。” 想想那个女人初见时的酒鬼模样,肖景深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是不是觉得她喝不倒的人都是坏人?” “这种理解,放在她身上倒是没错。”桑杉勾唇一笑,“不过现在初曜有规定,工作需要的应酬不能醉酒。” 肖景深失笑:“这一条是为了廖云卿特地写的么?” 桑杉轻轻挑了一下眉:“也许吧。” “那这算不算是一种人性化管理?” “我当你是在夸我。” 回到家,吃过晚饭,桑杉捧着肖景深给她的温牛奶,看着肖景深一边研究剧本一边用脚逗猫。 “你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 “我为什么突然签下了几个导演。” 男人想了想,挺直了脊背,依然是用一种很慢的语速说:“我觉得我问了,也未必能弄明白,不过你得注意一下身体,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儿太累了。” “你要是问了,我是会解释明白的,毕竟你只是数学不好,语言理解能力比一般人还要好一点儿。”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莫名的疑惑在脑海里横冲直撞了两下,男人放下了手里的剧本。 “你知道么,有人在暗中针对初曜,我查了一下,目前没有什么线索。” 女人垂下眼睛,喝了一口牛奶, 肖景深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所以,我才动用了关系,把几个导演拉到初曜,池迟的小水洼也是,有他们在,相信那些魑魅魍魉会掂量一下,不会再轻易出手……” 听着桑杉的话,男人的心里越发的紧张了起来,那个人现在居然还有能力为非作歹?! “你有什么线索么?”桑杉不知何时走近,声音低低地打断了肖景深的沉思。 他的目光转了一下,看向了桑杉背后的厨房。 “如果有,要早点告诉我,无论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你做过什么会招人报复的事,毕竟我们现在是共同利益体,任何一方出了问题,都能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倒霉。” 桑杉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一双冷冷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肖景深的神情。 恰到好处的紧张,恰到好处的担心,还有恰到好处的……茫然。 那天晚上,肖景深到底没有说什么。 用牛奶杯遮住自己的冷笑,桑杉转身说了一声累了。 回到自己房间里,她抄起枕头狠狠地砸在了床上。 “还真是烂泥潭子里蹲了一千年,憋(鳖)成精了!” 那天之后,桑杉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跟肖景深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少了,满腹心事的男人隐隐有所察觉,却又只当是她的工作压力变大,除了一有时间就变着法儿给她弄点儿吃的之外,他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无归之路》剧本、健身以及……一些“琐事”上,还有十天《书圣》开播的时候,他在海城郊区一处精致的山庄里见到了导演康延。 跟康延有过合作经验的曹熙还跟肖景深谈过康延这个人的主要特点:“他对作品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喜欢程序化和条理性,戏外比较好相处,更重要的是为人正派。” 当年曹熙和池迟合作拍摄《凤厨》,戏拍到一半儿,年仅十八岁的池迟拿到了金蝴蝶奖影后,原本默默无闻的《凤厨》一下子成了“影后的下一部作品”,知名度水涨船高,也颇受众人期待。那时,变着法儿想要换掉曹熙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是康延顶住了压力,甚至还为他在投资方面前做了担保。 说起拍摄《凤厨》的岁月,曹熙也呱啦呱啦地说个没完,俨然秦颂附体,成了一个话唠。 让肖景深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舔了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地说:“电影里那些菜啊,比看起来还好吃。” 康延看起来确实和大部分导演不太一样,四月末的海城,温度虽然不高,太阳却已经很晒了,他居然穿着规整的黑色西装套站在山庄门口等着肖景深。 “这里是我朋友的私产,但是认真来说,也属于我们的某个投资方。” 山庄里种着蔬菜水果,晚春时节,有的绿意盎然,有的繁花满枝,也有的已经结果枝头,不过样子还青涩,显然观赏性大于食用性,几条白色的狗在小道上溜达,看起来乖顺又干净,一看就知道它们被人照顾的很好。 “我这几年回国,经常就住在这儿,不光我,小池迟、老曹……秦颂也来过这里,可惜你来得不巧,这几天主人都很忙,不然我们还能吃到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美味,晚上我们一起开车进城,我在这里最有名的饭店订了餐……” 这种吃货的画风…… 肖景深已经能理解康延为什么能拍出《凤厨》这么让人垂涎三尺的电影了。 话题很快进入正轨,关于年轻军官和老油条伙头兵的角色选择,康延表现出了让肖景深意外的随意: “这两个人物我觉得你都可以演,对另一位主演我也是这么说的,当然他也这么认为,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 其实这个问题肖景深已经和桑杉讨论过了,年轻军官是这部电影的串线式人物,表现出了足够的成长,伙头兵则是一出场就让人惊艳。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若是用一幅画来作比,那军官就是梅树的枝干,伙头兵则是其上的冶艳红瓣,缺了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这幅图都不完整。 军官的设定是二十六岁,伙头兵的设定在三十五左右,这两个年纪对肖景深来说也都没有什么难度。 “要不,我们抓阄决定?” 一个演员和一个导演,还有其后赶来的编剧顾蔚然,三个人讨论了足足五个小时,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抓耳挠腮,却依然觉得这两个角色是刚刚好的势均力敌,从表演的角度要做出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 于是到饕餮楼吃饭的时候,康延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怎么抓阄?” “这家店的主厨是我的老朋友,她一会儿肯定会过来,她迈进来的第一只脚是左脚,你就选乔卫、乔少校,如果是右脚,你就演路长河。”嚼着脱骨的泡椒凤爪,国内国外都享有盛誉的康大导演如是说道。 肖景深心一横,点头同意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贝类最是鲜美,饕餮楼推出了一道“水漫金山”,将特殊的石头高温烧到发红,在特制的器具装好海鲜,放在石头的上面,然后用调制的汤汁浇在石头上,用蒸汽将海鲜烹熟,光是整一套工具造价就要几千块,也只有饕餮楼这种地方能只为一道菜下这样的本钱。 这家酒楼的主厨姓沈,听说老朋友来光顾,她干脆自己推着整套“水漫金山”进了包间。 没想到她的老朋友康延居然站在门边儿,不看她也不看菜,只盯着地,然后大喊一声: “路长河!好了!定了,你就演路长河!” 眼睁睁看着房间里的三个男人跟解决了人生大事一样跳了起来,沈主厨拍拍手,让人把“水漫金山”又退走了。 “忙着大闹天宫的人,顾不上吃咱们的‘水漫金山’。”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你磨刀干嘛? 桑杉:杀鳖。 最近越来越颓,脑子越来越慢 干脆激励一下自己吧 明天要是还不能准时更新 我就双更! 晚一个小时就多双更一天! 第145章 摧残 饕餮楼里撤下去的菜万万没有再搬回来的道理, 沈主厨现场烹饪的海鲜大餐, 肖景深几个人到底没有吃到, 他们三个大男人只能守着一盘炸到金黄的银鱼继续讨论他们的新戏, 一条大银鱼外面是酥脆到会如鳞片般散开酥壳,内里的肉质鲜美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更绝妙的是鱼肉中渗出的浅浅汤汁被酥壳完美地封锁, 咬破外壳之后,汤汁流淌在舌尖, 美好得让人想上天。 鱼放进嘴里, 闭上眼睛, 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下去, 等着汤汁迸溅、酥壳消泯于唇齿、鱼肉在细嚼慢咽之中让人头脑发空,几乎成了吃这道菜的标准程序。不得不说,这道菜严重地耽误了他们几个人讨论的进度。 什么?你问其他的菜? 在这道菜上来之前,他们已经把所有的菜品都清盘了,每道菜都非常好吃, 每道菜都好吃到让他们暂时忘了上一道菜。 酒足饭饱,刚刚来了又走的女人这次空着手进来了。 “山庄里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尽管说, 现在每年都有不少朋友来来往往, 你们也不用客气。” 穿着白色的制服, 沈主厨站在桌前说话的样子极有气势。 康延拍拍肖景深的肩膀, 对他说:“这位就是沈主厨,咱们现在的房东,哦, 她还是《凤厨》那部电影的厨替兼顾问团团长。电影里的沈师傅也就是沈大厨,那是她哥哥。” 说别的,肖景深还不知道,说到《凤厨》他的眼睛都亮了。 看着他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欢那部电影。 沈主厨是个让人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女人,细腰长腿却又不乏力量感,单看身段儿,像是个经常锻炼的挺拔女孩儿,脸庞也是年轻的模样,仿佛也只有二十七八,和桑杉差不多的样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康延说她已经掌管饕餮楼近二十年,算来无论如何也已经是不惑之人了。 看着她,肖景深不自觉想到了池迟,她们的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明明已经在她们所处的领域成为了无可比拟的顶尖人物,身上却并没有成功者的自矜,只有一种勇往直前的气概。这一点是建立在她们无比强大的内心上的,包容又犀利、明明有一双看破世事的眼睛,却也有一颗能无限包容的心。 只不过池迟似乎更柔软,沈主厨更有锋芒。 谢过沈主厨精心准备的晚餐,回山庄的路上,肖景深给桑杉打了电话,先说了一下他已经决定了要出演的角色的伙头兵路长河,然后,他的声音柔和了三个度: “我今天吃了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早知道应该带你一起来海城的,不过我觉得虾仁酿茄子和那个做的汤我也能学几分像,等我回去做给你吃。” 男人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海城郊外公路上的灯光从他的脸上闪过。 “好啊。”桑杉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期待,肖景深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京城的初曜工作室的会客厅里,一群加班的女人正凑在一起吃完饭,桑杉的面前有一份烟熏鸡肉沙拉和一杯果汁,还有两个虾饺是童喻兰趁着她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放到她沙拉上的。 “又是蔬菜又是水果,你们真是愧对自己食物链顶端的身份啊!”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的水煮肉片配米饭,廖云卿假模假样地哀叹了一声,啊呜一口吃掉了三大片肉。 “后天我家老肖就回来了。” 吃掉一个虾仁儿,桑杉神色淡淡地说道。 肉片有点辣,廖云卿扒了两口米饭在嘴里,一时说不出话,只用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桑杉。 老萨摩和她们的话题有关系么。 用叉子戳了一下沾着芝麻碎和沙拉酱的蔬菜叶子,桑杉慢慢地说: “他回来就给我做好吃的。” 噫~ 满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嘴里的饭有点儿吃不下去了,因为有人往她们的喉咙眼里拼命地灌糖。 吃完了饭,工作还要继续,作为经纪人,她们要替自己的合作伙伴把关合同、处理行程……她们公司签下来的三位导演目前都在作品宣传期,行程繁忙、杂事众多,处理起来也格外地繁琐。 “记得跟那些联系方说清楚,我们可以转交剧本或者与导演们协商聚会行程,但是我们并不插手导演们的具体作品。” 看着一个小助理在备份着今天关于不同导演的信息往来,桑杉又提醒了在座的所有人。 宋星已经做好了《秦歌》电影宣传上映期关于肖景深的个人宣传的初步计划,要拿给桑杉看,听见自己的“新老板”这么说,她扶了一下眼镜: “那我们会一直与他们的作品保持距离么?” 原本盯着一张表格的女人转身,对她笑了一下。 “合作初期,当然要表现得无害一点。” 那之后呢? 宋星心里刚有了疑问,突然又觉得这话似乎并不只是形容她们工作室与导演们的合作。 刚刚跟初曜建立了合作关系的人可不只有几位导演,还有宋星自己。 那故意表现无害的,是自己,还是这个女人呢? 看着桑杉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温文尔雅的新任初曜宣传负责人心头有了一丝细不可察的凉意。 能从忙碌的电视剧宣传工作中脱身,安安稳稳地跟自己仰慕已久的导演以及高水平的编剧一起讨论剧本,对于肖景深来说简直是一种千金不换的享受。 他要扮演的路长河是个非常复杂的角色,从电影中一出场开始,他就是个“溃逃的英雄”。 与只见到了战后惨状深受触动其实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乔卫相比,路长河不仅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不止一次,更是在过去半年多的战斗里看见自己的所有战友都死在了敌人无休止的轰炸和攻击中。 在他所处部队的番号被打没之前,他是一支英雄旅的一营长,从来冲锋在最前面,哪怕敌人的武器比他的强大百倍,他都没有丝毫的退缩。可是他们输了,昔日繁华的街巷成了绞肉机,成了无尽坟茔,把他所有的战友都搅碎然后无声无息埋葬。 当战争进行到最后,他目之所及,不是战斗,而是屠戮。 在故事发生的一个月之前,他从旅长的尸体上拔下了肩章,举着战旗,将仅剩的战友们集合在一起,守卫着一所学校,上面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四天,等待救援,可他们等了足足二十天,等来的是我军已经撤退的消息。 那时距离他们收到最后“坚守”的信息,已经过去七天了。 不会有什么援兵,他们被遗忘了、抛弃了,明白了这一点的那一刻,敌军的飞机的轰鸣声,成了路长河内心的悲鸣。 他最后的一个战友精神崩溃,拿着最后的炸药包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了。 站在废墟上,路长河看着空空茫茫的一切,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三百四十二枚肩章,转身离开了他为之奋斗到一无所有的战场。 所以,电影开场,他的身份是个逃兵。 不仅是个身体上的逃兵,还是个精神上的“逃兵”。 “一场战斗,不仅消灭了肉体,也可能消灭灵魂,不客气的说,路长河就是个行尸走肉,对于乔卫的种种做法,他有着旁观者的视角,这个视角也是极度悲观的,所以在故事前期来说,他也是个‘事故制造者’……乔卫要经历的是战斗意志的成长,路长河要经历的是精神的唤醒,他们两个人共同经历的是‘新生’。” 看着顾蔚然编剧脸红气不喘地说“新生”这两个字儿,想想电影的结局,肖景深低下了头。 有时候,他真的不理解这些编剧的脑回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增肌、健身、两个月军事训练……拍电影的时候你得成个糙汉子了。” “是的,康延导演说另一个演员还在国外,最早六月回来,我希望我在五月中旬的时候已经去军事训练了,毕竟从角色上来说,陆长河应该比乔卫粗糙得多。”电话里,肖景深跟桑杉协商着档期。 “没有半个月,最早五月二十一号能让你进组,考虑到你估计要在这个剧组呆到年底,从现在到进组这段时间里,除了《书圣》的宣传活动之外,你要拍摄四个杂志封面、两个内页、七个广告、九套宣传海报……还要参加六个商业站台……对了,《秦歌》路演你至少要跑三个城市,这个你可以看一眼我早就发给你的行程规划表,最后一个城市是锦城,时间是五月二十号。六月还有一个电影节,《秦歌》剧组全体都要去的。” 看着行程单,桑杉默默把自己几天前备注的几个“可去可不去”改成了“必去”。 既然你这么能忍,那就去给我好好赚钱吧,不把你压榨到难以招架,又怎么对得起我的劳心劳力和憋气呢。 女人勾着唇角,眼中是愉悦的光彩。 听完自己的工作安排后默默咽了一下口水的肖景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事业上升期的人气演员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肖景深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压到想不开,桑杉还难得地开解了他一句,是笑着的。 男人已经决定走之前要找机会去饕餮楼再大吃一顿,用美食来安抚自己即将饱受摧残的身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泡在热水里的肖景深:你在干嘛? 叉着腰烧火的桑杉:炖汤补身体 马力全开,咦嘻嘻嘻嘻! 没晚超过一个小时 不用加更! 八千作收的加更放在周末吧。 算算下次的数据加更大概就是文收一万的时候了_(:з」∠)_ 第146章 背负 “压榨, 你这是赤|裸裸的压榨你知道么!万恶的资本家!” 陪着肖景深一天见了三个品牌方的廖云卿扶着腰怒瞪着桑杉, 这样高强度地奔波了一天, 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一直到嘴皮子都累到发酸。现在看见了桑杉, 她连脑仁儿都疼了。 资本家桑女士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份补充协议,对于对面的叫嚣和指控, 连个眼神都欠奉。 过了两分钟, 她把合同收到一边,才抬起头对廖云卿说: “明天你除了晚上有个活动之外, 白天是可以呆在工作室休息的。” “做计划书也叫休息?” “至少做计划书不会让你跑到我这里拍桌子。” 廖云卿:…… “明天你在公司, 顺便帮着刘姐和于竹关照一下工作室招人的事情。” 哎呀, 又被套路了!一通抱怨换来了更多工作的廖云卿默默咬牙, 自从到了桑杉手里,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个闯进佛祖手心的猴子,即使撒泼打滚来泡尿,其实也都被人家攥在了手心里。 “别忘了给你自己多选个助理,起薪上限是六千, 要是实在好,可以再涨。定薪的事情刘姐做主, 你可以提建议, 但是不能拍桌子。” 桑杉给出的是一个高于市场均价的薪资了, 廖云卿明白, 这是桑杉让她找个有点潜力和基础的新人来培养,于是心里忍不住又美了起来。 初曜工作室目前的基本配置是二十四名工作人员,还有一位编外的资深HR, 姓刘,叫刘榭敏,今年三十八岁,怀孕六个月。 一个半月前,她因为怀孕在原公司的岗位晋升中落败,她原本的副手、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成了她的直属上级,接着她就被人以“照顾孕妇”的名义,调离了主管岗位,成了个“看饮水机的”,对自己公司那些领导的想法,刘榭敏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在一年后生完孩子,她想要继续升职也千难万难。 这个看起来温和稳重实则心气儿极高的女人索性从公司辞职了。正巧桑杉的小工作室需要建立更加完备的人员体系,经过一个猎头的介绍,她找到了刘榭敏,她深知自己这个叫初曜的小窝现在对于这位资深HR来说完全是等着用解牛刀杀掉的小鸡雏,可是她提出的条件却是刘榭敏当下最需要的——只要帮初曜做好人事架构和员工培训体系,初曜就可以承担刘榭敏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的全部保险,整个时间段里只看工作成果,不要求工作时长。 这位已经显怀,每天拎着一兜儿苹果上班的孕妇姐姐,很快就成了廖云卿另一个不敢招惹的人,按照廖云卿的说法是:“她的身上带着一种世界五百强的气质,我这种小土鳖凑上去,自己都觉得难看”。 桑杉明白廖云卿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刘榭敏在大公司里养成了极具流程性的工作逻辑,和廖云卿这种“酒席桌上签合同”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工作经历。那之后,她就经常安排廖云卿去跟刘榭敏合作或者对接工作。 起初,廖云卿以为桑杉这样做是在故意整她,时间长了,倒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希望她从刘榭敏的身上学点儿东西。 “任何行业,都会从人情化和关系化走向体系化,初曜当然要走在行业的前面。”桑杉曾经这样说过。 “可是你玩儿人情玩儿关系,玩得也比谁都溜啊。” 当时,对于廖云卿的话,这个更年轻些的女人是笑着回答的:“适应规则不代表我不想改变规则,或者制定规则。” 噫~那个笑容啊,廖云卿偶尔回味一下,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趁着廖云卿心里盘算着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助理的时候,桑杉又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给我这么多事儿,你明天不在工作室么?” “明天老肖去要去花城做活动,我跟一下,顺便在花城谈点事情,今天晚上的飞机,他不是已经回去收拾行李了么。” 廖云卿嘴里直接蹦出来了一个脏脏的口头禅,才接着说:“你是要把老萨摩耶累死啊,他今天跑了一天,晚上飞机,明天活动,明天晚上还得回来……后天还有商业站台,铁人都要烂了!” “他希望自己能提前进组,就要忙一点。” “这是忙一点么?” “我不介意让你也忙一点。” 廖大公关心里对肖景深难得冒出来的那一点儿同情心顷刻间灰飞烟灭。 正在桑杉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和肖景深一起去机场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一直还没走开的廖云卿看见桑杉在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说桑杉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咱们都这么整她了,她也没生气啊。”多年前,廖云卿是这样对她的男友、合伙人黄武德吐槽的。 开着车的男人也语气轻松:“可能她根本就不会生气吧,或者蠢,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在整她。” 那之后没多久,他们两个人就被桑杉反杀,赶出了华光天下。 之所以回想起这点儿陈年旧事,是因为廖云卿看着此刻桑杉的神情,脑子里有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其实她是会生气的。 也许现在,就是她生气的样子了。 “好的,我知道了,后天我会去一趟,交给我解决,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隔离他们。” 挂掉电话,桑杉的表情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看着廖云卿已经跑回自己的位置做好规规矩矩地工作,她勾了一下唇角,收拾了东西带人离开工作室。 直到在花城参加完《书圣》的宣传活动,肖景深才知道桑杉并不会跟他们一起回京城。 “我有些事情要去沪市,你明天的活动童喻兰会跟着,好好表现。” “你也注意身体。” 看着桑杉似乎变得更加细瘦的手,肖景深心疼的目光毫不作伪。 女人垂下眼眸,浅浅地笑了下。 恰好机场里有粉丝认出了肖景深,走过来要签名,桑杉示意罗正带着保镖上前,自己退后了一步。 目送着男人走进登机通道,她转身,快步走向机票改签的窗口,退掉飞往沪市的机票,改签秀城机场的航班。 凌晨两点,她抵达秀城。 找了机场旁边的一家星级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直奔她曾经度过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个老旧小区。 这个在四五月间会有月季盛开、有樱草装点的小小居住区,承载着她和肖景深共同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期,他们在这里认识着这个世界,成长着心智和见识,也影响着彼此,像是两只依偎取暖的小鸟。 也是在这里,他们同样经历着各自人生中最大的痛苦——被抛弃。 因为景爷爷的存在,她和肖景深每次回来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甜美、青涩、柔软、泛着时光熏染出的旧黄。 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就像曾经的她和肖景深一样,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而是男孩儿灿烂笑容上黏着于唇角的饭粒。但是,每当真正的痛苦降临,他们选择的都是独自背负,有彼此在的地方就会春暖花开,也许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一个漫长的严冬。 比如她明知道再等两分钟肖景深就会从学校里出来,可她还是坐上了肖景深母亲的车。比如她明知道自己如果向对方倾诉自己的窘境和绝望,一定能得到对方的安慰,她却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又比如,他们重逢的时候,肖景深明知道她可以成为他的靠山,却低下头说:“我过得还不错。” 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老墙上蜿蜒的爬山虎已经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墙上黑色的裂缝,桑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她到了么?让她出来,我在小区外面的牛排馆里等她。”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打开景家的大门走出去: “雇我照顾景大叔的人已经在外面了,你去外面牛排馆找她吧。” 拎着一个灰色皮包的女人看见门开了,本是一脸的急切,听了男人的话,她踌躇了一下。 “景大叔这里没钱,身体又不好,不能再生气了,你要是想借钱,找雇我的人不是更合适么?” 时间才刚刚九点,小小的西餐馆子里工作人员还在忙着打扫卫生,景女士走进来的时候,有人指了指一个包间。 说起来,这家西餐馆也开了很多年了,十几年前刚开始营业的时候,着实让附近几条街的年轻人们都激动了一下,就连一些中年人,都惦记着来尝尝西餐到底是什么味道。 后来,“西洋镜儿”大家都看腻了,也觉得牛排没什么好吃的,这家店又添了各种炒菜盖饭,甚至还卖过一阵儿早餐,后来因为影响市容,门口不能买煎饼果子了,这家店才又露出宽大的橱窗,让人想起来这曾经是整个区的第一家西餐厅。 有人搬着“今日特价青椒肉丝盖饭”的牌子路过,景女士侧身让了下,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让自己的父亲可怜自己,她一大早连饭没吃就来了。 按说一个女人从少女到三十岁,变化应该是很大的,可是在打开门的刹那间,景女士就认出了桑杉。 “是你。” “我想你和我一样,不希望我们的谈话被三个人听见。” 年轻女人抬眼,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景女士踌躇了一下,走进包厢,关上了门。 桌上摆了两杯柠檬水,还有一个果盘,她在桑杉对面落座,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见过这个女孩儿很多次,那些年她每到年节时分就无比招摇地“衣锦还乡”,听着“桑桑”这个名字偶尔出现在自己父亲的嘴里,都是带着夸奖和炫耀的。 后来,这个干干瘦瘦的女孩儿成了她儿子的女朋友,景女士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孩子年纪还小,玩儿性重,能有个人让他去磨磨性子挺好的,桑杉家境清白、学习成绩好,又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格,让她已经很满意了。至于以后怎么样,她家景深好歹是个男孩子,总不会吃亏的,大不了花点儿钱就是了。 说起来,桑杉只有一点让她很不满意,就是她要出国读书,自己的儿子还想要等她。她年纪还小,再过三四年也不过二十刚刚出头,自己儿子最好的时光,可不能花在等这么一个女孩儿的身上。于是有了一场让景女士事后极为不满的“谈判”,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桑杉。 那一次见面,也让她对桑杉的态度从欣赏转为深深厌憎。 与此同时,桑杉也用某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看着肖景深的母亲,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长大,能让人衰老,能让人获得财富,能让人倾家荡产。 沉沉的静默,是被景女士的发问打破的。 “景深,他还好么?” “当一个人紧张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问一些安全的问题,所谓安全,就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很抱歉,他不太好,目前全部资产是负债六百万。” 桑杉眉目含笑,看着景女士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累死我了QAQ 桑杉:要不要喝点鳖汤补补? 空调病真要命_(:з」∠)_ 继续写明天的,争取明天准时更新 毕竟后天还要双更。 第147章 尖锐 “他现在拍了那么多广告, 怎么可能还欠六百万?” “为什么不能?” 桑杉收起笑容, 用非常专业的态度对景女士说: “他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人气提升, 还有这么多广告, 不是因为他个人素质有多好,而是因为我给他当了经纪人, 难道您觉得我会为了他去当雷锋?” 当然不会。 从被小辈气势所震慑的恍惚中恢复, 从得知自己儿子依然身负债务的震惊中清醒,景女士居高临下神色复杂地看着桑杉, 她之所以讨厌桑杉, 就是因为她与年龄不符的犀利和冷酷, 本以为是个乖巧温柔的女孩儿, 却在骨子里生了满满的桀骜不驯。 “不仅如此,未来五年,他的债务不会缩减,反而会继续增长,除非他能红成封烁那样, 不然,他欠我的钱会累积到两千万以上, 然后, 我会凭借这些债务再跟他续约五年, 之后的五年, 他大概率会还清这些钱,然后带着一笔足够养老的财富或者跟我续约,或者转投别家。” 这些年虽然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但是景女士能帮着自己的前夫在他乡闯出千万身家,见识和脑子都还是有的,听了桑杉的话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又默默地坐下了。 看着对方和肖景深相似的清俊脸型以及长眉妙目,桑杉心里是对人类遗传学和生物多样性的进一步理解,这样相似的眉眼,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给了人不同的感觉,被时光和经历进行了不同的雕琢,也会显出不同的味道。 肖景深的脸变得成熟和更加深邃,景女士的脸…… 桑杉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厌憎。 “你的意思是,将来十年里,景深挣的钱都是你的?” “不,应该说是我工作室的,他白纸黑字签下了合同,如果违约,就要立刻归还所有欠款,还要加赔违约金,大约四百万。” 听到合同和欠款两个字,景女士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过去的十几年里,她长久生活在对这两者的恐惧中,因为它们毁掉了自己本应优渥且富足的生活。 “如果您是打算帮肖景深解除合同,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拿出一千万,就可以带走您的儿子。” 下一瞬,端着玻璃水杯的年轻女人语气转为冷冽的讥嘲:“十二年前,您可以用一千六百万救回您的儿子,九年前您可以用九百二十万救回您的儿子,五年前您可以用四百七十万救回您的儿子,一年前,您儿子已经榨干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终于换来了自己的自由,可您依然没有出现。” 随着桑杉的话,景女士的脸色变得苍白到可怕。 放下水杯,看着对方的眼睛,桑杉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仿佛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声色皆淡淡,唯有出口的话,变得更加诛心: “景女士,我一直想着你多久能出现,毕竟出现得越晚,说明你残存的一些东西越多,可惜了,从他走红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您的迫不及待,真是太明显了。” 这话似乎真成了一把刀,把沉默的景女士捅得太疼,她抬高了音调说:“桑小姐,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过问。” “正是因为母子间的事情没有人过问,他才会独自背负债务把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时光都用来还债了吧?没有人去问整件事里面他是否是无辜的,只因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你……” “如果没有这层母子关系,你作为诈骗案的疑似从犯应该去跟检察官解释自己这些年挥霍的钱财里有多少是涉案非法收入,然后去坐牢,而不是安安稳稳地躲起来,眼睁睁看着别人用半条命去偿还你们在道德和法律两个层面上的缺失。因为那个别人是你的儿子,所以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牺牲他了是么?” 景女士反唇相讥: “桑小姐,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么?现在景深欠的是你的钱,说白了你也是趴在他身上吸血,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你的长辈说话?” 景女士在心里希望桑杉能生气,希望她站起来拍桌子,希望她色厉内荏地说点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那些都是她现在想做,却没有气力做的事情。 可是女人没有,她反而笑了,很愉悦地笑了: “是啊,我把他培养成明星,用他去赚钱,趴在他身上吸血,反正我也不是他妈。” 我们生活在一个赞美亲情的国度里,母亲的身上有着叫奉献的标签,孩子的身上有着要孝顺的桎梏,这些东西维系着我们这个社会在以一种人们期望的模式运行,通常情况下,我们也称之为道德。道德可以做盾甲,可以做刀剑。 就像此刻对景女士的一刀见血。 看她的表情,桑杉知道她是疼的,可是疼过之后呢? 她不会忏悔,也不会去承担自己的错误。 这就是道德的可怜之处了,它是绳索,可是剪断了,也就断了。 所以不择手段如桑杉,常常踩在道德的底线内外,却从不触碰法律。 “我是没办法。”景女士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眶已经红了,“我是真的没办法,我手里没有钱,我给他打过电话的,我跟他说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大不了休学躲两年,反正警察要找的是他爸,不是他……我那个时候躲在一个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的地方,手机也换了,我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还债,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什么都晚了!我能怎么办?我们这一家子,他爸人不人鬼不鬼,他又已经陷进去了,我能怎么办?我没有钱!我也怕别人找到我!我只能继续躲着!你以为我不心疼他么?!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让他年纪轻轻背上这一摊债!” 年近六十的景女士,单从长相气质来说,都还能看到年轻时秀美端丽的影子,这样痛极而哭的样子,也极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之心。 当然,坐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桑杉。 “下面……你是不是也要说,但凡有一点办法,你也不想再来找他?当年但凡有一点办法,你也不会犯罪?景女士,我从不问别人的原因和目的,只看事件最后的结果。” 瘦硬的小麦色手指捻动一根牙签,将之稳稳地扎在果盘里一块苹果上面: “从结果来看……你是个有胆有谋的人才,不仅敢诈骗,还敢牺牲自己的亲儿子让自己逍遥法外,这种气魄的人,是不应该说什么‘但凡有一点办法’这种丧气话的。” 景女士的哭诉进行不下去了。 “您这样的人也是有优点的,够识时务,总是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些事情。第一,这家餐厅,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景女士抬起头,看到了包厢里已经黯淡的壁纸,再低下头,能看见沙发上的皮子已经破开,白色的絮状物被人用胶带锁在了沙发里。 十多年前,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足的地方,这十几年里,她工作之外出门的时候都不多,但是能在这样的餐厅里吃上一顿,也觉得已经不错了。 “一年前,肖景深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捧着他攒的几万块钱回秀城开一家不到这个小餐厅四分之一大小的餐馆,是我觉得他有点可惜,才拉了他一把。现在他之所以能红,是因为别人都以为他是和我相爱十四年不离不弃的深情好男人,如果别人知道我们其实不是,他的人气很快就不剩什么了。 第二,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他离开了自己的公司全心全意来帮助他,如果我和他分手,他就变成了渣男,结果同上。 第三,他现在成了明星,人们都在挖掘他背后的故事,父母欠下巨额债款他选择独自承担整整十年的做法,对于他个人的名声来说是一种提升,所以我完全不介意这个事情曝光,可是对您来说就不一样了,现在的舆论是很疯狂的,肖景深现在有上千万的粉丝,他们都很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做事极端的我不知道,但是他们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找出来再做点什么……这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听到最后,景女士的嘴唇抖了一下。 “你是在威胁我?” “我从不威胁人,我在跟您分析利弊,当然,如果您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再完蛋一次,那也无所谓,毕竟您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但是这一次,你儿子身后有我,谁挡了我的财路,我不介意让那个人去死……” …… 桑杉离开的时候,给景女士留下了三千块钱,还给她叫了一份儿牛排饭。 午饭时间已经到了,餐厅里坐了几个带着孩子来吃饭的家长,有一个母亲摸着孩子的头说:“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快步往外走去的年轻女人唇角是冷冷的笑。 当一个人拥有一千万,她自然不吝惜给自己的孩子一百万,但是当一个人有了一千万的债务,她也会把债务全部推给自己的孩子。 每个人最爱的都是自己,何必用所谓的血缘来装点不存在的皇冠或者漂白自己染血的双手。 坐在包厢里,景女士抖着手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三千块,省吃俭用,她能多活三个月,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当年,发现事情不妙,她就直接跟肖景深的父亲离婚了,反正出面集资的人从来都是他。然后,她把自己手里的两百多万全都买了保险,最短要十年之后她可以取回两倍以上的钱。 过去的十年里,她东躲西藏过得落魄,心里想着的是这笔“巨款”。 她想住回好房子,想开着她心爱的法拉利红色小跑车,想站在国际名牌的专卖店里随便挑挑拣拣……第一笔钱到期是五十万,她拿着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发现手里就只剩了寥寥几万块,她甚至连个更好的房子都没有租到,就又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了。 头脑清醒下来,景女士才明白,自己之前以为能让自己安安稳稳过下半生的钱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然后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愧疚之外是巨大的庆幸。 儿子拍了很多的广告,很多人似乎都认识他。 庆幸之余又有了惊喜。 为了让儿子更好地接纳自己,她回了秀城,把一贯通情达理的父亲当做弥补母子关系的突破口。 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大妈,您的牛排饭,刚刚那个小姐已经结账了。”餐厅的服务人员打开包厢门进来,把一份摆了炒油菜的牛排饭放在她面前。 大妈…… 不管心里想着什么,她到底还是饿了,夹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她又突然顿住了。 “景阿姨。” 那年,那个女孩儿是这样叫住她的。 “我并没有多喜欢肖景深,所以我选择现在离开他,不需要您逼我,也不需要您用什么来威胁我。您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不然,我会让他一旦离开我,就一无所有、万劫不复……那样,不管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用处。” 从此她是嫉妒讨厌这个女孩儿,因为在这个女孩儿的面前,她就像是个卑劣的小丑。 一如她的现在。 走在秀城的马路上,阳光有点刺眼,桑杉掏出墨镜戴上了,眼中世界因此变得柔和起来,不再有着被阳光过度照射而产生的尖锐,可是这种尖锐会因此不存在么?不会的,只要阳光还投射这片大地,任何遮掩,都是自欺。 双手插在兜里缓步徐行的女人并不知道,就距离她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一个少年在小卖铺里拿起了一张贴纸。 “这是桑葚组合,前一阵儿的综艺里面可火了。”他同学在他耳边唧唧碴喳地说着。 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和自己相似的嘴唇,叫桑桑的少年交了钱,把贴纸小心地收在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什么组合,这是他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要结合桑杉自己的个人经历啊 跟作者本人没关系的 ┑( ̄Д  ̄)┍ 明天双更啊……继续努力写吧_(:з」∠)_ 第148章 松子 《书圣》正式开播的时候, 肖景深还在飞机上睡觉, 这些天他基本是个空中飞人, 除了各种活动和拍摄之外所有时间都花在飞机上或者来往于机场的路上。 桑杉经常跟了几天之后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童喻兰和廖云卿轮番跟了一段时间,身体状态都出现了明显下滑, 后来就连刚入职没多久的宋星都顶上了, 很快也觉得疲惫不堪……倒是应该比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累的肖景深一直都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不仅完全看不出疲态, 甚至还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得越发神采奕奕。 城头上, 王羲之看着浩荡长江、低低斜阳, 身后站着广袖长袍的谢安。 通过剪辑, 伍铭把这个电视剧做成了倒叙的视角,人们先看见的是王羲之的晚年,又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他的年少时光…… “小伍还是挺有想法的,他重新调整了整部剧的结构, 让它变得更加紧凑,空镜头的时间也短了, 但是质量感提升了……”米子明捧着一杯水坐在电视机前面, 说话的时候全程带着笑容。 看他现在的样子, 谁都想不到, 他是被这个剧组赶出来的。 米子明的妻子姓李,今年也六十多岁了,为人爽朗得很, 刚刚还招待桑杉吃了一大碗红豆薏米粥。她退休前是个工厂的技术人员,也是个圈外人,对自己丈夫的工作完全不好奇,米子明坐在藤椅上头头是道地说着这个电视剧,她在旁边默默地剥松子,间或捧场地笑两下。 桑杉和米子明的妻子一并坐在沙发上,和她一起剥松子儿,李阿姨不想让她沾手的,实在拒绝不了,从厨房拿了个青花瓷小碟子,让桑杉把剥好的松子放在里面。 很快,电视剧的第一集结束了,桑杉看了一眼别人发来的消息,抬头对米子明说:“目前看,同时段的收视率排名第一,具体数字要明天上午才知道。” “嘿,那不错……我跟你说,小伍的功底还是扎实的,运镜啊、角度啊……都是有招式的。像我们这些老人,拍了这么多年戏,很多东西都直接靠着经验来,力图做到讲故事的时候不着痕迹,毕竟电视剧,本质上是要讲故事的,讲故事的人,就该离着听故事的远一点。可是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想要表现得是自己的想法,也有个新鲜词儿叫创意,对,他们要表现得就是创意,这是人在不同阶段的不同追求。他现在这个年纪能把创意和故事结合起来做,非常不容易了。” 看着李阿姨默不作声地剥松子,桑杉确认了米子明导演是在跟自己说话,她笑了笑道: “我是不是应该把这段话录下来放给伍铭导演听一下?说起来,他其实一直都想再来看看您,可是前段时间大家都很忙,他顾不上……” 米子明闻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什么看啊,在一块儿跑了三四次宣传,他又不像你家景深长得那么好看,我早看烦了。要是他想吃他师母炖的粥了,你就让他尽管来。” “好,我知道怎么转达了。” 桑杉的微笑里多了几分真切,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彼此之间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 转过来看看桑杉,米子明摇了摇头:“年纪轻轻,却从不做义气事,天天把什么都拿捏得这么准,你说你活得累不累。” 这话,桑杉可不好接。 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李阿姨开口了:“别人怎么过,那是别人的事儿,我看小桑做事从来很有计划性,这非常好啊,总比一些人凑钱拍电视剧还跟投资人打到派出所强多了。” 被自己的老妻爆出了黑历史,米子明不自在地笑了笑,恰好电视剧的第二集开播,悠扬动听的主题曲响了起来,米子明转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第二集进度过半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了。 李阿姨利落地站起身,把同样站起来的桑杉往后推了一下:“我去开门,你继续做着看电视。” 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向来有点严肃的李阿姨突然就笑了,她转头对着屋里说:“这个门我来开还真开错了。” 房门打开,风尘仆仆的肖景深站在那儿略有点儿局促:“李阿姨,那个……我怕桑杉回家太晚了,那个,我来接她。” 拎着行李包来接人…… 老太太的眼睛转了两下,一边把他让进来一边说:“晚上吃饭了么?阿姨熬了红豆薏米粥,要不要喝一碗。” 就连米老爷子都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从藤椅上站起来,让肖景深快点进来坐着。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微微挑起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男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两位老人笑得更灿烂了。 桑杉转头看看李阿姨,李阿姨清了清嗓子去厨房盛粥了。 她又看着米导演,这位老人扭头看电视:“哎呀,老傅这段儿演得真不错,我得仔细看看。” 肖景深接了话茬儿:“傅老师这里确实演得很有张力,感觉跟他以前的戏相比,又换了一种表现得模式。” “是啊,老傅也是个不服老的,真要说演戏上的创新,他可比年轻人更有想法和想动力,这一点,你得跟他学,跟你在《大晋商》里面的表现相比,你刚进组的时候看起来进步不大,倒是演到后来,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得保持这种进步的速度,知道么?” 来自前辈的谆谆教诲,肖景深将之视为珍宝,不仅听在了耳朵里,还妥帖地藏在了心里。 这时,米子明的话锋陡然一转: “人老了,就爱甜甜软软的,吃的是这样,看年轻人的感情也是这样,嗯……” 桑杉看着那个振振有词坐回藤椅的老人,只看见了对方的一头银丝。 李阿姨不仅给肖景深盛了一大碗粥,还顺手拿过桑杉面前的青花瓷碟,把里面的松仁洒了进去。 喝过了粥,再聊几句拍戏和演戏上的事情,电视剧也播完了,桑杉和肖景深起身告辞,离开了米导演和李阿姨的家。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薄薄的细雨,握着方向盘看着雨刷左右摇摆推掉窗外的迷蒙,桑杉出言打破了车里的寂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家看W先生。” 男人笑了笑说:“我还真的很想它。” 不过更想你——这句话没有外人在场,于是不能说。 “没有W先生你就很少发微博,这样有点本末倒置。” 好好的一个明星成了宠物博主,微博上全是猫饭和猫,虽然说很有特色,但是也失去了微博让人自我宣传的功能,很多行程和商业活动发发微博,能够迅速提高关注度,品牌方们会更喜欢。 肖景深点点头,说:“我觉得在自己微博上发自己照片有点傻。” “傻跟你的气质不是很相符么?”女人唇角一勾,驾驶着车右拐进入干道。 灯光透过淅淅沥沥的雨照下来,男人突然出声问道:“李许默我能理解,为什么米导演和伍铭导演都突然找你当经纪人?” “米导演跟兰月的关系算是彻底彻底闹翻了,他之前的经纪人是兰月的,一直要求他体谅一下兰月,他烦了,我就趁虚而入了。说起来,兰月这些人这次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伤了老人的心,也到底没有收服了伍铭……他还年轻,怎么可能愿意背上把自己老师赶出剧组的骂名?米子明导演跟大半个导演协会的元老们都称兄道弟,现在还是名誉会长,伍铭总要为自己将来电影、电视在国内拿奖考虑,他做事还是很有心眼儿的。” 肖景深有些不解:“当时剧组里都说伍铭主动找了兰月说他和米子明只能留一个。” 桑杉冷笑:“一群急着站队的家伙当然恨不能把两边挑得你死我活才好,其实真正怎么样,也就他们几个人自己清楚。说实话,就算是伍铭当时提出来要米子明离开剧组,事后又把锅甩给兰月,我也毫不意外,毕竟这件事情上他俩都清白不到哪里去。反倒是米导……还真是很有胸襟的。” “你的推测是不是有点太阴暗了?” “有么?本就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算不上阴暗。” “也许真的是有小人作祟。” “你也说了是也许……你不用急着为伍铭的道德水平辩护,我并不在意这个,只要能赚钱,我对任何人都可以产生同理心。” 突然间,肖景深觉得有点儿委屈,桑杉跟米子明和伍铭都没有多熟啊,却有这么多的同理心:“你都不会对我产生同理心。” “我说了,要能让我赚钱才会有同理心,你可一直欠着我的债呢。” 身家资产为负数的肖景深不由陷入了沉默。 又转过一个路口,桑杉看着后视镜,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后面有狗仔在跟着,你最近的新闻量大部分都是跟着影视剧宣传的通稿走的,是不是应该加点个人的热度了。” “怎么加?” “我们吵架怎么样?” 一直缀在黑色轿车后面的某网络娱记把车停在了桑杉家小区边上,用长镜头继续搜索着那辆车子。 过了一会儿,车子在车位上停下,瘦削的女人手里拎着外套从车上下来,冲着车里说了两句什么。 高大的男人从另一边下来,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女人不听,转身往单元里走去,男人回车里拿了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桑杉带着两分真怒垂了一下肖景深的肩膀,于唇齿纠缠间恨恨地说:“我们是要吵架。” “吵架和好一条龙服务。” “你这是随便加戏。” “加钱、加钱!” 桑杉又锤了他一下。 男人重重地拥抱着自己已经思念了很久的女人,很想此时此刻可以一直到天荒地老。 细雨如幕,遮掩浓情,无声亦无形。 米子明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老伴儿给自己收拾明天出门用的东西。 “松子儿给你装书包里了,在左边啊,别忘了。” “小桑剥的那些呢?” “我都让景深吃了,你放心,这都四十年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别人剥的松子?”腰上还系着围裙的李阿姨此时笑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少女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粥里的松子蛮好吃的。 桑杉:嗯? 下一更十点半左右吧_(:з」∠)_ 自己答应的双更,跪着也要写完 第149章 黑暗 四月下旬, 《书圣》以1.7%的收视率拿到了当年前四个月电视剧的最高开局收视, 网上的评价也一路叫好, 很多人称这部片子制作精良、故事好看, 是“拯救兰月之作”。 肖景深扮演的谢安只是惊鸿一现,虽然那飘逸如仙的脸和气质让人不由想入非非, 到底出场太少, 水花不大。 桑杉却已经因为这部剧而忙碌了起来,原因无他, 很多艺术访谈类节目纷纷对《书圣》的导演伍铭和监制米子明发来了邀请, 更不用说纷至沓来的片约了。 这还不算, 《秦歌》的电影场路演已经拉开了帷幕, 桑杉不仅要把关肖景深的衣食住行、举止谈吐,还要负责李许默的。 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李许默导演穿上西装还真的有几分业界精英的味道,至少肖景深看着他是完全想不起来他躺在泥地里举着摄像机打滚的样子的。 “看,像不像个银行经理。”再见到肖景深,李许默咧嘴一笑, 刚刚那股精英范儿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净的男人打扮得更随意一些,短袖T恤加轻薄的风衣, 下面是牛仔裤, 还有一双潮牌运动鞋, 当然, 手上少不了QA的手表。因为下一部戏的造型,肖景深不能理发,刘海已经遮挡了眼睛。 桑杉找了一副墨镜, 让造型师替他做一个并不那么规整的背头,配上墨镜,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样看起来比李许默小一辈,很好。” 李许默对桑杉的评价很不满,他的手臂搭在肖景深的肩膀上,很认真地说:“我怎么着也就比你大一两岁吧?” “导演要显得成熟,演员要扮年轻,这是惯例了。”在这家专门为明星做造型的工作室里桑杉翻了两下,终于找到了一块合适的绸巾。 “衬衣领子解开两个,把绸巾放在衬衣胸前袋里。” “哦,原来你不是让让我当精英,是在发掘我的雅痞气质。” “这两个字,只有后一个跟你有关系。” “好歹当年都是学长学妹,你这样挤兑我是不是不太好。” “有么?你的袜子品味糟透了,不是跟你说了CL家的袜子你同色买两打就可以了么?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小熊维尼……” 看着李许默被桑杉勒令去换袜子,肖景深走到桑杉身边,接过她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 “今天下午的路演你和我……们一起去么?” 桑杉皱着眉头在一堆非当季的衣服里面找出了一件T恤,展开,在肖景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下午电影协会有个活动,米子明导演让我跟他一起去,你们这边有宋星陪着,我跟李许默说了,他会在路演的时候提起我去探班你的事情,你可以顺便说一下牢房里的那场戏你是怎么演的,记得说得惨一点,也要有趣一点。” “好。” 更衣室里传来李许默哭嚎自己和要和小熊维尼分别的声音,那个家伙真是越来越不着调, 桑杉和肖景深几乎是同步地抽了一下唇角。 “你上次路演,是什么时候?” 面对突来的发问,肖景深顿了一下才说:“四年前,我在一个魔幻题材的电影里演配角,那个电影找了十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路演的时候就是模特儿走秀一样地上去,然后下来。” 想想也知道,这个电影是以“俊男美女齐聚”为炒作噱头的,首日排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整体票房不会超过五千万。 桑杉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时间线,然后笑了:“看来阎小俊那个时候还是让你拍电影的。” 阎小俊。 听见自己这个名字,肖景深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过去十年里,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过的人实在是不可胜计,作为比较有存在感的一个,不得不说,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手段还下作的阎小俊在折磨他这事儿上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可是桑杉,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男人心中一凛,脸上挂上了淡笑:“他们这些人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让我赚钱,至于我演什么,根本不重要。” “是么?我还以为他立志于让你去陪酒唱歌,或者给某个富婆当情人呢。” 桑杉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吐槽,落在肖景深的心里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还是,她只是随口一说? 没等肖景深做出反应,李许默已经换好了袜子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桑杉安排车送他们去路演地点附近跟别人集合,站在工作室门口,她笑得很解气。 把自己憋成了鳖精是吧?那你就好好憋着吧,等我左戳一下,右戳一下,戳到你自己忍不住了探出个手手脚脚的,再趁机把你大卸八块。 一路上,肖景深都有些神色不定,如果不是地方不对,他其实更想打电话问问自己的老朋友,是不是他们在什么地方露馅儿了,让桑杉查到了什么。 无人注意的地方,男人的紧紧手握成了一团。 他刚落到阎小俊手里的时候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每次有什么适合他或者他想争取的角色,最终都会被安排给别人。最扯的是有一部戏导演主动点名要他来演,阎小俊居然让人安排他给新晋演员们上课,以此为理由说他三个月不能离开京城。 三个月之后,电影都杀青了。 就是那次的事情,让脑子不太灵光的肖景深猜到了背后有人在整他,起先,他以为是阎小俊这个富二代穷极无聊了拿他解闷,后来他发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肖景深起初猜测这个希望他倒霉的人会不会认识他的父亲,或者也被他父亲坑过钱,刚巧,那时有个新人演员喜欢他,这事儿在整个公司里都不是秘密,很快,那个新人被公司强制要求去赴饭局,饭局上还多了几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肖景深立刻就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他拜托自己的朋友,把那个新人演员拉出了火坑,自己则阎小俊这一群人周旋,他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针对他,用着这么龌龊的手段,甚至不惜拉无辜的人下水。 那段时间里,男人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奔跑于荒野的狐狸,猎人似乎无处不在,随时随地要剥去他的皮。 即使千防万防,他还是差点就着了道,手段一点都不高明——加料的酒和一屋子磕了药的男男女女,这个场景多么的似曾相识,他二十三岁的时候经历了一遭,都快三十了,居然又来了一次。只不过当年的那一次他早有防备,星耀的人手段简单粗暴,这一次,他是真的差点儿中招——世界瞬间变得斑斓,在头顶快速地旋转,身边充斥着难以形容的声响,他为了抵抗这一切,耗尽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 时至今日,男人都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是从多么令人作呕的环境中逃出来的,过程恶心到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的荒淫和肮脏。 暗中帮助他的朋友也是个手段高明的人,那个指名要他的电影,正是他那位朋友为他牵线来的,他欠了肖景深一个人情。肖景深本想在自己脱离了这种局面之后,再用来用这个人情换几个合适的角色,可是当他知道自己的很多遭遇是被陷害之后,他把这份人情给用掉了——用来交换那个调查结果。 卢穗明,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对付他的男人。在圈里,他大小也是一个“腕儿”,却站在阎小俊的身后装神弄鬼,肖景深知道,想要报复他很难,因为他不仅是个还算有影响力的演员,身后还有个身为著名投资人的岳父。 虽然那时的肖景深对卢穗明来说不过水中的区区蜉蝣,可是上天还是让他这个已经再卑微不过的人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因为对投资方太凶悍不停得罪人,肖景深被阎小俊换到别人名下的公司“冷藏”起来。那段日子里除了在餐馆打工糊口之外,肖景深剩下的时间就是从江浙影视城去沪市找卢穗明,跟踪他、调查他,为此,肖景深还加深了自己的知识储备,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颇具跟踪能力的“私人侦探”。 终于,他在自己拍到的照片里找到了有用的东西——卢穗明和他岳父公司董事私下见面的照片。 为了这几张照片,肖景深通过各种途径去辨别每个和卢穗明见面的都是什么人,如果有人看见他那时的样子,会发现他的骨子里藏着跟平时那个老好人完全不同的东西,像一条饥饿的鬣狗。 肖景深把这些这照片发给了卢穗明的两个“大舅子”,那之后没多久,阎小俊的资金似乎就出了问题,就连对肖景深的“雪藏”都因为公司缺钱而进行不下去了,他因此得以喘息,也算是报复了卢穗明对他的“关照”。 这些事情,肖景深并不想让桑杉知道,为此他甚至不惜编造出了什么女朋友的谎言,企图用浮夸遮掩了后面的黑暗。 但是现在,桑杉就像是一棵在他生活中成长的树,不仅有地面上的繁华,装点了他曾经晦涩的生命,那树根无声无息地延伸到了黑暗的边缘。 汽车停在一家大型商场的应急门边上,男人的思考被打断了。 他的脸上是无懈可击的亲切微笑,跟在李许默导演的身后走进了电影院。 “大家好,我是肖景深,在《秦歌》里面扮演赵高。” 观众席上有人喊着“桑葚”,有人喊着“姐夫”,也有喊着“深深”,让男人恍然惊觉,他现在跟当初已经再也不同了。 这一切,因为阳光的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鳖也是能咬人的 桑杉:哦 想设置存稿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行……_(:з」∠)_ 最近更新不稳定,我要调整……明天中午12点之前,不更新我……我就写他们的“齁人小番外”放作者有话说里 第150章 踌躇 《书圣》开播之后收视率节节高升, 秦颂和曹熙两位兼具人气和口碑的参演者可以说是收益颇丰, 各种人气榜单上, 他们都名列前茅, 尤其是身为绝对主角的秦颂,据说站台的身价又翻了一番。 “所以我又断更了。” 一家茶馆里, 方十一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说起自己的工作,她的脸上都是笑着的。 “我当时怀孕都没断更过, 现在老公一下子进账好多钱, 弄得我心里乱乱的, 光想着怎么花钱了, 根本没办法码字。唉,财富使人堕落。” 听着这位写手兼编剧的哀叹,桑杉的表情很淡定,她脸上有浅淡的微笑,看起来比平时好接触了很多:“你这种心态很正常, 要是我们家老肖现在也能随随便便捞几千万回来,我大概也光想着怎么花钱了。” “你才不会呢。”戴着眼镜的女人定定地看了看桑杉, 低下头说道, “我这种人是不求上进, 钱少就过得辛苦点儿自己觉得无所谓, 钱多了反而心里发慌,桑小姐是那种就算手里有几个亿,想得还是再赚几十个亿的人, 不一样的。” 长了一张文静到可欺的脸庞,性格上似乎也没有多少突出的地方,方十一的洞察力却异乎寻常的敏锐。 桑杉的笑容流露出了一点点的真诚:“那方作家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多赚一笔?” “啊?你是来找我谈合作的?” 方十一看着对方放在桌上的一本书,轻轻地吞了一下口水。 “《倚剑叩仙门》?这本书我知道,连载的时候很火的,单章订阅破了他们网站的纪录,可惜后来那个作者拿着卖版权的钱炒股还赚了不少,就不写文了。” 果然,财富使人堕落,尤其是写手这种需要兼具坚持和想象力又没有多少额外约束的群体。 “之前这位作者是把电视剧的授权卖给了别人,现在我把电影的改编授权拿到手了……我希望能请你来把这本小说改成电影。” 方十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杉:“你不是经纪人么?” “没人说过经纪人不能拍电影,也没人说过,经纪人不能开影视公司。” 姐姐!你突然就扔了这么一个炸弹出来,给人一个缓冲期行么? 虽然一直都知道桑杉这个人很强大,但是方十一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强到这个地步,居然不声不响已经开始涉足影视制作了。 嘤,这么强大的女人真是让人想跪啊! “那、那你想要拍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呢?” “这是一部很好看的小说,我想要的自然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 “不是,我是说你想要一部爱情题材的,还是……你知道改编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把一部小说里的东西拆解,然后拿出来排列组合,经常会把一些元素加重变成影视版的新主题。我的意思就是问你,你有想要的新主题么?” 说实话,把小说改成剧本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哪怕是改编自己的作品,方十一也曾经被读者说过:“你自己毁了你笔下的XXX。” 其实在国内,编剧这个工作本身就很尴尬,资方的要求,导演的要求,明星的要求……加上个小说改编之后还要考虑“原著党”的诉求,这些东西此消彼长互相扯皮,编剧在其中所受的气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 “我说了,好看就行。” 好看就行。 明明对方说得再简单不过,方十一却觉得自己的心口发紧又发热,但是下一秒,她又踌躇了起来。 作为一个编剧,方十一也可以说是年少成名,她几年前凭借写下了《凤厨》的小说原著并且自己参与改编而在业内一举成名,第二部自己改编的剧本《平阳公主》拍成的电视剧是当年的收视率冠军,也这部剧开始了她和秦颂的一段情缘。 方十一当时一度是最为炙手可热的“IP源头”,也是所谓的“编剧新声音”。 可是即使有这些光环的加持,也没有让她从多方的利益牵扯中成功地退步抽身,她曾经一度想成为专职编剧,却又实在受不了剧组内外各种各样的人对她的骚扰和影响,恰好那时她已经开始跟秦颂谈婚论嫁,索性以此为借口又回到自己家里,一口气在网上写了几篇轻松愉快的现代言情作品,看着读者们喊着“大大你回来了!”,她也不再去想什么编剧梦了。 嘴唇动了几下,已经为人|妻母的方十一考虑了更多的东西:“想要写的好看,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你来说肯定比别人容易。” 听着这句话,坐在桑杉对面的女人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之所以会找到你,除了对你很有信心之外,也是因为我打算组建的班底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很多人都是你的老朋友了,我相信你对他们也是很有信心的。” “老朋友”大概就是小水洼工作室的一些演员,还有米子明导演吧,这一个条件还是很让方十一心动的。 这次见面,方十一并没有给桑杉一个确切的答复,桑杉答应给她几天时间考虑,但是也只有几天而已。 摩挲着被桑杉留下来让她“随便看看”的小说,方十一拿起自己的杯子,把里面的巧克力一点一点地喝完了。 本来,这个五月的娱乐圈应该是在一种安静祥和、蒸蒸日上的气氛中平稳度过的,就像四月一样,可是五月三号的一条娱乐圈八卦让这种“应该”破灭了。 “著名演员葛成轩在国外出入知名男科医院,疑似‘不行’。” 不、不行? 哪方面不行?什么不行?看到这条新闻,人们的疑惑连0.1秒都没有维持,脸上的表情就转为了高深莫测。 呵呵,这种词用在男人身上,谁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舆论环境对于所有人都是十分苛刻的,女人的身材和脸,男人的裤腰带和钱。其中对男人的裤腰带是松是紧,很多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君不见男人劈腿总有人洗白,仿佛男人有钱的男人就是被灌了伟哥,不夜夜笙箫三五个那都是反人类的。但是无论一个成功男人的裤腰带是松还是紧,腰带下面那个东西起码得能用才行。 要是不能用了…… 葛成轩被曝光了这种问题,可比什么劈腿啊、小三啊、出轨啊都劲爆多了,虽然事关下三路,在现在这个舆论氛围里不是那么好公开讨论,但是这种消息也从来传播的最快最广,人们言谈间很有些道路以目的味道。 葛成轩不行、葛成轩男科……这些词组迅速出现在新浪的热搜榜单上,又迅速地被撤下了,就在这时,葛成轩的妻子栾似锦发了一条微博: @似锦绣年华:无论未来经历怎么样的困难,无论别人如何非议,我会陪着你走下去,不惧风风雨雨和命运的挫折。 这个时候作为“当事人”发了这么一条微博,几乎所有的吃瓜群众都立刻明白了,栾似锦这是坐实了葛成轩的“不行”。 毕竟,除了她之外,别人也没法去认证他到底“行不行”不是么? “命运的挫折”上了热搜,搜索词条一看,人们都在通过隐晦的方式表达着对葛成轩的深切“同情”,比如“命运的挫折没有用这种方式降临到我老公身上,我真是太幸运了”、“大明星又怎么样,命运的挫折一来,说不行就不行了……” “我说这个事情你们要帮我澄清!什么叫没办法澄清?你看看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我还有什么名声?我以后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把手机摔碎在地面上,葛成轩无力地低下了头。 他是去国外偷偷做了检查,因为在那个真人秀的最后一集,他老婆用那种很微妙的态度问他会不会有孩子,在领教过栾似锦的疯狂之后,葛成轩不自觉地就去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被她动了手脚,让自己要不了孩子了。 这种事情是不能细想的,越想越累,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所以他才跑到国外去检查,没想到还是被人拍了下来。 更没想到栾似锦居然这么狠,赶在风头浪尖上发了条微博把这个事情给坐实了。 这下,他算是全完了。 他经纪人说得对,这种事情是洗不清的,只能等着别人把这个事儿都忘了,或者他还可以厚着脸皮出去继续当他的大明星——一个会被人盯着某个部位想着到底行不行的大明星…… 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空荡荡的房间里,葛成轩发出了一声怒吼。 另一个城市,栾似锦正在接受媒体的采访: “我只是说我该说的,做我该做的,至于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该做的,其实是我的个人隐私。” 温婉贤淑的女人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长发披垂于脸颊旁边,彰显着她的无辜和善良。 记者们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同情,守活寡的日子并不好过啊,这是网上已经有人扒出了他们参加《牵手去旅行》的时候最后一期,栾似锦看着葛成轩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联想到她的遭遇,葛成轩说要个孩子,对这个善良柔软的女人是个多么巨大的讽刺啊。 只有栾似锦自己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所说的,她所做的,就是为了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毁掉葛成轩。 其实他的身体并没有毛病,只是一点心理暗示、一点抑制激素的药物加上繁忙的工作,就让这个男人的思维陷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要报复他很难呢? 回头看看过去的自己,栾似锦觉得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可怜到让她觉得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我是一只整章没有出场的鳖 桑杉:哦。 栾似锦的报复 我做了七个预案,这是我最终定下的。 _(:з」∠)_ 齁死人小番外会以在作者有话连载的方式连出七天: 找茬儿偷吻这种事情,十九岁的肖景深已经驾轻就熟了,小黄毛儿吃冰淇淋的时候、小黄毛儿吃水果的时候,从她的嘴边偷走另一块儿,和她品尝着一样的味道,对于肖景深来说是一种刚刚发掘的乐趣。 当然小黄毛儿好像不这么觉得。 十几年后,肖景深对桑杉的态度再没有了曾经的随意和亲昵,很多东西成了宝藏,他得藏起来。 只是那一天看见桑杉吃冰淇淋的时候,男人买了一支一样口味的。 “你不是健身要控制饮食么?” “好久没吃了,尝尝味道。” 尝尝……和你一样的味道。 第151章 热度 “哎哎哎, 老板, 你看这个‘命运的挫折’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前几天我和几个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他们还说眼看着葛成轩又起来了, 电视剧单集都敢要价一百五十万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栽了。他老婆也太单纯了, 被记者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发个微博也是……哈哈哈,猪队友。” 午休时间, 廖云卿挥舞着手机走到桑杉的办公桌前, 才发现她正低声跟人打电话。 “只要你把账结清就好, 无论是跟我的, 还是跟别人的……” 听着廖云卿的声音,她抬眼,对方立刻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地安静下来。 过了两分钟挂掉电话,桑杉转身对廖云卿说: “公司账上明天会到一笔十万元的赞助费,你一会儿跟财务说其中七万作为追加的营销费用打给佳蓝。” “我去说?” “对, 就当做这笔支出是你出的。” “好。” 廖云卿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直觉其中似乎存在什么蹊跷, 但是眼中能见的东西太少, 所以这微妙处她看不见首尾, 只能按照桑杉的嘱咐照办了。 一个电话打了十几分钟, 桑杉的午餐都已经凉了,她拿起来吃了几口,看看还在那儿杵着的廖云卿, 又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事?” “哦,那个葛成轩基本是完犊子了,媒体爆出来他去看男科医院,大概是那方面不行,现在他媳妇儿又出来坐实了这事儿……网上正闹得热闹呢。” “哦。”桑杉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反应别这么冷淡么,老板,我跟你讲,葛成轩这个年纪看着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结果这已经那啥了是吧?你们家老萨摩耶跟他也就差了五岁!现在工作又这么忙,说不定很快就会跟他出一样的问题,你现在不好好用,到时候过了保质期了就完了!唉,看看葛成轩的鼻子,我也想不到他居然中看不中用啊。” “别总盯着别人的下三路,说不定你的工作效率会比现在高一倍。” “干我们这一行怎么可能不八卦呢?我跟你讲啊老板,你这种身在八卦中心搞事情却不关心八卦的人才是我们这些人里的异类……跟刘姐一样,带着不一样的气质。” 这种话,桑杉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是从廖云卿的嘴里冒出来,她真是全身都生出了违和感。 “你是在……夸我?” “去去去,我是在拍你马屁知道么?”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原因,没脸没皮惯了的廖云卿脸上竟然有点儿微红。 桑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看对方仿佛不放在心上,廖云卿一屁股坐在了桑杉的办公桌上。 正在吃饭的桑杉:…… “老萨摩马上要出去拍戏好几个月啊,你不趁现在多享受几次,又要旷好几个月,工作什么时候做都行,青春一去不回头啊!”趁着年轻赶紧燥起来啊!两个人都忙成狗的样子,哪里像是一对情侣嘛。 明知廖云卿是在变相替肖景深求情,让他别再被安排更多的工作,桑杉默默端起自己的午餐,让自己不要直视对方的屁股,才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应该趁着单身的时候多一点儿工作,是么?” 廖大公关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溜了。 虽然满嘴跑了小火车,廖云卿到底还是提醒了桑杉一件事情,马上就要六月,肖景深五月底进组,六月……就要到了The King解约的时候了。 那是,自己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再跟华光天下的人玩儿一把。 想想华光天下第一季度公示出来的凄惨财报,桑杉的唇角轻轻一勾,她筹谋了将近两年的事情,终于要有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一周播出六集的电视剧《书圣》在五月上旬结束的时候已经坐稳了上半年收视冠军的位子,随着王羲之人生的推进,有人老去,有人失意,有人彷徨……高门大姓经历了一次更迭与换代,百姓的生活却一如既往的困苦。看着这一切发生,王羲之的内心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童年时艰辛的生活让他注定了不能像门阀贵族一样安享富贵,他的姓氏和出身又注定了他生命中不可能毫无波澜。 第152章 分寸 七八月的暑期档一向是国产电影的修罗场, 各种特效大片也好、青春偶像电影也好、大场面战争电影也好, 都争相选择在这个时间上映, 除了放暑假有更多人走进电影院之外, 也与这短时间是所谓“国产电影保护月”有很大的关系,外国电影鲜少能进来, 自然给了国产电影更多吃肉的机会。 一年之中, 电影有三个档期被称为黄金档期,暑假、寒假和圣诞节, 很多时候当年电影的最高票房也诞生于这三个档期上映的电影中。 《秦歌》的宣发费用不多, 身后也没有强有力的出品和发行方来撕排片, 只能选择在五月下旬上映, 希望能在端午节的小假期里有不错的收获。 说到这个剧组的“穷”,能到什么地步呢? 它的第一支概念片花是二月放出的,宣传剧照是三月放出的,主角嬴政的个人片花是四月放出的……其余时间每到年节还知道给大家拜个年啥的,此外, 就一直高冷着,仿佛一个假的电影宣传官博。 一直到了五月上旬, 《秦歌》才终于有了一个长达一分半钟的“剧情片花”。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 这部电影的全部特效工作才彻底结束。 “呜——” 不知是什么乐器, 吹响了荡涤原野的长调, 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奔来,马上却没有人,只有一滩鲜血, 染红了马鞍。 “秦军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咒语,惊扰了整座城池的宁静。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除了一个衣着破旧头上还沾着草叶的孩子。 “秦,于我而言是什么?”镜头之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最初,它就是一个让别人痛苦不堪的符号,却让我由衷地自豪。” 长长的荒原道上,牛车艰难地前行,仿佛转瞬就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有高高的城墙,和一座庄严的殿堂。 陡然间,镜头的速度加快了,无数人从人们的面前一闪而过,他们都是变化的,年轻的君主变得成熟,文雅的王子长成了男人式的英俊,投书的书生拿起了笏板摇身成为宰相,勤于书写的儒生成了可怜的囚徒……所有人都是在变化的,那本就是一个在变革的时代,旧有的东西坟墓已经筑好,新生的凯歌将在辽阔大地上奏响……最后一个出场的人物是俊秀温文的男人,转眼间却成了一个目光深沉的宦官…… “最终,它变成了我的天下。” 辽远的天空中,飞过一只鸣叫的鹰。 这只片花虽然短,并且出的晚,但是好在充分显示出了电影画面质量的精良,并且又展示了电影故事的丰富程度,配合着点映之后不错的反响,也在晚上掀起了一阵转发热。 恰好赶上“谢安热”还没过去,肖景深扮演的“赵高”在片花中的惊鸿一瞥又让人印象深刻,很是有些人说为了看看“谢安变赵高” 也要贡献一张电影票。 “老板说片花里关于你的部分网上反映不错。接下来的路演里关于你的提问肯定还会增多,你得有点儿心理准备。” 不同于童喻兰的机灵可爱,于竹在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挺像一支沉默的竹子,无声无息的,开口说话的时候更像是把竹子做成的剑,带着点到为止的控制力。 肖景深点点头说:“我还得注意给导演和陆哥空间。” “这个老板没说。” 男人明白,桑杉之所以不提醒他,是因为她觉得现在自己的热度和电影的热度可以相辅相成,在宣传的时候自然不用一定在意什么主角配角,但是他做不到。 导演也好,陆哥也好,前者在拍戏的时候给了他颇多帮助,后者跟他相识多年,从前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落魄而看低自己,这份尊重是自己应该给的。 “这个分寸我自己拿捏就好。” 于竹不再说话,肖景深拿起自己的手机,一打开微博的App,就看见了《书圣》的宣传广告。 桑杉为自己接的第一部剧确实有很多人去看,也让自己收获了很多的“观众”,虽然之前的真人秀已经为他带来了很高的人气,但是肖景深扪心自问,这些因为他的表演而喜欢他的人,更让他觉得可贵和欣慰。 说起来……他们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男人在微博上搜了一下“谢安”,搜出来的人们微博都是他在剧中的单人Cut,挥毫泼墨的谢安、把酒临风的谢安、于山间纵情吟唱的谢安、还有喝醉了酒之后的谢安…… 这些视频下面的评论全部都是各种迷妹的“啊啊啊啊啊”,夹杂着几个还算中肯的评价,比如演技放松以及演活了谢安什么的。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男人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点点地温暖着,这种被很多人肯定的感觉,他真的已经忘了。原来是这么的畅快,又如此给人以力量。 就这样泡在了“鸡汤”里,肖景深在相关搜索看了“王羲之 谢安”的词条,随手点了进去。 “#谢受向推文# #谢安# #王羲之#《笔墨天下》这篇文简直是王谢党的福音!情节一流故事考据而且居然有肉!谢谢太太@开个小号萌谢安!!” “为什么现在谢安受向文只有萌王谢的?我大桓谢党不服!” “#王谢# 最近好多粮!吃到脸都大了~写了一个甜宠OOC短篇,大家记得点赞哦!”(附链接) “#王谢# #abo# 突然萌了谢安生子梗,Omega谢安被Alpha王羲之在书桌上标记惹!有大大愿意写么?QAQ要是没有,我就要自己割腿肉了。” 呃…… 肖景深点了两下返回的标签,手机没有反应,他干脆把微博直接关掉了。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儿。 随便地挥了两下手,仿佛要把刚刚进到自己眼睛里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赶走似的,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还是渐渐落在了自己的腹部。 为什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生孩子?还觉得很萌? 肖景深想了一下自己大着肚子要生孩子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算了,评价这种东西,还是看负责宣传的人帮自己总结的吧,自己就不要乱找了。 马上就要到路演的地方了,男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抓紧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闭目养神,顺便让自己把刚刚看见的东西彻底遗忘。 几分钟后,又一家电影院的放映厅里,会因为他的出现而爆发出欢呼声。 …… 娱乐圈里的人,或者说娱乐圈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希望自己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因为忙碌意味着更多的商演、站台、表演、通告……这些可以转化为知名度,也可以转化为钱,归根到底,是钱。 闲下来的年轻艺人们头上往往会有两个词出现,一个是“任性”,一个是“过气”。 作为The King的队长,文子禹当然不会过气,合约即将到期的他,现在正在用“任性”来对抗华光天下想要为他们接大量商业站台来圈钱的行为。 感谢他前任经纪人,和与华光天下当初签下的合同中,为他们争到了较大的自主权,现在,这种自主权让华天这家正在被监管协会质问的“赔钱企业”不能从他们的身上敲骨吸髓。 不能明着来,暗招也有的是,再加上还有别人闻风而动,不胜其扰的文子禹让他的弟弟们都去国外休假,他自己则到了沪市,在疗养院陪他妈妈。 在疗养院外面,他看见了一个自己并不想见的人。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妈妈不提,你就不能来看她。”双手插在裤兜里,戴着棒球帽的文子禹看着自己的姐姐,表情淡淡的。 文子兰依稀觉得他这个样子不知道哪里有些像桑杉——那个把她痛揍一顿还送去了警局的可恶女人,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脸上的悲戚无助消淡了几分。 “子禹,我、我是听说你来了,我想见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几年前,成名后第一次回家,文子禹整个人都特别开心,他精心挑选了给每个人的礼物,有爸妈的、有姐姐的,甚至有素未谋面的姐夫和外甥的——他姐姐结婚那一年他从音乐学院休学出来搞乐队,气坏了他的爸妈,以这个为隐形理由,他姐姐说他工作忙,就不用赶回来参加婚礼了。 那时候,文子禹在京城住的是六人一个房间的地下室,晚上有蟑螂钻被窝,还有整个楼的下水管道从他们房间中间的墙里穿过,里面不能细想的声音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萦绕于耳边,与这些相比,潮湿的散发着异味的床铺,还有晚上会说梦话会哭的室友,倒也就不算什么了。 已经体会了不少人世冷暖的男孩儿自然明白了,他姐姐话中真意,咬着牙打了一千块钱回去给她当新婚红包,自己也就没提回去的事情——他手上也只剩了三天的饭钱,下个月的租金还没有着落,根本没钱回去了。 当然,在电话里他对爸妈说的是自己签了合同要赶表演,违约得赔很多钱的。 在落魄到近乎绝望的时候,他遇到了桑杉,那个年轻的、眉目犀利的女人给他和他的同伴们描绘了一个梦境,然后帮着他们把这个梦一点点地变成了现实。 这个过程里,他的眼睛中指有她,因为信任与依赖,所以,当他愉快地回到家乡见亲人的时候,桑杉的一句话让他的半颗心都凉了下来。 “你想证明和挽回的东西,也许一开始就不存在。” 证明什么?挽回什么? 父母一向慈爱,无论他成功还是失败,甚至就连他休学搞音乐这种别人眼中疯子般的行为,他们也试着去理解和包容。 他想证明的、挽回的,不过是他和姐姐之间这点情谊罢了。 事实证明,桑杉说的是对的,姐姐心里像是有一只老虎,要吃肉,要喝血,要吃兔子,最后,还想吃人……他明明是她的弟弟,这一点被她利用,也被她忘记。 “子禹,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姐姐!咱们小时候……” “把我当弟弟,有些事你就不会做了。” 坐在车里的中年女人隔着车窗看着那个哭泣的妇人给文子禹跪下了,他们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用手机拍照的人。 带着微笑,她坐正身子对着开车的人说:“走吧。” 她已经埋下了层层的网,等着这条美人鱼跳进来,再也出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虽然我出场了……emmmm,我家小黄毛呢? 桑杉:转场ing 肖景深:QAQ 小番外之三: 跟一个很有卖相的人同进同出,时间久了,小桑杉也有了不少的烦恼。 比如有人说,在肖景深的衬托下,她显得更黑更丑了。 美学相对论这么抽象的东西,桑杉一向当他们是唯心主义者的自嗨的无聊产物,并不将之当做真正有效的评价。 这一年的桑杉十三岁。 “小黄毛儿,我兄弟们要去抓知了,你一块儿呗?” 阳台上爬进来一个穿着球服的半大男孩儿,一身雪白的皮肤被夏天的阳光镀了一点金色在其中,看起来只会变得更帅。 “你把这几道题做一下。” “什么题?” 肖景深拿过桑杉手里的卷子,刚刚还想说自己虽然成绩一般般,但是好歹多学了几年,说不定就会做了。 然而 简直是天书…… 二十分钟后,桑杉拿出一张自己做好的一模一样的卷子一一对照,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以客观存在分数为标准,我的智商是你的五倍。” “啊?” 满分一百五十分只得了三十分的肖景深:( ⊙ o ⊙ ) 第153章 转折 亲生姐姐给当红明星下跪, 这本该是一条很轰动的新闻, 又发生在沪市并不僻静的街头, 却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甚至连文子禹的经济人马东阳都并不清楚这件事。华光天下一口气签了十几个年轻演员想要走影视发展的路线, 马东阳在其中物色了几个,现在The King的人都不在京城, 他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到那些人身上去了。反正公司都拿The King没办法, 他还是尽快找好“后路”才是正事儿。 预想中铺天盖地的非议没有出现,文子禹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文先生, 您放心, 我们这边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年轻的男人心中一凛,问道:“你们是谁?” 对方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 慢慢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儿,直觉告诉文子禹, 这件事情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甚至想直接联系一下桑杉, 可是电话一拿起来, 他又挂上了。 现在整个团队都在风口浪尖, 无论暗地里的那个人是什么心思, 估计很快都会露出苗头。 “还是查到了东西再告诉桑杉好了。” 文子禹还记得前几天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了肖景深参加电视剧推广的视频,台下的熙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桑杉, 女人神色冷淡地抱胸而立,一如当年在舞台后面等着他们下场的样子。 有些人有些事从来并非独属,虽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每次见到真实的画面,文子禹的心里仍然有着难言的酸涩和苦闷。 也许他应该习惯这种感觉,毕竟将来即使The King和桑杉再次签约,他们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是她事业的全部。 可是,如果是为了这样的习惯,那我为什么还要…… 年轻的偶像摇摇头,他不愿再去深想这个问题,昨天姐姐找来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妈妈,如何让她别再出幺蛾子,才是他现在该做的。 …… 当自己已经习惯的生活产生了变化,每个人都要去学会选择和面对转折,文子禹是这样的,方十一也是这样的。 她花了三天时间把《倚剑叩仙门》大体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很适合改编成影视作品的小说,和时下动辄几百几千万字前面精彩新奇后面大水滔天的修真网文不同,这篇只有七十多万字的小说遵循着一部小说“应有”的结构和行文逻辑,无论是语言描写还是情节架构都表现出了作者的冷静和自持,也并没有因为卓越的订阅成绩而将行文步调变得拖沓。 作为一个读者,方十一很喜欢这篇文,作为一个作者,方十一很欣赏这篇文,作为一个编剧,方十一觉得这篇文改起来会非常地有意思。 可是…… 看看身边正在午睡的儿子,再想想正在全国奔波的丈夫,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痛心疾首地对一个多年一起写文的作者说: “家庭很重要,难道事业不重要么?你正在成绩最好热度最高创作欲望最强烈的时候,为什么为了孩子就要封笔三年?” 这种话说起来总是义正辞严的,可是事情到了自己的头上,方十一也得自己想清楚。 她当过编剧,跟过剧组,在靠谱剧组里的经历是她宝贵的财富,也让她非常享受一群人一起工作的快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离开孩子两天,她的心里就会很难受,再加上老秦现在正是事业繁忙的时候,也不可能帮她分担带孩子的工作,保姆终究是外人,难道把孩子丢给长辈么? 可是如果放过这次机会…… 吃过晚饭陪孩子玩儿到八点半,孩子睡了,方十一坐在电脑前开始写自己明天的连载,写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好像又经历了一次成长,总觉得自己过去的一些观点太过冷厉,也会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了之前的冲劲儿。就像这次的事情,有桑杉的话担保在前,又有这样她没涉猎过的题材,要是没结婚的时候,她早就打电话说自己愿意接下剧本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家庭还是工作? 事业还是孩子? 她写过那么多坚强、坚持、坚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替她这个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小作者做出选择。 也许这才是生活,有不得不去承受的忍耐,有不得不去面对的放弃。 晚上十一点半,方十一勉强写出了一天份的更新,关掉灯打算睡觉的时候,房门突然响了,片刻之后,一个男人拎着大包小包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老公?” “媳妇儿!” 秦颂想给自己老婆一个大大的拥抱,想起来自己奔波了一天,身上起了汗,又停住了。 穿着睡衣的方十一扑上来,“吧唧”亲了他一口。 早上八点半,赶往工作室的路上,桑杉接到了方十一的电话。 “那个剧本我接了!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发我邮箱,咱们改天面谈!” 电话里那个元气十足的女人,可一点儿都不像当初那样的踌躇和犹豫。 方十一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跟桑杉口头敲定了合作的事儿,转身又亲了她正在给儿子喂饭的老公一口。 “老公,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面对困难的时候,主动提出来留出九个月的空档期支持我去做我自己的事情。 “我结婚的时候就说过,我们的婚姻里,没有牺牲,也没有忍耐,我就是想跟你手拉着手一起过日子,这些年你让我的事业没有了后顾之忧,轮到我了,我也得做到啦。” 搂着自己的老婆,男人的脸上笑得灿烂。 手里挥舞着塑料勺子努力自己扒饭的小家伙看着自己爹妈依偎在一起,奶声奶气地认真说:“先吃饭呀!” 方十一接下了剧本,意味着桑杉繁多的工作中有一项进度大大地加快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给The King创造最好的条件,除了音乐工作室之外,还要有新专辑、新班底、新的活动企划、新的推广模式……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团体,当然也要在她的手里绽放出新的光彩。 此消彼长,即使是行动力强悍如桑杉,在把主要精力投放在The King上之后,也让工作室的很多人察觉到了她对肖景深的一些事情上不如以前上心了,跟在肖景深身边的人感受尤为明显。 比如于竹。 之前,关于肖景深的事情,老板一天会给他身边的打一两个电话,现在一天的工作她只要在微信里说一下,再用办公软件补充到工作流里也就行了。 对于一家工作室的老板来说,桑杉对肖景深的这种态度是很正常的,可是,可是……这其中的落差,饶是淡定如于竹,都忍不住感到了难受。 “你最近工作太忙了。” 男人笑得温和体贴,这些天持续面对大量的观众,他的控场能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就连气场也跟之前不同了,倒是笑容依旧温和,说话的时候像个老朋友的样子: “没办法,再过两天电影上映了,你们也会轻松一些,这些天辛苦你了。” 透过后视镜看着肖景深,于竹默默低下头。 和The King共事多年,同甘共苦过,也互相帮助过,于竹对他们自然有很深的感情,只是不像童喻兰表现得那么明显,老板关注他们,于竹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可是这开心里,带着点涩。 这个男人曾经得到过老板全心全意的扶植,未来呢? 他是老板的男朋友没错,可老板并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所以他注定要和那五个男孩儿来拼抢老板的注意力,注定了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跟老板同进同出。 不知道为什么,于竹觉得肖景深有点可怜,虽然他红了,但是他红了之后面对的,却未必是他想要的。 “进组之前,你也应该休息几天。”于竹的话里意有所指。 肖景深自然听出来了,脸上浮现淡笑。 “谢谢。” 于竹看不懂肖景深的表情,想想一年前自己帮着老板照顾猫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他,于竹惊觉,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了。 五月十八号,电影正式上映,首日以百分之十七的排片,拿下了当日总票房的百分之二十四——三千两百万,只比同日上映的外国大片儿少了九百万。 五月二十号,肖景深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终于抵达了西北一处半开放军事训练基地开始了《无生之路》的电影封闭准备工作,直到那天,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见到桑杉了。 长久的不见,像是来临的秋天,等到惊觉叶子发黄凋落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疏远早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同日,《秦歌》整体票房突破了一亿五千万,超过了之前的业内对整体票房的预估,不仅如此,它的单日票房已经超过了那部后续口碑不佳的大片,在周一也斩获了四千万的票房收益,完美实现了票房、口碑的逆袭,相比较不到五千万的拍摄投资和只有三百万的宣传费用,这部电影让所有的投资方都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大笔收益。 之前不过是小有名气的青年导演李许默凭借这部电影吸引了很多影视投资业者的目光,这时,人们才发现,他下一部电影的资金筹备工作已经交给了他现在的经济公司去代理。 名为“初曜”的工作室,到了此时才真正展露出它涉足影视投资行业的野心,就已经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往前走了一大步。 因为种种原因,很多人把初曜和涉足影视行业后赔到焦头烂额的华光天下放在一起比较,真可以说是此一时彼一时也,短短一年的时间,初曜的手里已经有了颇具知名度的演员、颇受期待的导演,还成功投资了电影作品,在影视这一块儿,真是把曾经来势汹汹的华光天下踩到了脚下。 炎炎烈日下,男人的皮肤白到耀眼,结实的肌肉展露无遗。 “手臂伸直,再坚持半个小时。”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蜿蜒而下,肖景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被暴晒的鳖*1 桑杉:红烧? 小剧场: 很多同学都不理解,为什么肖景深喜欢跟桑杉在一起。 他长得太帅了,无数漂亮的女同学都对他表示出了好感,可偏偏走在他身边的人是那么其貌不扬。 “肖景深,你那个邻居小孩儿,你怎么还天天跟她一块儿走啊?” 一天,他的一哥们儿到底还是在别人的撺掇下,问了他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一起走?” “不是,我是说喜欢你的漂亮女孩子那么多……” “我要是想找好看的,干嘛不抱着镜子上学?” 穿着球服的男孩儿是那么耿直,他一撩汗湿的刘海,自恋得理直气壮。 别人顿时无言以对。 这一天放学后,桑杉觉得肖景深有点儿怪怪的。 “小黄毛儿,有没有人问你为什么天天跟我一起走啊?” “有啊。” “你怎么回答的?” “多说废话有助于放松大脑。” “哦。” 第154章 立强 每天进行八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塑形和体能训练, 两个小时学习军事技能, 包括射击、格斗等等, 其余的时间则用来看剧本, 生活过得简单又充实,跟他之前的声色犬马、喧嚣浮华截然不同。 环境安静了, 心也随着安静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男人越发庆幸自己坚持要提前十天“闭关”, 能让他更早也更好地进入到拍摄的状态中, 虽然之前累得狗都不如, 好歹也是值得的。 剧组包下的偌大的军事训练场里, 肖景深是第一个来报到的演员,很是过了几天独自被教官折磨的日子。 短短的时间里,他比之前更瘦,与别人相比过分白皙的皮肤被晒到发红,过了几天就带了一点浅浅的颜色。 坐在帐篷里看着肖景深训练的罗正没事儿比较了一下, 发现自己被晒黑的程度是他的好几倍。 “深哥,你这皮子的质量可真好, 变色都难。” 灰头土脸在水盆里连着脖子、膀子和脸一起洗的男人站起身, 军绿色的背心前襟都被水沾湿了。 “你这话说得跟要扒我皮似的。” “那我可不敢。” 看看肖景深的手臂和胸肌线条, 罗正觉得单从力量上来说, 他们俩现在应该差不了多少了,昨天肖景深几次差点把格斗训练的陪练员反打在地,那个架势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深哥, 桑姐跟我说你怎么晒都晒不了多黑的,让我跟你说一下,实在不行就还是别折腾了,反正都要擦黑粉。” 听见桑杉的名字,拿着毛巾擦脸的肖景深动作顿了一下。把毛巾规规矩矩地放好,他倒掉了盆里的水,转身说: “桑杉还说什么了?” “还说让你六月八号直接飞沪市,九号有个访谈,十号参加电影节开幕,最快十三号回来。” “哦。”听见自己紧凑的行程,男人神色淡淡,心里一丛刚刚升起来的小火苗,“噗嘶”一声熄灭了。 接下来的训练,肖景深变得更加专注和执着,一副恨不能每天都把自己掏空的架势,就连那两位本来很有些轻视他这个小白脸儿的教官都觉得他其实进错了路子,要是早早当兵,说不定现在也是一把好枪。 “当兵?” 跟几个教官一起蹲在地上休息的肖景深想了想,摇了摇头: “脑子不够聪明,考不上军校。” “哟呵,你还惦记着考上军校?我们是说让你直接当个新兵蛋子。” 那就更不可能了,肖景深很清楚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长在蜜罐子里,未来有无数种选择,他尽可以挑最光鲜的那条路去走。那时候的自己又自恋又娇气,当兵?想都不要想。 说到底,是十余年的艰苦生活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吃苦耐劳”,成了和当年截然不同的那个人,现在人们看见的这个自己谦逊、低调、坚韧……像是一块儿砖头,可以放在塔尖儿,也可以踩在脚下。 肖景深不由想起了桑杉送给他的礼物,一面镜子、还有一条扎染的棉布,上面写着“曾见你是少年”……也许,这个世上,也只有桑杉还把当年那个年轻的他当做一个值得纪念的宝物了。 男人低头微笑,越是这样,他越不敢把自己生命中污浊不堪的部分给她看。 就让她记着吧,记得从前的他,看见现在努力变强的他,只当他这十年中运气糟透,人生晦暗,才步步沦落。 之前桑杉的随口提及了阎小俊,因为再没有后续,肖景深将它当成了巧合。 “走,休息够了,再加训五公里负重跑。” 教官拍拍肖景深的背,表情轻松地说道。 看着通往远方的公路上都被阳光炙烤得过热,仿佛都在扭曲了,肖景深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做了简短的热身之后又背着行囊出发了。 六月八日下午,肖景深乘飞机抵达了沪市机场,最近因为电影节的缘故,各路明星齐汇此地,机场安保部门出于安全考虑,要求大部分的明星都走VIP通道,其中包括他这位最近热映电影的主演,肖景深从善如流,没做什么耽搁就从机场离开了。 桑杉早早在沪市预定了酒店,肖景深到了之后,发现自己隔壁住着的是李许默。 此时《秦歌》电影已经上映了半个多月,票房成绩在四亿以上,因为口碑很好,一直到端午节假期结束之后才显示出了单日票房明显下滑的趋势,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部电影的收益比目前已经稳居上半年国产电影第一,“李许默”这三个字在投资者眼中已经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子。 “哟,几天不见,白皮儿老肖变成大帅哥了?现在你这个样子可演不了赵高了,赵子龙倒可以试试。” “我还以为你现在不是跟投资方在饭桌上,就是在去饭局的路上呢。” 看见穿着酒店拖鞋的李许默,肖景深着实有些惊讶。 “嘿嘿,我把那些事儿都扔给桑杉了,说好了是我的经纪人,那可得多干点儿。” 看着男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李许默这才想起来对方是桑杉的男朋友,自己当着他说着坑他女朋友的话,似乎有点儿不太好。 “那什么,你赶紧换衣服,跟我一块儿去吃饭,今天有我老朋友请客。” “你朋友,我就不去了。” “不光是我朋友,也是桑杉的朋友,走吧,咱们一块儿去,她在我这儿问过你好几次了,这次嘱咐我我一定要带你这个真人去让她看看。” 桑杉的朋友? 半个小时之后,在沪市一家叫Panda的无国界餐厅里,肖景深看见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瘦高,戴着黑框眼镜,身上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质——这一点跟桑杉意外地非常相似。 “肖先生,久仰久仰,我是桑杉大学时候的室友,中文名字叫林立强,你可以叫我小林,也可以叫我Lin。” “得了,还说得这么正式,老肖,这个就是我跟你说当初被同学欺负,让你家桑杉英雄救美的那个人。” 李许默这么一说,肖景深就知道她是谁了。 “原来老李早就说过我的事儿。”被人说起旧时的事情,林立强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笑得更亲切了一点,对肖景深的审视也淡了几分。 一个女人,一个气场强大看起来事业成功的女人,又有着一个如此刚强的名字,肖景深想象不到她居然会被人欺负,还要被明显更加瘦小的桑杉去拯救。 “你好,Lin。” “老底都被这个家伙给揭了,我要是还跟你客套,是不是就显得太假?” 林立强直接端起了酒杯,对肖景深说:“我早就想知道让Sun念念不忘的人是什么样子了,今天终于看见了,开心,我先喝了。” 肖景深:…… 五分钟之内就完成了酒过三巡的步骤,三个人带着微醺,气氛不再像刚才那么生疏和僵硬了。 “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是我被桑杉救了之后,我去跟她道谢。” 林立强端着酒杯,仿佛那里有个时间的秘境,让她迅速找到了另一端自己的记忆。 Lin,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二代华裔,却并不是个ABC或者香蕉人。她的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出国,奋斗了几年拿到了绿卡,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把她接了出去,那之后她原来的名字林歌就没有人叫了,她成了战战兢兢生活在一个陌生地方的Lin。 在国外的生活苦乐自知,父母都忙于事业,对Lin的照顾自然疏淡,她也是个竭力让别人都觉得省心的“好孩子”,从来不愿意给父母增添一点点的麻烦。 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成为父母的骄傲,Lin都做到了。 似乎也就足够了。 Lin受到欺凌和为难的事情,她的父母不是不知道,态度却表现得很不在意。 “欺负,有时候也是一种想要沟通和交流的方式。” “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为什么会欺负你呢?” “要与人为善,懂么?” “吃亏是福。” ……好吧,Lin是个听话的孩子。 一个宿舍里四个女孩儿,两个高大的欧美人,还有她和更加瘦弱的,从国内考出来的桑杉,明明桑杉是看起来更弱小的那个,但是那两个欧美的学生从来不敢招惹她。 Lin一直都记得,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她的一个室友拿着桑杉的杯子装了果汁,桑杉看到后的那个目光,瞬间震慑了所有人。 “倒掉,洗干净。” “你在开玩笑么?” “当然,你可以不照我说的做。” 面对两个高大的女孩儿,桑杉毫不畏惧,最后甚至赢得了胜利,杯子被清空洗净,放回了桌子上。 Lin第二天看见桑杉将那个杯子改当了笔筒。 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每次被欺负的时候,Lin就会想,“如果我有桑杉一半的勇敢,也许我也就能反抗了”。 可她没有,所以理想美好,但无用。 那天,她被人把垃圾桶扣在了头上,坐在地板上小声哭泣的Lin看见桑杉走到了她身边。 “你看起来很糟糕。” “我知道,我会把地板擦干净。” “啧,更糟糕了。” 看着桑杉从她的腿上迈过去,Lin觉得自己跟这满地的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记忆中,似乎也是在那天,桑杉带了一台变压器回到了宿舍,几天之后,Lin忍无可忍地反抗了那两个人,桑杉突然打开房门让她闪开,一桶盐水、一顿电流、一场犀利的争辩,Lin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里有个超人从天而降,把她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谢、谢谢你,只有你看见了我眼睛里写着救命。” “没有,我没看见。” 走在Lin前面的女孩儿转了一下脑袋,微微泛黄的马尾辫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 “我看见你眼睛里说的是,你不想再忍下去了。” “我不想再忍下去了。”明明比对方高不少,Lin冲上去扯着对方的衣角,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那之后没多久,她用母语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林立强,从此,她强迫自己人如其名,自立且自强。 “在我心里,Sun就是最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就把我的人生照亮了。”酒杯贴着脸,面上带着酒晕的林立强笑着说,“如果不是阚高飞那个@#*&%……” “Lin,你喝多了。” 李许默放下酒杯,拍了拍林立强的肩膀,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呵呵……有什么不能说的?” 女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他靠着霸占Sun的项目拿了R&C的offer,陷害她抄袭,更可耻的是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她!他差点毁了Sun的事业,这种混蛋,让他身败名裂我都不解气!” 砰!酒杯被愤怒中的林立强砸在桌子上,酒液飞溅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当经纪人?我记得你以前对金融很感兴趣的。” 肖景深眯了一下眼睛,脑海中瞬间滚过了那些小桑杉喜欢的书,还有很多年后重逢她听见自己的问题之时那平淡无波的神情。 “原始资本的积累,在哪里都一样的。” 是么? 仿佛喝多了一样低下头,避过李许默忧虑的视线,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极度的冰冷。 若是有一面镜子,他会都害怕此时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那个混蛋呢? 桑杉:坟头草已亭亭如盖矣。 小剧场: 往年,肖景深过生日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总是会回来,至少会有一个人回来陪他把生日过了。 当然少不了精美的礼物。 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肖妈妈打电话回来说这次实在抽不开身,倒是托人带回去了一大堆的礼物。 “在你们心里我要的是礼物么?” 男孩儿直白的发问,让他的母亲有些难堪。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肖景深看见小黄毛儿一边走路一边摇头晃脑地背着什么,踩着滑板过去,熟练地抓乱了对方的头发。 “小黄毛儿!” 女孩儿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转回头去。 肖景深直觉她似乎比平时开心。 “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不告诉你。” 回到家,肖景深看见了自家对门上贴着的字条。 “小黄毛儿,你爸妈又不回来了,你来我家吃饭吧。” 看着字条,女孩儿的表情一下子失落到了极点,肖景深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自己家。 景老爷子买好了生日蛋糕,看见桑杉,开心地招呼她。 虽然爸妈不在身边,有黄毛儿给自己过生日也不错啊。 把蛋糕抹在女孩儿的鼻尖儿上,男孩儿有点儿美滋滋。 “给你,生日礼物。” 吃过饭要回家的桑杉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给了肖景深一个很漂亮的本子。 肖景深打开,看见上面写着: “祝贺桑杉同学获得市数学竞赛第一名” 第155章 蛇蜕 晚上十点, 桑杉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口看见了和李许默相携而归的肖景深。 “在一个遍布狗仔和同行的地方, 你们还过得很潇洒啊。” “咳, 我们其实都不止这点儿酒量, 都怪Lin,一口就干了一杯, 一口又干了一杯, 几杯下去……嗝!” 酒意醺然的李许默噎了一声,抬手在肖景深的腰上掐了一把。 “醒醒, 你家大魔王来了。” 明显喝高了的男人压在李大导演的肩膀上, 被掐痛了也不过挣扎了两下。 李许默吃力地扶着肖景深, 把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全程袖手旁观的桑杉看看趴在床上的肖景深,再看看被累得大喘气的李许默,淡淡地说: “明知道现在《秦歌》热度高……算了,跟你们两个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我给你安排了M Call,明天早上七点起床, 洗个澡,七点四十梳化, 九点半之前我们要出门。” 李许默很敷衍地点点头, 扶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桑杉自己一个人, 看着似乎人事不省的肖景深。 奔波了一天的女人看着叹了一口气, 自己挽起来的头发,用手指抓了两下紧绷了一天的头皮,才走进卫生间, 拿了个沾湿的毛巾出来。 “转身,擦擦脸再睡。” “嗯~” 男人哼唧了一下,没动。 浸透了凉水的毛巾被糊在了男人的后颈上,他发出了一声惨叫,脑子似乎清醒了点儿,被桑杉趁势压着肩膀翻了过来。 “李许默这个家伙越来越不着调,以后应该让你离他远一点儿。” 房间里只有桑杉的说话声,脸上被冷毛巾抹来抹去的肖景深费力地睁开眼睛,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 “怎么了?” “……&%¥@#”肖景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桑杉,嘴里继续叨叨着别人都听不见的外星语。 “哪里不舒服?” 女人低下头想要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一缕头发垂下来,扫在了肖景深的脖子上。 之前还是轻轻抓着的手猛地用力,另一只手压着桑杉单薄的脊背,男人把桑杉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喂!” 趴在肖景深的胸口,桑杉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微微的酒气掺着一点香皂的味道氤氲在她的周围。 “小黄毛儿。” 大手插在柔软的发丝里,从头顶一点点地顺下来,很像男人被W先生趴在胸口压醒之后的安抚动作。 当然桑杉并不是一直可以任意揉捏的小猫,所以另一只手还要紧紧地压着,倒更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似的不肯放手。 “小黄毛儿……” 男人低低地叫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酸的、涩的、甜的随着酒意一起在他的胸腔里涌荡,几杯接连喝下去的酒没有让他迷醉,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他的心直接浸在了岁月的陈酿里。 小黄毛儿…… 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的钥匙,可以被遗落舍弃,可以满布尘埃,可是当它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就会立刻被认出,会轻易打开本以为永远被关紧的闸门。 哪怕心已经冷硬如桑杉,在此时也有了些许的恍惚。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我那个时候死死地抓着你不放手,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什么一年两年,我明明想拉着你的手走一辈子的,为什么一年就结束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从此看见她的时候,不仅觉得愉快,更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如果这种喜欢都不够纯粹,那还有什么样的情感能够真正地被定义呢?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除了刀,还有什么能够斩除人身上的所有柔软,若非殊死砥砺,又有何物能让你变得如此锋锐? “明黄色的小鸢尾最适合你们球队了,它的花语是同心协力,所以,加油。” “我不是喜欢他们赚了很多很多的钱,我是喜欢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去践行自己的理想,人的奋斗应该是有目标的,就像他们一样。” 那个我回忆中喜欢花的你,那个可以对什么金融巨子侃侃而谈的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不见了。 “苦难是一种财富,面对和解决它们的过程,我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今天Lin和你说了什么?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手掌撑在肖景深的胸膛上,桑杉想要起身,却又被男人的手臂压了回去。 肖景深委委屈屈地说:“我不信。” 桑杉:…… “你总是骗人,不管多么不好的事情,你都能说出好。以前你只是什么都不说,我可以去猜,现在你连猜都不让了,只让我看见你想让我看见的……” 手臂如同钢铁灌注的一般坚硬结实,把桑杉紧紧地桎梏于其中。 “骗子,大骗子。” 骗子? 浅浅温情褪去,女人冷冷地笑了一下。 “只要不违法,即使说了一万个谎言的人,也不会受到惩罚。别用这种受尽了委屈的语气来控诉什么,毕竟,我们本来就是一起骗人的。” 网上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桑葚组合,本质上不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么? “对,你是骗子,我也是骗子。” 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是从男人的心里涌出的。 “所以不要借酒装疯了,骗子先生。” 被揭穿的肖景深手上力道丝毫不松,嘴上居然还理直气壮:“我不。” 桑杉:…… “一想到你因为一个混蛋就就改行了,我心里特别难过。” “你是说阚高飞?” 桑杉毫不意外林立强会把自己曾经的事情告诉肖景深,毕竟在那个家伙的眼中,自己就是被一个渣男被伤害了。 渣男这种东西,在很多女人的眼中就应该是“人神共弃”、“天打雷劈”的。 “刨除掉他自称喜欢我这一点来说,他做的事情就是剽窃和陷害。” 那是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桑杉因为成绩优异,被介绍加入了一个课题研究小组,短短九个月时间,她从“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新人,变成了这个小组的实际负责人。 还有半年硕士毕业的阚高飞是这个小组里的元老级人物,因为性格稳重又开朗,颇受其他人的爱戴。同为身在异国他乡的华人,他对桑杉颇为照顾,还在一次聚会上当众向桑杉表白。 在其他人热情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儿神色冷静地拒绝了他。 桑杉在课题研究的时候发现了新的需要解决的问题,她曾经把这个问题拿出来一起讨论过,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讨论结果,这个问题被小组里的其他人很快抛诸于脑后。 只有桑杉还在不停地坚持研究,为了小组整体的研究进度,她还把自己写在论文中的一些成果拿出来使用。 就是这篇论文,几个月后发表在了一本高端金融杂志上,署名是Gaofei Kan。 桑杉还记得,当她把这本杂志摔在阚高飞脸上的时候,他态度是何等的愧疚,语气又是何等的诚恳。 “Sun,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如果我不留在这里,我就连喜欢你的资本都没有。你年轻、有才华,现在才上大三,你有的是机会拿出更多更好的东西。但是我没有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稿费我一分都没动,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 在国外的几年间,桑杉长高了,迟来的青春期改变了她的外表,平板的身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枯黄的头发彻底变得乌黑,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依旧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是惊人的力量: “原来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用来给自己的卑劣镀金的?”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桑杉觉得自己和这样无耻的人无话可说,她找同组的同学和辅导教授为自己作证。 却在此时,整个学校的华人圈子里起了风言风语,人们说阚高飞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把自己的论文给对方看,对方居然理直气壮地认为这篇论文应该归她所有,人们说一个还没有完成大学学业的女孩子傍上了阚高飞这样一看就前途远大的青年才俊,居然狮子大开口让阚高飞替她发表论文…… 整个小组里愿意站出来为桑杉说话的人寥寥无几,在这样的舆论环境里,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学院的教授,校方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调查,带领桑杉这个研究小组的教授起初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后来又说桑杉和阚高飞都是很有才华的学生…… 简而言之,一方面是已经和著名金融公司R&C签下合约的阚高飞,另一个方面是个过分年轻的女留学生,如果不是林立强找了同系的学生们为她联名作保,如果不是校方对桑杉一直有良好的印象,说不定桑杉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退学。 非议如同海啸,重重地将桑杉打倒在地,甚至想要将她卷入深海。 “其实,那些都还好,舆论这种东西杀不死我,他们当时能被阚高飞利用,之后也就会被我利用……但是,他们中有些人说的话,实在是让我印象深刻。” 趴在男人的身上,女人的语气中是满满的自嘲。 “你别这么要强,让他没有安全感,也许他就不会这么对你了。” “为什么没什么人来帮你呢?是不是你该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这些话是谁说的,桑杉记不得了。 那段时间总有人找她,向她发表自己的“高见”,他们同情、鄙薄、安慰、辱骂、或者信任。 桑杉却唯独记住了屈指可数的几句,将它们当成了刀,砍向了自己。 自己被伤害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却是“情有可原”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一对夫妻为了孩子选择隐瞒婚姻已经将破裂的事实,情有可原。 一对夫妻为了第二个孩子选择不再离婚,情有可原。 一个母亲因为二胎失去了工作,得了抑郁症,认为自己的女儿要伤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对女儿施行冷暴力,情有可原。 一个父亲和丈夫,为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把自己的女儿留在老房子里叫自己的姐姐来照顾,情有可原。 一个母亲认为自己的女儿长歪了,所以隔离了她和自己的小儿子,情有可原。 一个父亲因为妻子失去了工作,决定不再供自己的女儿出国留学,哪怕她女儿已经准备了七八年,情有可原。 另一个母亲因为自己的儿子喜欢,所以让儿子的女朋友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并且提出了金钱补偿,情有可原。 …… 说着“原谅”的人,却都不是真正被伤害的那一个。 她明明在一次次的选择中被人放弃了一次又一次,却连说出“不原谅”的机会都没有。 在那所全球著名的顶级高校里,桑杉站在喷泉广场上,用喇叭诵读着自己写整篇论文的全部思路,把所有的手稿复印了几百份分发给每一个人。 接着,在R&C大厦门口,她如法炮制。 所有的“情有可原”,她逃避过,放弃过,却还是在伤害着她,甚至企图裹挟她的思想。 这次她选择了不再退步半分。 她的做法,不仅让阚高飞一个人付出了代价,整个研究小组宣告解散,负责的教授也因为“包庇”成名,桑杉“一战成名”,自己在这个行业里的前途也变得晦涩不明。 当然,这其中的艰辛困苦,她不会跟肖景深说得多么明白。 “我闹腾完了之后觉得这一行也不太好干,恰好白丛凯愿意带我入行,又给我介绍了很多人脉……两边对比一下,我当然要选择起点更高的一个。” 肖景深抚摸着桑杉的脊背,斩钉截铁地说:“你撒谎,你当时一定很难过。” “没有。” “这句也是撒谎。” “与难过相比,我心里更多的是报仇的快意,还有对新行业的跃跃欲试。” “所以你还是难过的。” “你能不能说点儿别的?” “我听到的时候,感觉很难过。” “你现在的难过一文不值。” “哎呀,我心里更难过了,那个人现在在哪儿,我能找机会揍他一顿么?” “你已经三十三了,不是十三岁,不能只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 “我知道你嫌弃我幼稚,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他自己察觉不到的痛苦,重逢之后,他们两个人像是两只蜗牛,彼此都小心遮掩着身后的负重,生怕对方看见,不……不对,他是一只蜗牛,桑杉不是。 桑杉是一条蛇,能在痛苦中一次一次地蜕变,更强大、更美好,他千辛万苦找到的东西,不过是一点蛇蜕。 一只蜗牛,能为一条蛇做什么呢? 感受着胸前均匀悠长的鼻息,肖景深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趴在自己胸膛的女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轻轻抬头亲吻着对方的发顶,男人看着天花板,轻轻地重新拥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啊,其实我是个鳖 桑杉:脱了壳就是壁虎 小剧场: 桑杉喜欢花这事儿,肖景深早就知道了。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她把自己养好的一盆红色郁金香送给了景老爷子。 老爷子把花小心放在了客厅里,肖景深走进走出总能看见。 景老爷子很得意,对自己的外孙说: “桑杉人灵气,养的花也不一样” 男孩儿哼了一声,挺不服气地去花市逛了一圈儿,发现桑杉送他外公的郁金香还真是特别好看。 “小黄毛儿!过年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盆花?” “小黄毛儿!快点给我花当新年礼物!” “小黄毛儿!快快快,进口巧克力给你了,快送我花!” 被肖景深搞得烦不胜烦 大年三十的白天桑杉终于给了他“新年礼物” ——一盆水仙 第156章 子禹 沪市电影节作为A类国际电影节虽然起步不早, 但是因为这些年国内的经济文化发展以及国际文化产业对国内市场的重视等等原因, 发展速度很快, 如今已经成了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国际电影节了。只不过因为他们总是要兼顾“外来的洋和尚”来显示自己的“国际范儿”, 所以比起他们的“金酒樽”,国内的电影圈儿里大部分人更看重“金凤凰”和“金紫荆”。 十几年前, 肖景深就是凭借《锦城花开》里的表演获得了“金凤凰”最佳新人奖。 李许默也在两年前获得过“金紫荆”最佳新人导演奖的提名。 至于陆丛伟, 他之前倒是了几个电视的奖项,电影就没了。 这样三个人的组合再加一个最近人气不错的冉晓, 扔进开幕式红毯上着实有点不上不下的尴尬, 好在他们的电影正上映着, 票房又相当不错, 一下子就让他们的底气足了起来。 说到底,他们这行还是靠着作品说话的。 红毯上,肖景深穿了一身黑灰色的西装,头发仍是不能动的,被造型师弄成了极为彰显气质的背头, 手上是自己代言的手表,脚上的鞋子和身上的衣服一样属于VQ的当年早秋款。 剪裁有致的服装更彰显了他的宽肩细腰大长腿, 最近高强度的身体训练让他的体态更加挺拔, 略带一点麦色的皮肤则让他的眉宇间少了几分谢安式的文气, 多了点儿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他和冉晓把西装革履精英扮相的导演李许默以及一贯在造型上显露自己落拓不羁的陆丛伟夹在中间, 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的闪光灯和影迷们的尖叫。 “肖景深看这里!”“深深!深深看这里!” 在一部电影中他是个配角,在这个红毯上,即使他走在一侧, 风头却不输给任何人。 长长的一条红毯,耳边都是自己的名字,对于很多明星来说,这似乎是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可是对于肖景深来说,重新走回来,他用了太久的时光。 不对,他是用掉了一生的运气,因为“回来”本是他再不愿去奢望的东西。 这样一想,男人垂下眼眸又抬了起来。 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些。 倒是更显明星气质,让旁边拍照的人们更疯狂了。 红毯尽头,主持人按照惯例要跟他们说点什么。 李许默拿过话筒,笑着说:“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秦歌》的电影主角,嬴政的扮演者陆丛伟,这位是扶苏的扮演者冉晓,这位是我们电影的副导演兼打光师兼场务……顺便还在我们的电影里扮演了赵高。” 肖景深默不作声地看着李许默,听见他说:“好了我介绍完了。” 两个主持人都笑了起来:“李导演,你没有说景深的名字啊。” “哈哈哈!你们都知道嘛。” 不仅是李许默字里行间给肖景深加戏,就连陆丛伟和冉晓说话的时候也都带着肖景深,一个称他为自己兄弟,另一个称呼他为“景深大哥”,四个大男人其乐融融的,笑称肖景深是他们的“万用螺丝钉”。 之前的电影宣传中,肖景深明明是当时热度最高的人,却很是尊重导演和合作的演员,把自己的存在感拿捏的刚刚好,现在李许默他们也算是投桃报李。 这次电影节,《秦歌》并没有送选主流电影奖,倒是肖景深入选了媒体大奖——“最受期待演员”,他们三个人有意抬肖景深,也算是给他的拿奖造势了。 肖景深明白他们对自己的照顾,媒体提出要给他拍单人照片的时候,他一把抓着冉晓和陆丛伟不让他们走,气质男神、不羁型男和青春美少年的组合瞬间让他们前面的闪光灯亮成了光海一般。 “老肖,你这人,怎么就不会自己沾点儿便宜呢?” 媒体看不见的地方,陆丛伟揽着肖景深的脖子,语气里很是不赞同。 他自己已经过了渴求人气的时候,当年他声势盛的时候可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把自己的热度给别人蹭。 “陆大哥,我明明是沾了大便宜的!” 男人说的很轻松。 陆丛伟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沪市此时群星闪耀,像文子禹这种每天深居简出的人自然没有多少人会关心了,于是他有机会乔装打扮出来,坐在观众席上,远远地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桑杉。 “刚刚表现的不错,我几个媒体朋友都跑来跟我夸你了。” 桑杉没走红毯,是从场馆的另一个门进来的,反正即使不在现场,也有人通过各种途径告诉她今天肖景深的表现怎么样。在肖景深作为一个“电影演员”被关注当口,她为了降低“桑葚”的热度,也就把自己的存在感拉到了最低。 看着穿了咖啡色连身衣,脸上妆容也很浅淡的女人,肖景深笑得眯起了眼睛: “李许默他们都很照顾我。” 会场内也有寥寥几个记者趁着开幕式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捧着相机到处拍照,看见相视而笑的一对男女,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抓拍的机会。 闪光灯闪过之后,他们两个继续闲聊: “明天在咱们酒店旁边的电影院有池迟电影的展映,我查了一下,有《凤厨》,就买了几张票,要是明天下午的活动结束得早,你可以去看一下。” “你陪我一起去么?” “明天我要带李许默去见两个投资方,晚上赶不回来……” “景深?我隔着老远就看见你了!”一个男声突兀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肖景深转头看去,对方很热情地拉住他的手:“我一直想找你拍戏,你这些年倒是忙得把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忘了。” 老朋友? 桑杉看着那张很是圆润的脸,想起来这个自称是自己“男朋友”老朋友的人是个导演。 具体形容一下这个人,只能用“名不见经传”几个字了,要不是在某个投资方那里见过一面,交游广阔如桑杉都难以将他从什么旮旯里掏出来。 这个人并没有机会跟肖景深多说两句什么,在这种场合,像他这种来找机会结识明星和投资人的“淘金客”实在是太多了,他发现了肖景深,自然也有别人发现。其中有些人混得比他好、名气比他大、脸皮比他还厚,还没等他把肖景深的手捂热,已经有人捏着印着二维码的名片过来把他挤走了。 要不是桑杉以前面有人找为借口把肖景深从人堆救出来,说不定他的衣服口袋里都能被这些人塞满了名片。 “一开始那个人,好像是我合作过的导演。” “什么时候合作过的?” “七八年之前吧。” 桑杉冷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他是跟你七八天没见呢,你就是脾气太好了,高冷一点,这些人就不敢找你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肖景深默默无闻十余载,那时候可没什么人记得说“我一直想找你拍戏”,现在见他红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贴上来了。 “也就是多说几句话的事儿。” “你多说几句话的时间拿来给我多赚钱多好?” 男人一下子笑了起来。 桑杉说有人找肖景深倒不是假话,坐在第三排的康延导演拉着肖景深,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几个朋友,有国内的电影人,也有应邀而来参加电影节的外国友人,其中不乏家喻户晓的大师级人物以及著名演员。 文子禹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眼睛一直盯着桑杉,看她笑着站在哪儿,看她跟肖景深说话,看她护着肖景深往前走…… 开幕式还没有开始,文子禹觉得自己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出了会场。 “他往D号门走了,应该是要出去。” “是么?你安排一下。” 中年女人站起身,抬头看了眼桑杉的位置,转身往会场外走去。 “子禹?” 刚走到外面,文子禹就被人认了出来,要不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把他拉回了大门里面,说不定他已经被粉丝们给包围了。 “到底是年轻人,都已经是大明星了,出门还这么不小心。” “您是?卫姨?” 卫英华的脸上的笑容无比亲切,甚至带着点儿慈爱。 “你怎么自己来参加电影节了?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里人这么多,你身边一个人都不带,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唉,马东阳那个家伙真是不靠谱……” “我正好休息,来电影节看热闹来了。” 摘掉了墨镜口罩的男孩儿露出了那张充满朝气的脸庞,瘦高的身体像是春天的一株新竹。 看着这样的他,卫英华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热闹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往外走了?” …… 在电影节上每天都有参加不完的活动,什么研讨会、座谈会,什么专访,什么其他借着电影节的聚星效应办起来的各种奖项评比和活动…… 肖景深只有一天晚上抽空跑去看了一场《凤厨》的电影作为休息,其他的时间,他一方面要参加《秦歌》剧组的活动,一方面也要为即将开拍的《无生之路》造势,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地去忙。 他的这种忙碌,时刻都在聚光灯下,桑杉的忙碌,则往往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六月十三日,华光天下因为亏损和账面不明,再次受到了有关部门的质询。 六月十四日,华光天下股票因散户恐慌性抛售跌停。 六月十五日,华光天下股票再次被砸盘跌停。 六月十六日,华光天下股票停牌。 六月十七日,周末,有财经媒体曝光华光天下董事长于两个月前违规减持其手中的股票。 这一天,也是沪市电影节的最后一天,在下午举办的“大众传媒专项奖”颁奖典礼上,肖景深荣获了“最受期待电影演员奖”。 六月十八日,他回到了西北继续“喝风吃土晒太阳”,桑杉则回了京城,准备再给华光天下最后一击,顺便搞一搞和The King签约的有关事项。 酒席桌上,卫英华拍着文子禹的肩膀对着在座的一群音乐人说: “这个小孩儿也相当于我家晚辈,以后还请大家多照顾一下……” “我们卫姐这是要给我们最红的组合当经纪人了?” “我倒是想啊,可惜了,我没这个福分。” 文子禹听着卫英华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饭后,卫英华送文子禹回家,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其实如果可以,我挺想带你们的,但是吧,我有眼睛,我看得见……你去电影节不就是为了看看桑杉么?” …… 回到自己在沪市的寓所,文子禹的心里五味陈杂。 “我要是她,可舍不得甩下你们这么久。” “如果是以前的桑杉,说她会对你们尽心尽力,我是信的,现在她有那么大一个工作室,手里有那么多人,还有一个肖景深是他的男朋友,要是你们去了之后待遇还不如之前,那时候你可得好好想想你这样值不值得。” “年轻人,总觉得喜欢这事儿特单纯,其实哪有什么单纯的?她之前……现在有了她男朋友在身边,两个人捆在一起赚钱,就算是为了钱,感情也不能不好。” 这些话,听得文子禹心口都疼。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文子禹和卫英华在沪市同进同出的事情就传到了桑杉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晚后天,The King换公司的事情就解决了 肖景深:咦?那我以后…… 桑杉:继续赚钱 小剧场: 肖景深自恋淘气智商低 桑杉喜欢他 桑杉又瘦又小性子别扭 肖景深喜欢她 所以他们的世界就都为了对方变得更加明亮了。 对此,肖景深很满意。 只有一个人的存在,让肖景深觉得也许小黄毛儿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 “桑桑,要不要来吃饭?今天我做了酱鸡翅。” “桑桑,爷爷买了鱼,晚上来吃饭啊!” “桑桑……” “外公,你酱鸡翅太咸了……” “外公,你做鱼不好吃……” “外公……” “臭小子!” 餐桌上,桑桑看着吵做一团的一老一少,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第157章 白 “桑杉!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邮件里的照片, 卫英华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听着她极度压抑自己愤怒的声音, 年轻的女人站在窗前, 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小卫先生长得这么一表人才, 卫姨你该开心才对。有一个这么帅气的儿子,如果换了是我的, 我肯定天天带在身边, 绝对舍不得把他送到国外这么多年。” “有什么要求你直说,为什么要牵扯我儿子?!” 从没结婚的卫英华有个儿子, 上次见面的时候桑杉还随口跟卫英华提过, 这件事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就连孩子的父亲是谁, 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但是真正见过卫珏的人却寥寥无几,卫英华将他保护得极好,很早之前就把他送进了国外的贵族学校,到了如今,连知道他名字的人都不多了。 桑杉居然能拿到卫珏的近照, 让卫英华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卫姨,你离我的人远一点儿, 我自然也不会去骚扰你的儿子, 不然的话, 老白留了不少好东西, 我觉得小珏会很感兴趣的……” 桑杉垂着眼睛,这个时节,京城的阳光颇有些刺眼, 照得外面的高楼白亮坚硬,像是被包裹了一层壳,更多了一些距离感。 “年轻人做事何必这么绝呢?” 卫英华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同时,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椅子的扶手,保养得极好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暴露得分明。 “我承认,我是对The King感兴趣,现在华光天下这个样子,跟我抱着一样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你既然想要再接手这几个孩子,直接跟卫姨说啊,难道卫姨还能跟你去抢?” 电话那一头,传来桑杉语气轻快的声音: “我也是没办法呀。卫姨您在这个圈子里打拼这么多年了,人脉广,手腕儿强,我呢?也只有这么薄薄的一点底子能跟您比了……我当然不是觉得您会跟我抢,您扶起来的明星比我见过的都多,区区几个小男孩儿您也未必放在眼里,可是他们不一样啊,别人告诉了我消息,我得先想想,要是我跟您站一起,他们是选我呢?还是选您呢?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赶紧掏老底请您高抬贵手了。” 高抬贵手? 卫英华差点儿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她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儿子,最怕的事情就是让儿子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如今桑杉这个小丫头拿着这个事儿来要挟自己,需要去“高抬贵手”的人,可绝对不是自己。 “白丛凯给你的东西,你都交出来,以后咱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 嘴里说得风轻云淡,卫英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估计只有她自己清楚。 闻得此言,桑杉轻蔑笑了笑,直接挂掉了电话。 卫英华再把电话打来,她都直接拒绝接听了。 老白留下的东西? 白丛凯那个家伙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正直的,虽然跟桑杉细数了卫英华的一些事情,却根本不会把什么能用来“要挟”的东西交给她,桑杉手里真正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只有她上次和卫英华聊天的录音而已。 也就是卫英华此人总是“以己度人”,以为别人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付她,才会被桑杉用一张照片和三言两语吓得不敢妄动了。 就这样慢慢地吊着她磨着她,才能防着她再次作妖儿。 …… 借了一道惊雷吓退了卫英华,桑杉捏着额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文子禹。 “我不相信你会像个小白兔一样以为卫英华那种老油条是纯粹只想跟你交朋友。” 桑杉的语气不复刚刚与卫英华通话时的轻松愉悦,变得直白又严厉。 文子禹闻言,低低地笑了:“我当然知道她不怀好意,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比如之前自己姐姐下跪的时候,和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年轻的男人语气轻松,仿佛自己只是在做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却并没有让桑杉的态度有半分的和缓: “她想做什么,她有什么招儿,她有什么企图……这些都是我这个经纪人的工作范畴,你要做的就是趁着在沪市修养的时间好好保养自己,健身、写歌,陪陪阿姨……你们和初曜正式签约之后的半年多时间行程会很紧,现在抓紧时间给自己放个假是很有必要的。” “你不说,我都要忘了我现在是在休假,不是被人抛弃了。” “你可不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我最近看到了网上有很多人都拍到了你,拍你给阿姨买水果,你在医院给阿姨取药,还有逛街啊、散步啊、听歌……视频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在那儿跟抽风了一样地说‘好帅好帅好帅好帅……’你这么好,谁会抛弃你?” 听着桑杉的话,文子禹下意识就跟着笑了起来,转瞬间,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这些日子和卫英华虚与委蛇,文子禹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做戏,还有在说话的时候保留自己的冷静和清醒。 就像现在,桑杉轻易就让他心中憋闷消退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正面解答他的的疑惑,只能说得上是安抚,却少了很多的“真诚”。 “之前很多公司都来找我们,说明那个时候华光天下已经不算是什么麻烦了,为什么你还是一直没有动静,Alex他们去了国外你也不联系,我在沪市,你明明……” 你明明就在沪市呆了那么多天,却没有想起来见我。 “那些人敢接触你们,是因为他们是坐等着船沉了好捡便宜,我越是到了紧要的时候越不敢找你们,因为我就是那个凿船的人啊,不能太早浮上水面……” 是么? 文子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跟桑杉说什么。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在之前,他珍惜每一次见面和通话的机会,恨不能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对方看,可是现在,他听着桑杉用笃定的语气说着对他们未来的安排,他竟然不觉得激动。 谈工作而已,有什么可激动的呢? “桑杉,你有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别的话? 女人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文子禹的这个问题居然真的难住了他。 新的录音棚马上就可以进驻了,新的住处也已经安排妥当,就连定制的保姆车都已经到了4S店只等待提取了,新专辑的制作人、新的曲子、新的舞台风格、新的演唱会…… 这些之外的别的,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毕竟这些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为The King精心准备的一切,她的心血和汗水都在其中,像是一只奋力筑巢的鸟儿,忙到忘乎所以,无视了其他的所有。 “你想聊点儿什么?” “你……你和肖景深,还有多久‘分手’?” 分手? 眼睛微微看向斜上方,又转而低垂,女人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冷静地说: “最快要两年后。” 两年后,肖景深三十五岁,在圈子里彻底站稳了脚跟,从“人气派”真正走向“演技派”,少了人们的追捧和关注,自然也就可以和桑杉“分手”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事实上,就从这个男人目前“秀恩爱”的表现来看,嗯……也许四五年,五六年之后整件事情的操作都很有难度。 “两年后……?” 文子禹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就是说,我要再看整整两年,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是么?” “不是,准确的说,我们在未来两年中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几个月,他的主要工作是拍戏,我未来一年的主要工作是帮你们的事业更进一步,这个阶段,我和他见面的机会极少。” 是的,因为工作,你们的见面机会极少,可是在所有人的眼中,你们都是一对儿,我……我呢?! “桑杉,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不可以正面地回答我,是不是我和你签约之后,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你和肖景深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牵着手,笑着说话,一起坐车进进出出……是不是,你直接回答我,是不是?!” 有什么东西,真的是被压抑的太久了,或许从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桑杉身边的时候起,或许从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起,就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文子禹的心里积压着、发酵着,让他觉得窒息和痛苦,却又无从发泄。 听着文子禹的质问,桑杉的表情变得冷淡了起来。 “我认为你能够理解什么是工作需要,要不是我跟他有了被大众认可的关系,你们早就被华天借着各种名头泼了一身的脏水,你自己也说过华天会想尽办法来对付我。” “是,对,你用这种办法来回避绯闻是为了我们都好,可是我想跟你说的是工作需要之外的东西,桑杉,我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七年来不曾出口的表白,却在这个时候被说了出来,文子禹的心中一痛,随之而来的是畅快。 电话的那一头,被表白的女人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脑便秘的感觉啊…… 今天没有小剧场 我接着去写下一章,趁着现在思路奔涌 第158章 套子 喜欢。 当然是知道的。 六年的朝夕相处, 足够让一个愚蠢的人去感知别人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更何况桑杉是这样的聪慧又敏锐。 在这一点上, 她不仅有所察觉, 还早早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我在几年前就说过,我不会跟我的合作伙伴谈感情。过去不会, 现在不会, 将来……也不会。” 呵呵,不谈感情? 面对着别人一整颗心恨不能捧出来的喜欢, 她只要轻描淡写地说一个“不谈感情”就可以把一切都抹杀了么? 想到这些, 文子禹笑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坚定, 为什么你刚离开华天的时候不这么跟我说?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难道你听不出来我喜欢你么?我躲着狗仔想见你,难道你不知道我还在喜欢你么?我甚至还去见了肖景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你堂而皇之地去告诉别人那是你的什么男朋友……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可能喜欢我?!” “我是你的经纪人, 不是言情小说女主角,更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小女孩儿, 过去这段时间里面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你不会不明白, 难道你要求我无论你做点什么都跟你提前声明一下我不喜欢你么?在维系合作关系的基础上, 我当然要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桑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喜欢,又是喜欢。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喜欢或者不喜欢?为什么文子禹非要在应该谈利益的时候谈感情……这让她想起了曾经很多不好的回忆。 不愿意让他们的讨论偏向自己最讨厌的方向, 桑杉空着的一只手在桌子上轻弹了两下,放缓了语气说: “卫英华在圈子里打拼了这么多年,手段只多不少,不管你是想要做什么,跟她在一起难免会被算计到。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她应该也不会再联系你了,你的休假也该结束了,一会儿我联系一下让Alex他们都回国,我去沪市接你们。”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的心情也好,我的感情也好,我整个人也好,只要随便哄一哄就好了,根本不用真正放在心上?” 文子禹依然不依不饶,电话那头他的声音里有着难过、绝望和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自己,还是在嘲讽着桑杉。 女人几乎想要叹息了,过去的一年里她都是在和肖景深打交道,与文子禹这种执拗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男孩子相比,肖景深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是登峰造极的,不仅时刻会顾及到她的心情,也会自觉规避话题的底线,历尽磋磨的成熟男人真的比莽撞的年轻偶像要好相处得多。 现在签约The King的事情已经万事俱备,文子禹却在这个时候闹着谈什么感情,这种做法让桑杉甚至感觉到了心累。 “好吧,你说吧,你希望通过这一通电话得到什么?除了情感的宣泄之外,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具体提出来的要求?” 要求?居然问我有什么要求?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文子禹都已经说了。 男孩儿的脸上是笑容,眼睛中却已经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支离破碎。 他曾经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向桑杉表白的场景,当他拿了金曲奖,站在聚光灯下,所有人都承认他不仅是个偶像更是个最好的音乐人,当他成为一个中心、一个焦点,人们提起他的时候满是钦佩和仰慕,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把自己所有的荣耀都捧到桑杉的面前,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爱她,给她唱自己为她写的歌,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拥抱她。 一年多之前,他从没想过桑杉有一天会跟他分开,即使桑杉辞职,他也笃定所有分别都是暂时的,他笃定了只要与华天合约期满,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在这一年里捧起了肖景深,还签下了那么多导演,弄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工作室,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文子禹,离开了他,桑杉依然可以过得很好,而他自己却在这一年中停留于原地,捏着那点儿原来越微小的可能傻傻地等着。 却只等来了对方的越来越远,到了今天,只剩了“要求”。 桑杉对他们从来是有禁酒令的,唯有在庆功宴上可以喝一点儿,可是现在,文子禹并不想再听话了,就像他执拗地跟桑杉要“感情”一样。 男人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摆着几瓶公寓提供的啤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电话那头一直静静地,文子禹能想象到桑杉是用什么表情在等着他的回答——冷静、克制,他曾经看着桑杉用这个表情等着他们第一次专辑登顶,第一次演唱会门票售罄,第一次拿下音乐奖……现在她也是用着这样的表情,等着自己的“要求”吧? 为什么以前他觉得桑杉那种万事在心的样子迷人到要命,现在他却只感觉到了心冷。 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文子禹用自己最冷静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肖景深离开。” “不可能。”桑杉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不谈前期投入和目前的回报率,只说现在她一手弄起来的局面,肖景深一旦离开初曜就立刻会被人扣上“渣男”的帽子,对于事业刚刚重新起步的他来说,根本是前程尽毁。 “他离开,我们回去。” “我说了,不可能。” “你不是说你不会跟合作伙伴谈感情么?要是不谈感情,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他?难道他比The King赚得更多么?难道他比我们更有前途么?!” “你们之间并不存在同公司的资源竞争。” “谁说的没有竞争?他明明在跟我们抢你!” “我从来没有跟你们签过专属经纪人合同,从我的职业发展来看,我也不可能只给你们当专属经纪人。” “随便你带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理由呢?” “因为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跟别人不知道真真假假的在一起,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我会心情不好,我会唱不出歌,这个理由不够么?!” “文子禹,你知道你现在这个逻辑,有多么愚蠢可笑么?” …… 站在房间里,年轻的男人先是把自己的手里的水杯砸在了地上,又把手机也狠狠地扔了出去。 愚蠢、幼稚、想当然…… 是啊,我就是这样啊! 又打开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地倒进了嘴里,文子禹胡乱地抹了一下从自己唇角逸出的酒液,挑高眉头,又是冷笑。 过去的那些年里,桑杉总是跟他说他是队长、他是团队里年纪最大的,总要他去照顾别人,可是到头来谁又会照顾他的心情? 谁呢? 不甚清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此时此刻,年轻的男人很想任性一次。 就这一次! …… “本来老肖一个人晒不黑,我觉得他是天赋异禀,怎么封哥你也这么抗晒啊?” 沪市电影节结束之后,《无归之路》剧组的主要演员和导演都正式进驻了这个位于西北的训练基地,炙热的太阳地里,被教官“折磨”的人从肖景深一个变成了整整三十个,其中包括了身为导演的康延自己。 在这些演员中,知名度最高的并不是肖景深,也不是去年拿了金凤凰最佳男配角奖的金凯,而是一位一红红了十几年,年年都在别人“糊了”的叫喊声中红到下一年的男演员——封烁。 他也正是这部戏一直讳莫如深的“男一号”。 说起来好笑,之前一直在国外的封烁是趁着大家注意力都放在沪市电影节的时候悄悄进了基地开始训练的,为的就是躲开人们关注的目光。 和肖景深相比,封烁的个子稍矮一点,身材也更多了一点瘦长,少了一些力量感,单从外形来说,他确实更适合出演年轻又充满朝气的乔少校,虽然他的真实年龄已经年近不惑了,但是那张脸上依然能够表现出少年憧憬中带着天真的模样。 “康导说了,我无论如何得比路长河白三个色号,你看,咱们的长河老兄这么白,我怎么敢让自己晒黑呀?” 长河老兄,说的自然是饰演老兵路长河的肖景深了。 穿着背心和作训裤的封烁拿了一条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脖子,看看天上骤然聚起的乌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自己的身后说:“老肖,你那儿还有绷带么?” 前天封烁在训练的时候摔倒了,手臂上有了一道不小的口子,眼看着天上要下雨了,训练肯定不会停的,封烁打算多裹两层绷带防止感染。 “绷带?” 肖景深也走出休息用的棚子看了看头顶的天,又看了看封烁的胳膊。 “不用绷带,那玩意儿吸水。我这儿有防水用的好东西。” 一分钟之后,封烁看看安全套,再看看那个拿出了安全套的男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儿什么。 “早就听说你用卫生巾征服了全剧组,到了我这儿,你这尺度变大了不少啊!” “去,什么尺度啊,这玩意儿用处多了去了,装水、止血、防潮、防水……轻便好携带,我每次进组都装一打。” “哦……装一打。” 看着封烁别有深意的眼神,肖景深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 “你爱用不用。” 不远处,一直暗中观察两个主演相处情况的康延不由疑惑,这才几天,怎么他们俩就好得跟兄弟似的?如果说他们之前就认识,一个是顶级明星,一个在一年之前还是……也不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唉,都说一块儿当兵是男人之间培养情谊最好的方法,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看看老肖和老封,我不信都不行了。” 有导演这样为两个人的关系背书了,其他人纵然有点儿疑惑,也只能压在了心里,权当他们是“一见如故”。 虽然还是觉得别扭,为了防止感染,封烁还是剪了一截儿安全套,套在了自己手臂受伤的地方,山间的瓢泼大雨如期而至,他的伤口处还真的没有受到影响。 当然这并不耽误他继续拿“一打安全套”这个梗来调侃肖景深,大雨过后,训练暂停休息的时间,他换了背心儿看着肖景深光着膀子忙乎着擦干身上的水,不由笑了一下。 现在这个样子的肖景深,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在训练场里加训到晚上九点,肖景深才终于回到了住处,在那儿,罗正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热水,之前只有肖景深一个人训练的时候,罗正可以在训练场里看着,现在三十多个人在训练场,要是每个人都带个助理,实在是不利于军营里面那种气氛的塑造,于是罗正在肖景深训练的时候只能等在住处,烧烧水、接接电话,闲散得像是在度假。 “深哥……” 看着肖景深把脚泡进热水里长出一口气,外表凶悍内心憨厚的助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笑呵呵地跟他说点儿今天网上的八卦,脸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仿佛有事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肖景深转头看他的踌躇模样,心中突然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桑、桑姐今天去机场的路上,跟前面的车子追尾了,童经纪人跟我说她手臂受伤了,不、不让我们告诉你。” …… 坐在窗台上,穿着睡衣的桑杉看着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空,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The King几个人真实的联络方式,从手机、微信、QQ到邮箱一应俱全,为了应对这种局面,远在国外的木宇他们此刻已经停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络工具。 此时,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们,包括自己。 下一步,他就可以用The King队长的身份去签约别人,或者威胁自己。 这就是文子禹想要的么? 所谓喜欢,又一次,成了刺向她身体的刀枪剑戟,灌入她喉咙的蚀骨之毒。 女人深吸一口烟,仰头吐出来,于这近在咫尺的薄烟中,星空不复能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安全套:EXM????????我出场就是为了被剪????? 小剧场: 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周日,桑杉的爸爸妈妈不在家,肖景深又趴过阳台来骚扰小黄毛儿了。 “你除了做作业之外能不能干点儿符合年龄的事情啊?” 周五的时候,肖景深请假去了省城看了一场有名的话剧巡演,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来找小黄毛儿显然是为了分享一下自己的“观戏心得”。 “我这是奥林匹克题集,谁会把作业留到周日下午做啊?” 桑杉头也不抬,在草稿本上继续演算着什么。 连周末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肖景深:…… “红星的话剧真的特别好看。”一分钟的静默之后,男孩儿又聒噪了起来。 桑杉无动于衷地听着,手下速度一点不慢。 自说自话了许久,肖景深看着桑杉做完了题,站起来,立刻从桑杉的床上跳了起来: “你椅子给我用用,我给你演一段儿。” 本意是想要抢椅子,男孩儿一个没站稳,反把一个瘦瘦小小的躯体抢在了怀里。 “小!精!神!” “咳,那个……话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么?” 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一点尴尬就此消失了。 桑杉有些累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肖景深凑过来像个小猫似的闻来闻去。 “你干嘛?” “都说聪明人身上有书卷气,你身上怎么没有呢?” 桑杉转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男孩儿转到床的那头儿继续闻: “不过挺香的啊……跟刚晒完的被子似的。” “我的被子确实是刚晒的。” 肖景深:…… 把自己的胳膊放在桑杉的鼻子旁边,男孩儿说: “那你闻闻,我身上有什么味儿?” “一身傻气。” 第159章 雨夜 打开家门, 只有几个电器的电源指示灯幽幽地亮着。 男人摸黑换了鞋子, 拎着黑色的书包往里走, 原本摊平在猫抓板上睡觉的W先生抬起头, 看见是他,懒懒地眯了眯眼睛, 软软地叫了一声。 “嘘?” 黑暗中, 猫的小白爪倒是还能看得清楚,男人摸了摸, 示意它保持安静。 这时, 他抽了一下鼻子, 确认了确实有淡淡的烟味在空气中飘摇。 桑杉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肖景深抱着只是去看一眼的想法走过去,还没等看见什么,就先感受到了阵阵的夜风。 窗是大开着的,气流在房间里涌荡,纤细的女人就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站在窗边, 一点红色的星火在她的指间明灭。风撩着她的发,鼓动着她的丝袍, 烟气从她的口中徐徐喷出, 转瞬间就被风裹挟而去、搅散一空。 “小偷先生, 抱歉了, 我还没睡,你可以抓紧时间去下一家了。” “没事儿,你什么时候睡了, 我再偷东西也一样,踩点儿这么多天了,不差耽误这一会儿。” …… 桑杉没有转身也没再说话,肖景深也安静着,仿佛唯有风在不安着。 窗外一点光照进来,让男人看见了女人左肘上的绷带。 一点点细碎的疼仿佛是一堆玻璃碴在男人的心里反复地研磨。 “那几个孩子的事儿,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你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毕竟你们彼此之间都有充足的了解和信任。” 抬手打开灯,他仿佛也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了解?信任?” 桑杉凉凉一笑,转过身看着肖景深: “正是因为对人类的自私足够了解,对人类的狂妄足够信任,我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最糟糕的局面是什么……就是现在。” 女人垂下眼眸,她手中的烟已经烧到了最后,她随手把烟蒂拧在了手边的烟灰缸里。 站在肖景深的角度,他能看见烟灰缸里满满的烟灰和扭曲如枝杈的香烟残骸,在这个夜晚,有东西被燃烧殆尽,也许名为信任,有东西扭曲了原本的模样,也许,那就是了解。 “和The King签约出问题的事情是于竹告诉你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应该开心才对,下半年在他们身上的投资预算是两千四百万,如果不能签下他们,这些钱够我把你直接砸进一部大制作电影了。” 桑杉转过身去拿起放在窗框上的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她下意识地摇了两下,把烟盒捏扁,摊开手掌,任由它自由地落在了地上。 “你拍完现在这部电影大概是十一月,正好明年有个C娱乐牵头的重点项目,导演是杜安,女主角是池迟……我可以认筹三千万,其中包括你的片酬,到时候整体收益结算出来给你划分百分之二十五,让你去当男主角,怎么样?” 肖景深没说话,他觉得桑杉想要的也不是自己的回答。 这一年多来,眼睁睁看着桑杉为了The King付出了多少努力,他觉得心疼,如果桑杉心疼,那自己比她更心疼,如果她不心疼,自己可以连着她的那份疼一起。 可是,真的能做到么? 不能的。 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 “或者,我再挑几个年轻的演员,重新开始培养,现在的粉丝钱再好赚不过了,开一部全新人班底的网剧,你在里面客串一下,我再找几个有点水花的人串戏,然后再把他们打包扔到HD的综艺节目里刷脸,用不了一年,他们就能让我回本了……” 背对着肖景深,女人垂下眼睛,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今天下午,我联系不上小木鱼他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给于竹,让她暂缓租房的签约,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止损。我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这个,一个月八万租金的合同,要是签了,我就得在一天内打给对方四十八万作为押金和预付租金。然后我就订了去沪市的机票,想要跟文子禹面谈,看看究竟如何解决这个事情,我是不是特别冷静?非常冷静地,就撞在了别人的车屁股上。” 右手抚过左臂受伤的地方,又抬起来把自己的长发掠到脑后,桑杉自嘲地笑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冷静,我一直都在问自己,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问题,才让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又落入了现在的局面里。 文子禹问我是不是故意吊着他,是啊,这一年多我是在故意吊着的他,这个圈子里的诱惑太大,盯上他们的人太多,我故意在态度上暧昧不明,就是想牵住他,让他不要跟着那些更有钱、更有背景的经纪人跑掉。我不仅吊着他,我为了让自己的身上少点麻烦,为了更好地在暗中搞垮华光天下,我还利用了你,过去的一年我利用你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对The King不再有企图,将来也想利用你去打消文子禹心里的那点儿执念,我还利用你去洗白自己,现在那些人提起我说的不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经纪人,而是肖景深相濡以沫的女朋友…… 这些做法我从来不认为是错的,即使是现在让我去重新选,我也找不到更有效的办法了。就像我要提升你的热度,用的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只是前期炒作一下,再上一个综艺,你现在就能够跟康延、封烁这些人合作拍电影了。身为一个经纪人,我要的就是简单有效,我就是满心的功利算计,过去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用这种方法捧红了你,也捧红了The King,现在文子禹就因为他‘喜欢我’,就把这样的我全部都否定了……” 转过身,桑杉看着肖景深,眉目依旧犀利冷淡,仿佛刚刚长长的倾诉说得分明是别人。 “你能不能替他告诉我,他凭什么?” 感情真是一件好武器,以喜欢为名,伤害便不是伤害,与喜欢为敌,功利就更得卑劣,可是什么是喜欢呢? 被一个人喜欢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她感受到的永远是被别人理直气壮地伤害、放弃、和否定? “被人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十几年前的那个天台上,女孩儿这样问这个那个来找她的男孩儿。 就在那天早上,她给自己怀孕的母亲端牛奶,得到的是一个耳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我肚子里这个会出来跟你抢钱抢房子,我告诉你,你妈我爱生几个孩子跟你没关系,把你那些独生女的臭毛病给我收起来!” “你妈妈还是喜欢你的,她只是现在控制不了她的脾气,你……体谅下。以后就在老房子那里好好学习,暂时别过来了。” “爸,我妈真的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你了,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也喜欢我么?” “喜欢、肯定喜欢!” “你们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离婚呢?为什么现在因为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离婚了呢?” 女孩儿抬着头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在她的目光里,那个文质彬彬、曾经手把手教她写字、曾经一遍遍教她人生道理的男人,只给了她一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桑杉在那一刻明白,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了。 活到十六岁,似乎没有解不开的谜题,却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看不透的人心,站在天台上看着翻滚的乌云,她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你曾经告诉过我被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着三十三岁的肖景深,桑杉的唇角勾起了一点浅淡又纯粹的笑意。 “谢谢你。这么多年走过来,才知道当初的你有多难得,告诉我一份正常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虽然以我的经历来看,那一年的美好才更像是个梦,但是它是美的。” 你的十九岁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照亮了我灰暗的少年时光,拯救了岌岌可危的人生,也让我能够独自走过那之后的荆棘长路。 女人低下头,像是一只鸟儿,在致意或者在小憩,更或者,已经无力支撑扬起的头。 肖景深终于忍不住了,就像太久太久之前他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桑杉的手臂一样,现在的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怀抱里变作支离。 窗外的风终于带来了夏天的第一闪电,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伴着滚滚雷声。 “我没事了。” 第三道闪电闪过之后,桑杉慢慢推开了肖景深,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是肖景深平时熟悉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那点儿脆弱根本是男人自己想多了。 “今天全国的天气都不太好,你能坐飞机赶回来,真是不容易。” “还好,司机的技术不错。” “我的手臂上连轻伤都不算。” “不回来看看我不放心。” “哦。” 桑杉转身走到窗前,肖景深以为她要关上窗子,可她只是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大雨飞溅的水花。 “肖景深,你现在喜欢我么?” 女人的问题让男人不由愣了一下,他看着对方举到窗外的手臂,又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地回答说: “喜欢。” “又是喜欢。” 真丝睡袍的袖子滑到肩膀处,桑杉用自己的整条手臂去感受着大雨所带来的湿凉,脸上的笑容也是冷的。 “你知道么?你的这份喜欢,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一份自以为是的隐瞒而已。去年,我调查了星耀,今年,我调查了卢穗明……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可不管我如何暗示你,你都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之前我想着可以跟你慢慢耗,等着你坦白,现在我不想等了。实话告诉你,你的这种喜欢对我而言真是毫无价值,还徒增麻烦。” 看着自己手心凝聚的那点儿水,桑杉弹了弹手指,收回了右手。 “你可以在雨夜横跨大半个中国回来看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伤口,却不能对我坦白你的遭遇和你的敌人,这样的喜欢对我有什么用呢?” 瞬间,肖景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心中本应惊惶于自己遮掩的东西被发现了,可是没有,他看着桑杉的脸,突然笑了。 “所以我不是十九岁,不会把什么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也不是十六岁,不过多么困难事情都顶多让你难过一下而已。” 桑杉也笑了:“有道理,我们都长大了。” 那些感情都属于过去,那些纯粹如钻石的彼此,也都属于过去。 “有烟么?”女人的目光落在肖景深放在她房门口的黑色书包上,“据说你的书包里是百宝囊,什么都有。” “你今天已经抽了很多了。” “十六岁的桑杉给自己解压的方式是做数学题,三十岁的桑杉给自己解压,只能靠抽烟。” 说话间,桑杉已经走过去打开了肖景深的书包,她在里面没有找到烟,倒是看见了别的。 “一个、两个、三个……你果然长大了,十九岁的肖景深,无论如何都不会背着这个到处走。” “我是怕训练的时候缺水……” 看着桑杉手里捏着的安全套,肖景深的耳朵又泛起了热。 女人挑了一下眉头,点点头说: “我信。” 你那副表情完全是一点都不信好么?! 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东西再休息。” “好啊。”桑杉点点头,把手上的几个东西甩在了肖景深的脚边,“你。” 想要抬腿离开的男人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站在门口的女人站起身,身上的睡袍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她里面和睡袍同色的吊带短裙。 “长大的人除了抽烟之外还有别的解压方式,是吧?” “这个玩笑……” “你裆部的突起是在对我的玩笑起立致敬么?” 肖景深明白,今天的桑杉状态并不正常,当然,他现在的样子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他的双手张开又抓住,尽可能冷静地说:“我给你煮点面条怎么样?” “肖景深。” 当男人要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桑杉垂下眼睛低低地说, “现在,你是长大的肖景深,我是长大的桑杉,你从这里走出去了,就再也没有今天的机会了。” 男人闭上眼,抬手——迅速关上了的房间的门。 顺便自己的书包堵住了W先生可以随意进出的猫门。 接着,他转身把桑杉拉到自己怀里,直接抵在了门上。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是么?” “也许……” 女人没说完的话被男人用唇舌打断了。 一只大手垫在女人的后背上,描摹着精致的蝴蝶骨,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控制在她的头顶,男人的亲吻激昂又热烈,带着难以再被隐藏的热情。 “我喜欢你,喜欢到恨不能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都被我扔进垃圾桶,只剩一个十九岁的我,可以坦坦荡荡地面对你。” 一连串细密的吻落在桑杉的眼睛上,男人的手已经不安分地游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不希望你看到那些不好的东西,这就是喜欢,桑杉,喜欢就是我愿意为了你变得更好,哪怕是伪装的,我也想装得好一点。” “旧伤只会掩盖脓血。” “我可以自己治好的,你信我。” 男人脱掉自己身上黑色的T恤,露出了西北的烈日下练出的健壮身材,把桑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他用有力的手臂捏着桑杉的肩膀,手指在肩带上若有似无地勾来勾去。 “信你?信你什么?我的一贯作风是伤人者死。” “算了,这个时候别说什么死不死的,随便你了。” 白色的睡裙落在地上,深蓝色的牛仔裤也落在了地上,麦色的腿脚离开了地面……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像是天然的伴奏,遮掩了房间里突然响起的惊呼、喘息和低吟。 作者有话要说:  嘘 评论都低调点儿 今天没有小番外了 渣作者捂着肾一步一挪往外走了…… 第160章 初霁 “阿姨, 您放心, 现在我自己开了工作室, 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对木宇的照顾只会更多……您放心,这次他个人信息泄露的事情我会查清楚……” 房间里有人正在打电话, 男人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抓着身上的薄毯子坐起来,揉揉眼睛, 他看见桑杉穿着黑色的睡袍坐在房间另一端的办公桌上, 半干的头发披垂于身前, 唇角带着一贯笃定的笑容。 窗外, 雨散云开,阳光斑斓于小片的碎云之间,不够灿烂,却已经让人能感觉到温暖了。 “去你自己的浴室洗澡,然后喂猫。” 看见肖景深醒了, 桑杉单手捂着手机话筒,对他嘱咐道。 “好。” 肖景深的视线从女人锁骨上密布的吻痕间移开, 在房间里梭巡着自己的衣服。 昨晚, 不对, 应该说今天早上他们两个把衣服扔的满地都是, 现在地上干干净净的,显然已经被先起床的那个人收拾了起来。 看看自己被挂在门边的衣服,再看看薄被下的自己, 男人索性把薄被裹在腰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还在打电话的女人转头看见他做贼似的样子,低头摸了摸鼻子,继续打电话。 站在喷头下面,随着热水冲刷过脊背,男人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除了后背之外,肩头和手臂上也有红色的抓痕,时间长了,碎芝麻一样的点点血痂凝在上面。 洗过澡,在镜子前面刷牙的时候,肖景深还在自己的喉结部位发现了一个牙印。 “啧……这是改属了猫啊。” 男人摇摇头,手指在牙印上轻轻戳了戳,又笑了。 穿着一条短裤,把刚刚那条薄被扔进洗衣机里洗起来,男人带着一身的“战后遗迹”走到厨房,在冰箱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到了几样能吃的东西。 “做个土豆饼,再煮个红枣粥?” 看看红豆、红枣、莲子、桂圆……他想了想,又从冷冻室里找出了虾仁和干贝。 “从味道上说,土豆饼配咸粥是不是更好一点?” W先生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地要好吃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才说:“哦,还有你啊。” 把一盘虾放在微波炉里解冻,男人洗干净手,又走进了桑杉的卧室。 这套床单枕套是一定要换掉的。 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肖景深看见了一个被撕开的锡纸袋,仿佛看见了什么罪证似的,他打开房间里的垃圾桶想扔进去,结果又发现里面躺着几个用完的套子……索性把整个垃圾袋都拎了出来,右手抱着床单枕套,左手拎着小小的一点儿垃圾,肖景深这才算是把整个战场都清理走了。 如果不是他耳朵还是红的,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桑杉还在忙着什么,明明男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她连个眼神儿都没给。 “粥要喝咸的还是甜的?” “都可以。” “吃土豆饼,还想要点儿什么?” “不用了。” …… 虽然餐桌上是早饭的配置,但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锅里,我还用板栗和红枣炖了一只鸡,估计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吃了。” “红枣板栗?” “怎么了?” “没什么。”叼着一小块土豆饼,桑杉低下头嚼了嚼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粥。 “我已经决定了,把The King拆掉。” 吃着最简单的饭,桑杉说的话却不亚于石破天惊。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小蚊子也就是一时脑子不清楚,沟通一下就能解决了,你在他们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能挽回的话还是应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作为一个合作者,我对他的信任已经到此为止了,不管他再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再跟他合作了。” “可是那几个孩子他们,他们会愿意么?” “我通过木宇的妈妈联系上了他,把情况跟他们说了,愿意不愿意,看他们吧,如果他们愿意,我会为他们每个人都制定单独的发展计划,算起来,他们也在圈子里打拼了七八年了,作为一个组合的成员来说,是应该谋求自己个人的发展空间了。” 文子禹一心想当唱作人,想成为像港城黄金年代的巨星一样的音乐人。 Alex精通乐器和舞蹈,更喜欢欧美流行音乐。 相比较音乐,金聪更想要的是当一个明星,唱歌只是他选择的成名途径而已。 洛登是少数民族,一直都很喜欢自己本民族的音乐形式,经常把他们的歌改成另一种唱法。 年纪最小的木宇也是所有人里面更务实的一个,如果不是家境贫寒上不起学,自己的身体又不好,比起当明星来说,他应该更喜欢普通人安安稳稳的平凡日子。 这些,桑杉心里都知道,她不仅知道,还把这些都作为自己规划The King未来的重要参考。 在她的计划里,两年后,The King的年轻人们会各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年聚在一起出一张唱片,开两场演唱会就够了。 她会安排Alex去合众国进修学习;让金聪带着“第一偶像团体成员”的金色光环去客串电影,积攒表演经验尝试跨界;洛登应该去上大学,上学之余参加个综艺节目;木宇也可以去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再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调养好……那短时间,她的主要精力会放在文子禹的身上,等到他站稳了,再换下一个。 借助着“The King”的名气和人气还有她的能力,她有信心让这几个男孩子在他们真心喜欢的领域以最快的速度上位。 她曾以为这一切在未来的短短几年中会成为现实,现在却发现,这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空想而已。 “我跟木宇说的时候,他跟我说,文子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一开始很震惊,但是仔细想想,并不觉得意外。‘习惯了拥有全世界的人,总是更容易任性的’,这是他对我说的,我突然觉得,可能我之前对文子禹没有足够的了解,对木宇也一样。” 印象中总是沉默寡言跟在别人后面的单薄男孩儿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桑杉有些吃惊。 他没有骂文子禹,也没有说桑杉的不是,静静地听完了来龙去脉,男孩儿说:“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然后大家讨论一下,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最信赖的经纪人,夹在这两者之间要为自己的命运做选择,木宇表现出的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桑杉高度赞赏这种冷静。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孩子,别说他们了,一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也是变化很大么?” 肖景深指了指自己,桑杉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看见了自己在他脖子上咬出来的牙印儿。 “晚上,木宇会给我回信儿,告诉我他们的打算,不管他们怎么决定的,我都会再招几个年轻的艺人进来。地球缺了谁都照样转,初曜也一样,哪怕没有了The King,我也会带起别人。” 神情间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落寞,但是与之前相比,桑杉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男人起身,从锅里撕了一小块鸡腿肉,又浇了一些汤放在她的面前。 “初曜工作室离了谁都继续工作,除了一个人,就是你,要是离了你,那些人忙成小陀螺,都忙不过来。” 想象着廖云卿她们像个陀螺一样旋转的样子,桑杉被男人的话给逗笑了。 正当气氛变得越发松快之时,桑杉的电话突然响了。 看到手机上陌生的沪市号码,女人脸上刚刚浮现的愉悦立刻消失无踪。 肖景深瞅着桑杉面无表情地把震动着的手机扔到了一边,笑了一下说: “是小蚊子打电话来了吧。” 女人没有回答,低下头慢慢地喝了口鸡汤,筷子捞了两下鸡肉,没有捞起来。 “你跟他再谈谈,毕竟也是合作了这么多年的,就算以后不来往了,也求个好聚好散么。” “你这话说的真像爷爷。” “那要是我外公在这儿,他肯定也会这么说的,抛开那么多的利益啊……呃……喜欢不喜欢的都不提,还有种东西叫时间么,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在他们身上,不管结局怎么样,也就当是给自己曾经的付出一份交代。” “交代?我不需要被交代,很多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很多话,听过一次也就够了。” 说着,桑杉站起来抬手去划了一下屏幕,电话的响声戛然而止。 “那他如果是要道歉呢?” “道歉?他应该先跟其他人道歉才对,泄露别人的私人信息这本就是非法的,更不用说还是干他们这一行……” “可是他这么做了之后,受伤最深的人是你啊。” 桑杉:…… 房间里变得寂静,仿佛过了很久,桑杉才语气平淡地说: “我没有受伤。” “如果不是疼了,为什么不愿意接电话呢?”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中间的纠缠只是增加我的时间成本。” “口是心非的骗子。” 肖景深又给桑杉盛了一碗鸡汤: “再吃点儿,吃饱了,心情就好了。” “今天早上我吃得挺饱,现在心情也不错。” 男人假装自己发热的耳朵不存在,对着桑杉眨眨眼睛:“就算你调戏我,我告诉你,你就是受伤了……” “不仅受伤了,还真挺疼的,我建议你应该多看点儿参考资料,一味横冲直撞不太好。” 肖景深:…… “红枣、桂圆、板栗……东西挺全,其实你不用炖这些东西给我吃,倒是你自己,应该多吃点韭菜什么的才对。” 肖景深:…… “要不是你力气大,我半道儿就把你踹到地上去了,你的技术……啧……” 桑杉云淡风轻,双手撑着脸说着撩动着男人神经的话,随着对方耳朵上的红晕逐渐扩散,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真切了。 再次响起的手机拯救了肖景深,他拿过桑杉的手机,点开了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我耳朵容易发红这个设定真是太过分了 桑杉:我喜欢 肖景深:我也喜欢 小剧场: 今天依然无,正文已经够甜了,对吧?????? 明天写完超难写的这些感情戏回归事业线 第161章 为难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不出肖景深所料, 是那个高傲的、骄傲的, 如今又做错了事的年轻主唱。 “桑杉, 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 你要是想签下The King,就把那个男人赶出去, 以后无论你想再找什么艺人都可以, 只有他不行,只要你把他赶走, 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哟?“那个男人”?这是在说我么? 肖景深咂了咂嘴, 他可没想到, 这个里面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 电话那头, 文子禹还在喋喋不休,肖景深听他多说了两句,就意识到这个小子现在脑子里是带着酒呢。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但是他也已经靠着你拿了不少的好处了,从经纪人和艺人的合作来说, 你不欠他的。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也可以介绍别的经纪人给他,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别再跟他搅和在一起, 无论你想怎样都无所谓。我知道我这次做法非常过分。但是我也是已经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桑杉, 我没有办法了……” 听起来,真可怜啊。 并没有多少同情心的男人抓了一下有点犯痒的锁骨,想起来这是桑杉之前抓伤的地方, 只用指肚蹭了两下又放下了手。 “你所谓的没有办法了,就是用这种方法逼着你前任经纪人、跟你同甘共苦六年的合作伙伴到现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地步吗?那你要是还有办法,岂不是得上个天呢?” 肖景深一开口,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什么是你在接电话?” “因为另一个人连谈都不想跟你谈了呀,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讨厌我就直说讨厌我啊,你就算是来找我跟我说让我滚蛋也行啊,这么拐弯抹角让桑杉为难,又何苦呢?” “什么叫连谈都不想跟我谈了。” 连我都不想跟你谈了,要不是你大爷我正在遭受是男人都不能忍的生理攻击,你当我愿意接你电话呀。挺大一小伙子,长得也不错,怎么脑子上来一阵就不清楚了呢? 肖景深现在肚子里装得有土豆饼、粥,还有碎碎念。 “小子,今天呢,我教你一个道理。钱的事儿归钱,感情的事儿归感情,用感情来逼钱是不对的,用钱来逼感情也是不对的。你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能让她为难。” 男人一边举着电话一边看着他对面默默喝汤的女人,眼角带着些微的笑意。 用钱尚且换不来钱,用真心尚且换不来情,在脑子无比清楚的桑杉面前,更加混乱的“交换”只会让她心生警惕和反感。君不见,他连自己的肉体都供出去了,也不敢说就要交换什么呀。 与其说钱是桑杉眼里的“无价宝”,让她念念不忘地挂在嘴边儿说个没完,不如说在她的心里,感情与金钱是完全不能放在一起说的,不是因为感情不值一提,相反,在她的心里,感情太宝贵了,所以被她锁进了保险柜,绝不肯轻易展露。 这明明是她珍藏自己真心的方式,却往往让人以为她口中“无所不能”的钱,能换来她的感情。 这次,文子禹所犯下的,就是这样的错误。 当然,关于这一点,肖景深是无论如何不会跟自己的“竞争对手”说明白的,他巴不得文子禹抱着自己的轻狂和任性从此消失在桑杉的世界里。 不过嘛,趁着这样的机会,他也可以说一些桑杉爱听的话给她听。 “你知道,我说的为难是什么?就是你逼着她把你跟另一样东西放在一起比。比一次你赢,比两次你赢,你还挺得意的,其实比多了你在她心里就不是绝对特殊的了。要是你在她的心里不再是特殊的,那么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你,你也会忍不住去想下一次她还会选谁,你明白么?那个时候,你还能说自己是赢的么 ?” 赢?输? 还有什么好分辨的么? 文子禹虽然喝多了酒,脑子还是在转的,桑杉连他电话都不接,任由肖景深这个家伙对着他胡说八道,其实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或者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所以呀,你得在自己的心里把自己当人看。把她当人看,也把对方心里的你自己当个人看。” 电话那头,肖景深还唐僧似的滔滔不绝,在文子禹看不见的地方,他笑着给桑杉补上了一碗汤。 “你的意思是我没把自己当人看?”文子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问他。 “你要是足够的尊重自己,也尊重桑杉,你就不会做出昨天晚上那么傻的事情来。你不光不尊重你们两个,你也对不起那几个兄弟。他们多冤啊,被你这么一个傻子给绑在了自己的船上,成了用来威胁桑杉的砝码,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你干了什么事儿,你们的兄弟还有的做吗?为了一份强迫都未必得到的东西,毁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觉得值得么?” “……那是我们组合的事情不用你管。” 明明已经一脑子后悔,嘴里说的还是将来会让自己更后悔的话。年轻人啊。骄傲是好东西,但是别太多了。 肖景深垂下眼睛,一丝怜悯转瞬即逝。 “既然桑杉不肯接我电话,你就转告她,我文子禹有了今天,是要谢她,可是我到了今天,心里想要的只有她,为了她,我能做任何事……” 借着酒意,曾经被桑杉打造到无一处不精致的男孩儿用着自以为男人的方式表白,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还有着奢望,希望桑杉能明白他的心意。 世间多少人喜欢他,多少人所渴求他的一颗心,他愿意双手碰到桑杉的面前,说他任性也好,说他自大也罢,说他做事极端不顾后果也可以,他只希望那个人能看见,能明白。 可是桑杉自己愿意去做世界上的任何事,她不需要表白,因为她不会相信,她也不会相信别人的心,她只相信自己。 如是想着,肖景深便觉得自己和文子禹有着相似的可怜之处。 但是可怜归可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护短也好,说情敌心态也罢,肖景深是绝不认为主要责任在桑杉的。 做出一副去卫生间的样子,男人站在镜子前,低声对着手机说: “哼,你还敢说只要她?怎么不想想人家稀不稀罕你?一手捧出来的人往自己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儿谁挨到了谁才知道疼!我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我从初曜滚犊子了,也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屁孩儿,是因为桑杉用不着我了,你明白了么?我只给她她想要的,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 挂掉电话之后,男人洗了洗手,拎着手机出来,走到桑杉的背后,轻轻揽着她的腰。 “你以前说,他们这几个人跟我年轻的时候很类似,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傲,要是我做了这种事儿,我外公能打断我的腿。” 暗搓搓地,男人还要在话里踩文子禹一脚。 “是么?” 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意,桑杉勾唇笑了一下。 “其实我那个时候是骗你的,他们跟你不一样……当初我拒绝了去小水洼工作,主要就是想亲手带几个新人出来,碰见他们纯属是巧合,这么大的一个京城,想要成名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真按照你作为标准去挑,得挑到什么时候?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足够感染人……我欣赏这个特点,觉得他们能红。” “我也觉得,我可比他们成熟稳重多了!” “是么?” 转头看看肖景深宽阔的胸膛,桑杉又转回去微微笑了一下。 “你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能让她为难。”刚刚,她听见肖景深是这么对文子禹说的。 女人不禁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决定分手时的样子。 干净利落地下了决定,把所有的不舍与少女时的情愫抛诸于脑后,倒是没有多少的为难,只是心会疼。 “即使有电话替你解围,你技术不好这件事儿也是不能回避的……” 肖景深:…… 娱记行内有这么个段子:“干大事的明星,往往在周末的午夜发消息,为的是把娱乐版块的小编都从床上炸下来。” 这个周末的午夜时分,这个似是而非的“段子”再次被人印证了一次。 The King四个成员同时宣布离开组合,以独立艺人的身份与初曜工作室签下合同,正式成为其旗下的艺人。 一共五个人的组合,这下子走了四个,留下文子禹一个人挂着“The King队长”的牌子,又有什么用呢? 作为国内人气最高的组合,这个声明宛若一个巨雷,把整个娱乐圈都轰得发颤。 初曜工作室在第二天早上召开了记者发布会,通报与前The King组合四位成员签约的情况,桑杉精神奕奕地出现在现场,除了黑色衬衫下面的绷带之外,再无任何与文子禹发生了“不愉快”的痕迹。 当然,这些事儿跟肖景深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桑杉的状态好了,他也就该背着自己的万能小书包回大西北吃土了。 刚回剧组,他就受到了封烁的热情迎接。 “老肖,你回京城就算了,怎么把书包都带走,太不够意思了,快点快点,给个套子用一下。” “干嘛?” “一会儿有个发布会的直播,我想把手机塞包里,万一泅渡的时候进水了怎么办?我得用你的套子防水啊。” 封烁扒包的动作真是理直气壮。 “呃……”肖景深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了两下想把自己的包抓回来,然而失败了。 “嗯?你的套子呢?” “呃……”男人揉了两下耳朵。 封烁看着肖景深锁骨上的一道痕迹,再看看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才两天,你那是十几个吧?”这回去一趟不是开荤了,这是回去捐肾啊! 不是,其实是被桑杉拿出来之后我忘了放回去,其实我就用了四个。 不对这不是重点。 男人一脸绝望,看着封烁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描述。 这事儿说不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全套:无fuck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不知道能写什么了 你们有啥意见?还欠你们俩小剧场呢! 立个flag给自己 明天上午十点没有更新,我就开个免费车…… 第162章 死心 高强度的各种训练搞得剧组的主要成员们都苦不堪言,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 封烁和肖景深两个人的“游刃有余”就越发明显了起来。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 这两个人此时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封烁虽然年纪更大一点,但是各种锻炼从来没落下, 之前曾经一度为了“不当小白脸”而走火入魔, 挑战过不少“猛男电影”,如今“返璞归真”, 身体的底子还是极好的。肖景深就更不用说了, 吃苦和忍耐早就是他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东西, 身体素质比别人好, 坚韧度又比别人高,自然显出了不同。 除了正常的训练之外,作为主演,他们还要面对教官种种近乎刁难的加训课程,比如“武装泅渡”对于别人来说也就是一次体验, 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差不多每三天就要来一次的必修课。 这样的训练, 也是因为他们的电影中会有类似的戏份。 其他人光是适应训练就花费了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 不由得打趣这两个人是“一进军营就是老兵, 天天全方位吊打我们这些新兵蛋子”。 除了体能和技巧训练之外, 所有人所感受的也是真正军营里的那种气氛——高度的纪律性和自觉性。 旅居海外多年的康延导演万万没想到国内的军人居然要经历如此严苛的训练,不止训练着生理,也训练着心理。 这让他不由得感觉到了危机——肖景深和封烁所扮演的军人, 他们身处的军队,显然是不具备这种完整的思想体系的、 为了避免出现两个主演“看起来都像土共卧底”的局面,做事嫉极为严谨的康延在自己终于跟上了训练进度之后,找来了电影的编剧顾蔚然,用他写剧本时候所参考的资料作为教材,晚上给所有的演员们上“文化课”。 “站在历史的下游,我们能够清楚地分析这场战争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失败的如此惨烈,比如当时我国军队并没有大集团作战的经验,比如……啊,比如我们的武器与对方相比差不多是封建社会和工业社会之间的差距,我们连个二十毫米口径以上的武器都没有,对方呢?海陆空三线作战,有军舰,有大炮,有飞机,还有更先进的战争理念……但是当时的人,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们不知道我们用了三十万条人命换了对方的四万战损,也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一场跨越时代的,理论上完全无法胜利的战争。” 顾蔚然抿着嘴,切换了一下屏幕,上面是一些当时的照片。 “在路长河看来,当兵,就是用命去换钱,是的,他的想法非常非常的简单,吃兵粮然后活下去嘛……可是他坚持到了最后,身体还活着,心……” 顾蔚然转头看向路长河的扮演者肖景深。 心已经死了。 肖景深低下头看着自己写的人物小传,胸腔内一声沉默的叹息。 路长河这个人本质上是个消极的人,战争给了他“一腔热血”,战友们的死亡刺激着他坚持到了最后,可是不可能胜利的绝望,以及被抛弃的痛苦从灵魂上已经杀死了他。 所以他浑浑噩噩地跟着溃逃的军队往前走,自称自己是个伙头兵。 “在这整个电影的初期,这种‘行尸走肉’的气氛是存在于每个人身上的,我们可以理解为,这些人物以不同的方式渐渐‘复活’了,但是路长河,直到电影结束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地‘活’,这需要导演和演员一起揣摩然后去表现了。” 也许是因为电影的题材就是如此沉重,也许是因为顾蔚然作为剧本的创造者还一直沉浸在某种自己塑造的气氛中,总之,他讲的课,虽然内容很丰富且充实,却让人极难从中得到什么愉快的体验。 每次听完他的课,肖景深都会拖着已经非常疲惫的身体,到操场上再挥洒一遍汗水,像是想把一些憋闷和痛苦通过汗腺排出体外一样。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他不是死于碌碌无为,不是死于无望的平庸,而是被刀刀凌迟,于别人看不见的深渊中被摧毁了精神。 他本该活着的。 桑杉无比高效地为新到她手里的四个男孩儿安排了他们各自的行程。 Alex由童喻兰陪着前往国外,与著名音乐制作人Max讨论自己的新专辑如何制作。 金聪签了HD的一个综艺节目之后,因为放风想要试试演电影,有不少的剧组都递了本子,虽然都是客串,但是毕竟是处女作,他要慢慢的挑。 洛登在和桑杉恳谈过之后决定去音乐学院进修,他的音乐基础和天分,在所有人中是最薄弱的,但是他对音乐的热情和执着,并不亚于文子禹和Alex,之前在The King的时候,行程紧,压力大,很多他不懂的东西都只能匆匆学个皮毛,现在有机会系统学习了,他不想放弃。当然,不赚钱也是不行的,所以他也被塞到了HD台的另一个综艺节目里,当轮班常驻。 看起来最乖巧的木宇,也是让桑杉最难办的,他说自己去学习也好,去做音乐也好,去拍戏也好,没有什么特别钟爱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 桑杉想了想,决定让他先在工作室里当半个月的见习生。 “聪明人总是喜欢多思考的,慢慢来,不管你想在哪个方面发展,先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总是没错的。” 看起来无所不能的金牌经纪人不得不承认,从文子禹的身上她学会了很多东西。 数字可算,人心亦可算,但是算来算去,一旦失控,那就是捅向自己的刀。 她之前算错了一次,在木宇的身上,她想试试不再去计算,能得到怎样的结果。 听到桑杉对自己的安排,一直木着脸的男孩儿眼睛闪了闪,然后笑着答应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分开,桑杉给他们各自安排了适合他们现在生活的新住处,还给每个人配置了两个保镖和一个生活助理。 木宇就住在桑杉家的楼下,一间七十平米的单身公寓,跟以前的别墅来说当然小了很多,但是他很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够安静,而且,只有他。 站在自己设施完备还放了五六个大行李箱的房子里,木宇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特别难过,还很生气。” 用手指抠着窗帘,他声音低低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冷笑:“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在我身后捅了一刀。” “刀,你能捅,我也能。桑杉对我们来说都是不一样的,可是真正舍得伤害她的人只有你。” 木宇拿起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放了一段音频给文子禹听: “蚊子的事情,错误在我。” 听见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本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文子禹突然安静了下来,男人抬起头,看着窗外沪市天空中的阴霾。 “这一点我毫不逃避,是我给了他不切实际的想象,才让他做出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都是好孩子。”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疲惫,这在平时是极少见的,也许她确实累了,毕竟,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要重新联系上了木鱼他们,将他们拉至自己的麾下,让他们放弃了文子禹。 要做好这些事情,都是要付出大量的精力与劳动的。 她也应该累了,终于摆脱了自己,这个在感情上一直逼迫他不成熟的幼稚的愚蠢的男人。 这样想着。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木宇干净澄澈的声音:“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像个小丑一样地众叛亲离?我私下问过桑杉,她说也许以后会有变化,但是目前,她不想见你,也没有见的必要。” “我知道的,她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可能我确实疯了,可是疯过之后,脑子清楚了,也没觉得后悔。” 男人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一夜之间,他身上褪掉了最后的哪一点稚气,那一点莽撞和狂妄,如同燃料,在他亲手放的火里消耗殆尽。 也许,他只是早就受够了一颗心永远被别人摆布在手心的感觉。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拷问桑杉,也拷问自己。 感情与事业究竟孰轻孰重? 桑杉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分量? 他是否还愿意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再坚持下去?事实证明他坚持不了了。 在整件事情中,他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自然也要迎来一个不光彩的结局。 “其实有些事情你应该早一点跟我们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知道了文子禹所做的事情,即使是跟他关系最好的Alex都表示难以理解。 木宇也难以理解,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文子禹的智商会下降到这个程度,难道沪市的风水有问题么? “小木鱼,如果我提前跟你们说了,你们会为难于选择。倒不如我做了,然后错了,你们选择起来也就容易了。” 这段话背后蕴含的意思,通透如木宇,不免觉得心惊。 蚊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再休息一段时间,陪陪我妈,接着找一个新的经纪人重新开始吧。” “你就真的不要我们这些兄弟了吗?” “以后吧,也许过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们成了别人心里的情怀,The King成了别人的记忆,到时候肯定有人愿意花钱去看我们和好的戏码。” 只是一个艺人对他经纪人的痴心妄想,至此,彻底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蹦跶蹦跶! 你们猜猜我是哪个小天使? ——by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163章 初曜 桑杉说让木宇现在初曜当一次实习生, 这对木宇来说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他出身自单亲家庭, 因为妈妈身体不好,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辍学到京城, 说是要打工赚钱,但实际上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后来加入了The King, 起初一个月能分到几百块,后来是两三千块, 那时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每个月自己留下五百块钱的基础生活费, 剩下的攒起来给妈妈。 没有上完中学, 他对这个社会的最初理解并非是来自于课本,而是“在人间”。 组合遇到了桑杉,被投资和培养,很快就崭露头角,赚了一些钱之后, 桑杉想办法把木宇弄进了一所私立中学读书,还找了一个老师每周给他补几节文化课。 几年下来, 二十出头的木宇已经拿到了一张没有多少含金量但是也没被同龄人甩下什么的大学文凭。 当初, 桑杉曾经要求木宇把自己的每一次考试或者测试的成绩发到微博上, 说是这样能增加粉丝互动的趣味性, 果然,他的粉丝们似乎获得了某种“养成”的快乐,很多都像是长辈和同学一样地关心他的成绩, 让素来寡言的男孩儿以另一种同龄人难以复制的方式得到了心灵上的慰藉。 因为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木宇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是向往的,向往,当然来自于“不曾经历”,所以这次桑杉让他做助理,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小期待。 @木宇:得到了一份新工作。 木宇的粉丝们自称木棉,看见木宇发了这么一条微博,都颇有一些不明所以,还是初曜工作室的转发让他们明白木宇是在“体验生活”。 @初曜工作室:为期半个月的生活体验,加油啊,木助理! 木棉们有的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有的给木宇鼓劲儿让他好好工作,当然也有的掐指一算,其他三个签到了初曜的人的似乎都有了外出的行程,只有木宇……嗯…… 初曜你是用这种方式打压我们家小木鱼是么? 这样不和谐声音的存在,初曜的工作人员可以说早有准备,甚至希望她们闹得再响一点,到时候有媒体跟进发个稿子什么的,也能为木宇维持着热度。 其实纵然没有这样的粉丝存在,媒体对于The King拆伙的关注度已经极高了,把初曜对他们不同的工作安排拿出来一罗列,发现桑杉不仅早有准备,而且行动极为高效,还有人专门赞叹了一波。对于木宇被特殊安排这事儿,还真在几家娱乐相关的门户网站上被从不同角度讨论了两三天。 当然,这跟木宇关系不大,他在很认真地统计着中午大家打算吃什么,单独定外卖的可以忽略不计,打算吃工作餐的是需要助理统计的。 本就阴盛阳衰的初曜,有这么一个长得好看、气质出众、说话慢条斯理的男性见习助理晃来晃去,整个工作气氛都比平时更热烈了一些。 深受大家喜欢的木宇却没有觉得开心,他第一天其实很不顺利,打字速度慢,不会操作办公软件,就连冲咖啡这种小事都做的磕磕绊绊,还差点拖累别人的办公进度。 虽然没有人指责他,但是他自己会在心里谴责自己,就像他之前学习的时候一样,没有人要求他考试一定要考多少分,但是他如果成绩不好,自己会默默难过很久。 “你过去几年一直学习的是搞音乐和当明星,在别的方面有所欠缺是必然的,慢慢来。”这是在外地出差的桑杉对他说的。 “嘿呀,这算啥?其实就是让你多休息半个月,多好啊,你要是实在做的不开心,就来跟我一块儿准备考试!桑杉给我找的老师太凶残了!”来自兄弟的开解,没两句话就变成了滔滔不缺的诉苦,木宇默默地听着,嘴角渐渐有了笑容。 这天晚上,木宇买了一盒冲泡的咖啡,找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骨瓷杯子,认认真真地按照说明泡了几杯,然后,在浓郁的咖啡香气里,他看起了办公软件的教程。 …… 进入七月,蝉鸣的聒噪乍起而来,让人意识到了夏天已经彻底笼罩在了这片大地上。 年轻瘦削的女孩子骑着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走完了一段儿上坡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给湿透了。 手机上提醒说今天的气温是三十七度,她觉得其实是七十三度才对,不然为什么热到让人脑壳发昏呢? “让你去进货回来,等你回来咯我们都要打烊了。” 小餐馆的老板娘嘴里抱怨着,还是抬手帮着女孩子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三袋面粉两袋大米,够支持他们这家小店铺几天的消耗了。 他们这家餐馆的地方太小,没有像样的能存东西的地方,这么热的天,有苍蝇、有高温、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来的大雨,去年刚粉过一遍的墙现在角落里又都被潮气给污了,食材是绝对不敢屯的。 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东西送进了后厨房,女孩儿坐在厨房门口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自行车上原本挂着一个塑料水壶的,早就让她喝完了,按说该拿过来倒点水,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走过去了。 老板娘走过来打开电风扇,转了一下方向对着这个女孩儿,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了一碗红色的绿豆水。 “赶紧喝了,来帮我揉面。” “哎!” 被风所带来的凉意一吹,像是身上有什么阀门儿被打开了,后背上的汗一阵阵地往外涌,女孩儿提了一下T恤的后领子,端着绿豆水往自己的嘴里倒。 绿豆水不是放在冰箱里的,喝起来甚至有点温热,虽然没有消暑的爽快,但是解渴已经足够。 那个女人掀开塑料门帘走进小餐馆的时候,女孩儿正在长长地叹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馄饨、饺子、打卤面什么都有,要吃炒菜您再看看。” 从凳子上站起来,她眼也不抬地从柜台上抽了一张菜谱,放在了女人的面前,动作十分麻利。 “手真粗。” 猛地抬起头,因为来者身后是亮晃晃的太阳地,叶早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光听声音,她就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有人跟我说你几个月没接戏,应该已经转行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收拾收拾攒的那些钱去开个餐馆什么的。没想到居然在这么一个小苍蝇馆子里面,嗯,体验民生。” 用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衣着入时的女人拣了张在她眼里还算干净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了这儿?” 女孩儿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惊喜。 “出差,随便路过一个小餐馆,饿了就进来看看。”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一边凳子上 “嘿嘿。”叶早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你想吃点什么,这顿饭我请。我跟你讲我们老板娘做的茄子烧肉特别好吃。” “那就一份茄子烧肉,一盘拌菜,一碗打卤面。” “再加个饮料?要不要来杯碗绿豆水?新熬的。” 桑杉点了点头。 女孩就咧着嘴进了厨房,一阵细碎的说话声过后,她端了一碗飘着干桂花的绿豆水走了出来。 厨房里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来的是你亲妈啊?撒这么多桂花不心疼哦!” “嘿嘿嘿,你先喝,我去厨房打下手。” 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腿上搓了搓,叶早给桑杉打开了风扇,又回了厨房里面。 桑杉看着身上气质已经和普通人完全没有什么两样的叶早,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茄子烧肉用的是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切成大片,配着茄子一起炖,带着微微的酱色,上面放了一点香菜碎,老板娘的手艺果然出色,不仅茄子入口即化,五花肉入口也没有一点儿油腻,放在嘴里直让人想再配一口饭来吃。 拌菜是洋葱拌木耳,放了醋吃起来格外清爽。 打卤面是番茄鸡蛋的浇头,用肉丁加葱姜末爆锅,还放了两个虾仁儿。 这么看来,老板娘虽然很心疼她的干桂花,但是做饭的时候一点儿都没保留手艺,也没有吝惜材料。 “这道茄子确实特别好吃,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辛苦。” “是过的挺好的,别人都挺照顾我的,你别看我们老板娘凶巴巴的,其实人可好。” “你对目前的生活状态还满意吗?” “满意,我这儿踏实了……” 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垂下眼睛,叶早笑了下。 要是没有池迟,他本该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要么留在家乡早早嫁人,要么出来打工,从最底层的工作做起,靠着辛苦,一点一点地积累自己的人生。 现在她在做这样的事情,就仿佛在延续了自己在遇到迟迟之前的生活。虽然辛苦疲惫,远没有当演员那么光鲜,但是她觉得值得,自己的心智在这一段时间得到了磨练和成长。 没有人再保护她,她一边旅行,一边打散工,学了如何保护自己。 所谓安身立命,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无关财富,而是明白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给自己的人生找着一个基点。 “之前总觉得日子像是在做梦,哪里都轻飘飘的,现在天天出大汗,才明白自己一直是站在地上的。” 当演员有什么了不起?演了几年的戏了,在这里打工却没被人认出来,电视上正播着她的戏或者她接受采访的画面,她点菜、端盘子、刷碗也没受过影响。反倒是当演员时经历的事情,反倒是池迟教她的道理,反倒是她被提高的眼界……曾经不放在心上东西,成了她的一部分,让她的生活少了一点辛苦,也被她在生活中一点点地印证和理解。 那些才是池迟真正给予她的财富,不是什么虚妄的光环,也不是什么高的起点,她的生活过去是被改变的,现在是自己能够去主动改变的。 到了此时,再想想当初的自己,真是十分可笑了…… “站在地上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去站在你想站路上了?” 桑杉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真是随便路过似的,吃完了饭随便聊了几句便走了。 “木宇,这份文件你打印出来之后放在老板桌子上,老板下午一点的飞机到,她刚刚打电话说下午有个人要来签约,你到时候负责先接待一下。” “好的。” 修长的手指敲打在键盘上,木宇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两个小时之后,他端着咖啡走进会客室,看见了一个皮肤发黑,双手粗糙,但是笑起来十分爽朗干净的女孩子。 “你好你好,我叫叶早,以后也是咱初曜的签约艺人了。” “你好,我叫木宇,是个实习助理。” 叶早看看木宇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再想想他走进来的时候那种自带光效的气场,觉得他怎么着也不该是个普通的助理。 木宇的目光扫过叶早身上大概五十块钱两件的T恤,还有那个一看就很便宜的书包,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傻乎乎的气质,发自内心地觉得她不应该当个艺人。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我这一章连出场都没有?喵喵喵? 桑杉:你老了,我接了这么多新人,没你什么事儿了。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有读者妹子高考成绩不错,这是迟来的庆祝。 顺便,本章留言有小红包。 其实我是你们爱的小天使,今天早上就待命了,然而作者大修,我才现在出现。 ——by知名不具菌 第164章 慰问 烈日之下, 西北的荒漠边缘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炉, 上面是太阳, 炙烤着人们的肉体, 脚下是大地,以徐徐释放的热量, 蒸腾着人们的灵魂。 如此天气中, 一群男人无遮无掩地站在空地上,几人一列, 将一根粗壮的圆木扛在他们的肩上。 “一” “哈!” 圆木被举到头顶。 “二” “哈!” 圆木再被放到另一边的肩膀上。 身上的汗衫早就湿了又干不知道几次, 盐分在上面留下了白花花的印子。风吹过, 一阵浮尘扬起, 沾在人的身上,男人们手臂上汗液流过的地方,就在一片灰黑里冲出了点点的肉色。 一上午的训练做完,到了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成了灰土堆子里爬出来的泥猴子,擦过身体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淘, 水盆立时成了泥盆。 扒掉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从背面看男人仍像是穿了件白色的衫子, 原本被衣服遮挡的地方依然白到晃眼, 其余的地方已经成略带红黑的深色。 “来, 干一瓢儿爽的。” “好咧。” 另一个依然规规矩矩穿着衣服的男人舀了半水瓢的水直接泼到了他宽阔的脊背上。 哗啦一声, 伴着一个哆嗦,肖景深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水渍喊了一声: “爽!” 看起来还真有了点兵痞子的味儿。 这时,有人突然过来喊:“有人来劳军了!我的妈呀, 好几车东西呢!” 劳军? 在这个打开外卖软件就让人绝望的地方,大家吃了一个多月的食堂大锅饭,嘴里连鸟毛都要淡出来了,听到有人劳军,那真是个个犹如撒欢儿的兔子,也顾不上自己饭盒里吃了一半儿的午饭了,拖着两条腿就往基地门口跑去。 就连康延导演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跑在了很多人的前面。 第一辆车上跳下来了一个皮肤白净的年轻人,跟这些被操练了一个多月的糙汉子相比,他被衬得跟个外星人似的。 “正好是午饭的时间,桑杉说让我们先把吃得运过来,你们看看有现成的,中午也能先吃点儿。” 男孩儿穿着牛仔裤白衬衣,身量不矮,对着一群泥猴儿似的人露出了有点腼腆的微笑。 “车上有真空包装的烤鸭、酱肘子、酱牛肉、白切鸡、腊肉……还有海带菜、鱼肉罐头什么的……” 想想自己饭盒里的大姜片炒鸡块还有每两天就要吃一顿的醋溜的土豆丝,康延导演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站在人群里,肖景深看着那个有些面善的男孩儿,顿了一下才想起他的名字: “小木鱼!” “唉,肖叔叔!”刚刚还腼腆呢,木宇这声“叔叔”倒是喊得响亮。 肖景深:…… “肖叔叔,桑杉带我来慰问你们的,我们还带了好多西瓜、哈密瓜,她带着我整整买了三天才凑了这么多东西呢。” 东西并不重要,眼前这个狡猾狡猾的小木鱼也不重要。 “桑杉人呢?” “去你们住的地方突击检查去了,我们还买了很多的床单和洗漱用品,毕竟你们都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康延导演已经带着人从车上卸东西去了,看着封烁这么一个大牌明星弯腰抱着西瓜都美滋滋,跟着木宇一起来的几个助理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看看自己瘦瘦的小胳膊,再看看肖景深身上结实的八块腹肌,木宇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了这部戏特意练成这样的?” 知道桑杉现在不在,男人的一身力气泄了大半儿,一边忙着搬东西,一边回答小木鱼的问题:“这部戏确实强调肌肉,不过也不光是为了这个,你不在京城好好唱歌,跟着跑这儿来干嘛?” “桑杉让我当一段时间的实习助理,这次她就带我出来了……肖叔叔,我留这儿给你当生活助理怎么样?” 吓得肖景深差点儿把手上的哈密瓜给甩出去。 “那你不唱歌了?” “以前在乐队里的时候还好,我能唱高音,还能玩儿乐器,可是让我一个人唱歌,我兴趣不大。” 对着肖景深,木宇把自己还没对桑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以前和兄弟们在一起面对歌迷,心里有底气、有情义、也有担当,现在底气不足,情义全无,剩下的担当并不足以支撑这个本就喜好安静的男孩儿再把自己的歌手之路走下去。 事实上,这条路也不好走,国内的乐坛早就萎败不堪,国外的流行音乐元素到了国内就成了小众,复古的民谣,只求记忆点不求深度的歌词传唱于坊间。作为一个乐队,The King凭借青春貌美、类型多样极有竞争力,可是作为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三个哥哥艰辛的“转型之路”,木宇反而有点儿茫然了。 “再试试,要是不行,换别的工作也来得及。” 从人堆里抢出来出来几块西瓜,给了木宇一块儿带着瓜芯儿的,肖景深自己三两口连吃了两块。 “那我还能换什么呢?” 当助理只是一时玩笑,木宇明白自己在照顾人上面没什么天赋。 “世上还有好多行呢,你这么年轻,什么干不了?你看桑杉,以前就是学金融的,后来改了当经纪人,你再看封烁,以前是个唱歌的,现在当了演员。” 看着小孩儿有些无措的样子,肖景深抬手在木宇的脑袋上呼噜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全是西瓜水儿,手又在裤子上抹了抹。 “不管你怎么想的,只管跟桑杉说,别瞒着她,也别骗她。” 这是可以说是男人最由衷的嘱咐了。 下午五点多,训练接近尾声,肖景深终于看见了穿着亚麻长裤出现在训练场上的桑杉。 “我还以为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你怎么也会瘦一点。” “哪能啊,现在导演他们天天看着我吃牛肉,想让我变成全剧组第一壮。” 毕竟,路长河这个角色从武力值来说,也是全片第一么。 抬手抓着肖景深的上臂,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和对方上臂间的差距,轻轻点了点头: “我估计是快了。” “嘿嘿。” 还没得男人高兴,旁边已经嘘声四起了。 鸡不拉屎鸟不下单的地方,也就只有蚊子是母的,肖景深这个家伙公然在所有人面前秀恩爱,那必然是不能忍的啊。 虐狗行为遭到了所有人的抵制,男人摸摸鼻子,跟桑杉略微保持着距离,笑呵呵地往回住处的车上走去。 晚饭简直丰盛得让人感动,不知道桑杉从哪里弄了一些新鲜的鱼虾,用保温箱运来,鱼清蒸,虾油炸,在食材的衬托下,原本手艺颇受诟病的大厨似乎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桌大菜吃得所有人的忘乎所以,就连教官都敲着饭碗唱起了歌。 除了新的床单和洗漱用品之外,桑杉还带了驱蚊手环、杀虫剂、樟脑球、电蚊香、花露水、蚊帐……这些在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夏天缺了也不能活的东西,还有维生素片和一些治疗头疼脑热的中成药制剂*。 “你是不是听说我牙龈出血,才买了维生素片?” 洗完了澡,坐在新床单上,男人顶着半干半长的头发脸上笑得有点傻。 “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训练久了,人都被关傻了?” “啊?” 女人很嫌弃似的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康延导演打算在这儿再封闭训练一个月以上,我希望你正式开拍的时候不要变成一个智障。” “我看起来真的傻得这么厉害么?” “恩,像个……” 两个春天都没见母狗的小公狗似的。 以前的肖景深就算是内心的感情再丰富,表达得可不会像现在这么直白,那双发亮的小眼睛像是个小雷达似的一直跟着自己。 左眼写着要亲亲,右眼写着要抱抱。 “这说明我还是得多看见你才行,看见你我就聪明了,看不见你我就傻了,时间越长就越傻。” 桑杉挺想拿个什么东西糊在肖景深脸上的,反正他自己已经不要了。 长臂一拉,两腿岔开,坐在床上的男人把桑杉拉近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电影准备起来太压抑了,天天让我们思考什么生与死,每天都练的狗一样,还要看各种战争的资料片……” “可是康延导演看起来还挺正常啊。” “我们都这样了他还正常,说明他本来就是最不正常的。” 肖景深的抱怨里自然有真有假,学习各种史料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低落,可是别人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肖景深却比别人都慢一些,因为他习惯性比别人想得都多,不自觉把自己代入到了那些牺牲者的战友身上——那是无数个路长河。 桑杉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肖景深的头:“我一会儿去跟制片人签补充协议,如果你在这部戏里心里受创,他们支付的赔偿金要翻倍。” 卖惨想换来温存的肖景深:…… 不管了,先多摸两下。 正在男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老肖!我脚上长了鸡眼,你那有药么?” “没有!” “老肖!我这个蚊帐是粉的,太娘了,你的是什么色,我跟你换换?” “也是粉的!” “老肖……我就是敲敲门!” “滚!” 作者有话要说:  噫!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炖肉 伤肾啊! *非处方类常用药(OTC)多为中成药制剂,可以拿钱在药店直接买到的那种。 你们想看什么小剧场记得说啊,还欠你们的小剧场我不知道该写啥了。 第165章 姐姐 桑杉来去匆匆, 扔下了大堆的慰问品之后隔天早上就带着那帮小助理们一起走了, 木宇说想要留下来跟着一块儿训练来着, 桑杉说他还有一堆属于“助理”的工作要做, 才把他给带走了。 小木鱼走的时候不开心,他的“肖叔叔”也不开心, 剧组里的老少爷们儿豁出去不要脸地排队敲门, 桑杉干脆换了个房间单独住,气得他差点儿咬人。 西北的“大晒场”上, 训练还在继续, 酷烈的风和无情的阳光打磨着他们的身体, 也打磨着他们的意志。 回到了京城, 桑杉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会所里见到了窦宝佳。 “这是什么?” 看着面前那一摞剧本大纲,眉目细长的女人似笑非笑,抬眼看着她对面坐着的窦宝佳。 “给小叶芽儿的,她虽然签了你那……” “既然知道她现在是我手下的艺人,你们这些多余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做了。” 随手摆弄了几份剧本大纲, 随着对影视圈儿各种弯弯绕绕了解程度的日渐加深,桑大经纪人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这每个剧本的分量。 有的是导演冲奖的呕血力作, 有的是票房有所保障的重点大片儿, 还有两部之前颇有口碑的电影续作……想也知道, 能让窦宝佳给她看的角色, 绝对不是没有存在感的龙套。 但是桑杉还是把这些都放下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凉意:“叶早现在是初曜的艺人,就要按照初曜给她制定的发展规划来, 目前她能接什么样的戏,能拍什么样的戏,应该接什么样的戏,应该拍什么样的戏,应该是我这个经纪人来把握。” “话是这么说,可叶早毕竟是从小水洼出去的……” “你也知道她是已经离开小水洼的人了。” “嘿!”窦宝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坐直了身子瞪着桑杉,“你今天什么毛病,我才说半句话,你就拿一句话杵我?唉,你想想,就池迟那个性格,她要是不看见叶早真正走得好了,又哪里放心得下?这么多年,她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想着法子都能解决,可是对叶早……” “把属于别人的责任一并揽到自己的肩上,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和推卸责任没什么区别,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应该因为能力的强弱而有区分。叶早的事情早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池迟这样,是为难别人,也是为难自己,站在道德的角度我对她的做法无可指摘,但是现在作为叶早的经纪人,我有权利对她的过度干涉提出抗议。” 看着桑杉一本正经的样子,窦宝佳也不得不拿出更专业的态度来对她现在的“抗议”。 “这些角色绝对适合叶早,其中大部分的剧组,她连试镜都不需要,只要她点点头,角色就是她的,档期当然需要你协调,但是同样,片酬也和我们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这种好处。” 男性化装扮的经纪人抬手整了一下自己新做的发型,扶了一下眼镜,显露出了她浸淫行业几十年历练出的精明。 “拒绝的理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找的东西不是么?” 桑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为别人好,这个理由……其实就很万能。” 对于窦宝佳来说,这个话就不是很好听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叶早好,我们就不应该辛辛苦苦花费精力和人脉去给她拉资源是么?” “去认识叶早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同理心这个概念。”看着窦宝佳有炸毛的迹象,桑杉轻推了面前巨大的果盘到对方面前,权作安抚。 “其实你们在很多时候,都潜意识地认为叶早应该对池迟的好意给予足够的回馈,因为叶早没有给,你们就下意识地心疼池迟的付出。但是如果以同理心来看,池迟也没有站在叶早的角度去思考她需要的是什么,换言之,要说同理心,她们双方是都没有办法对对方产生的。” 窦宝佳挑了一下眉毛:“你的意思是这件事里面池迟有错?” “不,我说了,在道德上,池迟是无可指摘的,但是制止她的这种单方面付出的行为,是你们的责任。”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就要看见不同的东西,曾经,桑杉的身份算是池迟的“朋友”和“后辈”,跟叶早之间既没有情分也没有利益牵扯,她当然不会对池迟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她成了叶早的利益共同体,就要去协调和彻底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弱者很难对强者产生同理心,这几乎是公认的,那么强者对弱者呢?你们只看见了池迟的帮助,却没有想过池迟没办法真正去站在叶早的角度思考问题,这并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和叶早两个人显然对自己都太苛求了。叶早的问题表现的很明显,至于池迟的问题,你们很多人看出来了,也未必会去说……这对叶早不公平,对池迟也同样不公平。不过想想也是,你们既不能强到和池迟相当,又不会弱到像叶早一样看不见未来,对她们双方都难以产生同理心……” “回去劝劝池迟,哪怕是只雏鸟也该让它跌跌撞撞地出去飞,一定要把对方背在身上,那是一种偏执。” 推掉了小水洼精心送来的剧本,桑杉让叶早自己去几个剧组试镜,初曜不能给这个年轻的女孩儿提供那么优渥的选择空间,却也能保证她试镜选上的角色不会被无缘无故地顶替掉。 拍新的硬照,写新的履历,投简历,参加试镜……桑杉没空全程陪同,这些事情都是木宇陪着叶早去做的。 离开了圈子几个月,仿佛一切都成了新的模样,叶早起初有点忐忑,没想到很快就拿到了自己加入初曜后的第一个角色。 “一个谍战剧的女三号,导演说这个角色人设很……写实,我觉得还挺有趣的,嘿嘿嘿。” 叶早兴高采烈地回来跟自己的经纪人分享试镜成功的喜悦。 也是在同一天,木宇向桑杉提出了自己不想再当歌手的打算。 “当了几天助理,还学会写报告了?” 细腰长腿的年轻人脸上是有点腼腆的笑容:“这样,专业一点。” 桑杉很认真地看了木宇这份在她眼中漏洞百出的报告,两千多字的东西里,他尽可能多面地阐释了自己与歌手这份工作的不适合之处。 勉强也算是言之有物。 对于刚刚接触办公室工作半个月的年轻人来说,这份报告勉强可以说及格了。 “其实我没想着今天就把这个报告给你的,但是……” 木宇笑了笑,没有说出但是的后面有什么。 跟在叶早的后面团团转,看着她每天精神满满地去试镜,充满热情地去表现角色,木宇越发觉得自己对音乐并没有这种热情,这种对比之下,他认为自己根本没办法再去以音乐为工作。 没有前途,没有心力,也没有目标——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歌手生涯”。 “这件事,你跟其他几个人说过么?”桑杉问的是前The King的其他成员。 “还没有。” “不当歌手,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想继续读书,金融、营销……或者文学,我对它们都很有兴趣。” 桑杉没有多说什么,这天晚上,包括在外地参加真人秀录制的金聪,她和前The King的四位成员开了个会。 对于木宇,他们这个团队里最小的“弟弟”,三个没大多少的男孩儿都表示了鼓励,也支持他的决定。 会议结束之后,桑杉接了三个电话。 “桑姐,我知道,木鱼这样是任性了,要不这样,你从我这多抽成一倍,算是补上了他那份儿,你觉得怎么样?”这是金聪, “小木鱼是弟弟嘛,弟弟想干什么哥哥们当然要支持啦!阿Sun,拜托拜托,你就让他去读书吧,赚钱的事交给我这个哥哥就好啦!”这是Alex。 “桑姐,我还能多接一个综艺的。”这是洛登。 真是,几个傻孩子。 端着马克杯的女人喝了一口牛奶,摸了摸腿上趴着的猫,低下头笑了。 第二天,桑杉给了木宇一份儿研究生报考参考资料。 “从现在开始,你有不到半年多复习时间,中间我只给你总计行程不超过半个月的商演和站台,还有两个一年期的代言……你拿着□□干什么?” “我怕给你造成经济损失,先拿我自己的钱补上。” “倒是对我很了解么。” 桑杉冷笑了一下。 “你的积蓄够付违约金么?” 木宇乖巧地说:“不够。” “那就继续按照我的安排来,别以为考研就能不当明星了,要是你考不上,明年乖乖去做专辑上综艺,知道么?” 看也没看那张□□,金牌经纪人低下头继续去工作。 木宇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要多看书了,就去配副眼镜,不要总带隐形了。” “哦。” “桑杉姐姐。”木宇叫出自己十八岁之后再没当着桑杉的面喊出来的称呼,“谢谢你。” …… 七月中旬,因为连绵不断的暴雨,南方一些省份出现了水灾,初曜工作室已经准备好了一笔钱以旗下艺人的名字捐给灾区,此外,这次的水灾似乎跟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了。 似乎…… 挂掉电话,桑杉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了胸腔内的怒火。 “云卿,联系媒体。” “于竹,帮我订半小时后飞南湘的机票,看看工作室里谁手上工作少,给我派两个助理。” “宋星,联系营销公司。” …… 一连串儿的安排之后,桑杉拿起了手机打电话给窦宝佳: “康延导演带着整个剧组的人去抗洪前线救灾了。” “天灾人祸!就是生死绝望,就是人们要摒弃杂念去面对命运的时候。” 穿着雨衣,扛着沙袋,一身泥浆的男人哪里还像个导演。 在他身后沉默工作的男人们,又哪里还像演员。 看着暴雨中没有下降的水位,肖景深故意抹了泥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我是本章的开头和结尾! 桑杉:哦,我是核心。 推荐一本书小说《夜旅人》作者是赵熙之,肥肠好看! 我今天就是因为看它耽误了更新! 第166章 暴怒 从整个剧组到了灾区, 到桑杉知道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随着水量的持续暴涨, 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 交通情况已恶化到了让现代都市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南湘已经去不了,桑杉只能乘坐飞机到达靠近灾区最近的机场, 再改乘火车去往灾区。 童喻兰传来消息, 她们联系上了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确定了剧组目前还停留在城区, 主要也就是跟志愿者们一起搬搬沙袋, 没有什么危险。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灾区, 还一个个地都联系不上, 这个人解释了一下是昨天上午训练的时候,两位教官突然说他们要离开两天去参加救灾行动,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突然就振臂高呼这个活动大家应该一起去,于是所有人就直接上车走了, 还唱着歌。 大家手机之类的东西都被留在了训练场,还是这个工作人员惦记着自己刚一岁的女儿, 一直把手机揣在裤子兜里, 才有了这么一个联络方式。 听完童喻兰的转述, 桑杉差点气笑了, 再想想罗正在基地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借车去训练场才知道他们不告而别…… “脑子都进水了。” 坐在火车上,她一边给充电宝补电, 一边刷着网络上的消息,既要看关于灾区的,也要看关于肖景深和整个剧组的。 @鹿小马:据说下午洪峰就要来了,大家都在加紧加固堤坝,我扛不动沙袋,就跟着大学同学一起给大家烧水,顺便志愿者小哥帅得好眼熟啊!#南湘水灾# 截图发给廖云卿,让她想办法让博主把这条微博删掉,女人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一趟飞机就能解决的旅程现在时间被不断地拖长,大雨让列车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时不时地还要停下来为别的调度火车让路,透过车窗看着路基旁沟渠内的水,桑杉目光深沉。 大雨中的南湘大坝上,人们如同勤劳的蚂蚁一般来回往复,费力地把厚重的沙袋堆叠在需要的地方。 站在岸上,能看见水中不时飘来死去的动物尸体还有被洪水冲断的树干,滔滔大水如此奔涌,让人不免心悸,若是自己落入其中,结局怕是跟那些死去的动物树木也没有什么不同。 黄色的河水汹涌而下,人们曾经在其上泛舟,人们曾经在其旁垂钓,人们将之称之为母亲。现在,人们看着它就仿佛一个娇小的稚儿无力地看着自己歇斯底里不能自控的妈妈。 当哺育者变成了加害者,这种恐惧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能把一个孩子变成渴望长大的半成人,能把一颗柔软的心变成支撑自己的坚硬石柱。 一如此时。 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呢?男人不记得了。自己到底搬了多少沙袋呢?男人也不记得了。 看着汹涌的江水——他们的敌人,堤岸成了防御敌人的城墙,沙袋成了人们手中的盾牌,男人的想法和其他人一样,只要把堤岸垒得再高一寸,人们就会更安全一分。 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塑料制成的雨衣遮挡了雨水等入侵,却也遮挡了汗水的蒸发,有汗水从额头前流淌而下,迅速与雨水混成了一团。 堤坝上人来人往,有人喊着什么地方出现了内涝,要找人去帮忙。也有人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沉默地开始了工作。 “有些人说要来替咱们一会儿,让咱们去吃饭。” 黑色的口罩上也沾了泥水,封烁捋了一下自己已经湿透的刘海,帮着肖景深卸下了肩上的沙袋,顺便帮他揉了两下肩膀。 男人有些茫然地看看他,被他拽着去了距离堤坝不远的一个米粉摊旁边的塑料棚子里,摊子老板说着肖景深听不大懂的方言,把一碗热腾腾的酸豆角递给了他。 “老板说这里是专门给咱们免费做米粉的摊子,管吃管够不花钱。” 一次性的塑料碗里装着热腾腾的米粉,热度渗到了僵硬的手掌中,带来了一阵的酸麻和微微的痛感。 把饭碗放在腿上,肖景深摘掉手套,拿起筷子,热热的米粉进到口腔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魂魄也回来了。 “天灾人祸……这就是天灾人祸。”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忘了什么事儿?” 饭吃到一半儿才觉出了饿,再吃了一大碗之后,封烁看着肖景深,表情凝重。 忘了什么? 男人抹了抹脸,不明所以地说:“什么事儿?” “咱们并不是真正的军人。” 看着不远处那栋高楼上的海报,封烁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演员。 肖景深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们不是军人么?” “发现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错乱了,我也就放心了。” “所以……” 两位国内目前最当红的男演员面面相觑。 一个军人,只要接受了命令就可以直接开赴任何地方。 一个演员…… “你带手机了?” 封烁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和腰,特光棍儿地一笑:“没有。” “呵呵。” “嘿嘿。” 失联了一天一夜,估计团队里面的人都急疯了吧? 肖景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走吧,再去扛沙袋。” 就算要被桑杉搞死了,死之前还是得给灾区人民做点儿好事的。 姿态是摆的非常英勇无畏,男人还是找人借了手机给桑杉打电话。 桑杉似乎一直是通话中的状态,没有接起他的电话。 想想也许对方现在正满世界地找自己,肖景深心中顿生巨大的愧疚。 “我在南湘的大堤上,很安全,有免费的饭和水,不用担心。” 发完了短信,嘱咐这个发水的女孩儿如果有回电一定要告诉自己,男人戴上了手套,又搬起了沙袋。 雨,又下了起来。 平常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路,这趟火车足足走了五个小时,在火车上,桑杉一点儿都没闲着。 三十多个人衣食住行全是问题,她用一个手机关注着南湘当地的新闻,另一边要订酒店、买食物、备药品、包车,还要查当地的医院分布,以防万一。 地下水位飙涨,倒灌进入了城市,从火车站出来,桑杉看见的就是一座在大水中摇摇欲坠的城市。 坐上提前包下的卡车,去取了自己买下的东西,等到她千辛万苦地抵达南南湘大堤,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了。 雨停了,挨过了一次洪峰,人们在喜悦之余也生出了疲惫,堤坝上有军人还在持续工作,一些来帮忙的普通人有的回家休息了,有的坐在原地打算略作调整之后再接再厉。 不断地有人给他们送来食物和水,那辆卡车驶来的时候,还有人费力地抬起头说:“这个时间送东西,难道是要请宵夜?” 一个清瘦的男人坐在地上打了个喷嚏,那副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来,他平素穿着的是考究的西装、头发都要一丝不苟地梳好。 “同志,你们这些志愿者还统一发了衣服?” “正好军训呢,听见消息大家就都来了。” 拍拍自己身上的迷彩裤,康延又打了个喷嚏。 “你小心点别感冒。” “不会!” 被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康延还想着自己这次的所见所闻,有善有恶,有激昂有彷徨,有奋斗坚持……若是能拍一部救灾题材的电影,这一天多里自己的感悟可比看多少数据资料都要深刻。 “加上你和两个教官在内一共来了三十四个人,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桑、桑杉……” “三十二个毫无救援经验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的人就被你这么带来了灾区,好啊,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人呢?其中只要有一个人受伤了,这个责任你根本就承担不起!” “不是,那个,桑杉你冷静一下。”康延试图掰开那只拧着他领子的手,然而失败了。 “冷静,我怎么冷静?毫无保障,毫无准备,你带着人说走就走连电话都不拿,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这三十几个人身后还有他们自己的家庭和亲人?他们会有多担心你想过么?还有这些演员,封烁、肖景深、田小龙……他们被人认出来,被人围住,万一影响了救灾怎么办?万一在堤坝上发生了意外怎么办?你明不明白,一个电影根本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经纪人、制片人、投资方,我们所有人都在跟你们承担着一样的责任,你这样任意妄为是轻视了所有人的工作……” 肖景深被人叫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经纪人像是拖着一条狗一样地拖着康延导演,旁边几个人站着,连劝都不敢劝。 本来和肖景深并肩走过来的封烁看见这一幕,默默退后了好几步,让肖景深在前面抗住即将到来的怒火。 “桑杉。” 男人走过去试图跟桑杉说什么,被桑杉甩了个眼刀就不敢动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如果是在这里出事儿了,就连剧组给你们投的意外伤害保险都不会理赔的?导演疯了,你们也跟着一起疯?作为一个正常人起码的判断能力呢?我是让你们去军训,不是让你们把自己的脑子都丢了!一部手机都不带,一个消息都没有,你们还算是专业演员么?你们对得起还以为你们在大西北准备拍戏的家人么?!” 松开了康延,桑杉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所有人,神色冷酷到可怕: “我已经拿到了制片人的委托,你们所有人都要跟剧组签订一份补充协议,包括康导演也一样,保证下次再出现这样的问题,跟剧组方面没有关系,。你们没资格让别人为你们的轻率和愚蠢买单。” 桑杉让所有人上车,去她联系好的一家私人医院做身体检查,看见戴着口罩的封烁,女人淡淡地说:“在交通畅通之前,麻烦封先生就先在酒店订好的房间里多呆几天吧,最好是足·不·出·户。” 封烁一句话都没敢说,低着头上了车。 全程,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肖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嘤嘤嘤 桑杉:滚 这一章我算是写了两遍吧? 唉,第一遍太沉重,很多细节把握不准,推翻重来了。 反正晚了,再写个小剧场吧: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会在晚饭时间站在篮球场旁边看男朋友打球,肖景深家的女朋友下午一下课就去了图书馆上自习。 自己灌别人的篮,别人灌自己狗粮……肖景深有点心塞。 “你都不看我打比赛啊。” 回家的路上,男孩儿垂头丧气。 “无聊。” 噫,头都快低到裤腰上了! 过了一个红绿灯,肖景深仿佛忘了刚刚的打击,愉快地跟桑杉说起了自己扣篮的样子有多帅。 “我自己连灌了五个!掌控全场!” 大手在小黄毛儿的眼睛前面晃啊晃地刷存在感。 “是么?五个?” “对啊对啊。” “你上次数学摸底考试考了四十分是吧?我怎么觉得四十分都有水分呢?” “啊?” 三个都能数成五个,考四分还差不多! 女孩儿决定晚上压着肖景深多看两套例题,然后再做两张 ——基!础!算!数! 第167章 道歉 身心俱疲, 可以用来形容剧组所有的这些人, 初步体检完之后已经是凌晨, 进到桑杉安排的酒店里, 每个人都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床暖被,舒适的空调温度, 暖热的洗澡水, 还有柔软的睡衣……想想刚刚过去的两天一夜,那些冰冷的雨水, 粗重的沙袋, 还有面对着江水时的难以抑制的恐慌与无助, 一时之间, 人们依稀觉得两重光景,必有一个是梦,只是不知此时梦耶?彼时梦耶? 抱着被食物安抚的暖暖脾胃,躺在床上,几乎转瞬之间, 他们都睡了过去。 除了肖景深。 在酒店的灯光下,他咬着笔头儿写检讨。 虽然封烁那个家伙跟他说最好的道歉方式是他跑到桑杉房间门口跪着……这么不靠谱的建议, 他居然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 男人知道, 他的心里在发慌, 从小到大, 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意识到桑杉生气了,还是可能哄不回来的那种。 印着酒店名字的纸上写来写去,写的都是我错了, 我不该…… 写完了,肖景深自己都觉得自己满纸的废话。 是啊,不该,可他还是做了呀,看见桑杉一身疲惫、孤身(他无视了两个助理)进入灾区还要张罗三十多个人的吃喝拉撒,肖景深心疼的无以复加,却并没有后悔来灾区,只后悔当初昏了头,没有提前告诉她,害得她辛苦到了这个地步。 一团白纸被揉烂之后扔到了地上,男人打开窗,看见他隔壁的房间灯还亮着。 那是桑杉的房间。 …… “您好,客房服务。” 凌晨十二点半的客房服务? 明明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却在这里玩儿这一套。 桑杉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去打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极其罕见地后悔了。 “你要是把我关外面,我就开始唱戏了!”男人态度可以算得上是耍赖了。 看着那张脸,女人摇了摇头:“你来做什么?” “负荆请罪。” 深吸一口气,桑杉利落地转身,让肖景深进了她的房间。 走到房间里,男人可怜兮兮地说: “我怕你看见的我脸生气,才打扮成了这样,生气对身体不好,你怎么泄愤都可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哈哈哈哈!” 桌子上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肖景深愕然转身,看见桑杉的电脑屏幕上有一个人在动。 “哈喽老萨摩!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半夜加班开会居然还有这个福利,真是秀色可餐啊!哈哈哈哈!老板你们真是太会玩儿了!” 最后一句可以称得上是赞叹了。 桑杉走到电脑前面,对着镜头说:“暂时先这样吧,就按照说好的执行,细节问题你明天跟宋星再商量。” “是是是,好好好,我懂~~小别胜新婚,祝你们玩儿得开心~~~”关掉视频通话前廖云卿最后那个眼神真是猥琐得人神共愤。 “你放心,廖云卿虽然没溜儿,不该说的话也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比如,老板旗下艺人兼男友半夜描眉画目打扮成戏曲里的旦角模样摸进了老板房间这事儿。 “哦。” 被廖云卿一打岔,肖景深这会儿还有点懵,他把自己鼓捣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房间里还会有另一双眼睛。 桑杉没再看他,坐下来继续在电脑上敲着什么。 男人站在她身后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桑杉活动了一下肩膀,审阅自己刚刚写好的计划书。 一双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为她揉捏着酸痛的肌肉。 肩井到颈椎,再到肩胛……肖景深的手总是很温暖,热度透过薄薄的衬衣传给桑杉。 揉揉捏捏了一会儿,桑杉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出声问道: “你是来干什么的?” “负荆请罪啊。” “之前,康延导演已经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下你们当时是陷入了一种特殊的群体精神状态,他也主动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看在他的赔偿条款的基础上,我已经可以理解你们了。所以,你的道歉我接受,你可以走了。” 女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冷静,仿佛只是答应了男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而已。 肖景深却握着她的肩头不肯松开。 “可是你还在生气啊。” “我从你的账上扣掉了九十万的危机公关处理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肖景深的手松了一下又握紧了。 “钱又不能让你不生气。” “是么?” “是。” 房间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奇异的静默中。 “我……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应该道歉的。” 桑杉没说话,抬眼看着暗下来的电脑屏幕上,映着她身后肖景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 还有他身后背着的木质挂衣架。 “我一直以为你很明白你身后有一整个团队在为你运作,我们是一个利益整体……但是这次的事情,让我发现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你可以跟一个你接触了才一个多月的团体一起胡闹,却不知道联系你身后的这些人,也许是我高估了你的责任心和自控能力。” 在肖景深看不见的地方,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 “不对,从你当初打人那件事之后,我已经把对你自控力的评价降到了及格线之下……这么一想,我似乎更没有生气的理由了,签下一个没有自控力的艺人,就应该有为你扫尾的觉悟。” 女人说的再平常不过,肖景深觉得自己快急哭了,当然,这个“快”大概是唐僧取经的速度。 “你别这么说话,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这种问题了。” “这是你对工作上的保证?相比较这种口头的承诺,你还是签一份责任承诺书更有约束力。” “不是工作,我在跟你谈的不是工作,是感情。” 男人蹲下来抱着女人的腰,动作轻柔又不容拒绝:“如果是别的经纪人,我只要掏出了足够的钱,再好好请她吃顿饭,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无论多大的问题,我都有信心解决,可是对你不一样。” 他跟酒店的客服要了补妆盒,里面有小小的粉饼、口红、还有眉笔,男人用这几样东西把自己的脸描摹成了这个模样,他只会为了一个人这么做,只想让一个人能笑一笑,这不觉不是因为工作。 这只会是因为感情。 “我怕你生气,在房间里写了一千多字的检讨,又扔了,有人跟我说在你门口跪着说不定有用,我还真的考虑了,后来我想这样都不行……我想起来小时候你总是说我的戏妆好看,之前拍那个网剧的时候我做女装打扮你也看得很开心,我才弄成这样来找你。我不是为了逃避责任和惩罚,也不是为了来跟你狡辩,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不开心,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的感情。 还没等桑杉说什么,男人突然手臂抱着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几十斤的重量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间仿佛根本不算什么。 把女人放在床上,肖景深抓着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里,这些年这里有一种东西一直都没变过,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怕你不开心。” 绯红的眼角,精致的眉目,白色的脸庞,还有娇艳的嘴唇……三十三岁的肖景深这样装扮上,依然带着雌雄莫辩的美,只是如今他臂膀结实,胸膛宽厚,到更像是个长了美人面的壮汉,反差之大到了让人惊悚的地步。 若是在平时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桑杉说不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可是此刻看着男人无比认真甚至虔诚的目光,她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块冰,让她的眉梢眼角都冷肃不化。 “肖景深,我从不和我的合作伙伴谈感情。” 她说。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之前她用它砍向了文子禹,于是六年相携而过尽成浮云,现在,她又挥舞起了它。 在某个极短瞬间,她有些不忍,也许是不忍看见这样明亮的目光在于无声处彻底坍塌。 让她意外的是,男人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笑了。 “我知道。” 他重复了一遍桑杉的话: “我知道你不谈感情。可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彻底脱离感情,于竹、童喻兰还有那个廖云卿,你能说她们对你一点感情没有么,明明他们在公事之外也都很亲近你。还有那几个孩子,他们对你不也又感激又尊敬么?木宇说他想转行,你也同意了,没有感情的经纪人是做不到你这样的。” 桑杉的眸光有轻微的闪动。 “把我的感情放在和他们那些感情同等的位置上就可以了,这不会违背你的准则” 肖景深的目光是真挚的。 感情是刀枪剑戟,蚀骨□□,可是感情也会让人愉悦和快乐,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它可能不是单纯的美好着,但是它也不会只给人带来伤害。 “诡辩。” 动了动嘴唇,女人轻轻地说。 “是我经纪人教得好。” 这座现在四处都是水的城市,似乎连空气都是柔软的,它包裹着每一颗心,无论是那心多么坚硬。 桑杉太累了,累到不想再跟肖景深争论这个问题,她抬手,捏了捏男人插在睡袍里面的挂衣架。 “你说你搞成这样是要哄我开心,怎么哄?” 斜靠在床上,女人看着男人长眉微蹙,目光把睡袍的袖子当成水袖轻轻一甩,然后……用咿咿呀呀的女声唱起了《负荆请罪》。 “卸盔甲袒襟赤背将错认,背定紫荆杖一根。含羞带愧我把相府进。无知廉颇请罪名……” 随着男人的动作,睡袍撑不住他背后的衣架子,随着他转身一晃,“啪嗒”不仅衣架被甩了一地,男人的后衣领也被坠了下去。 看着光裸的胸肌和男人尴尬的表情,桑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男人立刻顾不上尴尬,带着点儿傻劲儿地看着她:“是不是开心了?” 女人自顾笑着,用手遮着眼睛,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太辣眼,说什么都不肯再看了。 肖景深得了点儿阳光就灿烂,也不管自己的睡袍造型多么可笑,凑到桑杉的跟前执意要继续逗她发笑。 两个人在床上又笑又闹,气氛渐渐地异样了起来。 把桑杉的手摁在枕头旁边,男人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一个。 又一个。 像是一朵朵深深浅浅的花,盛开在女人的脸庞,颈项,肩膀…… “说出来可能有点煞风景。”桑杉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喘息,“可是你现在这样,会让我对自己的性向产生疑惑……” 男人愣了一下,下一秒,他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卫生间去洗脸。 等他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了灯,脱下睡袍,肖景深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 手抬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把那个在他心里的人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洪水滔天,万物倾覆,可他的心里很安稳,很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今天的我是想砍死作者的我。 桑杉:哦 作者:哦 放弃更新时间,本想来个小剧场了,然而正文很甜了,不需要撒糖了,以后再发吧。 昨天跟老赵说我推荐了她的《夜旅人》,老赵跟我说去了很多观光团,我去瞄了一眼…… 牙擦? 一半儿名字很陌生啊! 在我这里潜水,跑老赵那打卡,emmmmmmmm 很好 债见!!!!! 【气鼓鼓的渣草卷起了铺盖卷】 第168章 随便 清晨, 整座城市在久违的阳光照耀下苏醒, 肖景深则是在别人的呼喊声里睁开了眼睛。 “老肖!老肖!” 拍门的声音闷闷的, 对自己的叫唤倒是很真切, 男人起身,披着睡袍打开房门, 看见几个人正在对隔壁的房门使力。 “干嘛?” 看看穿着睡袍的肖景深, 再看看房间号,包括封烁在内的老少爷们儿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了。 “嘿嘿, 你昨晚上……”一个人想要说话, 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那个, 没事儿, 我们就想看看你睡得怎么样,你好好睡啊!我们去吃早饭了,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桑杉昨晚的言行可以说是通杀全场,看见肖景深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些人连打趣的心都不敢有,生怕被房间里的桑杉听见。 男人揉揉自己的头发, 又退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 桑杉也醒了, 穿着昨晚的那件衬衣跟肖景深打了个照面, 进了卫生间。 “如果天气一直这么好,机场今天下午到明天就能通行了。” 站在卫生间门口,肖景深对着关着的木门说道。 “我昨天已经联系人买最快让你们回西北的机票或者高铁票, 大概明天就能回去了。” “咳,那个,那个劳务费你可以从我这儿多扣点儿。” “扣多扣少,你现在也是负资产,以你现在的身价,一口气再接八个代言,又不闯祸的情况下,大概能平账。” 肖景深“哦”了一声,欠债这事儿他早就习惯了,欠别人欠了那么多年,到了桑杉这儿,一辈子他都不嫌长。 桑杉没再说话,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水声,肖景深猜她是在洗澡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桑杉顶着一头湿了的头发走了出来,脸上被带着被热水激发的微红。 男人走过去拿过吹风机帮桑杉一点点仔细地吹头发。 “其实这次来,我真的感觉受益很大,桑杉,我现在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事情,因为我们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就死了……” “你英年早逝之后你的债务会转嫁给老爷子,你难道指望我把他那把老骨头再带出道么?” 左边的头发被吹到了右边,桑杉忍不住想把它们抓回去,反被肖景深握住了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生生死死,我明白的。” 透过镜子看着关掉吹风机的男人,桑杉很认真地决定自己以后不给肖景深这么长的电影准备期了,不仅人变傻了,还喜欢给自己加戏。 掏了一大笔钱,又被桑杉压着签下了种种的不平等条约,大出血的康延导演决定自己一定要把这次活动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在这一天本应是假期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剧组人员都叫到了一起,进了酒店的会议室开会,写关于这次活动的思想报告。 剧组一时之间可以说是哀鸿遍野。 在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感想。 有人说的很抽象,比如封烁,一日夜,他的感悟像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人生哲理: “第一次明白别人需要你,和你自己决定要拼命是能够统一在一起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私心杂念很多的人,原来是我经历的太少,想得太多。” 封烁笑了笑,同吃同住一个多月,多少人之前跟他见都没见过,现在都把他当成了个兄弟,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圈里圈外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现在听他这么说自己,都起哄说: “老封你都什么时候想多了来着?” “老封,咱们都训练的时候,你都胡思乱想啥了?” 男人们之间开玩笑都是肆无忌惮的,封烁拍了那个说话最猥琐的一下,眼睛里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地看明白。 也有人的感想很具体,比如肖景深,他咧着嘴笑着说: “活着真好。” “搂着女朋友,可不活着真好么?” “老肖你女朋友居然没让你在键盘上跪三天三夜,你也挺厉害呀。” “两口子打架,床头床尾的……” 嗯,趁着桑杉不在,他这个做完明显“开荤”了的家伙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批判,他也不会说自己肉都上桌了却没吃进嘴里,傻笑着接受了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的气氛之所以如此轻松,是因为天气很好。 看着外面依然晴朗的天空,他们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昨天也许就是这场洪水中最严重的情况,而他们与这座城市一起度过了。 这便是他们最好的感悟,面对苦难,然后战胜它。没有低头,没有放弃,没有退缩,却也心存敬畏。 老话说,大水之后必有大病。 康延导演私下里捐了一百万给当地红十字会,用来购买灾后所需的各种药品。 封烁也偷摸捐了一笔物资,用的是“F先生”的名义,“F先生”是个经常出现在娱乐营销号嘴边的称呼,经常有人说什么疑似出轨,疑似劈腿,疑似涉毒,疑似传婚讯……这个被“疑似”的人就是“F先生”,只要有了这样的风吹草动,自然有人就把心照不宣地把事情往最红的“F先生”——封烁身上套。 这次“F先生”做了好事,估计没有什么媒体会跟进报道了。 在他们回到西北之后隔了两天。有人一整个《无归之路》电影剧组的名义给灾区捐了价值两百万的灾后所需药品。 剧组的人知道这件事是在电影开拍的发布会上,那时,他们想起来那个把他们打发走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到京城的女人。很多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很多时候人们去认识一个人,是通过他说了什么,可是有一些人,他会做,却不会说。 就连康延导演都对桑杉刮目相看,跟肖景深说:“家有贤妻,万事皆宜”。 这个老光棍的语气中不乏艳羡。 “捐两百万,能让我从现在一直炒到电影上映。可比买营销号要实惠多了,你们救灾时候被路人拍到的照片和微博我都有保存,以后会慢慢放出来,又省了一笔宣传费。” 在电话里,桑杉是这样对肖景深说的。 男人想起他们离开灾区那天,桑杉特意让大巴转了一圈儿去往江岸,让他们看见已经比之前降下去了的水位,那时所有人脸上都是笑着的。 可他不知道,从灾区回来,桑杉就病了,起先是咳嗽,后来成了发烧,被初曜的员工们强制摁在床上修养。 桑杉身上的庞大工作量自然也被其他人分担了。 在所有人都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叶早去剧组报到这事儿实在是无足轻重,从京城到江浙影视基地,这条不太好走的路,多少演员已经来来往往成了习惯。 最后,送叶早去剧组的人成了明明在备考却还来初曜晃荡的木宇。 “你在干嘛?” 叶早在京城有一套租来的房子,既不在明星云集的高档社区,也不在一些人钟爱的涉外公寓,而是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区里,大夏天还得戴着口罩的木宇问了一次路才在小区里找到叶早住的那栋楼,进楼门之前还差点被一只路过的肥猫给绊倒。 第一次走进单身同龄女孩儿的住所,戴着黑框眼镜的木宇神色中没有什么好奇的情绪,叶早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家具看起来都不怎么新了,但是都挺干净,桌上有个花瓶里面摆了一束蓝色的鲜花,开得还挺好。 女孩儿给他开了门,说:“等我十分钟咱们就能走了。” 木宇以为她是要化妆,没想到她却进了厨房,先拿了两个桃子出来。 “给你一个,这桃儿挺甜。” 年轻的男人把桃子拿在手里,看见叶早又从厨房里拎出了一包鸡蛋,看起来是煮熟了,冒着热气,还湿的。 “剧组没有鸡蛋吃么?” “你说这鸡蛋?我前几天买的时候以为自己能早餐纯吃鸡蛋呢,结果还是不行,马上进剧组了,等我回来鸡蛋就坏了。” 把花瓶里的花也拿出来,用塑料袋包住花杆,叶早左手鸡蛋右手鲜花地去敲了她对门的门。 木宇待在原地透过没关上的房门看着。 “奶奶,我又得出门好几些天了,这些鸡蛋浪费了不好,您等着用来喂猫吧。还有这花……” 送了蛋送了花,叶早拍拍手脚步轻快地回来,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不用化妆么?”木宇叫住女孩儿,目光从她那半旧的T恤扫到她样式老旧的牛仔半裤上。 好像六年前这种半裤就没有什么女孩儿会穿了吧? “你的衣服也太随便了吧?” “我得坐飞机,我得坐火车,我还得坐大巴,当然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叶早振振有词。 她说舒服的时候,木宇的目光落到了她的鞋上。 嗯,他小时候澡堂子里面常见的那种。 “行李箱给我吧。” “我能扛着三十斤米袋子上六楼,你能么?”叶早看看木宇腿上那条一看就很贵的裤子,又说了一句,“你还是安心吃桃子吧。” 女人快速消失在楼梯口,木宇咬了一口桃子,里外检查了一下房间和电源,才关上了门。 穿着随便的年轻女人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拖着行李箱,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年轻男人一身名牌,戴着黑色口罩和价值几千块的棒球帽。 他们这样下楼,这样上车,这样到了机场。 第二天,某时尚博主点评了木宇的机场秀,说他自从换了东家之后穿着也越来越有品味了,只是他新来的助理,还真是年轻又……邋遢。 作者有话要说:  跪地,本以为今天能下午更新,然而被美色所诱,手机又没有及时充电QAQ,请假一开始没请上…… 下个周末双更一下,莫生气莫生气哈。 群里来个爱的么么哒! 第169章 电话 “唉, 如果不是去了一趟灾区, 她也不会生病。” 飞机上, 叶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埋怨。 年轻人在一起总是要闲聊的, 不同背景,不同身份……待在同一个地方几个小时, 差异再大的两个人也能找到聊天的切入点。 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混多了, 叶早的社交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她的话变多了,在跟别人交流的时候也不再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更不用说木宇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温和、沉默, 脸庞上带着一点稚气, 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此刻, 在叶早身边坐着看杂志的男孩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 桑杉。 男孩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桑杉是为了肖景深去了灾区的,生病之后又嘱咐所有人不能告诉对方,这让他有些气闷, 也有些不能说出口的郁郁和疑惑。 桑杉与肖景深之间的关系,木宇一直很困惑, 什么“多年初恋”, 他是完全不相信的。桑杉带他们的时候是非常明显的单身状态, 全心全意扑在了他们的身上, 以她的超高工作量来看,如果她真有一个男朋友,估计都已经分手八百遍了。 可是那个男人却又对他的经纪人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熟稔, 几次接触下来,木宇反而不能清晰地定位他和桑杉之间的关系。 纯合作的关系,不会这么默契,肖景深的眼睛里明显带着对桑杉深深的感情。有感情的关系……木宇难以想象。 当然,这种纠结心情他并不想跟他身边聒噪的女演员分享。 不过这个女人说的一句话他是无比赞同的。 肖景深配不上桑杉。 听着叶早说到肖景深在剧组跟人有矛盾,桑杉跑去解决的时候,木宇忍不住出声打断她说: “你为什么要把鸡蛋煮了去喂猫呢?十几个鸡蛋都煮了,一只猫一天才能吃多少,不应该直接给那个老奶奶就好了么?” 眉目间没有多少丽色反而带着点清朗气的邋遢女孩儿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你还真以为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喂猫的呀?” 有送饮料的乘务人员经过,坐在靠过道儿一边的叶早要了一杯清水,木宇也要了一杯清水。 “刘奶奶自己都是天天在菜市场拣最便宜的菜回来吃,她养的那只猫天天在外面打野食儿,刘奶奶最多拿点儿鱼汤泡饭给它吃,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自己吃的,煮好了不能放,正好一天吃两三个,她也不用指望留给她那个鼻孔朝天的孙子。” 叶早的那个邻居家有个读高中的孙子,每年放假来住几天,除了嫌弃老人这不好那不好之外就没什么本事了。叶早之前听刘奶奶说再有十来天那个孙子又要来了,她可不希望自己买的鸡蛋进自己讨厌的人肚子里。 “啊?” 木宇此时的表情很奇特,仿佛在听一个奇幻故事似的,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煮个鸡蛋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心机。 男孩觉得她身边坐着的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那个世界里有油盐酱醋,有世俗烟火,也有一种他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人情味儿。 当然,他的内心世界叶早并没有心情去了解,空乘小姐送来的机餐味道不错,她吃得干干净净,那双廉价的拖鞋被抛弃在地上,旅途的后半段行程里,她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睡了一觉。 木宇转头看了一眼她奇异的睡姿,又转了回去,正值中午,阳光从机窗外照进来,显得他白皙的眉目仿佛透明的一般精致,男孩儿抬起手,把遮光板拉了下来。 被勒令休息的桑杉此时正躺在床上,午餐她吃的是一家炖坊的外卖。 猪肚鸡用了鲜胡椒熬炖,奶白色的浓汤里按照她的要求放了一点笋和菌类,还有一盘清拌的木耳加西兰花。 桑杉一向口味清淡,猪肚鸡的汤喝了两碗,吃了两口肚片,炖到酥烂的鸡肉没怎么动,倒是配着米饭把里面的加菜吃了大半,凉菜里吃出了鸡精味道,香油也加的有点多,她吃了半块木耳就没再碰了。 勉强算是吃饱了,身体却仿佛还不开心,懒懒地躺在床上,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 W先生早上吃了桑杉用白水给她煮的虾仁,中午的时候又吃了一个罐头,现在趴在桑杉的身边蜷成一个猫团儿倒是看起来美滋滋的。 粗壮的尾巴轻轻摇啊摇,偶尔蹭过了女人的手臂。 摸摸猫尾巴,再摸摸猫头,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被抚慰了。 “还撒娇,你都是一只老猫了。” 六七岁,对于一只猫来说,差不多也是猫生的中后期了。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桑杉所住的宿舍附近有一只白底花斑猫,叫Miss.J,名字据说是一个学长起的,因为他最喜欢的电影角色就叫“J”,桑杉所住的宿舍在二楼,她的房间窗外有一个挺宽的平台, 天气好的时候,桑杉会坐在窗台上看书,因为她的身量太小,其实完全可以坐在窗外平台上的,只是考虑到舍监女士的心脏,她就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出国之后的桑杉,跟在国内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她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也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还喜欢听歌…… 某个暴雨之夜,她开着自己淘来的二手音响,听着洋腔洋调的音乐,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在光中,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东西贴在了她的窗玻璃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Mr.J的肚皮。 桑杉收留了它,用卫生纸把它擦干净,还找出来了香肠喂它,Miss.J平日是一只很厉害的猫,那天似乎是被难得的雷雨吓到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是第二个在雷雨也爬上我窗台的家伙。” 拍拍猫脑袋,女孩儿笑着说。 第一个,是个人类,叫肖景深。 眼泪于是簌簌落下,溅在自己的手指和猫的脑袋上,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在心中下了太久,一不小心就从眼中满溢了出来。 爬到高处、用音箱听歌……甚至这样去拍猫的脑袋,这些行为是何等地让人熟悉,它们原本都属于另一个人。 处于情感戒断前期的女孩儿在雷鸣声中自我反省,想要找到那些被肖景深所“传染”的印记,把它们一一销毁,却又深感艰难,难到让她的心都疼了。 “以后我要养一只猫叫ang,遗忘。” 那是她人生中自己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值得纪念一下。 雷雨交加的夜晚结束之后,Miss.J依然是校园里凶悍的猫中一霸,过着独占某个屋顶晒太阳,偶尔还带着一群小弟开会的悠哉日子。仿佛那个吓趴在人家窗户上的炸毛窗贴并不是它。 桑杉也在那之后继续自己的学业和情感戒断之旅,几年后,她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大概不到一个月大的小猫,身上有凄惨的伤口,她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又带回了家,起名叫W先生,尽管它是个母的。 “W先生,原来自己在家,是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啊。”桑杉捏了一下猫尾巴尖儿。 “喵~” 女人笑了笑,揉了揉猫脑袋。 W先生站起来,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在更靠近桑杉脑袋的地方重新趴下了。 就在桑杉在药性作用下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窦宝佳,她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北看封烁,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这棵“摇钱树”,又软硬兼施地说了一下他不能这么任性妄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进了演艺圈快要二十年的封烁经过了大红-沉寂-爆红的过程,也在爆红之后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他可以成为国内最称职的偶像演员,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偶像”光环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本钱去让自己过得自在。 窦宝佳说不过他,给桑杉打电话的时候就带出了几分被压迫后的可怜,仿佛她并不是手握两大王牌笑傲整个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而是在夹缝间苦苦求生的打工仔。 “看看你们家的老肖,真听话,真省心啊!” 提起肖景深,窦宝佳的语气里他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连头发丝儿都写着乖巧。完全无视了肖景深和封烁在这次的突发事件里是共犯这一点。。 桑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她的废话,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说到偶像,以前你手下那个文子禹是打算进影视圈儿么?卫英华手里可真没什么好的音乐资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文子禹,听着这个名字,桑杉轻轻揉了揉额头,眼前又清楚了起来。 The King名存实亡,人们对于幕后的原因有种种的猜测,桑杉合理运作,把初曜和四个男孩儿的形象维护得不错,文子禹那之后神隐了一段时间,也避过了非议最大的时候。 如今,文子禹花落谁家成了这次事件最后引人关注的地方。 他和卫英华再次走近这件事,桑杉并不意外。 窦宝佳的语气里透着可惜,在她看来,卫英华并不是一个适合文子禹的下家,这几年,卫英华带出来的人有存在感的不少,真正爆红的并且持续红下去的却并没有,她越来越倾向于搞小鲜肉的粉丝经济,在为艺人制定发展策略的时候不免顾此失彼,文子禹的人气已经到了一个高点,他需要的是转型和成长,这一点上,卫英华未必能给她多少帮助。 “看着特等小肥羊要入了狼口,我还真有点心疼。” 卫英华动作太快,弄得很多对文子禹有意的经济公司都缩手缩脚,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甚至有人以为是卫英华给文子禹开出了天价条件,才让他脱离了The King。 结束了窦宝佳的通话,桑杉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睡裙,她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电话。 “你们与其辛辛苦苦培养仿版,还不如考虑一下把正品招走更合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出现在对话和心理描写中的我…… 桑杉:啧。 明天小侄女过周岁 后天大侄女结婚 emmmmmmmm 家族如此庞大 在我熬完了同辈所有人之后,我要开始熬晚辈们的“人生大事了” 这个周末更新都会比较晚,周二恢复到白天 见谅啦 群体么么哒(~o ̄3 ̄)~ 第170章 路途 整片大地已经变得一片荒芜。细微的雪粒混着黑泥被人们踩在了脚下。 所有的人都盲目向前。他们的身上充满了疲惫、绝望、痛苦、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因为他们离开了, 他们祖辈一直生活的土地, 因为战争。 未来在何处?希望在何处?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死亡就在他们的身后, 而前面却未必是生。 有一位妇人艰难地抱着她的孩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她身上那件已经布满了补丁的衣服上, 还有大片黑色的污浊, 脸庞也已经看不出曾经清秀的模样。 她的孩子也是清瘦的,咬着手指, 坐在母亲的怀里, 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有一群穿着破烂军装的人, 小跑前进的时候路过了这里, 恰好看到了孩子露出了无比可爱的神情。 其中一个壮实的军人停下脚步,对着孩子笑了一下,甚至抬起了手,似乎打算用手去碰一碰孩子的脸蛋。 这时那个目光呆滞的母亲瞬间如同一只被触怒的老鹰,猛地挥开了那个军痞的手。 “呸!” 一口唾沫, 被吐在了那个军人的脚边。 军人的神情有些尴尬,他的脸上也已经看不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倒是胡子和散乱的头发, 成了他脸上最主要的标记。看着这个妇人的样子, 他后退了一步, 似乎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在他身后, 几个他的战友停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看着那个妇人,似乎想为自己的兄弟讨回公道。 这时,又一声唾弃响了起来。 “打不过日本人,倒是向着自己人耍威风。” “兵老爷天天吃军饷,倒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连家都回不了。” “还瞪眼呢,有本事去瞪日本鬼子去啊,哪怕瞪死一个呀?!” 麻木与绝望,在遇到这些军人之后变成了某种愤怒。 那愤怒是漩涡,是风暴。聚合了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冲向这些其实已经疲惫不堪的军人。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与敌人进行了殊死抗争,却在是寸寸失守,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 他们其实并不是这些吴侬软语中所说的兵老爷。他们来自于内陆,被紧急调过来参加这场战役,他们来的时候,是拿着军饷的,可是走的时候留下的是自己兄弟的性命。 敌人由海陆空三方对他们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攻击,而他们的军队甚至连一架能打落飞机的炮,都找不出来。如今,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被打得没了心也没了胆,就连枪都丢了, 他们的冤屈,又能跟谁说呢? 军人与百姓对峙着,眼中都有着仇和恨,这时,一个牵着马的军官走了过来,他的马上坐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他看起来与整个背景画风都不符。衣着是那么干净,马也显得十分精神,脸庞生得白净,眼中还有旁人都没有的着亮光,整个人是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走过来的,而那个世界并没有死亡。 看着军官以及军官的枪,百姓们冷静了下来,他们中最恼怒的人也不再说什么。 “大家赶路要紧,聚在这里容易被飞机看见。” 这位军官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听见飞机两个字,有不少人打了个哆嗦。 在他们的逃亡之路上,除了陆军的追击之外,飞机时不时的空袭就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于是所有人继续赶路,他们的队伍那么漫长,混着逃难的的平民还有“撤退”的士兵。 在那位军官身后不远处,一些更落魄的军人堆里,一个高大又沉默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接着,他大喊了一声“快躲起来!” 一大段本就结构松散的队伍立刻像是洒出袋子外的黄豆似的散落开来,其实所有的人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到最后只能瑟瑟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有人甚至因此滚下了山道生死不知。 飞机果然来了,飞机又走了。 废墟一般的土地变得更加像是一片废墟,被轰炸和扫射过的山路上。有人在哀嚎,有人在痛哭,有人已经失去了生命。 从灰土堆里爬出来高大的男人野狗似的摇头抖落沙土,他看一看四周,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挣扎着从一条沟道里爬了上来。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轰炸,还是因为过度慌乱,他们滚了下去,竟然捡了一条命。 在这样的满目疮痍中。幸存的人们继续往前走,他们的身后是死亡,前面未必是生,但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走着走着,高大的男人,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他走过去,在一具穿着军装的尸体下面发现了一个孩子,孩子很瘦弱,但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那几个学生看见了孩子都冲了过来,摸脉、看脖子、看四肢,然后惊喜地说: “孩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被头发遮住了眉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往前搜寻着尸体。 金子做的戒指,还能用的枪,甚至一件带着弹孔但是整体还算完整的棉衣也被他从一具头破血流的尸体上扒了下来。 医学生们找到了一个孩子,他找到的是一些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枪管,指住了他的脑袋。 “把东西放下。” 男人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十分俊俏的军官,这位军官的头上没有帽子,倒是有两套轻微的血痕痕,头发中也掺着灰和土,他的肩章彰显了军衔,皮带更是少见的高级货。 “长官,八成给您,小的拿两成就够了。” 男人作势要去掏自己怀里的东西。 “我让你把东西都放下。” 黑色的手指松开,任由棉衣落在了地上。 男人勾了一下唇角,缓缓的站了起来即使是在这位挺拔军官的衬托之下,他的身材依旧显得过分高大与健壮。 见他还算乖顺,军官拿起棉衣,转身递给了那些医学生。 “把孩子包起来。” 这位军官,成了眼下一个小小团体的核心。他身上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让人愿意追随的力量,当然他的手中还有一把枪。幸存者们围绕在他的身边,似乎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又多了一两分。 唯有那个高大的男人,他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样嘲讽的、冷漠的,在面对那个军官的时候,多了几分人们难以察觉的敌意。 军官看向他的目光,也时刻带着戒备和审视。 随着科技的发展,现代影视剧中的爆破场面已经比早些年安全了许多。但是在沙土路上进行爆破,依然有崩起的石块溅伤人的危险。下戏之后,所有的演员都要在卸妆时都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上,防止出现有擦伤却没有察觉的情况。 他们现在即使受了轻伤也真的很难有什么感觉,因为他们身体的所有感知都用来体会“热”了。 明明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所有人却要做冬天的打扮。摸摸身上的衣服,演员们恨不能找一个冰块把自己贴在上面,来纾解心中的闷热。 其实这样的天气,就连工作人员都不好过。 军训结束之后,康延导演又恢复了他西装笔挺的装扮,此时也已经把西服脱掉,衬衣的袖子撸到了上臂,被太阳晒黑的脸庞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拍完一场戏之后,康延导演是不会说“Cut”的,他会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去审视自己这一场戏中所拍摄的全部内容,有几个机位就意味着他要把这一段戏看几遍,整个过程,大概要十几到二十分钟,那之后他才会告诉演员们这场戏到底有没有“过”。 在这个等待的阶段里,所有的演员都还要穿着他们的戏装待命,于是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 肖景深比起别人还要更痛苦一些,因为他的头发故意留得很长,为了显出油腻,上面还抹了一些东西,现在被处理过的头发,因为汗的缘故粘在了他的额头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粘着感,让一贯比较爱干净的他有些坐立不安。 “老肖和老封加拍两组特写。给孩子加拍一组特写。C3点的爆破镜头做得不好。一会儿特写拍完之后,这个地方再重做一遍。” 康延说完这些安排,其他的演员们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们大多是只有一个镜头的群演。这场戏拍完,他们就可以脱下这些衣服去拿钱、吃盒饭、休息了。 两位男主演,就像是一对难兄难弟,还要在这三十几度的高温下继续表现出寒冬中的艰辛。 “拿枪指着你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特别帅。” 封烁只能苦中作乐,以调侃肖景深来去除自己心里的燥闷。 “过几天拍打戏的时候,我也能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帅得要死了’。” 想想过几天路长河就要把乔卫揍倒在地,肖景深对着封烁笑了一下,黑色的脸上只露出了白色的牙。 封烁看着他的神情,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晚饭要不要给你加一份麻婆豆腐?” “嗯?麻婆豆腐?” 肖景深挑了一下眉头,带着隐隐戾气的眉目像是被战火灼烧过一样。 “你还记得呢?” “咱俩不就是在饭店里为挑葱花的事儿打起来的么?” 封烁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脸上的忧虑没有丝毫淡去。 当年对着一盘麻婆豆腐一边挑葱花一边自言自语的肖景深,就是他对那个影坛新秀的第一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更新了…… 我真棒…… 明天多写点儿 晚安 第171章 逃兵 封烁的行动力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晚上, 肖景深回到酒店才一会儿的功夫, 就有客房服务送了一份麻婆豆腐和一双筷子进他的房间。 看着豆腐上密密麻麻特意多放的葱花, 男人拿起筷子挑了两下,然后打电话给封烁。 “你好歹也给我一碗米饭啊!”麻婆豆腐看起来就咸。 “我给你豆腐是让你挑葱花又不是让你吃。” 男人嫌弃封烁不够体贴, 封烁反过来觉得男人的自制力不够, 有了麻婆豆腐就想着米饭,是不是还得配一瓶冰镇啤酒二斤烧烤小腰儿? 看了一眼被果断挂掉的电话, 男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受到角色影响的人又何止自己, 封烁本是温文内敛的如玉公子, 说话不疾不徐, 做事有章有法,接连演了几个英雄式的强大人物之后,他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的封烁更干练和干脆,也更加有所谓的“男子气概”, 这次演乔卫这个角色,他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举止之间很有几分军人式的雷厉风行。 明明十几年前, 封烁还是个连表情控制都做不好的演技渣, 现在也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了。 肖景深看着麻婆豆腐笑了笑, 那年,他拍锦城花开入戏太深,为了及时出戏才用了这么一个办法。 封烁并不知道, 现在他有了更好的东西,让他一秒钟从电影里走到电影之外,把路长河这个角色如同蜕皮一样地从自己身上剥离,无需工具和假象。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比平时更低一点,像是一块儿石头,轻轻落在了肖景深的心湖中。 刹那间,心底有什么最柔软的东西被触碰到了,男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现在果然还活着。 他生活在一个有桑杉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有很多让他痛苦的东西,可是只要有这个人的存在,就让他不会沉沦在地狱中。 “你今天拍摄顺利么?” “很顺利,除了太热之外,其余的都还好。” “剧组有专门的防暑经费,每天都会给你们提供冷饮,你要是觉得不想吃就让罗正给你买点别的。” “我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喝很多绿豆水。” 对话没什么营养,只是日常琐碎的闲谈,却已经足够了。 结束通话之后,肖景深走到镜子跟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属于路长河的不羁、愤怒、痛苦都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刚跟自己爱的人说完话的傻男人。 桑杉对他来说,真的是胜过世上一切灵丹妙药。 所谓“病来如闪电,病去如抽丝”,过去几年桑杉都没有生病过,这次的感冒如同是病毒对她身体的一个大反攻,病情反反复复,一个多周都没有好利索,总是在快要康复的时候又加了新的症候。 持续的低烧让桑杉的嘴唇呈现了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她挂掉电话之后先拿起水杯喝了两大口热水,又清了清嗓子,才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了一点儿。 自从她生病卧床,W先生总是不离不弃地守在她的床边,偶尔在她房间里的窗边晒晒太阳,更多的时候是在她盖着的被子上蹲成一只烧鸡。 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冲了一包冲剂,桑杉伸了个懒腰,抻了一下自己生病之后就酸软异常的筋骨,端着药,她走到了阳台上。 时间是晚上九点多,外面又是万家灯火。 几个小时之前,文子禹与C娱乐签了合同,未来几年,他会在C娱乐的辅助之下继续搞自己想搞的音乐,顺便还可以尝试进军一下影视圈儿,这个结果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大跌眼镜。 之前无数营销号信誓旦旦说文子禹跟卫英华早有默契,现在个个都感受到了“耳光响亮”。 在娱乐圈里基本跟“财大气粗”画了等号的C娱乐可以说是文子禹目前最好的选择,为了捧人,他们从不吝惜钱财,当然,舍得花钱跟会花钱是不太一样的,他们千辛万苦搞得那个7977组合如今依然离爆红有一步之遥,纵然每个人身后都有很多的粉丝,可是跟他们身上的天价投入相比,那些粉丝数量不过堪堪让C娱乐达到了收支平衡罢了。 这样的情况下,文子禹的加入必然受到他们的重视甚至可以说是追捧,尽管也会遇到公司内部资源的抢夺和“排挤新人”的情况……那就看他个人的能力了。 如今,C娱乐有文子禹和7797来势汹汹,初曜有四个前“The King”成员无论是单打还是群殴都不在话下,小水洼的路楠新签下了三个有潜力的年轻男演员,个个儿都有电影可拍,卫英华手里的几个“王牌”显出了后劲发展的不足,与此同时,几位“星二代”“娱二代”逐渐长成,不满足于曾经的幼稚戏路,在发掘自己的“成年之路”…… 一时间,娱乐圈风起云涌,“小鲜肉”大洗牌的局面让无数人摸不着头脑,也让无数人蠢蠢欲动,他们看见了一场风暴的到来,惊惶或者欢呼,却不会知道,掀起这场风浪的人,只是个现在站在正阳台等着喝药的女人。 打开的窗子外吹来了带着潮气的晚风,城市远处的一角正在下雨,电闪雷鸣接连不断,仿佛有什么人在渡劫似的。 到了桑杉这里,就只有零星的一点雨,在风的裹挟下懒懒地拍打着窗子。 长出一口气,女人仿佛把身体里的一团浊气都叹了出去,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容。 一切都如预期发展,这便是喜悦之所在,是治人的良方。 把药喝下去的那一刻,桑杉觉得自己明天就能好了。 W先生跳上窗台,窗外的闪电的只是看起来壮观,实际上离这里很远,声音不大,它适应了一下之后就每逢闪电出现便喵嗷地叫两声,引得桑杉不停地笑了起来。 外国高级军官学校毕业的乔卫乔少校不喜欢那个身材高大偷鸡摸狗的男人,觉得他不像个兵,更像是个热衷于发国难财的混混。 其实队伍里的混混并不只有那个高大的男人。但是以那个男人为首,似乎这些人就变得更混了一些。 乔卫讨厌他们,可他目前也不能摆脱这些人,好歹是一些兵,纵使再扶不上墙,打架应该是没问题的。 少校的这种天真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现实无情地嘲笑。 行到一处岔道,所有人都听见了背后有人奔跑而来的声音。 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让乔卫不由地振奋起来,他转过身想跟这些人的长官说两句,比如谈谈一起走,或者说一下晚上可以轮流站岗,万万没想到,他回身看见的却是一堆溃兵。 “快跑啊!鬼子杀过来了!” 他们丢盔卸甲,仿佛身后有的不是凡间的兵,而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在这些人力还有人干出了一边逃命,一边用想要把乔卫的马夺过来的事儿,要不是乔卫对空放了一枪,说不定这些逃兵还能干出最可怕的事情。 “后面有多少日本人?” 把那个试图抢马的家伙踹翻在地,乔卫问道。 “好多好多真的好多,至少有一个营,不对,至少有一个旅……有枪有炮,长官,我就知道这些了,您也赶紧逃吧!” “胡说!这里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机动部队?” 乔卫质疑的话并没有什么人在意,那个曾经试图是偷马的人,在发现这个“二愣子军官”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后,立刻翻身逃跑了。 看看这些溃兵。年轻的少校眼中沉沉的悲哀。 “你们不能打,我能打。快集合,建造简易工事,我们掩护其他人撤退。” 这里的其他人包括乔卫原本队伍中的平民,也包括了这些恨不能长出翅膀好逃命的军人。 “还有拿着枪的那些人,你们别跑了,敌人没多少!咱们能把敌人打退!” 在少校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逃兵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不只是逃兵,就连他队伍里原本的那些军人也都已经跑开了。 乔卫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再看看另一条岔道上那些远去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跑啦,都跑啦! 鞋子和枪支扔了一地,除了灰土之外,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一无所有。这哪里还是他的家与国?分明是一群懦弱者的墓场! “来呀小日本!我不怕你们!” 子弹上膛,乔卫如同最后一面军旗一样地站在小路中央,他的身边只有他的马依然没有退去。 这时,他身后一杆枪柄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乔卫仰天倒下,看见的是铁灰色的天幕。 “我滴娘啊~做面食~我滴爹呀~蹲门口~”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像是一具尸体被人绑在了马背上,耳边是极其难听的歌声。 “我牵着大水牛~一步一步往家走~” “别唱了!” 乔卫抬起手,抓住了一片质地粗糙的衣袖。 “哟!咱们的长官醒了!” 嘶哑不堪的歌声消失了,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出现在了乔卫的面前。 “长官大人,我们路上抓了两只兔子,您要不要来块儿兔子腿?” 空袭不止消磨着人们的意志,也让动物们变得惊恐万分,它们从林子里跑出来,成了这些人的盘中餐。 看看兔子腿,再看看拿着兔子腿的那只脏手,乔卫抿了一下嘴,还是拿了过来。, 路长河嘿嘿笑了一下,转身想要离开,一支枪又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偷袭长官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行啊。” 路长河转身,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 “死在您手里,可比死在小日本手里干净多了。” 说完,他转过头去,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儿,唱着难听的歌继续往前面走去。 “封烁,你的情感太满了,降一下,这样变化起来更容易。” 从马背上下来的封烁看着肖景深,语气无奈地说: “他给我的层次性太多了。” 想要完全接住肖景深情绪上的每一点变化,实在是很吃力的事情。 肖景深站在拍摄场的另一边,嘴里还在唱着歌。 “我滴娘啊~埋西头,我滴爹啊~埋东头,我手里牵着大水牛,村东头到村西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 喉咙疼 好像有点发烧…… (⊙v⊙)嗯……好在是更新了! 大家晚安! 至于说到文中戏的部分 基本不可能减少 其实这篇文前面文中戏比较少,因为老肖不是主演。 ┑( ̄Д  ̄)┍ 第172章 塞饭 历史上, 这条撤退之路走的无比艰辛, 人们要面对的上有飞机, 下有追兵, 还有自己也干脆调转枪头想要捞一票的“前友军”,寒冬中, 人们得战胜季节所赋予的饥饿和绝望。 如今拍这部电影, 战争年代的苦楚变成了导演的严苛要求,此外, 炎热的天气也并没有选择放过他们。 封烁已经两顿饭没吃了, 看着助理给他端来的宫保鸡丁和米饭, 他无力地摇了摇手。 “我吃点儿西瓜就行了。” “一肚子西瓜水能顶什么事儿啊, 待会儿你还得走一下午呢……” 说话的不是封烁的助理,而是端着饭盒蹲过来的肖景深。 “没事儿,西瓜糖分也不少,就是多跑两趟厕所。” 其实从上到下全是汗,还真没什么水分去走肾了。 脸上抹了黑灰, 下戏之后封烁随手一擦,露出来的面皮儿白到让肖景深心惊。 “你是不是中暑了?” 封烁晃了晃手里的毛巾, 一边儿毫无明星形象地把脖子往风扇前面塞, 一边说:“不至于啊, 好歹我也是火炉城市长大的, 这点儿热算什么。” 啧,还算什么?现如今这些人谁不是在空调的保护下长大的,还以为自己真是当年刀山火海闯过来的革命烈士呢。 要不是手里端着饭碗, 肖景深真恨不能像是老兵油子整新兵那样给封烁的后脑勺上来一下再骂几句。 “你还是小心点儿,万一真撅倒了,我怕你那个经纪人杀来剧组。”嚼着芹菜梗儿,肖景深对封烁说道。 上次他们去水灾现场之后,有桑杉直接杀了过去把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也有窦宝佳千里迢迢去了大西北对着封烁耳提面命之余又安排了两个助理,两个女人的声势震慑了剧组里的所有人,倒显得暴风口上的肖景深和封烁更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废话?我跟你说,我要脱鞋了,熏着你,让你吃不下饭我可不管。” 封烁被肖景深叨叨烦了索性使出了脱鞋大法。 在鞋子里面用卫生巾,对《无归之路》剧组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流行。感谢科技的进步和文明的发展,吸收效果更好的液体卫生巾受到了一群男人们的追捧。 “干净清凉,踩上去好像更软”——剧组里还有人真情实感地写了产品测试评价。 其实对像封烁这样的大明星来说,自然有更好地去脚湿的方法,可他还是选择了更接地气儿的卫生巾,要说尴尬什么的,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起用起来,当然就都算不上尴尬了。 当然,脱掉鞋子的一刹那的味道并不好,即使是再大的明星,到底也不是天仙下凡的,鞋子里面汗馊味儿和走多了路之后的臭味也都一样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肖景深捧着饭盒迅速跑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下午拍摄的戏主要是封烁和肖景深两个人的动作和表情特写,其他的演员都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晚上六点,封烁被告知可以休息之后,脚下一软,差点儿滚到地上去。 他上次正经吃饭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之前的事儿了。 “老肖,你想想办法。” 肖景深百宝箱加万事通的名头自然也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剧组,康延导演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这个季节不爱吃饭,其实真算不上什么毛病。无非是因为太热了而已,吹吹空调,喝点儿绿豆汤缓缓也就好了,可是他们拍戏基本没有降温的机会,实打实的河边山路,没有地方给他们安空调,灌了一肚子的绿豆汤,倒是让人混了个水饱,在增强食欲方面作用寥寥。 “现在趁着不拍戏了,赶紧让他脱了戏服凉快凉快,回酒店弄点面条什么的吃。明天要是还这样,我来想办法。” 看着被助理们护送的封烁,肖景深笑了一下。 看见他的笑容,康延觉得自己来找现在这种状态的老肖,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二天中午,仍是吃不下饭的封烁看着肖景深端过来的一碗黄不拉几的东西,心里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鸡蛋蒜,配着馒头你保准能吃得下去。” 煮熟的鸡蛋放在加盐捣好的蒜泥里捣碎,放点香油拌匀,就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下饭菜,比起其他的凉菜来说绝对更加地清辣刺激,把蒜的每一点味道都用到了极致。 闻着浓浓的蒜味儿,封烁的脸有点绿。 不吃生的葱姜蒜,并不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蒜泥白肉也是他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道菜,更不用说他从小就爱吃老家的火锅,怎么少得了香油碟儿呢。 可是当明星这事儿,就是得无时无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偶像明星。任何一个粉丝都不会希望自己找偶像签字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有上一顿饭的“食材构成”,久而久之,蒜泥这种东西就成了封烁生命中的“过去”了。 看着肖景深手里的鸡蛋蒜,封烁的心情复杂程度直逼看到了前女友,还是一言不合就家暴的那一种。 要是以前的肖景深,顶多把这道奇葩的菜默默地放在封烁的面前,笑一笑走开,然而此时被“路长河”附体的肖景深着实比曾经的他自己可怕太多了。 “你想干什么?” “别磨叽,你赶紧吃。” “我…我@*&!” 用手臂夹着封烁的脑袋,肖景深仗着身高优势用勺子把鸡蛋蒜塞进了他的嘴里。 “多嚼两下,别噎着。”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的男人还用手抓着封烁的下巴做上下推拉运动帮他咀嚼。 来不及明悟,来不及预料,转眼之间,这一天就成了封烁人生中不可磨灭的“耻辱日”,更可怕的是旁边还有导演闲着没事儿拿摄像机,乐呵呵地拍着,显然这“精彩”的一幕他是打算放在电影的拍摄花絮中了。 把蒜打成泥本就是最激发其中辣味的烹饪方法,一股辣劲儿直冲脑门儿,封烁还真觉得自己被这闷热天气快逼疯的脑袋变得清爽了不少。 “快快快,吃一口菜,再来一口馒头。” 肖景深松开了封烁的脖子,封烁的助理立刻递过来了一个馒头。 封烁啃着馒头的样子,仿佛嘴里吃的是肖景深的肉。 “蒜泥茄子,蒜泥拌猪头肉……一样一样来呗,多吃点儿大蒜你不爱吃饭的毛病一准儿就好了。” 大明星封烁并不想说话,他只想杀人。 不久之后,他们有这样一场戏: 乔卫乔少校一直偷偷地把自己那份口粮塞给队伍里的那个孩子,导致他自己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路长河发现之后抓了七八只野耗子,用黄泥裹了之后扔进火堆里烤到泥壳子开裂,扒开之后就是被去了皮的熟耗子。 一路上看见老鼠啃食尸体的乔卫无论如何都不想吃下这种东西,也是被路长河掰着嘴一块儿一块儿吃下去的。 “没死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是活着,别说这些耗子了,要是实在没得吃了,路边儿那些尸体,这些细皮嫩肉的学生,还有那个丁点儿大的孩子,都得被用来填肚子。” 慢悠悠地往乔卫的嘴里塞着老鼠肉,路长河的声音喑哑中带着隐隐的凄厉,仿佛厉鬼借着他的一层人皮又回到了人间。 随着他的动作,年轻的少校眼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下去,是他的某种坚持,又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是一种深刻的仇恨。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间,人想要活,得先变成鬼? 两个人的对手戏,寥寥的台词,不多的动作,全靠声音拿捏气质,再用目光去表现灵魂,他们两个人一遍拍过,让康延导演满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至于这场戏之所以拍得好,是不是因为现实中有过相似的戏码儿?这一点,看着两个主角越来越入戏,越来越有碰撞感的表现,没有人想去深究。 主要是没那个胆子。 身体好转之后,桑杉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了之前的工作效率上,在与国外的顶级制作人碰撞过之后,Alex的新专辑已经有了眉目,作为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桑杉当然不能轻忽。 金聪的新综艺上了之后反响很不错,在所有几个人中,他是目前热度维持最好的那一个,递过来的戏本子里面,他挑了一个动作电影的客串角色,桑杉安排他跟着老师上一点儿基础的表演课程。 唱而优则演这事儿在早几年港圈儿黄金时代的时候一点也不稀奇,绝大多数在演唱上取得了成就的天王天后在电影表演中也都贡献了不错的作品,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专业”又“敏锐”。 以他们为例子,桑杉跟金聪聊了一下他未来的发展规划,没有比一个一个剧组更好的“练习场”,金聪能够在那些表演专业新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剧组里去完成“表演初体验”,说白了是因为他唱歌和综艺的人气,如果他在电影中表现只是对这种人气的“消耗”,桑杉对他说那他更可以去主演偶像剧,来钱更快,观众们也不像电影观众那么苛刻。 金聪当然明白桑杉的意思是“你要是想骗钱,就更直接一点儿,别绕弯子”,他对桑杉很认真地说: “我想成为第二个封烁,甚至比他更好。” 从选秀歌手到人气演技兼有的超级明星,又有影帝桂冠加身,封烁在这条路上走了将近二十年,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活的传奇。 与仿佛才华天成一切都特别顺利的池迟相比,封烁的经历因为跌宕起伏而更加被人津津乐道,他经历过音乐圈儿的寒冬,转型演员后又遭遇过雪藏,又在别人都以为他没有未来的时候一飞冲天,那之后,他又在人们的诋毁和非议中一步步从人气偶像变成了被认可的影帝。 这些,桑杉都知道,她没想到的是金聪居然这么推崇封烁。 “他的路可不好复制。” 多少人想学他,最后都栽在了半道儿上。 “有您在,我觉得只要我努力,变成下一个他并不难。” 金聪孩子气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对小虎牙,让他原本的俊美潇洒里多了一丝可爱。 “一部片子都还没演,志向倒是不小。” “当初,我们一块儿睡城外板房的时候,您不就已经说我们会成为最红的歌手么?既然过去我们能达成目标,将来也一定没问题。” 时光荏苒,人心善变,文子禹变了,木宇也变了,也许连桑杉自己都变了,可是看着金聪那双眼睛里勃勃的野心,她发现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 自始至终,金聪想要的就是红,就是成为最好的那个。 “我希望你的表演课老师能给我一个不错的评价。” 桑杉的目光从她的桌子一角移回到金聪的脸上,伴着一个略带着肯定意味的微笑。 “好!” 金聪站了起来,仿佛表决心似的说道。 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男人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你是听说了文子禹的消息么?” 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女人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直接道破了金聪的欲言又止。 “是。”咬了一下舌头,金聪转过来对她说,“蚊子……C娱乐很多人好像都……都不太喜欢他。” 不太喜欢他? 明明是个个都“大敌当前”才对。 原“The King”组合里面人气最高的队长,又是被C娱乐分管艺人业务的副总经理陈方亲自挖去的,这样的文子禹对于C娱乐里面本来都是拿着筷子勺子抢饭吃的艺人们来说无异于一把金光灿灿的大汤勺,一下子捞走了整个锅里的精华。 背地里给他使个绊子什么的,绝对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了,在桑杉看来,要是一点幺蛾子都没有,只能说明C娱乐这家公司里的年轻男艺人全都半身不遂了。 “不用担心他,毕竟他真使了手段的时候,连我都觉得难以招架,你还担心他会随随便便就被一些小角色干掉么?” “不是……” 听到桑杉这么说文子禹,金聪的第一反应是怕桑杉又为了那个人的事情生气。 桑杉对金聪笑了笑。 “我说的是真的,和他之间的合作虽然结束得并不是那么美好。我还是可以站在一个非常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他的,也能理解你们之间过去那些年建立的深厚感情,这些东西都是本就存在的,并不会一下子就消失。 这些年相处下来,我的很多原则你也是知道的,一般情况下,我并不干涉你们的交友,不过现在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多人盯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到了明年,你们几个人各自的路都走稳了,一起约着吃个火锅,被媒体拍一下,加点儿热度之类的也都没有问题。 放心吧,你担心他,我很明白。” “不是的!” 金聪拍了一下桌子,他看着桑杉,眼眶都带着红。 “明明是他做错了,我们以前的约定他都忘了,他不光背叛了我们,还背叛了一直都对他那么好的您……” 年轻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哽咽,有太多情绪梗塞在了他的喉咙口,让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桑杉手里的笔都转了十几圈儿了,难以抑制自己情绪的金聪又拍了一下桌子。 “兄弟情义就是他先不要的,他以后混得没饭吃了我请他吃饭,我养他,都没问题,他要是混得光鲜了,我一点儿他的便宜都不占!……我真是,我真是脑子抽了才为他担心,被人排挤又怎么了,我还被自己的哥捅了刀呢!” 金聪离开桑杉办公桌的时候,眼眶带着微红,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工作室里大半的人都听见了。 整个过程中,桑杉一直面带微笑,刚刚,她的话语里是满满的理解和安慰,看着金聪的背影消失在工作室的大门后面,她垂下眼睛,手里的笔又转了一圈儿。 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她不需要说文子禹的坏话,也不需要表现出愤怒,在曾经发生过争端的两个人中,她需要争取的中间方更多的“共情”,那些诉苦的“怨妇”做法都太低端也太难看了,只要像这样表现出了宽容和理解,这些骨子里都带着正直和善良的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谁是真正的“受害人”。 把笔放回到笔筒里,桑杉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初曜”工作室招纳新人的消息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光是几大招聘网站上就有不少人在应聘,主管人事的刘姐并不负责艺人的筛选,当然,她还在休产假,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工作只能由桑杉去完成了。 “汤原,C大表演专业大四在读……学习经历……曾有作品……表情包?” 什么时候表情包也能被称为“表演作品”了?娱乐圈就算是鱼龙混杂,这种连鱼都算不上的小蚯蚓……不对,小水藻,还是别跳进来凑热闹了。 就在桑杉随手打算把这份莫名其妙的简历扔进废纸篓的时候,宋星带着一条花边新闻来到了她的桌前。 “机场秀上同款墨镜,同款帽子,女方在随后接受采访的时候表示感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现在已经有几个营销号说木宇跟她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这事儿真是小的不能再小,宋星本可以自己就处理了,但是因为事关“要退圈儿”的木宇,她还是想从桑杉这里拿到一个准确的态度。 临走之前要不要从“CP粉”的身上再捞一笔呢? “何以柔?” 看着在机场抱着一把吉他凹造型还好意思说是“街拍”的女演员,桑杉的眉头动了一下。 手上那张原本该被扔掉的简历轻飘飘落在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 明天估计没有更新了 身体需要好好休养一下 _(:з」∠)_ 未来一个周都会稍微怠工一下,万望谅解 等我好了! (比太阳更高!!!) 第173章 墨镜 “何以柔表面上先不用管她, 这次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木宇粉丝群的风向, 通知木宇的粉丝群管理注意一下, 有什么风向立刻告诉我们。” 娱乐圈里互相炒炒热度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尤其是年轻艺人们,只要男未婚女未嫁, 传点绯闻, 也可以说是大众喜闻乐见。 The King之前走的是励志偶像团体路线,几个男孩子们在大众面前表现出了他们种种优良的品质, 比如勤奋、顽强、善良……这种“偶像”的打造, 自然也就坚持了某种“纯洁”——从成名到现在, 除了有人故意往桑杉身上泼脏水之外, 团队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传出过绯闻。 与何以柔这种似乎是想占点便宜就跑,也可能是有更多图谋的做法相比,桑杉更想知道木宇的粉丝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宋星点点头,她自己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桑杉显然想得要比她更多, 现在给了她一个态度,她做起决定来就容易多了。 “木宇现在还在沪市, 我们要不要想让他回来?” “为了别人的一点小动作, 我们犯不上兴师动众。” 几个男孩儿的新生活和新工作都已经上了正轨, 桑杉接下来的主要工作重心又转向了其他方向。 比如方十一给她的《倚剑扣仙门》电影剧本初稿, 她要一点点审阅,提出问题。再比如李许默下一部电影的筹备工作,她要跟几个有意向的投资方深谈。 此外, 她还要主导整个初曜工作室变为“初曜(影视)股份有限公司”,毕竟随着初曜的快速发展,个人独资的企业形式已经不能满足现在的发展需要了,目前这些初曜的元老都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为了让她们更加安心地工作,桑杉打算让她们都成为初曜的股东*。 想到这些事情,桑杉长出了一口气,看看自己筛选出来的简历,她随手一收,递给了公司的人事,她们会负责通知这些人来面试。 “这里面的有几个在读生看履历还是不错的,就是没有配硬照,你们先让他们把照片发过来,面试安排在周末吧。” 安排完了工作,桑杉轻轻拍了两下胸口,感冒好了之后她一直觉得咽喉不舒服,想要清清嗓子,往往会变成剧烈的咳嗽,刚才强忍着不咳,现在胸口就觉得堵。 果然,最后还是咳出来舒服。 午饭的时候,她的面前多了好几个塑料碗,里面装的要么是冰糖雪梨,要么是川贝银耳。 挥斥方遒了一上午的年轻老板抬起头,看见某几个人正在吃饭的人表情都有点僵硬,尤其是廖云卿,刚刚还拿着什么想走过来的,一看见桑杉桌子上摆了好几碗东西,她又转了回去。 这些人啊…… “我知道你不谈感情。可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彻底脱离感情,于竹、童喻兰还有那个廖云卿,你能说她们对你一点感情没有么,明明他们在公事之外也都很亲近你……” 在南湘时候,肖景深对她说过的话不期然回荡在耳边,女人笑了笑,摇摇头,喝了一口川贝炖银耳。 很甜。 太甜了。 …… 桑杉说没必要为了何以柔的事情兴师动众,这话她也告诉了木宇。 语气很轻描淡写,内容夹杂在对沪市高温的问候里。 木宇的手里拿着一本《考研英语》,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他也轻描淡写地答应了,挂掉电话之后却放下书,搜了一下何以柔炒作的通稿。 照片上那个自己不认识的女演员穿着时髦,价格不菲的裙子光是风格就知道是某个欧美潮牌的当季新款,背后背着吉他,又戴着和自己同款的帽子墨镜……在普通人眼里,她就像是个行走的时尚标签,散发着“年轻”、“有钱”、“是明星”的气息,就像木宇自己,和他的伙伴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儿突然想起了那个穿着简陋在进组前还为了几个鸡蛋操心的女孩子。 一样是演员,看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盛夏,江浙影视城大雨瓢泼,原定的外景拍摄计划全部推后,穿着西装站在摄影棚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雨,叶早喝了一口自己水壶里的姜丝红糖水。 桑杉生病这事儿让她也跟着着急了好几天,听说桑杉好了,她放心之余也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买点生姜切成丝泡在红糖水里,她等着上戏的是没事儿就喝两口。 看剧本的时候顺便出出汗,补补血,也省得跟桑杉似的一生病就耽误工作,那得少赚多少钱啊! 叶早都有点儿替桑杉心疼了呢。 回头看看剧组的工作进度,再看看导演的脸色,叶早知道今天的拍摄又不是很顺利,空气里带着让人窒息的湿闷气,糊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变成了鲜明的“不高兴”。 算算今天自己可能要等戏等上一整天,妆容精致的女孩儿晃了一下自己旗袍的领口。看起来花团锦簇的旗袍,其实做工很一般,小立领里面的线头即使被叶早自己动手处理了,浸了汗水之后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提示来了微信。 木宇:【图片】看看别的演员在机场的样子,你有什么想法? 叶早:她要在机场表演那种弹吉他的快闪么?这种牛仔裙坐飞机硌屁股。 阳光好到过分的沪市,木宇把头埋在教辅书里,笑得不能自已。 叶早:这是何以柔啊,我认识她。你要离她远点儿啊,这个人戏外的演技比戏里好。 叶早说这个话是怕木宇没有防备被人欺负了,木宇明白的事情是叶早曾经被何以柔欺负过,虽然那个女孩儿不肯多说自己的事情,木宇还是找了别的途径搞清楚了整件事。 十天之后,叶早结束了自己在江浙影视城拍摄的戏份,在整部戏里,她的镜头也不剩多少了,作为一个尽(ya)职(zha)尽(yi)责(人)的经纪人,桑杉已经为她挑了几个剧本,让她回京城参加剧组试镜,跟她一起回去的还有在沪市上完了考研英语突击课程的木宇。 “这是什么?” “帽子,墨镜,让你在机场戴的。” “不是吧?帽子不就挡个太阳么?咱们打车去机场,根本没地方能晒,还有这个太阳镜,连太阳都没有,还去哪儿都戴着,想想也太傻了。” 光是在机场秀就戴火了好几款帽子和墨镜的木宇:…… 叶早嘴皮子秃噜了个痛快,看着木宇的墨镜和帽子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个家伙也骂进去了。 “那个,我不是说你啊,你戴的挺好看的,一点都不傻。” 穿着黑色运动裤,上身是个白色T恤的女孩儿脸上赔着笑、摇着手,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和小伙伴的友谊小船。 她对面站着的男孩儿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自己要递给对方的眼镜和帽子,手臂垂下去了一点儿,显出了几分丧气的样子。 眼皮也垂下去了,看上去不仅生气了,还有点可怜。 “你相信我啊,你真的戴着挺好看的,你知道那个……那个颜值决定一切啊,像你长得这么帅,别说在机场戴帽子戴墨镜,你就算在机场套个麻袋也绝对帅翻天了我跟你讲……” 完全没觉得被安慰到。 木宇撇了撇嘴,手又抬起来。 “戴上。” 嘴里噼里啪啦试图找补的叶早闭上了嘴。 “你不跟我一起犯傻,我就当你是一直在心里骂我傻。” “挺大一个帅哥,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对啊,小心眼儿。”跟木宇同款的VL限量款帽子被他从纸袋里拿出来,扣在了叶早的头上。 木宇和一个年轻女孩儿戴着同款眼镜和帽子出现在机场,立刻成了众多娱乐媒体关注的焦点,可不止那些专门拍明星的街拍团队了,就连有名的狗仔工作室都打电话到初曜问他们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天,同款的帽子和墨镜出现在了去拍综艺的金聪身上。 “Alex不是跑国外去了么,我们让他给我们代购的。” “代购当然是团购才划算啊。” “一个工作室的小伙伴当然都来一套了……” 金聪的话人们还将信将疑,又过了两天,洛登戴了同款不同色的帽子,算是彻底证实了“团购”这回事儿。 显然即使“单飞”了,这几个依然在一家工作室的男孩儿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很好,人们对他们的“团购”津津乐道,自然就彻底忘了之前何以柔的事情。 同款什么的,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与此同时人们也借着几个男孩儿们的热度知道了叶早这个人,穿着打扮不像个明星,却签在了桑杉的工作室里,是目前唯一签约的女演员,翻一下履历,也有了不少的影视作品,很多人看看她现实中的样子,再想想她塑造的那些也称得上鲜活的角色,都觉得这个妹子也真是画风奇葩。 讨论着这些的人,大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对初曜有所关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未来,初曜还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奇葩”来签约。 比如—— “您好,我叫汤原,您应该看过我的简历了哈,那个,我爸是灯光师,我妈也当过演员,我打小就拍戏了,十二岁的时候演了一个电视剧,前几年网上一些人恶搞,把我的剧照做成了表情包……” 长了一个娃娃脸的男孩儿圆头圆脑的,不看履历,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已经二十多岁了。 看见他名字的时候,桑杉还没什么反应,他自称表情包,桑杉立刻就明白,他的简历是被自己放错了。 “那个,不瞒您说,您这儿还真是第一个让我来面试的工作室……我老师也说我更适合当特型喜剧演员,可是我的目标还挺远大的,我想在电影里演个硬汉啊,大英雄啊什么的……” 看着一个汤圆儿用两条八字眉做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是什么心情? 桑杉低下头。 活体表情包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嘻嘻嘻! 更新来啦! 后出场的几个艺人并不重要,也不会有多少戏份。 肖景深:喂,我为什么又没出现? 桑杉:挺好的,说明我事业在做大。 肖景深:哭唧唧 第174章 噩梦 “从资料来看, 汤原的表演经验比一般的新人要丰富, 在校成绩也不错, 从数据评估上看, 他是个有潜力可挖的新人。” 会议室里,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摞资料, 上面是之前初曜工作室面试的艺人资料。 坐在首位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无袖立领衬衣, 搭配着黑色的亚麻长裤,当她站起来走路的时候, 步伐间仿佛带着风, 当她坐下之后, 只看着她的眼睛, 人们就能从中找到自己信服和依赖的东西。 “当然,娱乐行业评价一个人有几个标准,个人外形,个人气质,表演能力, 心理承受能力,娱乐能力……综合起来看, 作为明星他光是外形这一项就存在有很大的局限……但是如果说作为演员, 我们还要兼顾他的辨识度、可被塑造的潜力。” 桑杉神色平淡地亮出了给汤原的面试打分——“7分” 一个刚刚好可以进入试用期的分数。 和桑杉一起做面试评委的宋星和童喻兰也都给出了自己的打分, 分别是“9分”和“5分”。 平均一下之后, 汤原居然成功入选。 目前初曜旗下是艺人情况是“4+1+1”,四个前音乐团体成员,其中有一个开始涉足影视, 一个开始主演电影的中年男演员,还有一个之前基础不错但是现在要有完整事业规划的年轻女演员。 相比较整个工作室的资金流水和团队规模来说,艺人的数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桑杉才决定招一批新人进来。 演员么,要的自然是帅哥美女,在现在这个美色与金钱之间转化率极高的年代,有人戏称说“颜值是第一生产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倒也没错,在这样的主流思想之下,初曜的人们只想过自己合作的艺人“不够好看”或者“慢性好看”万万没想到,现在她们老板感兴趣的那个人……如果一定要找个颜值评判标准的话,那只能说他是汤圆届的美男子,娃娃脸圈儿的“最圆头圆脑”称号获得者。 可以说,对于这么个异类,一群工作人员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宋星,你给汤原打9分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外形和形体语言以及夸张的脸部表情,都让他显得很特别,在娱乐圈里显得特别才有我们营销工作的空间。” 到了夏天,很多人都会换一个发型,或者换一种打扮的风格,宋星把头发又剪短了一些,脑袋两侧的头发剃掉,剩下的头发染成了奶奶灰,配上清爽的男装,从背面看,她就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子一样。 听到她说话间对汤原颇多推崇,桑杉垂下眼睛没再说什么,他们讨论的人物换成了下一个面试者。 最终,这场会议敲定了包括汤原在内的三个年轻人可以加入初曜,试用期为期一年,一年内他们要接受工作室安排的种种培训,同时,他们拍戏和参加商业活动所获得的收入全部属于工作室,只能每个人领取几千块的试用期定额工资。 开完会之后又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所有人都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这时桑杉叫住了宋星。 “你给汤原打9分的原因,难道不是我对他的关注度高于对其他人么?” 手里拎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站在宋星面前的女人微微抬着下巴,细长的眼睛一贯是冷的,现在是带着笑意的,却让人觉得她比其他时候更冷。 宋星的手指动了两下,桑杉说出这样的话,她似乎应该表现出一种被冒犯的不满,哪怕对面站着的人是给她发钱的老板,可事实上,在桑杉的注视下,她的头脑十分清醒,清醒到连情绪都没有办法产生。 等不到宋星的反应,桑杉笑了笑,看着空荡荡的工作室轻声说: “老板关注,老板感兴趣,老板想要留下的人就要帮她留下……要是把老板换成皇帝,你的这种做法就有了一个专有名词——‘佞臣’。” 宋星抓了一下子自己的头发,莞尔一笑: “老板英明果决,才会有人想要当佞臣,不然一家公司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所有人都像是逃难的老鼠,谁还会去逢迎老板呢?” “大船?现在的初曜只是个小舢板而已,路漫漫其修远兮,惊涛骇浪的,我希望的是所有人都一起往前划船,而不是有人看着我的脸色,想着我渴不渴饿不饿……我既然是出了名的自私自利,那我做的企业,所有人都要使出自己的全力,因为我使了全力了,别人不照做,我会觉着自己吃亏。同样,一旦将来做成了,有多大的功劳分多大的利益那是基本的规则,若是有人觉得给我擦过汗、喂过饭就觉得可以理所应当地分薄我的利益,我也不会放过他。” “分薄您的利益?!怎么会?”宋星似乎觉得桑杉的话里有什么东西很好笑似的。 以老板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不是很多人的“职场进阶守则”么?为什么到了桑杉这里,反而……被如此的鄙薄和轻视?宋星真的以为,像桑杉这样的实用主义者会非常喜欢她的种种“体贴”和“懂事”。 “会还是不会,那是你的道德问题,并不是我评价事物的标准。现在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半个月内给我你的辞呈,我们好聚好散,要么,你像其他人一样一心一意地工作,以工作应有的标准为标准,而不是以我的个人好恶为标准……我不需要你以为我需要的那种人。”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从公司里走到了地下停车场,银色的灯光下,桑杉没有再给宋星说话的机会,转身,她披上手里的黑色外套,大步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黑色的衣服下摆划出了一条弧线,落在了宋星的眼底。 世上有一种懒人,最爱的事情就是当苍耳、蚂蟥或者鮣鱼,粘附于更有力者的身上,等着被带去远方。人当然比动物更高级一些,所以这种懒人有了让强者舒服的全套本事,也有着最乖顺可爱的外表,他们赞美一切权力和强大,也渴望它们,可他们不想要像强者一样去面对困难和解决问题,便是一种聪明的“懒惰”——这种人,也恰恰是桑杉最讨厌的合作者。 终于跟宋星挑明了说话,桑杉心里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又划去了一个待办事项,趁着红灯亮了的时候,她抽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看来肖景深又不会给她发消息了。 这已经第几天了? 绿灯亮起的片刻间,女人皱了一下眉头。 …… 遮天蔽日的火海,无边无际的旷野,四下里全是枪声,有炮弹呼啸而过,崩裂的弹片又扎穿了别人的脏腑…… 男人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里不由一阵慌乱。 我的枪呢? 我的武器呢? 我的战壕呢? 我的战友呢? 巨大的恐慌像是一滴浓墨,滴在被鲜血浸染透了的大地上,那一个墨点旋转着,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在男人的脚下,从篮球大小,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坠落进漩涡中的时候,男人发出了一声嚎叫。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醒了。 夏日的夜晚,睡眠模式下的空调在静在悄悄地运行着,肖景深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睁得极大,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慢慢渗进了白色的枕套里。 这样过了几分钟,男人才终于相信自己现在并不是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并没有进行一场绝望的战争,他躺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时身上盖着的薄毯已经被他踹到了地上,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又做了这种梦,和路长河一样的梦。 《无归之路》的电影中,路长河一直被噩梦所困扰着,甚至不敢入睡,在他的梦里一无所有,只有毫无反手之力的战争。其实,那也说不上是梦,毕竟在之前他所经历的就是这样的战斗,没有尽头,没有援兵,没有……指望。作为一个逃兵的逃亡路上,他不敢睡觉,一直睁着眼睛,在黑夜里看着星星。 夜晚的篝火是给鬼子空军提供靶子,他们总是睡在道旁的沟渠里或者山坡和树的下面,犹如一群躲避猎鹰的无助羔羊。 他是彻夜守卫的那只看似强大的羊吧,之所以闭不上眼睛,因为已经被吓破了胆。 现代社会对于人类的心理健康越来越重视,路长河的这种情况属于典型的战后心里综合种,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专业的从业者能够给出他们病症的合理解释,并且给出治疗方案。可是那时的路长河,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夜又一夜,星星在闪烁,细雪在飘零,战争,在继续。 几天前,肖景深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现在是入戏太深了,路长河这个角色末路式的绝望极为动人,让作为演员的肖景深忍不住就去挖掘和代入,又仗着自己有出戏的办法而更加地放纵自己去“共情”。 于噩梦中惊醒的第一个夜晚,肖景深有点惊慌,又有些窃喜,他从没有过如此地入戏,作为演员,这样的经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很难遇到这样的一个角色,大部分演员演了一辈子戏也不会与自己的角色互相深入到这个地步。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没有给桑杉打电话,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看看自己还在轻轻颤抖的手,男人看看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来,而是选择坐起身,继续看剧本。 “谁都想活!可是现在!他们死还是你死,你说!” 逃难队伍遭遇了一个三人的日军小分队,乔卫杀死了一个,中了一枪,路长河没有枪,乔卫把自己的枪给了他,在打死一个打伤一个敌人之后,他被敌人扔出的□□所炸断的树干压住了腿。 拿着枪的人变成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医学生,他抖成了一团,仿佛手里的东西不是杀人利器,而是会要了他自己命的凶器。 路长河这样大吼着,甚至还用自己抓到的石块儿去打那个“废物”。 “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一枪把自己打死算了!他活着,还会杀人!那都是你造的孽!你造的孽!” 少杀死一个敌人,便是对自己的家国民族所造下的无上罪孽。 这就是路长河的执念和心魔,它被绝望所压抑着,像是一口被神强令延期喷发的火山。 在蓄积着毁灭路长河自己的力量。 眼眶中泛红,幽黄灯光下,男人勾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笑容,是属于路长河的自我审视和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感觉我又在搞事情 桑杉:你会被搞的我跟你讲 作者:咦咦咦? 来来来,推文: 钟晓生的新文《职业粉丝》 双女主文,揭露粉圈撕扯的日常,大家可以去看哦! 她的文一向很有保障啦! 第175章 吃饭 相较于其他题材, 战争电影、动作电影往往有更多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 这天上午的一场戏, 炸点崩起的石块划伤了两个扮演日军的群演, 虽然,按照康延导演一贯的行事风格, 剧组在之前已经为所有参与危险镜头拍摄的演员们都买了保险, 还有专项的资金用来防备这种突然发生的意外,一天的拍摄进度到底还是因此拖延了下来。 算一下时间, 康延让候场的几个演员都先回去休息了, 其中就包括封烁和肖景深。 “难得休息, 要不要找地方喝两杯?”扒下了层层戏服之后露出被汗浸透了白色背心, 嚼着冰块贪凉快的封烁拍了拍肖景深的肩膀。 肖景深没搭话,先让封烁把冰块吐了。 “老胃病还图这个痛快,你这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 “你这人,现在怎么都直接上手了?哎哎!别掰我嘴,我自己会吐!” 看着封烁自己把冰块吐了, 高大的男人垂着眼角,曾经让人如沐春风的老好人式微笑, 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肖景深和封烁叫了他们各自的助理, 又叫了两个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外面吃饭。 《无归之路》现在的拍摄地是赣江边的一个小县城, 这里有颇有时代气息的小镇子,镇子外面有一片黑色的荒山,就在江边上, 电影中的很多镜头都是在这里现场拍摄完成的。 整个剧组住在县城的一个四星级酒店里,距离拍摄地大概四十分钟车程,距离这个县城吃饭的地方倒是很近。 罗正想去问问酒店工作人员周围有什么好吃的,肖景深叫住了他: “江边当然吃江鲜,要么就是吃鸭子,在网上随便找找,估计也错不了。” 最后,几个人按照某个软件的美食排名,找了一家就近的饭店坐下了。 肖景深说的没错,江边自然是要吃鱼的,当地新鲜的草鱼取了鱼肉切成小块,鱼骨也剁成小段,先过油后用葱姜辣椒加米酒和盐炒,最后点了醋再勾芡,味道丰富厚重又不掩盖鱼肉的鲜美,在空调间里吃了这么一份鱼,就连苦夏的封烁都觉得胃口大开。 除了鱼之外还有辣炒的螺蛳和斩成麻将块儿的板鸭,配着几道爽口的青菜,五六个大男人吃得开心又开胃,又加点了一道当地特色的肉丸和三杯鸡*。 吃饭的时候肖景深一直不怎么说话,封烁知道他在吃上很有研究,偶尔问他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他闷声闷气地说了之后又沉默下来。 一筷子鸡,一筷子鱼,一筷子肉丸子,一筷子蔬菜。 捧着米饭碗,肖景深的动作的动作有些机械。 电影里的逃难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子,镇子里的青壮早就跑了,留下了五六个不肯离开的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笑呵呵地招待了他们。 五六个军人又死了两个,三四个医学生,两三个商人还有一个小毛头的孩子,明明都正是极好的鲜活年纪,一路走进村子,却恍如厉鬼重回了人间。一盏灯,一扇门,一个锅灶,落在他们的眼里都成了风景,对着一条腊肉,他们能仰着头端详很久。 乔卫让老人们也赶紧逃命,日军的行进不曾停歇,他们在沪市周边的累累恶行令人发指,也令人胆寒。 老人们笑容和蔼,拉着他们的手臂让他们先多吃点儿好的,不一会儿,他们就端出了一桌的美味,有白米饭有肉还有一只鸡,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丰盛得无以复加了。 那几个一路上挑挑拣拣怨天怨地的商人都变得无比乖顺,生怕被人剥夺了吃饭的权利,那几个一路咬牙坚持的学生嘴里塞着米饭脸上流着泪。 乔卫摘下自己的手表,想要给这些老人们充当伙食费。 路长河冷笑说这一块表够换两头猪了,既然用它当伙食费,那干脆再要两条腊肉带走好了。 要不是之前路长河刚刚救了自己的命,乔卫很想把这个惹人厌的家伙扔到屋子外面去。 于美食环抱之中,这些如惊鸟一般的灵魂似乎得到了抚慰,就连乔卫在吃了两口饭之后,看着路长河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饭吃到一半儿,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这时,一个学生突然开口说:“郁文说给小宝找吃的,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小宝就是那个他们捡来的孩子。 郁文是个他们这些人中最胆小的那个学生。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声惊叫。 几个当兵的立刻跳了起来,穿过狭窄的天井冲到了另一边的屋子里,下一瞬,他们呆住了。 他们所住的这个房子的主人,那位笑眯眯的老人家,正挂在梁上,穿着全套的寿衣。 乔卫带着人挨家挨户地去找其他的老人家,发现他们都跟那个老大爷一样,在自己的家里,安详地,杀死了自己。 敌人要来了,这些被抛下的老者,在自己仅剩不多的选择中,挑了一条绝路。 把他们的尸体摆在一起,乔卫看着自己面前的士兵,他想说什么,可动了动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步一晃,摇摇欲坠似的回到那个屋子里,他看着满桌杯盘仍在,心里却空的厉害。 外面有人在哭吧,乔卫慢慢地转头,表情有些茫然。 一个国,一个家,到了多么让人绝望的地步,才会让这些老人做出这样的选择?摸摸自己的胸口,乔卫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军服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时,一点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他,乔少校抬起头,看见那个叫路长河的男人还在据案大嚼。 “别吃了!” 男人置若罔闻,一口一口,吃得用力。 他的台词是:“他们的上路饭,替着多吃一口是一口。” 这时的路长河心中应该有多么复杂的情绪呢? 肖景深垂下眼睛,筷子夹着一片鱼肉,手想抖一下,被他生生止住了。 痛苦,无奈,绝望,这些东西是路长河心里的枷锁,也是击碎他自我逃避的重锤,他要在这样的痛苦里找到一个能够安放灵魂的地方。 一筷子……又一筷子…… 像封烁和肖景深这样的专业演员在进组之后都会自觉地做到滴酒不沾,他们对自己的助理管束自然没有这么严格,罗正牵头带着其他人每人一瓶冰啤酒,把气氛带动得很是热烈。 在这样的热烈里,两个演员都显得十分安静。 封烁受乔卫这个角色的影响也很大,当然,没有前几天肖景深表现出来的那么明显,可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矜持和克制,就像是一个自幼接受了国外高等专业军事训练的军人。看人的眼神也变了,不像肖景深那样煞气十足,却专注又审慎。 他在这样的状态中,不自觉地就降低了自己和人沟通的欲望,好在,这些年在演艺圈里他自己积累了丰富的表演经验,又有关心他的前辈教了他很多诀窍,在脱离了片场之后他会与自己表演的角色之间保持一种距离,虽然气质还带有角色的特点,但是情绪是属于“封烁”自己的。 只不过,现在他有点不确定。 因为他现在一看就肖景深耷拉着眉眼儿闷头吃饭的样子就生气。 “吃鸡吃鱼也就算了,肉丸里面都是猪肉还有淀粉,你不是得保持身材么?” 肖景深没理他。 封烁深吸了一口气。 肖景深又去夹丸子,封烁下意识用筷子去拦他。 “啪嗒!” 两双木头筷子碰在一起,居然有了一种火花四溅的感觉。 下一秒,封烁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除了肖景深之外的其他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继续吃,我先回酒店了。” 走出饭店的包间,封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是封烁,不是乔卫,不应该看着自己老伙计吃饭就产生了属于乔卫的情绪。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助理已经追了出来,跟着他的身后,护着他快步走到了饭店门口停着的车里。 “小凯,你说……你肖哥现在的状态……” 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话还没说完,封烁自己先自嘲地笑了。 现在有问题的人明明是自己,说到入戏,肖景深可是十几年前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这一天晚上,肖景深躺在床上,每隔几分钟,他就看一眼手机,他想给桑杉打电话,属于路长河的情绪越来越强烈,让他觉得既享受又畏惧,只要听见桑杉声音,他就可以获得解脱了。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今天是第九天,距离路长河情感爆发最厉害的那场戏还剩四天了,他应该撑下去,他也一定能撑下去。 自然,这又将是一个被噩梦折磨的夜晚。 “我、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在戏里当个超级英雄。”汤原似乎觉得自己能被初曜录用是一件特别值得庆祝的事情,大夏天的,他穿了一套衬衣西装,顶着做了造型的头发来到了初曜工作室,用做梦一样地表情听完了入职须知,在问及工作梦想的时候,他又说起了自己的“英雄梦”。 一颗想要当英雄的汤圆……坐在桑杉旁边的人事忍不住想笑,用汤原的档案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 “按照工作的要求严格进行身材管理和仪态矫正,演好安排给你的戏。你躺在床上做梦的话,一辈子都演不了你想要的角色,脚踏实地好好工作,至少有了一个行动的目标和过程。” 听了桑杉的话,汤原变得更加亢奋了,挺胸抬头,两只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似的。 全然没发觉桑杉其实并没有对他的这个“梦想”的真正实现做出任何的承诺。 见完了新入职的艺人之后,桑杉去机场乘飞机前往花城,洛登在花城拍摄综艺节目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唐未远的著名演员,唐未远表示自己一直谋求转型当导演,手上有一部筹备得差不多的戏,希望洛登能出演里面的男二号。 桑杉不看好一个“跨界导演”的处女作,又怕洛登拒绝得太直白得罪了人,只能自己前去处理。 飞机抵达花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看一眼机场的大钟,桑杉打开手机软件,看见罗正汇报今天的肖景深工作状态很好,心中有什么突然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感觉自己在作死之路上越走越远了。 桑杉:哦。 大家明天见! 跳起来给每个小圆脸上一个么么哒! (*  ̄3)(ε ̄ *) 第176章 水 又一天大雨, 拍摄进度因此拖延。 毕竟在电影场景中, 那是个细雪飘零的冬天, 而不是在大雨倾盆的盛夏。 “原本的布景下过雨之后得重新调整, 就算明天雨停了,估计也拍不了什么。” 这又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肖景深穿着雨衣站在江边上, 看着雨水源源不断地砸进江面。 空气中有湿润泥土气息, 还有属于江水的气味,它们萦绕于青山绿树还有那些雨中矗立的人。 此时此刻, 男人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 按照原定的拍摄计划, 今天要拍摄路长河突然爆发的戏份。 现在当然是不行了,不止今天不行,也许明天后天都不行。 可是对肖景深来说,这意味着他要继续与路长河这个角色不为人知地纠缠在一起,做他做的梦, 想他想的事,忍受着他经历的痛苦。 说忍受……也许不太对。 男人笑了一下。 他想起来, 很久很久之前, 他被小黄毛逼着做暑假作业。 “时间还早啦, 假期才刚开始。”拎着自己滑板只想出门的大男孩儿噘着嘴, 故意扮着可怜的样子。 小黄毛儿举着他的书包面无表情地说:“下定决心不做作业不容易,可是从今天拖到明天很简单,拖来拖去无可拖延了, 就成了不做作业。一天都不让你拖,这叫防微杜渐。” 防微杜渐。 还有,水滴石穿,还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主动去进入角色,后来为了拍戏的感觉更加顺畅,就不想再走出来了,多入戏一天就是一天,起先还知道警醒,习惯了就成了享受,到现在,他在思考“肖景深”的事情时注意力总是难以集中,去想“路长河”倒是能想很多,想很远。 路长河是个铮铮铁骨的军人,当敌人无可战胜,自己的身后再无援军的时候,他成了个逃兵。往西行进的路上,那个在前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具灵魂毁灭后的行尸。 曾经的肖景深是个怀揣梦想的演员,从小就梦想站在舞台上,站在电视机里面,去扮演一个又一个的角色。可是他终于把那样的自己毁了——十几年前,他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国内最知名的话剧团,却又为了区区三十万,把自己的名额卖掉了。 只招收五个人的剧团,第一名弃权,第六名递进。 肖景深还记得那天他站在话剧团的办公室里,一向对他极好的冯教授问他说:“排话剧耽误你当明星,你就不干了?” 那语气,是何等地痛心疾首。 他又是如何回答的呢?带着愧疚,带着坦然,带着他最好的演技说: “是。” 亲手打断自己的脊梁是什么感觉?转身离开自己应该坚守的战场是什么感觉? 就是你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一切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站在雨里的肖景深又笑了一下,一条无归之路上,路长河最终找回了自己的魂,可是他到现在,连面对这件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他的心已经成了个自我毁灭后的墓场,他希望这件事就是被掩藏最深的石碑,永远不会被桑杉发现。 这么想来,其实成为路长河也不错,他比自己更有勇气,更嬉笑怒骂,更值得活下去。 肖景深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很危险,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这场雨让他这种入戏的状态还要再坚持三天,可他现在考虑的事情,是不想跟这个角色“告别”。 风从江上吹来,吹掉了他雨衣上的帽子,男人一动不动,再度进入到了路长河的精神世界中。 “从远处看,我还以为你是个水文测量仪。” 头顶的雨被什么东西遮掩住了,肖景深慢慢回头,看见一个女人举着伞站在他身后,眉目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和锋利。 “桑杉?” 男人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 被叫了名字的女人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他,说: “你是嫌脑子里的水不够多?” “桑杉。” 肖景深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抬起手,握住了她举着伞的那只手。 “泡太多水所以脑电波短路了?”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桑杉的穿着很随意,白色T恤配牛仔短裤,脚上还有一双水鞋。 长发梳成一个马尾,额头上的碎发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缘故湿湿地沾在一起。 肖景深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那几点碎发都拨开。 “工作期间主动跑出来淋雨,还不让罗正跟着,你这种给团队制造麻烦的做法是要扣钱的。” “好。” “嘴上总是答应得很好,可是屡教不改,愉快再犯,你的工作作风和你的学渣属性很匹配。” “桑杉。” 肖景深的手指还在一点点地描摹着女人脸庞的轮廓,嘴里又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桑杉垂下眼睛说:“我带了一些东西来探班,先回去吧。” 她握着雨伞,肖景深握着她的手,这个总是太过温暖的男人,现在手掌的温度竟然和她一样。 男人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什么焦距,在看着桑杉,似乎又没有,唯有双手,恋恋不舍,辗转流连。 女人叹了口气,低声说: “肖景深,我们回去吧。” 之前的不祥预感现在成真了,桑杉光是看着肖景深的背影就察觉到了异常,现在他这幅傻子似的模样完全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肖景深扮演的角色对他造成了太大的影响。 如何让一个知道,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并不孤单又毫无意义,就是当他身处绝境的时候,有人能拉着他,告诉他这世上他还有归处。 桑杉深知这一点,于是她浅浅言语,就如同破窗锤,一击即中,击碎了肖景深心里与这世界的一层薄壳。 男人的目光清明了起来,他看着桑杉,露出了惯常的笑容。 “好,我们回去吧。” 属于肖景深的那只手,划过桑杉的眉头,垂了下去,另一只手也立刻松开了。 “雨衣的帽子戴好。” “哦。” 看一眼肖景深身后的江水,桑杉撑着伞转身就走,她对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感。 女人的雨鞋后面沾着不知道从何处溅上的泥点子,也许是走过很多路,也许是去过很多地方。 肖景深的目光落在那双一看就是到了当地后现买的廉价水鞋上,猛地一把抓住了桑杉的手臂。 一直以来的训练让肖景深的力气变大,动作也变得更加敏捷和矫健,桑杉猛地转身,直接撞在了他被雨衣包裹的胸膛上。 女人皱了一下眉,雨衣上的水都沾在了她的身上,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 江风被雨水反复降温,从相拥的两人身旁吹过。 “谢谢你来找我。” 肖景深附在桑杉的耳边轻声说,他雨衣上的水伴着他的话语落在了桑杉的耳朵上,凉凉的。 可空气在之后却变得炙热起来,因为肖景深的目光变得深情又热烈。 “你在这里秀恩爱是给鱼看么?” 肖景深没回答,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桑杉的嘴。 这个世界上,与自己距离最近又最远的灵魂,你是否知道,我对你爱着也欺骗着,我对你依恋又畏惧,我害怕你看见我身后荒芜的废墟,我将自己的生命视为你脚下台阶的青苔。 我想哭着对你说请你离我近一点,你的一个笑容就能滋养我的人生。我也想跪在地上求你离我远一点,你的智慧和一切铸成了镜子,让我知道自己多么丑陋和卑劣。 世上没有美貌无双的白雪公主,只有一个又一个女巫,她们寻找自己的魔镜来证明自己的美貌,真正找到之后,却只想跪在地上嚎啕。 桑杉的一只手还撑着雨伞,肖景深的手臂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带着水的湿冷和黏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终究没有挣扎,空余的那只手伸进了肖景深雨衣的帽子里,轻轻地抚摸着他冰凉的颈项。 《无归之路》里,乔卫对路长河说:“你是逃兵,我也是逃兵,今天我站在这儿,是为了以后不再当逃兵,可是你呢,路长河,你是要跑一辈子么?!” 路长河是怎么回答的? “就算我不跑,我又是为什么去死呢?” 导演康延曾经说,无人能为路长河的荣耀加冕。 大雨倾盆中的肖景深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一个吻,一个轻轻的抚摸,就让他有了戴上皇冠的错觉。 他的脸上有水流下。 凉的。 也有温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哭唧唧 桑杉:顺毛 作者:拼命补肾待用 转着圈儿跳起来给各种脸儿一个么么哒!不挑型号哒! (づ ̄3 ̄)づ╭?~ 第177章 冷汗 “我们讲戏时候写的一点东西也都在这里了。” 康延做事认真, 不仅写了详细的导演手札, 即使是给演员讲戏, 也会把各种要点和总结纪录下来, 满满三个本子的东西,比剧本本身都厚实多了。 摩挲着几个本子和剧本, 女人低着头没说话,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康延想起了在南湘的时候, 她揪着自己领子发火的样子。 这个女人, 他真的是惹不起。 “演员在演戏的时候被角色影响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之前老肖确实有一段时间在表演完之后还带有路长河的情绪, 不过他现在情绪已经走得很快了,我觉得是不是你很大程度上过于关注自己的男朋友兼艺人,才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对?” 几天前,封烁来找自己谈“入戏太深”这事儿,康延还主动问了肖景深的情况, 得到的反馈是目前一切正常,现在桑杉找上门说肖景深的状态异常……嗯……要不是桑杉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比较严重, 依照康延一贯的脾性, 是会把没事儿找事儿的的经纪人赶出剧组的。 “在演戏上我是一个外行, 对表演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脸上浮着一层浅笑, 桑杉如是说道,还没等康延的脸色和缓下来,她的话锋又一变: “可是在对肖景深的了解上, 没有人比得过我。” 康延:…… 我是不是,被塞了狗粮? 坐在康延的房间的会客厅里,桑杉一字一句地审阅剧本和相关的记录,偶尔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就向康延发问,这要求康大导演充分调动自己的记忆力和逻辑能力,不知不觉就让他有了一种脑子被掏空的感觉。 “桑小姐,你这是又帮我把路长河的个人线重新梳理了一遍。” 用手扶着额头,康延苦笑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用客气,这次的劳务费我会让我的艺人出,不会跟康导演二次收费。”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噗。” 康延慢慢把水杯放回原位,擦了擦嘴,刚刚他差点变成影史上第一个被呛死的导演,真是距离“功成名就”只剩一步之遥了。 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桑杉基本捋完了《无归之路》里面路长河的心路历程,放下康延导演的笔记,她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从整体来看,路长河这个角色和当初我看的剧本大纲没有出入,您和编剧也没有试图在里面增加什么更加具有负面情绪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桑小姐你是大概是关心则乱了。” 桑杉低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送桑杉出门的时候,康延又叫住了她。 “桑小姐,在电影筹备的时候您在背后极力促成了老肖来扮演路长河这个角色,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外形和气质上的某种相似,当时真的是让包括康延在内的所有人都纠结于到底如何安排封烁和肖景深两个人的角色。 乔卫是成长,路长河是复活,他们两个人是两条交叉在一起的线,有不同的轨迹,可是如果在他们之间正中的位置找到一个点,与交点相连,他们两个人又互成倒影。 之前沉迷于把自己弄成糙汉子的封烁想证明自己表演上的更多可能,与他相比,肖景深显得有些无欲无求,他似乎当惯了被选择的人,对于主动选择的积极性很低。反倒是他的经纪人桑杉小姐,不仅无比坚定地要求肖景深演路长河,并说服了康延,还让康延配合她,以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定下了两个主要角色的分配。 肖景深确实有令人惊叹的可塑性,在定下角色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个气质温和的年轻人,比起成名已久一直生活在风口浪尖的封烁,他的存在感不弱,却能让人察觉到与封烁的“相似”。 可是没多久,这种相似就消泯殆尽了,也许是在一次次的军事训练中,也许是在对剧本和角色的揣摩中…… 想到这里,康延突然愣住了。 从进组到现在,肖景深真的是判若两人,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他能从路长河这个角色上面获取力量……您的电影永远都充满人生来就有的力量感,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沉吟了一下,桑杉才做出了回答,她的语气很真诚。 受到了夸奖的康延却难以露出笑容。 “桑小姐,可能……您对老肖的了解,是正确的。” …… 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桑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走进房间里,她摸开廊灯,看见肖景深正乖巧地躺在床上。 床上空出了大半的位置,显然是给她预留的。 桑杉笑了笑,找出睡衣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女人没有直接躺到床上去睡觉,而是走到肖景深的床边,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手指触及的地方是一片异样的湿凉。 并不细腻的手从肖景深的额头转到脖颈,摸到的依然是湿凉的汗渍。 女人干脆掀开了男人身上的凉被,看见他身上穿的背心也已经被汗给湿透了。 一个正常的健康男人会在睡觉的时候出这么多的冷汗吗? 又不是没跟他睡过,桑杉当然知道答案。 被子都被人掀了,空调调节的室温对男人来说有些凉,他这“睡”实在装不下去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桑杉?你回来了?” “你这是盗汗么” “啊……什么?这个可能是……” “明天去给你买点六味地黄丸?” 肖景深:…… “你是做噩梦了吧。” 想起自己看到剧本中路长河那个角色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桑杉这样说道,语气十分笃定。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躺在床上的肖景深逆着光,看不清桑杉的表情,倒是把自己片刻间的心虚暴露个彻底。 “去冲个热水澡,换掉衣服,本来就淋了雨,现在又穿着湿透的衣服睡觉,我看你是想要生病旷工吧?” 在桑杉可以直接让室温下降的目光下,肖景深从床上坐起来,乖乖地去冲了澡,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裤。 “这几天下雨,我的背心还没洗。” “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我又不是我见过,你放心我不会误会你故意卖樱桃给我的。” 卖、樱、桃。 看着桑杉意味深长的眼神,男人下意识的想抬手遮住自己的胸部,耳朵已经红了。 看着他懵懵又乖乖的样子,斜躺在床上的女人轻轻笑了一下。 她笑了,肖景深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你噩梦做多久了。” “大概两三……三四……四五……” 站在床边的男人像是个被审讯的孩子,嘴里的数字随着桑杉的表情变化逐渐增加。 女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认为作为你的合作者,我应该在你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获得消息。” “我错了。” “行了,屡教不改,愉快再犯,你嘴上说得再好听,下次依然会毫不在乎地做出违背商业道德的事情。” 嘴里一串儿道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肖景深张了张嘴,又老老实实闭上了。 桑杉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她穿的睡衣是白色的V领睡裙,随着她的动作,裙摆如同流淌的牛奶一样垂在她的小腿处。 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肖景深轻轻后退一步。 不久之前的噩梦像是一团灰色的雾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去,桑杉的问题让他下意识地有些畏惧。 可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这个人,所以肖景深还是说了。 “我梦见我站在战场上……所有的战友都死了,只剩下我的敌人,还有铺天盖地的□□,后来,连□□都没有了,有很多很多的水……” “梦里有很多水,你就出了很多汗?” “不是,是我梦见你,你被水带走了。”之前的噩梦出于路长河,肖景深已经感觉到了痛苦,今天的梦,让他知道什么是恐慌。 因为梦见了这个,他觉得这个梦比之前的梦都要可怕无数倍。 听见肖景深的话,桑杉居然愣了一下,接着,她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梦见我被水带走,你居然光顾着出汗不去救我?” 肖景深:…… “没有逻辑的人连做梦都这么没有条理和行动力么?” 肖景深:…… 男人逃避着桑杉的目光,视线向下,顿住,又抬了起来,耳朵又成了粉红色。 女人现在站得离他很近,V领睡衣里面的风景,在他的角度可以说是最佳观赏角度了。 “你做了噩梦,然后呢?这么多天里,你做了噩梦之后还能继续睡么?” “不、不能。” 桑杉转身,弯腰去看自己的手机,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随着她的动作,宽大的睡衣垂下去,露出了她细瘦的腰线。 男人看着,突然想起了自己将这细腰握在手中的感觉,他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只不过这次是燥的。 “你做点睡前的助眠活动吧。” 背对着他的女人看着手机淡淡地说。 “啊?” 男人嘴里是何其无辜单纯天真的疑问,人却已经走上前,用双手已经揽住了桑杉的腰。 “喂!” 桑杉转过身用拿着手机的手去推肖景深的肩膀,抬起头却看见了男人的眼睛。 带着微红,像是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真是……又可怜可怜,又十分诱人。 桑杉一只手关掉了写着“睡前做这些动作可以助眠”的手机屏幕,另一只手抬起来,勾住了肖景深的后颈。 “你最近技术有进步么?要是再像打井一样……” 进步?打井? 男人吻了上去,让她再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几分钟后,桑杉偏过头去,黑色的乱发遮掩住了她微微湿润的长目。 窗外面,起了云,又起了雨。 第二天中午,桑杉就带着肖景深离开了剧组,留下助理罗正在剧组里等着开工的消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坐在车上,肖景深剥开一颗荔枝递给桑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很不像平时的他。 “去帮你解决问题。” 女人把荔枝核放在一边的纸袋里,低头看着邮箱里的邮件,估计几天都回不了京城,她要把一些事物分配好才行。 她的目的地是秀城。 那个老旧的大院子里哼着歌下棋的老爷子,或许能让肖景深迅速从路长河这个角色中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咦嘻嘻嘻 桑杉:……我讨厌理解能力有问题的人。 咳咳…… 最后这点那啥 我趁着夜深人静室友躺平猫也安眠之后才写的。 晚了一会儿,见谅见谅! 吃了六味地黄丸的渣草继续蹦蹦跳跳,今天不么么哒了,今天大家都是和谐有爱的好孩子。 啾咪! 第178章 听戏 景老爷子的日子可以说舒心, 早上唱唱戏遛遛鸟, 没事儿去俱乐部自己专座上下个棋, 还有个不烦人的男保姆帮忙买菜收拾屋子, 更重要的是心里对自己外孙的担忧卸了大半儿,这人就越发地轻快起来。 落在桑杉和肖景深的眼里他最大的变化就是脸圆了, 其次是……气势见长, 听说是自己的外孙演戏出了问题,他的担心维持了不到一秒, 就转成了一种隐隐的气场, 仿佛是老师傅眼睁睁看着小学徒犯了错, 小学徒都要哭出声了, 他倒是开始慢条斯理地挑毛病。 现在,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喝一口茶,美滋滋地咂了咂嘴说:“还是桑桑会挑东西,这茶味道真好,浓、醇、味道还不涩。” 被夸奖的桑杉坐着光微笑不说话, 旁边陪坐的肖景深看看自己外公,心里知道, 自己一定又被老爷子在心里给鄙视了一轮。 “唉, 你说我拉扯你这个外孙有什么用?从小脑子就不够用, 就那么点儿演戏的天分, 现在又搞得自己进了角色出不来,你这叫什么你知道么?搁先前啊,你这叫干啥啥不行, 吃啥啥没够,就是个光会给人惹麻烦的作精!” 景老爷子的话获得了桑杉肯定的眼神,骂人这种事情,自己干起来爽,要是有个人替自己干,还能字字句句说在自己的心口上,那真是又爽了十倍。 肖景深看着自己的外公,此时此刻,他真实地感觉到了路长河这个角色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明明是自己的至亲,用着自己最熟悉的语气来训斥自己,自己竟然一点曾经的感觉都找不到,仿佛他在说的是另一个人。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儿看我呢?演个当兵的就觉得自己也能举枪杀人了?你外公我当了一辈子的武生,长坂坡上演赵云,翼州城外做马超,古城会上我涂了红脸耍大刀,我要是跟你似的,那现在不得战神附体,说不得回了三国我就成了英豪啊?” “噗!”桑杉没忍住,到底还是笑喷了。 老爷子说得高兴呢,手上还做了个武把式,挑着眉头瞪着大眼看着他的外孙子: “你这是扯犊子!” 啪,盖棺定论。 本来应该已经睡了的八哥大巧儿瞪着小绿豆眼儿展着翅膀得意洋洋地跟着说:“扯犊子!扯犊子!” 男人低下头,神色比刚刚开朗了很多。 连讥带嘲,景老爷子还劈头盖脸把肖景深演戏的那点儿道道掰扯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你们演戏这些人跟我唱京戏一样还分个流派,有的讲究演什么你得是什么,从里到外,骨子血肉那都得有角色的魂儿,有的呢,就要求你演什么就跟穿了层衣服一样,一脱下来,还是你自己。第一种法子,是让你真,第二种法子是让你巧。可是说到底啊,演员就是得真,也得巧……” 喝着茶水,吃着水果,景老爷子仿佛是回到了课堂上,把自己的外孙子当成了自己当年的那些学生,一点点儿地给他讲戏。 桑杉在旁边默默听着,这些东西,她都似曾相识,很久之前,老爷子教她唱老生的时候其实都提过,那时候的她光想着什么唱念做打,对于这些表演的理论,听了,也就是听了而已。 她这个半吊子的“旁听生”尚且觉得耳熟,对于肖景深来说,这些都是早就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他喜欢表演,他外公就鼓励他用表演贯穿自己的生活,理论也好,实践也好,他比自己的同龄人知道得多得太多。 老人身体所限,不能熬夜,讲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房间里只剩了两个在消化知识点的年轻人。 桑杉看看肖景深,问他说:“你今天晚上还会做噩梦么?” 男人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倒是昨晚,或者说今早,疲累之后抱着桑杉入睡,肖景深得了一场安眠,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助眠”,可一不可再。 “要是梦里又看见我掉进了水里,记得捞我一下。” 女人这样说完,转身进了房间关了门。 过了几分钟后,她又走了出来。 “明天上午我要去买件衣服,你有什么需要代购的么?” 买衣服? 肖景深不解地看着桑杉。 女人垂眼冷笑了一下说:“白衬衣、露肩的上衣和裙子,还有短裤现在都不能穿了,第一次是打井,第二次像个小狗似的逮着哪儿咬哪儿……” 轰! 肖景深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背后那些几个小时前还渗着血珠的抓痕现在都变得无比有存在感,有点痒,有点疼,痒和疼还都往心里钻。 “咳,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在床上明明堪称狂野的男人下了床又变得羞涩起来,此刻眼神儿乱飞,眼角点缀了点儿被心火灼出的浅红色。 “不用了,我自己去……害羞的时候你倒是本色出演了,因为剧本里没有路长河跟女人滚在床上的剧情么?” 肖景深:…… 以“晚安”为结语之前,这个夜晚依然是桑杉对肖景深的全面压制。 恩,各种意义上。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桑杉出门去买衣服,肖景深留在家里,一边刷碗,一边跟他外公聊天。 “下午,我带你去戏台上遛遛。” 啜着茶水,老人沉思了片刻,对自己的外孙说道。 秀城有个剧院,早些年各地剧院倒闭的时候,这个剧院给了一个靠卖水果起家的男人,姓刘。 刘老板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借着剧院在夜市旁边的光,夏天的时候就把椅子卸了,装了几个灯,添了两个大喇叭,把剧院弄成了个休闲用的舞场,夏天过去了,又把椅子装回去,用很有竞争力的价格租给一些公司当活动场地。 几年下来,剧院没有盈利,但是好歹维持了下来,没有荒废掉,还能雇人整修着。 后来,老城规划拆迁,剧院的地皮一下子值钱了,人们都说刘老板这下发了大财。 可他没有要那笔在老百姓眼里堪称天价的拆迁补偿款,而是换了新区的更大的一片地,一年多之后,一座五层的综合性商场建了起来,下面三层买东西,四层是各种饭店,五层一半开了电影院,另一半还是在刘老板的坚持下做成了剧院。 因为他的坚持,秀城这个本来没有多少戏剧土壤的地方,因为票友们有地儿去表演和听戏,反而一直没有断了脉络,等到近几年人们生活水平好了,开始讲究什么文化熏陶了,这个剧院也越发热闹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景老爷子在去剧院的路上给两个孩子随口补的旧事,搞艺术的人常觉得钱脏,可是没有钱,喝西北风的艺术有什么人愿意去搞呢? 今天下午在剧院里唱的是《西厢记》前八场,抬头看看海报,景老爷子点点头,掏出了一张红票子递给了门口的售票员。 “三个人,剩下的十块钱买一包花生米……嗯,不对,多给你十块钱,再给我来一包蜜饯。” 花生米是景老爷子的,蜜饯他绕过自己身后的外孙递给了他家桑桑。 “好咧,景师爷!今天君老师在后场给她徒弟看场子,这会儿都唱到《附斋》了,我估计君老师也不忙了,您要是进后场,就走北门儿。” “嗯,谢谢啦。” “师爷您可别跟我客气!” 卖票的女孩儿年纪不大,一笑,脑袋后面的马尾一甩。 肖景深戴着口罩帽子跟着自己外公后面,看着他拎着一包花生米,突然挺胸抬头,跟个王国似的往电影院里走,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跟着他到处听戏看戏的时光。 外公虽然看起来高大又严厉,但是本质上是个温和包容的人,唯有在面对京戏的时候,他是另一种样子,如此骄傲,如王者归巢。 “行了,把你那些假模假式的东西都摘了吧,这儿都忙着听戏呢,没人看你这个大明星。” 挑了个前几排的位置坐下,耳朵里听着“但见她泪湿了淡白梨花面,但见她愁损了轻盈杨柳腰。难得她泣血曹娥孝,提什么捧心西子娇?……” 低声提醒了自己的外孙子,老人的手已经压着行板的节奏比划了起来。 作为一个商人,桑杉在场间休息的时候下意识开始计算这一场演出的收入,今天是周末,上座率大概有六成,剧院有四百多座位,六成就是将近三百人,每人三十元……一下午整个戏班子的收入也就一万,刨除场地租金和各项开支,真正的收益可以说寥寥无几。 “世上唱《西厢记》的人有多少?有几个演了莺莺就只想嫁给张生的?大家都演一样的角色,就得逼着自己演出自己的特色,你肖景深上台去唱崔莺莺,你也想让人家知道怎么样的一个崔莺莺是只有你演得出来的。张宏发唱包拯,比别人憨五分,上了妆多少人说他再胖一点儿就是黑娃娃了,可是一抬脚,一敛眉,一开嗓,他那份味道就只属于他,比别人更憨也更正……” 《寺警》一场开始之前,景老爷子小声给肖景深讲戏,一抬头,他前后几个人都抻着脖子跟着一起听。 桑桑坐在一边,吃看一颗蜜饯,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与她熟悉的一切都不太一样,空气中没有金钱的气味,只有古老的腔调,拉扯着所有人的心与魂。 看一眼肖景深,桑杉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相伴而行的路走到终点的时候,这个男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听外公讲,那演戏的事情~ 桑杉:要是手下的艺人也只想着为爱发电怎么办? 上一章……嗯…… 改掉了。 原文在“很正经的三水小草”微博上 八月二号晚上八点删掉 第179章 逼问 台上, 崔莺莺听着张生的琴声, 一张美人面上是点点情愁, 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崔莺莺应有的哀婉情绪, “其声幽似落花流水过溪塘……其声高似鹤唳长空星月朗……” 台下,景老爷子摇头晃脑, 旁边坐着的他外孙也听得全神贯注。 一折《琴心》肖景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自己又曾经唱过多少遍,当初他唱这段的时候, 外公总说他眼角轻浮带了媚气, 能学了别人的七八分形, 却学不来真实的情。此时他看着台上那个年轻的演员, 觉得她跟当初的自己有同样的问题,形有了,却不够动人,比起他看过的大多数名家来说,是媚的, 却不够端。 没想到离开“唱念做打”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进化出了评戏的本事。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 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与其说评戏, 不如说评的是人, 是情, 有过一段让自己开心过也痛苦过的爱与离别,就像是给人生一个新的角度,站在那里, 能看见自己看不到的别人和自己。 桑杉的神情很专注,素着的脸上不施粉黛,挺翘的鼻子和略厚的嘴唇,还有那双细长的眼睛都落在了肖景深的眼里,让他觉得这样一个侧脸都比舞台上的戏好看太多了。 一度,男人很想问,为什么你要在大雨倾盆的时候跑到拍摄地来,也想问你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带着我回来找外公。 可是他没问。 桑杉永远有无数个能说服任何人的理由,肖景深对那些不再好奇了,他只要看着对方做了什么就够了——站在深渊边上,把她自己当做一条吊索,小心翼翼地,试图把他拉回到光明的世界去。 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仁慈和馈赠,足以让他潜心珍藏,细细品味到下个世纪了。 一颗蜜渍的青梅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肖景深回神的时候,桑杉已经把青梅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现在是在进行康复治疗,注意力要跟着老爷子的要求走,不能随便发呆。” 女人轻轻凉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酸酸甜甜的,像蜜饯青梅一样。 肖景深笑了一下,眼里像是藏了蜜。 老爷子在旁边默默喝一口自带的茶水,冲掉了嗓子眼儿里的齁劲儿。 “你也唱过崔莺莺,要是以你的理论,所有人演的崔莺莺都得全情投入,变成那个被导演、剧本还有你这种钻牛角儿方式打磨出来的角色。那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剩你这一个崔莺莺了?是不是天分不如你,悟性不如你的人都不能演崔莺莺了?因为你做到了入戏的极端,所以别人都不如你?” 从剧院出来已经是晚霞漫天,景老爷子谢绝了他那些后辈一起去吃饭的邀请,让他们这些累了一天的人都早点回去休息,自己带着外孙和他家桑桑逛在了新城区的夜市上。 秀城夏天的夜市极热闹,有各种路边小摊,还有人蹲在马路牙子上售卖各种哄孩子用的发光玩具,肖景深带着口罩,手臂张开护着自己外公,防止老爷子被人撞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桑杉,耳朵里当然还得听着外公的教训。 “我没想过那么多。” “可你就是那么做的!你把那个角色当成一个模子,自己恨不能分毫不差地对上去,然后就把自己丢了,那叫演戏么?” 景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这种生气跟别的不一样,他的外孙可以遭遇挫折,可以失败,可以做出一些“没出息”的选择,但是在演戏这件事儿上,他不该走歪路,区区一个电影角色就让他把自己的魂儿都丢了,在从业几十年的景老爷子看来,是肖景深自己失了本分。 现代电影的每一个角色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电影的主旨是讲故事,不同的故事自然需要不同的人物和不同的人物关系。可是戏剧并非如此,戏剧观众对于故事本身的流程早已烂熟于胸,他们想要的是符合他们要求又超出他们预期的演绎,因为这种原因,戏剧演员们要表现出一个“统一”的人物,又要在其中展现自己的个人风采。 同一个崔莺莺,有人演得端秀如皎月,有人更多两分娇羞风情,也有人身段更加优雅……这些不同的气质与角色融合在一起,成就了不同的“名角”。 “你学了这么多年戏,以为‘角儿’是那么好当的么?演戏是‘立人’,当‘角儿’是立心,心立不起来,你以为你就是那个‘人’了,那我问问你,你的心呢?没有心的人去表演,那演出来的都是木偶戏!” 看见有人在路边卖彩虹棉花糖,景老爷子停下脚步,看着五颜六色的糖絮飞出来,他买了一支,递给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桑杉。 “唱京戏的人,从古到今代代传承,早就把他们要演的角色给摸透了,摸透之后怎么办呢?他们把这个角色当成了一个框子,在这个框子里演出来的是自己的神和魂儿,表演这事儿说到底,没什么流派,就有两点,角色吃透了,本心立住了。” 角色吃透了,本心立住了。 肖景深在心里默念着这两句话,觉得自己的心口上一直在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表演,是演员自我和角色的融合,这是所有演员都知道的道理,不同的表演方式不过是融合的侧重点不同……肖景深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走进了一个怎样的误区——他把一种放弃自我的强行融合当成了正确。 “外公……您这是要先在理论上证明我是错的呀。” “你一脑门子的傻套路,我得给你从根儿上揪回来。” 拄着拐杖,老人发现一家做川味爆肚的小馆子前排了一条长队,从小小的窗口里飘出来了一阵阵浓香的酱料味。 “这家我听说过,好吃,你去买几份回来。” 戴着口罩的真·大明星·肖景深乖乖去排队买爆肚,桑杉扶着景外公坐在了小馆子前的塑料凳子上。 “气死我了,他这次真是气着我了。”当着肖景深的面,老爷子一直没展露什么情绪,把肖景深拉扯到这么大,他教孩子从来讲道理,不会在感情上强压着孩子认错,即使到了现在也是这样的,趁着外孙不在,他瘪了瘪嘴,透出了几分气急之后的委屈。 跟肖景深偶尔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样的错误谁都能犯,肖景深有您帮他敲打回来,比别人幸运多了。”想了想,桑杉只能这样安慰老爷子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我不怕他犯错,可这错他该犯么?从小让他演戏,不管是什么角色,说进戏就进戏,说出来就出来,他现在是连自己小时候都不如了。” 小时候? 桑杉看看肖景深的背影,再看看气势颓败为自己外孙担忧的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吃过了浇着辣酱、麻汁、香菜、葱花、蒜泥的爆肚,又吃了几个烧麦,几串电烤的大鸡心串儿,像很多年前一样,老人领着两个孩子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曾经的老夜市距离家里很近,这个新的夜市却是有些远,打了一辆出租车,三个人才回了家。 话不可一次说尽,尤其是这些涉及到了理论需要消化的东西,老人喂了鸟儿就回屋休息了,桑杉坐在沙发上看东西,肖景深自然不肯早早回房间,拿起了拖把开始清理房间的卫生。 沙发像是一颗恒星,拖把是一颗行星,绕着它转啊~转啊~ 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儿,坐在“恒星”上的桑杉突然开口了: “你是一个战士,居然把枪都扔了,那跟把命扔了有什么区别?” 肖景深下意识地开口说:“扔了枪能保命,扔了命可保不住枪。” 这是……乔卫和路长河认识不久之后的一段台词。 “扔了枪保下命来的不是战士。” “我不是战士,我是逃兵。” 手里握着拖把,肖景深的目光变得犀利又尖锐,他说出的话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一丝的愧疚,唯有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 “力挽狂澜的名士,卑微到泥土的太监,层层伪装的反派……你演这些角色的时候都收放自如,唯独演一个逃兵的时候出了这种问题,肖景深,这个逃兵身上跟你有什么特别产生共鸣的地方么?” 放下手里的剧本副本,桑杉挑着眉毛看着那个用拖把杆支撑自己身体的男人。 他站在那儿,背对着她。 “目前电影拍摄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剧本的前半部分,路长河这个角色在这一部分里表现出的特点有……” 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了几下,桑杉站了起来,轻轻靠近肖景深。 “逃避。” “放弃。” “虽有热血却违背本心。”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桑杉已经转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用自己本想坚持的东西,交换了自己的命,所以自我厌弃。” 拖把杆落到了地上,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似有回响。 “你之前那些年,最缺的就是钱,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换钱的,你不得不去做了交换呢?” 女人的目光笼罩着肖景深的脸,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通过他逃避的目光,不匀称的呼吸节奏,还有脸上轻颤的肌肉。 “看你的技术水准,应该不是身体……不然那些人是花钱买罪受。那……还会有什么呢?” “桑杉,我……” “我知道你不想说,我可以慢慢猜,对我来说,这不难。” “不。”肖景深抬起眼睛,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女人,“别猜了……算我求你。” “你的祈求能抵得过这次意外事故产生的各种额外开支么?” 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面对肖景深那张让人痛惜的脸,她眼神很平静,仿佛心也很平静。 “我可以理解你在表演上的冒进和失误,但是,如果这种问题是本可避免的,肖景深,作为一个合作者,我觉得你的祈求十分廉价和可耻。” 肖景深的呼吸有了短暂的停止。 “不是身体,那你就剩下才华,可是才华如何能够交换呢?只有才华的附属品可以用来交换,比如荣誉和成绩,之前那些年你饰演的角色换不来什么荣誉,那就只有成绩了——可能是你在大学里的时候取得的成绩,能让你念念不忘甚至与角色共鸣到这个地步的成绩一定不一般,也许关乎你的毕业和就业……肖景深,你还要我继续猜下去么? 或者,你自己亲口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感觉进了渣滓洞 桑杉:打死你个鳖精! 这两章里面景老爷子和肖景深讨论的问题是关于表演流派的,体验派,建立在剧本绝对不可动摇的基础上要求演员去贴合人物,因为著名表演艺术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归类总结和深入研究,是目前理论基础和体系最完整的流派,堪比儒家在我国文化史上的地位,还有代表作《演员的自我修养》,表演派,要求演员自己知道在演,只要有了技巧,情绪都是可替代的。 体验派衍生出的“方法派”是目前好莱坞流行的流派,一些演员什么拍戏前要独处几个月,或者要如何自我代入走不出来,其实都是这一派的特点,说起来逼格挺高的,媒体宣传起来噱头也大。 表演派注重技巧,也注重演员与角色之间的距离,比如表现被抛弃的哭,演员可以想着自己亲人去世的样子,不用一定要梳理角色本身的情感脉络。 其实还有一个流派被称作梅兰芳派,当然这是咱国内自己搞的,但是这个派别研究起来非常有趣,既注重对角色的深入发掘和代入,也注重自己与角色之间的距离,这个派别虽然因为归类的方式穿凿附会被各种嘲笑,甚至没有什么靠谱的专著,但是把两种表演结合在一起的这种想法是很务实的。 在《还你六十年》里面,池迟就是从一个体验派过渡到了这么一种状态,国内很多著名演员也都从某个单纯类别走到了这样的“集成模式” 至于说这种集成理论的继承和研究,冯远征老师的很多文章大家可以看一下,他去德国留学学的就是这一套。 表演没有派别,只有好的表演。 就像老爷子说的, 角色吃透了,本心立住了。 第180章 沉默 桑杉是最狡猾又强硬的猎手, 她能发现猎物身上最隐蔽的缺点, 然后紧紧地咬住不放, 即使猎物能够挣脱片刻, 也会在她一往无前的追击中被虏获。 猎物肖景深放弃了挣扎。 他甚至平静了下来,那双褪去了痛苦的眼睛注视着桑杉。 “是, 你说的都对, 我、我确实把一个话剧团的名额卖了。” “价钱。”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十万。” “买家。” “……一个师兄,团里招五个人, 他是第六, 我是第一, 我缺钱, 主动找了他,问他要不要买我这个名额。” 既然无可隐瞒,肖景深只能强迫自己释然,说释然似乎不对,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是麻木的, 说话的语气里仿佛隔了一层东西,连情绪都变得有了距离感。 “什么话剧团?” “红星。” “然后?” 桑杉不肯放过他, 他只能继续回答:“他进了剧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 “老爷子中风后的治病钱是这么来的?” 男人的嘴唇抖了一下, 才说:“……是。” 似乎觉得得到了足够的答案, 桑杉转身, 不再说什么。 看着桑杉的背影,肖景深苦笑了一下,他终于把自己心里最不堪的东西说了出来, 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为什么害怕桑杉发现这件事,为什么一想到她发现自己是个这样卑微怯懦出卖梦想的人之后就恐惧……在桑杉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斥的不是情感,而是疑问。 因为桑杉的表现太冷淡、太平静了,反而让他越发茫然无措。 他弯下腰去,抓了三次,才把躺在地上的拖把杆儿抓在手里,这时,桑杉又开口了。 “三十万……十来年前一个红星话剧团的正式名额,那个买家这一波儿不亏啊,有国内最好的一群演员们带着,就算在电视电影圈儿混不出什么名堂,总能在剧团吃个保底饭,熬一熬也会有机会。至于你,老爷子的身体到了那个地步,你想尽办法筹钱是应该的,都没有问题。” “都没有问题?”肖景深表情木然,把那五个字轻轻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让她连女人之后说的话都听不清了。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这种私下交易违背很多道德和规则,但是我对这些没有标准,所以不做评价。” 桑杉转身,低头看着肖景深: “这种事情造成了你拍戏的时候精神状态不稳,作为一个艺人,你应该早早知会我,事实证明隐瞒只会导致时间和金钱成本的提升,这里的损失你要独自承担,包括我的误工费。” 男人低着头,从地上站起来。 桑杉接着说:“既然找到了这个原因,那对症下药也简单了,你跟路长河是不一样的,他放下枪之后走出去,要是别人告诉他我们这场战争胜利了,他会怎么样?” 抬起头,桑杉笑了一下,笑容里透着凉薄: “他会想死又死不了,在短暂的颓废之后,让自己彻底走出去。这一点,你远不及他。” “是。”男人的嗓子眼儿里透着苦味,却只能微笑又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一层厚厚的甲壳被桑杉一点点地剥掉了,他此刻除了自惭形秽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可是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翻滚,仿佛在咆哮着有什么东西不该这样被扔下,是那层甲么?被他拥紧在怀那么久,是那些被他掩盖的自卑和自厌么,还是别的? “正是因为比不上他,我才会想着,我能不能变得更像他一点,想多了,就想歪了……外公说的对,我走错了路,我会一步一步再走回来,很抱歉。” “你想太多的时候还真不少,我希望你以后能改掉这个毛病,再有下次,我会跟你签对你具有约束性的补充条款。” 说完,桑杉绕过肖景深,径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走到房间门口,她又转身折了回来: “你猜,要是电影路长河遇到了和你一样的事情,他会怎么做?不要总是你去代入他,你可以试试把他来代入你,也许能帮你更好地跟角色沟通,也不至于走牛角尖。” 如果路长河遇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会怎样?他有到了最紧要关头与敌人刺刀相拼的气力,自己这些年却只有丢盔卸甲,任由人生从一个低处流向另一个更可悲的洼地。 男人的嘴唇干涩,一直追寻着女人的目光动也不动地静止与对方的眉目,现在他知道了,他耳边一直琐碎着的破裂声,是他的心脏被一点点捅穿的声音。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垂眼轻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桑杉的神态很轻松,与肖景深的凝重形成了让人揪心的对比。 “钱货两讫,各奔前程。” 八个字,结结实实地砸在男人的心窝里,他的眼眶微红,慢慢地说: “我当时没做到。” “你现在也没做到。”脸上不再带笑,桑杉抬起手,抚摸着肖景深的脸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三十万卖掉了自己的梦想,觉得自己无比可悲和懦弱,肮脏又卑微,再不是那个能跳到我床上演哈姆雷特的家伙了。” 听着桑杉的话,肖景深的心空一阵剧痛,一把刀慢慢地捅进了他的胸口,在今晚,或者在过去十多年里,一瞬间,被拔了出来,脓血肆意喷溅,让他的胸腔里发闷,还散发着只有他自己能闻到的恶臭。 “我爱钱,让我赞美金钱的伟大,我能变成诗人,可是我得很坦白地告诉你,肖景深,金钱买不走梦想,要是你在拿到着三十万之后又出演了票房口碑双丰收的片子,拿了奖,你会还给那个人三十万六十万一百二十万,就当那个名额是你的施舍。你明白了么?你的问题不是你卖了什么,只是你习惯了失败,失败者最爱给自己找借口,找了十几年,你连自己都骗过了。” 手是一贯的凉,嘴里的刀也是一贯的冷,脓血流尽,男人空荡荡的胸腔里全是冷意,让他痛苦不堪,又觉得异样地轻松。 肖景深抬手,抓住了那只手。 “你是说,有些东西还在那儿么?” “一直都在。” “我看不见。” “……我能看见。” 就在这里,就在这个老旧的房间里,有他莲步轻移扮演着戏中丽人的样子,几米之外的另一间屋子里,有他昂扬着腔调表演话剧的余音,往窗外看去,这个曾经枝叶婆娑的大院儿,曾经回响着他要当演员的呐喊…… 这些,桑杉都曾经历。 她还看见过他为了一个广告的角色而在烈日下练习滑板,看见过他在健身房里挥洒着汗水,看见过他认认真真地揣摩着哪怕一个男扮女装的奇葩配角,看见过他于摄像机前所展现的光彩。 若梦想如他所说早已坍塌,那一定已经开始重建,只不过这个可怜的家伙被遮住了眼睛。 一瞬间,肖景深想捂住桑杉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他握着拖把杆的手掌松开又握紧,头上沁出了浅浅的汗。 他想落泪,又绝不想在桑杉的面前哭出来,想像孩子一样嚎啕,用了最大的力气,咬紧牙关忍了回去。 冷冷的手轻轻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被遮住身影的女人淡淡地说: “我不会因为你掉眼泪就笑话你。” 盛夏天空里,一缕风卷散了浮云,将一轮明月,擦拭干净。 任由女人的手捂在自己眼睛上,男人摸索着,把那个人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四季常冷的那只手上有水无声滴落,带着灼人的热度。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跟他外公说自己已经想通了,便独自回了剧组,桑杉则订了下午的机票回京城。 “这是什么?”坐在摇椅上的景老爷子掏出老花镜才看清了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成立‘初曜影视文化公司’的计划书。” “哦……” 老爷子看着桑杉。 桑杉看着老爷子。 过了两秒钟,老爷子干巴巴地说:“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我知道您手头有点儿存款,想要投资的话,投资我的公司怎么样,我们可以签一份保证年收益率的合同。” 老爷子又是一脸茫然。 数学不好,也许是一种遗传? “我计划注册资金一千万,您把存款放我这儿,我每年分你一份分成。” 老爷子恍然大悟,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屋去掏啊掏,拿出来了几个存折。 “给,你看看有多少,都拿走,这些钱都给桑桑开公司,爷爷不要分成,爷爷有退休金。”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桑杉。 “爷爷,是我想让你给我的公司当股东,不是我缺钱。” 老爷子躺回摇椅上乐呵呵地说: “我知道,桑桑是想带着爷爷我一起赚钱,可是你说,分成给我有什么用呢?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吃一碗饭,睡一张床,也剩不了几年了,钱也都是留给你们这些孩子的,我早就想过了,景深手里不能留钱,他随我,傻憨,从小不把钱当钱,吃多少亏都没用,还不如都给你,反正他饿不死就是了。” 桑杉摇摇头:“不管我和他是多亲密的关系,财务独立是必须的。爷爷,其实我也考虑过让他自己当股东,但是……他父亲和他母亲是两个暗雷,如果没有您这位长辈,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炸了,谁都压不住。” 听见桑杉提起自己的女儿女婿,老人的手顿了一下。 半晌,他苦笑着说: “是啊,他们还在,你放心,爷爷这把老骨头够硬,一准儿能给你们把这片天撑住了!” 签好了合同,老人给了桑杉一样东西,是一份公证过的遗嘱,他把房子给了肖景深,所有存款给了桑杉,唱京剧攒下的行头还有各种文字资料全部捐给省戏剧学院。 看着这份遗嘱,再看看老爷子的笑脸,年轻的女人低下头,很久才抬起来。 “爷爷。” “哎~” 阳台上的大巧儿扑扇了两下翅膀,嘎嘎叫了两声: “哎~哎~嘎!”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浴火重生.gif 日姐:yu火? 这章我写了四遍 四遍!!!! 嚎叫!!!! 我未来三年都不想写感情戏了!!!!! 嗷嗷嗷!! 剩下应该没啥虐的情节了,等等,我这篇文就没虐过呢!!我是亲妈! 大家明天……呃……白天见 第181章 持心 “刚刚那段儿我有个想法, 刚刚我们是乔卫站在水里, 看着路长河把人救了上去, 现在我们试试反过来, 路长河你站在水里,看着乔卫扶着人往岸上走。” 前几天是连着两三天的大雨, 现在又成了大太阳的暴晒加高温, 从来衣冠楚楚的康延实在忍无可忍,脱了衬衣长裤穿了背心和大裤衩, 脚踩人字拖头顶大草帽, 画风与之前差距之大简直像是被人穿越了一样, 肖景深吐槽说他穿着这一身儿可以直接下水田干活了, 他干脆就叫自己这一套叫“天太热四件套”,似乎感觉还挺美的。 现在这个“农民款”的康延导演蹲在地上喝了口水,给两个正在滴答水的演员提出了新的建议。 “可是这场戏从逻辑上来说应该是乔卫发现路长河这个人跟他想象中的样子是不同的,或者说是他发现了对方身上有和他相似的地方……要是让路长河看乔卫的背影,是不是有点奇怪?” 封烁身上大概只有脸是干的, 嘴里叼着一根棒棒冰,也蹲了下来。 “我是觉得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处理得更妥帖和漂亮一点, 让路长河以走的方式扶着人上岸, 不太对味儿, 但是让乔卫这么做就合情合理了, 就让路长河落在后面慢慢走,脸上……老肖你给我个路长河救了人之后应该有的表情。” “这样?” 肖景深想了想,闭上眼睛, 再睁开,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有点生硬甚至羞赧,但是在那张写满了吊儿郎当的脸上却十分动人。 “嗯……有几分意思。” 康延点点头,看见肖景深也想蹲下,他挥了挥手说:“你长这么高的个子,站着给我们挡太阳正好,别蹲下。” 封烁也连连点头:“没错,你站着我们还能凉快点儿,你蹲下咱仨又得一起热。” 肖景深抬起脚,作势要踢封烁的屁股,他笑呵呵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段拍摄地是在一个低浅的河道边上,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剧组额外请来了几位专业的救生人员,使得本就数量庞大的拍摄团队人数又增长了,太阳这么晒,绝大多数人看见导演给主演讲戏,都躲到了棚子里,大热天的,一堆大老爷们儿的身上都是汗味儿,要不是摄像机的监视器还在棚子里,康延是绝不想走进去一步的。 肖景深和封烁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比起被奇怪的气味儿熏到头脑发胀,他们宁肯在太阳下站着。 好歹这场戏是他们跳水救人的场景,身上有水,虽然不舒服,可也凉快一点儿。 “这一遍呢,咱们这么拍,从捞起来扶着人往上走那里,路长河站在乔卫刚刚站的地方就松开手,脸上带着那种‘老子救了一个人’的笑,上岸之后的乔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么。我先把机位调整一下,你们俩也对对情绪。” 说完,康延就雷厉风行地走了,留下两个主角在这里对情绪。 “刚才那遍拍的时候,我有个点其实不是很满意,这一遍应该就不会有那个问题了。”肖景深不吃冷饮,只喝绿豆水,看着封烁还美滋滋地蹲在他影子里啃棒冰,他眯了一下眼睛,把水杯往封烁的头顶放了一下。 封烁低下头躲杯子,嘴里问道:“什么地方不满意,我觉得挺好的,从我这个角度看,你往前走的节奏和构图都没有问题。” “我快上岸的时候差点摔倒,你没看出来么?” “那时候我已经取完了特写吧?没空看你。” …… 康延忙了一圈儿回来,肖景深和封烁一个蹲着一个站着,气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准备一下开拍。” 两个人立刻转身去一块儿去补妆,仿佛刚刚的吵架都是假的。 “这两个人,这么有名的明星,怎么看着还跟孩子似的。”站在康延身边,编剧笑着摇了摇头。 “就是得像孩子才好啊,孩子的心里干净又安静,感知力强……还跟成人的世界有足够的距离。” 封烁和肖景深因为“入戏”先后离组的事情,除了他们本人之外,这个剧组里只有康延这个导演知道,看到他们回来之后都会说说笑笑了,康延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正式开拍是从两个人联手把那个女人从核心拉到了河水齐腰的地方开始,浑身湿透的女演员刚刚是趴在肖景深的手臂上蹒跚着往前走,这次换成了封烁。 松开手,看着乔卫小心地掺着那个获救的女人往前走,站在冬天的冷河里,路长河用河水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鸟,也没有敌人的飞机。 于是他笑了,低头看着正前方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一缕并不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看着那个获救的女人,表情温柔得不像路长河,却又像是他灵魂中潜藏的东西得到了些微释放。 乔卫转过头,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愣住了。 愣住的人不光有乔卫,还有乔卫这幅皮囊之下的封烁,还有一直盯着监视器的导演。 那个笑容真是干净到让人惊心动魄。 “路长河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需要我们一起去挖掘和理解的,但是我发自本心来说,能够在逃跑这么艰辛的路上,去救人,还成功了,我会觉得非常开心,无论是谁,都应该很高兴。” 把自己强塞进一个名为“路长河”的模子里是不对的,在外公的帮助下,肖景深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他要饰演的人物是个要被一点点打磨和呈现的人物,而不是一个存在于他内心想象的固定的套子。在一个需要打磨的框子中展示出一个“人”的魅力,是肖景深正在尝试的事情,他也已经做好了并不被认可的准备。 蹲在岸边,康延抿着嘴角想了很久,期间还摘下自己的草帽扇了两下,最终的点了点头说: “这套镜头我保留,咱们再来一套。” …… 回到了京城,桑杉立刻投入到了又一轮高强度的工作中。 The King解散,原本要用来为他们打造集体宿舍和高级练歌房的钱一直闲置着,桑杉打算用这笔钱做个投资,目前正在筛选项目。 新招的艺人们正在某个专业的艺人培训工作室接受形体和仪态的训练,桑杉已经给汤原接了一部网剧的配角,九月进组。 当然,这部班底不错的网剧导演能看上汤原,还是因为他那张有超高识别度的脸,还有他随时随地颜艺的表情。 汤原一听说是接的这种角色,虽然答应了,但是显然不怎么高兴,桑杉跟他说: “你要先让别人认识你,了解你,认可你的演技,相信你有更深的潜力,不然就算我直接砸钱拍一部电影让你当英雄主角……” 桑杉话还没说话,汤原已经点了点头乖巧地说: “道理我都懂,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老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演。” “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忘,你认真拍戏就够了。” 听见桑杉说她还记得“五年让你当英雄”的承诺,汤原咧着嘴笑了一下,愉快地继续去训练了。 跟汤原比起来,其他的女孩子想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比较难了,她们都有一定的表演经验,比不上汤原,可也对影视剧拍摄的流程有了一定的了解,几个经纪人开会的时候都有同样的想法,希望她们能进班底靠谱一点的剧组,省得年纪轻轻就先学了一些不好的习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影的剧组找上了初曜。 “让我投资?” “桑经纪人要是有意向,投资当然没问题,我们的整个项目马上就要开拍,真正缺的是年轻又新鲜的演员,您挑人的眼光业内有口皆碑,我们也就是来碰碰运气。要是你要以投资作为演员参演的条件当然没问题,不过得让金聪或者木宇来我们的电影里客串个角色……” 桑杉看了一眼项目计划书,是一部名为《桃实》的青春片,三四个女孩子和三四个男孩子纠缠不清,有劈腿,有堕胎,有自杀……满满的所谓“青春疼痛”的气息,桑杉顿觉一阵牙疼。 去年有一部相似题材的电视剧播出,因为“闺蜜为男神撕X”的戏码十分狗血又精彩,那部饱受诟病的电视剧收视很不错,这部电影就在封面上写了“立志打造电影版《XXXX》”的字样。 “您这个题材的电影,现在可不缺投资方。” “可是缺人,实在没办法。”该片的项目公关笑容满面地说道。 所谓的缺人,当然不是指缺俊男美女,而是缺“名人”,如今这个世道,稍微有点名气的年轻演员要是愿意,可以全年无休地住在剧组里轮番拍戏,档期能排满到明年过年,这个电影的主角目前定下了是个二线小花,男主角也是刚在一部电视剧里演男二才有了些热度,对于竞争激烈的电影市场来说,着实没有什么水花。 要是能请来前The King的成员来提升存在感,顺便利用他们的粉丝来操作一下,说不定他们电影的收益能获得极大的提升。 这也是是目前很多电影制作方和投资人的想法。 桑杉很明白这些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考虑一下,争取一周之内给你一个结果。” 等到那位公关走了,桑杉直接把那本项目计划书扔进了废纸篓里。 “怎么,不先看看收益分配,做个评估?”廖云卿看见她的动作,似乎有些诧异。 年轻的女经纪人兼女投资人摇摇头,冷笑: “只想要热度不想要作品质量的团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么?” 按照爷爷的话来说,这叫持心不正,从根上就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梦想还在,于是笑容灿烂。 日姐:基建差不多了,要搞事情了! 外面还有太阳!你们信我!!!! 其实我今天是又研究了一下演技的问题,看了何冰老师的一个访谈节目,又看了中戏的几堂课 然后我查了一下影视投资的安利……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妈呀,以前没注意,没想到这世上人傻钱多的人这么多!我写文这么写你们会觉得我智商下线了!!! 恩……就吐槽一下,不提国内娱乐圈的事儿,大家晚安。 立个flag,明天白天不更新的话,我就写个养娃番外_(:з」∠)_ 第182章 粉丝 “这世上没什么比鲜血更能证明你的忠诚, 可惜, 它流在了无人看见的地方。” 黑色的皮靴踩着男人的膝盖, 穿着一身军装眉目间带着妖娆之气的女人轻侧了下脑袋, 唇间带着一缕笑。 随着她的话,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挣扎了一下, 眼中一片仇恨与愤怒相驳杂的猩红。 “呵。” 女人神色轻松, 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OK,跪地上的特写再来一遍!”监视器前面的导演喊了一声。 听见没有自己的戏份了, 叶早直起身, 单手解开了军装的领子, 露出了一截算不上白皙的颈项, 随手往脖子里扇扇风,她走到休息区喝一口水。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 转身,便看见一个人于人们的围观和私语中站在她的身后。 “木宇,你怎么来了?” “你进组的时候是我从你来的, 你出组,当然我也得来接你。” 叶早嘿嘿一笑, 被描摹精致的眉目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很多的艳色, 伴着她神采飞扬的神态和平时很不一样: “火车转飞机这么点儿路还接接送送的, 不知道还以为我在火星拍戏呢。” 木宇低头, 先把自己手里的一束花塞到了叶早的怀里。 “恭喜杀青。” “谢谢谢谢,回京城我请你吃饭。” “行啊。” 等叶早补拍完最后的镜头,卸了妆换了衣服, 再回酒店拿着自己的行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跟来的时候一样,她简简单单一个书包一个箱子,身上穿着再便宜不过的T恤加短裤。 木宇随手又把一顶白色的帽子给她戴上了 “干嘛又给我帽子啊?上次的帽子钱我得片酬尾款到账了才能给你,这次这个……。” 年轻的大男孩儿穿着装饰有金色金属装饰的黑色衬衫,一条长裤勾勒了他的腿部线条,脚上的鞋子也是一看就漂亮得很,落在叶早眼里他身上挂着的那都是钱。 别人身上挂着钱跟自己没关系,可是别人身上一边挂着钱一边把一摞钞票往自己脑袋上摞,叶早觉得这事儿她这个穷鬼不太能忍。 听见她说钱,两手空空走在前面的木宇头也不回地说: “送你的,不用你给钱。” “不行,太贵了,你这眼镜加帽子的钱,再凑点儿都够在我们村当彩礼了,我不能要。” 木宇:…… 几千块钱的事儿从火车上叨叨到了飞机场,木宇的头都大了,偏偏叶早还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什么年轻人不能手里有点钱就给人买东西得学会攒钱理财,年轻的时候一帆风顺,等年纪大了才知道三灾八难过不完的,手里有了积蓄才不慌。 光听着这些话,决然想不到这个家伙只比自己大不到两岁。 木宇内心深处很想拿个什么东西把她的那张嘴封住。 恰好是暑假末期,学生们纷纷开学,机场里的年轻女孩儿们多了起来,粉丝也多了起来。 有人认出了木宇,喊着他的名字冲过来求拍照,还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了,木宇没说话,他身边没有保镖,跟粉丝们说得越多会引更多的人聚过来,对他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拖着行李箱的叶早被人挤来挤去,差点就被挤在人堆儿外面了,木宇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快步往前走去。 看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再看看汹涌的人群,叶早手腕一翻,行李箱绕着她和木宇转了个圈儿,靠得太近的几个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都让让啊,赶飞机呢。” 说完,她走到了木宇的身侧,用手里的行李箱维系着他们和人群之间的安全距离。 年轻的男人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下来,脚下的步伐依然急促,情绪却不再像刚刚那么紧张了。 粉丝的热情让他感动,可是这些人的靠近在这种几乎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只会让他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进到安检口里,他就安全了。 “木宇,木宇!” 突然,一个女人尖叫着了冲过来,她拨开了人群,眼睛直直地瞪着木宇,接着,她解开了上衣扣子,猛地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在她的手碰到木宇之前,一只劲瘦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接下来的画面,让所有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当木宇从极度的僵硬中回过神,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叶早用膝盖压着女人的后背,将她的两只手都牢牢地锁在后面,刚刚还来势汹汹的女人此时被压在地上,脸涨得通红。 “我说大姐,动手动脚你这叫耍流氓知道么?” “你放开我,你怎么能打粉丝?” “抱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打人不好吧?”人堆里也传出了这样愤愤不平的声音。 女孩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没找到说话的人。 她又看看站在原地的木宇,那个总是矜贵冷静的大男孩儿脸色有些苍白。 叶早有些生气。 “粉丝?粉丝是啥?定个粉丝皮就能犯法?我偶像说过一句话,粉丝是喜欢她又被她喜欢的人,不被她承认的都不算粉丝。来来来,木宇你过来,你说,就这样……衣衫不整扑过来要往你屁股上使劲儿的的能算你的粉丝么?” 往屁股上使劲是什么意思? 木宇木着一张脸,默默拽了一下自己衬衣的下摆。 “说话呀,算粉丝么?”叶早还在那儿跟他要答案呢。 男孩儿看看地上的人,再看看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些人,她们都举着手机津津有味地拍摄着叶早把别人压在地上的画面,听见叶早的问题,也有人把镜头转向了他。 “我的粉丝,不会对我做出这种行为……” 机场的安保人员从人群外冲进来,看见现在的情况,一个挡在了木宇的身前,剩下有的去接手那个还挣扎的女人,还有的驱散人群。 又看了叶早一眼,木宇深吸了一口气,他想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们说明星就是应该被人看的,拍照也好,录视频也好,围在我身边让我走不了路也好,冲上来对我动手动脚也好,都是我应该受着的。” 从小沉默寡言,刚出名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况,他几乎是全身都僵直的,后来习惯了才稍微好了,不过那时候多是团队集体活动,不仅有助理有保镖,还有桑杉姐姐和团队里其他的人有意无意地护着,除了那次意外之外,他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看来是过去的一段日子过得太轻松了,在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前,木宇都忘了自己身边这些纠缠。 人群里有人喊着“木宇不是这样的”,可是高举的手机并没有减少哪怕一个。 那人跟人撕扯的样子实在不雅,叶早帮她整理衣服还差点被她探头咬到,只能勉强帮她系上了两颗重点的扣子。 做完这些,她弯腰捡起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拍拍看不见的灰,又走到木宇身边拖起自己的箱子。 看看木宇,再看看那些保安怎么驱赶还依然在拍视频的人,她笑嘻嘻地用手里的帽子挡住了木宇的脸。 “他现在是我助理,我说的算,你们都不准拍了,有点良心好不好,你们要是在公交车上差点被人摸屁股了,有人还对着你一直拍,你们能高兴?将心比心,咱们走在马路上,有人拍拍拍,你们肯定躲的,对吧?谁都一样,谁也不是生来就得比别人心大一圈儿的,当演员当歌手,活儿都没少干,大家也该给人喘口气儿的机会。你说这大热天的,我这个助理从影视城跟我一直到了这儿,忙了一整天,连晚饭都没吃,这么一副小身板儿还被你们挤来挤去的,你们想想,是不是太惨了?” 叶早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那边保安问他们这个抓住的人该怎么处理,叶早问了一下保安能有什么处理结果,又打了个电话,然后说: “我们决定报警,需要机场提供监控视频……” 木宇一直定定地看着遮住他脸庞的那个白色的棒球帽,没再说话,脸上只有浅浅的微笑。 飞机没坐成,叶早和木宇一块儿到了警局做笔录。 一个多小时后,沪市一位著名的律师抵达了警局,剩下的事情将造成怎样巨大的影响,谁都不知道,那影响是好是坏,也没有人能够下了定论。 现在,叶早和木宇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正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长得帅,会唱歌,有人喜欢你是应该的,可是没人要求你必须喜欢她们。” “演唱会,专辑,打榜,各种人气投票,还有各种宣传……我们赚的钱都是从那些喜欢我的人身上来的。”说起这些,木宇只能苦笑。 叶早点点头: “我知道,我好歹也有几个影迷,我每次出了新戏他们都会去看,然后跟我说哎呀我真是越来越好了。可是说到底,我是凭本事让他们喜欢我的,又不是靠卖笑,你也一样啊。” 女孩儿还拍了拍木宇的肩膀。 “……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这么折腾一通,他们是真累了。 咕~噜~~ 木宇看了一眼叶早的肚子。 咕~噜~~ 叶早也看了一眼木宇的肚子。 “嘿嘿,你也饿了啊。” 木宇微微低了一下头,脸上有一点难以察觉的微红。 “我还以为叶早你能从木宇身上学学怎么当明星,木宇你也学学怎么接地气,结果呢?你们俩凑一块儿,天天给我搞大新闻,很可以啊。” 凉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们两个猛地转头,看见了桑杉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桑杉姐姐!” “桑杉!” 看着他们的样子,女人笑了一下,随手把两个纸袋扔到他们怀里,拍了拍木宇的头,又拍了拍叶早的肩,转身进了律师所在的那个办公室。 坐在长椅上,两个年轻人像是幼儿园里等着爸爸妈妈来接走的小孩子似的排排坐好,乖巧地吃着纸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 也是木宇和叶早的运气好,上面刚刚整治了一轮娱乐营销号和非正规媒体,木宇被骚扰叶早出手打人的视频网上发了好几份,各种带节奏的人还没来得及登场,已经被初曜掌握了大部分的主动权。 “木宇生气”一度上了热搜又被撤下,换成了“木宇机场”,粉丝们纷纷发言对木宇表白,表示那些人根本不是木宇的粉丝,这种做法真是太让人心寒了,就连叶早出手的行为一度也被人当成是见义勇为,没错,叶早继被人当成助理之后,这次干脆被当成了路人。 第二天,沪市某警局发了一份调查说明的报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表示会公平公正依法处理这件事情。 初曜工作室转发并表示感谢。 这件事的风向就算是走准了路子,至于之后有人发散到了“哎呀叶早小姐姐身手真利落”、“叶早小姐姐是不是练过”这方面,其中有没有初曜的人在故意引导,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工作千头万绪,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有另一个问题,桑杉忙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也依然保持着一种精力充沛的状态,让初曜一些工作时间不长的员工们都叹为观止。 “今天拍打仗的戏,我顺便抓了一条鱼。”附了一张肖景深举着站在河里举着一条鱼的照片,笑得冒傻气。 夜里,在忙碌之余打开微信,桑杉看见了照片,唇角轻快地勾了一下。 “喵”睡梦中的W先生卷了一下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活在照片上的我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日姐:咸鱼是正资产 老肖:_(:з」∠)_ 白天没更新,那就按照约定来一发带娃的番外,声明,此番外与正文无关 桑杉怀孕六月的月时候,肖景深结束了电影的拍摄,在杀青的时候正式宣布自己讲息影两年。 六个月后,卸下了“包袱”的桑杉重回工作岗位,肖景深成为了一名“全职奶爸”。 用手背试一下奶的温度,肖景深看了一眼时间,把奶放回温奶器里。 先把给W先生准备的牛肉切成小块儿,又重新洗过手,消毒,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里。 “宝宝,来拍张照片给妈妈看吧。” 正在酣睡的小宝贝没理这个乐呵呵的傻爸爸。 肖景深举着自己刚买的专业单反相机,美滋滋地拍了两张孩子的睡颜。 这时,孩子突然撇了撇嘴,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哭了起来。 男人赶紧放下相机抱起了孩子,嘴里哼起了“苏三起解”。 等到孩子终于又睡了,他接到了桑杉的电话。 “孩子上午怎么样?” “睡,没尿床,哭了一次我哄好了。” “他哭起来都没完没了的,你到底是怎么哄好的?” “嘿嘿,独家绝活。” 第183章 进化 战争, 每个人都将经历属于自己的战争。 路长河经历了两场改变他人生的战争, 一场在那个快被轰成渣的码头上, 飞机大炮, 敌人的枪口,他没有畏惧过, 却心理崩溃, 成为了一名逃兵。 第二场战争,在这条逃往内陆的路上, 他们路过尸体, 穿越死亡, 与子弹擦肩, 与死神携手。路长河觉得自己只是个行尸走肉,可他的心中战场却并不肯放过他。 那里面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是他心里的乍然而起的痛苦,会痛,人就不会死, 可不死,对于路长河来说, 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一天之前, 他们冒着被敌人飞机发现的危险从冷河里救出了一个女人。 大家想尽办法, 让那个女人活了下来, 她是个哑巴,眼中常流露着异常的惊恐,举止中透着些许的诡异。同行的一个商人对着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流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看起来以前也是个好人家的孩子,现在都有些半疯了。” 那些医学生们对她也很照顾,为了救她,他们用了自己珍藏的药物,还努力让她吃点儿好消化的东西,可以说,除了还不懂事儿的小宝之外,这个女人是整个队伍里最受照顾的人。 乔卫把自己的马也让给了她。 路长河一直冷眼观察着那个女人,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不过他看谁都是这个样子,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没有地图,没有指针,他们闷着头走了一天,遇了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逃难者,他们凄凄惶惶,携家带口,虽然没有枪,可是看起来日子比乔卫他们要好过多了。 这些人要往过江往南走,商人们想了想,觉得跟着他们似乎更安全一些,于是,小小的队伍就此分离。 有人问那个女人要不要跟着他们往南走,毕竟南下的队伍里有男有女,总比她现在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儿更妥帖一些。女人看看乔卫、路长河、那些医学生还有孩子,摇了摇头。 夜里,女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拿枪指着她的脑袋。 “明天我就跟他们说你反悔了要去南方,快滚,不然我打死你。” 女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缩着身子躲在树下,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话。 “别跟我装了,你们的人杀了我们全团的弟兄,我可学不来那些小白脸照顾女人的一套,你不滚,我就崩了你。” 路长河拿枪的手很稳,表情虽然轻佻随便,目光却无比坚定。 “你……知道,我是……”磕磕绊绊怪腔怪调的语言从女人的嘴里出来,她当然不是哑巴,可是生活在与自己民族有血海深仇的人身边,当哑巴才是安全的。 男人冷笑了一下,扳下了□□的保险。 女人抱着头,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我说让你走,你跟我装什么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握住了路长河的枪杆把它往上抬。 眼皮都不用抬,端着枪的男人冷笑了一下。 “乔长官,你听见我的话了吧?” “她是个女人。” “她是鬼子。” “她连枪都拿不了。” “被他们打死的人就个个都拿得起枪么?” 短短的四句话,两个男人之间犹如龙虎相对,一个看起来依然神色冷静,一个看起来仍是漫不经心,可是他们的心都触及了某个底线,于是枪杆,成了一个对峙的工具。 “她的命是我们从冷水河里拉出来的。” “要是那时候我知道她是鬼子,我反手就能把她摁进河底泥里!” “路长河,我是长官,现在这个队伍归我管,我说你不能杀她。” “这个世道,还有什么人命这么金贵,能让乔长官你说不死就不死了么?” 气氛随着两边的气势渐长而绷紧到了极点,乔卫死死地盯着路长河的眼睛,双手握住枪杆说: “鬼子的心里没有不可杀之人,我们不能没有。” 路长河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乔卫的目光,他的手轻抖了两下。 一秒 又一秒 “砰!” 子弹飞出枪膛,打在了树干上,路长河松开枪杆,转身走向乔卫的马。 “行,她呆在这,我走。” 一直走到马前,肖景深停下了脚步。 康延正在仔细琢磨着每一个镜头的所获取的画面,肖景深和封烁不约而同地往下脱外套,一边脱一边往监视台走去。 这段夜戏为了有更好光线的效果,是做了真景棚拍,就是把一出自然景观原封不动地还原到了摄影棚里,现在这个季节,摄影棚里空调开得再大,空气也还是闷热的,脱了外套,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刚刚还以为你是要对我开枪了呢。” “你别说,我还真想过,一枪把你突突了,我就是电影男主角了。” 肖景深的胳膊肘搭在封烁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电影?《枪|杀》?《入|狱》?” 两个主演日常互怼,被他俩包围的康延导演仔仔细细地审镜头。 “这段儿台词……真不错啊。” 有空调的地方迅速穿回自己衬衫西服的康延的导演轻叹了一声,语气间是满满的赞叹。 乔卫和路长河之间的这段台词语气很平,戏眼都在两个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上,可是即使这样,这段台词的腔调本身已经能充分体现出两个人精神上的激烈碰撞,让康延导演十分之满意。 两个主演看了一圈儿,发现自己的表演确实不错,带着愉快的心情去吃饭了,康延导演还坐在那,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康导,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宝贝?”编剧走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觉电影的拍摄比之前顺利了很多,气氛也不像之前那么压抑,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心情也都更轻松了起来。 “老肖,真是个宝贝。” 康延让镜头画面停止在路长河的那张脸上。 “他现在的拍摄状态比之前松弛多了,可以说是走到了一个新的境界里,你看这个表情,这种纠结和痛苦的眼神,他不是从路长河身上挖掘出来的,而是从自己身上找到的,要是单说这个画面,其实非常的肖景深,但是比起他之前寻找的路长河的那种情绪,这个样子反而更有说服力。任何一个角色,说到底都是人,都得让大荧幕前的观众有代入感,在不追求那种角色相似的极端之后,老肖现在的表演就有了更强的代入感和表现力,怎么样,是不是个大宝贝?” “是啊是啊,大宝贝,他是大宝贝,你是鉴宝人。” “不。” 康延摇了摇头,监视器里的画面又动了起来,肖景深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地表达着路长河这个角色的情感和逻辑,带动着和他对戏的封烁也表现出了极好的状态。 画面回放,又到了开始的地方。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作为一个资深导演,康延能看出来从那一刻开始肖景深已经在蓄势了,而且他也让封烁开始蓄势。表演松弛,又能迅速进入自己应有的节奏,这种跨越式的进步在短短几天内发生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演员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他有自己的鉴宝人,我呀,是用的作品,告诉别人,这个宝贝有多好的人。” 话里的意思带着微酸,他的表情却是愉悦的。 前有池迟,后有肖景深,和国内演员的两次合作,都让他有幸看到一个稀世奇珍最初绽放光彩的样子,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 唐未远用诚意和自己好友的担保打动了初曜,金聪接了他作为导演的处女作电影,回京城收拾东西准备进组的事情,桑杉对他们的要求一如既往的演个,金聪像是个学生一样被要求通读剧本,还要写笔记,桑杉偶尔会抽查。 他跟木宇说起来的时候都带了哭腔,可是木宇知道他心里其实挺美滋滋的。 被桑杉管着的时候,人们会感觉到拘束和严格,但是没有这种严格,他们又会茫然,就像他们离开桑杉的那段时间,不管他们说什么,经纪人都说好,可是却根本给不了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一个能让他们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工作的环境。 金聪来看木宇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一些花城的特产,还有他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什么“考研独家秘笈”,东西一扔,还没说几句话,又被桑杉叫去初曜看合同了。 木宇重新回到书房想继续做题,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木鱼,我看了网上的事情,你还好么。” “文……我没事。” “人没事是最重要的。她……有没有说你在机场说的话太多了,你最近一直也没出来,一出事就说些这样的话……没有挨骂吧。” “蚊子哥,我不想当明星了,桑杉姐姐已经答应我了。” 木宇拿着手机,眼睛看着真题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别的。 “我当明星,永远是别人保护我,我想成为一个能保护别人的人。” …… 挂掉电话,文子禹低头笑了一下,站在C娱乐大楼里,他俯瞰着窗外的景色,眼中是许久未见的柔和。 “哟,我们的文大明星,听说你的新专改先做单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想小黄毛了 日姐:我没出场 码字的时候突然有了突发情况,幸好赶上了!棒棒哒! 明天争取白天更新! 争取不来就争取不来吧! 跳着芭蕾步给大家一个群体“啾咪”! 第184章 微笑 年轻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兜里, 俊美精致的眉目间流转的是恰到好处的表情——毫无攻击性的客气笑容,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他的表情那么讨人喜欢了: “能请到泽野大师替我做一支单曲已经是非常荣幸的事情了, 不敢……奢望一张全由大师亲·手·打·造的专辑。” 陈澄冷笑了一下, 满不在乎地说: “你就自己催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陈方还能保你到几时。话说回来, 还要谢谢文前辈, 你们项目的预算砍了,也让我们的专辑提了个档次。” 按说, C娱乐出人意料地抢到了文子禹, 当然要让这个最当红的男偶像充分地发光发热, 他们也确实给文子禹安排了很多不错的代言还有商业推广活动, 前不久文子禹的粉丝见面会也搞得轰轰烈烈。 但是这一切繁华之下所掩盖的,却是C娱乐内部人事调整所带来的微妙变化。 不久之前,C娱乐的所属的总公司天池集团宣布了一条人事调令,宣布聘任原世纪星耀高管李訾担任C娱乐的新任总经理,做了一年多代理总经理的陈方依然统管着艺人部。 作为一个空降的总经理, 李訾想要自己能在公司里令行禁止,就要降低陈方的影响力, 可是陈方在当总经理之前已经在C娱乐里扎下了根系, 身为分管艺人部门的副总经理, 她与艺人们的关系一向极好, 艺人部的业务也滴水不漏,更不用说她还代理了一年多总经理的工作,可以说, 即使陈方毫无争斗之心,下面的人也很乐意扯着她的大旗来反对李訾发出的、他们不想执行的命令。 这种在一个公司内固然生成的官僚体系天然排斥外来者,尤其是外来的领导者,这与整个体系中的任何个人都有着客观上的必然联系。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要展示一个新领导者的魄力和工作方向之外,也是为了打破原有的利益框架,所以,李訾必然要针对陈方,而陈方即使是个面捏出来的人,面对这种局面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陈方不声不响地签来了文子禹,而李訾则顺势“招安”了陈方手上刚捧起来的年轻偶像团队7977。 陈方力图让文子禹的新专辑能够一鸣惊人,李訾就重整了公司的财务体系,要求陈方拿出能够经得起评估审核的高回报项目计划。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怕是文子禹这种大明星,面对这种资本内部的博弈,也只能随波逐流静等结果。到最后,原定五支曲子的专辑成了一支预算颇高的单曲,为了补偿文子禹,陈方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请来了著名的现代音乐大师泽野西给文子禹操刀。 这些事情,文子禹没怎么过问,他和陈方还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表现出一种“漂亮蠢货”的明星样子能够让他更占据之后的主动权,可是,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李訾要打压的是陈方一系,却不可能真正去牺牲自己这个“贵重资源”,作为一个商人,李经理的目的是牟取利益,上面的天池集团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经理沉迷人事斗争,给C娱乐造成巨大的损失。 因为清楚,因为更广阔的视野,现在的文子禹看着陈澄的样子,心里觉得他就像是个炫耀棒棒糖的孩子。可是想到自己这些东西都是桑杉多年来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年轻的男人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再看这个蹦跶着挑衅自己的“后辈”,他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不好意思,我总是记不住人名,你是……” 陈澄怒瞪着文子禹,对方脸上无辜的表情在他眼里简直是可憎到了极点。 “呵,被桑杉扔出来的货色,也就只能在我们这些小角色面前装装样子了,The King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能比你们都要红。 可惜陈澄想说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文子禹已经猛地转身,用手肘把他抵在墙上。 “你想嘲我无所谓,别把The King扯进来。” 温和、毫无攻击性的面具撤下去,曾经被桑杉精雕细琢过的文子禹,在这一瞬间流露出的是慑人的危险性。 …… “杜安导演的《江湖远》?”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项目计划书,桑杉挑眉一笑。 “我这个天天小钩小网捞点小鱼的人,可经不起你这条大鲨鱼的吓。” “不是吓你,是真的想找肖景深来演男主角。说是男主角,说实话,戏份不多,但是够亮眼。”晃悠着翘着的二郎腿喝一口咖啡,对桑杉解释道。 “戏份不多却精彩,导演是杜安,对戏的演员是池迟,我可想不到这个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本子,怎么就能让你送到我这儿。” “从年纪到气质,到咖位,适合这个角色的人就那么几个,封烁明年已经约好了一部片子,时间上有冲突,剩下的几个人,要么提出来要掺和一脚投资,要么想安排人进来,我琢磨了一下,一样是带资带人,还不如找你这样的熟人合作更方便,对吧?” 窦宝佳说话的时候,桑杉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等她终于啰嗦完了,桑杉垂下眼眸,淡淡地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C娱乐的新任总经理李訾应该正在争取这个项目吧?拉着我们家老肖进来占了男主角的位置,再把初曜拉进来投资……陈方最近和李訾斗得挺热闹,你这个她的前上司是想出手帮她一把?” 坐在桑杉对面的女人单手支着下巴,笑着说: “你这么聪明的人,偏偏跑来混演艺圈儿,跟我家吃吃一样,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言下之意,是桑杉猜对了。 “那这个项目我就先替老肖推了。” 窦宝佳的表情就像是看见有人站在楼顶上撒钱一样:“哎?” “池迟那个人,心里除了电影什么都装不下,因为这样的原因让老肖去演这个电影,合作过这一次,就算成片儿再好,她以后看见老肖心里也有疙瘩,我可不干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 桑杉说的坦然,窦宝佳却觉得自己仿佛没听懂。 “池迟不止是女主角,还是制片人,这样一整套班底,多少公司听见了风声都跟狼看见了肉似的,就你居然还往外推。你赶紧摇摇头,听听里面现在是不是海的声音。” 被认为是脑子里进了水的桑杉笑了一下: “这几天,我已经听着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说这部片子的票房肯定比当年杜导和池迟合作的《申九》还要高两倍,也听见很多人说自己跟这个项目某个资方很熟,可以说,未来一年,影视圈儿里的人吹牛大概就全靠这个片子了。可是作为一个经纪人,我站在专业角度来看,现在的肖景深并不适合这个片子,作为一个小打小闹的投资人,我也不认为这个片子就适合现在的初曜去做投资。说到底,我们没想过一口吃成个胖子。” “……”窦宝佳叹了一口气,“桑杉,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拒绝池迟的人了,尤其是在国内,你还连着来了两次。” “我拒绝的不是池迟,是不适合初曜的发展路线。要是你一定要跟我合作的话,要不要看看我这边的项目?” 这下窦宝佳的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你的项目?你要开电视剧?” “不是电视剧,是电影。” 桑杉掏出了自己包里的一个文件夹。 电影名称:《倚剑叩仙门》,导演:米子明,监制:伍铭,编剧:方十一。 看着这一串儿熟悉的名字,窦宝佳笑了。 “你这是自己攒了一套制作班子啊。” 桑杉语气不变地说:“随便搞搞。” 接着,她开始为窦宝佳说明她现在的这个电影项目。 “剧本初稿已经过了,立项申请正在进行中,米子明导演开始采景做拍摄准备工作了,伍铭导演作为监制会和他全程合作……放心,他们两个人经过《书圣》项目的磨合,会很快进入状态,也已经讨论过该如何控制时间成本了,不会出现之前那种情况。” 《书圣》的时候伍铭当导演,米子明当监制,结果两个人拍摄中常有分歧,导致项目拖延,最后米子明被出品方赶出剧组,这些事情窦宝佳大概也都知道。 她看着这份电影的计划书,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大笑出声: “你这是让兰月替你磨合导演组,行啊,你会玩儿。” “资源整合而已。初曜最近招了几个新人,让他们在电影里跑跑龙套还行,当主要角色是肯定不够的,小水洼手里的演员资源很不错,一些重要角色交给你们的人,我很放心。” 原本好像是我来找她谈项目的吧? 在和桑杉讨论了两个小时《倚剑叩仙门》的整体计划之后,窦宝佳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好吧,那不重要。 临走的时候,窦宝佳转身对桑杉说: “我这几次见你,发现你笑得越来越少了。” 瞬间,桑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有么?” 窦宝佳眨了眨眼睛,微笑: “有,脸上笑得少了,人嘛,倒是看起来舒服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活在了对话里的我,不开心 日姐:项目快落实了,开心 第185章 栖桐 路长河之前为了救人跳下河, 湿了的衣服挂在了乔卫的马屁股上, 他去找自己的衣服, 发现有个东西不见了。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 他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那个灰色的布袋子,总是挂在他的腰上, 摇摇晃晃得, 并不起眼。可在那一刻,他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是他的命。 马背上的东西全部被卸了下来, 路长河站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 脸庞隐没与黑暗。 孩子被吵醒了, 小声啜泣着,马不安地抬动自己的蹄子。 看着一个人仿佛突然陷入了无边绝望中,周围旁观的其他人也都静默了。 路长河只是站着就够了,以他为圆心,令人心弦紧绷的沉默如夜一般扩散, 在寒冷的空气里与枯枝霜草纠缠。 这是,有个医学生怯生生地说他给孩子找饭的时候随手给袋子换了个地方, 恐怕是被那些南下的人随手带走了。 路长河看也没看他一眼, 二话不说便转身往他们来的的路上走去, 同行的几个兵痞早就服气了他的利落身手和仗义的性格, 之前见他跟颇有威信的乔长官对峙,他们没有说话,现在看他真的要走, 有两个人立刻跟了上去。 乔卫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路长河的背影将要消失在夜色中,突然纵身上马,跑到了路长河的身边。 “他们往南走半天了,估计明天就要坐船,我骑马带着你,明天一早就能追上他们。” 少校是这样对那个老兵油子说的。 路长河看着乔卫。 乔卫看着路长河。 “呵。”路长河垂下眼,笑了: “乔长官,这时候折回去遇见鬼子,咱们就回不来了,为了我一点儿家当,不值得您骑着马走这一遭。” 他的眼睛懒懒地抬起来,看着乔卫的身后,那些老老少少,那些文弱学生,那些丧失了斗志的兵痞,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日本女人,一眼,他就看完了。 高傲的、永远充满理想和冲劲儿的少校伸出手,想把路长河拉到马上,那个歪着头,叉着腿,脸上总是冷笑的男人“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掌打到了一边。 这一整场戏足足拍了两天,在两个演员在互相带动中爆发出更精彩的表演之后,康延也被激发了更大的热情,对于每个画面的要求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刚刚那场马上马下的戏他大胆地一镜到底,对于入镜的每个演员,哪怕是个背景板都有了更高的要求。 拍完这场戏,剧组转战另一个拍摄地拍摄外景,肖景深和封烁也可以休息两天。 卸了妆之后穿着拖鞋短裤和短袖T恤的肖景深放下手机,脸上有些不开心。他希望休息的时候能回去看看桑杉,桑杉却说工作忙,让他在剧组里老老实实呆着。 心里的朵朵思念已经开成了一片花田,花田所渴望的阳光却无情地躲在了阴云的后面。 不开心。 十分不开心。 卸完妆之后的封烁走过来,看见肖景深沉下去的脸,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之前肖景深在拍戏时表现出的那种让人震撼的绝望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他当时一下子就被带到了气氛中,作为表演来说确实精彩,可是作为一种极端的情绪,却像是个笼子一样,让人很难挣脱开来。 “这两天休息,你打算去哪儿散散心?” 封烁自己是哪里都不能去的,他这次拍戏是一点风声都不透,转场都是坐得保姆车,这次也一样,别人坐飞机或者高铁,他要是不想被媒体和粉丝发现行踪,只能再坐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前往下一个拍摄地。 “不用散心。” 心都碎了,一散那就得让风吹走了。 肖景深提不起兴致来的样子,让封烁不由地更担心了起来。 …… 成功游说了小水洼参与到《倚剑叩仙门》的拍摄中,让桑杉在电影的角色选择上有了更大的余地。 电影的女二号,那位气质灼灼的妖女,她已经预留给了叶早。 女一号是个性格古怪的侠女,她古怪到原著有很多粉丝都认为她本质就是个疯子。 桑杉曾经考虑过高价请电影圈里里几位有一定认可程度的人气女演员来出演这个角色,可是说实话,三十五岁以下的电影女演员,要么是年纪轻轻本色出演获得了高度认同的“小花”,年纪在二十五岁之下,要么就是三十五岁以上已经在电影圈儿里有了一定作品积累的成熟女演员。 电影圈儿中间整整十年的断层,属于池迟。 今年不到二十八岁的她像是一颗太阳挂在天上,让一些人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国产电影还有光明,也因此掩盖了同龄人全部的光辉。 这些年,在通稿中有无数的“池迟接班人”出现,可是最终,她们没办法证明自己能像池迟一样产生巨大的票房影响力,于是为了人气和商业价值,纷纷转战电视剧,这种做法固然让她们自己的人气获得了进一步的提升,但是演技…… 曾有名导演说过,电影和电视剧终究是两条路,选择成为一个电影演员,还是一个电视剧演员,这是一个单选题。 她们选择了电视剧,选择了去争抢收视群体和娱乐圈里的话题,在表演上就越来越难以给人惊喜。 “蒋星儿演技确实不错,但是她的长相太明艳了,与原著的描写不符。” “孟萍从长相上看更合适一些,但是……” 桑杉的语气里带着点儿踌躇。 “她不合适。” 窦宝佳主动接了这句话。 两个人就这样把孟萍略了过去。 孟萍这几年一直在拍电视剧,之前国内的一些知名女演员纷纷出事,给了她们这些年轻女演员出头的机会,电影圈儿不用说,池迟就是个镇山太岁难以撼动,电视圈里她混得如鱼得水,钱赚多了,心也大了,已经冒出了要跟小水洼解约之后单干的迹象。 所谓宁为鸡头不当凤尾,小水洼除了池迟之外还有跟她同龄的蒋星儿、比她稍小点的郑敏,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资源上没什么优势,甚至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压。 这些事情连桑杉都听见了风声,何况窦宝佳呢? “唉,所以说啊,人真是会变的,当年她们一块儿演网剧的时候,我可觉得她比蒋星儿可靠多了……”电话那头的窦宝佳突然顿了一下。 接着,她的抬着音调儿说:“说到《王子》那个网剧,我这里有了个人选,方栖桐,你觉得怎么样?” “方栖桐?” 黑色的钢笔在桑杉的指尖打了个转儿。 “她今年也三十了吧?外形……好像也不太合适。” 窦宝佳嘿嘿一笑,语气里带着得意:“要说看什么小鲜肉,桑杉,你的的本事确实无敌,但是真要说评价演员,你可不如我家池迟。我家池迟前几个月还说呢,现在的方栖桐要是出来演戏,肯定比之前有巨大的变化。” 变化? 桑杉脑海中还是那张清纯天真的脸庞,哪怕已经过了那个天然让人怜惜的年纪,可是方栖桐依然能给人这种感觉。 “我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桑杉在网上搜了一下方栖桐的资料。 池迟横空出世之前,方栖桐是业内最看好的年轻女演员之一,十年之前,圈子里有柳亭心,有顾惜,还有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一代传奇的影后安澜,虽然时光荏苒,她们的名字渐渐消淡了光彩,很多年轻人都不认识她们了,可是当初,她们是国内女演员的标杆与脊梁。 方栖桐正是安澜亲手带起来的“学生”。 出道就被大导演青睐,在其电影中出演作品并拿奖,之后又接连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如果不是有池迟做对比,人们对方栖桐的成就会有更多的羡慕和称赞。凭借着那张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的脸庞,和安澜调|教出来的足以吊打同龄人的演技,方栖桐的星路也算十分坦荡。 直到两年前。 方栖桐被人拍到和陌生男性同游一处景区,那个男人是和她父母家住得很近的一个公务员。一开始人们没放在心上,可是这样的照片一再爆出,就有很多人以为方栖桐好事近了,玉女形象示人的女明星很快就要嫁为人妇,从此洗手做羹汤。 对此,方栖桐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反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除了被狗仔爆出来的各种“好事将近”照片之外,再无声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她淡出人们视野两个月之后,方栖桐突然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一段视频,说自己将要退出演艺圈,视频里的她脸色惨白,精神委顿,让人们不由得产生了诸多不好的猜测。 几天之后,又有惊雷,著名女影星方栖桐把自己的舅舅、姑姑、表妹等人一众告上了法庭,以“限制人身自由”和“敲诈勒索”的罪名。 这起案件并没有公开审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桑杉在网上查了很久,只看见了越来越离谱的猜测,也看见了很多人对她的怀念,和恶意评价。 就在桑杉扒拉着这个被池迟看好的女演员的时候,她的电话又响了,还是窦宝佳打来的。 “我才刚开始看她的资料。” “你家老肖在剧组受伤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封烁说他可能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大概是入戏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不是,我没有 日姐:呵呵…… 封烁:作为一个苦逼单身狗,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呀! 明天那一章想想就开心 蹦到天花板上倒立给你们一个高难度么么哒! 第186章 杜撰 知道肖景深受伤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晚上十点, 桑杉已经抵达了《无归之路》电影拍摄地。 机场的停车场里, 两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那儿, 接桑杉的人为她打开第二辆车的驾驶室,转身去了第一辆车上。 “桑小姐。”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探出头, 跟她打了招呼。 把手上的包和外套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眉头一挑, 对着后视镜说:“封先生。” “我想跟您谈一下老肖现在的情况,很多话,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踩下油门, 桑杉跟着前面的车子驶出机场, 眼睛注视着前方, 封烁透过后视镜看她冷冷淡淡的眉目,心里知道她是让自己继续说的。 “我和老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封烁的演艺经历十分传奇,传奇到像是一篇小说。 选秀出道的人气偶像渐渐没落,19岁的封烁被很多人称为明日之星, 他的粉丝们自称闪闪,“闪闪烁烁不离不弃”这个口号曾经在无数地方响起, 伴着一个年轻人的星梦。那之后, 就是梦想一个一个破碎的过程, 一年不如一年, 人气消散如烟,22岁封烁转型,尝试从歌手变成演员, 24岁他签了一家新的经济公司,公司老板决定好好培养他,却又突然急病去世了。 25岁的封烁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第一次当男主角的电视剧杀青了,可他下一步该往哪走,他根本不知道。 叫上几个朋友,坐在一家影视城的小餐馆里吃饭喝酒,吃的是伤心饭,喝的是沉闷酒,别人酒足饭饱陆续离开,留下封烁坐在原处,醺醺然,不知前路。 就在这个时候,小饭馆里来了个奇怪的年轻人。 “我知道你不吃葱花,我都给你挑出来好不好?” 脸长得清俊,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封烁看着他在那儿自言自语,一开始还想他是不是背剧本呢,后来就看着他全神贯注地挑着麻婆豆腐里的葱花,一点接一点…… 年轻人挑了多久,封烁就看了多久,他看见了葱花与麻婆豆腐彻底分离,也看见了那个年轻人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灿烂的笑。 第二天,因为不肯去一些场合应酬又和经纪人吵了一架的封烁又去了那个小餐馆,呆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又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呆呆木木的一张脸,一盘麻婆豆腐,一碗米饭,等年轻人从麻婆豆腐里把葱花挑出来,他的表情又变得鲜活起来,配着豆腐把饭吃了个干净。 第三天,在年轻人快把葱花挑完的时候,封烁坐到他对面,反手把葱花都倒回了豆腐里,还拿一双筷子把一整盘麻婆豆腐都搅散了。 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看看封烁,封烁也笑呵呵地看着他。 “那个……你再挑一遍呗。” 其实封烁只是想找人打架。也许酣畅淋漓地痛过了,他心里的迷茫就能少几分。可惜,他渴求的目光落在对方眼里,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年轻人没有理会这个欠揍的家伙,叫来饭馆的服务员,重新点了一份麻婆豆腐。 封烁看着他又开始挑葱花,故技重施,又用筷子把豆腐搅了稀烂,这次他的动作更大了一些,甚至有汤汁溅到了对方的衣服上。 那个年轻人再次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封烁。 视线相对的时候,封烁突然发现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 年轻人又低下头去,拿出了自己的钱包。 一摞红票子被他放在了餐桌上。 “要么我用这些钱一份一份地买豆腐,咱俩拼着谁更有耐心,要么你拿着这些钱走人,别给我捣乱。” 这个年轻人就是肖景深。 他短短一番话实在是拽到了让人肝颤儿的地步,封烁本来就没想忍,脑门一热,手里的筷子就敲在了肖景深的脑袋上。 肖景深默默收起钱,突然单手捞过封烁的脑袋往餐桌上摁。 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这么差点儿为了个麻婆豆腐打了一架,说是差点儿,因为没打痛快,刚走到餐馆门口动了两下手,就有晚上巡逻的警察过来了。脑子里哪怕都是岩浆,至少也知道作为演员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打架被警察抓住,四只大长腿跑得飞快,狂奔了几分钟后,他们站在一条小巷里喘着气,看看对方的狼狈样子,不由得傻笑了起来,傻笑成了大笑,又成了狂笑。 现在已过气的前偶像,被很多人看好的影视新星,那时候他们的未来一个灰暗,一个光明,但是情感的宣泄,无关于这些。 男孩子的友谊总是没什么逻辑可言,反正第二天,封烁叫肖景深下戏之后一块儿吃饭,还给他点了一盘麻婆豆腐。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入戏这种事儿是个传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全身心投入去演一个角色,还给自己找出了出戏的办法。” 坐在车后面大略讲了一下自己和肖景深这段“孽缘”,封烁的脸上是笑着的。 “他学表演的时间很早,学的也很杂,十几年前体验派盛行,他的表演模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肖景深会出现那种状态,桑杉一点也不奇怪。 不久之前,他不还在这条路上走了个极端么?三十多岁的肖景深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自然也会做。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封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我有个朋友,也有过这种状态,她那时候演一个角色,也是入戏太深,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连自己受伤了也不知道,现在老肖也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水里做动作的时候扭伤了背还划伤到了腿,他一直到演完戏才趴在地上。” 想起肖景深裤子渗着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封烁不由地想到了那个肩膀上裹着纱布的年轻女人,时光无情无义地流淌,让所有人都不再踟蹰于原地,当年那个偷偷带着寿司去看她的自己不复曾经了,那个女孩儿也在岁月的打磨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眸光无意中扫到后视镜,桑杉看到了封烁此时的神色,无比温柔。 娱乐圈里的一切都与美色挂钩,一切美丽传说后面都有无数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桑杉脑海中浮现的是关于封烁各种复杂的情感传闻,有人说他和天池集团的董事长(性别男)纠缠不清,有人说他一直暗恋池迟,也有人说他早就有了圈外的女朋友…… 不在乎那些飞短流长的真与假,桑杉轻轻踩下刹车,等着排队进入酒店的停车场。 人们的猜测与事实总有偏颇,但是封烁此时流露的情感,真实得动人。 “老肖之前让自己出戏的方法就是挑麻婆豆腐里的葱花,他说过,他在心里给自己杜撰了一个爱人,演戏的时候就把那个女演员当成自己的爱人。” “杜撰?” 记忆力极好的桑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这是她在记忆里寻找线索的标志。 “是的,他自己说是杜撰的……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那个虚拟的人不爱吃葱花,很聪明……” 前面那辆车启动了,桑杉等了几秒钟才踩下油门。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能更好地帮老肖从那种极端的状态里走出来,说真的,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我知道他其实心里一直有很高的追求,希望能拍出好的作品,但是这样的入戏是一种透支……” “我替老肖谢谢您,您有心了。” 停车场的光是冷白色的,灯管高踞在墙壁顶上,明亮的倒影划过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 也划过了桑杉的脸庞。 “客气了。老肖过去那些年吃了很多苦,我也一直没能帮上忙,看见他一步一步走出来,我希望他以后的路能走得更好。” “他会的。” 看见停车位的一瞬间,桑杉眨了眨眼睛。 “……我看着她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安安静静的样子特别可爱……” 回忆起来的,是肖景深纪录他和莫雨薇感情的微博。 所以,他是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个莫雨薇么? 不对。 把方向盘打到极致,转向扎进车位里,再后退调整角度。 桑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本来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没什么好模拟的,直接打电话就可以了。 “关于老肖当时模拟的那个人物,您还能想起什么?” 终于停好了车,桑杉拿起自己的东西和封烁一起快步往电梯里走去。 “没什么了吧?我之前建议老肖去挑葱花他一直都不愿意,你也劝劝他吧,我觉得老办法未必没效果,他之前用这个法子出戏真的特别快,等会儿我叫一份儿麻婆豆腐送他房间里。” 今天,桑杉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干练又严整,因为一天的奔波和思考,她现在觉得自己头皮紧到发疼,发髻也给颈椎造成了负担。 “老肖有您这么个朋友,看来他混得不像他想得那么糟糕。” “还不糟?当年他可是倔到不行,现在……倒是看起来比我成熟了。” 封烁住在酒店的十六层,肖景深住在十五层,电梯行到了五层的时候,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进了电梯里。 影帝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头发上。 电梯一点点往上走,他抬手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又发现了肖景深对自己的隐瞒,桑杉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脑袋里想的是一鳖十八吃。 “我想起来了。”电梯到了十三层,封烁拍了一下手,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管她叫小黄毛儿。” 桑杉的手顿了一下。 酒店避讳十四这个数字,十三层直接到的就是十五层,电梯响了一声,打开门,她抬脚走了出去。 “豆腐十分钟后给你们送去。” “不用了。” 修长的手指在发髻上摸索了两下,一勾一抽,黑色的头发从桑杉的头顶落下,垂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回过头,看着电梯里的封烁。 “我就是小黄毛儿。”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封烁仿佛看见桑杉在笑。 女人走进房间,灯都是开着的。 穿着短裤,腿上缠着纱布趴在床上的男人费力地转头,笑着对她挥挥手: “我还以为你会明天来,我都是小伤,几天就好。” “有人跟我说你入戏太深。”房卡扔在桌上,其余的东西放在椅子上,桑杉抬腿坐在床边,看着肖景深想一只被镇压的老鳖似的动态不得。 很好,形似也神似。 “没有,我绝对没有!”之前有过前科的男人连连摆手,动作一大牵扯到了背部的肌肉,他的脸的都疼抽了。 “我知道你没有。”桑杉是笑着的,同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男人嗷地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家、家暴 日姐:杀鳖 封烁:作为一条单身狗,我……emmmmmmmm 今天来个劈叉式么么哒! 我要早点睡觉,明天看电影,回来写个悬疑的剧本,大家晚安。 第187章 安慰 别人养伤躺在床上当大爷。 肖景深养病是躺在床上哄大爷。 桑杉随手在他伤处一打, 他惨叫了一声连抱怨都不敢有, 可怜兮兮地看着桑杉。 “我已经看见你的病例了, 要在床上躺一个周, 康延导演已经协调好了拍摄进度。你呢?是留在剧组,还是我接你回去?在这边连医院你都不好正大光明的地去, 回了京城情况要好得多。” 男人费力地摇了摇头说:“不用, 回京城我也就是躺在病床上,在这里我还可以去跟不上戏的同事们聊聊剧本什么的。” 桑杉看着肖景深这样儿, 抬手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倒是比上一下轻了很多。 “就你这幅乌龟探头王八聊天的样子, 谁跟你聊天都别扭吧。” 突然被跨越了物种的肖景深:“……” 虽然被刺了好几下, 也被打了好几下,肖景深还是坚决不肯回京城调养,说到底是怕自己离开剧组那么长时间之后会失去现在好不容易调整出的状态。 他的经纪人到底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看他坚持,也只能接受了。 不过, 这不是没有附加条件的,肖景深必须保证自己积极接受治疗, 一旦伤情恢复不如预期, 他就得立刻回京城。 男人努力点头答应的动作, 按照桑杉的话来说就是“老鳖吃食儿”。 肖景深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今天在桑杉的嘴里他全程都成了背着壳子的动物。 说完了治疗的事情,桑杉又跟肖景深说起了他的下一部戏,他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某剧组高价请他出演电视剧男主角,也是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深情款款的古装剧男主,除了耍帅、虐心和爱女主之外基本没有什么作用;另一个选择是初曜自己筹备的电影《倚剑叩仙门》,导演编剧统统是是熟人,制作班底可以说得上是靠谱,唯一的问题是目前的初曜没有余钱给他支付片酬,只能给他收益分成,换句话说,要是这部电影票房扑街,肖景深可能白白忙乎几个月,一分钱就拿不到。 肖景深连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后者。 桑杉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我会按照你目前的片酬市场价给你划定分配比重的。” 整个电影的投资预算是八千万,导演监制编剧和男主角都选择了无保底收益分成,桑杉打算给他们总共划分百分之二十的分成,也就是说他们的全部劳动成果换算成了两千万的资本投入,作为一种现代工业体系,电影制作也是一个庞大的吞金机器了。 男人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分到钱,他的关注点在于: “你这算是既当制作人又做出品人了吧?” “是的。” “特别厉害!” 趴在床上的男人笑了。 坐在床边的女人低头看他,不甚整齐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了下来。 明明是个刚刚开始运作的项目,就连这个片子到底能不能真正拍出来都是未知,这个男人却能笑得这么开心,不为收益和获得,也不为他自己的成功,只是单纯为她而快乐。 桑杉不禁想起封烁对她说的话,那么久那么久之前,意气风发即将拥有整个世界的男孩子坐在小饭馆里数着葱花,模拟这一个早就不再出现的“小黄毛”。 她一直认为肖景深对自己难以割舍的感情,来自于对曾经好时光的情感投射,因为他的一段岁月是从黑暗中独自穿行的,所以过往的点滴光明在他的胸腔里被反复琢磨和放大变成了太阳,这样的感情固然有着坚持的可贵,但是根基并非是爱而是痛苦,当痛苦彻底褪去,这种情感自然而然就会消淡。 可是现在,她发现似乎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那时他的身边明明已经有了莫雨薇,那个温柔坚强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却没有成为他摆脱电影角色影响的踏板。 桑杉带着探究的端详让肖景深有些不自在,他的脚趾头扭了两下,有些忐忑地问桑杉说: “我最近是不是特别糙?” 为了贴合路长河的形象各种糟践自己,又兼风吹日常还有肆意生长的胡子茬,肖景深现在的形象跟他接拍电影之前可谓是判若两人,之前还能说是个俊逸非凡的都市男人,有白皙的皮肤,精美健壮的身体线条,还有被不断打磨出来的明星气质,走在马路上都能让人感觉到他和别人的不同。现在的肖景深……走在马路上,依然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因为无论气场和身体轮廓都能让人感觉到“不善”。 “糙无所谓。” 桑杉说着这样看似安慰的话,移开了眼睛。 肖景深:“……” 她的动作已经代表了一切! “电影什么时候开拍?” “十二月,方十一在最后打磨剧本,米子明说她的本子很不错,越来越见功力了,等她再给我一版稿子,我发给你看一下。” “好。” 几句话谈完了工作,空气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桑杉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住在你对面的房间。” “哦。” 委屈。 桑杉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受伤了。” 十分委屈。 被一个糙汉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饶是心理素质极好,桑杉也觉得自己有些情绪不稳,眼睛好像被辣到了。 “我知道你受伤了。” “为了好好拍戏,我受伤还要待在剧组。”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这么惨,还这么敬业,你不该安慰我、鼓励我、表扬我么?” 桑杉冷漠脸。 肖景深缩了缩脑袋,带着唏嘘胡茬的脸上是可怜巴巴的表情。 大概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桑杉一个人能看见他这幅样子了。 女人倚靠在房间的墙边抱胸看着他,身后就是房门。 “我特别想你,演戏的时候不想你,看剧本的时候也不想你,除此以外的时间我都用来想你了。” 数着葱花的光鲜岁月,沉沦在无尽沮丧和陷害的时光里,觉得自己再也承担不起梦想的灰暗年华里……你,是不是都在想我呢? 在我决定彻底忘记你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你是不是一遍一遍地把我描摹,终于将一次次的书写,变成了镌刻? 都用不着扪心自问,只要想一秒,桑杉就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这样,她甚至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有个人这样把她放在心上。不值得,无价值,浪费时间。 无论给她多少钱,她都不能对这样的肖景深产生同理心。 见桑杉不为所动,肖景深抽了两下鼻子。 “果然,我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没骂我已经很好了,奢求别的一定是我止疼药吃多了脑子不清楚。” 男人还在那儿叽叽歪歪,一次受伤,他恨不能在桑杉面前卖惨卖成一朵苦菜花, 桑杉直起身,肖景深以为她要转身离开了,没想到她大步走回了床边。 “安慰?奖励?鼓励?” 三个词汇从她的嘴里跳了出来。 同时,桑杉弯下腰,头发落在了肖景深的额头上,又蹭到了他的眉目间,不等男人躲过发丝的纠缠,一个温凉的东西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 肖景深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舌尖已经和桑杉的纠缠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居然受伤了,双手只能懊恨地抓床单或者枕头,都没有办法去拥抱一下桑杉,这样让他心都醉了的小黄毛儿。 好在,很快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来来来,随便点。” 木宇双手插兜和水箱里的一条鱼面面相觑,轻声说: “你说要请我吃饭……” 站在他旁边认真挑选海蛎子的叶早头也不抬地说:“咱们买了东西带回去煮,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拍到。” 这家市场位置稍偏,上午九点多的时候没什么人,木宇站在这儿,被粉丝发现的概率极低。 “自己煮?” 大男孩儿扭头看看叶早,见她没有看自己,用手指隔着水箱玻璃戳了一下那条瞪着他的鱼。 “我手艺还行,最拿手的是做羊肉,你要是想吃我去买一条羊排骨给你炖了,就是现在天还热,吃羊肉吃多了上火。” 男人巴掌大的海蛎子、壳上攀附着小贝类的扇贝、已经渐渐肥起来的螃蟹、在水箱里耀武扬威的虾、还有一些海螺……叶早拎着黑色的塑料袋,脸上的笑容就没淡过。 “第一次吃到海鲜,还是在学校学演戏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一块儿去当群演赚了钱,凑份子出去吃饭,叫了虾和螃蟹,我居然都被这些东西的长相吓到了你知道么,不过,海鲜真好吃。” 回头看看木宇没有跟丢,叶早笑眯眯地继续往前走。 “你吃芥末么?还是咱们只用姜丝醋蘸着吃?扇贝和海蛎子你要吃蒜蓉烤的么?那个我也能试试。” 木宇一直跟在叶早的身后,这个菜市场对他来说又是个陌生的环境,唯有眼前的女孩儿是他熟悉的,一直蹦蹦跳跳,要他用心追逐。 “我都可以。” 对海鲜兴趣不大的男孩儿如是说道。 他已经预感到,今天这顿饭无论叶早怎么做,他都会觉得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好甜 日姐:emmmmmmmm…… 叶早:海鲜真好吃哒 木宇:好甜 昨天闹了个乌龙,我一个亲戚跟我说我父亲车祸了抢救,其实是他低血糖,车顶了桥墩,人安然无恙,身体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我被吓到心跳失序,/(ㄒoㄒ)/~~睡了一觉才好一点儿。 传播信息的时候,务必确保信息的准确度,不然指不定在哪里把人吓死了。 顺便说《心理罪》不错!如果能够接受犯罪心理画像这个概念看起来挺爽的,而且还想二刷,但是作为剧本,我不会采用这种剧本模式,嗯……怎么说呢,搞创作的人不能想太多太杂,我要引以为戒。 第188章 铁幕 一夜疾行, 身体的力量耗费得一干二净, 路长河终于赶到了港口, 那里有无数人正在争夺着上船的机会, 从这里渡江就能到达相对安全的地方,少有飞机的盘旋轰炸, 也能避过敌人行军的锋芒。 无数人中, 路长河终于找到了一个曾经跟他们一个队伍的人,他在人潮中被挤得颠来倒去, 一张利落的嘴皮子并不能让他得到优待, 反而要不是一脸不善的路长河走过去, 说不定他会挨打。 看见路长河, 这个生性机敏又爱贪小便宜的中年男人咧着嘴笑了,听说路长河的东西被他们带走了,他拍着胸脯说一定能给他找回来。 老兵痞斜眼看他,眼中并没有多少信任,不过眼下也不是他们两个人说闲话的时候。 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 不时有人被挤到了河里,偏偏还有人夹起来了枪对着他们。 那是一队军人, 想要渡江的人何止老百姓, 更有城中逃出的显贵, 他们有着丰厚的家资, 在枪管的保护下一箱一箱地搬到了船上,任由那些逃不得命的百姓无助地哭喊。 “孩子,我的孩子去了哪里?” “长官求求你了, 让我们上船吧。” “你们要钱钱,我有的是钱。” 在嘈杂的声音中,路长河像是一座意外牢靠的破旧铁塔一样护着那个男人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他们队伍所在的地方挤过去。 与别人相比,那些人的境况要稍好一些,毕竟他们身上还带着钱财,领队的人正在用自己的家当与船家谈买卖,世间最贵的,不过是买命钱,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想要过到江那边,怕是他自己这几代积累都要交出去了。 男人跑过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帮路长河找东西,而是清点他们的行李,确保有没有在挤来挤去的时候丢掉。 路长河叹了口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正在这个时候,江边突然发生了冲突,有人想要强行闯关上船,被人开枪打伤了腿。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整个码头都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这种宁静是很可怕的,它是海啸前最后的安宁。 “你们该打的,在天上飞,在地上跑,在江里游。把枪管对着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鬼子都打跑呀。有本事别让我们这些人,背井离乡啊。” 最后一句话,仿佛每一个字里都沁着血和泪,在那声音的引导下,人们冲向了那些军人。 不过江就会死,那此时死与将来死又有什么区别? 战争与死亡是每个人头上的阴云,有人苦苦爱着求着希望这朵云能快点儿过去,可当他们发现这片云遮蔽了整个天幕。他们会绝望,会抗争,会突然发现死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那早已不由你选择,它成了一种必然。 枪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快地响起,血水流到了江里。 路长河顾不上别的了,他快速的往枪响的地方冲去,子弹擦过人们的头顶,路长河奋力拽着两个人趴下,勉强避过了一次死劫。 终于,他冲到了军队所在的位置。 汹涌人潮中,他奋力跃上堤坝,从一个人的手中抢过了一支枪。 “别打了!” 这个老兵痞的鞋子都被踩碎了,裤脚也少了一块。 几天的长途跋涉让他看起来比别人都要更加狰狞和可怕。此时他拿着枪,竟然同时喝止了两边的人。 突然,一颗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擦过他的头皮,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他的眼神凶厉又冰冷,抬手一枪打断了船上一个人的手腕儿,那人手里本是有着一支手|枪的,现在落到了甲板上。 惊人的准头为这个码头争来了片刻的宁静。 可是,接下来该做什么? 从来老辣的男人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码头上的人们高喊着他是个英雄,继续冲击着登船口,船上的显贵们大喊着开船,声音里带着惊惶。 一队十几个士兵竟然无人可开火,因为路长河正看着他们,用他的枪。 包括原本队伍里的几个商人在内的那群人挤到了登船口,那个承诺了要帮路长河找到东西的中年男人抓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子往路长河所在的地方奋力挤来,人群在向他身后涌去,他笑呵呵地挥舞着手里的布袋子,对着路长河大喊: “你看,我把你的东西找到了。” 不甚清晰的声音传进路长河的耳朵里,另一种更清晰的声音也传了进去。 “趴下!你们都趴下!” 刚刚看起来还是无可战胜的男人,在这个瞬间脸上的表情竟是极度的恐慌。他听见了飞机的声音,他听见了属于敌人的飞机的声音。 人们还在急着上船,还在急着喊他是英雄,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路长河的耳朵的耳朵如此灵敏,正因为灵敏,他知道将有怎样的噩梦降临。 当飞机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挥舞着布袋子的男人,还满脸的笑容。 路长河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惊恐。 “趴下!”他大喊着,喉咙里带着血腥味。 随着天空中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无数人倒在了血泊中。 那个冲向路长河的笑容凝固了。 鲜血喷涌。 船家急忙开船。 踩在踏板上的人纷纷落入水中。 几乎是转瞬之间,刚刚还欢悦的码头成了人间地狱。 那个僵立在原地拿着枪,一动不动的男人,在很久之后终于动了。 他用枪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走到了那个男人尸体的旁边。 小小的,灰扑扑的布袋子上。有硝烟的痕迹,有灰尘的残留,又时光的磨损,还有新建的,带着温度的血。 他的手指先是凑到鼻子下面试探鼻息,在一片冰凉中抖动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转去勾起地上的袋子。 “啊——!!!” 终于,这个男人发出了一声包含无助的怒号。 他手里拿着枪,那枪对着天空,射出的子弹打不碎敌人的飞机,也打不破一如铁幕般的绝望。 人们在哭泣哀嚎和惨叫。 路长河抬起眼睛,看着江面上驶出的船被飞机打出了黑烟,发出了不祥的声音。 终于,他收好了袋子,拖着枪杆往码头外走去。 在他身后,船炸了。 走出码头没多久,路长河遭遇了一个三人的敌军小分队,也许是怀着必死之心。也许是老天爷就不肯收他。总之,一顿交火之后,他竟然奇迹般地打死了两个人。 躲在一辆木头车后面,没有了子弹的路长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袋子,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痕迹,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老路我,到底还是不能把你们一个个送回家了,咱们就一块儿葬在这儿吧,奈何桥上走慢点儿,阎王面前太挤了,等我去给你们开路。” 最后那个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接着,他慢慢站起身,以一种无比坦然的姿态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枪响了,死的人不是他,敌人倒下的尸体后面,露出了横枪立马的乔卫。 …… Alex的个人新专辑进展十分顺利,他一直对西方流行音乐元素抱有浓厚的兴趣,这次的学习经历和专辑制作过程让他获益良多,整个人都仿佛被太阳重新洗礼过似的变得比之前更加灿烂了。 “也更黑了。”这是来自他经纪人的评价。 确认了Alex一切都好,桑杉又去看了白从凯。 “我认为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有理由的,就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事情的发生一样都有其必然逻辑性。但是现在,我觉得有些茫然。我没有办法去代入他,然后从我自己的身上找到一个让他喜欢这么久的理由。之前我以为那是他那段时间确实太过灰暗,才会紧紧的抓住一点过去的记忆不放,但是现在我发现我的这种想法似乎是偏颇的。” 面对那个亦师亦友的男人,桑杉捧着茶,眼中不是一贯的笃定和敏锐,而是彻底地放空,她在认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描述,来让自己的逻辑更加的精准,判断更加的准确。 戴着十字架还拿着佛珠的男人面带微笑,这样的桑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茶是老友的茶园产的绿茶,冲泡之后会有柔和的清香,他之所以喜欢,因为这种茶能让他感受到一些鲜活的、属于生命的美好。 爱情也一样。 有些迷茫的小朋友也一样。 “我一直都认为人的理智是有尽头的。正是因为人的理智有尽头,所以这个世界才会特别的多样。不够冷静,不够认真,不够聪明,这些在你看来‘不够理智’的东西,他们也有很多的产品产生。这些情绪我们在爱情中是会经常见到的,你很难说是爱导致了它们,还是它们催化了爱,但是爱作为一种更加高级的情感,它恰恰会卡在理智的尽头,并不是你可以通过一般的逻辑推演,就能够得出结论或者寻找到根由的。” 桑杉默然不语。 白丛凯转动了一下手里的佛珠,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 “所有人都认为我现在的生活是虚度光阴,站在客观的角度,他们都认为自己做出了很理智的判断。但是不够理智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过得很好,能感觉到她在陪着我。因为我在过的是她一直以来想过而过不了的生活。桑杉,我认为你与其去想肖景深的这种情感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或者说他这个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倒不如用更多精力去想一想,你究竟应该如何面对他的这种情感。 既然你一直足够理智,那你就该想办法去解决你目前面对的问题。 你面对的问题,并不是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这样爱你,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去倒推原因没有什么价值。你应该做的是问问你自己,当你发现有这样一个人,他用十几年的时光一直想着你、念着你、爱着你的时候,你应该如何去面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肖景深:认真演戏 桑杉:认真思考 渣作者:今天凭借《心有不甘》拿了个奖,大家开心下,回复有小红包哦! 第189章 下跪 九月底, “初曜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正式挂牌, 桑杉作为大股东和企业法人, 经纪人童喻兰、后勤主管于竹、公关部负责人廖云卿都成为了公司股东, 作为公司元老被分了一点原始股份。The King的四个男孩儿是真金白银地投了钱给初曜,注册资本的一千万里, 他们一人二十万, 李许默、米子明、伍铭三位导演每人四十万。 在不算长可也不的股东名单上,排在第二位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景从文。 凭借一百万的资金投资, 他成为了初曜的第二大股东。 一直对初曜保持关注各方势力认认真真排查了一下圈内的各个投资方, 看看是谁能在初曜的组建里插了一脚, 最后查到的结果让他们陷入了沉默。 “好歹, 她还记得自己的男朋友。” 挂牌当天,桑杉宣布了初曜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初曜和小水洼合作的电影项目,自成立至今, 小水洼在国内的合作方一直只有C娱乐一家,现在又多了一个初曜, 让很多人不由地关心起了小水洼是不是和C娱乐的关系有了什么变动。 初曜的蒸蒸日上, 越发衬出了另一家公司的凄惨。 那家公司叫华光天下。 一季度华光天下的财报已经堪称凄惨, 在影视方面的投资失利让他们的股东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失望, 好在那个时候华光天下还能拿出来“The King”的续约可能来维持岌岌可危的信任度。在各种股民答疑的场合,他们也信誓旦旦地说将围绕“The King”展开一系列的计划,那时候也是几个男孩子承受压力最大的时候。 事实证明, 华光天下画出来的大饼都是镜花水月,二季度本就让人难以卒睹的财务报表曾经让华光天下的财务主管想要跳楼,是The King的突然解约拯救了他,在财报发出之前,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华光天下这个曾经因为最红男子组合加盟的名不经传的小公司,因为The King的合约到期以及成员的相继离开而被打回了原型。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连去年年底签下的那批小艺人都留不住了,以华光天下没有提供合约承诺的资源为由,这些人要么另攀高枝解约走人,要么冷眼等着这个公司树倒猢狲散的那天。 在这样的情势下,林方瑞病倒了。 华光天下的股票已经快要跌破发行价,之前为了公司发展,林方瑞以华光天下的股份作为质押换取了资金,现在因为股票价格跌破了底线,融资公司要求林方瑞拿钱出来保证融资公司的财务安全,有关证券部门也因为华光天下不健康的财务现状连连下函质询。 大热天里,林方瑞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昨天之前,他还不用差呼吸机的,如果不是他多年的老友兼合作伙伴也提出要撤资的话。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华天,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原呢?” 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力气,林方瑞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眼眶发红的妻子。 “他出去了,说要找人。” 林方瑞的儿子叫林原,今年才十八岁,原本在国外读书,因为知道了自己父亲生病了,他从国外跑了回来。 “找人?” 林方瑞张开嘴,嘴唇抖了几下,呼吸因为焦虑而急促了起来。 “不、不能去。” “老林,你别着急,慢慢说话。” “不能……不能……让他去、找、桑、杉。” …… 初曜,曜是太阳,是月亮,也是星星,是无上光明。 看看这个名字,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今年才十八岁的林原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在国外特别后悔,为什么要给你写情书,为什么又会让我爸看见,听说你离开了华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千古罪人……现在我觉得,可能对我爸和华天来说,我就是个千古罪人,如果我没有喜欢你,你不会离开,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初曜所有人的工作席都是在一起的,桑杉挑了一间没人的会客室,把林原让进去,又让助理拿两罐冰镇的可乐过来。 “你还记得我爱喝可乐。”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水珠,手指捏过的地方,水珠汇聚到一起,变成了水滴流到了桌子上。 林原定定地看了两秒,又抬起了头。 “还是自己当老板比较舒服,对吧?你看起来比在华光的时候更好了。” 也更耀眼。 桑杉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更忙一些,毕竟一群人都要靠我的脑子吃饭。” “能者多劳嘛,你那么聪明,做这些都是很轻松的。” 林原的语气很轻快,仿佛心里没有压抑着诸多的愤怒与恐慌似的。 桑杉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 大男孩儿收敛了笑容,回望着她: “因为我长大了。” “从一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小少爷变成现在一个会恭维我的年轻人,你确实长大了。” 女人自己这句话说的无比真诚,甚至心中带着淡淡的欣喜。 听见这句话的林原却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要是、要是夸你能让你出手救华天,你让我夸你多少句都行。” “刚刚还觉得你长大了……”桑杉摇摇头,“你的夸赞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林原的眼眶泛红,喝了一口可乐,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喜欢,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么?” “你要是想用它来交换我帮华光天下的话,那它也不重要。” 桑杉的语气淡淡的,唇角是林原再熟悉不过的弧度,她在笑的,林原曾经深深痴迷于这种云淡风轻又自信笃定的笑容,时隔经年,他再次看见了,却觉得自己当初的迷恋十分可笑。 那哪里是笑容,分明是面具,再完美不过地套在这个女人脸上,从此掩盖了她全部的心思,无论是怎样的笑容,她的眼睛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噗通”,是林原跪在了地上。 桑杉面无表情,垂下了目光。 “我求求你,要是华天完了,我爸爸也完了。” 高高在上的华光天下太子爷,那个曾有着灿烂笑容的男孩儿,面对桑杉,他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华天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不会轻易倒闭的,即使作为壳资源,它也依然有利用价值。”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林原并不是跪在地上哀求着她。 “投身商场,每个人都有赔到倾家荡产的心理准备,作为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前辈,林方瑞先生的内心比你想象的要强大得多。我想,他不会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跪在地上哀求着别人放他一条生路,尤其是,跪在我的面前。” 作为过去的合作伙伴和对手,桑杉对林方瑞的了解可以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听见桑杉的话,林原低着头,手掌握成了拳又张开,然后,他扶着金属桌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回去吧,多陪陪你爸爸,有你在身边,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重整旗鼓的。” “不会了。”林原的声音很轻,“如果你也不肯帮忙,华天这次就真的完了,我爸爸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再谈什么以后了。” 桑杉的手指在可乐瓶上轻敲了几下,脸上又是程式化的笑容: “是么?”“那很遗憾。” 轰! 林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桑杉,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以为,我以为等我在国外学成回来,我还可以想办法跟你在一起,为什么才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这声异响吓到了外面的人,一直留心这个会客室的助理叫来了没有出车的几个司机,在这种场合,他们完全可以胜任保安的角色。 桑杉看看身后林原身后轻轻打开的门缝,又把视线转回到了那个男孩儿的身上。 “在你今天来找我之前,我还以为你对我的暗恋可以成为我们两个人记忆中比较美好的一段回忆,现在看来,我不得不感到遗憾。” 也许从踏进初曜的那一刻起,林原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他的到来是一场错误,也许从桑杉说他长大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改变主意,但是世上没有“也许”,只有一个又一个失败的结果。 离开初曜之前,他问了桑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隐隐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放不下,又不敢问出口。 “我爸会发现我写给你的情书,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桑杉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林原另一个问题: “你要被送出国,我要被迫离开华天,那个时候,你有没有给你父亲跪下呢?” 一时间,林原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坐在父亲的会客室里看着一张成绩糟糕的考卷,嘴里念念有词地说:“我可是个要当老板的男人,数学考多少分都无所谓啊。” 年轻的女人走进来,大概也等着要跟自己的父亲回报工作,看见他考卷上的分数,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知道么?上一个觉得自己数学不好也无所谓的人……” 那就是她们第一次的遇见。 成就了一个青春期男孩儿别样的风花雪月。 此时,一并成了可乐瓶上的水,流淌,蒸发,再无痕迹。 “我……跪过的。” 可是没有用。 那是林原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你跪你的父亲,因为你的父亲爱你,你跪我,因为你喜欢我……这对我不太公平,你知道么?” 女人终究没有回答男孩儿的问题,她有太多的事物要解决,看她走出会客室,一群助理涌上来,隔绝了两个人再次靠近的可能。 站在楼上的玻璃窗前,桑杉看着林原打车离开,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苦咖啡。 林原喜欢她,可这份感情除了让她如愿离开了华天之外,最后留给她的,竟然也只剩那一跪的尴尬了。 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女人低着头冷笑。 白丛凯让她想想如何去面对一个长久喜欢她的人,可如果感情留下的最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不如就假装它们从不存在好了。 恰巧肖景深发来了一条微信,又是他在泥塘里搞怪做鬼的样子,桑杉看了一眼,放下了手机。 假如有一天,他也要面对选择,她,还是功名利禄锦绣前程,他会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肖景深的微信和肖景深,到底给谁算出场费? 日姐:看破红尘.jpg 林原:从我有名字到我退场只有两千字…… 昨天突然意外,朋友不舒服陪着去了医院,后来因为人太多被嫌吵我们又被赶走了,导致我昨天没更新,鞠躬致歉。 第190章 姐夫 按照康延导演的习惯, 重要演员杀青, 他会送一份小礼物, 一般是糖果或者香槟。 将酒给肖景深的时候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这个剧组让他从一个习惯习惯西装笔挺的家伙变成了一个老农民三件套的爱好者, 今年的夏天才刚过去, 他已经打算明年夏天的时候继续享受放荡不羁的大裤衩、手工草帽和棉质白背心了。 被改变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作为导演, 他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讲故事的, 对于某一个角色来说, 他也是个局外人, 身在戏中的演员会产生怎样的变化,那是他可以想象却不能真切体会的。 好在,他们最终拿到的是力量。 这也是康延作为一个导演对自己人性的坚守——把它放在一个高于艺术的位置上。 满身黑灰的肖景深此时眼睛还是赤红色的,刚刚的那场戏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感释放,他只要抿着嘴端着枪就够了, 可是那双眼睛里,已经充斥着应有的东西, 注定了让将来看见电影的人难以从中解脱, 也让现在的他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没有解脱出来。 拿到了酒之后, 肖景深打开塞子直接先喝了将近半瓶。 接下来, 他抱着酒瓶卸妆换衣服,跟所有人告别,赶往机场的路上, 他把剩下的酒都喝了。 “我牵着~” 一整瓶香槟的酒精含量对肖景深来说大概还比不上纯液体对身体的影响,可他喝完了酒却一直闭着眼睛。 到机场的时候,罗正打开车门叫他,听见了他嘴里不甚清晰的、荒腔走板的歌谣。 “我牵着大水牛,一步一步往家走,我娘做了菜叶粥,大碗大碗喝一口……” 我滴娘啊~埋西头,我滴爹啊~埋东头,我手里牵着大水牛,村东头到村西头,呼啦一声震天响,也再不见了大水牛…… 《无归之路》中属于路长河的歌,从电影的开头,他唱到了最后,歌声见证了面对一次次的死亡,人们继续前行,也见证了故事的末尾,一个复活了的男人,从容地走向死亡。 他曾是个逃兵,他曾是个英雄,他永远都是个战士,为了他深爱的徒弟。 近乎无声地,肖景深唱了一遍又一遍。 是招魂的旋律,又是,送别的歌谣。 凌晨一点,桑杉还坐在阳台上看着材料,时间进入了十月,蝉鸣于人们的耳际彻底隐退,京城的夜晚已经有了浓浓的秋凉,坐在木头椅子上的女人身上披了一条羊绒披肩,披肩的两个角上有两个毛茸茸的穗子,在蜷起身子进入梦乡之前,W先生和这两个小东西很是发生了一场“游击战”。 肖景深打开屋门,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进来,离开了快半年,再看见这屋子里的一切,他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房子似乎也觉得这个变得更加高大健壮的男人是陌生的,所有熟悉的摆设在这个男人的面前都像是有了一种新的姿态。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冰箱里有些半成品,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做一下。” 桑杉没有站起来迎接他,倒是W先生听见了行李箱进门的声音,跳到了架子上保持着安全距离观察着这个超大只的两脚兽。 女人眉目低垂,一缕长发垂下来遮挡了光线,她抬手又把它别到了耳后。 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落在了她眼前的文件上,接着,一双粗壮的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活着真好。” 抱着她的男人这样叹息道。 结束了一整部电影的拍摄,对于肖景深来说就像是穿越到了战争年代,走了一条没有归处的长路,纵然一直和角色保持着距离,在路长河的那个框子里寻找着自己,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还是难以自抑。 生和死,康延的电影讲了这么个故事,在把桑杉拥紧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摆脱了“死”的笼罩。 桑杉没说话,她的右手还捏着那张财务报表,肖景深把她抱起来也没耽误她继续计算开支。 男人的手臂搂在她的腰上,轻微地颤抖着,像是绷紧了点弦因为突然松懈而抖动。 女人察觉到了,于是一直垂着的左臂抬起来,终于慢慢地扶在了肖景深的肩膀上。 并不温暖,并不柔软的手,却瞬间安抚了一个挣扎咆哮的灵魂。 …… 一觉睡到大天亮,肖景深穿着睡衣走出房门,看见桑杉的卧室早就空了。 非明星的演员工作节奏基本是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明星的时间则要紧迫的多,比如肖景深只有今天和明天两天真正的休息时间,后天拍杂志,大后天飞国外拍广告……在进组新剧组之前,他将被琐碎的工作重重包围。而经纪人,无论手下的是演员还是明星,理论上说,他们的工作是一年365天不会停歇的。 桑杉大概就是个理论上的经纪人吧。 男人先去洗了个澡,看看镜子里那副强健的身躯。他捏了捏自己的臂膀,心知这样这样的状态不会保持多久了。 国内影视市场对于肌肉型演员的需求度不高,尤其是男主角,除了军旅题材和动作片以及男主从事特殊行业的都市片之外,大部分的男主角人们更选择那些倾向于面部轮廓和善具有亲近感的形象。 当然,这不是说现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人们对男主角的身材就没有要求了,而是人们更喜欢“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型”。 “抱歉了,老伙计,你们得瘦下去。” 再拍拍健硕的胸脯,肖景深笑着套上了一件短袖体恤。 冰箱里已经装了不少食材,随便给自己煮了碗面当早午饭,之后,男人用鳕鱼和牛肉给W先生做了一顿丰盛的猫饭,迅速消除了喵星人对他的戒备和疏离。 趁着猫吃饭的时候,男人捏了捏它肉呼呼的后腿,得到了几声呼噜声作为抗议,肖景深坏心骤起,拖着它的两条后腿,生生把它从食盆边上拽开,猫的两只前爪扒在地上,脑袋也用力地蹭在地板上,倒像是一个好用的拖把。 一松手,W先生冲回食盆边上继续埋头猛吃,两只爪子环绕着自己的饭盆,显然,要是肖景深再拖它,它会抱着食盆一起走。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意。 肖景深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演员肖景深:越来越护食了【附照片1234】 距离他上一次发原创微博,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没见到自家偶像的粉丝们像是干涸河道里的小鱼一下子迎来了水流,纷纷蹦跶着冒泡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前排吸猫!” “每次看见你的微博我都很矛盾,饭很美味,猫很可爱,可是你提醒了我的生活人不如猫,还比猫胖。” “肖景深,我看了《秦歌》之后被你的赵高深深吸引,现在已经补完了你所有的影视作品,你下一部剧什么时候播?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剧荒的人吧!” “认为肖景深帅的点赞!” “姐夫我想死你了!” 看见有人叫自己姐夫,肖景深美滋滋地差点就去点赞了。 男人看看已经泡净了血水的牛尾,又看了一眼时间,嘴里哼起了一首轻快的外国民谣。 先把牛尾和葱姜香叶一起下冷水锅小火慢煮,男人先焖上了一锅米饭,又开始清洗蔬菜。 W先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大餐,舔着毛蹲在厨房门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偶尔会被肖景深走来走去的动作吸引。 撇去肉汤中寥寥的浮沫,加入白胡椒粉再炖两个小时到肉质酥烂,起油锅稍微炒一下切洗好的洋葱、芹菜、土豆、番茄、大头菜,然后把它们都倒进牛尾汤里再用盐调味,一份营养均衡的杂蔬牛尾汤就做好了。 三层饭盒最底下是米饭,还有两个蒸熟的紫薯,第二层是牛尾汤,最顶上是桑杉喜欢的清炒山菌,肖景深又走到卫生间看看胡子拉碴糙汉气息十足的自己,找出一盒深色的粉底在脸上糊了一层,又戴上了墨镜和口罩就拎着饭盒出门了。 在小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肖景深坐在汽车后座上抱着饭盒,前面的司机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他,一开始男人还以为对方是觉得他眼熟,次数多了,他开始怀疑对方是觉得自己有抢劫的可能。 毕竟,一个戴着口罩墨镜帽子的壮汉一言不发地坐在后面,虽然手里拿着个饭盒,那要是饭盒里突然掏出一把刀,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肖景深觉得汽车里的气氛似乎有点紧张了。 “师傅。” 汽车司机受惊的表情证实了肖景深的疑惑。 “干、干嘛?” “您接收支付宝转账么?” “接、接受……” 对自己“变装效果”十分满意的男人心情愉快,他开始盘算着找机会坐地铁去大型超市买东西,过过生活在人群中的瘾。 到了记忆中初曜所在的楼层,肖景深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忘了,初曜从工作室转成公司之后已经换了搬了地方。 “初曜”两个字还挂在那扇男人熟悉的玻璃门上,里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门前还坐着一个瘦削的小男孩儿。 男人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孩儿有点眼熟。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呀?” 看着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脸上露出了防备的表情,肖景深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和眼镜,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力图证明自己的纯良。 让他觉得眼熟的那个男孩儿有一个尖尖的下巴,还有细长的眉目,头发质量看起来不是很好。 仰头注视着肖景深的脸庞好久,男孩儿突然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你是肖景深。” 男孩儿顿了一下。 “你们这些明星的照片都P得太厉害了吧。” 思维跳跃得很快,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聪慧的表现,可是从这个男孩儿跳出来的下一句话,让肖景深直接僵在了原地。 “姐夫,我叫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喵喵喵???心中的疑问要爆炸 日姐:努力工作.jpg W先生:长胖ing 昨天发红包的时候系统抽了,导致有三四十个人大概没有领到红包,没领导的吱声,我补发一下哦。 嘿嘿嘿,老鳖,谁没当过呀? 第191章 葱花 一个叫桑桑的, 长得和桑杉很像的男孩儿, 更重要地是他叫自己姐夫。 肖景深在记忆里狠狠地掏了一下, 才想起来大概似乎可能, 他见过桑杉的妈妈大着肚子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和桑杉关系最亲密的那一年里桑杉家人的存在无比单薄, 仿佛他们从来不存在是的, 桑杉总是一个人的,她的姑姑不爱说话, 过得也节省, 所以肖景深才总是想方设法地让桑杉到他家吃饭。 曾经的事情就像是藏在海浪下的石头, 如今时光流逝, 潮水退去,肖景深注意到了很多他过去没有留意的细节。 比如——桑杉从不谈论自己的家人。 “你这个名字……” 十三四岁的男孩儿身高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看起来越发像桑杉小时候,同样的清瘦矮小。 肖景深光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就先多了几分好感。 “桑树的桑, 两个字都是。” 男人长长地“哦——”了一声。 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桑桑来京城是因为要参加比赛,昨天一轮比赛结束, 后天还有一轮, 中间的两天时间他的同学们都窝在宾馆里学习, 他借口自己在京城有亲戚, 骗过老师跑了出来。 没有手机又不能进网吧的小家伙早就对这次出行做了严整的规划,运用他从书上学到的侦查和反侦察手段获取了足够的信息之后,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一路坐地铁到了初曜工作室的所在地, 只是没想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几个月前就开始谋划这件事的桑桑攒了满脑子话想跟自己姐姐说,结果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心中的落差比他的身高还大,差点儿就要一头栽下去了,蹲在玻璃门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他就遇到了拎着饭盒的肖景深。 看一眼时间,肖景深把饭盒递给了桑桑。 “你先吃点儿东西吧,我给你姐姐做的加餐。” 桑桑是真饿了,接过饭盒打开,眼睛都亮了。 “谢谢,我可喜欢吃蘑菇了。” 哼哼,你姐姐也喜欢,从小喜欢到大。 肖景深跟桑桑并排坐在“初曜”的原址门口,看着这个小家伙享用自己给桑杉准备的“爱心便当”。 很饿的桑桑并没有急着吃饭,而是用筷子一点儿一点儿挑起了蘑菇上的葱花。 看着他的动作,肖景深笑了一下,随口说道:“桑杉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吃葱花。” 桑桑猛地转过头,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彩,原本他的神态举止都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此刻只剩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单纯快乐,嘴里还很着急地问道: “是么?” “是啊。” 男人想起来桑杉第一次来他们家吃饭的时候,他外公做了一道麻婆豆腐,细小的葱花落在上面,顶着一头黄毛儿的桑杉也是这样认认真真地用筷子尖儿把它们都挑出来,仿佛那是些入侵到人类世界的怪物,必须被彻底完整地剔除。 哎呀,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男人的傻笑实在有些辣眼睛,桑桑默默低下头继续挑葱花。 “不过后来,小……桑杉就没有什么忌口了。” 转手用手指捻起一片沾在餐盒外面的葱花,肖景深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继续说: “上了高中的时候,她就开始吃葱花了,估计她现在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过那么娇气的时候。” “娇气”的桑桑继续挑葱花。 “我妈妈做饭从来不放葱花,她不吃,我和我爸也都不吃了。” “是么?” 肖景深开始很认真地想过去的桑杉。 那次,好像是他带小黄毛回自己家喝羊肉汤,外公把葱花和香菜切在一个盘子里,他端的时候毛手毛脚把它们都弄到了一起,外公看见了说要再重新切点葱花,桑杉走过来说不用了,她现在已经吃葱了。 一个家里从来不见葱花的人,一个不会主动在外面吃东西的人,怎么会突然开始吃葱花了呢? 疑惑伴着回忆的脉络生长,肖景深把手里的葱花碾了一下。 “你快点儿吃吧,一会儿我带你去桑杉那儿。” 吃了几口饭菜,桑桑似乎积攒了点儿体力,反过来开始问肖景深问题: “报纸上说你和我姐姐在一起好多年了。” 报纸上说,原来你想要了解桑杉的消息,主要途径是通过报纸么? 肖景深垂下眼点了点头。 “是啊,我十九她十六,我们就在一起了。” “成年人诱拐未成年?” 肖景深:“……小鬼,你是在吃我做的饭。” “你女朋友的弟弟吃你几口饭还要说好话哄着你么?” “咳,你快吃吧。” 男人清了清嗓子。 现在他彻底确定了,这个小东西真是桑杉的弟弟。 红色的汤汁泡在米饭上,把一块牛尾啃得干干净净的男孩儿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高大男人。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的高大健壮,脸庞长得更加有男人味儿,气质……看来不像个好人。 桑桑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姐姐会不会被他家暴。想想自己之前看过的社会案件,桑桑决定自己要努力多吃饭多跑步,也长得高高壮壮,这样将来他要是敢对姐姐动手,自己就能把这个老男人揍扁。 这样想着,他吃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 等着桑桑吃完了饭,肖景深把饭盒收拾好,带着他走出了大楼。 “我还以为你是大明星了。”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桑桑小声地对肖景深说,“可你连车都没有。” 男孩儿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姐姐要为这个看起来事业不是很顺利的男人承担过多的工作压力。 “我没有驾照。”戴上了口罩墨镜的男人摊手,要是明年有时间的话,他倒是很想学车然后考个驾照出来,这样和桑杉出门就不用总让她开车了。 “我姐姐有驾照么?” “有。” “你给她买车开了么?” 实际身家还是负数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原来娱乐新闻都是骗人的,明星也不怎么有钱。” 对不起,我给咱“明星”丢人了。 肖景深隔着口罩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你上次数学考试考了多少分?” “满分一百五,我考了一百四。” “你姐姐都是考满分的。”男人的声音里充斥着遗憾的意味,伴随着摇头的动作他接着说道,“从考试成绩看,你真不像她弟弟。” 本以为能打击这个臭小子一下,肖景深没想到他反而看到了对方的星星眼。 “我姐姐就是超聪明!” 男孩儿脸上写着“得意洋洋”四个大字。 “你姐姐是我女朋友。” 肖景深也得意洋洋。 桑桑好奇地问:“你以前数学多少分?” 肖景深:…… 看见男人陷入了沉默,男孩儿忧国忧民地摇了摇头:“唉,你说,要是将来我的小外甥像你可怎么办?” 肖景深:…… 十几岁的孩子到底是稚嫩,接连怼成功了那个会抢走自己姐姐的“阶级敌人”,他的眼角都要飞起来了,显然是心情好到了极点。 趁着他忘乎所以,肖景深冷不丁地问道: “你们在家里都谈你姐姐什么?” 男孩儿一瞬间僵硬的表情让肖景深确信了一点,桑杉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和她父母联系了,也许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了这样的关系,久远到……眼前这个男孩儿,可能根本没见过他姐姐。 突然,肖景深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带着这个人到桑杉的面前。 拿出手机,他想给桑杉发一条微信,大手在手机上反复摩挲了一下,肖景深最终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也许,让这个男孩子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能让自己看到更多的东西,那些东西能帮助自己……探究桑杉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果她曾经受到了什么伤害,自己要做的,就是替她报复所有伤害她的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肖景深拎着到了初曜门口反而踟蹰不前的男孩儿见到了桑杉。 桑杉的表情,就是看着陌生人的表情而已。 无人看见的地方,肖景深的手攥成了拳头。 …… “想喝点什么?” “……水”。 男孩儿两只手在自己的裤子缝上纠结了一下,一点儿也看不出在出租车里让肖景深哑口无言的那股气势了。 低垂的视线一点点儿往上探,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姐姐。 这是我的姐姐呀。 鲜活的,不是出现在杂志上的,也不是挂在冷冰冰的电脑屏幕上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桑杉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冷静。 她曾经见过他,刚出生的样子,满月的样子,周岁的样子。桑杉的皮肤像了自己的父亲,无论怎么保养,总不能变得白皙,桑杉的妈妈皮肤倒是要白一些,这一点很好地遗传给了桑桑。 ——这个因为算命先生一句话,就被赋予了一个曾经属于桑杉名字的男孩儿。 站在原地,男孩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很好,比很多人期望的要好。”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桑杉捏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一下。 十几年的岁月流逝,很多事情变得模糊,很多事情她无数次转换了角度去重新审视,很多事情她用自己的逻辑理顺了无数次。 可她,终究是恨的。 却也只剩了这一点浅薄的恨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小桑桑一点都不可爱 日姐:是麻烦的逼近,还是我将再次超脱?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肥家啦! 集体来一个么么哒! 第192章 姐弟 肖景深在离会客室不远的地方拎了一把椅子坐下, 手里随便拿了一本杂志, 其实眼睛一直往会客室的门上瞟。 可那门一直关着, 他就算把门上看出朵花来, 到底还是没什么用。 他看着门,也有人在看他, 初曜新来的几个年轻演员对肖景深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天能碰上,他们在打过招呼之后都偷偷地躲在一边看着他。 尤其是那两个新来的女孩子。 高大英俊的男人略带一点落拓气质, 举手投足间都在挥洒着让人沉迷其中的魅力, 与屏幕或者照片上的他相比, 更生动鲜活, 也更让人迷醉。 原本该正在打电话的廖云卿不经意间看见了女孩子们眼神,扣了电话之后走到了肖景深的身边: “你怎么今天带那么小一孩子过来啊?难不成,桑杉是打算从胚胎状态开始养成一块儿小鲜肉?” 好歹也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在这个家伙的嘴里直接成了一个“生命半成品”。 肖景深抬眼看看她,转头又去盯会客室的门。 “这是她的私事, 跟工作没关系。” 廖云卿:“哦。我说呢,那个小孩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红的样子啊, 骨架还行, 眉眼长得普通了, 气质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记得一会儿把这话跟桑杉再说一遍。” 想想桑桑和桑杉相似的眉目, 肖景深很想看看廖云卿在桑杉面前这么说的说的,会发生什么有()趣(lie)的事。 “啧,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这个老萨摩耶不老实, 指不定在哪儿憋着招儿阴我呢。” 女人不上当,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也往那关着门的会客室那儿看,看了一会儿,她戳了一下肖景深的肩膀: “你是想进去?” …… “我知道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我来是想告诉你,有一些事情我没办法改变,我……我觉得很抱歉。” 桑桑低着头,轻声说道。 面对素未谋面的肖景深,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叫一声姐夫,现在面对着的是他脑海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的亲生姐姐,他张嘴的称呼只有“您”,有尊敬,有歉意,也有距离感,不见半分的亲昵。 桑杉喝了一口不加糖不加奶的原味咖啡,淡淡地说:“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你没有必要觉得抱歉。” “可是……如果没有我……” 男孩儿突然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了。 尽管那些话在心头盘旋了那么久,尽管他一次次地模拟过,可是对着另一个人来承认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才十几岁的桑桑还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残忍,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想要表达歉意的那个人。 “我不认可这种如果。” 桑桑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你的存在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之前的经历也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你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曾经的桑杉想过无数次,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只看表面,他们对自己真的也曾无微不至过,也曾精心呵护过。也许一切的改变,就是从自己知道他们早就打算离婚开始的。 从那天之后,桑杉总是忍不住用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去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眼中看着他们的“恩爱”,心里想得却是他们的“谎言”。犹如一个审慎的检察官,一个不懂何为隐私的侦探,一个冷漠的监视者。 有人说知女莫若母,桑杉相信她的母亲不会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也相信自己的父亲不是没想过跟自己说点儿什么。 但是这种交流终究没有达成任何效果,因为双方的真实目的南辕北辙。 编造谎言的人永远在遮掩自己的不堪,执着想要探求真相尽管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的孩子,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对他们来说真的太过直接和残忍,于是,彼此都受到了伤害。 这种伤害一点点地累积,让他们亲密的关系被冻结,然后打碎。 有过这样的经历,桑杉并不希望面前这个男孩儿走上自己的老路,尽管她对他并没有什么手足之情。 她曾经说过,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来自于她过分的理智和清醒。一是一,二是二,爱就是爱,掺杂了别的东西,混合了别的目的,于她而言,就是掺了沙的酒,点滴都不得再入口了。这样的激烈和强求,让她把本可以“正常”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换成桑桑,妥协那么一点儿,糊涂那么一点儿,也许就能有一份更合乎伦理要求的生活,少了辛苦和痛楚。 从荆棘地走到阳光下的旅途虽然让桑杉享受到了别人不能理解的满足和快乐,可她到底还是能清醒地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她这样的。 手指在咖啡杯上轻轻敲了两下,桑杉尝试用一种十几岁孩子能理解的方式,去开解他: “感情这种事情,从来不是某一方就能决定的,你知道的事情其实只是结果,中间的过程是在很多年里一点点积累的隔阂,这种隔阂有一半来自于我性格上的缺陷……” 单手端着果盘的男人打开会客室的门走进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我难得来一趟,当然得表示一下了,刚刚去买了点儿水果,桑杉你来尝尝这个葡萄,可甜了。” 女人闭上嘴,只用眼睛看着肖景深,看他放下水果,看他……坐了下来。 “……你先出去。” “马上马上,你先说一下晚上吃点什么,我先去订点儿净菜,中午炖的牛尾让他都给吃了,晚上吃个酸汤肥牛怎么样?这个小家伙儿住哪里啊?我们要不要打电话跟他老师说一下,不然出来大半天的还没信儿,人家老师肯定着急。还有,那个……” 肖景深继续没话找话。 “你先出去吧。” 听见桑杉这么说,聒噪的男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站起来,把椅子摆好,把桑桑的书包摆正,最后慢吞吞地巡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在小男孩儿看不见的角度,肖景深对着桑杉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才真正关上门走了出去。 男人走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 “我没想到……你会替他们说话。”桑桑的声音有点闷。 女人念起一颗葡萄,没有吃,只是在手里打着转儿。 “这个世界上有个角度叫客观,站在这个角度想一些事情,人就不会轻易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可能在你看来我是个受害者,但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一起案件,简单直白地判了罪名就行了。你不要把自己代入我,去为我过去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生活。我们是不一样的,经历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对痛苦的耐受度不一样,对感情的要求不一样,做出来的选择自然也不一样,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成为我。 至于他们,当然也不再是十几年前的他们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会变得更加成熟,对待你的态度也不再是以前对我的态度了。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十几岁的孩子,认为世界应该围绕你旋转,你天然是一切的原因,也是一切结果的承担者,因此你要体验别人一切的情绪。” 随着桑杉平静的语言,桑桑抬起头,真正看向自己的姐姐。 不一样,这个人真的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她为什么会说这些?为什么还给自己做起了心理疏导? 恨意呢? 难过呢? 或者、或者哪怕是一点炫耀呢? ”你要是认为要替我去再受一遍十几年前的煎熬才是对的,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这是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的。经历不可能复制,痛苦或者成长也不会传染……一点只言片语,就让你以为你看到了他们的另一面,那你呢?你看清自己了么?要是你没有把自己看清楚,那么你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错误和盲目的,这种盲目会让你陷入到旋涡里,除了让自己过得越来越糟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就像那个走上了天台的女孩儿一样,乌云之下,她的心如同深渊,因为困惑与不解,差点做出将自己溺毙的决定。选择活着,对怕死的人来说比想象中难,对不怕死的人来说,也比想象中简单,只要有一人给她一只手做支点,就够了。 “我,我还是想不明白。” 和桑杉相似的眉目里是深深的不解。 知道桑杉的存在,知道桑杉被父母一次次地放弃,男孩儿感觉到了深刻的愤怒、不解和痛苦,现在,作为一个“受害人”,桑杉竟然告诉他这些都是无用的,让他有了一种脚下发空的感觉。 女人看着他的样子,垂下眼睛喝了一口咖啡。 “……那就没事儿多做几套数学卷子吧。” 桑桑:…… 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姐弟二人聊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从房间里先后走了出来。 “把我公司的电话记一下,要是在京城遇到了什么麻烦就打一个,不要逞强。” 男孩儿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女人,轻轻地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 肖景深主动接过桑桑的书包,送他离开。 “我姐姐的数学成绩果然比我好,她说的解决问题的思路我都没想过!” 离开了桑杉的眼前,男孩儿变得活跃了一点儿,不复之前的拘谨样子。 “什么思路?” “多做数学卷子!”男孩儿一脸“我姐超棒”。 肖景深:…… “我之前是故意说话气你的。”临上出租车之前,桑桑笑着对肖景深说道,“姐夫,你对我这个熊孩子都不生气,肯定会对我姐姐好的,对吧?” 男人顿了一下,笑着点头回答: “对。” 桑桑于是笑得更灿烂了,直到上车五分钟之后,他的笑容才淡去。 车窗外闪过的是陌生的风景,这是属于他姐姐的城市,十几岁的男孩子嘴一咧,终于哭了出来。 另一边,站在电梯里的肖景深看着自己从桑桑书包里掏出来的录音笔,深深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做坏事了!(欣喜若狂.gif) 日姐:嗯 字字推敲的一章,更新晚了,跳起来玩儿个托马斯全旋的高难度么么哒! 第193章 哭声 “方栖桐那边剧本递过去一直没有回复, 安澜工作室那边给我的回复是她到底演不演全看她个人的意愿, 如果她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考虑下别人, 比如之前跟米子明导演合作过的女演员?” 桑杉从来不会把当天的工作拖到第二天, 之前的一个小时她处理了“私事”,那被耽误的工作她就要额外付出一个小时补回来。 面对廖云卿提出的建议, 女人摇了摇头: “这个人选是池迟提供的, 选角色方面,你和我的经验都比不上她。” 进入十月之后, 太阳下山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就早了好多, 活似个临近年终就开始把早退这事儿进行得愈演愈烈的不合格员工。 桑杉又看了一遍方栖桐的资料, 发觉身后已经是霞光满天。 “方栖桐小姐那里你们接触一下, 约个时间,我跟她见面聊聊。小水洼那边推荐了外国的一家特效工作室,廖云卿你准备一下,我们下个周去那儿看看。” 不知不觉忙了半个多小时,桑杉抬头喝咖啡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肖景深呢?” 说是送人, 不会真一口气送回住的地方了吧? “他刚刚上来了一趟,看见您在忙, 说自己去附近超市买点儿菜, 很快就回来。”一个年轻的助理一边把打印好的文件交给桑杉, 一边这样说着。 女人挑了一下眉头。 文件被她拿在手里, 两根手指下意识地搓了一下。 桑杉问过之后,肖景深果然“很快”就回来了,除了一大包食材, 他还带来了一束花。 “我路过花店看见这个花特别好看,就买下来给你带回来了。” 纯白色的百合花,带着馥郁的香气,从门口一路飘到了桑杉的面前。 “谢谢。”桑杉站起身,双手接过花束,用手指点了一下娇美的花瓣,唇角已经勾了起来。 看见她的笑容,肖景深的眸光变深,脸上的表情柔和得让旁观者的心都软成了一片。 整个上升期的初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单身狗,肖景深和桑杉之间的气氛柔软又芬芳,对她们来说就是大勺大勺地强塞狗粮。 “卡萨布兰卡。”桑杉轻声说道。 “什么?” “我是说,这个花,是卡萨布兰卡,有人说它是百合花里的女王。” 与一般的百合花相比,这个品种的百合有纯净的颜色,更加肆意热烈的花形,还有一种更加强大的气势。 对花一窍不通的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盒热乎乎的煮玉米放到了桑杉的面前。 “是说这个花特别好么?反正我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不过……真好看。”一个主枝上面有六七个花头的百合花摆在花店最显眼的位置上,带着耳机的肖景深远远地看见就被吸引了,虽然价格让他咋舌,可他还是买了两大枝,用皱纹纸满满地包起来,小心地送到了桑杉的面前。 能换来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就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得了。 从常备药盒里找出一片阿司匹林,桑杉不假他人之手,把花摘叶修剪之后分插到了两个花瓶里,一个花瓶摆在桑杉左手边的架子上,和一些经济学类的书籍一起沐浴在了晚霞的光辉中。 卡萨布兰卡,百合花中的女王,它此时身披的红光,像是抗争时的火,还是胜利后的荣光? 听完了所有录音的肖景深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也许,当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身边,桑杉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他本该知道的,他是多么的愚蠢和狂妄,才会对近在咫尺的一切熟视无睹? 有肖景深在一旁等着,初曜的其他人是绝对不肯给桑杉增加当日工作量的,晚上七点半,他们两个人已经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了。 “晚上吃酿茄子好不好,我买了一块臀尖儿肉,回去都切成肉馅儿,一份做茄子,一份给你包点儿小馄饨,明天早上一煮就能吃了。我还买了三文鱼头和豆腐,给你做个汤多放点儿胡椒粉,保证一喝就暖和了。” 肖景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头看着桑杉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卡萨布兰卡百合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很正常,话语很正常,别人绝难发现他的心里已经疼得揪成了一团,种种的猜测、自责和悔恨在他的心里逐渐的发酵和扩大,这一秒更疼过上一秒,比不过下一秒。 喋喋不休地说话,成了一种释放痛楚的途径。 桑杉一直没说话,平时她回家的时候都是深夜,路上的交通还算顺畅,现在这个时间还属于京城的晚高峰,走走停停是需要司机集中注意力的。 又一个红灯,她踩了刹车。 肖景深已经开始筹划明天中午的菜单了。 “今天偷听得很爽是么?” 车子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肖景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桑杉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手指张开撑着自己的头,眼睛看向肖景深,语气懒懒的。 “我录音和屏蔽都是出于商业目的,你……这算是公器私用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器私用,非正常手段探听合伙人隐私,今年年终的红包你没有了。” 算算这一整年初曜大半的收入都来自于肖景深,按说,他的年终奖励一定是整个公司最多的,现在居然直接连个红包都不给了,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能心疼得想哭,这个男人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果然,我做点儿什么都会被你发现。” 肖景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你端着果盘进会客室的那个笑,跟你以前考砸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桑杉这也算是回答了男人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却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沉默。 红灯换成了绿灯,车流开始缓缓移动,桑杉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跟上。 慢慢走了几分钟,又停了下来。 即使久经阳光摧残,还是很白皙的一只大手突然放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然后猛地抓紧。 车外,路灯橙黄色的灯光不带一点的暖意。 “小黄毛儿,她在我眼前站着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桑杉垂眼看了看肖景深的手,又转过头去看他的脸,然后,她重新把视线放回到车的正前方。 “我忘了。” “不可能!” “你希望我记得?” 车子里又静默了下来。 桑杉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了肖景深的手边。 “我希望的是我能回去,揍过去的我一顿,再把那个时候的你救出来。” “你做不到的。” 桑杉默默挣脱了肖景深的手,转动方向盘,准备从三环路上转下去。 “一对父母决定生下意外出现的孩子,并且决定不离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刚精神崩溃的男人擦干自己的眼泪,看着桑杉在灯光交替中的平静眉目。 是的,平静。 在听那些录音的时候,肖景深就非常奇怪,她如何能一直保持着平静和冷静?居然还能去开解那个难过的孩子,最难过的人自始至终不应该是被伤害的她么? “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人因为要生第二个孩子失去了更好的岗位,还得了抑郁症,在这种时候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应该得到满足,比如,她不想见自己的大女儿,这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你从那之后就和你的姑姑一起住在老房子里,你的父母就把一个刚上高中或者即将上高中的孩子扔下了? “小孩子的身体状况从还没出生就不是很好,算命先生说……他应该叫‘桑桑’,这是个没有出现在他们一家人户口本上的名字,用来当他的名字无可厚非。” 汽车开进小区。 桑杉笑了一下,这些话她这些年没有人可以说,就算是景爷爷,也不过是知道其中的部分而已,现在能一条一条地说出来,她居然感觉到了轻松。 “后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家里的经济情况变差,我的出国计划推迟,这也是……很正常的。” 停好的车子里,男人拽过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把她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 “不对,不是这样。”他声音哽咽。 “就是这样,很多很多人,他们都认为每件事都很正常,我应该体谅和遵从。肖景深,要是那个时候的你也对我说出和他们一样的话……我……” 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桑杉笑了一下。 “这种正常,只有我整个人的‘不正常’才能冲破,别人,都无能为力。” “他们明明是在不停地伤害你,怎么可能说是正常的?” 摩挲着桑杉的发丝,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只有把怀里的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将这个洞填补回去。 “只要没有伤害到自己,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可以把任何事都看作正常的。” 肩上感受到了湿意,桑杉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这个世上终于有人为她落泪,却有些迟了。 若是早一点…… 不。 没有经历过低谷和挫折的肖景深足够美好,可他的眼泪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人,那是风霜摧折冰雪掩埋后仍有的热血。 她不需要一份闪着光辉的怜悯,却有一点眷恋此刻,在黑暗中的撕心低喊。 “都过去了。” 她说。 “回家给我做酿茄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嘤嘤嘤嘤嘤嘤 日姐:做饭去 兔子跳,兔子跳,兔子跳完渣草跳,跳起来一个么么啾! 开始锻炼手腕,日姐开完车了,该我了。 第194章 喵喵 酿茄子这菜做起来简单, 不过是把调好的肉馅儿填在切开口子的茄子里先煎后烧最后收汁出锅而已, 倒是很费火候, 要让茄子吃足了油和肉馅儿里的味道, 再让肉馅儿变得香而不腻鲜香美味。 肖景深站在厨房里,他离开的这段时间, 这个房子里添置了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冬天穿的新款拖鞋,还有新的围裙。 “这些事情我都是交给于竹去做的。” 桑杉表示粉色的拖鞋和印着小碎花的粉色围裙并不是她的品味, 肖景深的回答是笑着让她快去换衣服, 除了眼眶还泛红之外,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至少切菜的时候没有切到手,调肉馅儿的动作也依然快速有力。 锅里的米饭已经出了香气。 穿着粉色围裙的男人从蒸锅里拿出了一份蒸蛋,七分熟的荷包蛋上洒着一点葱花和香油,看起来平平无奇,下面是用虾油调过味之后的几种蔬菜丝, 也是一道很下饭的菜了。 换了衣服还洗了个澡,桑杉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肖景深蹲在地上喂W先生吃虾仁儿。 “我用煮过的虾仁和贝丁喂它, 它吃了几顿就没那么喜欢了, 倒是你, 不管喂什么它都爱吃。” 一样的虾仁儿, 难不成肖景深做的就是绝世猫粮么? 在厨艺上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时间花心力的桑杉有些不解。 “嘿嘿,这是有秘诀的。” 男人衣服随着他背部肌肉的动作有着轻微的起伏,窄窄的腰胯和宽阔的脊背都显露无疑。 这样一个充满了力量感的男人, 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也很俏皮。 “独门秘方,绝不外传,将来我要是不当演员了,我就去给宠物当大厨,天天给它们开发好吃的。” “听起来倒是比给人做饭有前途,国内宠物市场现在流通的高档宠物食品基本都是进口货,你要是能做起一个有想法的国产品牌,说不定真的能赚不少,不过……你的数字统筹能力不好,最好找个专业的经理人替你打理具体业务,你就负责口味开发。” “专业经理人,我就找你好了。” “我的佣金很贵的。” “直接让你当大股东,我只要一点技术股。” “未来三年我的主要精力都在初曜上,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我们可以先开始做市场调查。” 肖景深站了起来,看着W先生吃饱喝足在那儿洗脸,他转过身,看见桑杉正在往手机上写备忘录,表情很专注也很认真。 “我就是开个玩笑。” 男人瞪大了眼睛。 “能够创造价值的东西是不拘泥于形式的。” 收起手机,桑杉转身走到餐桌前面坐好。 和之前一样,她的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带着水汽垂在脑后。 夏天的时候这样还好,可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了,肖景深走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然后拿了吹风机出来,接上餐桌旁的插座给她把头发仔仔细细地吹干了。 男人的手是温热又干燥的,桑杉忍不住闭上眼睛,默默享受着他的照顾。 “有钱之后搞一点副业不错,目前呈现扩张型的宠物用品市场还是很有投资潜力的。” 明明是肖景深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桑杉显然已经当真了,直到吃饭之前还在试图跟他讨论弄一个宠物用品品牌的可能性,是的,从“肖景深特□□饭”开始,桑杉已经站在了一个相当宏观的角度规划起了一个综合性品牌的企业框架。 “酿茄子拌米饭很好吃的,你多吃点儿。” 除了两道下饭菜之外,肖景深还蒸了个去皮去籽的小南瓜,放凉之后撒一点白糖,算是一道菜,也可以当成是个时令小点心,毕竟这个季节的南瓜是最好吃的。 肖景深真诚地希望这些“人饭”能让桑杉忘了“猫饭”。 吃完了饭,肖景深刷碗、收拾厨房,之后又把房间里的地板清理了一下,接着去洗澡。 桑杉则一直坐在阳台上看文件。 每年十月,各个电视台都会放出他们来年的节目意向,让各个品牌方为节目的冠名和赞助招标做准备,桑杉在HD电视台的节目意向中看到了《牵手去旅行》第三季。 这个节目的第二季已经在录制中,预计当月下旬开播,第一季红遍了大江南北,之后却闹出了不少的事端,牧大明在公开分手之后真的开起了一家网球学校,据说从国外请来了几位专业的老师,弄得有声有色。樊玥今年上半年还在国内外几个时装周的T台上出现过,现在据说又交了一个富豪男朋友,大概快要结婚了。 “那个不行”的葛成轩彻底淡出人们的视野,倒是栾似锦还十分活跃,她经常参加各种明星公益慈善活动,凭借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庞和温柔可亲的气质,她不仅认识了很多圈内人,也在公众的面前刷足了好感度,呈现了一种蒸蒸日上的生活状态。 宫齐和石蕙凭借之前的热度继续兢兢业业地参加各种刷脸综艺,不仅出现在了《牵手去旅行》第二季的嘉宾名单里,目前似乎还有要混成“三朝元老”的架势。 相比较他们,肖景深和桑杉这一组的关注度几乎已经全部落在了肖景深的身上,桑杉完美转入幕后,出现在报纸财经版块的次数倒是比娱乐版块更多些。 可以说是完美达成了他们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 肖景深洗完澡出来,坐在阳台门口捧着《倚剑叩仙门》的剧本认认真真地看着。 演路长河的时候为了表现一个落魄兵痞的形象,他的头发已经留到很长,刘海都能盖住眼睛了,为了不影响自己看剧本,他把自己头顶的头发往后束到了一起,扎出了一根不到五厘米长的小辫儿。 桑杉不经意间把视线落在了那个翘着的小辫儿上,还不由地顿了一下。 研究完了另一个电视台明年的节目意向,桑杉的手边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又过一会儿,被冷落的牛奶杯旁边多了一杯红茶。 桑杉放下文件,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看邮件。 红茶和牛奶都被拿走了,一分钟后,改装了奶茶的杯子被放回了原位。 女人抬起头,看见肖景深正看着自己。 “我的脸上写着剧本的台词么?” “嘘,我在找戏里面的感觉。” 明明刚刚一直都来来回回默默给自己加戏,现在肖景深还一本正经地做出了一副酝酿感情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桑杉的脸。 桑杉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转回去继续看剧本。 几秒钟后…… “奶茶要放糖么?” “你有完没完?!” 女人再次转头,看见男人依然是那副小学生的坐姿,脸上是乖巧的笑容。 “你不是在酝酿演戏的感情么?” “我是在酝酿啊。” 桑杉的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声音比之前冷了好几度: “那牛奶、红茶、奶茶、还有奶茶加糖是在干什么?” “找感觉。”肖景深依然乖巧,就连脑袋后面那撮毛儿都十分乖顺的样子。 “找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气场一路走高,气势已经直逼寒冬的女人本来已经差点用眼刀捅死肖景深了,听见这句话,她反手抽过肖景深腿上的剧本。 肖景深在看的剧本情节还真是一段儿感情戏。 这是一个围绕着“以武入道”展开的故事。一个传统升级流模式结构被方十一重新解析,故事的起点不再是小说中男主角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庄,而是变成了黑海死牢,在那里,男主角已经改名为斩刃,被禁锢了武功,夺走了兵器,成了江湖中人人喊杀的“大魔头”。 作为故事线索人物的神偷上官逃想要从黑海死牢里脱身,逃跑的时候误入了关着斩刃的牢房最底层。 被关在黑暗中足足五年的斩刃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剑在哪里?”,第二句话是“沐锦楼还活着么?” 上官逃回答说:“你的无锋大剑在江湖盟的宝库里,每年武林大会都会被摆出来炫耀。沐锦楼……已经疯了。” 这段全片第一场文戏之后,编剧把视角拉到了男主角的回忆中,回忆的第一场戏,就是他和沐锦楼那段相爱的时光。 也正是肖景深此刻在看的部分。 小说原著设定了一个武林高手想要从后天进阶为先天,必须经历三个劫难,一个劫难来自于功法的倒退,一个劫难来自于身体的易筋伐髓,最后一个劫难则是要坚定道心战胜心魔。 沐锦楼就是斩刃的心魔。 他们认识的时候,斩刃还不叫斩刃,他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展小石,一个传承了无名功法,拿着怪异大剑的男人。 而沐锦楼则是昆仑派的一代天骄,百年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展小石无意中救下了她,又爱上了她。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桑杉随口念了一句沐锦楼的台词。 肖景深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展小石的话:“我救下的人,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桑杉抬起头看着他。 男人接着往下说:“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不用救人就可以随便看你,算是我赚了。”这句话依然是属于沐锦楼的台词。 遂,两人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肖景深慢慢地说: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找到了,可是我出戏了。” 桑杉垂下了眼睛。 肖景深继续说:“展小石对沐锦楼的喜欢,比不上我对你的……” 五年的无边黑暗,展小石把沐锦楼当成了自己心中保存下来的一束阳光。 若是别人,会觉得这种感情令人向往,对于肖景深来说,却着实不算什么。 太阳月亮星星,日升日落深夜,欢喜沮丧绝望,他只想和一个人相伴,也只想和一个人分享,更想为了这个人变得无所不能,更强大能用来保护她,更温柔能用来抚慰她。 “你又趁机表白。” 女人平淡出声,险些击碎一室旖旎。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肖景深只差在自己的脸上写“情真意切”四个大字了。 桑杉低下头,收好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收好了文件,然后拿起已经快要凉了的奶茶一饮而尽。 “你这次的奶茶味道……” 女人皱着眉头,可疑的停顿让肖景深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 “怎么了?味道不对么?” 肖景深快速拿起桌上的空杯子,仔细闻了一下,又赶紧去扶桑杉。 一个带着奶茶气味的吻印在了他的嘴上。 “挺好喝的,你自己尝尝。” 肖景深:…… “不用变着法儿表白,也不用安慰我,该干什么干什么。” 站在肖景深的臂弯里,桑杉抬起手,抓了一下肖景深的小辫子。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男人把女人搂紧了,仿佛她是上天赐予自己的一个半身。 原本趴在桑杉身边小憩的W先生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跟在两脚兽的后面往它睡觉的房间走去。 “砰!”两脚兽的大门关上了。 “啪!”喵的门也关上了。 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这次绝对不打井了! 日姐:呵呵。 W先生:我要闹了!!!!! 明天回归事业线。 踏着秋风给小可爱们一个冰凉凉的亲亲! 第195章 泼茶 男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很是恍惚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米色的窗帘没有拉紧, 能看到窗外一道算不上明亮的天光, 那也许昭示着今天不会有个很好的天气。 但是没关系, 因为阳光正躺在他的臂弯里,安静地、像是一只小鸟一样地睡着。。 桑杉身上裹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袍, 不管多累, 她在完事儿之后总是要去冲洗一下再睡的,不过昨晚肖景深有些失控, 在冲洗过之后又半央半求加撒娇卖萌地哄了一次。 嗯, 大概是一次。 肖景深有些心虚地想着。 现在安睡的她睡袍是敞开的, 露出了精致漂亮的肩胛, 男人悄悄抬起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立刻想起了自己昨晚如何在这里厮磨。 唔,耳朵又热起来了。 一缕头发沾在了桑杉的脸颊上,肖景深盯了许久,修长的手指悬空勾了好几下, 才轻轻地,用给蚂蚁做正骨手术的力道试着去调整这一缕头发的位置。 “几点了?” 桑杉突然开口, 让男人的动作立刻停住了, 过了几秒钟, 他才往床头找自己的手机, 当然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个极简风格的银灰色闹钟。 “七点半。” “我今天约了见人,你收拾一下东西, 明天花城拍杂志让廖云卿和你一起。” “哦。” “好好休息一下。” “我一直休息的很好,你不用操心,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桑杉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是说,你在生理上好好休息一下。” 哄!红着耳朵的男人默默把身子弓成了虾米状。 肖景深这个家伙就是这么奇怪,做的时候勇猛非凡,也没看他有丝毫的羞涩,平时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偏偏又能让他变成这么个小媳妇儿的样子。 桑杉拢着睡袍的衣襟下床,甩了一下头发进了浴室。 肖景深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趴在桑杉的枕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等到桑杉洗完澡出来,床上用品都已经换了干净的,地上的衣服都被收好,整个房间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概剩下的全部痕迹都在她自己身上了。 桑杉从衣柜里挑了一件高领的灰色针织上衣打算用它搭配一条黑色的长裤,斟酌了一下,又换成了一件小V领的米色上衣,又了另配了一条丝巾*。 “今年冬款的衣服应该多搭一些配饰了。” 用来遮住脖子,还有手腕。 …… 京城就是京城,哪怕是距离市中心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区,依然比一般的小城市更显得热闹繁华。 站在公寓的窗前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菜市场,还有不远处的大型超市,桑杉转身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很有生活气息的房间。 生活便捷,环境也算得上是舒适,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在这里有这么一套房子,他们的一生奋斗也算有了个成就,但是,这里并不适合一个明星居住,尤其是一个单身的女明星。 “小桑,我把桐桐叫出来了,你们两个年轻人随便聊。” “是,罗阿姨。” 桑杉向着那个往屋外走去的女人欠身行礼。 这个今年六十多岁的女人腰板笔直,脸上有着极亲和的微笑,却也是娱乐圈里实实在在的前辈,她当了传奇影后安澜几十年的经纪人,又和她一起创办了安澜工作室,现在安澜隐退,她也把工作转交给了年轻人,可是人们对她万分尊敬。 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资历,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人品。 就像这次桑杉想找方栖桐拍戏的事儿,按说方栖桐没有和安澜工作室续约,她接戏不接戏都跟罗阿姨没有关系,桑杉也没想过为了这点儿事情就去麻烦她。可她自己从别处知道了桑杉手里这部戏是受到池迟认可、适合方栖桐的,一大早就来找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给她做了一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 这样的人,于情于理,桑杉认为自己都应该给出足够的尊重。 穿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的女人也对罗阿姨挥了挥手,脸上还带着笑意,转头看见桑杉的时候,她的脸立刻垂了下来。 “桑小姐,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女明星多的是,你何苦来找我呢?” 一开口说话,方栖桐就表现得与桑杉资料里的样子完全不同,这反而引起了桑杉更多的兴趣,她垂眸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 “天气干燥,我喉咙有点疼,方小姐,您介意我找点喝的么?” 方栖桐抬眼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把头往旁边一歪: “水壶里有水,杯子在桌子上,你随便。” 水大概是给罗阿姨烧的,放到现在了有些凉,桑杉重新把水壶放到加热器上加热,还顺便把杯子烫了一下,桌子上有个极精致的绿色藤编小盒子,桑杉打开,发现里面是品质极好的茶叶,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撮投进杯子里,才注入了热水。 看见桑杉用茶叶的时候,方栖桐张了张嘴想要出声阻止她,可是已经晚了。 于是,桑杉转身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张债主脸。 “谢谢方小姐招待,茶叶很香。” “这杯茶喝完了你就走吧,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演戏了。”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反手,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被她泼在了地上。 “喂!” “这下我走不了呢,方小姐。” 方栖桐挟着怒火从卧室门口冲到了桑杉的面前,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桑杉已经拿起了那个茶叶盒。 “听说安澜老师在国内外开了好几个茶园,她是品茶的大家,不仅能和好茶,还能产好茶,不过能让她送茶叶的人,国内可没几个。我记得是她一手发掘了你,看来她一直挂念着你,这个是今年春天的新茶吧?我只在池迟那见过。你也一定很想她,这盒茶叶送来之后没动多少,却摆在这样一个随手能拿起的地方,说明你经常睹物思人,舍不得喝。” 看着地上零落的茶叶,桑杉话锋一转: ”就是不知道安澜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会说些什么。”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又准又稳地刺进了方栖桐的心里,顿时,难言的酸涩痛楚在她的胸腔里弥漫。 十年前的方栖桐,是娱乐圈里的未来之星,她有安澜的教诲和扶持,别的艺人要熬多少年都未必获得的资源,她可以尽情挑选。那张精致的、漂亮的、楚楚动人的面庞,让她成了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也让她成了无数导演心仪的女主角表演者。 那时的她何等骄傲,即使在一部电影选角的时候输给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池迟,她也没觉得沮丧或者难过,安澜是个极好的老师,不仅帮她调理演技,还教她如何做人。宽容、豁达、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竞争者,这些都是她从自己老师的身上学到的。 即使有很多媒体有意无意地想制造她和池迟之间的摩擦和竞争,方栖桐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因为一次电影的合作,让她觉得池迟的身上有一种莫大的力量,让她忍不住去探究和学习,也因此,她甚至主动要求出演一部网剧,给池迟做配角。 在事业上她蒸蒸日上,在生活中,她也能让自己尽量地随心所欲,因为她年轻美貌,又富有。 “在来之前,我认真翻看了你的资料,还有你的作品,方小姐,一个人眼里的光是骗不了别人的。您在《申九》里面和池迟对打的戏份,让我十分着迷,若非如此,只是凭借池迟的推荐,我也不会对您这么执着。我是一个经纪人、一个投资人,真正让我信服的东西是我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别人的建议。 您的出色几乎瞬间迷倒了我。” 女人的语气是何等的笃定又自信,面对着的一个人,方栖桐说不出刻薄的话,只能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安澜老师的眼光太好了,她看见了你未曾被雕琢出来的美好,这一点,作为经纪人,我十分敬佩,看见您我就知道她的看人眼光多么出色。” 桑杉拼命夸奖安澜的做法让方栖桐的对立态度淡去了不少。 “桑小姐,谢谢你对我以前作品的肯定,也谢谢你对我以前的肯定,可惜您来晚了,我现在对表演毫无兴趣。” 垂下头,年轻女人的长发垂下来,遮掩了她的脸颊和眉目。 “您是对表演没有兴趣,还是不想再面对别人呢?或者说,您已经被您曾经的经历彻底击垮,再不能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甚至不想再为自己的人生做点儿什么,只要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就够了?” 房间里的两个女人身高相当,脚上踩着高跟鞋的桑杉面对着穿着拖鞋的方栖桐要高出一截,当她逼近方栖桐的时候,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安澜老师到底还是看走了眼,就像这地上的茶,她辛辛苦苦培育采摘炒制,现在却只能在地上任由别人踩踏。” 方栖桐皱了下眉头,桑杉的咄咄逼人再次激怒了她,深吸一口气他才指着门口说: “看在池迟和罗阿姨的面上,我不骂你,请你立刻出去。” “恼羞成怒?看来您的胸腔里还是有不少情绪的,大概它们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怨自艾,只有被人直截了当地戳破了真相,才会变成无用的恼怒。” 桑杉现在是笑着的。 “这种受害者心态并不能让你摆脱你的噩梦,方小姐,它也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错误。” 某个瞬间,方栖桐很想扇桑杉一个耳光。 这个句句是刀的女人让方栖桐的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并没有因为她内心奔涌的痛苦而停下说话,抬手指了指窗子,桑杉接着说道: “不想面对别人,却选择热闹的市场和超市旁边,您是不是曾经被人关在很安静的地方呢?就在您无故失踪,被盛传将要嫁人的那段时间。从媒体的相关消息来看,您那时候有一个假的未婚夫,一群被你弄进了监狱的亲戚,他们合伙做了什么呢?对一个,富有的、美貌的、年轻的,单身女人?显然,您就是他们所觊觎的宝贝,当然,也包括你的财富……” 寥寥数语,方栖桐极力想要掩盖的不堪经历就被桑杉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脸上已经变得无比苍白,下意识地缓缓后退了一步。 桑杉继续逼近,甚至笑着伸出一只手挑起了方栖桐的下巴,强迫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们的行为和手段都极其恶劣,方小姐,于是您迫不及待地,用放弃自己人生的方式来纪念他们的所作所为。” 鞋子踩在昂贵的茶水之上,桑杉认真端详着方栖桐的脸庞。 她曾娇艳柔美,她曾美丽无瑕,她曾容光焕发。 那时的她固然是美的,现在的她也依然是美的。 美而不自知,带着不能解脱痛苦的戾气,偏偏又还是脆弱的,这样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微红的眼眶却还直令人心碎……池迟看人的眼光真是老辣到让人细思恐极啊。 桑杉喟叹了一声,本以为要做的是生意,没想到却又是手术,也许自己又被池迟在无形中坑了一笔,不过这笔买卖,还有得赚。 作者有话要说:  *胸大的人穿高领衣服会显胖,最好还是V领,降低视线重心。 老肖:变虾米.jpg 日姐: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 来来来,推文! 长洱的《天才基本法》很好看!讲的是往返平行时空,与自己和解,与人生拥抱,给别人救赎的故事,我个人肥肠喜欢,每天甩着小鞭子催更。 给你们个网页版的链接 最后,老规矩,戴着兔耳朵蹦蹦跳跳给你们一个爱的么么哒! 第196章 阴霾 “让罪人进监狱, 是他们应有的归宿却从来不是整个事件的终点。方小姐, 这个世界很残忍, 法律拯救不了灵魂, 受害者被伤害之后必须克服掉被伤害、被控制的心里惯性,才能真正获得解脱。” “住在再热闹的地方, 也挡不住别人冲进来伤害你。你能让别人看不见你的脸, 却不能制止他们想要伤害你的心。因为那些东西都在这儿。” 女人瘦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另一个女人的胸口, 在方栖桐的身后,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门框, 嘴唇不受控制的发抖, 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硬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桑杉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她脚下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安澜收归麾下,方栖桐在那之后就过上了有助理有经纪人有司机的生活,曾经略有坎坷的生活一去不返。 她父亲早逝, 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也许是丈夫的去世给了她的母亲太大的打击, 那之后, 方栖桐的妈妈就对她的亲戚们都特别好, 无论是方栖桐的姑姑还是舅舅, 只要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那个善良热心的女人总是冲在最前面。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方栖桐曾经对自己妈妈的这种做法提出过异议, 反而被塞了一脑子的“血缘亲戚就该互帮互助”,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妈妈做的太过,但是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女孩儿的成长,往往伴随着对自己母亲的理解和怜惜。 当一个有名的演员是很赚钱的,才工作两年多,方栖桐已经能够让她妈妈过上优渥的生活。刚好方栖桐的表姐大专毕业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方栖桐在她妈妈的要求下,让表姐给自己当了个助理。 又过了两年,她不得不辞退了自己的表姐,私下嘴碎、乱动自己东西这些毛病方栖桐看在自己妈妈的面子上都能忍,可她不能忍受自己的表姐兼助理借着自己的名义跟品牌方、粉丝要钱要物,更不能忍受她随便造谣自己和别的演员之间的关系。 看在是亲戚的面上,方栖桐没有追讨被自己表姐骗走的财物,而是自己掏钱垫上了,她以为自己这样宽宏大量就能让事情得到彻底的解决,却没想到她的舅舅一家反而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不断地去闹自己的妈妈。 那段时间,方栖桐简直心力交瘁,她妈妈当然希望自己“出息”了的女儿为家庭多做一点贡献,在她舅舅的撺掇下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 就在方栖桐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妈妈病倒了。 她息影半年照顾自己的母亲,把母亲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却还是没有挽回她的生命。 在她母亲去世的第三天,方栖桐喝了她舅妈端来的一碗汤……那之后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是一场噩梦。 因为一次一次地试图逃跑,她大半时间是被人绑在床上的,动手的人有她舅妈,后来还有她姑姑,因为死咬着不肯说出自己的财产信息,她被自己的亲舅舅打到遍体鳞伤,与这些相比,她从前出于孝心给她妈妈买的东西包括房子都被她的那些豺狼亲戚据为己有,已经不值一提。 当着她的面,她的表姐打电话给她的经纪人,说她因为母亲去世之后精神不好,现在不愿意说话,顺便转达了她未来还要再休息一段时间的意愿。 扣掉电话,方栖桐的表姐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她的脸上。 “你再狂啊!还开除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能把昔日高高在上的女明星踩在脚下,对于方栖桐的表姐来说是一件再痛快不过的事情,那之后她热衷于开发一些能同时打击方栖桐身体和精神的手段,看她疼,看她哭,伴随着面容扭曲的笑容。 越是这样,方栖桐越是不肯交出自己的钱财,她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会有大概率被杀人灭口,她的姑姑舅舅大概做不出来,但是她的表姐是绝对能做到的。 为了对付她,那些人想出了新的招数——让方栖桐结婚,结婚的人选就是她表姐的男朋友。 为此,他们安排了方栖桐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某个公园里,让所有人都以为方栖桐好事将近了。 这些所谓的“所有人”里面,并不包括安澜工作室的人。他们一直在努力,试图联系到方栖桐,看见了狗仔爆出来的照片,他们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方栖桐的姑姑和姑父并不同意这个让方栖桐结婚的决定,或者说,他们不满意这个结婚的人选,在他们看来,方栖桐嫁给了她表姐的男友,那她的钱也就都归了她舅舅一家。他们提出了新的思路——方栖桐的价值不仅包括她的财富,也包括她的这个人,把她嫁给某个垂涎女明星的土老板,其实也是能大捞一笔的。 “分赃不均”让他们两方人陷入了扯皮中,反而让方栖桐有了喘息的余地,她没有放弃自救,并且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表姐的男朋友,那个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在发光的男人。 若有似无的勾引,狼狈的、楚楚可怜的……令人作呕的。 男人上钩了,出于对她的怜惜,经常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出去“做样子”,一次又一次,方栖桐在给一个粉丝签名的时候写下的是她经纪人的电话。 罗阿姨不仅出动了安澜工作室的所有人去找她,甚至还求助了小水洼……越来越多的人在寻找方栖桐,这给了那伙儿人更大的压力,他们带着她东躲西藏,还让她录一个视频说自己要退圈儿了,让所有人都不要再找她。 方栖桐趁机要求穿漂亮衣服,戴首饰,拍视频的时候还要面对窗子,几天之后的深夜,她被爬窗进来的人救了。 ——她脖子上的宝石倒影了窗外的景象,安澜工作室的人一帧一帧放大图片,比对了几个城市的三维街景,确定了她的位置。 她终于亲手把她世上还剩的亲属及其家人都送进了监狱,还包括她表姐的那个男朋友。 那个男人曾经哭求方栖桐,说自己并没有伤害她,自己爱她,自己帮助了她。 穿着一身黑色裙子的女人看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肮脏不堪。 “好人,应该是在发现我被他们折磨的时候立刻报警,你不是,你是从犯,应该进监狱。” 在那一刻,方栖桐以为自己能摆脱掉一切,事实证明,她做不到。 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却又不允许房间里有人□□,窗外必须有人声,又不能有人看见她,曾经在京城的几处房产都被她处理掉了,甚至包括她母亲住过的地方,因为只要一想起那里,方栖桐就觉得难以呼吸。 渐渐的,她明白了自己到底在那几个月中失去了什么。 自尊、自信、还有对人性最基本的信任。 即使是安澜老师的开解都不能让她重塑自己的人格,就像是一个瓷器,碎了就是碎了,即使勉强重新修补起来,那也是碎过的瓷器。 桑杉的话,好像把她又打碎了一次。 她自以为是的“报复”、自以为是的坚强,其实都是假的。 唯一的真实,是她的灵魂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踢打侮辱,还要忍受一个可鄙男人的狎昵。 桑杉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一缕烟袅袅向上,她垂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并没有把烟蒂放进嘴里。 窗外人来人往,人们走在阳光下,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 人应该踩着自己的影子活着,这是太阳赋予他们的权利。 桑杉身后,跪坐在地上的方栖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 …… “明明是一场发生在冬天的电影,冬天还没来呢,咱们这就要拍完了。”看着监视器,康延盯着里面的“乔卫”,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封烁说道。 “人家是冬病夏治,咱这叫冬戏夏拍。”穿着一身破烂军装,封烁嬉皮笑脸地说。 康延被这个不知道是冷笑话还是俏皮话的东西给噎了一下,转头看看封大影帝。 “我发现你跟老肖在一块儿,跟他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谁说我是跟他学的,说不定我本来就这么不正经,只是之前大家不熟,你们都不知道。” “要跟你合作之前我可是把你这些年的访谈和综艺都看了,你的偶像包袱可不轻啊。” 康延一直没说,在开拍之前,他对封烁的担心远大过对肖景深的,比起一个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终于博出一条生路的演员,封烁这个人气经久不衰的影帝身上有更多让他难以融入这部作品的东西。 好在,康延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似乎应该归功于这两个主演不为人知的“友情”?让他们两个在处理对手戏的时候更加自然,在戏外也能够互相带动,对彼此产生积极的影响。 当然,这种影响也有过头的时候。 想起肖景深入戏太深,自己被桑杉找上门这件事,康大导演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这部电影你也快杀青了,要是我让你给自己的表现打个分,你会打几分?” 封烁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 “八分。” “乔卫”这个角色的成长和感情细节,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刻画和完善,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演技也有了新的突破和发展,如果没有中间的入戏太深和情绪失控,封烁会给自己一个更高的评价。 “唔。”康延点了点头,“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封烁笑而不答。 “那你给老肖打几分呢?”康延接着问他。 “你答应我将来电影上映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你不会爆料,我就告诉你。” “放心,我没那么闲。” “十分。” 封烁淡淡地说。 “我能感觉到,他前期和后期的表演,是在脱胎换骨。” …… 手切羊肉片、白菜、茼蒿、金针菇、豆芽、豆腐、笋片、木耳、粉丝……处理干净的食材码放在一个个小盘子里,W先生站在桑杉吃饭的椅子上两条腿搭着桌子,粉色的小鼻子头在距离白菜叶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抽啊抽,几秒之后,它毫不留恋地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咪!” 羊腿骨敲开放在锅里炖了一下午,此时正在灶上咕嘟作响。 用花椒八角水泡了两个小时的羊脊骨入冷水锅汆烫好了之后下锅煸炒,加葱姜蒜酱油豆豉,再掰两个辣椒扔进去炒香。 第198章 珍惜 @电视剧汴京奇谈:汴京城内奇事多, 且看花花公子洛是非@演员肖景深 , 热血神捕沈离@李荆 如何携手破案, 将怪谈变传奇! 文字下面配了九张照片, 上面三张是洛是非的剧照,中间三张是两个人对戏的剧照, 下面三张是沈离的。 黄色衣袍的富家公子脸上总是吊儿郎当的, 却因为过分俊俏的眉目让人生不出一丝恶感,蓝色劲装的小捕快正气凛然, 无论是服装配色还是神态, 甚至构图,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无比地和谐, 足以让一群女孩儿们心里怦怦然地期待起来了。 可是这条简单的微博下面一点都不和谐。 “我家李荆不是男主么?为什么肖景深排在前面?官博暗搓搓的小动作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荆棘可不是好惹的!” “不回复、不给热度,谁排在前面就让谁去宣传呗!荆棘们高冷起来!” “这家制作方真是跟红顶白地不要脸了,肖景深拿了个野鸡奖你们恨不能把他捧上天!” 是的,肖景深又拿奖了。 十月, 各大媒体都进入了年终盘点的阶段,他们总结着艺人们这一年取得的成就, 通过个人数据、网上讨论度, 以及商业价值, 给所有的演员们重新排名。 肖景深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当年上升速度最快的艺人, 即使神隐了半年,也凭借电视剧《书圣》在各个卫视的复播和电影《秦歌》令人惊艳的票房成绩而备受瞩目,更不用说他一个月前突然“重返人间”, 一口气又拿下了多个代言,再次霸占了人们的眼球。 当然,他的热度能够维持,与同行的衬托是脱不开关系的。 The King解散之后,依然维持高曝光度的前成员只剩了金聪、洛登和文子禹,前两者联合出了专辑,经常上综艺刷脸,展示了他们开朗活跃让人喜欢的性格,金聪还接拍了电影,从粉丝增加的角度来看,有人说他们两个是乐队解散之后的直接受益人。 文子禹的高曝光也是依靠综艺节目,不过C娱乐把他当成了宝,接的节目也都要求完全以他为核心,反而弄得一些原本收视率不错的节目不尴不尬,收视成绩增长并没有达到预期,文子禹的粉丝们对这种情况很不满意,更让他们不满的是,是文子禹加入C娱乐这么久,却只给他出了一支单曲,在他们看来,这种做法极大地消耗了文子禹的人气也浪费了他的时间。 财大气粗的C娱乐捧人能力竟然不如一个刚刚转成公司的初曜?目前看来,大概是这样的。 国内最红组合的解散让业内无数人蠢蠢欲动,以为能趁机吸纳更多的人气,却没想到市场对人气演员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么宽容,原有的人气明星固然有的还能维持,新人想要上位的难度突然暴增。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些经纪公司的已经形成传统的营销策略就不足以应付目前的局面了,华光天下的窘迫似乎只是一个序曲,轰轰烈烈的捧人热潮开始后退,有很多冲在前面的小鱼小虾都被晾在了沙滩上。 其中不乏一些很肥的大鱼,比如李荆。 十一月初,肖景深拿下了某知名媒体办法的“最受关注演员奖”。 接着,是某网络平台的年终活动上,他又拿下了“最受欢迎男演员奖”。 十一月中旬,肖景深荣获国家级电视台的重点表彰。 又过了两天,作为被评选出的“最具商业潜力男演员”,他接受了某高端经济杂志的专访。 半年的时光,不过是一个电视剧后期还没有做到收尾的一点时间,曾经的男配角肖景深热度已经吊打了曾经的男主角李荆。 这种情势下,《汴京奇谈》的制作方把宣传重点放在他的身上合情,却不合理。 可如果不合理能带来热度,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个关注度比黄金还珍贵的时代。 和大部分扎堆在一起的小团体一样,李荆的粉丝并没有那么理智,在微博搜一下“肖景深”或者“汴京奇谈”都能看到她们毫无遮拦的人身攻击。 肖景深的粉丝们闲了半年,刚刚被电视剧发出来的新物料撩得两眼放光,接着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从信息流数据来看,有水军在里面掺和,对方来势汹汹,花得钱应该不少。” 桑杉打开宋星传给自己的内部文件,听着她在电话里给自己的说明。 “卫英华?在给李荆提热度么?” “她这半年对李荆都不怎么热心……” “女人都是善变的,我会让廖云卿先给几个平台打个招呼,你们注意一下通稿,我不希望我们的艺人跟人气衰落期的演员捆绑在一起。” “明白。” 打开手机微博看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戴着蓝牙耳机的女人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工作室和艺人都不要转发把肖景深番位提前的微博,跟后援会打一声招呼,让粉丝尽量不要被搅进混战里,这样吧,让后援会组织一次粉丝活动,尽量吸引网上粉丝的注意力。” “好。” “费用……算作肖景深的个人支出。” 宋星沉默了一下,才答应了。 挂掉电话,桑杉转身回到了软座上坐好。 在她对面,安澜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忙碌的桑大老板,过来拨冗再喝一杯茶吧。” “跟您见过寥寥几面,我喝过的好茶比过去三十年加起来都多。” 桑杉面带微笑地说。 “可见去认识一下不同的人,还是能增长见识的,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我之前很少见过的东西,我的茶泡得很值得。” 两位“忘年之交”相视而笑。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机场的VIP候机厅,在国内呆了半个月的安澜见方栖桐状态逐渐好转,已经决定回她在国外的茶庄了,从京城飞去沪市,再从沪市直接出国。刚好桑杉也要坐飞机去港城陪肖景深参加活动,干脆买了和她一个航站楼的航班,安澜的飞机会比她的早半个小时起飞。 她这样也算是送了安澜一段儿。 “京城的冬天要来了。” 看着窗外带有肃杀之气的景色,安澜长叹了一声。 “这些年我在国外呆的时间更久,每当想起冬天,还是京城里的涮锅子,踩在脚下的干叶子,还有雪人儿……今年我估计又见不到了。” “既然怀念,不如就留下来多看看。” 安澜抬着头,定定地望着远处看了几秒,才缓缓说道: “不了。” 故园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这里有她怀念的风景,也有不想再见的人。 “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很久了。” “确定关系十四年了,要说认识的话,已经快二十年了。” “哇……那也就是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占据了你们已经过去的人生一半。” 桑杉对着安澜点点头。 “真好。”过了几秒钟,安澜又重复了一遍,“真好。” 有一架航班开始登机了,几位旅客从桑杉她们旁边经过,曾经的传奇影后,用她略带着岁月痕迹的手指绕着茶杯转了一圈儿。 “如果你们一直相爱,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们可以很自豪地说你们相守了一生,从少年的懵懂到青年的锐气,将来还能一起老去……太美好了。” 年轻的女人勾着唇角,目光掠过了安澜的笑容。 像安澜这样的长者,若非必要,桑杉并不想欺骗她,于是给出了略有些含糊地回答: “未来的事情,是很难说的。” “对感情多一点信心嘛。” 解决了方栖桐的事情之后,安澜呈现出了一种更加放松的状态,手指撩了一下耳际的发丝,笑着啜饮了一口香茶。 临上飞机之前,她还给了桑杉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我这一辈子有两个爱人,第一个,我选了他,就是放弃了我自己,那时候我很清楚,所谓的爱,不如我自己重要。第二个,他让我明白感情到底是什么,不是选择,是无怨无悔的快乐拥抱。 可惜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剩多少了。之前很多年,我把太多的时间放在了对自己的审视和剖析上,用第一份感情束缚了自己,以致我的第二份感情分分秒秒都珍贵。你比我幸运得多,或者说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幸运的多,早早找到了一份已经值得赞美的感情。 赞美是诗人该做的事情,我们这些俗人要做的就是珍惜和把握。 是珍宝,就要守护,不要随意地用悲观去定义未来,这一秒相爱,下一秒也相爱,很快你就会发现一生的时间,都在相爱里过去了。” 与她口中那个“直率到可爱”的女孩儿挥手作别,安澜转身,走进了登机通道。 珍宝?守护? 留在原地的女人脸上没有了轻松随意的笑容,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裤装,双手插到裤兜里看着之前安澜看过的景色。 “你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一份感情?” 昔日白丛凯的话又在桑杉的耳边响起。 感情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是束缚的茧,是痛苦的源,是别人用以伤害你的武器,是你前进路上应该砍倒的荆棘。 她曾这样回答过自己,所以像剥掉龙鳞一样地去掉了自己灵魂上的柔软。 可是肖景深从来没有伤害过她,面对她的时候,他恨不能让自己变成一池温泉。 “喂。” 桑杉接听了手机来电。 “我已经到了港城了,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柔和,柔和到了会与他的外形产生巨大反差的地步。 “我到你那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之后。” “喝点粥或者汤吧。” “我在飞机上吃机餐就好。” “艇仔粥还是甜粥?我一会儿查一下酒店周围有没有好喝的炖汤。” “我吃机餐。” “生滚鱼片粥怎么样?” …… 终于, “艇仔粥吧。” 温泉,也是能把人溺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桑杉了 日姐:感情这东西……还是危险。 有没有嗅到开始收尾的气息? 大概还有个十来万字吧┑( ̄Д  ̄)┍ 八十万字的现言,我真是……啧。 今天是个桃子味儿的么么哒!硬桃党亲左边,软桃党亲右边! 第199章 牵手 “老板, 来一份果仁儿芹菜, 两大碗羊杂汤, 三……五个烧饼。” 立冬的节气一过, 这时节就正儿八经地进了冬天了。下午四点多,夕阳斜铺, 一家老字号的羊汤馆馆子从门外钻进来两个缩着脖子的年轻人。 开口点菜的是个年轻女人, 戴了一副白色的口罩,一个瘦高的男人跟在她的后面, 一声不吭地往小饭馆的角落里走去。 “我跟你讲, 这家羊肉汤味道可好了, 我一吃就知道, 他们家的羊好。”摘下口罩,叶早笑呵呵地对木宇说道,“肉好啊,怎么做都好吃,就跟吃海鲜一样, 新鲜的好东西用白水一煮就行,根本不用调味。” 木宇没有像叶早一样急着摘口罩, 坐在凳子上低声说: “怎么又变成你请我吃饭了?” “你现在是准研究生, 不像我演戏还能赚钱, 这么冷的天你陪我跑出来试镜, 请你吃饭不是应该的么。” 其实光在投资市场就有几百万在运作的木宇微微低下头: “谢谢了。” “嘿嘿,客气什么?” 叶早拍了拍自己放在一边的包,里面装着她的试镜资料, 按照拍摄计划,过完年之后,她才会进组《倚剑叩仙门》剧组,女二号舞罗的戏份不多,武打和舞蹈动作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所以,在那之前她想再接一两个角色,也多一点收入。 木宇对叶早的工作情况很清楚,深知她工作上的辛勤和努力。 “今天你去的第二场面试,我觉得你过的希望不大。” “我也觉得。” 叶早低下头笑了一下。 参加面试的时候有个和她竞争同一角色的女孩儿跟制片人公然眉来眼去,她又没瞎,当然看得见,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不过我试镜表现得特好,对吧?快点儿说对啊,不然一会儿羊杂汤我光让你喝汤不准你吃肉。” 面对叶早的“威胁”,没有戴眼镜的木宇弯了一下眼睛,含笑回答: “对,你表现得最好。” 老板喊了羊汤好了,叶早美滋滋地跑去端汤,木宇飞快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包消毒湿巾,抽出一张,把他们两个人的勺子筷子小碗儿都迅速擦了一遍。 “你刚刚夸我,这份儿肉多的给你。” “这叫什么?夸你有肉吃么?”向来寡言的男孩子罕见地开了玩笑。 “你这句话说得我好像土匪头子……”叶早眨了眨眼睛,又转身去拿葱花香菜和辣椒面儿。 趁着这个功夫,木宇又把他们两个人的汤碗边缘擦了一圈儿,当然,还是赶在叶早看见之前把消毒湿巾收了起来。 京城里喝羊汤惯例是配烧饼的,全国各处叫“烧饼”的面食不少,老四九城的做法比较特别,因为里面添了一味料——芝麻酱。 把芝麻酱和酱油、食用油调好后抹到擀成大片儿的发酵面团上,再撒上烤香的花椒末、小茴末儿香,重把面片儿卷起来切小块儿,然后拉长重新滚成圆团子,再擦酱油撒芝麻烤出来就成了让人忘不了的芝麻烧饼。 每家出了名的羊汤馆、涮肉馆儿,都少不了一篮子让人吃起来就忘不掉的热烧饼,这家老羊汤馆儿也一样,叶早和木宇来得巧,羊汤刚上桌,新烤好的烧饼就出炉了,叶早去拿烧饼的时候闻着那香味儿觉得自己魂儿都没了,当场又要了十个打包。 “没篮子了,只能用塑料袋装,这个烧饼真是太香了,咱们今天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真好,要是用一个篮子来装烧饼,木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就在叶早的面前给每个烧饼消毒。 “给我张湿巾擦擦手。” “给。” “谢谢。” 突然反应过来的木宇定定地看着叶早,她自顾自擦好了手之后已经左手烧饼右手汤勺地埋头苦吃起来。 只有黑色的发顶对着这个与小汤馆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让他觉得手有些痒,很想伸过去,揉一揉。 “嗯?赶紧趁热吃!” “哦。” 热乎乎的烧饼捏在手里,木宇觉得发热的不只是自己的掌心。 在港城的为期三天的活动结束之后,桑杉和肖景深一起回了京城,在京城的国际机场,他们被浩浩荡荡的接机队伍围住了。 “桑葚桑葚!一世情深!” “阿Sun姐!姐夫!!” 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接机风格,肖景深突然明悟:“这是咱俩的CP粉跑来接机了。” 桑杉:…… 什么时候,你还知道了CP粉? 毕竟几个月之前她和肖景深还是全民向大爆的一对CP,虽然那之后很长时间肖景深去演戏,自己忙工作,极少再成对出现在摄像机镜头前,但是影响力应该还是有的。 可是……这是不是也太过了? “《牵手第一季》开拍一周年快乐!” “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在一起十四年啦!祝你们以后还有好多十四年!” 之前出关时候还荷尔蒙爆棚的肖景深此刻笑容灿烂,瞬间让人们想起了在《牵手去旅行》里面他暖到窝心的样子。 人们更激动了。 桑杉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周围环境太嘈杂,她说不定会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公司里的人谈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她这幅模样也是粉丝们早就习惯了的,不仅完全不以为意,还有人喊着桑杉的名字,显然是她的个人粉丝。 这时,肖景深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干嘛?” “她们来了这么多人,不就是想看咱们CP发糖么?配合一下。” “出场费。” “给给给。” 机场很大,前路很却很短,人群很吵闹,心中却很安静。 肖景深终于做到了一件他在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事情——牵着桑杉的手走过别人的目光,于祝福和喜悦中。 男人眉目缱绻,低头看着身边的那个人,快乐地像是要起飞了似的。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坐在来接他们的车上,桑杉慢吞吞地说道,“目前初曜工作室转成了公司,我也从工作室法人转成了公司法人,秀恩爱的出场费价格要上调。” “好!” 男人毫不在意地给出了回答。 “一次一百万。” “没问题!” “从这次开始算。” “当然了!” 接连拿下几个代言,又收了好几笔商业活动出场费,资产总数眼看就要去掉前面负号的男人乐淘淘地给自己又加了一大笔欠款。 桑杉,桑杉没脾气了。 “明天我又有时间做饭了,你想吃点什么?” 穿着黑色双排扣风衣的女人一只手解开了衣服扣子,另一只手从车的储物盒里拿出了一罐黑咖啡。 “在我喝完咖啡之前不要跟我说话。” 她作势要打开易拉罐,男人接过去,打开,递回来。 “行,你记得想想你想吃点什么啊。” 桑杉忍不住抬头看了肖景深一眼,他现在还是两眼发亮,面上带笑,仿佛被打了两针激素似的,女人把视线原路调回。 “我喝完咖啡之后,也不要跟我说话。” 肖景深:…… …… 随着《汴京奇谈》电视剧开播临近,HD电视台和片方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宣传活动,作为主演之一,肖景深拿出了一天时间拍了七八条给不同平台不同渠道的宣传视频,又给HD电视台专门拍了两条广告,一条是白衣谢安变身黄衣花花公子的剧情,一条是人有两面的性格反差表演。 显然,随着他的热度不断提升,不仅制作方,就连电视台都把宣传重点放在了他的身上。 除了这些活动之外,肖景深把自己的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倚剑叩仙门》的剧本上,看看剧本,喂喂猫,给桑杉做做饭……这真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模式了。 摸着油光水滑的W先生,肖景深相信,这也是它最喜欢的生活模式。 至于桑杉喜不喜欢呢? 反正……应该不讨厌……吧。 光看剧本和原著,肖景深认为他将要拍的是一部故事片,黑海死牢里被关着的斩刃有过去也有未来,这两条线并行,又在结局汇聚,达成了故事的最终主旨——叩仙门。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第一次碰头会上被米子明和伍铭两位导演吓到了。 “我们想用好莱坞超级英雄大片儿的模式来构建这个电影的节奏。” “噗。”本来在喝水的编剧方十一喷了。 包括肖景深在内的所有演员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怎么?你们以为我要拍一部故事片?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年纪一大把的米子明导演端着保温杯笑呵呵地看着这些年轻人,很得意的样子。 “你们想错啦。” “我们在接手这个项目之前认真考虑过应该怎么拍这个电影,作为一部升级流网文,它具备同类型作品的最普遍特点,就是爽,每一个战斗场面,这个作者都进行了加工和雕琢。同时,他也有自己突出的特点,就是男主角在故事进行中形成的独特个人魅力,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亦正亦邪面无表情的武道至尊,哦,小说里叫先天剑客。” 伍铭坐在一边,认认真真地向所有人阐述他和他老师的电影创作思路,各种略带中二的网文词汇从他的嘴里噼里啪啦冒出来,让网文写手方十一同学的违和感都要爆表了。 “本质来说,这就是一个塑造超级英雄的故事,他到最后拼尽全力去叩仙门也不止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武者,这一点的精神内核,与外国的超级英雄是相符的。” 那这样的“超级英雄”电影,和传统的武侠电影又有什么不同呢? “故事叙述的核心,打斗的节奏,还有镜头的运用……都会很不一样。”喝一口热水,吃几个松子仁儿,米子明导演拍着大腿,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仿佛听到了好戏开场的声音。 第二天,肖景深就被桑杉打包扔到了某位著名的武术指导面前。 十二月底,《汴京奇谈》在HD电视台正式开播。 肖景深手执长剑,开始了自己新一段生活,在这段生活中,他将先叫展小石、后叫斩刃,将有过懦弱无力,也有过侠气纵横,被诬陷被打压被伤害,将有得到,也将有失去。 最终,他会成为一个英雄。 “有人想要投资咱们的电影?”坐在办公桌钱,桑杉看着手中的意向书。 “是,那个人叫卢穗明。” “哦……” 桑杉垂眸勾了一下唇角,手指轻轻点了点咖啡杯。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别想了,拍戏之前我都吃了素 日姐:emmmmmmmm…… 敲个锣打个鼓,给你们一个bia叽作响的么么哒! 第200章 气概 “卢穗明主动提出来要参与投资, 你说, 他在想什么?” 廖云卿曾经(被动)参与过调查这个人与另一家影视公司老板阎小俊之间的关系, 虽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老板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扒这个人的老底, 她还是天然地对这个人的任何行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换言之,卢穗明这个人在廖云卿眼里基本等同于不干好事儿, 究其原因, 是因为桑杉的态度。 他这次居然主动跳出来提出合作,让她里的弦都都绷紧了。 “没必要紧张, 合作嘛, 成不成是要谈的。至于他怎么想, 不重要。” 桑杉这样说着, 并没有像廖云卿期待的那样把意向书扔进废纸篓里,而是放进了抽屉。 “重要的是,我们让他怎么想。” 桑杉与平日别无二致的微笑让廖云卿打了个冷颤。 “你给我放两个消息出去。第一,这次筹备电影我们本想高价请小水洼有名的演员,但是没请到。第二, 小水洼强行投资和安插小透明进剧组,我对此非常不满。” 廖云卿:…… 她感觉桑杉是要玩儿一把大的。 “小水洼那边我会提前打招呼, 我记得封烁明年年初有一个汽车品牌的代言到期, 你可以跟品牌方接触一下。” “你是想让别人以为我们跟池迟封烁的关系都闹僵了么?这也玩儿得太大了。” “要不是陈方到现在局面都不是很好, 我也不介意跟C娱乐也玩儿一把决裂的小游戏。” 此时此刻明明房间里非常的暖和, 廖云卿却只想团成一团瑟瑟发抖。桑杉的语气是那么的平凡又简单,却让她觉得对方无比危险。 因为,她的毫无起伏的情绪?还是她淡定到可怕, 却似乎又要屠戮什么的态度? “一个看起来已经众叛亲离的公司,会让对方忍不住拿出更好的筹码。” 因为越是她们这样危机重重的局面,那些黑暗中的豺狼就越渴望看见整个初曜直接被打落深渊的情景。 这是自以为把一切都掌握手中的狂妄者最大的软肋——一次完美的胜利。 安排完了廖云卿的工作,桑杉继续看着她面前的文件,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虽然敌人已经如此迫不及待的出现,那就干脆,把所有的垃圾一并清除好了。 《汴京奇谈》电视剧在HD电视台的晚间剧场播出,每周五和周六各播出两集。 因为肖景深的缘故,这部剧未播先火,网上热度一路飙升,首播日收视率1.12%,作为非黄金档电视剧,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喜人了。 第二集里面那个黄衫少年从楼上翩翩而下的镜头被人做成小视频和动图在网络上迅速传播,无数年轻女孩对着屏幕“啊啊啊啊!”地尖叫,高呼着“我的少女心又一次活过来了。” 电视剧的番位即演员排名,早在演员签订拍摄合同的时候就已经敲定。片尾处,第一个出现的名字是男主角李荆,第二个是女主角何以柔,第三个才是肖景深。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前方还是电视台都仍然美滋滋地把肖景深作为宣传的重点。“肖景深洛是非”登顶各大搜索榜单。 在卫英华的办公室里,她一度很钟爱的那个年轻男演员狠狠的把咖啡杯砸在了地上。 “明明我才是男主角,他这样算是什么?!” “他们这叫仗势欺人。” 坐在老板椅上的中年女人看着地上的狼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喜欢的时候,李荆在他眼里自然一切都是好的,可是现在卫英华对他的心思早就淡了,这一年多来在这块“小鲜肉”身上的投入也并没有换来她预想中的回报。 厌烦之意根本无须遮掩。 “人家比你红,热度比你高,粉丝比你多,投资人更愿意捧,这就是势,仗着这个势来欺负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呢?对着那些娱乐小报的记者哭么?再说了,你以前不也这么对待别人么?怎么现在这些事情落到了你的头上,你就受不了了?” 看看李荆的样子,卫英华在心里默默摇头,见识过了文子禹的仪态气度,再看看李荆,她不得不承认,桑杉调理这些小年轻的本事比他要高出不止一点。 文子禹能孤身一人跟她周旋良久最后又全身而退,让她人财两失,光是这份本事,李荆就拍马不及。 转头看着卫英华眉目淡淡,年轻男人也知道自己撒气的样子过了头,深吸气两下平复情绪,低眉顺眼地凑了上去。 “英姐,他们仗势欺人可不只是欺负我,也是落了您的面子,在别人眼里,我可您你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艺人。” “辛辛苦苦?” 歪头看着在自己肩膀上轻动的手指,卫英华又想起了文子禹不卑不亢的冷淡样子。 刚起的兴致就淡了下去。 “要是之前你热度最高的时候,别说帮你找回场子,你想让我帮你把肖景深套麻袋打一顿也不是不行,可是现在的你,值得让我这么做么?” “上部戏,我很乖的。” 这半年来卫英华的时间除了花在文子禹上之外,也又物色了几个年轻人,更加青春蓬勃,性格也更乖巧,李荆之前拍的那部校园偶像剧,卫英华一股脑儿把他们塞进去,各种加戏,就等着播出来之后利用李荆的名气带热剧,再用剧带热新人。 几年前,李荆也是这样被“带”起来的。 那时候作为一个被“带”的人,他可从没想过这样捧人的方式会如何去毁掉一个剧,又如何榨干主演辛苦积累的人气。 现在他知道了,作为一个被压榨的人。 自怨自艾中,李荆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 “想让我出力帮你讨回这个公道,你是想怎么回报我的这份辛苦呢?” 年轻男人的手指抖了两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之前说好的饭局就在明天晚上……不能推了。” 一场冬雨从沪市的天空飘洒下来,李荆心里曾经有过的一棵旷野中自由的野草,终于不及心中的虚荣和眼前的浮华,倒下在了湿冷的空气中。 影视城这个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那天,肖景深在摄影棚的绿幕前拍摄着一场重头戏。 “老肖,咱们也就一年没见,你身上这个块儿啊,长得也太快了吧?小公鸡变大斗鸡啊!” 换好了戏服的肖景深站在中间,旁边围了一堆正在围观他肌肉的家伙。 其中甚至包括看起来很正经的导演和监制。 开口说鸡不鸡的正是米子明那个老不休。 没错,自从电影开拍,曾经端谨严肃的米子明导演已经进化成了他们这些年轻演员和编剧嘴里的“老不正经”。 牛仔外套,朋克风的裤子,样式新潮的短靴,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的米导演号称自己的事业焕发了第二春,整个人也年轻了起来,画风变得让人难以招架。 此时的肖景深扮演的是已经在黑海死牢里被关了整整五年的斩刃,身上的粗布青衣早就破烂不堪,露出了健硕的肌肉。 化妆师把他的脸庞画成了青灰色,表示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阳光,这样的设计然而凸显了他五官的魅力,即使头发杂乱,看起来也眉目深邃,干裂黯淡的嘴唇有着别样诱人的味道。 “黑眼圈儿可以再加重一点。” 伍铭监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化妆师端详了一下之后,重新描了一下肖景深的眼睛。 这时,米子明导演又有了新的想法: “被关了五年,裤子还能这么完整么?” 所有人的视线向下,看向男人腿上那条黑色的粗布裤子。 肖景深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导演,再这么扒拉下去,咱这片儿过审可能就难了。” “那就在裤子上躲开几道口子,腿上肌肉也抹上灰。年纪轻轻的资本这么好,不用不是傻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瞎保守,要我说,你□□着从死牢里爬出来,那画面更有冲击力。” 肖景深觉得自己似乎是进了一个假剧组,眼前要把自己扒光的导演似乎也是一个假的米子明导演。 好在,所有人都还记得这部片子是要公映的,扒肖景深身上衣服的行动于大腿根处停止了。 于是,这个男人在整部电影中第一个正式出场的形象,就是一个半裸的,身上挂着碎布条,肌肉显示出无比压迫感和力量美的,表情冷酷到极点,脸色也难看到极点的“大魔头”。 这场戏的剧情非常简单,大盗上官逃从狱中逃脱,在狱卒到追捕下一路往牢狱深处逃去,当他跳下洞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狱卒们停下了脚步。身在黑狱底层的斩刃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去磨自己手上的锁链却无所获,逼着上官逃用秘法帮他打开了三条锁链,剩下的一条铁锁暗藏机关,上官逃无能为力。 “你退开。” 低低地,斩刃用嘶哑的声音如此说道。 上官逃慢慢后退了几步。 斩刃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于是这位著名的江湖大盗很识趣的又退后了几步。 如是两次,上官逃终于明白了斩刃的真意,退到角落里,整个身体默默蜷缩在了一起。 随着一声爆喝,巨大的轰鸣声在牢房里回荡。 斩刃手上的寒铁链被生生拽断。 整个黑牢似乎都因为惊恐而战栗了。那个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可怕怪物啊,他终于出来了。 一步又一步,上官逃追随着那强大而迟缓的步伐往有光明的地方走去,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一道橘黄色的烛光就在斩刃斜上方轻摇,勾勒了这个男人身体的轮廓。 那是一副值得赞美的身躯,每一点肌肉的线条都彰显了英雄的气概。 …… 站在伍铭身旁的方栖桐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要是让之前的我来演这部戏,说不定我还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呢……一定会被桑杉悄无声息地弄死。” 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尽显魅力的男人,真是值得任何女人花费长久的时间去等待。 “不会的。”伍铭说道,“一年前的他,还是块璞玉。” 仅仅一年,却已经光彩灼灼。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帅翻天的时候,该看见的人没看见。 日姐:忙着呢! 这么早更新,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全章是用手机写完的,我简直厉害! 快来接受我骄傲的么么哒! 第201章 宵夜 “这种友情出演当坏人的感觉, 真是比我想象中更痛快。”窦宝佳坐在软座里, 翘起的二郎腿晃啊晃的, 真有几分嚣张坏人的得意洋洋。 桑杉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 嘴角带着浅笑,把几张纸推到了窦宝佳面前。 “经济往来, 怎么能说坏或者好呢, 能让人赚到钱就是好,让人赚不到钱才是坏。” “哎哟, 听你这语气, 你是想从那几个人身上扒一层皮下来呀?说真的, 你以前使坏的时候吧, 我还能有点儿感觉,现在你这个样子,还让人真想不到你肚子里装满了坏水儿。行吧,我想路子把这个人介绍给卢穗明的。”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越来越像个好人的样子。” 桑杉挑眉。 “我可不记得我以前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天真善良纯洁可爱的窦宝佳再次被桑杉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呵呵,你做过的事情啊, 罄竹难书专门用来形容你都没问题……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斟酌了一下,一向标榜自己只爱钱的窦大经纪人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带着人情味儿的话。 初曜工作室插足影视圈儿核心的第一步就是直接制作电影成品, 这手笔之大让无数人震惊, 也让不少人觉得桑杉是这几年太顺利, 已经被接连不断的成功冲昏了头脑。 窦宝佳当然比别人更知道桑杉的价值, 柳亭心生前的大部分财产都按照她的遗嘱捐了,另有一些做了一个电影培育基金,桑杉刚回国没多久就以白丛凯代理人的身份暗地里管理着整个基金的运营, 到现在都一直呈现出一种良性发展的态势。 那个基金不仅每年都能拿出不菲的资金投资新导演的作品,甚至还能有所盈余和扩张,使整个其对整个影视圈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包括李许默在内的一批年轻导演在起步阶段都曾经受到了这个基金的扶持,当他们的作品被市场认可之后,他们也回馈了这一个基金丰厚的回报。能够精准地发掘这些赚钱的项目和可靠的电影人,桑杉的这一能力着实让池迟都忍不住赞叹。 人们并不知道桑杉到底多能干,但是这也不耽误他们想要暗中给看似蓬勃发展的一个新兴公司使绊子下黑手。 “我知道。” 那些蜂拥到自己桌子上的项目企划书里充斥着贪婪的陷阱,就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中招,隐藏在幕后的那个男人才忍不住亲自跳了出来。 “你们也小心一点,和C娱乐的关系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 桑杉说这话这也算是投桃报李。 C娱乐内部的人事斗争随着陈方的奋起反击而愈演愈烈,小水洼以前是陈方的老东家,也可以说具有丰厚演员资源的小水洼一直是陈方在C娱乐的靠山,那位李经理想要陈方彻底服软,有极大可能会要他们的公司与小水洼做出某种分割。 “嘿嘿。”窦宝佳咧嘴一笑,“你这可就想多了。” 想想天池老板对自家池迟那要月亮给月亮随便还附赠一个太阳的态度,窦宝佳完全不在乎天池下属的这个娱乐公司能对小水洼来什么幺蛾子。 “是么?” 桑杉勾唇轻笑。 这个世界上,最稳固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为了追求个人的利益,做出什么让别人难以理解的行为,非常正常的事情。 好吧,好日子过久了的人眼里,这些都是“奇葩”,意味着诡异、稀少、不必在意。 肖景深的新电影拍摄进展顺利,他正在逐渐适应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拍摄的特别之处。 大量地、丰富的、多角度的特写镜头,导演对他每一个表情的细微挖掘是非常给人压力的,更不用说那些精细的动作要求。 “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这句话在拍电影的时候居然也十分实用。 “国内的超级英雄影视作品这些年一直没有起色,说白了,就是他们照着洋鬼子搬过来的那些东西骨子里缺了能让咱自己观众认同的那股劲儿。举个例子,他们合众国拍英雄拯救失事火箭,因为他们有过特别惨烈的航天飞机失事事件,民众们还记得那种切肤之痛。可咱们的老百姓没经历过,航天实验失败了那么多次,咱们也没见过谁在电视直播的时候死了。你拍个国内的英雄去拯救这个,他们没有代入感的。英雄,是本质是“渴望”民众的渴望。咱国内老百姓爱看什么?那要从咱们最民族最根本的根子里去发掘——咱们的英雄,从来不是横空出世拯救世界的人,而是从无数苦难中挣扎出来,拯救自己也点亮别人心火的人。” 穿着越来越酷炫的米子明导演笑嘻嘻地喝着茶吃着松仁儿,跟肖景深诠释自己心目中想要的角色形象。 “没有奇怪的药剂,没有金钱和科技,没有基因变异……都不需要,凭着身上一根铁骨,几千年来,咱们这个民族都是自己给自己做了英雄。打不断的骨头,就是咱们老百姓对英雄的渴望。” 老人说得是何等慷慨激昂,他拍过汉代的金戈铁马,拍过南北朝的乱世风华,拍过唐朝的绚烂江山,拍过明朝的烟雨悲歌,作为一个电视剧导演,他在镜头外几乎经历了这个国家的沧海桑田人事变迁,有些东西,他认为那是永远不变的。 肖景深听得极专注,一如一年多前,他听着米子明导演给他讲谢安,那时候的他,还在为这位著名电视剧导演对他的谆谆教诲而感动。现在的他依然是感动的,却不只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而是因为这个老人身上确实有着老人自己所崇敬并坚持的东西。 “电视剧归根到底是为了剧情服务的。导演在其中的存在感极低,一个好的剧本才是电视剧的核心。电影的灵魂却是导演。我看了太多故事了,这次我想把一个故事里面烙上我自己的名字。让你们看看我浸淫此道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感悟。” “可是……” 一直在一旁默默倾听的男人,语气中带着一点踌躇。 米子明看向他:“老肖,你有不同意见?” “其实这个电影的男主角也没有特别惨,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还被逼着跳崖,结果没死成,顺便捡了一本秘籍吗?” 要是米子明的脸上有胡子他大概要吹起来了。 “跳崖不死,又捡了本秘籍,这不是小说的标配吗?我们拍的就是一部小说呀!我们就是得兼顾这个电影的故事性呀!” 所以刚刚对着整个行业指点江山的人就不是您了? 说好的苦难英雄人们最喜欢呢? 说好的只爱看打不断的脊梁呢? 男人看见米子明我的茶杯里已经干了,悄无声息地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心里很明白这位看起来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导演在想什么,已经是退休了的年纪了,还依然奋斗在影视制作的第一线,一辈子拍电视剧,临老了,终于有机会拍一部电影。 激动和紧张共存,才会不停地说话,目的不过是从这些他信任的人那里获得一些认同。 “米导演您放心,不管是什么角色,不管是什么片子,我们都相信你能这个故事阐述好,并且在里面加入自己独有的元素。” “啧,我还用你信?” 话是这么说着,老爷子的眉头越发舒展了。 坐在旁边替自己老师润色分镜画面的本片监制木着脸,听着自己的老师被人哄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肖景深和米子明导演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往影棚外走。 天气冷了,影视城里的游客也都少了,月色下的摄影棚外面人迹寥寥,肖景深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那里还停着几辆车,不知道是哪个剧组在加班,或者有演员把自己便宜的代步车干脆扔在了这里。 “老肖,你说明天的那场戏……” 听见导演的话,肖景深连忙又转回头去。 “他没看见咱们吧?”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有人低声说话,仿佛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再加一层铜墙铁壁,外面的人仍然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应该没有。” 端着摄影机的男人以同样的低声回答。 “今天又是和导演一块儿进进出出,你说,这个人是真敬业呢,还是趁机耍导演的好感度啊。” “他聊工作的时候脑袋里想什么,跟咱们的工作没关系,我只知道咱们今天又白蹲了。” “唉!这份钱确实不好赚啊!” 这不废话么!还真以为狗仔各个是狗届福尔摩斯啊,闻着味儿都知道到底谁出轨?还不就是这么一点点蹲出来的。 扶着摄影机的男人显然是个在带新人的老手,耳朵里自己同事的聒噪,他很淡定地关掉了机器。 “再过半小时,咱直接把车停肖景深他宾馆楼下去,你跟二车说一声,肖景深的车已经出去了,他们小心点儿跟,别被人发现了。” “好。” 几天前,这位有自己团队的资深狗仔接了一个订单,对方提出说要是能拍到桑杉和肖景深感情不和,尤其是肖景深出轨的画面,他们将花天价收购。 财帛动人心,这人就带着自己的团队来了这里,一直跟到现在,并没有发现一丝肖景深出轨的痕迹。 “头儿你说,肖景深以前有这么帅么?我也看他好多张照片了,怎么感觉都跟他本人差了好多呢?真帅,要是我妹妹看见了,一准儿腿软。哎,你说,咱要是一直没拍到照片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跟他工作室要份小钱,看他们愿不愿意用咱们的素材炒一波儿演员敬业了。” …… 深夜十一点,蹲守酒店的狗仔们已经昏昏欲睡。 “是不是有人敲车窗?” “头儿!车外面有人!”新人狗仔的声音近乎尖叫。 资深狗仔僵在车里几分钟,确定了对方没有砸车的意思,才缓缓摇下了车窗,手里还拿着一根防狼棍。 “嘿,哥们儿,大半夜的,吃点宵夜呗。” 停车场的灯光照亮了来人那张越来越独具魅力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寂寞使人癫狂 日姐:忙 我今天依然手机码字呢 捂着手指头哭唧唧 安慰的甜甜的么么哒有没有? 第202章 双翼 临近年末, 各个行业的活动都很多, 在外人眼里已经十分光彩夺目的娱乐圈, 到了这个时候各个有关的企业自然不能落后。形形□□的年会、活动、酒会, 都成了攀比的工具。 明亮的灯光透过价值连城的巨型水晶孔雀透下来,地上一片让人迷醉的斑斓。 刚刚从人群里脱身出来的桑杉随手把酒杯递给了在会场上穿梭往来的服务生, 站在餐台旁边, 看着琳琅满目的美味,她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 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一贯是不爱参加这种活动的, 在华光天下的时候能推就推, 不能推就带一个嘴甜又识时务的助理帮她拦人。后来自己当了老板, 她更是放飞自我, 这样的活动一律推给廖云卿,她乐得给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公关负责人多掏一点置装费和加班费。 当然,其实当年创业初期,她并不是这样的。 尽管白丛凯给了她人脉,可是人情这个东西并不是万金油, 她也曾经带着项目计划书在这样的酒会上寻找合作者,也曾经连轴转地出没于不同的活动。 不过那时候她早早做好了功课, 知道到底哪些人是自己的潜在目标, 行动直白简单, 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 提出的计划也每每能搔到别人痒处,有很多人都认为她长袖善舞、精于交际。 现在这些影视圈淘金者,见到一个圈子里有点名气的就像没头苍蝇似的扑上来, 让人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跟她当初比起来,可以说是脚下勤快脑子懒的真实写照。 “世纪星耀这次的活动真是出了大本钱。”陪着桑杉出活动的宋星走过来,一身米色的西装,衬得她身形格外挺拔。 桑杉抬头笑了笑,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好消息似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嘲意满满:“今年几个项目都不赚钱,拍好的几个剧也都是老套路的东西,要是这时候还不多出点儿血安股东的心……他们的股价怕是也要危险。” 华光天下的危境引起了有关部门和股民们对整个影视行业过度融资的重视,如世纪星耀这样的老牌娱乐公司这段时间也过得战战兢兢。 年难过,年难过,年关难过年年过,看看整个娱乐圈,怕是没有几个能过得好年的。 “那边有几位对李许默导演新片子感兴趣的投资人,您要过去见见么?” “好。” 看看又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的各路“神仙”,桑杉点点头,抬脚跟在宋星的后面。 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地,那目光都追随在她的身后。 “桑小姐,我是真没想到您今天居然出现了,要是知道您来,我保证第一个到现场……我一直想跟你聊聊,您现在有时间么?” 从一堆人旁边路过的时候,桑杉被拦了下来,人堆所簇拥着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极让人有好感的笑容,对着桑杉微微点头。 “太激动,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卢。” “您好。” 年轻的女人稍作思索,然后,她似乎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了,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 “你们呀,可不要把我当那些一出道就红了的年轻小孩子一样哄。之前这么多年,我也不过是圈子里最底层的打工仔之一,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戏都演过,什么样儿的人,我也都见过。” ”你们那个时候不认识我,我可一直都知道你们。辛苦、糟心、挨骂,也被人哄着、供着、求着,还恨着,说的就是你们这一些娱乐记者。” 车子前座中间摆了一张塑料板,上面满满地摆着用塑料袋装着的炸鸡块、五香牛肉、拌海带丝、凉拌拍黄瓜、炼乳小馒头,最中间儿是软软烂烂的卤猪蹄儿,撒了一层烤芝麻和辣椒面,光凭卖相就引得人食指大动,一上来就被几个大男人拆得七零八落。 肖景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在车里的人手一瓶啤酒,他也不例外,且喝着且吃着,嘴里还在说着。 “深哥,你这话真说到我们心里去了,您混到今时今日这样,还能记得我们辛苦,就冲这俩字儿,来,我敬你一个。” “什么叫今时今日这样,我怎么样了?认认真真演戏,老老实实当演员,以前我是靠演戏养家糊口,现在也一样,不过是更多人喜欢看我的戏了。这是我的工作获得了认可,又不是我背后长了对翅膀,能直接上天了。” 酒瓶儿一碰,肖景深对着那位资深狗仔笑了一下。 “说起来,我一直也想半夜拍完戏之后像这样吃顿宵夜,可惜演员得控制身材,能吃宵夜的时候实在太少了。现在这部戏还好一点儿,之前那部戏,我晚上吃了宵夜,第二天就得给我经纪人交检查。” “不是吧?阿Sun姐管您管得这么严?” “导演提出了要求,她会把要求变成一些标准,她喜欢用标准化的东西来管理艺人。” “听着就可怕。”说话的是第三个人,似乎嘴里正吃着东西。 肖景深转了一下头:“哪儿可怕?白领上班儿得签到、得考勤,还得拼绩效拿钱,艺人当然也得靠着标准管起来才能保证效率。” “别的艺人是别的艺人,您可是她男朋友啊,工作上压得这么紧……”资深狗仔叼着黄瓜块儿状似无意地说道。 肖景深低头吃了一筷子海带丝,一直到他咽下去之前,整个车子里都很安静。 所以,他的轻笑声,十分清晰地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想拍什么,一个人身上就这么多事儿,食色男女是最能让人感兴趣的,说白了,你们就想拍到我做对不起桑杉的事儿,说对不起桑杉的话。讲道理,你们要是想弄点儿别的,说不定我能帮你们点忙,是吧?大家都不容易,我们一年365天全国到处跑着去拍戏拍戏,你们也一年365天天天跑出去跟新闻,能够互相帮助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袖手不管。但是……” 灯光下,男人眉目清明,也坚定。 “实在抱歉了,唯独这一条,我真没有。” 一直是试图引导话题的狗仔手顿了一下。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十几年来,有一颗种子在生了根、发了芽、长出枝干、抽出叶子、开了花、结了果,一年又一年,它成为一棵大树,就把我这儿填的满满的了,我的心,我的魂儿,都是树的养料……那一棵树,就是我们家桑杉。” 指指自己的胸口,刚刚还亲和温柔的男人似乎在瞬间变得气势逼人,可是那过程极短,短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一回神儿,面前坐着的还是那个垂眉顺眼的老好人。 “深哥,你跟阿Sun姐感情真好啊!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肖景深:“羡慕是吧,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努力套话的资深狗仔:…… “今天这一顿,算是我犒劳你们辛苦,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容易。另外,我也是想直接跟你们说,你们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快过年了,都要冲业绩,你们浪费这些时间,耽误了拿年终奖怎么办?” “深哥,要不你就分享一点儿你跟阿Sun姐之间的秘密,帮帮我们冲冲年终奖呗!” “秘密?” 肖景深把猪蹄尖儿的骨头放到垃圾袋里,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着说: “好,我告诉你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资深狗仔放下了手里的烤排骨,目光热切地盯着肖景深。 “我,比所有人以为的,都更爱她。” 这是一段被剪辑过之后只剩了十来分钟的视频,画质一般,声音倒还算清楚。 人们看着肖景深吃吃喝喝说着话,举止神态,就像他们平时在路边看见在撸串小哥没什么区别,当然,他太帅了,车里的昏黄的灯光上镜效果烂的要死,也无损他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面庞。 某个小有名气的狗仔工作室账号把这段视频发到了微博上,短短几分钟,点击量已经十分惊人。 微博下面跟着的评论内容十分丰富。 “摆拍?” “老肖真情表白,卧槽这碗狗粮我吃!” “又提醒我男神有主了。” “羡慕桑杉。” “狗仔开展了收钱夸人项目?” “小编,你们的年终奖有了么?” 其他娱乐圈相关的营销号迅速跟进,转发视频,还配上“肖景深喝酒后的深情告白”、“半夜请狗仔吃宵夜,寂寞的男星说了什么”、“有人出钱黑桑葚?狗仔表示已被当事人‘喂’饱了”种种吸引人眼球的标题。 《汴京奇谈》电视剧剧情渐入佳境,肖景深的热度不断提高,之前很多媒体苦苦寻觅一个能采访他的机会而不得,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几个狗仔抢占了先机。 为此,初曜不得不对那些媒体们放风说会在几天后组织媒体探班肖景深的新剧组。 “你看见我的那段视频了么?” 听着电话里的男声,桑杉勾了一下唇角。 “看了,你的表现不错,很自然,目前网上评价也很好……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我并不鼓励,我希望下次你有类似举动的时候可以先跟团队商量一下。” 桑杉言语中的不认同,肖景深充耳不闻,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信么?” “什么?” “我的表白。” 我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更爱你,因为你是光明,是喜悦,是回忆,是未来……是所有美好的叠加,也是那个我想把搂在怀里为之抵御所有不美好的存在。 “我不信。” 女人轻轻说。 刹那间,肖景深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 “我从不去‘以为’你到底有多爱我,所以,你‘所有人’的概念并不成立,这是你逻辑上存在的误区,一段逻辑有问题的话,我怎么可能相信……我只相信我看见的,和我感受到的。” 冬天降临于大地,细雪飘摇于天空,站在戏棚外裹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仿佛生出一堆双翼。 带他去了天堂。 那里有人们永难体会的巨大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风在吼,马在叫,内心在咆哮,内心在咆哮! 日姐:我说的是事实。 七夕快乐!!! 今天的渣草是不是特别甜? 背着小手,挺着胸脯,闭着眼睛等么么哒。 第203章 不合 “再招两个经纪人助理?” 初曜的各部门负责人手上都有大量的工作, 天南海北到处跑是家常便饭, 在别的行业里司空见惯的“例会”, 到了这里往往因为大家身处的地点不同, 只能以远程开会的方式解决。 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会议不比平时,尤其又是初曜成立公司后的第一场总结会议, 可以说到场人数空前。 这一年, 初曜靠蓬勃发展的艺人事业赚取了不少的利润。 光是肖景深一个人,就为初曜提供了四千万的纯收入。其次是前The King的几个孩子, 金聪参加了两个综艺, 又参演了两个电影, 身上还有五个代言, 总共为初曜提供了一千四百万的分成,还有明年已经可见的六百万预计分成。即使是四个男孩儿里露脸最少的木宇,凭借着商演活动和参加电视台的活动,也靠出场费给初曜赚了四百万。 坐在下面认认真真听着各种数字的叶早抬起头,各种合计预计之类的她弄不明白, 可是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木宇赚的比她多。 同样是下半年才加入到初曜,纯靠片酬给了初曜一百六十万分成的女孩儿摆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明星赚钱真是比演员容易太多了。 哪怕是认真读书的明星都赚得比她多啊! 隔着几个位置的木宇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 冲她看过来, 漂亮的眼睛弯了一下。 叶早默默转回头去, 继续看着在台上做报告的桑杉。 今天的桑杉穿的是D家当季新款,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性冷淡风格,头发挽起来, 露出了她纤细的颈项和光洁的额头。 “桑杉越来越好看了。”女孩儿在心里默默地夸赞道。 初曜的会上从来没有那么多俗套的东西,过了一个小时,会议进行到了一个让叶早激动的环节——发年终红包。 每个人分了多少并没有明确公布,桑杉倒是公开宣布了没有年终奖的人——肖景深。 “之前,大家都认为初曜的管理政策十分宽松,事实上,对于合作愉快的诸位来讲,初曜确实很宽松也很人性化,可是不够配合,我们还是有惩罚机制的,今天肖先生不在现场,不过他之前已经知道了公司做出的处罚决定并且表示接受。希望在座各位能够给予自己的团队足够的信任,遇到问题不要隐瞒,积极解决才会让事情尽快得到妥善处理。” 初曜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神色平静,做完了总结之后,就开始阐述起了明年的工作计划, 年终奖拿了十万的叶早又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觉得肖景深的年终红包怎么也该有几百万,这么一次就被扣完了。 “哇,桑杉太帅了!” 好吧,只要是桑杉做出的决定,哪怕直接让肖景深破产,她大概都不会放在心上。 会议结束,因为李许默、伍铭和金聪都要返回剧组继续工作,肖景深和米子明导演也都不在,大家也没有什么聚一聚的想法。 在公司外面,木宇叫住了叶早。 “要不要一起吃饭?你请我好几顿了,也该我请你了。” 穿着军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儿挠了挠自己的脸,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最近减肥……” “减肥?” 隔着厚厚的外套,木宇看不见叶早的具体身材,视线从对方清瘦的脸庞还有手上划过,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叶早会与“减肥”这两个字沾上边。 “年后进组《倚剑叩仙门》,流裳这个角色要求体态轻盈,我现在还差点儿。” 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一点儿”,叶早嘿嘿笑了一下。 木宇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他又想去揉揉叶早的脑袋或者脸了。 “吃一顿饭没关系吧?” “要是一直这么想,估计关系很大啊。” 在淡灰色的羊绒大衣衬托下,男孩儿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听见了叶早的话,他漂亮干净的眼睛垂了下来。 “我还有几天就要进考场了,心里有点紧张。” “哦,我差点忘了你要考试,别紧张,那啥,反正你考不好了就接着当明星呗,一边赚钱一边继续读书,明年再考就行了。” 话从嘴里溜出来,叶早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看看对方更加沮丧的神色,显然,是完全没有被她安慰到的。 “行吧,你想吃什么?”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看着一贯光鲜的木宇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叶早是彻底没辙了,只能举手投降。 “你要减肥,那我们去吃素斋吧。” “素斋?” “就是没有肉,各种蔬菜豆腐,绝对不耽误你‘减肥’。” “我知道,我在剧本里看见过,古代那些有钱人闲着没事儿就吃素。” 一个小时后,叶早看着手里的菜单,手止不住地在抖。 “一道蒸豆腐就要88?这个炸豆腐还128?!这个菜是南瓜做的吧?68一位?里面放了金子?” 学表演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惊诧的语气铿锵有力、曲折婉转,一字一句的情绪表达都十分精准。 “女士,我们这里的菜是经过多重工艺制作的……” “那不还是豆腐么?” “我们的豆腐……” “我知道,这年头最重要的是讲故事……行吧,反正不是我掏钱,你点菜吧。” 叶早把菜单推到了木宇的面前。 “我只负责吃就好了。” 男孩儿弯了一下眼睛。 “我要这个素烤鸭,素烧西施舌,铁板五味菇、瓜熟蒂落要两例,一份竹荪三丝汤……” 点菜的时候,木宇留意了叶早的表情,她捂着胸口,耷拉着嘴角,显然是还在为这顿饭的价格痛心。 但是当木宇点好菜看向她的时候,她的神态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这里环境真好啊!” 作为一个被邀请的客人,叶早表现出了应有的素养。 木宇看着她的样子,弯了弯眼睛。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初曜年终奖疑云,‘桑葚’矛盾不断。” 距离开完会还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有这样的一条新闻出现,让男孩儿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 那条新闻只是一个开始,随后的几天里,不断有媒体爆出类似的消息,有心人甚至仔仔细细写了一篇长文描述了桑杉和肖景深之间的感情经历。 在这篇长文里,他清楚地点名了肖景深的另一个身份——经济犯的儿子。 “从一个经济犯的儿子变成一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肖景深的传奇经历自然少不了他女朋友桑杉的倾力打造……” “为了肖景深,桑杉离开华光天下专心带他,让他一路出演了兰月的电视剧、新锐导演李许默的作品,现在更是凭借偶像剧《汴京奇谈》人气飙升……综艺方面,桑杉也放下身段儿和他一起在电视上秀恩爱,这样的感情不可谓不情深义重,可是回过头来我们看看,肖景深为桑杉做过什么呢?” “今年初曜的年度会议上,桑杉公开宣布取消肖景深的年终奖,因为他不配合公司的安排,显然,如今在娱乐圈里影响力越发强大的桑杉也开始不满自己在这段关系中一味付出的状态了。” “男方出现这种状况的缘由其实不外乎‘女强男弱’四个字,一个男人功成名就了,当初软下去的膝盖就成了他心里埋下去的刺……只可怜桑杉这些年的一片真心,错付给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不知道曾经让全国人民如痴如醉的‘桑葚’爱情,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落幕。” 可以说,这些通稿都是站在桑杉的角度去说话的,历数她对肖景深的种种“奉献”,也变相地把肖景深形容成了一个扯着女人裙角爬上来的“软饭男”。 不少业内人士信誓旦旦地说这些通稿一定是桑杉发的,因为她确实对肖景深不满,正是因为这个不满,肖景深才通过狗仔给桑杉表白。至于说桑杉的目的到底是只想敲打一下自己的男朋友还是干脆想要拆伙,这些人表示,呵呵,阿Sun姐的想法他们猜不透。 不得不说,这些消息是很有市场的,多少娱乐圈里精心炮制的消息传播范围都比不上明星们的狗血□□,更不用说“桑葚”曾经撩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一时间,舆论把桑杉捧到了天上,仿佛她是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也把肖景深踩到了地上,俨然将他当做忘恩负义陈世美。 至于“陈世美”本人,还在心无旁骛地看别人拍电影。 沐锦楼疯了,疯了的沐锦楼也依然是昆仑派第一高手,江湖年轻一代里的顶尖人物,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江湖盟的大殿上,让所有人都戒备万分。 长发披垂,衣襟染血,沐锦楼松松地握着自己的剑,挑眉看向江湖盟的盟主。 “人呢?” “沐姑娘想找什么人?” “剑呢?” “沐姑娘是想找什么剑?” “呵……”女人歪着头笑了一下,眼睛天真得像是个孩子。 可她的另一只手已经动了,对面那个江湖盟的主事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道口子,过了一瞬,才有鲜血从里面流出来。 “明知故问,不要脸。” 伴着那人凄厉的惨叫声,神态懵懂的沐锦楼倒更像是一个厉鬼,她身边围着的人不由地往后退去。 “小楼!” 昆仑派掌门从大门外疾步走来,喝住了沐锦楼。 转身看过去,在那张无比清纯的脸庞上,无辜与稚嫩顷刻消失了个干净。 “身为昆仑弟子,你怎能随意伤人!” “你错了,这才叫随意伤人。” 别人谁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长剑挥出又收回,一个江湖盟弟子的腿上鲜血喷涌,他成了第二个趴在地上惨叫的人。 “疯了的昆仑弟子,想怎么伤人就怎么伤人。” “小楼,你怎么能为了斩刃那个大魔头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仙风道骨的昆仑掌门痛心疾首。 “斩刃?” 重复了一下那个名字,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变得清明,转而又成狰狞。 “把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你们,是你们!” 长剑如流星一般,直往昆仑掌门的面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美滋滋地拍戏 日姐:美滋滋地下棋 想到完结两个字就觉得长路漫漫 又觉得好像没剩多少内容了 拍完这部电影,还有两部电影,然后还有个时间跳跃 大概就完结了。 真快。 给大家一个骄傲地么么哒! 第204章 更美 疯, 什么是疯? 不是神志全消, 不是痴言痴语, 是一个人看透了自己身处之地的本相, 却没有一剑击毁的能力,于是便疯了, 杀不得全部可以杀一个, 不在乎是哪一个,反正他们扎根于龌龊而不自知, 死了, 也不过是少了个糊涂人多了个糊涂鬼。 一个人若举世皆敌, 那她便是疯了。 沐锦楼疯了个彻底, 她的一剑刺向了昆仑的掌门,也刺向了她曾经被蒙蔽的愚昧的过去。 这五年中,她与心魔纠缠,于深涧中苦练,终于将快剑练到了极境。 世间最快的剑, 也比不过最毒的人心。 “毒烟是好东西,能遮住你们更毒的心。” 江湖盟的大殿叫丹心殿, 丹心匾下, 沐锦楼吐出一口黑血, 拼着毒发, 她夺走了昆仑掌门的一只手,此刻所有人都围着她,等着她彻底倒下。 她拄着剑, 眼睛里淬了毒,那些惧怕的憎恶的目光无一敢触及她的眸,即使她已经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察觉到了那些人的怯懦,沐锦楼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渍,又把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狂妄凄厉的大笑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Cut!” 米子明导演以与年龄不相符的利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精彩!小方!你这段儿够劲儿!” “再补一条更邪一点儿的特写,那个舔自己血的动作再来一遍。” 方栖桐的表演充分挑动了这位老导演的神经,他突然萌生出了新的想法,想从另一个角度去再给两个镜头。 身为监制的伍铭站在一边静静地听自己的老师安排机位,忍不住出声说: “个人距离切换到亲密距离之间的速度太快了,会让观众觉得沐锦楼有点吓人。” “我要的就是这种吓人。”米子明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样在斩刃出现的时候才有一种更大的清秀转变。” “可是这样的话沐锦楼这个角色的在一开头这里转变层次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一部电影给人的记忆点是有限的,在前期堆叠过多的记忆点会让观众产生一种电影虎头蛇尾的感觉,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集中时间是从电影开头往后衰减的,即使过程中有无数桥段撩动他们的注意力,但是这种根源于生理性的衰减几乎不可逆转。 “作为一个关键性的角色,她的转变其实也是斩刃精神转变的一部分么,我们可以试着把斩刃这里的这段表现淡化,然后在这里……” 就像之前在《书圣》剧组一样,米子明和伍铭开始了他们艺术范畴的争论,不过与之前伍铭的想法过于大胆,米子明要求他控制截然相反,这次是米子明有无数大胆的想法想要尝试,而伍铭不断地站在一个商业片整体控制的角度泼他冷水。 可见,“初生牛犊”不管多少岁,都是不怕老虎的。 剧组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因为两个导演的争论而耽误了自己的工作,桑大制片人说过,谁先下了命令就先听谁的,米子明先说了要加拍镜头那就拍,至于后续怎么改,等下一个发到他们手上的指令就行了。 方栖桐任由造型师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在那阵慑人的狂笑之后,她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还沉浸在那叫沐锦楼的女人的情绪中。 “于是你迫不及待地,用放弃自己人生的方式来纪念他们的所作所为……” “沐锦楼这个角色的厚度很适合你,栖桐,老师希望你能用这个角色继续你一直喜欢的事业。” 放弃,继续? 疯子? 正常人?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合乎所有人期待的正常人,面对母亲,她孝顺体贴,不敢让她有一丝为难,面对老师,她乖巧懂事,希望自己能配得上老师的殷殷期待……面对她的同行,她知道该如何大方地对待那些不如自己的,也知道该如何面对在事业上一直压着她的池迟。 所有的要求,她都做到了,别人期待的不期待的完美,她都实现了。 她是值得夸耀的女儿,让人满意的学生,一个令人说不出缺点的高情商明星。 可是厄运没有因为她的完美放过她,即使逃脱了□□之后,她也把自己锁在小小的笼子里,带着对自己人生的否定和不解。 “沐锦楼这个角色,在认识展小石之前,她认为自己人生的目标就是努力修炼,登仙台上叩仙门,可是,她的师门和江湖盟勾结,要从展小石的手里拿到他的功法,为此甚至愿意牺牲她,她所在的环境一下子与她个人形成了对立,她要有一个否定自己,否定环境的过程,这个过程之后,她‘疯了’。” 米子明导演是这样给她阐述这个角色的。 到了今天,她痛痛快快、张张扬扬地演了一个“疯子”,好像把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释放出来了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让她压抑难堪,那她不介意用自己的能力去碾碎那些瑟缩于泥塘还沾沾自喜的庸人。 “演得不错。” 带妆候场的肖景深路过她身边,没忘了夸奖她。 “我也觉得演得不错。” 方栖桐那张清淡甜美透着天真纯洁的脸,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宛若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她挑眉一笑,像是有一撮火焰,于黑白纸墨间放肆燃烧了起来,便是刹那间的天地尽染。 “一会儿你小心点儿,可不要被我压下去了,男主角。” 面对这种挑衅,肖景深爽朗一笑: “互相带戏那是好事儿啊。” 两小时之后,米子明捂着脸对着镜头发呆。 “虽说我一直希望他们重逢的这场戏能火花四射,可是这火花也太大了吧?” 被绿幕包裹的场地上,方栖桐所扮演的沐锦楼看见斩刃之后先是痴痴地看着,眼中无限情深,接着又放肆大笑了起来。 肖景深所扮演的斩刃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衣袍,头发打理整齐,露出了刚毅俊美的眉目。 看着沐锦楼,他的眼神很平静,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够了。 看她哭看她笑,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可他们都回不去了。 伤痛是无声的刀斧,将他们雕琢成了与曾经完全不同的模样。 斩刃的目光让沐锦楼冷静了下来,她抬起手用衣袖擦了下自己的唇角。 “我这么丑的样子,你不许再看了。”女人的语调仍然是骄傲的。 “你比当年更美了。”男人的语气甚至可以说虔诚。 一瞬间,眼波旖旎,天长地久。 别人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刚刚拍的那段儿,唯有肖景深披上了外套跑到僻静的角落里打电话。 “喂?” 电话那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没有钱可赚的情况下总是平淡或者说冷淡的。 “我今天拍电影的时候有一点感想,我觉得非常重要,一定要告诉你。” 坐在一家高档咖啡馆里,桑杉端起咖啡,没有喝,而是任由那种苦涩芬芳萦绕在她的鼻尖。 “说吧,我现在在跟人谈合作的事情,你的汇报要注意效率。” “好。”男人的声音是那么热切,完全不受桑杉态度的影响。 “在我的心里你一直很美,只是,你现在的样子,比你之前更美,你每时每刻都比之前的你更好看。” 肖景深迫不及待想跟桑杉分享的,其实就是他从台词中摘抄来的“示爱宣言”,他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夸赞过桑杉的容貌,居然被斩刃这个家伙给比下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女人略带低哑的嗓音。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目前项目良性发展,也有你的功劳。” 有我的功劳? 真有我的功劳?! 男人情不自禁地把手机放在胸口,就像是把桑杉拥抱进怀里一样。 挂掉电话,桑杉的唇角挂上了一缕礼节性的笑容:“不好意思,卢先生,我们公司刚起步,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 “客气了,桑小姐,你这么年轻能干,让我们这些人都佩服得不得了。” “呵呵。”端着的咖啡终于送进了嘴里,借着苦味冲刷掉什么,女人低下头,继续看手边的合作计划。 卢穗明貌似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实则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桑杉的表情,他刚刚一直猜测电话那一头的人是不是肖景深,好像并不是。 初曜突然爆出了“桑葚”不和的传言,他在其中动了不少手脚,今天约桑杉来谈合作,也是想看看桑杉对肖景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目前为止,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个相比较她的财富地位其实还过分年轻的女人和传闻中一样的难以捉摸,也和传闻中一样地看重利益。 “卢先生,您的这份计划书我个人觉得很有诚意,但是有几点我想向您询问清楚,第一,您分批注入资金的时间跨度是不是太大了,如果您的资金流出现问题,我们整个项目的时间成本将会提高。 第二,目前小水洼要求我们保证她们的总投资占比,并且提出要是您也投资这个项目,那为了保证占比,他们会追加投资,根据我跟小水洼之前的协议,我和她们的相对占比要保持均衡,所以,要是您一定要投资,这个项目大概就会变成我们三方共同投资的项目了,毕竟《倚剑叩仙门》这个项目的投资总额是一定的。” 卢穗明注意到提起小水洼的时候桑杉的笑容有点僵硬。 “这一点我清楚,小水洼那边一直希望能让C娱乐或者多维传媒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我这个半道出现的程咬金,她们当然不欢迎了。只是我没想到她们表达不欢迎的方式居然是对你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中年男人的笑容中充满了包容,还带了一点怜惜。 桑杉低了一下头,说起了第三点: “之前您曾有一家娱乐投资公司倒闭了,这直接影响了我对您信誉的评估,我希望您能提供一份担保,来更好地证明自己的资金安全,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资金安全? 号称要投资四千万的卢穗明眼神微动,这对他这个实际只想整垮初曜的人来说,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发糖! 日姐:太甜! 桑杉要是进演艺圈儿绝对天生影后!不过商人和政客,才是真·演技大咖。 今天的么么哒是牛奶味哒! 啾咪! 第205章 专辑 时间进入了一月, 年味儿越来越重了, 对于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来说, 也意味着期末考试已经近在眼前了。 学生们要准备考试, 老师们比他们还要辛苦,年终从来是教育局各种巡查和评比的重要时间, 各种教案和教学报告要整理妥当, 孩子们的日常作业和兴趣笔记得准备好让上面检查,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学生们的成绩。 第四节课没有课, 姜瑜提前去食堂吃了午饭, 拎着两个橘子回了办公室。 有同事跟她要一份听课笔记,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递过去,坐下之后自然而然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昨天男朋友一定要她陪着一起去给他父母买东西,逛完了商场还一起吃了宵夜,回家的时间实在太晚了,新出的《汴京奇谈》都没有看成。 “金面人怎么那么厉害啊, 把地道都炸了,洛是非没事儿吧。” 嘴里念叨着,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最新一集的电视剧, 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刚刚借了她笔记的同事走过来还本子, 干脆站在她身后也看了起来。 “昨天的两集你没看啊?” “嗯, 晚上有点事儿没顾上看。” “这两集真是揪心……” 几分钟后,姜瑜的心果然揪了起来。 “洛是非都被抓了,这些人怎么就只知道在这儿争风吃醋?沈离也太不靠谱了吧?你兄弟被金面人带走了!” “唉, 我现在越看越觉得几个人的感情戏好烦,就只有洛是非一直认认真真破案子,说他是个公子哥儿吧,虽然不能打架,但是真的不拖后腿。” “太讨厌了!哎呀,我最气这种情节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被抓了,编剧脑子里有水么?谁会在这个时候纠结爱不爱的问题?这个戏里面我最喜欢的女角色就是那个特别能打的女的,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戏。你说现在这种些编剧都怎么想的,女性角色除了爱情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是么?男人搞事情,女人谈恋爱,看多了咱们女人自己都觉得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情情爱爱腻腻歪歪了。” “你说的特别能打的角色是无常吧,真是演得很不错,我也挺喜欢她的,我还搜了演这个角色的演员,现在也是桑杉带的艺人。” 姜瑜提起了桑杉的名字,站在她身后的同事突然来了八卦的兴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桑葚可能要拆伙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手指戳了一下手机屏幕,画面定格在了洛是非被人吊起来审讯的那一幕上。 “我知道了。” 办公室里的姜老师是“桑葚”CP粉,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今年夏天的时候她在京城机场遇见了肖景深,跟他要了签名,还大喊着他和桑杉一定要幸福,她自己也拍了视频发在了朋友圈里。作为办公室里比较年轻的一员,老老少少几个老师都喜欢拿桑杉和肖景深的事情来调侃她,比如: “今天在报纸上看见桑杉了,哎哟,好能赚钱,姜老师,你研究他们这么长时间,知不知道桑杉到底怎么赚钱的?”这是上了年纪的老师。 “姜老师,今天桑葚在电视上发糖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分你的喜糖啊?”这是办公室里最活跃的年轻老师。 自从之前有各种传言出现之后,他们在八卦的时候经常会跑来问姜瑜知不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我觉得他们俩肯定不会拆伙的。” 这句话姜瑜已经说了太多遍,多到她觉得自己都变成了祥林嫂,可她就是这么确认的。 手指在自己的手机上蹭了一下,想想这个里面存着的那些“桑葚”的各种视频Cut,她再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那些眼神都是假的,如果那样坚定的感情和依偎都能被现实改变,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被相信的呢? 姜瑜永远都记得自己为那两个人的感情哭哭笑笑的时光,那时候她自己刚和上个男友分手,难以从挫败感和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是他们的感情抚慰了她的心。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桑杉,你要相信你家老肖,他一定不是不可共富贵的人……老肖,你也多体谅一下桑杉,她爱你的,虽然,emmm……不是很明显。” …… 被八卦、被祝福的两个人此时还在进行他们各自的工作,肖景深继续拍戏,扮演着那个酷炫无比又苦逼无比的剑客斩刃。 桑杉,则在为Alex的首张个人专辑发售做最后准备。 如今的专辑发售不像以往,只有一张一张的CD,随着人们获取资讯的方式越来越多样,正版音乐的传播形式也转到了线上。 就像这次Alex的新专辑《Nes(新的地图)》,歌迷们可以在网络音乐平台上直接付费购买整张专辑,以后打开这个平台就可以听到里面的曲子,看见精心录制的MV,也可以采取网上订购或者实体店购买的方式获得具有收藏价值的典藏版CD。 Alex的新专推广,桑杉毫不吝惜地拨出了专门的款项,一时间,全国几个主要城市的大人流地铁站、高铁站还有机场都是新专辑的海报。 就连Alex本人都被桑杉的大手笔给惊呆了,专辑开售之前,他坐在桑杉面前略有些不安地说: “要是我这次……没有达到预期……我……” “我的全部预期,就是希望别人从你的专辑里意识到你现在是个独立的歌手,是个,有很多好兄弟的独立歌手。” The King的牌子光辉闪耀,这些年轻人聚集于这样的光辉之下,为了这个集体他们都放弃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唱歌的风格,比如自己更喜爱的音乐形式……他们固然收获了丰厚的财富,却也在失去自己的特性,尽管桑杉一直致力于避免这一点,可是这个趋势在整个集体越来越有影响力的时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都害怕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令The King光辉不再。 作为一个经纪人,桑杉更希望看见自己的艺人展示出自己的特性,树立起自己的标签。 年轻的混血男孩儿感觉到自己被安慰了,可他的忐忑依然存在。 五天之前,文子禹发售了自己的第二支单曲,销量迅猛,评价不俗,和第一支单曲一样,由国际著名音乐制作人为他量身打造。 如果可以的话,Alex希望自己的作品销量能够打败文子禹。 原本在组合里,文子禹总是最红的那个,而Alex的人气仅次于他,万年老二当多了滋味并不好,哪怕站在他前面的人是他发自内心尊敬的“大哥”。 他想赢,他一直都想赢一次。 “有些事情你不用总在心里作比较。”坐在桌前看着电脑的女人语气淡淡地对他说道,“你们两个人现在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毕竟你在做的是自己真心喜欢的音乐,而他……做出来的仅仅是赚钱的工具而已。” “阿Sun……”Alex抬起头。 “做最好的音乐,做更好的音乐,都比你做‘超过文子禹’的音乐更有价值。” 说完,女人站起身。 “走吧,大会议室里他们还等着你开香槟呢。” 打开房门,桑杉没有像之前一样率先走进会议室,而是抬手让了一下自己身边的男孩儿。 “被人领着的路,你该走完了。” 从此不再只看到前面那人的脚后跟,而是看见广阔的蓝天和原野。 看着身材娇小却在自己眼中从来都很强大的经纪人,Alex抬起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 “阿Sun,有句话我一直都没有说过,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谢谢你,一直以来,都给了我们最好的。” “你这种煽情的话能不能等销量破百万了再说?” 嘴里冷冷淡淡的,桑杉还是抬起手拍了拍大男孩儿毛茸茸的后脑勺儿。 今天专辑开售,木宇他们几个男孩儿也都聚集在了初曜,为了给他们的兄弟加油打气,他们之前分别录了推广视频发到了网络上,刚刚他们又录了一个四人版的,等到专辑销量超过了某个标准,这个多少粉丝心心念念的“四人同框”视频将会去点燃另一段销量冲刺的征程。 看见Alex和桑杉拥抱在一起,他们都笑了,然后走上前,四个年轻人紧紧簇拥着桑杉。 销量?那是什么?他们有世上最好的经纪人,这比专辑重要太多了。 一月十八日上午十点《Nes》数字版专辑上线,实体专辑、豪华限量版实体专辑礼盒同步开启网络预订。 三分钟后,11111套豪华限量版礼盒售罄。 一小时后,数字版专辑销售突破了十万。 两天后,数字版专辑销售突破了一百万。 这时,初曜的官方微博放出了四人的“我们走向新地图”视频,销量的增长速度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再次飙升了起来。 专辑开售第三天,陆陆续续有音乐评论者发声,对《Nes》做出他们各自的评价,有意无意地,他们将这张专辑与之前文子禹推出的两支单曲做比较。 “一个蓬勃向上的音乐灵魂,和一件精美绝伦的音乐商品……呵……” 被人们称为“商品”的文子禹笑着翻看下一条评论,他带着耳机,听着里面澎湃激昂的音乐,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的弟弟们都长大了,每个人都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摘下耳机,文子禹就不得不面对一些并不让人愉快的现实。 “《Nes》的数字专辑销量已经超过了你上一个单曲了,据说实体专辑的销量也好于预期,一些音乐发烧友都去买了说要收藏……” 把罗列的数据放在文子禹的面前,陈方表情凝重。 不是她一定要两边的数据拿来比较,可是即使她不做这件事,别人也会做,文子禹一直是The King里最红的,解散了之后也应该是这样,作为歌手来说最红的标志是什么? ——销量最高的音乐作品。 哪怕整个华语音乐专辑市场已经冷酷如严冬,以文子禹的热度也应该硬生生地融化一片春天出来,应该无人可超越,应该只让别人仰望。 “你明年出新专的计划可能……子禹,我打算先推你上两个综艺节目来维持热度。另外,你要不要考虑下去赶几个通告宣传一下你的单曲,毕竟也才上线不到十天……” 文子禹低头笑了一下,接着,他说道: “Alex专辑卖得比我好,是因为他的歌真的很好听。” 到了这个时候,文子禹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C娱乐这些人的彼此博弈固然不敢真的伤到他,但是他们会伤害他的音乐——因为他们从不把它放在眼里。 “陈副总经理,你放心,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会照做……可是我有一个疑问。” 年轻的男人单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俯下身轻声说: “这么久以来一直处在这么一个被动挨打的位置上,您还能忍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存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日姐:数钱 今天的么么哒是葡萄味儿的!酸甜可口玫瑰香! 第206章 灯泡 斩刃从黑海死牢里出来了, 不仅大闹江湖盟救走了沐锦楼, 还夺回了自己的无锋大剑。 据说江湖盟鲜血满地, 昆仑派掌门被打碎了胸骨命悬一线, 江湖盟副盟主沧澜一刀被废了武功,另有无数武林高手被杀, 全部一刀致命。 听到这些流传于市井的小道消息, 襄阳城里有名的仁义侠客骆一刀觉得有些冷,他从酒楼里走出来, 一路回到了家里。 关上房门, 躺在床上, 再盖上被子。 依然是冷的。 男人打了个哆嗦, 忠厚可靠的脸庞抖了一下,他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床板,却每一像之前每次那样获得安心。 空气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骆一刀猛地从床上坐起,手里握着自己的刀。 竖耳倾听, 一切又都很正常。 男人还是不放心,他从床上跳下来, 猛地掀开了自己的被褥, 露出了他日夜躺着的床板——黄金, 金光灿灿的黄金。 看着这些金子,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人真奇怪,每天睡在万两黄金之上,却住在这么简陋的屋子里。”一道女声幽幽响起, 正是在骆一刀的身后。 “因为他有一副与人无害的好皮囊,却干尽了世间的龌龊事。” 男人的声音是低哑的、冰冷的,像是一把剑,缓缓地刺入了骆一刀的胸腔里。 更加冰冷的,应该是骆一刀自己的手。 他动了一下自己的刀,下一刻,一柄细长的剑就点在了他的手筋上。 “别在我这个疯子的面前动刀动枪的。” 骆一刀僵住了,不敢在妄动,他不想松开自己的刀,却不得不松开,随着他的刀被沐锦楼一剑挑飞,他的脸庞上彻底失去了血色。 慢慢地转身,他终于看见了那张他暌违多年的脸。 “展……小石,小石兄弟。” “当着江湖盟三十六大高手的面,你亲口说我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斩刃。” “我、我是被逼的,小石兄弟,我还有老娘在堂,要是我不按他们说的做,我会死!我娘也会死!” “给我下药的事情,也是他们逼着你做的?万两黄金,也是他们逼着你收下的?” 斜着身子的男人脸上有细小的胡茬,眼睛旁边多了一点纹路,笑起来的时候,还像曾经的那个少年。 一个从小村庄走出来、惊艳了襄阳城、惊动了整个江湖的少年,他曾让湘江月夜为他而灿烂。 那时候,骆一刀是他的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面对这张脸,骆一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斩刃对他笑了一下。 他的膝盖忍不住颤抖。 “蔺书生葬在了哪里?” 斩刃问出了新的问题,比之前的问题更简单,却真正地扎进了骆一刀的心窝里。 五年前,骆一刀有个三弟叫展小石,还有个二弟,叫蔺书生,一个功夫平平、嘴巴刻薄、为人穷酸的江湖人,他叫书生,所以用的是一支判官笔。 他自称自己能观星看命,从展小石甫一进襄阳城就缠上了他,三人结拜的时候也是他硬要挤进来的。自从结拜之后,他总是去酒楼喝酒,再借着展小石的名义赊账,嘴里说着兄弟有通财之情,却从不肯掏一文钱给兄弟买一个烧饼。 骆一刀心里很看不起他。 “我把他,埋在了城外桃林里。” 襄阳城外的桃花林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斩刃站在它旁边,拍开一坛酒的泥封,单手一转,酒液咕咚咕咚地倾倒在了土包上。 “若是那天我找的人是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蔺书生有多没用,骆一刀知道,展小石也知道,所以当他好不容易从昆仑派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回到襄阳城,他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骆一刀。 骆一刀在饭食里下了药,展小石吃了两口就觉得自己内力运行不畅,他看着自己这位温厚的兄长,瞬间明悟了一切。 展小石强作无事状继续吃吃喝喝,实则暗自运功试图逼退药性,就在骆一刀想要确认他到底有没有中招的时候,蔺书生闯了进来。 “夜深人静,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大鱼大肉。” 披头散发的书生抬手就拿起酒壶痛饮,接着又大口吃菜,也是一副全然无事的模样。 骆一刀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药有了问题,也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展小石却知道,蔺书生以身犯险,是在为他争取时间。 “大哥,你最近禄星入宫,是发了大财啊!不过……我夜观星象,你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灾。” 骆一刀心神不定,无心敷衍,展小石在一旁开口说:“二哥,那你看我呢?” “你?”蔺书生眉头一挑,笑着说,“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这是展小石这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他二哥对他说的话,外面江湖盟的伏兵耐心耗尽,破门而入,蔺书生撕开衣襟,露出了自己身上绑着的火药,他手持烛火,威胁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他是真的想让自己的三弟转危为安。 却被江湖盟的盟主温天远一箭射穿了喉咙。 被江湖盟的人带走的时候,展小石奋力地扭头去看他没用的、落拓的、却拿命护着自己的二哥,他二塘仰躺在地上,没有闭上的双眼,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 那里没有他的命运,却有他的终点。 “二哥,天上的星星你看够了,也回兄弟的梦里聚聚呀,易梦楼里三十年的女儿红,临江阁里米大嫂做的猪肘子……它们都想你。” 转身,无锋大剑直指骆一刀的胸口。 重达七十斤的巨剑轻易可以震碎骆一刀的心脉。 可是斩刃终究没有那么做。 “兄弟,我求求你,一万两黄金我分文未动,二弟,二弟我也安葬了,二弟从前的那个相好从良成亲,我还给了二十两银子!我这些年做的都是好事,你说过的,三弟,你说过人可以做错事,只要做更多的好事去补,我能做到的,三弟你不要杀我!” 骆一刀的哭嚎声回荡在桃花林里。 斩刃转身,离开。 沐锦楼没有走,她笑着,用她这世上最快的剑,挑断了骆一刀的手筋和脚筋。 鲜血浸染了坟前的土地,又被飞落的桃花片片掩盖。 “埋在这种地方,倒是还不错。”看看远远近近粉云似的桃花,女人的嘴里念念有词。 拍完了年前的最后一场戏,剧组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二,整个剧组有四天假期,没有戏份的演员可以晚点儿回来,像肖景深这种绝对主演自然没有这种好事儿了。 “老肖,你今年怎么过呀?” 要放假的愉悦气氛感染了所有人,就连最近因为自己的老师太过放飞而神经紧张的伍铭导演都有心情跟肖景深闲聊了。 “带着我外公去旅行过年。” 正在卸妆的肖景深笑呵呵地说道,显然心情好到了极点。 “就休息四天,你还要出远门?” 男人只笑不说话,看起来有点傻,弄得伍铭忍不住觉得镜头里那个经历了伤痛成长起来的侠客是个假人。 从影视城前往最近的机场飞往沪市,再从沪市转成国际航班,第二天的当地时间下午,肖景深抵达了正值夏季的目的地。 “哎哟,咱们的工作狂这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一把老骨头在这儿等着了?” “外公!过年好!” “哼!”穿着花衬衣,戴着大草帽和墨镜的老爷子坐在躺椅上歪头不看他。 原木色的小屋大门打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端着一杯水对着肖景深招了招手。 景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外孙让桑杉招招手就叫走了,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实则被墨镜挡住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辛苦了。”桑杉把装了柠檬水的玻璃杯递给了肖景深。 男人美滋滋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才说:“看见你,我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 桑杉对这个拿肉麻当饭吃的男人没辙,随手指了一下厨房说:“做饭去吧。”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中午带着老爷子吃了海鲜,晚饭你做点好消化的就好。” “哦。” 看着肖景深站在原地没动,桑杉歪了下头。 “怎么了?” “我想你了,多看几眼。” 桑杉:…… 肖景深还在那儿恋恋不舍,手指头动了动,似乎想去碰一下桑杉的头发。 几秒种后。 “还没看完?” “越看越上瘾。” “斩刃这个角色是不是在满嘴跑火车这事儿上卓有建树?” “没有,他喜欢沐锦楼那劲儿离我喜欢的劲儿差远了。” 桑杉的目光落在了肖景深手——里的杯子上,其实这杯水不该给肖景深喝的,直接泼在他脸上才对呀。 “咳!” 就在肖景深盯着桑杉的嘴唇想偷偷摸摸给自己讨点福利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陌生的清嗓声。 转身,肖景深看见一个气质温文的中年男人捧着一个保温杯笑眯眯地说: “肖景深先生,幸会幸会,我姓白,你叫我老白就好。” “这是白丛凯先生,我邀请他跟我们一起过年。” “肖先生,这几天要承蒙你照顾了,听桑杉说你手艺超群,看来我也能沾点光一饱口福了。” 嘴里跟白丛凯寒暄着,肖景深一直默默向桑杉发射着“哀怨光波”。 女人端了一杯清茶,看向窗外当地特有的鸭脚木,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此时的国内,一条简短的消息爬进了人们视线。 “肖景深孤身出国过年,‘桑葚’关系岌岌可危。” 看着这条消息,卢穗明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那个电话。 “阚先生,听说您能提供资金担保的业务?” 不断上升的事业,能够扶住他的情人……那个从他手里夺走了《锦城花开》的小子什么都不配有。 “之前我还是不够狠,才能让你又有机会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看着手里的资料,卢穗明笑着说道。 这次,他不仅要让肖景深一无所有,还要接手初曜。桑杉确实比想象中更谨慎,如果不是认识了能够让他证明自己“财力雄厚”的人,他还不一定有这么宏大的野心。 “桑杉,你可别怪我,谁让你那么瞎,找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想到自己夺取初曜之后就可以不用再看自己岳父的脸色行事,男人那张文雅可亲的脸庞上流露了让人不安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哇,好亮的灯泡! 日姐:天气不错 今天没有么么哒! 今天有我下一篇文的消息 美食修真文,原名《梅菜扣肉》,现在叫《上膳书(修真)》 感情线约等于无,女主上山下海做好吃的探索食修之路的故事。 第207章 告白 “上了年纪了, 羊肉还是少吃吧!” 晚餐桌上, 肖景深半路拦截了景老爷子伸向一块带肥羊排的筷子, 给他盛了一碗蔬菜汤。 “少吃又不是不能吃, 大过年的,我外孙炖的羊肉不让我吃,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让三高老人吃肥肉哪条王法都管不着。” “你还跟我杠上了……” 一老一少有着相似的眉目, 瞪着对方的时候就像是照着时空之镜,越发让人觉得他们幼稚地斗嘴也充满了融融温情。 白丛凯看着, 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咳。”正在肖景深和他外公争得愈演愈烈的时候, 一声轻咳让他们戛然而止。 “红焖羊肉味道重, 又放了很多油, 您还是多吃点儿鱼肉,对身体更好。” 一大块鱼肉被放到了景老爷子的碗里。 “哦。” “爷爷一向很讲道理的,你跟他说清楚了不能吃,他就不会吃了,不要去呛他。” “哦。”肖景深眨了眨眼睛,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身高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委屈巴巴地举着自己的盘子。 桑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西蓝花, 他美滋滋地低下头吃饭去了。 整个餐桌在桑杉的调度下恢复了之前其乐融融的气氛, 作为旁观者的白丛凯憋着笑, 津津有味地吃着肖景深倾力打造的大餐。 晚饭过后, 桑杉叫了别墅的工作人员来收拾卫生,他们一行四人漫步在异国的沙滩上,或是看看星空, 或是听听涛声,或是低下头,说几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讨论一下再平凡不过的琐事。 这种生活,无论是工作繁忙的桑杉、肖景深,还是离群索居的白丛凯,都已经久违了。 而景老爷子,他的兴致比别人更高,自从不良于行之后,他就被困在了小小的秀城那个小小的住宅区里,已经太久没有看见海,更不用说出国游玩儿了。 跟几个晚辈说着话,拄着拐杖的老人那双依然清朗的眼睛忍不住总是去看海,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的海滩被夕阳映得瑰丽,海面也变得斑斓。 察觉到了自己外公的想法,肖景深拽着老人的袖子说: “外公,我想去玩儿沙子,你跟我一块儿吧。”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儿沙子?” “我多大了不也是你外孙?” “嘿,你跟我这儿装小孩儿来了?” “对啊,外公,你外孙我今年刚上幼儿园,现在想玩儿沙子了,你陪我呗?” 老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外孙,又无奈地看看站在一边不说话的桑杉,还是扛不住肖景深的赖皮劲儿,往海边走了过去。 站在沙滩边的砖石路上,桑杉看着肖景深拿过了外公的拐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避过海边圆滑的石头,不禁缓缓露出了的笑容。 “现在你还在演戏么?” 中年男人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桑杉转头看了白丛凯一眼,又把视线转回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这个世上我能感受到的温情不多,每一点都值得赞叹,与我和他们的关系无关。” “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柔软的一面。” “要是柔软的姿态能换来更多的资源,我不介意天天当自己是水母。” “算了吧,你要是变成水母,肯定是最毒的那一种。” 桑杉勾了一下唇角。 白丛凯也没有再说话。 这里的沙滩是白色的,海水晶莹剔透,有长长的小舟荡漾其上……随着太阳缓缓落入海的另一边,天上层云,海边行人,瞬间都成了这幅绚丽长轴的一部分。 中年男人抬手抚摸着自己胸前的吊坠,举起来,轻轻吻了一下。 “桑杉,有时候,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不如就反过来想想自己该如何与之告别。” 几十米外,肖景深对着桑杉奋力地挥手,大声说: “桑杉!太美啦!” 就连蹲在地上专注于挖沙子的景老爷子也站了起来,也跟着自己的外孙对着桑杉挥手,然后又去看那壮丽的夕阳。 这一天夜里,走累了的老爷子早早就睡了,肖景深从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路过老爷子的房门口,溜进了桑杉的房间里。 “新年礼物。” “过年没有同辈给礼物的吧?” “你就当我是元旦补给你的。” 桑杉打开手里的木盒子,在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挑了一下眉头。 “我像是会缺U盘用的人么?” “U盘只是表象,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肖景深笑嘻嘻地拿过U盘,趁势拉着桑杉的手往她放电脑的地方走过去。 费了一点周折,肖景深总算打开了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文件,他扭头对着桑杉笑了一下,接着,一串流畅的吉他声在房间里响起。 “桑杉,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现在是20XX年新年,希望你在合众国生活快乐,认识很多很多新朋友。” 看着视频里穿着白衬衣抱着吉他的三十三岁肖景深,桑杉呆了一下才说:“你在做什么?时间线混乱了么?” 肖景深没说话,听着欢快的弹唱,他轻轻抱住了桑杉的腰。 “桑杉,这是我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了一个大人了,你会变得特别勇敢,特别坚强,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快乐。” 十八岁的生日歌里满是祝福和期盼,伴着这个声音,肖景深趴在桑杉的耳边小声说: “没有亲眼看见十八岁的你,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没能亲眼见证他的小黄毛如何战胜一切苦难变成一颗光辉灿烂的太阳,男人觉得很惋惜。 “十八岁的我,跟十七岁的我没什么区别。” “越来越好、越来越美的你,每一天肯定都是不一样的。” “你坐飞机来的路上背了一本情话大全么?” “这些都是我想跟你说的话,不用看也不用背,看见了你,它们就从我心里流出来了。” “电影台词背多了,你的语文水平增长迅速。” …… 一个新年礼物,一个生日礼物,年复一年,从桑杉的十八岁到她三十岁,十三年,二十六首肖景深自弹自唱的歌曲。 全部听完,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恢复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看见你弟弟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给你做点儿什么。” “出于同情,就给我准备了这么丰厚的一份礼物?” “不是同情。” 男人把下巴搭在桑杉细瘦的肩膀上,温暖的鼻息在女人的颈项和耳辗转。 “桑杉,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笨蛋,他们不知道自己伤害过多么宝贵的东西,可是还有更笨的人,他想把你应得的好都加倍地还给你。” “我不需要。” “我不在乎你需要不需要,送礼物这种事情从来是送出的人去考虑的。你可以嫌弃礼物不好,随便把它丢在墙角生灰,可是你不能拒收。” “……我没听说过这么霸道的规定。” “现在你听说了。” 桑杉:…… “以后帮你挑剧本和角色的时候,我会先确认一下那些角色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言行,防止影响你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沟通。” 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桑杉认为肖景深现在之所以变得越来越难搞定,是收到了路长河和斩刃这两个“不正经”角色的影响。 肖景深的回答是操控鼠标点击了视频的重新播放。 当视频里第一份礼物的祝福说完之后,他在桑杉的耳边说: “十八岁的桑杉,我喜欢你。” …… “二十五岁的桑杉,我喜欢你。” …… “三十岁的桑杉,我喜欢你。” 太久了,这份情感已经被积压得太久了,久到肖景深都要在生活的磋磨之下忘记了,忘记他的心里住了一个女孩儿,是他的欢喜,也是他的痛楚。 那些年牵手走过的树下,那些年他们相伴的时光,那些年他一个人于世间颠沛流离,心里仅存的一道光是他能支撑走下去的动力。这个他曾经痛恨的人世,最终给了他最美好的回馈,他爱的女孩儿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介意他一身泥泞,对他伸出了手。 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和魂被重新点亮。 “桑杉,我喜欢你。” 站在肖景深怀里的女人转身,看见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笑了一下,却不见喜悦,只是眸色深深,仿佛一眼就看到了肖景深的内心深处。 男人坦然地回视她: “我只希望我的喜欢能让你明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值得珍惜的人。‘我在这夜色之中仰视着你,就像一个尘世的凡人,张大了出神的眼睛,瞻望着一个生着翅膀的天使,驾着白云缓缓地驰过了天空一样。’*” 女人抬起手,无比熟稔地捏住了肖景深一侧的耳朵,很热。 “你的耳朵这么热,你是在害羞么?” “不,它是在告白。” 松开手,任由自己的手指从男人的耳边滑落到他的胸膛,再往下越过腹肌……桑杉笑了,笑得肖景深面红耳赤。 “你带了你的百宝囊么?” “……带了。” “那里面有没有一种东西,能让我无后顾之忧地,一整夜听你身体的告白。” …… “当你发现一种东西你根本不堪承受去与之告别,那是你的心在告诉你,抓住它,再别放手。” 晨光熹微,昨天摆着笔记本电脑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件睡衣外套半挂在上面。 窗边的软榻上也是一团糟乱,薄毯早就掉在了地上,只剩一个被撕开的银色小包装袋趴在倒伏的靠枕上面。 床上,“彻夜听歌”的两个人还在安眠。 当窗外响起鸟鸣声的时候,桑杉睁开了眼睛,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她想起了白丛凯昨天说过的话。 “告别?” 女人的手掌滑动了一下,刚好落在了肖景深肌理分明的大腿上。 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告白 日姐:告别 *罗密欧对朱丽叶表白的内容 今天依然没有么么哒 我把自己齁死了。 第208章 改变 “三笔款项到账的时间周期略作缩减……非不可抗力的情况下, 合作终止的条件是双方协商中止, 单方面中止无效, 若一方明确表示不再履行义务, 比如我方委托人表示《倚剑叩仙门》这个项目不能如期完工,那么……” “那么按照合同规定, 乙方, 即初曜影视文化公司作为抵押的40%股份将归属于卢穗明先生个人。” “同样,如果贵方委托人不能在承诺时间内完成对项目的注资, 那么他在弗莱基金的四千万担保财产将可以被我方委托人申请使用。” 双方的律师在桌前对合同的每一个条目进行最后确认, 桑杉坐在一边听着, 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桑小姐, 请接受我迟来的新年祝福。” “谢谢,也祝您新年新气象,卢先生。” 卢穗明走到桑杉的身边,手里端着两杯香槟,把其中的一杯递给了那个穿着黑色羊毛长裙的女人。 对方对他点头表示感谢。 “去年整个影视圈都不太景气, 桑小姐却有四个盈利的投资项目,这份眼光实在让人佩服。” 年轻的女人把香槟放在一边的高几上, 垂眼整理了一下裙摆, 脸上的微笑看似毫无变化。 “您过奖了, 我也不过是运气好。” 尽管桑杉似乎在极力掩饰, 卢穗明感觉自己还是从从桑杉的脸上看出了得意。 不到三十岁,在娱乐圈这种水深似墨的地方白手起家一年光靠影视投资净赚几千万,这样的人, 她有得意的资本。 卢穗明喝了一小口香槟。 “卢先生,我在金融圈里也算薄有人脉,为您提供财产证明和担保的弗莱基金我怎么之前一直没听过?” “这家公司一直在港城运作,我也是经朋友介绍才跟他们有了合作,桑小姐要是不放心,尽管去查,我们的合同也可以晚几天再签。” “不、不用了。” 桑杉的回答似乎有点太快了。 卢穗明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过完年之后,初曜和小水洼那边的关系似乎越发僵硬,据说桑杉和窦宝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剧组里有几个小水洼的演员,他们进组的时候,按说负责他们的路楠应该去送他们的,可是却没有。 如果小水洼真的不再投资桑杉的项目,卢穗明想想那些被自己打过招呼的投资方,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拿下初曜多数的股权。 又过了一会儿,律师确认完了合同,负责初曜法律事务的律师走过来,对桑杉欲言又止。 桑杉的脸色沉了下来,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到了房间外面,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卢穗明注意到她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桑小姐,还有什么问题么?要是您有什么异议,我们还可以再谈。” “没有问题。” 桑杉走过去最后草草看了一遍合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旁一直等着的初曜的财务负责人走过来,拿出一枚红色的公章盖了上去。 卢穗明面带微笑地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这份合同所说的,只要计划顺利,初曜与小水洼之间彻底闹翻,肖景深因为个人原因退出剧组导致项目不得不终止,卢穗明就可以凭借自己区区一千万的首笔投资换来初曜。 “为我们的合作顺利,干杯。” 桑杉拿起香槟杯,金色的酒液倒映着她唇角的弧度。 一饮而尽。 “合作愉快。” 肖景深年假结束之后就低调回到剧组继续他的工作。 剧组里也并没有很太平。 一个春节假期,“桑葚分手”的话题两次进入微博热搜的前五名,在人们对于春晚的花式嘲讽、回家过年的各种吐槽中独树一帜。 “深哥,你过年怎么过的?” 有化妆师在化妆的时候貌似随意地问道。 刚刚还面带笑容的肖景深沉下了脸,过了两秒钟才开口,说的却是别的话题。 气氛如此之僵硬,很多事情似乎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没有分手,这两个人为什么一直不出面澄清呢? 当然,也有人提出异议:“要是他们真分手了,桑杉还会掏钱给肖景深开戏捧他?” 到了这种时候,就有人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说不定手里都抓着对方的黑料呢。之前不是说不给他发年终奖么?看来未必当众撕破脸,但是私下桑杉肯定已经控制肖景深的经济来源了。” “桑杉对肖景深那么好,一定是肖景深劈腿了。” “你怎么不说是桑杉有钱之后看不上肖景深把他一脚踹了?” “你把人一脚踹了还给他开戏?” 看着网上的种种言论,宋星对着廖云卿摇了摇头:“至少两波人在里面搅浑水。” 有人趁机抹黑肖景深,有人借势说一个黑另一个也不白,这种水军套路可绝对躲不过她们两个老江湖的眼睛。 廖云卿叉着腰冷笑说:“这可真是初一十五开的庙门早了,放出些小鬼来了。*” “桑杉说电影拍完之前我们只要关注这事儿就好,没有别的发展就不用理会。” “看着生气。” “别气了,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 宋星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她用随手中指扶了一下,目光也很冷。 廖云卿转头看着她,踌躇了一下才说:“我之前听说有人想拉你去自己开营销公司,怎么没去?” “别人一窝蜂赶着去做的事情我没兴趣,比起去开公司,我还挺想在这里再多学点儿东西的。” 宋星的回答让廖云卿噎住了,过了一会儿,从来泼辣的女人才呐呐地说: “你说这话真不像你。” “谢谢,我当你是夸奖了,话说回来,你也跟我之前见到的你不一样了。” “有么?那我也谢谢你夸我了哈。” 继续去看电脑,宋星却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偶遇的刘榭敏——那位曾经为初曜建立起了人事管理体系的高级HR,在生完孩子之后,她应聘去了著名建筑企业天池集团,不长的一段时间,她已经升职在即,谈起在初曜的那段日子,刘榭敏很有些感触。 “桑杉最大的特点,就是她尊重每个人的梦想,无论是想做的事,还是想要成为的人,她制订的计划是帮助别人往那个方向上去走,这一点极其难得。” “你把一个商人说的像是一个梦想慈善家。” “哈,也许她就是呢?不过别人做慈善是用钱,她做慈善,是用那颗很冰冷也很坚固的心?” 看看廖云卿,看看自己,再想想之前匆匆来了一趟公司又急忙奔赴剧组的汤原,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和自己刚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却不是变得更市侩和平庸。 这一切的改变是如何发生的呢?也许正是因为有人要求他们不要随波逐流,不要谄媚求生,不要放弃自己的特点。 “初曜”。 宋星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们公司的名字了。 在《倚剑叩仙门》的剧组,肖景深看见了木宇。 “小木鱼?你考研结果出来了没有?” 过了一个年,男孩儿又长大了一岁,看起来比初见时成熟了很多,对着肖景深,他依然是略有腼腆的微笑:“肖叔叔,过年好。” 瞅瞅木宇摊开的手掌,肖景深愣了。 “肖叔叔,过年啦,给个红包吧。”叶早从肖景深的身后跳出来,也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笑了一下说道: “红包可不是伸着手就能要到的,不说磕头,总得给我鞠个躬吧?” “这年头,只有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那种……”叶早顺着肖景深的话头往上溜,木宇拽了一下她的衣领,让她后退了一步,顺便闭上了嘴。 “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木宇扭头对叶早这么说。 看见这一幕,肖景深的目光跳了一下,这两个年轻人…… “肖叔叔,桑杉姐姐可是给了我们过年红包了,你作为家属总该也跟着表示表示吧?” 家属?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倒是应该给。” 收到了肖景深的红包,叶早直接递给了木宇:“哪天我没戏份,咱俩拿这钱去吃好吃的。” 男孩儿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好,把两个红包都收了起来。 要是到了这种时候肖景深还没察觉到他们两个人有什么,或者说木宇对叶早有什么,他可就白吃了三十多年大米了。 可是这俩的画风…… 这一天要拍摄的是舞罗个人的打戏。 从自己出生的村庄前往襄阳的路上,展小石遇到了一场追逐和杀戮,一边是穿着统一衣着的江湖盟弟子,一边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孩儿。 “她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跳舞,只不过那些人阻碍了她的舞姿,所以就该死。” 原著作者是这样形容舞罗出场的,导演也把这场戏当成了舞罗自己的“个人秀”,力求一举一动都能展示出一个妖女的诡谲气质和独特的天真烂漫。 开拍之前,叶早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儿一直不说话,等到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她随手脱下大衣,穿着薄薄的轻纱暴露在徘徊于零度左右的空气中,熟练地让配合工作人员绑好威亚。 “别紧张,就先做一遍之前训练的第一套动作。” “嗯,我叫不紧张。” 女孩儿随口的调皮让武术指导忍不住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扔进娱乐圈里可以算得上是其貌不扬、气质平平的女孩儿,在导演喊了开始之后,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眼角和衣袂一并飞扬,站在下面看的人只觉那是一团紫色的轻盈的雾,在寒冷中肆意飘摇。 肖景深看看叶早,再看看盯着叶早目不转睛的木宇,心里在给今晚要打的小报告写大纲。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景深,想要弄到你的号码可真不容易,我是姚余庆,还记得我么?” “冯老师今年六□□寿,同学们商量着一起给老师过生日,要不要一起来?” “现在你也算是混出来了,也该让冯老师看看,大家一块儿高兴一下。” 男人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被塞狗粮了,看我打小报告! 日姐:计划通。 *《□□》里的歇后语 今天依然没有么么哒,新文《上膳书(修真)》有读者跟我说封面好寡淡,我说是啊那是晋江系统分配的,读者说大大你要弄个好看点的封面啊,我说冇问题我自己能搞定。 “大大,你对自己似乎有什么错误认知。” 什么错误认知? 我哪里错误认知了? 我这篇文的封面自己做的! 不好看么? 一蹦三尺高! 第209章 正确 木宇以总分第十五名的成绩通过了考研初试, 他所报的学校金融专业一共招收二十个人, 通过初试的有三十个, 他的成绩排在中间, 是否能通过复试,还在两可之间。 “复习这么短时间能获得这个成绩, 你的表现不错。” 得到了桑杉的夸奖, 男孩儿抿嘴笑了一下。 “还得继续准备复试。” “那你继续努力,要是真考上了, 趁着有空去考个驾照, 我个人送你一辆车当奖励。” 桑杉温声说着, 还对木宇笑了一下。 男孩儿只觉得自己通过了初试的喜悦之情在这一刻迸发到了极点, 别人的鼓励和恭喜都比不过桑杉对他的肯定。 “喜欢什么牌子的车?先说好,如果你要买一百万以上的车子,多出来的钱就得自己付了。” “我……”木宇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平缓下来,才接着说道,“我先考上再考虑要什么也来得及。” “嗯, 那你到时候跟我解释你跟叶早是怎么回事儿也来得及。” 木宇:…… “叶早还挺厉害的,自己就是个十八线小女明星, 一下子就勾搭上了最红的年轻男艺人, 跟小鲜肉玩儿着姐弟恋顺便蹭热度炒作自己, 什么都不耽误。” 桑杉笑了一下, 随口说出的话让木宇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你不能这么说她。” “为什么不能?” 女人静静地看着木宇,用无比稳定的声线将男孩儿骤然而起的愤怒生生压了回去: “面对我,你可以对我说‘不能’, 那面对别人呢?微博上你有两千六百万粉丝,现实中这个数字只会更多,她们大部分的年龄都在14岁到32岁之间,能够忍受你半年来没有什么曝光,隔三差五看见你的复习笔记她们就满意了,可她们会满意叶早么?一个放羊娃出身的十八线?一个没有好学历也没有好名气的女演员?之前还有过疑似精神不正常的传闻?如果她们不满意,她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些难听的话被叶早知道。我只不过提前给你模拟了一下你就受不了了?那如果这一切真正发生了,你有能力去解决么?就像面对我一样说‘你不能这样说她’,有什么用?” 木宇缓缓低下了头,想到桑杉所说的那一幕,他其实很想说我可以让所有人都认同的,但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摆脱偶像身份这件事努力,可是在你研究生毕业之前,甚至你开始别的工作一两年之后,别人依然会关注你,这就是全民面前过多曝光的后果,你当明星当偶像,让粉丝心甘情愿花钱出来捧你,不到二十五岁身上有千万身家,这钱你赚了,你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如果不是肖景深提醒,桑杉自己都没想到木宇会喜欢叶早,他们两个人有着相似的原生家庭背景却有着不同的际遇和发展的道路,要说他们会喜欢对方,桑杉觉得这很有可能,但是男女之情…… “木宇,也许几年之后你彻底退圈,我们就会解除合作关系,但是叶早,作为目前国内比较稀少的大荧幕脸女艺人,她年轻,有表演天赋,还有足够的努力,未来几年我为她制订了长远的发展规划,我希望她能走的更远……而不是轻易就被一段并不成熟的感情卷入舆论的乱流之中。” “我的建议是,在你有足够的能力支配自己的人生之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跟我说他发现了你对叶早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感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这样下去,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是要当事人自己做出选择的。” 男孩儿抬起头,看着桑杉苦笑:“你给我的选择,就是告诉我,我根本没得选。” 桑杉没有接他的这句话,昔年十几岁的男孩儿也长大了,能谈情说爱,也能支撑自己的人生,就像是看见了一棵小树长到了能够给别人遮蔽阳光的程度,她其实是欣喜的,内心也有着对时光的喟叹。 “你可以先准备考研的面试,至于你的选择,可以在那之后再告诉我。不过在那之前,我不希望你再见叶早。” “不用了。” 木宇摇头。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 他的眼眶是红的,话到最后,尾音在细细的颤抖。 “你已经告诉了我正确的路,我没有办法去选择错误。” 正确? 木宇离开了他们交谈的房间,桑杉一个人扶着桌子站着,手边的咖啡已经温了,外面的助理开门进来问要不要收拾房间换一杯咖啡,被她摆手拒绝了。 聪明的人,总是会选择正确的路,可正确,并非代表了不会痛苦和受伤。 “我并没有多喜欢肖景深……您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不然,我会让他一旦离开我,就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当年的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呢? 退无可退的绝望,深陷泥潭的痛苦,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悲哀。 与这些相比,她那份绽放在阳光下的细弱的情爱之花根本无能为力,既不能让她获得自由,也不能让她看清前路,所以她也选择了正确。 只是人生并非一张考卷,不是每个正确的答案都能换来得分后的欢呼。 正在桑杉低头沉思的时候,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 “对不起,桑杉姐姐,刚刚我的态度不好,其实有些事我早就该自己想明白的,谢谢您提醒我。” 女人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木宇。 与去年相比,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体形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更显出了成年人式的修长和气势。 “恩?我还以为你会骂我是分开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听见桑杉的打趣,木宇扯着嘴角笑了。 银河一直存在,趟过星海的力量需要时间去积累。 “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发现你现在所面对的困难其实不值一提。” “我会的。” 木宇揣在裤兜里的手上捏着一张他悄悄打印出来的叶早的照片,此时他的手指紧握着,紧到指尖都发白了。 …… 解决了木宇,桑杉还要想办法解决叶早,于是正月十五这一天,她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到了剧组探班。 “太好了,要是你再不来慰问剧组,说不定他们就把汤原下锅煮了。” 正好没在拍戏的方栖桐笑着对桑杉这样说道,汤原在《倚剑叩仙门》里面扮演一个讨喜可爱的少侠,他年纪小,长得又圆头圆脑,脾气更是软得不像话,剧组里很多年轻的女演员都喜欢欺负他。 “一个剧组几百号人,汤原那个小身板全煮了,一人也分不了几口汤,还不如晚上大家一起吃一顿。” “听听,这就是有钱老板的腔调了,随随便便就大家一起吃一顿。” 桑杉说的不虚,当下就找来剧组后勤统计了一下人数,包了距离拍摄地最近的两家饭店,订好了晚上的酒席。 这样的大手笔连米子明都惊动了,拍戏间隙,他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过来笑呵呵地说: “你李阿姨听说你来了,还给你多煮了一份元宵。” 李阿姨退休之后被一家职业学校聘请当了客座老师,现在寒假还没结束,她闲着没事儿,干脆跟着自己的老伴儿一起来了剧组,虽说不善厨艺,可是炖个汤汤水水煮个面条汤圆还是没问题的,也经常给剧组里的年轻人分水果吃。 很多人都非常喜欢这位安安静静但是又特别干练可爱的阿姨。 尤其是叶早。 “你找小叶丫头?她天天跟在你阿姨屁股后头,今天没她戏份,估计又去当跟屁虫了。” 哎呦,要是米子明导演嘴里的醋劲儿能直接挤出来,说不定多少只跟屁虫都淹死了。 桑杉立刻转身去找叶早,等肖景深跟武术指导交流完知道桑杉来了的事儿,她已经从片场离开了。 这下,连米子明都觉得桑杉和肖景深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 “老肖,桑杉对你可是真没话说,她性子硬,但是心软,你呀,多包容一点儿。感情这事儿呢……没有说一定要男的就得怎么样,女的又得怎么样。性格有不同,相处就是在磨石头,各退一步,自去棱角,那是必然的。” 昨晚上还跟桑杉撒娇卖萌现在被强行灌了情感鸡汤的肖景深:…… 见到叶早之后,桑杉用了五分钟时间确定了一件事——叶早根本不知道木宇喜欢自己,对木宇她更是没有友情之外的想法。 “你下一部戏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武行略先生的警匪片,你演一名女警察,戏份不少,打戏很多。拍摄地主要在港城和国外,拍摄周期四个月,这部戏拍完了可以直接进组。” 听见要自己在著名动作片导演武行略的片子里演女警,叶早的眼睛都亮了。 “我一定好好表现!认真打架!” 桑杉没说武导演之所以会看上叶早,是因为看见了叶早帮木宇阻挡过激行为的的视频,确认了叶早确实还对木宇没有别的想法,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在一边坐着编东西的李阿姨给两个年轻人盛了红豆汤出来,又坐下静静地听着桑杉问起了叶早对未来的打算。 “努力拍戏!” “我是说,你在生活上,比如你觉得自己大概什么时候结婚生子比较合适?我们早做沟通,总好过我在狗仔跟拍的镜头里才知道你谈恋爱了。” “现在没有狗仔跟拍我。” “这不是重点。” “嗯……”叶早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桑杉低下头吃了一口红豆汤。 “池迟比我大五岁,等她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就什么时候谈恋爱,是不是刚刚好?” 要不是桑杉自控力极强,她嘴里的红豆汤说不定会直接从她鼻子里喷出来。 什么叫池迟何时结婚你就何时谈恋爱?那池迟要是一直不结婚呢?你也单着? 想想木宇,再没良心的经纪人也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你喜欢的就是这一根筋么? 李阿姨看着自己编号的手机挂绳,唇角出现了一个笑窝。 现在的年轻人啊,谈情说爱的样子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渣男? 日姐:现在的年轻人…… 李阿姨:现在的年轻人…… 正文里木宇和叶早的感情线基本就这样了。 剩下全力搞事。 调整睡眠,如无意外以后都上午更新。 第210章 月下 晚饭的时候, 米子明导演下午断了的手机挂绳已经换上了新的, 他这个人在拍摄压力大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想拽什么东西, 看见他这么快就换了跟上一条同款的挂绳, 还有人以为他是一买买了一打专门拽着玩儿的。 晚饭时间桑杉和肖景深一起招待整个剧组,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这年头的人都爱多想, 所有的猜测都是只要有了一个引子就能狂奔八百里,在有心人的眼里, 桑杉和肖景深的“若无其事”更是“欲盖弥彰”, 就连平时能让人看出蜜糖来的小动作, 现在都变成了“故意秀恩爱”。 吃饭的间隙, 两个工作人员还在卫生间里聊了起来。 “以前他们俩在一起并肩站着都能感觉亲密,今天深哥硬要去拉桑姐的手,哎呀,我都替他尴尬。” “阿Sun姐对深哥真是没话说啊,深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 这么冷的天还来给他撑场子请客。” “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你说说?”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一个朋友认识初曜内部的人, 据说深哥拍上部戏的时候捅了大篓子, 阿Sun姐出钱出力才摆平的, 结果深哥还在外面……” 说话那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两下。 “男人有钱就变坏,要不是阿Sun姐气急了,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把他的奖金扣光了, 还不肯跟他一起过年呢?” “啧,唉,当女人不容易,像桑姐这么能干,还是遇上了渣男。” “看见深哥现在那么讨好桑姐,桑姐那么高冷的人还得带笑配合他,真是心酸。” “男人没个好东西。” “要是他们现在闹翻了,咱剧组怎么办?一个是制作人出品人,一个是男主角……他们一直这么做戏,咱们至少能把戏拍完呐!” “也是。” 肖景深当然不知道别人对他暗地里的口诛笔伐,离过年到现在十来天了,能再看见桑杉,他的好心情怎么都遮不住,幸好工作期间有禁酒令,不然他能开心地把别人都灌到桌子底下去。 更深霜重,肖景深拉着桑杉的手往自己住的酒店里走,别人早就陆陆续续走了,桑杉一直留到最后跟酒店结清了所有的费用,肖景深一直陪着她,就是为了能跟她一起回来。 “这几天,好多人都跟我说,要好好对你,不能当渣男。你看看我是不是变丑了,不然就我这张纯洁无辜的小脸蛋儿,怎么还有人说我像陈世美呢?” 纯洁无辜…… 桑杉停下脚步,看着肖景深。 “怎么了?” “刚刚才吃完饭,你说这种话不会吐么?” 肖景深:…… 连着几天都是阴天,今天倒是清朗了不少,抬头就能看见一轮满月漂浮在云中。 看看月亮,再看看和自己相伴的桑杉,肖景深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虽然又收获了桑杉看傻子似的眼神,可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还是有无数喜悦的小泡泡在噗噗噗地冒个不停。 “你之前在微信里说你们要开同学会给B影的冯晓教授过生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姚余庆给我打了电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嘴里说出那个名字,肖景深的嘴唇紧了一下。 “姚余庆……” 桑杉拿出手机直接搜索。 “男,三十四岁,职业演员,B影表演系毕业……” 女人顿了一下,她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肖景深在说起这个人的事情表情不太正常。 这个演员以综合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红星剧团的时候,正是肖景深毕业的那一年。 “上学的时候,我和他还挺铁的。” 大学时代,肖景深的朋友不多,“失恋”让他不像高中时那么朝气蓬勃,他更爱独处了,自然也少了呼朋引伴的机会。 姚余庆是他的大学室友,宿舍里的年轻人们总觉得彼此间叫名字太生分,喜欢给每个人排个次序,按照年纪,姚余庆是宿舍老大,肖景深是老三。作为一个“大哥”,姚余庆为人稳重又大方,肖景深一直和他关系很好。 正是因为关系好,所以肖景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向自己推荐星耀这家公司,姚余庆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在星耀被查封之后,肖景深曾经给姚余庆打过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曾经的“姚大哥”。 “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桑杉一边低头看着手机上姚余庆的资料,一边问肖景深。 男人牵着她的另一只手,低头看着路,走了两三步才开口说: “星耀那家公司,是姚余庆介绍给我的。” 提起星耀那个名字,男人不免有些不自在,他的往事桑杉知道很多,可他却不知道桑杉到底知道了多少。 “只有这件事么?” “大概吧……” “我倒是有新的发现。” 桑杉停下脚步,给肖景深看自己的手机。 “刚好去年红星剧院有个周年庆,他们把历年来进入剧院的演员名字按照名次发了几份出来,我随便看了几个人的百科资料,他们都没有像姚余庆一样把‘以第一名考入’这件事写进去,还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另外,我还看到了这个叫刘靖的人,从你手上买了名额进入红星剧院之后他的表现一直平平无奇,前年有一部新话剧叫《倒影人生》,他是男一号的B角,公演的时候还上过两次。而真正的男一号,就是姚余庆。这部话剧不是红星出的,可两个红星出身的演员却在一部外戏里这么‘有缘分’,你不觉得奇怪么?” 肖景深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了桑杉的脸上。 女人笑了笑,又继续搜索刘靖的消息。 “四年前,《悬镜录》男二号姚余庆,男四号刘靖。三年前,《热血飞扬》,男主角姚余庆,男二号刘靖……这些剧水花都不大,难怪有人发通稿盘点那些‘有演技’却不红的演员,总是带着他们两个玩儿。” 桑杉话里带了几分的讥讽。 “刘靖不是你的同学,为什么会知道你缺钱,恰到好处地出现从你手里买走红星的名额?姚余庆又不是扶贫攻坚会主任,怎么会那么好心无论拍戏和发通稿都带着刘靖?” “原本的第一买了名额,那么原本的第二就成了第一,姚余庆把这个挂在自己的百科上,可见对此十分得意,如果是普通人,以这样的方式成了所谓的头名,可不太会像这样恨不能别人都知道。” 男人慢步往前走,听着桑杉在他耳边笃定地说: “肖景深,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把你介绍给星耀那家糟烂公司,这个姚余庆,是故意的。” 低头看看男人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桑杉收起手机,轻轻拍了拍肖景深的后背。 “换个角度想,你还真值钱,被人卖了一次又一次。” 肖景深猛地停下脚步,把桑杉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不卖了,我以后都不卖了,必须砸在你手里!” 桑杉没说话,踮起脚,从怀抱里抽出一只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上的明月,刚刚露出半边圆脸儿,又被一层纱帐遮住了。 “被卖过没关系,买回来就是了。” 那些人,他们必须一个一个都付出代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吃饱喝足洗了个澡的叶早正躺在床上看剧本,看见手机上木宇的名字,她笑着点开了接听。 “高材生!元宵节快乐!” 木宇还没说话就先笑了。 “明明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为什么你先说了祝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电话那头,木宇足足几秒钟都没有出声,在叶早以为是手机信号断了的时候,清朗的男声又穿了过来: “我最近都要准备面试,不能往你那儿去了。” 虽然没人看见,叶早还是点了点头:“天气这么冷,你万一冻病了可就耽误考试了。” “……叶早。” “嗯?” “我一定能通过复试的,然后上很好的学校。” “对的对的,你肯定没问题。” “叶早。” 女孩儿眨了眨眼睛,又“嗯”了一声。 木宇觉得很多很多话都堵在自己的喉咙口,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嘟—嘟—” 看着突然被挂掉的电话,女孩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考前综合征么?” …… 叶早的房间楼上,米子明导演活动着老腰板儿,看着自己的老伴儿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收到一边。 “要不你去劝劝桑杉?”沉吟良久,他对自己的老伴儿开口说道。 “劝什么?” “外面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说老肖和桑杉之间出了问题,别的不说,合作这么长时间,老肖的为人我是看在眼里的,他以前没出名的时候对人就是周到又诚恳,现在也一点没变样儿,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一朝富贵了就对不起桑杉的,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看你和桑杉的关系不错,你就跟她说说,这两个孩子身边也没个长辈劝着,说不定就是针尖儿对了麦芒,说开了就好了。” 收好衣服的李阿姨没搭腔儿,径自揭开被子坐在了床上,又掏出一副眼镜开始看书。 旁边,米子明导演也坐在了床上,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你说比我说合适,你跟桑杉没有合作关系,又是女的……我跟你说啊,到时候你可以这样跟她说……” 两分钟后。 “我说米导演,你一个人导戏也很热闹啊。” 看着画在纸上的分镜,李阿姨把自己的书放到一边,抽走自己老伴儿的纸笔,把他摁进了被窝里。 “行了,人家两个孩子好着你,就你们这些闲着没事儿的瞎操心。” “我这怎么叫瞎操心呢……我跟你说感情戏那是很细腻的……表达上经常出现谬误,就会产生误会……我们对观众也是……” “再啰嗦我不给你编手机绳了!”李阿姨被职业病犯了的米导演吵到头大。 米导演闭嘴了。 关灯。睡觉。 “我不说了,你下次给我编个蓝的呗。” “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被顺毛了 日姐:一个卢穗明已经在死的路上了,又多了两个小喽啰。 今天依然没有么么哒。 快速跑走。 第211章 洗剑 “我这边拍戏剧组进度一直紧着呢。走不开、实在是走不开, 要不这样, 你们凑份子多少钱, 我出双份儿, 人就不去了,冯老师去年电影节上都不理我, 现在估计还惦记我考红星考了第一结果把名额卖了那茬呢, 我就不去给他添堵了。” “老三呐,冯老师当年对你可不薄, 咱们当学生的跟老师也没有解不开的结……” “成啊, 你说的也对, 要不这样, 你们组织的活动我就先不去了,份子钱我出双份儿,大家多开瓶红酒,算我赔罪了。等我拍完这个戏,我自己去找冯老师好好聊聊, 要是光参加一个生日会什么的,闹哄哄的, 他面子上挂不住, 我想跪下抱他腿哭我也尴尬呀。” “多大年纪了, 还抱着老师腿哭?” “我一向就这样没皮没脸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跟冯老师面前,别说抱大腿了, 撒娇耍赖满地打滚儿哪样儿少了我了?”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听见肖景深这样“忆往昔岁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了,勉强再跟他说了两句,就借口事忙匆匆挂掉了电话。 考红星的时候考了第一,抱老师大腿,何止是这样! 记忆里陈旧的琐碎已经成了浮灰,随手一拂就飞扬起来,成了漫天阴霾, 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家伙,明明头脑空空,仅有一副好皮囊,却凭着家里有钱就被老师们各种宠爱,他永远是专业课第一名,永远是被老师们寄予厚望的好苗子。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上大二的时候都还在汲汲营营学业,懵懵懂懂未来,而他却已经有了电影作品,还凭借着作品拿了奖?凭什么有他出现的地方,那些人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明明已经被踩下去了明明应该再也翻不了身了,为什么他现在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肖景深……” “啪!”一个玻璃杯被砸到地上。 挂掉电话的肖景深笑眯眯地低头削苹果皮。 “嘿嘿,我在气死人这事儿上是不是特别有天赋。” 坐在他对面写着什么的桑杉抬头看了看他,又垂眼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 “没错。” 肖景深的手停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你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了?” “我的话好像没问题,但是你这么回答就不对了。” “你是要我回答你,你一点气死人的本事都没有么?” 肖景深:……好像说着话就要被气死的人是我吧? 男人把苹果削好皮苹果切成小块儿放在盘子里,又把盘子递到了桑杉的面前,看着她还在那儿低头写东西,终于忍不住拿手挠了一下她的头发。 嘴里还振振有词:“你呀,不说话都能气死人!” 桑杉下意识捂着头发,抬头看着肖景深。 却看见男人愣在了原地。 “以前,我们经常这样。”看着桑杉,肖景深轻声说道,“我说话总是很气人,也总是被你三言两语就憋到没话说了,然后忍无可忍去抓你的头发。” 小时候以为自己是装样子抓头发其实根本舍不得,长大了才知道,手里什么都抓不住,比如记忆中泛黄的头发,比如流逝的年华,比如他悄然萌生又戛然而止的爱情。 “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做了。不管是给姚余庆打电话的时候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还是能这样闹你的头发。”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只是摸几下头发,为什么你像朝圣一样?是不是该把纸和笔都给你,让你写一篇抒情散文?” 把长发抓到一边,用手梳理着,女人看着肖景深带着委屈和心酸的样子,语气淡淡地接着说: “你应该放下过去往前看,什么你以为你以为,一个习惯于失败的人自然悲观,等你接连取得成功,你就不会在意自己曾经的得失了。” “可是我的成功,是你和我一起得到的。”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孤立存在的,挑选合作伙伴是一个人应该具备是素质,你选了我,说明你至少眼光不错。” “是你选了我。” 桑杉笑了一下,转过头去接着写东西,貌似随意地回答说:“哦,是么?那说明我的眼光不错。” 肖景深依然站着不动,看着桑杉,他慢慢咧嘴笑了:“你不光有本事气死人,还能让人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女人吃了一块苹果。 男人在看她。 又吃了一块苹果。 男人还在看他。 感受着对方的视线,女人无奈地又转过头来说:“干什么?” “签了星耀的手,不是别人强拽过去的,卖了名额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可是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很有斗志。” 桑杉站了起来,拉着肖景深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 “好了,开始写计划书吧。” 肖景深:…… …… 月黑风高夜,江湖盟看起来一切如常,江湖盟盟主温天远却夜不能寐。 昆仑派掌门死了,无锋大剑断了他的心脉。 天剑名士魏存安死了,同样是无锋大剑斩断了他的颅骨。 青州盐帮设计抓住了大盗上官逃,层层陷阱只为杀了前来救人的斩刃,最后死掉的是他们帮会的大半精英,一个在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北方抖三抖的门派,一夕没落。 襄阳城传来消息,那个曾经收了他钱出卖斩刃的骆一刀被废了四肢,动手的应该是沐锦楼。 现在,整个武林都人心惶惶,参与过陷害、追杀斩刃的各个势力恨不能就此绝迹江湖,不要被斩刃找到。温天远曾经试图把他们再联合起来,可是当日设计陷害、接连追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卒时,他们各个奋勇争先,如今那人认下了大魔头的名声、做下了大魔头才做的事情,这些人就怯懦不堪了。 “他们真一群废物。” 温天远从床上下来,拿起自己的长弓。 “斩刃?我能把你关在黑海死牢里一次,自然也就有第二次。” 斩刃的突然出现并不是无声无息的,一道磅礴的剑气从江湖盟的大门外袭来,连着江湖盟的牌匾和大门一齐打烂在地。 与此同时,一支长剑从江湖盟主宅袭来,被无锋大剑撞飞了出去。 “温盟主,五年前你一箭杀死了襄阳人士蔺书生,他一不曾害人性命,二不曾欺男霸女,不过是混迹市井讨口饭吃,这条人命,是你欠下的。” 高大的男人以内功催动话语,声震整个山庄。内息丝毫不乱,他貌似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已然挡下了无数箭矢。 那些箭自然是早已冲出房门的温天远放的,隔着一个硕大山庄,他的箭筒里装着的箭一支支减少,随着他辗转腾挪的渐渐逼近而越发急促。 终于,三箭在手,温天远的成名绝技连珠箭从天而降,三支箭首尾相接,飒沓若流光奔袭高山泄水,带着无可比拟的声势迫向了斩刃的脸庞,就在这时,又有一支箭追月而来,直取斩刃的胸口——这时五年来温天远在成名绝技流星飒的基础上又加了一招,名为连珠探月。 就在这刹那之间,斩刃立大剑于身前,手腕一转,无锋大剑飞速旋转霍霍生风,接连崩开了两支箭之后猛地停下,随着男人的手往下施力,一阵剑气猛地喷薄而出,江湖盟门外的大青石砖轰然碎裂,剩下的两支箭被剑气生生弹飞了出去。 “今日,我斩刃,便来找温盟主讨回这笔血债。” 将大剑从地上抽出来,斩刃举起它,直直地指向了温天远。 风吹云散,月光莹莹,那黑色的大剑上全无光彩,让人的心头为之一沉。 有人曾经问过专业演员拍武打戏的时候最大的难题是什么。有人说是吊威亚的痛苦,有人说是练招式的辛酸,对于肖景深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憋着别笑场,憋到肚子疼。 将来在大荧幕上呈现的精彩画面,如今只有一片绿色的背景,所有的武功招式其实都是要特效来完成的。 肖景深要做的就是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去挥动手里的剑,什么剑气啊,什么流光啊都是假的,射来的箭矢也是假的,就连江湖盟的大门都是假的。 “演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傻子,还得想着傻不要紧,得傻出气势来,真是太难了。” “看着你的这张脸,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在真打,还打得漂漂亮亮,热热闹闹。” 可能是李阿姨还没走,米子明导演看起来特别好说话,手里把玩着蓝色的手机绳,对肖景深的赞美是一把又一把。 “你的进度这么快,请三天假也不耽误进度,正好我多抓一些别人的特写,还有……”老人故作神秘地笑着说,“沐锦楼和舞罗的对手戏,我真是等了很久了!” 坐在椅子上卸妆的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轻轻敲了几下手指。 姚余庆自己请不动他,找来了以前的班长和同学对他连番轰炸,他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了,才会有请假出剧组的这一出儿。 “我报仇,不是为了看见敌人的血。” “我是要用善恶循环,昭昭天理,洗净我的剑。” 这是斩刃的台词。 也许,也是他肖景深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即将爆发.jpg 日姐:emmmmmmmm 没有么么哒 只有双更 晚上见 第212章 同学 说是要商量给冯老师过大寿的事儿, 这些已经踏入社会十来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像读书的时候那样还正经开个班会讨论事情, 自然是找了个能吃能喝能唱歌的地方“商量”了。 “肖老三怎么回事儿?让人堵在二环路上了?” 宋威大学的时候被人叫宋胖子, 刚毕业的时候演了两年的戏攒了点钱就跑去鼓捣房地产了, 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东,越来越胖, 也越来越有钱, 不仅出入都是豪车,和他那些曾经的女同学们一样出身的女演员, 偶尔也是他的车上娇客。 他来之前已经在另一桌酒席上喝醉了, 一开口, 嘴里就带了点腐败醉蟹的腥臭气。 以前宿舍里的六个人, 宋威排老五,当年肖景深一举成名的时候,他天天跟在肖景深的身后叫深哥,后来肖景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到了地上,落魄得让人心惊, 他就开口叫他“肖老三”。娱乐圈里的是是非非一向是全民口中的余兴节目,在肖景深红了之后, 宋威跟别人喝酒吃饭也常说起他, 不过叫的还是“肖老三”。 毕竟他现在也是能让人弯下腰的宋老板了, 不能轻易丢了份儿。 “他现在也是贵人事忙, 一部戏接一部戏地拍着,能从剧组里请假专门出来一趟就不错了,来来来, 再走一个!” 说话的人叫魏时禄,现在也不是演员,而是凭借着自己在圈子里的关系开了家小的影视中介公司,肖景深后来还和他打过两次交道,不过那也是他没有成名之前的事儿了。大学的时候他住在隔壁宿舍,因为性格讨人喜欢,跟谁的关系也都不错。 坐在一旁的女人穿着低调,但是身上的那串珍珠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给人一种低调炫富的感觉,她身边坐了几个同样静静喝酒吃东西的人,既不声援宋威对肖景深的抱怨,也不附和魏时禄的话。 “班长!您先说说呗,咱们这次给老师过寿到底怎么搞?” 擦一擦嘴角,被人点名的女人笑着说:“我之前问过咱师母,她的意思是冯老师根本不想大办,红星剧团里不是说要给冯老师开个人专场么?要不我们就接着专场给老师捧捧场?” 说话间,她看向了班里“唯一”考上了红星剧团的姚余庆。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姚余庆抬了抬眼睛。 班长出身演艺世家,现在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涂周周是她的堂弟,她毕业后一路考研留校,偶尔出来串戏或者拍个电影,前几年嫁给了一个年轻的导演,这几年那个导演通过她铺的路子很是出了两部不错的电影,她这位居功至伟的导演夫人自然水涨船高。 两年前的毕业九周年同学聚会上,她跟自己,是被几乎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可是现在呢? 看看醉醺醺的宋威,不停看向门口的魏时禄,还有那些静静吃饭小声说话仿佛在等待着身边的人们……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和功利,他姚余庆最红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现在同学里有更红的了,他们就像是苍蝇看见了新的腐肉一样转了过去。 “无所谓,”姚余庆在心里对自己说,“等到肖景深身败名裂了,这些人又会是另一幅嘴脸了。” 他们会转回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往更高出走去。 想着自己随后的一系列布置,姚余庆喝了一口酒。 肖景深是坐着刘达开的车来的,他走之前,桑杉曾经说过他多带一个助理也不为过——比如看起来就很有震慑性的罗正,男人认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看起来安全的想法,比起安全,他内心深处更希望这些人能快点动手。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身上穿着桑杉搭配出来的长款西装外套,里面是Y家当季新款的V领衫,再配了一条剪裁精美的牛仔长裤,无论他恰到好处的身体轮廓还是修长的大腿,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前几天是二月二,肖景深把头发剪了,原来的长发没了,利落的短发顶在头上,两边没有鬓角,更显出了他脸庞的白皙和年轻。 “京城这路不管怎么修,到底还是堵,先在二环桥上看了会儿风景,又在三环路上用手机看了场球赛,幸好咱们约的地方不在四环外,不然我来了也刚赶上你们吃宵夜。” 神采飞扬,又稳重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当这个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时候,有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十多年前的那个校园里,还是男孩儿的这个人即使是在帅哥美女琳琅满目的B影也显得格外出众,随时随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那时候他说话也是这样的,戏谑、淘气,让人生不出半点的恶感。 迈开长腿,肖景深想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被站起来的几个男同学生生簇拥到了人群中间。 “我说景深,你这是吃了仙丹啊,看着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明明是比上学的时候还帅了好么?以前那是叫小鲜肉,现在的景深可是男人味儿十足,走在马路上随便就能迷死两个小姑娘……” 就连刚刚还抱怨肖景深来晚了的宋威都费力地从座位上起来,踉跄了两步迎着肖景深走了过去。 “肖……三哥,前两天我还跟我一个西城经手房子买卖的兄弟谈起你呢,他说不管多少钱,就有几家房地产商点名想让你去给剪个彩,我一听,那哪成啊,咱三哥是正经当演员的人,拍什么什么叫座,演什么什么出名,怎么能随随便便给我们这些人站台啊,我跟他说了,什么时候他们开个均价二十万的楼盘,直接搭套房子当添头,我才能去把我三哥请过来。” 说着话,男人的胖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得意状。 看着这一幕,谁都想象不到,就在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寒料峭的时节,宋威拍着肖景深的肩膀说:“肖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年也是太闷了,天天就知道演戏,又没有什么起色,那么多土大款都跑来投资娱乐圈了,怎么就没人肯往你身上砸点钱呢?” “这么多年了,你这嘴还是这么溜,难怪你现在这么富态了,全是灌了蜜吧?” 肖景深随口说着,还拍了一下宋威的肚子。 宋威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像是个二百五十斤的孩子。 旁边所有人也都跟着一起笑。 魏时禄趁机想跟肖景深套套近乎,知道了初曜现在自己开戏了,他一直想找机会搭上肖景深,这年头,拍一部戏戏光是搭景的费用就能几千万甚至上亿,初曜有能力拉来钱做项目,自然也要把钱花出去,只要随便流出点油水,就足够魏时禄这样的小公司吃饱了。 可他没得开口,肖景深就被另一个拉走了。 “你们呀,别都堵在门口,景深进来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 班长亲自出手,别人都还是要给面子的,像是跟着头羊的羊群似的,一群人跟在肖景深和班长的身后往座位上走,宋威仗着自己的块儿大,挤在了前头,最后一屁股坐在了肖景深的另一边。 看看坐在自己和肖景深中间的宋威,姚余庆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他举着一瓶打开了的红酒笑着说。 “老三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来得最晚的那个,罚酒三杯,不过分吧?” “你罚我做一百个俯卧撑都行,喝酒我是真不行。” 肖景深指了指自己的胃:“老毛病了,正喝中药呢。” “三哥喝中药,那肯定不能喝酒。”宋威站起身,把果盘放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三哥,你先吃点水果,咱们还没开席呢,一会儿单独给你要份热汤,天这么冷,你又坐了这么久的车,胃可经不起折腾……” 姚余庆在心里骂了声娘。 眼睁睁看着宋威在肖景深面前出尽了风头,魏时禄也站了起来: “当年深哥那么照顾我,他今天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肖景深表情玩味地看着这些人,他们都仿佛时隔十余年头一次看见自己,可事实上,之前两年一次的同学会,他也参加了两三次,每次都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听着这些人如何吹捧姚余庆或者别人。 现在轮到了他自己,他只觉得好笑。 能容纳三四十人的大包厢里像是开了一场大戏,肖景深名为主角,可事实上不过是个撑台的柱子,各色角色粉墨登场,围着柱子打转儿,却不在乎这柱子姓肖还是姓姚。 “老肖,其实我是有合作的事情想跟你谈,不过之前咱们一直没什么往来,我贸然提了反而尴尬,现在我面对面的跟你打声招呼,细节咱们以后再说,总之我的诚意是很足的。。” 班长比其他人都要直接,肖景深喜欢这种直接,点点头,他们两个轻轻碰了下杯子。 “这些人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借着杯子挡着嘴,班长小声说,“姚余庆那边你小心点儿,他今天一直不太对劲儿。” “谢谢班长。” “有什么好谢的?当年多少人都叫你诈骗犯的儿子,也没少了我那份儿。” 自嘲地笑了一下,班长又说了一句话。 “你之前和莫雨薇的事儿,我可帮你瞒得好好的。” 肖景深:……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场同学会,可比他想象中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看戏中 日姐:没戏份 没有么么哒,只有明天继续双更的消息,估计是中午前后一章,晚上一章。 最近留言少了,双更全靠对你们的爱了,消耗得很迅速啊! 第213章 裤子 酒过三巡, 又到了大家敞开话匣子尽情交际的时间, 肖景深基本全程保持着既不热络又不疏远的微笑, 听着别人在自己的面前吹捧他。 班长一直坐在旁边, 偶尔跟人闲聊几句,是矜持又亲切的样子。 作为各种话题中心的肖景深对别人的夸赞反应平平, 那些人汹涌的热情略有消退, 话题从肖景深的身上转到了他们行业内的八卦上。 “现在做电影电视剧可不比前几年赚钱了,以前随便什么三流剧组都敢吹自己投资几千万, 把些老板骗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 唉, 剧组里的钱进的难了,我们这些做配套的也难了。”魏时禄脸上带了酒意,话里面都带着苦味儿。 听着他在那儿诉苦,有人不认同地说:“你说的那些野鸡剧组本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去租设备,现在那些大公司投个剧动不动就两三个亿, 吃下一个项目,你们不就发了?” “哪有那么容易, 干我们这行, 关系最重要。”魏时禄说着, 眼睛就落在了肖景深的身上。 按说肖景深现在虽然势头凶猛, 但是总归也不过个演员,不值得他们这些人把脸皮扔在鞋底下摩擦,可他身后有桑杉, 有初曜,初曜除了能开戏之外还有好几个导演,随便哪个都是能攒个班子拉来投资让项目落地的主儿,一个剧组需要什么,演员、器械……对于在座的很多人来说,就是机会。 是机会,就值得人不顾一切。 有人把肖景深当成了机会,也有人看到了别的机会。 “呿,小人得志。” 姚余庆说要抽烟,从包厢里出来,在走廊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点燃了手里的香烟,还没等放进嘴里,就听见了他身后有人开口咒骂着什么。 夹着烟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人也是这个班上的同学。 看见姚余庆看着自己,那个男人立刻笑了:“姚哥,那些人你甭理……有些人十几年都混不出来,靠着把女人裙角起来了,早晚又得摔回去。” …… 酒桌文化从来是有人乐在其中,有人厌烦不已。 以前也常跟人吃饭喝酒赔笑脸的肖景深觉得这场聚会的气氛正在朝着最让人烦闷的方向稳步前进,不止是因为看够了一些人的嘴脸,也是因为这场聚会实在是太平静了。 姚余庆偶尔跟他说两句话,看不出有什么企图,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举动,肖景深也只能当他是空气,在心里暗暗揣测着他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当一个以前不熟平时也不怎么活跃的老同学端着两个酒杯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男人看了一眼姚余庆的方向,发现他正朝着另一边说话。 “肖、景、深!哎呀,这个名字现在可太响了,到处都有人讨论你电视剧里演的那个……什么是非啊,评价特别高!作为老同学,我得敬你一杯,恭喜恭喜。” “谢谢,酒我不能喝,以茶代酒行么?” “什么以茶代酒啊,在座的都是老同学,以前你不也是端着酒杯到处走,恭喜这个恭喜那个,怎么现在酒就不能喝了?” 这人的话里意思不对,肖景深笑了笑,没搭话。 他越是这样,对方越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差点洒到肖景深价值不菲的衣服上面。 端着酒的人夸张地喊了一声,然后又笑了:“差点给你把裤子弄脏了,你裤子花了你女朋友不少钱吧?” 见肖景深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提起他女朋友而有什么变化,那人心里不由多了一分胆怯,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把肖景深给得罪了,要是再怯场惹得姚余庆不满,他就更得不偿失了。 “上学的时候你就长得好看,女同学们都喜欢你,没想到啊,你年轻的时候靠脸没红起来,演了这么多年戏靠演戏也没红起来,现在就靠着当小白脸儿红了。” 魏时禄去拉这人,被他闪了过去,一双似乎被酒精蒙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肖景深。 “有什么诀窍,跟兄弟们也都说说……” 他的嘴到底是被身旁的人给捂住了。 “李恩是喝多了,绝对是喝多了,这话说的太没水平了。” “深哥,你不用理他,这么多年也就在几个剧组里演小角色,现在这是酒喝多了反上来的全是胃酸,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啊!” 一直没吭声的肖景深笑了笑,随手抓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跟他刚才的礼貌多过一切的笑容完全不同,现在挂在肖景深眉梢眼角的那点笑意,更像是上位者对于下面人的包容。 “他也没说错。” 肖景深一开口,一切真真假假的劝解和声援都停了下来。 ”我当初在学校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红却没红起来,大家记得最多的,就是我有个诈骗犯的父亲。后来就更不用说了,我背着债,一家一家地换公司,十来年,接的都是最边边角角的戏,越混越不如从前。靠脸没红,靠演技没红,靠给人当小白脸红了……是啊,桑杉爱我,让我跟池迟一块儿拍了广告,又把我送到兰月开的剧组里,我就是这么被一步一步捧起来的,现在她开的公司要拍电影,我就是绝对的主角,怎么样,我这个小白脸当的值不值?” 这话,在场的人无论如何接不了,肖景深喝了一口柠檬水,视线从姚余庆的脸上飘过。 “别以为当小白脸就容易了,第一,得有脸,有身材,让人看得赏心悦目;第二,得有演技,不管怎么样,得让别人随时随地都开开心心的;第三,得有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人,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管别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就信你,就捧你,就把你往心窝子里放。 三个诀窍,我全说了,怎么样,谁觉得我肖景深今天混到这一步容易的,自己也去试试……” 狂妄,无比的狂妄,这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靠着桑杉才起来的男人竟然毫无羞耻之心地说着自己是怎么讨桑杉喜欢的,把明明应该遮着掩着的东西说的这么明目张胆。 站在人群里的班长两次深呼吸才勉强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怒火,她提莫雨薇只不过是为了向肖景深示好,没想到他这么不识抬举,居然说自己是“胡说八道”。 “行了,说完了,你们想听的我也该走了,冯老师的生日会你们要是一直想不出好办法就我来办,也用不着一次次地开会讨论,有这个功夫,我这个小白脸儿还不如跟我家那位多亲近几次呢。” 说完,肖景深转身就往外走去,姚余庆快步跟了过去,嘴里喊着:“老三,你听大哥一句……” 在电梯口,姚余庆终于拦下了肖景深。 “老三,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对,光想着同学们都能聚聚,没想到今天闹出了这么多不愉快。” “没什么不愉快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的男人打断了他的话,还轻笑了一下,“这十来年我早就忍够了,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当我是透明人,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他们跟我玩儿这套。” 姚余庆面带微笑地听着肖景深以胜利者的姿态发表自己的感言,仿佛那些曾经踩过肖景深的人里面没有他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垃圾桶走过来的服务生一不留神把垃圾桶倒在了两个人的脚边,一时间带着浓重厨余气味的脏水从两个人的裤子上淋漓而下,两个男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抱歉抱歉!” 这个服务生惊慌失措地收拾着满地的狼藉,另一个服务生匆忙过来,请肖景深和姚余庆两个人先去隔壁的小包厢里稍等一下,他们会负责清洗干净两人的裤子,还会做出相应的赔偿。 小包厢里,脱了裤子的两个人都换上了宽松的白色棉质裤子,姚余庆给肖景深倒了一杯水苦笑着说:“本来还想再回咱们大包房看看,现在我这样也回不去了。老三,你一会儿怎么走啊?” “我跟司机约了时间,我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来了。” “哦。老三,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时候冬天一块儿去湖上玩儿,结果老五跟人打赌,非要在冰上跳高,结果两条腿都掉冰下面的泥塘子里了?” 肖景深看了姚余庆一眼,对方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对往昔的回忆也平复了他心中的怒气。 “记得。老五太重了,我们三个人都没把他拉上来,还是有人喊来了巡逻的民警,结果我们的裤子也都湿了,在派出所里一起烤裤子。” 曾是愣头青的年轻人都长大了,在一次次选择中走上了不同的路。 肖景深喝了一口略带酸苦味的柠檬水。 几分钟后,姚余庆走出包厢,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关上了房门。 这个时候,他应该进另一个房间,在那里换上一套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再回到同学聚会的大包厢里,跟所有人说肖景深已经走了。 可是他没有,停在小包厢的门口,男人想象着里面发生的景象。 一个以秀恩爱出名的男演员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还留下了不|雅视频,只要发到网上,一定能让他身败名裂。 这是他应得的。 这时,房门的把手转动了一下。 “怎么了,忘了拿东西?” 房门猛地打开,姚余庆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拖进了房间里。 他刚要挣扎,身后有人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谁说我演技不好? 日姐:emmmmmmmm我是不是两章没出场了? 晚上见! 第214章 入瓮 大包厢里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又是觥筹交错, 虽然有不少人心不在焉, 但是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看不出来啊, 姚老大跟那谁还挺有话聊啊。”端着酒杯, 魏时禄和宋威窃窃私语。 又喝了一顿酒的宋威拍了拍醺红的胖脸,瞪着他双眼皮的小眼睛说:“他这个人不是一向这样么?表面上装的人五人六, 其实……嗝。” 摇摇头, 宋威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上大学的时候以为自己将来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真正到了一个年纪, 回过头来想想, 那时候那个对世界充满了愤怒的自己, 已经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者了。 跟姚余庆也没什么两样。 那些人绝对想不到, 其实他们正谈论的两个人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做着,超乎他们想象的事情。 “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你在这里呢?” 肖景深蹲在地上看着被制服后躺在地上的姚余庆,脸上带着轻笑。 “我估计这个会所你早就打过招呼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人都会避着这里走, 对吧?” 姚余庆挣扎了一下,眼睛瞪着肖景深。 “不好意思啊, 我这个小白脸只有脸能看, 脑子不好用, 忘了你嘴被封住了。” 在肖景深身后, 三个姚余庆的“帮凶”瑟瑟发抖。 刚刚他们进来之后,女“演员”开始脱衣服,一个负责拍照的男人固定机位, 另一个男的去给肖景深扒裤子,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人的手碰到肖景深裤子边的时候,被他们认为已经被下了药的男人突然开口慢悠悠地说: “姚余庆给了你们多少钱?” 只穿着内衣的女演员直接被吓傻了,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一脚把给他脱裤子的男人踹翻在地,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塑料绳把他捆了起来,负责拍照的人要跑,被肖景深拖着衣领拽了回去,姚余庆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就是他试图逃跑的挣扎。 把那个人甩到了墙上,肖景深听见外面姚余庆说话的声音,又在正好赶来的刘达帮助下把姚余庆也弄了进来。 现在,那个女“演员身上披着她自己的外套,另外两个人被绑住了手,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姚余庆惨——他被直接扒掉了裤子,现在光这两条腿,跟旁边裹着的外套的那位女性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他花了多少钱找你们来?” “三、三万,定金,要是干得好,再给五万。” “八万……我给你们十八万,你们在他身上也玩儿个全套?” 盯着肖景深的表情,三个人被吓得一抖,躺在地上的姚余庆又死命挣扎了起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混在你们脚底下都学了些什么吗?”转回身看着姚余庆,肖景深的脸上仍挂着笑。 “我学会了你对我狠一分,我就对你狠十分的道理,你才找了一个女的来跟我录小视频,有什么意思呢?现在这个网络包容度是很高的,只要桑杉原谅我,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还我来做这件事儿,我就让他也脱了衣服一起上……” 肖景深的手指指向了一个缩在墙角的男人,姚余庆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这才刺激,能让人印象深刻,能让你再也没办法翻身。” “唔!” 姚余庆挣扎得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刘达怕他闹出大动静,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要是自己不做坏事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养尊处优多年的男人挨了这一下,一肚子的酒水瞬间翻涌起来,偏偏嘴又被封着,让他连大口呼吸都难,一时间涕泪俱下,狼狈到无以复加。 “把我介绍给星耀,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星耀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了?” 姚余庆瞪大了眼睛摇头。 肖景深拿起了自己喝剩的那杯“柠檬水”,又看向了那边的“墙角三人组”。 “你喜欢这个胖的,还是瘦的?” 姚余庆挣扎了两下又挨了刘达一脚,终于,他点了点头。 “你和卢穗明有联系是么?” 沉默了几秒,姚余庆又点了点头。 垂眼看看姚余庆现在的这幅样子,肖景深对刘达说: “解开他的嘴,让他坐在沙发上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录像。” …… 一个小时之后,姚余庆无力地瘫坐在自己的车里,比起被人录下那种视频,他还不如扯着卢穗明下水,说当初的事情都是卢穗明指使他干的,他当初年纪轻,也是被骗了。 肖景深走了之后,那几个人通力合作打开了门,也跑了,只剩他自己又在沙发上躺了十几分钟才被路过的酒店服务生发现。 光着腿,被捆绑着,还封上了嘴,这样糟糕的形象要是之前被人看见,姚余庆能想方设法去封口,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完了,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被肖景深捏在了手里。 “来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怎么让你痛不欲生,但是真看见你的脸,我发现了一件事儿。” 录完视频之后,肖景深坐在茶几上这样对他说道。 “我比你过得好。你费劲心机,还有卢穗明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也不过打压了我十年,我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再次站在比你高的地方了,以后我会越走越高,越过越好,永远把你踩在脚底下……其实我完全不在乎去踩谁,也不会在乎你和我的位置谁高谁低,可你在乎,你在乎的不得了。这就足够你痛苦了,我很满意。” “呕!” 姚余庆猛地打开车门,终于把肠胃里那些污糟都呕了出来。 看看一地的狼藉,想想刚才差点跪在地上哀求的自己,再想想光风霁月仿佛尘埃不染的少年肖景深,还有刚刚那个强大的男人,姚余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坐在回家的车上,肖景深美滋滋地用微信向桑杉汇报工作。 前面开车的刘达透过后视镜看了肖景深好几眼,终于在红灯停车的时候忍不住说: “深哥,你刚刚跟那个姓姚的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桑姐。” “有么?” “有啊,就是那种不紧不慢,什么都捏在手里的样子,特别像老板。” 肖景深笑呵呵地说:“我们这就叫夫妻相。” 刘达:…… 正巧桑杉给他打了电话过来,肖景深赶紧接起来,不再往刘达的嘴里强行塞狗粮了。 “卢穗明,姚余庆,还有刘靖,他们三个人是一个环,从任何一个人手里都能拿到刀去捅下一个,虽然你引君入瓮的做法达成了目的,但是不可控因素太多,我希望下次你能考虑的更周全一点儿,万一姚余庆是先绑了你的手脚再叫人进去呢?” “原来我这招还有个名字叫引君入瓮啊,突然觉得我更厉害了。” 电话那边桑杉顿了一下。 “姚余庆交代的很彻底,是因为你威胁他要拍……那种东西么?” “他认怂的速度确实比我想象中快多了。” “看来他还有什么弱点,不过不重要了,想要让他不好过,办法太多了。” 虽然桑杉看不见,肖景深还是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我难得回来,你想吃点什么宵夜?我给你做。” “不用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你去见冯教授。” 听见桑杉说起冯教授,肖景深踌躇了一下。 “我……” “丢了的东西要一样一样拿回来,别人欠你的债你得还,你欠了别人的东西,你也得还。”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唇角带着一丝笑容。 挂掉电话之后,她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张进度表。 性格塑造百分之九十九,已经很久没变过了。 也许明天,这张表格上的数字就是百分之百了。 瘦硬的手指捻动了一下纸张,翻到第二页,依然是一张进度表。 这张表格并没有一个让人看得懂的名字,一张网状图上有无数外文词汇,上面标注的进度是百分之六十。 桑杉抬手把百分之六十改成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三页,又是一张进度表,与之前的两张比,它很空。 进度也显示为百分之零。 看着这张进度表,桑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本子上轻敲了几下,终于写下了几行字。 进度为百分之十。 这张表格没有名字,或者说,制定这张表格的人并不想给它取个名字。 “罪恶镀了金,公道的坚强的□□戳在上面也会折断;把它用破烂的布条裹起来,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 所以我们对抗一切不公,用的是溶蚀金子的液体,人们畏惧罪恶,也畏惧这样的液体,用起来是战战兢兢。 可是感情本身就是这样的液体,无论人在自己的心外包裹了什么,它都能将其无声溶解,又让人生不出危机感。 桑杉低下头,合上本子。 一段旅程将要走到终点,从来都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自己,却不知道下一段路,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尔王》台词 老肖:我无所畏惧 日姐:emmmmm……搞事 明天周末呀! 继续双更吼不吼呀?! 有没有么么哒鼓励下呀? 第215章 传承 有人练剑, 喜欢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里, 有人练剑, 喜欢在涛声阵阵的竹海中, 沐锦楼曾经酷爱昆仑山的皑皑白雪,站在山顶如刀的山风中, 会让她有一种剑指苍穹、刃碎朔风的感觉, 现在的她,觉得这世间无处不可舞剑, 因为私心妄念无处不在, 地狱空荡, 恶鬼游走于人间。 斩刃受人之邀前去应约, 沐锦楼一个人在山间小路上练剑,飞鸟与之共舞,走兽避其锋芒,风从林间来,卷动无数安然于枝头的叶子。 从三岁开始学剑至今, 以一女子之身成为昆仑首徒,打败了自己的师父, 废掉了自己的掌门, 从昆仑山巅到浮华凡尘, 沐锦楼手中的剑是当之无愧的天下至快之剑。 一片树叶飘飘摇摇下落, 一身灰色长袍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腕儿一动,那片树叶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碎成了小指甲大的小块儿。 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 沐锦楼只能感受到自己剑的速度,飞蝶掠过留下片翼,不知何时下起的雨被她削断了。 下一瞬,这个状态如同一面碎掉的镜子一样支离开来,反手用剑拄地,沐锦楼单膝跪在地上,一口暗色的血液从她的嘴里喷到了地上。 “我还没出手,你怎么就一副要死的样子?” 在沐锦楼身后,穿着紫色纱衣的女人翩然落下。 “我就算要死了,杀你还是容易的。” 用手指擦掉嘴边的残血,沐锦楼站起身,身形微动,一柄长剑已经直指舞罗的面庞。 紫色的长帛缠在剑身上抵挡它的攻势,舞罗不敢与沐锦楼的剑正面对抗,双臂展开,像是被风吹走的落叶一样飘忽着后退。 一道紫影,一道灰影,穿梭于早秋山林的深绿浅黄相接之中,又有银色的剑光冷淡地勾勒着一切的斑斓。 “叮。” 是剑与山石碰撞的声音,舞罗背靠山岩,退无可退,沐锦楼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与此同时,她藏于丝帛间的黑色匕首也贴在了沐锦楼的胸口。 垂眸看了一眼匕首上幽幽的蓝光,沐锦楼收起了自己的剑。 “小道。” “能杀人的道,不分大小。”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游山玩水,好吃好喝,既不用被锁在黑牢里也不用被追杀得全天下跑,当然比不过你这个疯婆子,人虽然疯了,剑法也更吓人了。” 紫色的长帛如同有生命一般层层叠绕在一起,掩住了舞罗手中的那把匕首。 明显比沐锦楼年轻很多的魔教妖女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五年的时光没有给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留下什么印记,她行走于这山林之间,脸上带着浅笑,像是一棵树或者一朵花成了精。 与这样的舞罗相比,沐锦楼才更像是一个妖女,眼角带着煞气,仿佛随时会出剑,把这世间的一切都荡平。 “你不问问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是奉命来杀你的,我们教主说登仙台的坤字牌是在你手里。” 沐锦楼停下脚步,舞罗悄悄退后了一步。 “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嘴里随口说着,舞罗又退后了一步。 “你之前吐的血颜色暗红,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贵派的‘往生路’。” “多久了。” “五年。” “那没救了。” “我知道。” “等你死了,我就叛出教门,跟斩刃双宿□□,不要太羡慕啊。” 嘴里这样说着,舞罗再退了两步。 “没关系。”说这句话的时候,沐锦楼还在舞罗十步开外,话音还未落下,她的剑已经再次指住了紫衣女子纤细的颈项。 “到时候不管你和他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记住,有这么一双眼睛,一直在冥冥中看着你们,就这样,看着。” 沐锦楼的脸凑到了舞罗面前,眼睛睁得极大,露出了红色的血丝,里面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翻滚,让舞罗有些被吓到了。 “疯、疯婆子!” “呵。” 米子明导演喊“过”的时候,叶早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她其实更想坐的,但是这身戏服全是轻纱做的,洗起来麻烦不说还容易有破损,她舍不得,于是只能蹲着,还收拢了裙摆。 方栖桐没有走开,而是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累了?” 叶早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连着二十条都遭受着这个人的精神打击,叶早只觉得看见对方的脸她就心里难受。 短短的一段儿文戏,十几句对话,一段走路,女孩儿被方栖桐虐得体无完肤,整场戏的节奏都被方栖桐握在了手里,无论叶早怎么试图夺回掌控权都无能为力。 方栖桐脚下一顿,叶早就会紧张,方栖桐一说话,她就会生出戒备感,要调整这种状态,还要把握舞罗这个角色的情绪,都不用导演说话,叶早就知道自己表现得有多糟糕。 连着有几次,她说到一半儿连台词都说不下去了,看着方栖桐的脸,心里只剩了一种烦闷又无序的情绪。 尤其是在“那没救了”,“我知道”之后,她总是会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卷携而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米子明导演居然一直说她的状态越来越对,弄得叶早更加痛苦。 “导演,我觉得我这次的台词还不够。”蹲在地上缓过气来,叶早站起来去找导演,刚刚那段儿表演她觉得自己只是勉强把台词说出来了,舞罗应该有的东西表现的都很不足。 “很好,很足够啦。” 米子明笑着对叶早说,看着她脸上焦虑的表情,他还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 “可是这个角色跟我的表演逻辑……” “你的表演逻辑重要,还是角色重要呢?” 面对导演轻飘飘抛出来的问题,叶早愣住了。 “方栖桐一直带着你的戏,把你带的很不错。” 米子明让叶早看着监视器里刚刚那段戏的镜头,叶早自认她只是勉强说出了台词,可是作为舞罗她对沐锦楼那种隐藏的复杂情绪其实表现的很明显,有羡慕甚至嫉妒,有怜悯也有不解,想欣赏却又被理智阻挡,想要杀了她,却又从心底不打算这么做……无论是从什么方面去看,这段戏叶早都已经很“足”了。 “我记得以前有人叫你小池迟是吧?你的表演上面确实有很重的池迟的影子,但是你没有她的厚度,模仿她的角色是没有用的,因为她能为自己的每个电影去创造新的角色,你一直跟在后面自以为进步,只会被她甩得越来越远。” “想要成为一个她那样的演员,你不能只考虑自己的角色,你要考虑的是一整部电影,你是这个电影里的谁,你能为这个电影贡献什么。” 换下了戏服又卸了妆的方栖桐脸上透着一点苍白,她现在一直还在接受心理治疗,晚上需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不演戏的时候总有有点蔫,可她说的话对刚刚被“虐”了的叶早来说足够有力度了。 年轻的女孩儿有些茫然地看着方栖桐,刚刚表演时的力不从心有了这样的一个解释,并没有让她释然,而是让她开始思考自己表演新的方向,她感觉自己面前的表演的这条路似乎更宽了,也变得浓雾密布。 喝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方栖桐转身往摄影棚外走去,陪着一个小女孩儿练了一天,她也累了,要不是桑杉跟她打了招呼,她才不愿意费这个功夫。 早春时节,阳光晴好。 “小池迟……” 方栖桐不由想起了初见池迟的那天,穿着衬衣长裤的女孩儿明明是她的竞争对手,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块儿糖递给了她。 老师说过,池迟的心太大了,她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一个演员的表演深度,往往是他承受的苦难的极限,方栖桐自以为再世为人,表演已经脱胎换骨,可是跟池迟的那种游刃有余相比,还差得太远。能承受那么多痛苦而又没有崩溃的人,要么早已疯了,要么就是胸怀大到能承载一切。 “方……方老师,谢谢你。”叶早站在方栖桐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我才比你大几岁,叫什么老师?” 斜了叶早一眼,方栖桐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了一块巧克力。 “补充一下、体力,放心,胖不了。” …… 见过了冯老师,肖景深坐上了回剧组的飞机,现在关于他和桑杉的流言蜚语仍是沸沸扬扬,他不合适留在京城太久。 获得冯老师的谅解比他想象中容易太多了,那位曾经能一口气“说”一个小时台词的人也老了,鬓生白发、皱纹横生。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多年一点也不肯松口?要是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外公的病……你呀!你呀!” 没等肖景深开口说一个字,冯老师的话从开头的铿锵愤怒渐变成了一声叹息。 肖景深的眼泪险些从眼眶里落下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肖景深认认真真地向自己的老师说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境遇,纵使他竭力地报喜不报忧,冯老师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又怎么听不出来他的生活中挫折多于收获? 几番叹息,师徒间的隔阂再无分毫。 “景深啊,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你终于是走过来了,以后的打算你得自己想清楚。” “人的一生分成两步,一步是变成人,一步是变成什么样的人,第一步你走完了,第二步你想怎么走呢?”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肖景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老师的意思他明白,他是时候去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从前连想都是奢望,现在,他在一步步地靠近,终将握之于手中,再不分开。 京城初曜的办公室里正在跟助理说话的桑杉打了个喷嚏。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以妇女节礼物的名义,给冯女士送一条珍珠项链。” 擦着鼻子,她这样嘱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一步一步一步 日姐:感冒了? 晚上见。 很累,没有么么哒。 叉腰 第216章 墙角 三月下旬, 《倚靠剑叩仙门》剧组里属于初曜和小水洼的配角演员陆陆续续杀青离开, 经纪人们为他们设计的工作行程很合理, 在四五天的休息之后, 他们就可以进入下一个剧组了。 “从今天起,咱们两三个月不能坐一起喝咖啡了吧?这么一想, 我还觉得有点儿舍不得。” 咖啡厅里, 窦宝佳吃了一口草莓,这么说道。 桑杉懒懒地笑了一下, 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愿意, 学你家池迟乔装打扮半夜来找我, 我也没意见, 家里没有空床,猫窝可以借你一个。” “嗯,到时候狗仔就可以出几张照片,说‘不明男子夜探香闺,桑葚组合彻底闹崩’, 或者‘经纪人兼女友深夜招男子上门,肖景深人财两失’。” “都不错啊, 你头发这么短, 胸又这么平, 打扮成个男人的样子, 说不定还能趁着黑灯瞎火赚一个‘小鲜肉’的称呼。” 窦宝佳的目光落在了桑杉的胸前,咖啡厅里还开着暖气,桑杉把大衣脱了, 里面是一件材料挺括的米色衬衣,签到好处地勾勒着她身体的曲线。 “你的胸是不是变大了?” “……别的同性看我,我倒无所谓,你的话……麻烦收敛一下眼神好么?” 桑杉双手端起咖啡杯,借着动作挡住了窦宝佳直勾勾的目光。 “唉,小水洼什么都好,就是名字不吉利,来的姑娘们个个平平无奇,不像你们初曜,唔……于竹和廖云卿,都是真材实料,童喻兰小朋友也很不错。” “你再这么口花花下去,我就要打电话给池迟、路楠、或者娄蓝雨,让她们来管管你了……” “啊,最近我忙着帮池迟筹备《江湖远》那个项目,脑子都不太好用了,哦,对了,方栖桐什么时候在你们那儿杀青?我这边安排了个角色给她,妖艳贱货似的反派,池迟说她肯定喜欢。我们这边儿还没顾得上联系她呢,你要是有空可以先替我露露口风约约时间,我估计她拍完你们这部戏是得休息的吧。安澜工作室那边说她没有签回去,我估计她也没打算立刻就忙起来。” 三个人名一出来,窦宝佳立刻老老实实地低头吃水果,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似乎是想靠语音洗脑的方式让桑杉忘了她刚刚说的话。 “四月十六号左右整个剧组杀青,她大概四月十二号离开剧组,四月十五号乘飞机出国旅行,五月下旬回国。方栖桐小姐确实没有跟安澜工作室签经纪约,她现在是初曜的艺人,不过我们还没有对外公布,关于她的工作计划,你可以跟我谈。” 窦宝佳叉子上的橘子瓣儿又掉回了果盘里。 “池迟把她介绍给你是让她去拍戏的,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把人给签了?” “初曜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经纪人专业又不过多干涉私人事务,有能力独立开戏,也能维持她的曝光,资源方面没有什么人能跟她竞争,在初曜当个‘一姐’,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同样,初曜在女性艺人这方面一直有空缺,除了叶早之外都是一水儿的新人,没有抗戏能力,方栖桐在表演专业方面的表现向来出色,性格也很好相处,是我们很理想的合作伙伴。” 在经纪人这行当里绝对称得上前辈的窦宝佳,看着桑杉这个“后辈”,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之前那么积极地给你们的合作牵线,你不会看不出来小水洼想要她吧?” 孟萍离开了小水洼之后成立了个人工作室挂靠在了另一家娱乐公司的名下,蒋星儿从去年开始秘密与一个圈外人士谈起了恋爱,今年年底公布,明年结婚,她还打算赶紧要个孩子,对于一个演员,尤其是一个女演员来说,这意味着她在未来三四年的时间里都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部作品的拍摄中。 蒋星儿往下,年轻女演员们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眼下的小水洼需要方栖桐这样的一个演员既能当主角带人,又能出现在池迟的电影中担当重要角色。 “看出来了,那又怎么样?把我当手术刀用,就得付得起医药费,方栖桐小姐和初曜两情相悦,对于你们这些媒人,我们深表感谢。”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终于,窦宝佳开口说:“桑杉,我觉得我们未来两三个月是真的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那正好。” 桑杉似笑非笑地用自己的咖啡杯碰了一下窦宝佳的杯子。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一切顺利,各得其所。” 还没等窦宝佳拿起杯子,桑杉的电话突然响了。 “嘿嘿嘿。”看着桑杉的脸上不像刚才那么轻松,窦宝佳开心地笑了,“怎么,从我这挖了人走,你又被人挖了墙角了?” 挂掉电话的桑杉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饮而尽。 “你说对了。” “噗!” 和汤原同期进初曜的两个女艺人几年也才二十出头,一个长相干净甜美,名叫李瑶,另一个更艳丽一点儿叫于丽雅,她们都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在接受了初曜的的种种训练之后就开始了年轻演员们的进阶第一部——在各个剧组里演小角色刷脸。 初曜为她们提供的角色大多是电视剧里出场时间较长,还有一些台词的角色,比如校园剧里的女主室友,或者宫廷剧里女主或者重要女配的贴身丫鬟。这次,公司自己开戏,当然也为她们两个提供了不错的位置。 李瑶演的是沐锦楼的师妹,前期和沐锦楼有对手戏,在斩刃杀上昆仑报仇的时候,又被昆仑掌门推出去挡刀而死。于丽雅演的是江湖盟的大小姐,温天远将要被杀死的时候,她跪在地上哭求斩刃放过自己的父亲,并自愿交出能打开云台仙门的乾牌——一个能让整个武林为之动荡的宝物。 “李瑶之前就跟我说她觉得于丽雅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负责这两个年轻女艺人整体事务的童喻兰迎着桑杉走过来,然后低下了头。 “你没把事情放在心上是么?” “我想跟于丽雅谈谈她心态上的问题,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有合适的机会?看来是你之前接触的艺人都太让人省心了。” 黑色的风衣外套拿在手里,桑杉快步往公司走去,童喻兰跟着她的步伐小声说: “之前于丽雅跟我提过能不能给她一些更重要的角色,我跟她说过她们进的剧组拍的剧都是重点剧目,上星肯定没问题,要是她们想要更好的角色,那电视剧的质量就……” 桑杉看了她一眼: “你以为她能听得进去这些?” “我……” “这次的事情之后你要写一份自我检讨,另外如果艺人的表现最终影响了我们电影的制作或者公司的正常运作,你要扣奖金。” “……是。” 回到公司里,把外套和包递给助理,桑杉解开衬衣的第二颗扣子,深吸了一口气,和童喻兰一起进入会客室。 “你的经纪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选择在今天来公司抗议?” 看见桑杉,于丽雅眼神有一点瑟缩,可是下一秒,她仿佛被什么赋予了力量。 “为什么有女二的角色点名找我,你们就给我拒绝了?” “初曜给艺人接的戏都是对整部戏有一个评估的,这部《他是月亮她是星星》并不符合我们选剧的标准。这一点,你的经纪人童喻兰应该给你解释清楚了。” “我觉得公司这种要求太不人性化了,为什么我有了一个好的资源,就给我设立了这么多的障碍?对于我这种新人来说,一个电视剧点名找我当女二你们知道有多难得么?你们知道我为了这个角色付出了什么代价么?凭什么说不让我演就不让我演?” 于丽雅的声音越来越高,显示出了她真实的愤怒。 桑杉语气平静地回答说:“一个无权无势也无钱的新人通过什么途径能为自己拉来资源,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比你清楚多了。但是公司的标准就是标准,那部电视剧并不在我们的选择范围内,我们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的要求就放松整个公司挑选合作项目的标准。” “那你们能让我在别的戏里面演女二么?根本不能!有了好的角色你们都随便叶早去挑,我呢?!行,公司给我们划分了三六九等,你们看不起我这个新人,我自己去找了角色来,你们又是这种态度,根本完全无视我们作为一个人的意愿和想法,想让我们怎么样就怎么样,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些演员到底是人是狗?” 女演员几乎是指着桑杉的鼻子在咆哮,她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愤怒和不满,明明年纪也差不多,自己长得还比叶早漂亮,凭什么她去演主角自己演龙套?之前大家不在一起演戏,于丽雅还没什么感觉,这次同在一个电影剧组里,看着叶早随便就能跟米子明那样地大导演闲聊,能演出尽风头的打戏,能让方栖桐和肖景深这样有名的演员陪着她一遍一遍地重来,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她们之间的差别待遇。 桑杉很冷静。 她很冷静地坐在椅子上,很冷静地让童喻兰去叫助理拿来她之前已经吩咐准备的东西。 然后,她看着于丽雅,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把自己跟狗比?”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本章无我 日姐:想炸。 明天继续双更 好像很久没有撒糖了,emmmmm 请记住,桑杉同学本质是个冷酷无情资本家┑( ̄Д  ̄)┍ 第217章 雪藏 肖景深知道有新进的年轻演员因为一些原因被公司处罚, 是在接连不断地被人“通风报信”之后。 廖云卿、于竹、童喻兰纷纷打电话过来, 核心思想基本是一样的, 老板很生气, “老板娘”你多担待一点,请务必充分担当起一个职业灭火器的职责。 “职业灭火器”?这个新职位是你们什么时候安在我身上的, 我怎么不知道? 好吧, 这不是重点。 桑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肖景深抽空在网上看了几个搞笑的段子, 打算即兴发挥一下。 晚上例行的汇报工作, 男人却并没有从女人的声音中听出什么不快, 她似乎心情很好,还跟他说最近有一个新的品牌方正在接触,等肖景深这部戏杀青了,要出国去跟对方的总公司聊一聊。 早些年,国内这些国际大牌的代言也好、推广也好, 大多把持在那些时尚杂志和公关公司的手里。不管你是多大牌的明星,要是想接触那些外国的大牌子, 想要跟他们进行深入的合作, 首先要把公关公司打点好, 这几乎也成为了惯例。 其实这种公关垄断, 也会出现很多的问题,一个公关公司很可能就影响到一家国际企业在国内的形象,尤其是这些年所谓明星越来越多, 各种推广大使的头衔儿让这些公关公司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发,颇给人一种“某某大牌走下神坛”的感觉,其实只是因为公关公司在其中为自己谋取了过多好处罢了。 自从池迟接连不断的在国际上拿奖,她的商业价值受到了全球的认可,又把跨国合作事务,签给了国际知名的经纪公司,她拿在手里代言也好,合作也好,中间都少了国内公关公司这一步手续,给别的艺人们看到了更好的沟通渠道,公关公司一手遮天的局面就渐渐不复存在了。 作为曾经在国外经纪公司摸爬滚打过的人,桑杉一直以来都与国外的品牌公关保持着良好关系,之前她能够促成两大竞争品牌的公益广告合作,靠的就是一直以来经营的关系网,肖景深能够在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接连获得大牌代言,除了它本身的形象确实非常突出,气质出众之外,也是跟他经纪人的努力分不开的。 听见桑杉还能跟自己说什么品牌合作跟代言,肖景深自然认为桑杉并没有把之前那些事放在眼里。 “这次又是什么牌子?我上网的时候看见一些粉丝们天天发在什么什么地方看到了我的广告牌,现在我觉得全世界都是我的照片了。” “你确实有几个广告大片上线了,等你从剧组里出来还要参加几次品牌活动。VQ曾经问过你要不要参加今年的ML春夏时装周,因为你要认真拍戏或给你拒绝了,但是今年的秋冬时装周你应该去一趟。《无归之路》档期定在了暑假,五月底要去参加大高卢电影节,这个活动已经在你的五月日程表里了。”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已经给我制定了一堆的计划,只等我从剧组出去就要把我推上一条流水线,忙个不停?” “忙是一个艺人的快乐。” “可我就没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肖景深语气低沉,似乎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什么自己的事情?” “追你啊。” 对自己的工作强度进行抗议的男艺人如此理直气壮地说道。 桑杉:…… 让肖景深有些意外的是,第二天桑杉就出现在了他电影拍摄的现场,除了她之外。还有公司的几位核心员工,以及三个去年新签的新人——汤原、李瑶、于丽雅。 这些人加上两位导演,就在剧组现场开了一个初曜的工作会议。 “演员于丽雅拍摄的片段全部剪掉,我已经找好了代替她出演这个角色的人,今天下午就能进组,所有的补拍和调整对方都能配合。由此产生的额外费用我已经拨到了剧组账上,时间成本希望导演组和执行制片能够尽量压缩,辛苦你们了。” 原本已经进到其他剧组的汤原和李瑶被桑杉一个电话叫到了《倚剑叩仙门》剧组,看到的就是对他们产生了巨大冲击的这一幕——一个演员的存在如何被彻底抹杀的。 一天一夜,于丽雅已经哭到了精神崩溃,事情在朝着越来越糟糕的地方发展,而她无力挣扎。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大闹一场之后居然连自己已经拍过的戏都要被剪掉。 “什么叫公司资源?就是凭借你们这些新人绝难接触到的优质剧组,公司可以帮你接触到,你们获得不了的角色,公司可以替你们获得,公司为你们制定了严格的发展规划,你们对这个规划有意见,你们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但是,这个前提建立在大家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基础之上,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么我也可以照着合约来做。” 站在所有人面前,桑杉的语气平平的,说话内容却犀利强硬到了让无关者都忍不住战栗的地步。 “从你们进入初曜到现在,从来没有安排过你们陪什么老板喝酒换取资源,也没有安排你们去参加任何品牌方组织的非官方酒会。我大概明白你们在进这个行业之前想到的‘捷径’是什么,或者说你们在其他演员身边有听到了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们,初曜现在给你们的东西,是别人即使做了这些事情也拿不到的。那些潜规则公司替你们挡下了,这是合约之外的东西,也是我们整个公司的良心。” “看不起这份良心的人大可以走,只要你掏得起违约金,如果不然,就会像她一样,从今天起,公司按照劳动合同,每个月给于丽雅小姐四千块钱基础工资,因为于小姐的个人发展理念与公司规章发生了冲突,未来公司将很难给于小姐同时符合双方要求的影视资源,现在于小姐单方面提出了要求解除合同却又付不起一百六十万的违约金、培养费和公司前期投资。所以我们只能等到四年后于小姐与初曜合同到期,才能和于小姐说再见了。” 于丽雅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苍白。她今年二十三岁,四年之后就是二十七岁,一个将近三十岁一无所有的女演员,就算离开了初曜又怎么样呢?既没有代表作,又没有能被人记住的角色,被雪藏了整整四年之后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同时,因为于小姐未来可期的不可能再给初曜带来足够的经济收益,所以公司为你配制的住房和车,都将收回。” “你不能这样。”于丽雅歇斯底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 可是除了这样人人可察觉外强中干的大喊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昨天律师已经和你逐字逐句地重新看了一遍你和公司签订的各种合同,以及公司目前为了培养你,为了让你有一个更好的工作与生存环境所付出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我做出的每一条处理决定都是有法可依,有合同可循的。” “肖先生!”于丽雅的目光在人群中无助地搜寻着什么能拯救她的东西,当她看见肖景深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肖先生!你以前也被公司封杀过的,这种苦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求求你了,您替我说句话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违反合同,咱们都是从娱乐圈里面往上爬的人,谁不想红呢?我只想给自己多找几个机会,我有什么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肖景深的身上,这些人里面包括了桑杉。 在戏服外面套着黑色羽绒外套的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看看你们对我之前的事情,都挺了解呀。” 男人笑了笑,越过几个人站在了于丽雅的面前。 “小姑娘,想要往上爬没有错,但是你因为想往上爬就认为所有人都对不起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是被封杀过,我还因为不愿意去陪酒挨过耳光,我还因为打了流氓被公司一分钱没留地扔在影视城里。要是我那个时候遇到这样的一家公司为我这么负责,我怎么也落不到要被雪藏的地步呀。” 肖景深蹭到了桑杉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往自己怀里放。 “我之前的经历叫倒了八辈子的霉,桑杉遇见你叫做一番心血喂了狗。” 桑杉:“我之前说过她连狗都不如。” “哦。” 肖景深把桑杉的另一只手也揣进了自己怀里:“这边我估计比京城还冷呢,你穿的也太少了。” 干脆把大羽绒服脱下来裹在了桑杉的身上,羽绒服几乎于桑杉等长,这么一裹,气场炸裂的铁血资本家立刻成了个黑色的蚕宝宝。 然后,肖景深转头看着于丽雅: “心血喂狗还能让狗叫两声摇摇尾巴呢,桑杉努力栽培你,你还要当众挑拨她跟她男朋友的关系……” 男人又转回去抱着他的“蚕宝宝”笑眯眯地说:“桑杉,你看人真准。”她就是连狗都不如。 当天,娱乐圈相关的营销号都爆出了初曜发生人事变动,电影拍摄进程受阻的消息。 卢穗明觉得这是上天都在帮自己,打电话给了姚余庆: “你上次录好的视频什么时候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声音:“我想好了,你得给我加钱,价钱不满意,我就不给你了。” 要死一起死,不,死之前,姚余庆还要从卢穗明的身上再扒一层皮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桑杉说的都是对的,不接受反驳。 日姐:羽绒服……emmmmmmmm 腱鞘炎犯了,打字慢,今天晚上还有第二更,明天不保证有二更啦! 来亲一个,我快点儿解决卢穗明,奔赴完结! 再次推荐几篇文哈! 《天才基本法》作者 长洱 穿梭平行时空变成数学学神,互相救赎,自我成长 《职业粉丝》作者 钟晓生 粉丝圈里的风风雨雨 《有妖》作者 荔箫 反正肥肠好玩儿的现代玄幻文啦! 第218章 复仇 “初曜雪藏演员, 疑似内部不和” “小水洼负责人避谈初曜, 合作电影计划搁浅” “成立不到一年从纯经纪人团体转型影视创作, 步子太大, 初曜前途未卜” “影视投资退潮,金牌经纪人龙游浅滩” “情路失意, 财路受阻, 少女们梦想成为的‘女强人’光彩不复” “初曜‘光耀’不再,肖景深疑似转头别家” 舆论从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几个月前他们还说桑杉将再创奇迹, 现在, 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唱衰的声音。 就连身在剧组一直帮着肖景深处理各种事物的罗正都感受到了外面气氛的动荡, 某天晚上,他忍不住对正在看各种新闻的肖景深说: “深哥,桑姐那边一直有各种传言颠来倒去的,你要不要跟桑姐说一下,或者回去看看她。” “不用。” 肖景深欣赏完了网上一些人放出来的桑杉的照片之后, 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手机屏幕。 “现在的这些人,嘴皮子一动就是两招, 一招叫捧, 一招叫杀, 捧你的是他, 杀你的也是他,实际到底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在乎的, 心情好的就捧一个,心情不好就杀一个。要是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罗正沉默了一会儿,才在肖景深的背后说:“深哥,您是不是特别信桑姐,就觉得她那么能干,肯定能不停地造出奇迹来?” “奇迹?” 迈着长腿走在前面的男人回过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勾了一下唇角。 “阿正啊,这话你可不能让你桑姐听见。” “啊?”一脸不好惹的男助理兼保镖露出了一个略有点憨傻的表情。 “你们桑姐从来不相信奇迹,在她的心里,一切都是要人去创造和实现的。” 无论成功,还是另一个成功,无论感情,还是去接受感情,这些都要理性地、脚踏实地地去看待,没有什么能保佑,没有什么能庇护,没有什么是偶然地超乎人想象的。 比如奇迹。 “她从不相信奇迹。”男人如是说道,“她只是相信自己。” …… “桑小姐,看您的样子,是刚从外地赶回来吧?” “去剧组探了个班,毕竟我们这是个新公司,第一次以制作方的身份做项目,什么都得小心点儿。” 男人看看桑杉平淡的表情,笑了笑。 从感情到事业,这个女人都遭遇了困境,到现在还有这么淡定的样子,养气功夫也真是到家了。 就不知道等她看见自己一心捧在手上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滚在一起的时候,她会不会还这么淡定了。 “桑小姐,作为项目的投资人,我现在想知道我们现在项目的进度……还好么?” 桑杉端起咖啡杯的动作做到一半,又把咖啡杯放了回去。 “没想到卢先生也是喜欢看小道消息的人。” “空穴来风,非是无因。*桑小姐,我开口问您,一方面呢,是关心咱们的项目,另一方面,要是您现在面临什么困难,也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您放心,这个电影项目我也是真金白银投了钱进去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希望它做不成。” 听见卢穗明的话,年轻的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要是您你能再提供给我另外两千万的投资,我有信心把整个电影做得更加尽善尽美。” 卢穗明笑看着桑杉,不管是多么骄傲的人,没钱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可怜,不管他(她)多么的才华卓著,也不管有过多么辉煌的成绩。卢穗明最喜欢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人被打落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办法翻身。 肖景深是这样,桑杉是这样,他那两个看不起他的大舅子,也会是这样的。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渴求别人追加投资的那个人保持着姿势不变,任由咖啡在她的指尖褪去温度。 “桑小姐。”似乎是过去了很久,卢穗明终于开口了,“这笔钱我可以给你,但是我现在对整个项目的收益不像当初那么乐观了,所以我希望这两千万,您能用初曜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抵押,当然,我还是会通过弗莱基金给你提供我的资金担保。” “百分之三十?” 如果她拿了这笔钱,这个关于项目进展的“对赌”她又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她一手打造的初曜就得拱手让给卢穗明,当然,如果她成功了,那么这个合计投资一亿的项目,制作方所获得的收益也就有百分之六十要分给卢穗明。 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上面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桑小姐,您要是觉得我的要求不合理,也可以找别的投资人来合作,但是说实话,现在您的电影项目像我这样坚持看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好。”终于下定了决心,女人抬起头看着卢穗明,“一周之内资金到账,我就用初曜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做抵押。” …… 目送着那个向来趾高气昂,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外强中干的女人离开,卢穗明拨通了姚余庆的电话: “我给你两百万,你把视频给我。” “八百万,我要是把视频给桑杉和肖景深看了,他们一千万都会给我。” 两千万的先期款项,六百万给阚高飞伪造资金担保的费用,再加上一周后要给桑杉的又一笔一千万,要是再给姚余庆八百万……目前欠了两千万高利贷的卢穗明在心中反复估算自己的成本和收益。 那四个男孩儿就是聚宝盆,还有三个导演合作,肖景深……要是不把视频公开,而是给桑杉看了,那么自己就可以把肖景深的经济合约攥在手里,不仅可以踩死他,还可以从他身上压榨出足够抵消自己成本的油水。 “五百万,你当然可以把视频给桑杉和肖景深,他们反过来对付你,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全身而退么?要拿到钱,你也得保证自己有命花。” …… 一周后,合约签订,卢穗明把一千万拨到了初曜的账上。 看着收到的那一串儿“0”,桑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三千万的高利贷,六千万的“假”资金担保,差不多已经够了。 卢穗明的岳父雷永甫去年下半年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到现在都没见过几个外人,现在是身体已经不太行了,他的两个儿子各拉了人马几乎闹到了明面上,可是他们两个好歹还是亲兄弟,开打之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继母所生的雷雅萍彻底从雷氏下属的核心企业中拔除掉。 对雷雅萍尚且如此,对曾经被他们联手对付过的卢穗明自然更不用说了,眼下卢穗明要做的就是拉起一支在雷氏影响力之外的班底,一方面是向岳父雷老强证明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他还可以依靠这个班底依靠雷老强的余威接触到更好的资源。 正是瞅准了卢穗明现在的局面,桑杉才故意引他入局。 如今整个局面都已经摆好了。 年轻的女人单手支着头,本想打一个跨国电话,拨出去的确实肖景深的号码。 “难得你中午联系我,午饭吃了么?” “还没有。”听见肖景深的声音,桑杉笑了笑。 电话那边的男人有些着急:“午饭一定要吃一点,我上次看见你觉得你都瘦了。” “前几天还有人说我胸大了。” 肖景深:…… “那也是我的功劳!”沉默了几秒钟的男人终于开口了,“那什么,你不能不吃午饭啊!” 光是靠想象,桑杉都能感受到男人的耳朵现在有多红。 “肖景深。” “嗯?” “同样是报仇,斩刃和哈姆雷特,你更喜欢哪种结局?”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带着高考味儿的问题?” “斩刃废掉了温天远赖以依存的武功,让他一辈子只能在地上爬,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也改变了,从展小石变成了斩刃。哈姆雷特固守着自己的骄傲和荣誉,最终和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到死,都是哈姆雷特。你喜欢哪一种?” 桑杉看看自己的手掌,她的手里没有正直的坚强的剑,只有消融黄金的王水,面对着被黄金所包裹的罪恶,她选择了一条既不荣誉又不体面的道路去摧毁它。 她无所谓这其中的对错,因为桑杉从不追求“完美”的胜利,只要自己是胜者那就够了。 可是现在的她,莫名地想听一听肖景深的选择。 “我都不选。”男人在那边低声说道,“斩刃失去了沐锦楼,哈姆雷特失去了奥菲利亚,与仇恨相比,我更希望抱着我爱的人好好地活。” “你的敌人不肯放过你,怎么办?” “嗯……我还是都不选,一定有那么一条路,让我既不用放弃爱情,也能击败我的敌人。” “世上未必有这么好的路。” “有的。”男人语气坚定。 “幼稚。” “好吧,幼稚的我要提醒不幼稚的你,别忘了吃午饭啊。” 笑着挂掉电话,桑杉垂下眼眸,拨通了她本想拨打的号码。 “Lin,我是Sunshine,我这边已经收到了卢穗明打来的钱和前后共六千万的资金担保证明,你们可以去弗莱基金查账了。” 中午的阳光洒在女人的身上,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起身拿出那个巨大的本子,把第二页进度表的进度提到了百分之八十。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桑杉不吃饭,瘦了(脸红) 日姐:等某人杀青,我这边的大戏也就落幕了。 *黄易《寻秦记》里面的话 明天就能揭晓日姐到底是怎么整死卢穗明的了,讲道理方法我只能说个大概,很不专业,请勿考据。 来吧,一个晚安的么么哒! 是鳗鱼披萨味儿的! 第219章 成债 《倚剑叩仙门》这部电影有两条主线, 一条是男主的复仇, 一条关于“云台仙门”的江湖传奇。 据说云台之上有一扇仙门, 每三十年出现一次, 用乾坤牌合二为一作为钥匙,能够让一个人进入仙门之中。 据说仙门里有武学极境的参悟之法, 进到仙门里的人不仅能够从此天下无敌, 更可以白日飞仙。 当年崭露头角的展小石之所以被各大门派陷害囚禁,正是因为他们怀疑展小石手上有仙门里的绝世武学才会在短短三年间就修成了江湖一流的武功。 第一次听见“仙门”二字的时候, 展小石已经变成了斩刃, 黑海死牢的九十九道鞭刑换来的是他的闭口不言, 可是这个词也被刻在了他的心底。再次听见“仙门”二字, 是他屠戮了青州盐帮之后,几个小门派想在他和盐帮的人两败俱伤之后设埋伏杀了他,却又被他脱困而出,为了躲避追杀,他重回盐帮总部, 在那里,他发现了一间密室, 里面有一位老人, 正匍匐在地上写着遗书。 “仙门”从来是个谎言, 密室中的那个人为了守护这个“谎言”却被囚禁了整整六十年。 他是世上唯一一个亲眼见过两次“仙门”开启的人, 盐帮的老帮主囚禁他,就是为了知道仙门里面的秘密,可他一直没有说, 知道了斩刃把盐帮的人斩杀大半,他的脸上不知道是悲是喜。 “进到仙门里的人当然天下无敌,因为为了证明自己天下无敌,多少世间高手互相争夺,最后赢了的人才能进去自然是天下无敌的那一个了,哈哈哈哈!”老人不禁仰天大笑。 一百五十年前,仙门突然出现,一只怪兽从里面跑了出来,当时的剑圣岳流光杀怪兽的过程中悟出了新的剑道,却重伤不治,没过多久就死了。一百二十年前,仙门再次出现,这次出手的当时的江湖六大顶尖高手,仙门内却出了一道烈火,六大高手皆丧命。九十年前,无人敢去挑战仙门,有异兽出现,为祸人间三载,生灵涂炭。谋士神算子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对策,照着仙门的图样制造了乾坤牌,假称是仙门钥匙,只要天下第一高手进入仙门,就可以天下无敌。出于各种目的,当时的江湖各大门派都默许了这种说法,很快,关于“仙门”的传说甚嚣尘上。 到了现在,“云台仙门”已经成了全天下无人不相信的武学圣地。 “说是仙门,其实是个祸门,说是什么胜境,实则是用那唯一的强者去当一把锁,把仙门锁上。” 所谓乾坤牌就是两块磁石,把它们固定在仙门上,又在仙门外立了机关铁柱,一旦有人开门进去,外面的机关启动,就会把那门关上。 这位垂垂老矣之人之所以对仙门知道的如此清楚,因为他就是神算子。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为了争夺乾坤牌,为了所谓的仙门,死了多少人?” “人心之故,非我之错。” 被囚禁了二十多年,神算子的腿已经彻底废了,他像是一团被时光滞留在此地的残渍,告诉了斩刃世人有多么的蠢钝不堪。 谎言说多了,所有人都信了,欲望之笼开闸,便再无关回去的可能。 “他们争、他们抢,只是因为他们想要争抢,天下没有乾坤牌也会有天地鉴,武林也好,江湖也罢,何曾停止过这种争抢?”老人的目光从远处渐渐移回到了了斩刃的脸上,“即使你今日知道了仙门的真相,他日若有机会登仙台上叩仙门,你还是会去的。” 这是预言,也是诅咒。 导演喊了Cut,肖景深立刻抢上前两步把跪坐在地上的傅明楼老师扶了起来。 “说是让我客串五分钟的戏,没说让我一直跪着呀。”把手搭在肖景深的手臂上站起来,傅明楼随手捏了一下年轻人的上臂。 “老肖你这副身板儿啊比当初可结实多了,年轻人就该这样……嗯,壮!” 一分钟前还是一位阴森森的阶下囚,身上的怨毒和狂妄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现在的傅明楼老师已经能笑呵呵地打趣年轻人了。 他这一份儿全情投入又能立刻出戏的本事让肖景深叹服不已。 按说米子明导演被兰月放弃,傅明楼这位和兰月牵扯颇深的演技大咖怎么也不会再来他的电影里客串角色了,肖景深看见他来到剧组的时候着实非常惊讶。 然后,他才知道兰月的艺人经纪部门即将解散,傅明楼的合同不再受兰月牵制,想接谁的戏就能接谁的戏。当然,他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客串而已。 “您想签到初曜?” ”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几个老朋友。” 老人对肖景深笑了笑,从来坦荡豁达的笑容里,此时多了一些无奈。 “兰月切掉了艺人经纪这一块儿,那些年轻人还好说,我们这些老人就难办了。” 米子明在旁边闭口不言,当日被兰月赶出了《书圣》剧组,这个中滋味,他也尝了个透彻。 其实作为著名演员,演了多款爆剧,傅明楼自己想要换一家公司是很容易的,可他想想自己身后的那些老伙计,他们有的仍籍籍无名,有的受家室拖累还要努力接戏,有的曾有过作品却因为种种原因蹉跎了时光,现在想要拍戏只能从小配角做起。 他傅明楼当然可以只顾自己,可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这些老相识被扫地出门,一把年纪再受人事颠簸。 肖景深明白了傅明楼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对老人说:“我先跟桑杉说一下。” “没一下子就打包票说这事儿能成,老肖你确实够稳重。” 老人点点头,仿佛有了肖景深这一句答复就够了。 这天晚上,肖景深给桑杉打电话的时候先说了傅明楼拜托他的这件事儿。 “他是要打包一个养老院来投奔我么?” 肖景深:…… “这些年纪大的演员,光是助理配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保险也成问题……还有跟他们子女的交流,你说说,这些都兼顾到了,跟养老院有什么区别?” 肖景深只能对着手机连连点头。 “但是初曜这边确实可以补几个万金油一样的老演员……算了,你跟傅老说一下,等他回到京城,我专门去拜访他。” “好。” “还有其他事么?” “桑杉,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女人摸着W先生软乎乎热乎乎的毛,淡淡地“哼”了一声。 “我决定今年再招三个新人,所以,工作范围会扩大,没办法负责某个艺人的具体事务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执行经纪人?或者我把于竹调给你怎么样?” 于竹作为初曜的后勤主管,一直没有接手过艺人,但是桑杉很明白她的业务能力不比童喻兰和廖云卿差,让她带着肖景深可以说十分稳妥了。 肖景深没说话。 于是电话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咔嚓” 有史以来第一次,肖景深没打招呼就扣掉了桑杉的电话。 女人看着自己的手机,继续揉着猫,轻轻地笑了。 …… 随着剧组杀青时间的渐渐临近,以为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卢穗明开始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太平静了,他计划的每一步明明都很顺利,为什么到了要出结果的时候却如此平静? 第一个证实了他不祥预感的事情,是姚余庆在拿了钱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说好的视频,只有姚余庆为了拿钱而发来的样片,短短的几秒,勉强能让人看见一张肖似肖景深的脸庞而已。 姚余庆背叛了他? 还是中间又出了什么问题? 还没等卢穗明考虑清楚,他就被警察找上了门。 “卢先生,关于您违规先后从弗莱基金借走六千万的事情,请您协助我们调查。” “借、借钱?” 温文尔雅的男人惊慌失措。 “卢穗明那个家伙一直以为他是用假基金开的假证明来骗了我,只要我没有怀疑这份担保证明的真伪,签下了对赌合同,将来项目除了问题他就可以从我手里拿走初曜的控制权,即使项目没有问题,他大不了撤出投资,或者干脆成为项目的分红方,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他没想到弗莱基金自始至终就是真的。” “阚高飞这么多年来把戏频出从这个基金里挪走了不少钱,就是靠这种开‘假证明’的方式骗了那些傻子无缘无故就成了弗莱基金的债务人。”* “所以,现在的卢穗明就是认筹了六千万的基金却没有及时入账,他要是有胆子说自己只是想找个假证明来进行诈骗,嗯……他就可以愉快地转为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了。” 远在港城的“弗莱贪污案特别调查员”林立强女士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忍不住笑了。 “这么多年阚高飞到底还是玩儿不过你。” “不,应该说,一个习惯了走歪门邪道的人,总是会在这个上面吃亏的。” 桑杉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两天后,她接到了卢穗明要求终止项目合作,把三千万退还给他的要求。 “卢先生,您在合同中强调了我们的合作必须协商终止,您单方面提出的要求,恕我不能认同。” “桑杉!” “我知道同时被黑白两道逼债的感觉很不好,对此我深表同情。可是卢穗明先生,作为合作伙伴我要提醒您,距离您两份合同上下一次打钱的时间节点分别还有一个月,和一个半月,如果您不能及时打款,按照合同规定,我可以向弗莱基金申请这笔钱,如果这个远在港城的基金出了问题,我将提交仲裁或者将基金和您一起告上法庭……您可以等着法官废除掉和我们的这份合作,到时候,我会把您的三千万投资资金扣掉违约金之后还给您,不会有半分的克扣。” 桑杉把他们的合作细节娓娓道来,直指一个现实——卢穗明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回他的三千万用来还债。 电话那头的卢穗明情绪失控,被人厉声喝止。 年轻的女人轻快地摁下了“结束通话”,拿出那个巨大的本子,把第二张的进度表改为百分之九十五。 然后,她慢慢翻开了第三页。 从谈起要给他找个执行经纪人之后,肖景深每次的电话都变得简短又干涩。 可是“告别”,已经拉开了序幕,在探知到自己的真心之前,桑杉不可能轻易将其终止。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直觉很糟糕 日姐:嗯…… 卢穗明倒霉的部分我还没写完,简单来说就是他被桑杉“合法”地坑了 第220章 轨迹 跺一跺脚整个娱乐圈都要抖三抖的老牌投资人雷永甫虽然现在身体不好, 可是圈内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你的, 他女婿牵涉经济案的事儿, 各个娱乐媒体愣是压了几天才爆出来。 让人惊讶的是, 一向极为护短的雷永甫这次并没有出手保下他的女婿,也没有说要替自己的女婿还债。 “爸!现在好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您就眼睁睁看着您女婿被人围在家里逼债?!” “他自己牵扯到了基金贪污的案子里, 还在外面欠了几千万的债还不上,我能怎么办?雅萍, 你爸爸我老了, 不可能事事都替你兜着了, 你的丈夫就是这么个东西, 根本指望不上,你两个哥哥跟我摊牌说要是我这次出手捞了他卢穗明,他们跟你的兄妹情分也就耗尽了,要是这样,等我去了, 你怎么办?” 雷家的小公主大半辈子活在自己父亲的宠溺之下,从来不用考虑以后, 她如山般的父亲此刻竟然说出了这么脆弱的话语,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 而是愤怒。 “爸爸, 那是我老公!他现在这个样子我都没办法出门见人了!” “你爸我现在躺在病床上数日子,你想得就是能不能见人么?你知不知道卢穗明拿了雷家多少钱?他用他一个助理的名义买了一套房子,里面摆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都在你大哥手上,你要是再闹下去,卢穗明可就不是要被逼债了,他得进局子里吃牢饭!咳咳咳……” 房间外面,听了一场“老父训幺女”的雷家长子转身往楼下走去。 “一会儿我那个妹妹要是找我,你们就说我出去了。” “是。” 他的心腹跟在他身后,趁着左右无人轻声说: “老板,自从卢穗明欠钱的事情爆出来,那个人就再没联系过我们,咱们要不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找出来干嘛?谢谢他帮我找到了我妹夫的藏宝库?他给我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整死卢穗明……有我妹夫这么个人才拖后腿,我妹妹也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你有时间查东查西的,不如多盯着我弟弟,他和C娱乐的陈经理什么情况,你查清楚了么?” …… 时间进入了四月,方栖桐拍完了自己在《倚剑叩仙门》里的最后一场戏。 斩刃和沐锦楼知道了云台仙门的真相,看着手中引动了无数血雨腥风的乾牌,他们相视而笑,决定在报仇之后就退隐江湖。 仇人杀了个差不错,就剩了魔教教主,恰逢仙门重开,魔教教主要去叩仙门,而斩刃和沐锦楼决定就此离开这个可笑的江湖。 借口要去找点儿东西,斩刃独自来到了云台山下,几天前,有人给了他一张纸条,告诉他要是想拿到仙门坤牌,就要在今日今时来到云台山。 “神算子说的对,你放不下的。” 云台山下金黄色的叶子铺了满地,从树下走出的那个人,斩刃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沐锦楼。 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苦笑:“我放不下。” 那个叫展小石的少年第一次成功施展轻功凌空飞起的快乐,是这个男人终其一生不能忘却的记忆,那是武学的门,他打开了,走进去,便只剩下了这一条路。 “走上了这一条路,我还是想去最顶上看看,哪怕那个仙门里面是刀山火海,我得走。” “啪!”一块牌子落在了金色的落叶堆里,女人淡笑着看着她可以与之同生共死的男人说: “我也一样。三岁习武至今二十五年,武学之道的极致在哪里,我看见了,也不想半途而废。” 曾是昆仑首徒,曾也誉满江湖,为了心中的是非对错,沐锦楼疯过,为了面前这个她一直爱着的男人,沐锦楼癫过,为了一舒心中的仇怨,沐锦楼狂过……唯独对于武学一道,她无时无刻不痴迷,无时无刻不求索。 “你赢了,乾坤牌拿走,我陪你登云台。” 天下至快之剑已然出鞘。 “你赢了,乾坤牌拿走,我陪你等云台。” 天下至强之剑也摆出了攻势。 漫天黄叶里,这对爱人以自己毕生所学相搏,奇招尽出,流星呼啸,落日遮天。 到了第九十九招,沐锦楼的剑掉在了地上。 斩刃连忙收手,还是割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锦楼!” “你背我上仙台吧。” 女人的嘴唇苍白,眼睛却无比的明亮,倒在自己爱人的臂弯里,她是笑着的。 …… 把属于沐锦楼的那把剑规规矩矩地放在道具架上,方栖桐双手合十向那把剑行了一个礼。 “沐锦楼,再见了。” 在她身后,本部电影的编剧方十一抽抽搭搭地还在哭。 “我现在特别后悔我没有改沐锦楼的结局,呜呜呜,快把我自己虐死了。” 已经嫁人生了孩子的方十一依然是那个能为了自己笔下人物嚎啕大哭的感性作者,看见她的样子,方栖桐哭笑不得。 “比起原著里面沐锦楼为了给斩刃拿到坤牌被打成重伤最后死在斩刃怀里,你给她的这个结局已经给了她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想,还为之努力了。”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看着斩刃打败魔教教主开仙门,然后她闭上眼睛什么的……呜呜呜……太虐了!” 方栖桐:…… “她就这样,经常情绪激动,哭完了就好了,方老师,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 “我帮你了么?” 看看比自己略高一点的叶早,方栖桐随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努力吧,当个好演员比你想象中容易,也比你想象中简单。” 离开剧组的时候,方栖桐站在车前回望这个地方,没人知道她到底从沐锦楼这个角色身上获得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以后会以另一种方式生活下去。 转过身,这个曾经清纯可人、也曾经邋遢懦弱的女人眉目间带了一丝的冷峭。 又过了几天,《倚剑叩仙门》剧组彻底杀青。 作为制片人,桑杉到剧组参加了杀青仪式,当天,她飞赴花城,专辑大卖之后当然要趁热打铁,Alex将举办全国演唱会,花城作为首站,必须万无一失。 拎着自己的行李,肖景深一个人回到了他和桑杉位于京城的那个家。 是的,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桑杉愿意停留的地方,他都愿意将之当成自己的家。 一段时间不见,W先生没胖也没瘦,卷着尾巴蹲在地上歪头看着两脚兽给自己做饭,它懒懒地喵了一声,跟撒娇似的。 “你是不是很久没吃到我做的饭,都给馋萌了?小馋猫啊!” 手上处理着虾仁儿,肖景深弯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了W先生的面前,看着粉嫩地小鼻子抽啊抽地越闻越带劲儿,男人轻轻地笑了笑,又站起来继续用虾仁、三文鱼和鸡胸肉搭配一点南瓜全部蒸熟之后捣碎。 这次的猫饭,肖景深故意用模子套出了一个心形,W先生吃的时候他用手撩着猫耳朵,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粉丝和吸猫党迅速涌来,此外,还有另一些人,他们的问题只有一个——肖景深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桑杉的事情? 男人不理会这些言语,洗澡然后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他起来健身,然后看看电影,做做人饭做做猫饭,一整天就过去了,桑杉没有回来。 第三天,肖景深上午看了一部电影,中午给人和猫都张罗好了吃的,他叫了刘达开车送他去健身房健身。那个叫克夫的教练不在,作为一个这两年来很有存在感的明星,肖景深的出现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他视若不见,完成了自己的健身项目之后就起身离开,这一天过去了,桑杉还是没有回来。 …… 五天后,肖景深到沪市参加某时装杂志举办的庆典活动,桑杉也一同受到了邀请。 在沪市,他们终于见面了。 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几件品牌送来的华服正在等待着他们的试穿,还有造型师和服装师即将为他们服务。 桑杉坐在沙发上,挑选着明天肖景深身手将要有的配饰。 这时,一贯温和的男明星肖景深突然用温和的语气对所有人说:“我有点事情要跟桑杉谈一下,你们稍等。” 然后,他把桑杉从沙发上拉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攥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到了套房的卧室里。 “咔嚓。” 门关上了。 “桑杉,作为跟你合作的艺人,我现在想要跟你重新谈一下我们的解约条款。”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我炸了 日姐:哦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我还是双更了! 总有人问我是不是有原型,怎么说呢,有些事情真的很巧,后面会出场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是我写在大纲里的,她的设定就包括了跟兰月解约这一环,本来是想让米子明出面说项的,但是我觉得李阿姨……emmmm,就改成了傅老师。 我还认真考虑了一下,我是不是和卿微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处作者玩梗,不必在意。) 第221章 浮华 安静的房间里, 只有香氛炉在无声地喷薄香气。 桑杉挑了一下眉头, 定定地看着肖景深: “解约?” “是的。” “你的授权代理合约是签了五年的期限, 现在刚好过去两年, 还有三年,如果你想要提前解约, 我可以让财务把解约金算一下, 只要你掏得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不, 我不是要谈那份合同的解约, 我是说另一份……我们假扮情侣的那一份。” 让桑杉坐在床上, 肖景深站着,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合约中止的三个方式是,我们的经济合约到期,我不想玩了,还有,我们中的某个人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恋爱对象。” “难为你还能记得合同里的条款。” 桑杉似是而非的夸奖, 肖景深没放在心上,他接着说道: “现在的我已经触发了解除合同的条件, 因为我有了一个想要真心去爱的人, 我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可是我太了解她了, 如果这份合同自动解除, 她会一下子就跟我拉开距离,我可能再也追不到她。桑大经纪人,你能不能站在我经纪人的角度告诉我, 我如何从在这份合同里获取最大利益?” “我负责的是你的金钱收益,不是你的情感问题。” “我数学不好,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我不会算。” “我这个人只会计算,没什么感情,帮不了你。” “那刚好,咱们一个脑子不好情感丰富,一个情感缺失脑子好用,这算不算是天生一对?。” “你的逻辑有问题。” 简短而快速的对话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桑小姐,您的鞋子也到了。” 桑杉看着肖景深,拿出自己的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音乐播放APP,又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桑杉,我的逻辑就是,我不在乎你什么时候接受我的感情,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谈工作也好,谈生活也好,我给你养猫、做饭、擦地……这些事情只要我一想到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它们充满了意义。你不要突然告诉我你要给我弄个执行经纪人,用这种方式暗示我要跟你减少工作接触,你这样让我心里太难过了。” 看着男人清朗的眉目间氤氲了一点雾气,女人垂下了眼睛。 “肖景深,作为你经济上的合作伙伴,我必须提醒你,喜欢我这件事,是一个黑洞,你所有的感情扔进去,都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回应,你觉得公平么?” “有没有得到回应我比你清楚,我要什么样的回应?听着你说什么‘谢谢亲亲么么哒’?不要!我只要看着你过得好好的,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够了!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两年前我真的已经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什么希望,是你帮我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你总说你只是我的经纪人,可你替我去调查姚余庆,又亲手对付了卢穗明……难道经纪人还管□□么?” “让你有更好的状态和环境替我赚钱,是我应该做的。” 桑杉眼也不抬,语气平淡。 肖景深看着她,听着耳边激昂的音乐,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它们寻求着轰轰烈烈的爆发,终于…… “骗子!” “这个你以前说过。” “你是不是铁了心就连一点念想的余地都不肯给我?哪怕像之前那样也不行么?!” “肖景深,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有人在你身后赶着你往前走了,我们换一种新的合作模式从商业层面来说是必然的,你应该为你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感到高兴。之前我要给你安排一个执行助理,根本不需要过问你的喜好。” “我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跟我谈钱。” “我不跟我的商业合作伙伴谈感情。” 肖景深:…… 他是思维逻辑就像是一条线,被桑杉狠狠地抓住,随手绕成了一个让他晕头转向的环,在这一刻,他恨死了桑杉的冷静和数学头脑。 在某个刹那间,他很想说自己想要终止与桑杉之间的合作,换来她跟自己谈感情。 可是他随即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太了解桑杉了。 如果说“不与合作伙伴谈感情”是桑杉的原则,那么“不会给自甘堕落者一个眼神”,那几乎是桑杉的属性,现在的肖景深已经走到了自己职业生涯中相当重要的一个阶段,要么凭借之前的积累触碰到更好的资源,要么就昙花一现,成为“红不过三年”中的一员。 要是在这个时候他闹着跟桑杉解约,那他就是在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文子禹,通往桑杉情感的那条路上,那个小伙子简直是一座不朽的丰碑,提醒着肖景深桑杉会对这种“愚蠢”多么冷酷。 房间外面,明天晚宴的举办方来跟他们确认流程,桑杉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小半年一直都在演戏,见面机会太少,老肖太想我了。” 站在房间里,肖景深看到桑杉低头笑了一下,仿佛他们在屋内所做的事情尽在不言中。 高大的男人笑了一下,也面带微笑地走出去,揽住了桑杉纤细的腰肢。 名、利、事业、前途、未来……在这个喧嚣的娱乐圈里,他想要站在高处,就要忍受这些浮华琐碎缠绕在他的身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触碰到自己真心想要的。可是这些东西也缠出了一个茧,让他不能毅然决然,让他不能用力地,把桑杉的心抓在自己手里。 …… VQ的黑色西装总在细节处做足了文章,今天,无论是身上隐隐的花纹、极具英伦气息的版型、还是领口的别致设计都不过略对它所包裹的躯体略作点缀而已。 从身材到脸庞都无懈可击的男人对着红毯两旁的粉丝挥手,又掀起了一片欢呼的浪潮。钻石袖扣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划过一条光线,落在了另一边的手臂上,在那里,男人的手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挽着他手臂的女人用别人绝不可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好的。” 可是肖景深的那只手还是保持着一手挎着,另一只手握着桑杉手的姿势。 镁光灯的照耀之下,穿着淡米色露背礼服的桑杉只能配合他,不去挣扎。 这种慈善晚会从来就是一群明星当猴子给观众看的场合,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别有意味。 比如两个关系“不好”的明星,他们同时出席一个活动会被怎么排座位,就会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好几天,其实这两个人几天前还在酒吧里勾肩搭背。 每一次,每一年,这里都上演着“王不见王”、“貌合神离”、“争奇斗艳”、“相逢一笑泯恩仇”等等精彩的戏码。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肖景深认认真真地把一份牛排切成了小份儿,然后把自己和桑杉的盘子换了过来,今天的这场晚宴结束之后小水洼会开始辟谣之前关于两个人“闹崩了”的传闻,他被特意叮嘱过要多给记者们一些可供“抓拍”的“细节”。 看见桑杉叉起一块牛排放在了嘴里,男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要是在平时自己把牛排切成这样,桑杉只会露出嫌弃的目光,绝对不会去碰的,在这样的场合因为要“演”,所以桑杉就表现得如此“敬业”。 今天初曜来的人不只桑杉和肖景深,金聪和Alex也来了,坐在他们的隔壁桌,廖云卿跟着他们。 听完了主人的致辞之后,很多人都离席四下走动开始交际,桑杉也带着初曜一大两小的“美男军团”去跟主办方打了招呼。 转身离开的时候,桑杉看见了卫英华。 她今天带着的艺人是之前捧起来的一个型男小鲜肉,不是之前跟肖景深一起拍过《汴京奇谈》的李荆。 卫英华随手挥了挥,让那个年轻人自由活动,自己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走了过来。 “啧啧啧,远远就感觉到桑杉你的身边真是光芒万丈,一个太阳,还是有三个这么亮的星星,每个都这么标志。” “卫姨,好久不见。要说标志,我年初去了趟英国,在那里见到了一块宝玉,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块儿烂木头,给这个宝玉拍张照片,发给那个木头看看,他会很高兴的。” 中年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当然听得出来,所谓宝玉,指的是她儿子卫珏,所谓笼子里的烂木头说的是在监狱里的前任蒂华董事长韩柯,卫珏越长越像是他的父亲——也是韩柯的父亲,所以这些年来卫英华一直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正大地回国,毕竟除了自己给老卫董事长生了个孩子这件事之外,在蒂华解体的时候,她还私下里拿走了一大笔钱。韩柯是个疯子,无论哪件事让他知道了……卫英华都不敢想象自己将面对怎样的结果。 “桑杉,一件陈年旧事,你一定要时时刻刻都提醒我么?狼来了喊多了,可就危险了。” “之前,网上关于初曜的小道消息特别多……” 桑杉勾了一下手指,卫英华暗自忍下怒气凑了过去,听见这个女人在她耳边轻声说: “您给我安静一点,我就让您也安静一点。” 她是笑着说的。 像是偷偷把一朵花插在了别人耳朵上似的。 站在桑杉身旁,肖景深也面带微笑。 …… “桑杉。” 台上正进行着慈善拍卖,肖景深突然叫了一声身旁人的名字。 “怎么了?” “我们的经济合同还剩三年,要是我在这三年内拿到了一个足以证明我成功的‘影帝’,我可不可以要求你考虑一下跟我谈谈我的感情?” “偶然性这么大的事情啊,要是你没有拿到呢?” “要是我做不到,我就跟你续约到死,再也不提我的感情。” 桑杉的眸光从舞台上转到了肖景深的脸上。 看见那个男人的一双眼睛仿佛在发光。 “所以,这三年里,你不能扔下我。” 女人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端起了香槟,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的手指轻动了两下。 “好。” 两杯香槟轻轻一碰,金色的酒液折射着这整个大厅的斑斓与浮华。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豁出去了! 日姐:他果然数学不好。 咳咳,好想打上全文完,在我最初的大纲里,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两个人的纠葛像是一个茧子,互相制约着对方,只看谁能真正的破釜沉舟。可惜呀,我是个亲妈,尽管这个故事最初有个无比现实的核心,我终究想写的还是一个彼此救赎有各有坚持的故事,所以,大家继续看吧,我保证后面都很甜,甜到结尾了。 不过也不剩几章了┑( ̄Д  ̄)┍ 第222章 分析 一窗春雨绵绵不休, 人们褪去了厚重的外衣, 穿上了各式轻薄的衣衫, 京城的春天总是极短的, 在这一场雨之后,天气就要热起来了。 “老白, 上次你给我介绍那个人, 我打算让他去带一下新收的艺人。” “怎么,不是说好了让他给你家老肖当执行经纪人么?” “不行啊。我刚跟他说了一句, 他就像一个树懒一样紧紧的趴在了我的身上。” “有多紧?” “用他一辈子的事业前途, 用他的感情, 用他的运气, 用他的努力,所有的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希望我不要离开。” “听起来真可怜。”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不是那么真心地说到。 “如果你的语气不那么假,我会认为你在可怜我。” “我当然不是在可怜你了,我是在可怜喜欢你的人。桑杉, 既然不能拉开距离去审视自己的感情,那就尽情去享受别人爱你的感觉好了。有时候想想, 把什么喜欢不喜欢, 表白啊回应啊看得那么重, 其实也是拘泥于形式, 形式这东西有什么好?一不留神,就把真正重要的东西错过了……” 最后的一句话,从白丛凯的嘴里说出来, 陡然让人感觉到了胸腔内真切的酸痛。 “我明白。”拿着电话的女人看着窗外的雨帘静静地说道。 打开房门走出去,桑杉看见肖景深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五分钟后就能吃饭了!” 男人回头对她说了一句,又转回去忙别的。 肉与油脂在高温下发生碰撞所产生的香气在人们的鼻尖游荡着,像是热情放浪的吉普赛女郎。 “今天怎么想到牛排?我还以为你只会做中餐。” “是秦颂给我推荐的牛肉店,说他老婆怀孕的时候最喜欢吃这家牛肉了,品质确实好,花纹非常漂亮清楚,特别适合做牛排。” 没有去皮只是被徒手压碎的大蒜,还有一小枝百里香……它们的气味与肉的香气交融在一起,让起初没有什么胃口的桑杉闻着都饿了。 “怎么样,是不是肉质特别好?” 用黑胡椒粉和海盐轻微腌渍过的牛排煎好之后呈现出了诱人的颜色,放到嘴里,牙齿咬下去竟然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Prime。”* “啊?” “肉质确实很不错,肌纤维里面的脂肪含量很丰富。” “我差点忘了,你在国外那么多年,肯定吃过不少外国的好牛排。” “一开始比较穷,后来自己想办法赚到钱了,对吃也不是很在意,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与那些对她而言精美又新奇的食物相比,桑杉更喜欢看原文书和赚钱,前者让她的内心获得安宁,后者能提供她各种“安宁”的基础。 有了牛排,自然少不了汤和沙拉,汤是奶油蘑菇浓汤,放了切好的蘑菇和去壳的虾,装在小巧的汤碗里,上面点缀了一点西芹叶子,沙拉是肖景深用从网上现学的方法做的,用果醋、橄榄油、胡椒粉、盐把几种含汁水较多的蔬菜拌在一起,吃起来非常的清新爽口,只是他想了想觉得这种吃法跟国内的凉拌菜也没什么区别。 “再忙也应该多吃点儿好的,我以前每个周都还会尽量给自己打牙祭的机会。对了,我们还没有一起去麓山影视城,那边有个店做的炒面特别好吃。” “麓山……池迟的新电影就在那拍,在影视城的边上直接搭建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居民区,完全还原历史风貌。” “一听就是大投资。” “是啊,杜安加池迟,多少人争着抢着往里面砸钱。对了,你说过你要在未来三年里拿影帝,那你的下一部戏就要自己选了,有四个找你的本子是六月开拍,七月开拍的有六个……档期你得自己调整。” 肖景深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自己选片子、协调档期?那我的经纪人做什么?” “我负责给你继续增加商业活动啊,请注意,你的这个赌约是建立在你我之间的,那么为了公平起见,我对你挑选剧本可以给数据性的建议,而不会像之前一样替你做决定。” 听了桑杉的话,男人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需要我为你从宏观角度分析一下得奖的要素么?当然,艺术鉴赏这种东西变数太大,很多跟我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人,最后都会被出乎意料的结果扇耳光。”桑杉看似好心地主动提出要给肖景深提供帮助。 “呃……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烤箱里的千层面应该已经好了。” …… 战争来临,失败的阴云笼罩着整片土地,本该成为英雄的士兵们成了被人唾弃的对象,可那个被吐了口水的男人,还是用自己的命救回了那个刚刚对他微笑的孩子。 《无归之路》这个电影的名字昭示着某种不祥,这样的电影开端却也让人觉得这种不祥里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牵着马出现的军官,似乎已经毫无底线的士兵,在逃亡路上仓促组成的小队里,这两个人就像是彼此的镜子。 一个生机勃勃热血昂扬,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残忍的现实打击,一个似乎已经对人生丧失了希望,可他那双沉默的、冷漠的眼睛,却隐隐地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 随着故事的推进,这两个男人之间在不断地发生碰撞,他们要思考如何去生,也在思考如何去死。 当军官骑着马救了受伤的老兵,回到树林里,他们看见被他们救了的那个女人被人绑在了树上。她是日本人的身份暴露了。有人要求杀了这个女人,因为她是敌人,也有人坚决反对,就连那个被日本人屠戮了全家的老妇人,她左右看看僵持的年轻人,老泪纵横,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杀了她”。 所有人在这样的一条路上挣扎,看不到生的希望,可很多人到底不愿意对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女人举起屠刀,哪怕她是敌人。 踉跄着从马上跳下来的老兵冷冷地看着她,许久许久,最终,他说:“咱们杀了她,还是没活路……这世上没活路的人太多了,还是少一个吧。” 一声叹息,那个染血的布袋子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军官亲自动手解开了女人身上的绳子。 看着他们,这个女人哭了,捧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她冲向了他们来的方向,目送她离开,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里。 收拾东西,他们得继续往前走。 再走一天,他们就能到相对安全的地界了。 往前走了一段儿,人们发现了那个女人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半天的路,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直咬着牙走路的医学生终究心软了,跑回去检查这个女人的身体。 “让她喝点水。” 医学生转身,看见的是那个从来吊儿郎当的老兵。 醒来的女人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告诉这一队人,她是从一个关着很多女人的地方出来的,那里有远道而来“为国尽忠”的本土女,还有一些被抓去的中国女人,那里距离她被他们救起来的地方不远。 “救、救她们。” 此时,他们距离安全的地方,还有短短几个小时的路程。 把那个女人驮在马上,所有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老兵打开了那个他为之出生入死的布袋子,他撕下了自己衣服上肩章,轻轻放了进去。 “三百……四十三。” 他把袋子递给了军官。 “国民第8师,第14团第1营……全在这了。” 牵着马的军官在这个瞬间彻底沉默了。 “上面让我们守一个学校守四天,我们守了整整二十天。我们所有人,对得起这儿!” 老兵手掌一翻,用大拇指指着他脚下的土地。 “你要去救人?” “不是,我听见我兄弟们叫我了,到时候了。”垂下眼睛,男人的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带任何讥嘲与冷意的笑容。 还没等军官做出反应,老兵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拿起的石头已经砸在了军官的脑袋上,然后,他端着枪让其他人带着军官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都知道了老兵要去干什么,两个兵痞要跟着他,被他开枪逼了回去。 “你们!把路给我老老实实走完!” 故事并没有告诉观众,这个没有回头的男人到底有没有救出来那些在地狱里的女人,电影的结局是一个老妇人被一个年轻女人掺着,战战巍巍地对另一个军官说: “第8师,第14团第1营……三百五十个人,他们都走了。” 口袋打开,里面有士兵的肩章,也有军官的肩章,还有两支钢笔。 一路都在苦苦求生的军官、老兵、兵痞和医学生,他们都在这里了。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去救人了是么?” 放映厅的灯打开,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他们轻声讨论着刚刚的电影,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带着一种茫然——整场电影里没有什么泪点,却像是把一个人的灵魂都泡在了泪水里,从里到外透出苦涩和失水后的干瘪。 “从剧情上来说,两个男主角的戏份相当。” “Feng这次的表现真的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已经沉迷于去扮演粗糙的男人了,上帝啊。” “和他对戏的那个男人倒是给我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他对痛苦的诠释非常饱满又自然。” “是的,我也很喜欢他的表演。” “所以……” “我们看一下这个片子是把谁作为第一男主角吧。” …… “下一部片子选好了么?” “还没有。” “因为它们看起来都不能让你拿奖?” “不是。”知道桑杉是在打趣自己,肖景深笑着给桑杉的碗里加了一勺疙瘩汤。 “我和几部电影的导演沟通了一下,他们……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演进入了一个瓶颈,想再等几天,看看有没有更能帮助我突破的片子找上我。” “我希望你能在你参加大高卢电影节之前定下来,我也好安排你剩下的商业活动。” 锅贴从平底锅里被倒出来,金色的底层上闪着诱人的油光。 “好……锅贴要蘸蒜泥么?” “不要,你这里已经有很多蒜了。” 餐桌上摆着肖景深拿手的蒜泥白肉和宫保鸡丁,桑杉就坐在旁边看着肖景深来来回回地上饭。 W先生被肖景深喂饱了,趴在架子上懒懒地甩着尾巴。 “顺便,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小事。”饭吃到的时候,桑杉突然说道,”《无归之路》入围大高卢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你入围了最佳演员的角逐,恭喜你,你距离影帝只剩一步之遥了。” 就在肖景深差点被自己亲手做的锅贴噎死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话: “不过,从各种分析上来看,你这次拿奖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很遗憾,今年的优秀电影太多了。” 男人眼眶泛红地看着桑杉,别误会,这是他被噎到后咳红了的。 “这部电影我不是配角么?” “封烁不想参评大高卢,主动把名额让给了你。” “为什么?” “因为今年大高卢的十人评审团里面有池迟。”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差点死于锅贴 日姐:哦。 *prime:美国农业部制定的牛肉评定标准中最高级别的牛肉——极佳。这个评价标准是建立在肉的成熟度(牛的养殖时间)和大理石纹脂肪度两个方面的。 国军第八师,非嫡系部队,淞沪会战的时候用的还是洋务运动时期的汉阳造,八千人打到只剩七百。 今天的么么哒是烤糊的牛排味哒! 我写牛排写饿了给自己做,结果走神了……很惨,很惨。 第223章 湖 夏天来临之前, 木宇通过了考研复试, 他的粉丝们比他还要激动, 在那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木宇每周一次把自己的复习进度和笔记发到微博上,他做事细致, 写出来的笔记井井有条, 无论是复习大纲还是疑难问题的整理都整整齐齐地,发一次两次, 别人还当他是作秀, 每个周都发, 发了大半年, 最终还真的考上了研究生,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木宇原本的粉丝年纪都不大,每天都叽叽喳喳地喊他是木鱼小哥哥,在他的带动下,很多小粉丝都把木宇的微博当成了学习打卡的地方, 木宇发笔记,她们就在下面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 弄得这个微博的下面成了一个励志学习的清流之地。 时间久了, 还引来了别的学习党, 她们对明星不感兴趣, 却很喜欢这里的学习氛围,每周来看看这些跟她们一样认真学习的人,自然而然就能获得动力去奋斗另一个七天。 木宇发了一套微博, po上了自己的成绩单宣告自己被录取了,这条微博竟然被当成了锦鲤,转发量节节攀升。 “转发保佑六级!” “高考一定要过重点线呀!” “恭喜po主,这么久以来辛苦了!蹭蹭喜气,希望我的雅思也能考个好成绩!” …… “木宇考研成功”很快就上了微博热搜并且登顶。 “唔……这些人这么认真地转发这种微博,用这种时间多看点复习资料不好么?”学神级别的桑杉看着木宇的微博数据这样说道。 廖云卿正在跟桑杉谈木宇的新代言,听到她这么说,即使已经离开课堂和考试很久很久了,仍是觉得心口一痛。 “劳逸结合,刷刷微博换换脑子也挺正常的。那什么,我高考前一天还因为看小说被老师教训呢。” 桑杉看了看她,然后“哦”了一声,过了两秒钟才说: “难怪你现在是这样。” 再次挨刀的廖云卿:…… 看着木宇考研成功的微博在没有水军的情况下转发过了三十万,再想想叶早拍的好几部戏都已经上线了,明明在演技上收获了很多不错的评价,可人们就是对叶早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兴趣。 “当明星,有时候真是要天赋的。” 按照之前的承诺,桑杉要给木宇买一辆新车,婉拒了那些扎眼的牌子,木宇选了一辆外观硬气又大方的越野。 “这不像你会喜欢的车。” “既然喜欢上了不像是会被我喜欢的人,那车……也一样。” 说着话的年轻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双手插在裤兜里,暂时放弃了自己刚刚萌芽的感情,这个男孩儿以一种让所有人惊讶的速度成长着,短短数月看起来就已经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听见他的话,桑杉不由地笑了。 “那你要加油,车我可以买来送你,人,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的。” “我会的。” …… 借着肖景深入围了大高卢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东风,电影《无归之路》正式开始了宣传,也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这部电影的真实阵容——封烁、肖景深。 一个是高话题度高商业价值的影帝,一个演技早已被人认可的“后起之秀”,导演是当年凭借《凤厨》而被广为人知的康延,光是这几个名字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 初版片花只有十几秒,让人们仅仅知道了这部电影发生的年代背景。 过了几天,网上陆陆续续有人说起自己曾经在去年见过肖景深和封烁——在被洪水包围的南湘大堤上。 这些消息热度高了,电影无归之路的官方微博迅速发声,说当时是剧组的所有人都在参加军训,军训的教官说要去抗洪,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军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整件事情是所有人在导演的带领下忘了自己真实身份所致,在南湘抗灾两天之后,所有人都被带回了训练基地,随后,整个剧组向灾区进行了捐款,康导演和 @封烁 @演员肖景深也都以个人名义向灾区捐赠了钱财和物资。” 这条微博发了演员们在南湘被人拍到的照片,也发了所有捐款的收据照片。 说这个剧组是蹭水灾热度的话就这样被掐死在了萌芽的状态。 就在所有人为这个剧组啼笑皆非又或者深深感动的时候,封烁转发了这条微博。 @封烁:去了南湘一趟,感受颇多,人生在世会面对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竭尽全力地面对,我们就能战胜任何困难。大家放心,除了 @演员肖景深差点被家暴之外,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受伤。 “哈哈哈哈!差点被家暴是什么意思!” “烁烁你是在调侃老肖么?” “烁烁你是不是被喂了狗粮?” “原来老肖会被家暴!” “夭寿哦!姐夫闯祸了,要被日姐打洗了!” “男人嘛,让他跪搓衣板就好了,日姐就不要动手了,小心手疼!” 在网友们的嘻嘻哈哈中,有人想带节奏说什么肖景深抢占了封烁男主的地位去角逐大高卢金蝴蝶的事情,自然也带不起来了。 就在这样的一片和谐中,肖景深和康延启程前往电影节。 因为Alex演唱会的筹备,桑杉会在两天后出发。 对于肖景深能否拿奖,国内的舆论是很理性的,首先这是一部国内的战争片,其次康延不是个被各大奖项青睐的导演,能入围对刚红了两年的肖景深来说已经是一种肯定了。 在肖景深登机不久,桑杉接了一个电话,取消了自己隔天飞往大高卢的机票,转而乘坐最近的高铁前往了麓山影视城,在路上,她直接办理了从麓山周围城市前往京城的包机手续。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正在拍摄《江湖远》的著名导演杜安心脏病发。 而电影的主演池迟因为要去大高卢电影节当评委,已经身在京城,即将登机出国了。 四个小时后,桑杉在加护病房外见到了池迟。 “我把评委辞了,很遗憾,不能提前看到《无归之路》这部电影了。” 身材瘦高气质温和的巨星这样说道,语气里带了深深的惋惜。 “太可惜了,金蝴蝶起飞的地方很多人都很爱你。” “杜导演这次的情况很不好,真是谢谢你能及时赶过来。” “客气了,话说回来,现在情况最糟糕的也许不是杜安导演的身体,而是你的电影项目。” 池迟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镌刻在骨子里的自信。 “就算有问题,也是会被解决的。” 第二天,还在昏迷中的杜安导演被专机送到了京城,池迟全程陪同之外,人们还从视频里看见了桑杉。 这两个此时应该身在异国享受荣耀或者等待光辉的女人为了杜安导演跑前跑后,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花掉的这些时间能用来赚多少钱。 第三天,杜安导演醒了过来,他的半边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 得知这个消息,《江湖远》剧组里本就惶惶难安的人心更是浮动了起来。 忙了整整两天,两个女人终于能坐下来静静地喝一杯热茶。 桑杉看着池迟,语气淡淡地说: “你的这个项目里有两根顶梁柱,一根是你池迟,另一根是杜安导演,现在杜导演成了这个样子,你一个人能顶住么?” 对于电影来说,导演是一个剧组的灵魂,尤其是像杜安这种已经把自己把自己做成了品牌的导演,他的存在才是吸引投资者和大牌演员的重要原因。现在灵魂塌了,即使是池迟这样从来没有失手过的人物也没什么办法保证那些人的投资还能获得足够的回报。 她即使再找来一个导演,那还是杜安的电影么? “太忙了,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你不像是一个会这么热心的人,把肖景深自己扔在国外,陪着我跑前跑后。” “当然不是。” 桑杉看着池迟,池迟笑着回看她。 “我在等着捡漏。”年轻的金牌经纪人这样说道。 “捡漏什么?” “我对你们在麓山搭建的那个小城很感兴趣,年底我打算开一部电视剧,看中了那个地方。要是你们的项目停摆了,我想你肯定不好意思跟我要高价的转让费。” 说完,她轻啜一口茶,眼睛还一直看着池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女人笑了一下,“那个地方是很好,杜安导演做的整体设计,一草一木都是按照他心中的‘逍遥县’布置的。” “你这句话说得很像是卖房者要提价的潜台词。” “有么?” 池迟也喝了一口茶,然后垂下眼眸,看着茶杯里袅袅蒸腾的水汽。 昏睡中的杜安导演又醒了,池迟立刻放下水杯站起来走进病房里。 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池迟趴在杜安的耳边听着他极其吃力地说话,桑杉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杜安导演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是池迟身边的临时助理,帮她处理在国外拍戏时的事物,这位老者来探班,那时候的他精神矍铄,和池迟在一起有很多话聊,一老一少就是一对忘年交。 杜安自称自己还欠池迟一部电影的事情,整个娱乐圈里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让人期待的“践约”却输给了匆匆时光。 不论拍过多么精彩的电影,无论有过怎样的辉煌,老了就是老了,得面对自己的身体带给自己的尴尬与无奈,像杜安这样的人往往对未来还满怀期待,可是未来留给他的,只有离去的背影。 所以梦想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是没有比较好,至少,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人不会那么痛苦。 肖景深来电话的时候,桑杉还沉浸在某种微妙的思绪里。 “杜安导演还好么?” “醒了,但是人还不能动,想要重新导戏怕是难了。” 电话那头一阵的沉默。 “你是不是还在医院?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了,要注意休息。” 女人没说话,肖景深也不想再让这个沉重的话题烦扰她,转而说起了自己今天的见闻。 “我今天要看了两部同样入围的电影,非常精彩……” “肖景深,要是你心心念念要做的一件事情最终做不成了,你会怎么样?” 桑杉还清楚地记得,杜安拉着池迟的手,嘴巴费力地张合,眼睛里带着泪光。 “忍耐,等待。”这是男人曾经最习惯的事情。 “那要是你没有时间忍耐和等待了呢?” “嗯……那就接着去做,爬着去也好,跪着去也好,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除了竭力去做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是么?” “桑杉,在重新遇到你之前,我把每一天都当成了地狱里漫长折磨的一环,现在我就是用这样的再无明天的心来喜欢你。” …… 这天晚上,小水洼的人赶来医院,告诉了池迟一个消息——《江湖远》的主要投资方C娱乐要从项目中撤资。 不到一个小时,这个消息传遍了业内。 还在剧组里仅剩的两位主要演员听到消息后也连夜离开了剧组。 自此,整个《江湖远》就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重重地压在了池迟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每天都在告白 日姐:emmmmm 此处是能接上《还你六十年》最后一篇番外的,所以不用担心会虐。 一些东西日积月累,应该引发质变了。 快完结了,不知道完结之前作收能不能上九千呀,上了九千我就写番外怎么样?(完全不想写番外的人渣喃喃自语。 最后推文: 修真界第一狗仔 by 岚月夜 脑洞很大很好看,作者比我勤快多了,最近双更 第224章 质变 “明天一早, 所有的娱乐媒体都会报道票房女神走下神坛, 这次别说票房了, 连项目都没了。” 一杯热奶茶递给身边的女人, 穿着藏蓝色连身衣的桑杉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说道。 “哦,如果有可能的话, 那些媒体会更想报道我连人带项目一起没了。”一口气喝下大半杯的奶茶, 池迟笑了笑说道。 “听你说得这么轻松,那我就不管了, 本来还想用别的热点消息帮你盖一下。” 池迟扭头看向桑杉:“什么消息?” “比如我和肖景深要结婚之类的, 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池迟:“肖景深这个老好人还真被你当万金油用了, 为了帮你就假扮你的情侣, 这也就算了,现在你为了帮我,还要扯他出来。” 桑杉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广告拜托池迟帮忙的时候,为了让池迟对肖景深有更好的印象, 所以说他为了帮自己,才愿意配合秀恩爱的。 谎言说多了, 自己都记不清了。 “不用就算了, 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别让肖景深知道。”不然他会气到上吊的。 从成名到现在已经十年依然显得过分年轻的影后喝完了杯子里的奶茶, 点了点头。 小半个月亮挂在天幕上, 两个女人一起抬头看着,桑杉的视线又转向了池迟: “我总感觉你在不拍戏的时候一直累,少管一点不好么?杜安的孩子马上就回来了, 他的身体怎么样,那是他家人的事情,作为合作伙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还有《江湖远》这个项目,你直接说放弃就好了,有的是投资方和大导演想跟你合作,没了这部片子,你还有下一部。” “可是杜安,没有下一部了。” 池迟的语气沉沉的,直直落在桑杉的心上,竟然让她说不出话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这边有个导演叫李许默,之前拍了一部《秦歌》,现在又有一部《生死路》要上了,正好空档期,他很崇拜杜安导演,我让他来当个执行导演?” “李导演现在也是一个香饽饽,让他来当执行导演太屈才了。” 上一部《秦歌》收获五亿票房,这一部的《生死路》内部看片会后也是好评如潮,李许默已经获得了业内和资本的认可,完全没必要接盘这样吃力不讨好的项目。 “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导演?说出来我帮你参谋一下。” 也许是月色撩人,也许是清风太软,桑杉觉得自己一年份的良心都要在这一个夜晚用掉了。 “我自己吧。”池迟轻声说。 这是桑杉今天晚上第二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盯着池迟的侧脸,她半天挤出了三个字: “你疯了。” 年轻的女人笑了一下,她今年二十八岁,随着地位的升高和人事沉浮的历练,那双无数人沉迷的双眸中总是会有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和温柔,此刻她却笑得很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完全不见一丝的疲惫和忧虑,只有对一种新事物的向往。 “你疯了。”看着这样的笑容,桑杉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我觉得我还是有能力为杜安导演当执行导演的,对我多一点信任好不好?” 做出决定的女人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双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信任?信任并不能让你的这个电影项目继续下去。” 扔下这句话,桑杉转身离开了阳台。 从C娱乐晚上九点多突然宣布撤出《江湖远》的电影项目,各方娱乐媒体都已经动起来了,有人去了《江湖远》在麓山影城的剧组,想要采访撤离的演员,也有人来到了杜安所在的医院附近。 当然,对于这些人来说,池迟凶名在外,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底气去对她围追堵截。 中午一点多,他们在医院门口拦下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桑杉。 …… 举办大高卢电影节的今天也是阳光晴好,晚上就是颁奖典礼,肖景深还在酒店大堂里吃早餐,就已经被几个从国内来的记者给围上了。 “深哥,晚上就颁奖了,紧张么?” 细细品味着该酒店特色蘑菇汤的男人放下勺子,含笑看着这些记者: “你们想听我说紧张还是不紧张?” 记者有些讪讪地笑了。 “深哥,这家蘑菇汤你昨天早饭也喝了,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个喜欢什么东西就很执着的人呢?” 男人看看自己面前的汤盘,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我家桑杉喜欢吃菌类,这家汤我想学回去做给她吃,昨天早上的时候有两种配料没尝出来,我又去查了一下,今天再试试。” 之前关于肖景深和桑杉之间情变的消息一直不绝于耳,等到肖景深从剧组里出来,再次活跃于大众面前的时候,那些传言就没有什么人说了。 因为当他们两个人携手出现的时候,当肖景深随口谈起桑杉,所有人都不得不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深爱着她。 从两年前“十多年爱情长跑”的话题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到现在,这个男人眼中的情愫只见浓郁未见浅淡,他不需要炒作什么自己给桑杉买了钻石、买了包、也不用显摆什么玫瑰和香水,只是这样再简单不过地说说柴米油盐,人们就能发现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叫桑杉的小人儿,无论他身在何处,那个小人儿与他的灵魂为邻。 嘴里被塞满了狗粮的记者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肖先生,池迟辞掉电影节评委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觉不觉得这件事会影响你拿奖?” 抬脚往外走的男人头也没回,仿佛自己根本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没听见,其余的记者听见了,发现他不肯回应这一个点,他们都有点激动。 “现在杜安导演病重,《江湖远》这个电影的投资方和主演都跑了,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呢?” “池迟目前面对的困境你认为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 “小水洼之前和初曜有过多次合作,这次的事情会影响你们未来的合作么?” “池迟到现在一直不肯正面回应,你认为她是在借机炒作么?” …… 走到停车场,桑杉转头看着追着她问个不停的记者,然后,她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站在来接他去专属造型工作室的车前,肖景深回身,他身材高大,此时一言不发的样子竟然给了人十足的压迫感。 “有一个消息,我本想得事情彻底敲定之后再说。”在京城某医院的停车场门口,那个女人抬起头。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的经纪人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确定她不会反对。”在大高卢人文情怀浓郁的小镇上,那个男人单手插在了裤兜里。 闪光灯亮个不停,一直尾随如苍蝇的摄影机停了下来,正对着它们目标人物的脸庞。 “杜安导演一生创造了几十部优秀的电影作品,他的身上有我们国家电影产业发展的深刻烙印。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到大都看过他的作品。” “可能很多人觉得你们是在围观一个失败的投资项目,可是作为一个演员,我看见的是杜安导演对自己艺术生涯的坚持,这种坚持,让人钦佩。” 隔着一片无比广袤的大陆,同一个太阳下,一边是午后,一边是清晨。 桑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平淡。 肖景深的手指轻轻敲打在车门上,带着让人渐渐心情愉悦的节奏。 “作为一个投资人,我选择投资项目的时候不仅看剧本,看演员配置,更要看整个制作团队的核心有没有足够打动我的东西。” “这里,是一年一度的大高卢电影节的会场所在,想要炒作,池迟只要离开医院,坐飞机来到这里,这里的人们都爱她,因为她的身上有似乎永不熄灭的火焰——这句话是昨天一位意大利导演告诉我的,他对池迟进行了高度的赞誉。” 话语如同层层叠叠的海浪,撩动着记者们的内心,他们看着面前接受采访的人,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蓄积。 是的,力量。 在时光中,人们被改变,被发掘,渐渐变成了另一个自己,这种变化缓慢悠长,却也会在某一个时间,让他们做出与曾经完全不同的选择,或者表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 一如此刻。 “所以……” “因为这些原因……” 他们拨弄了被改变的那根琴弦,演奏出了不同的乐章。 “初曜决定注资《江湖远》电影项目,初步规划资金五千万。” “我打算去试镜《江湖远》里的男主角,能够跟池迟和杜安导演合作一部电影,可以说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 “你后悔了。”C娱乐副总经理办公室里,俊美无匹的年轻男人站在陈方的面前,平淡又犀利地说道。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是的,我后悔了,可我后悔也晚了。” “趁着总公司高层都去国外考察的时候做出撤资决定的那个人是李经理,不是你。” “这不重要,池谨文和池迟都不是傻子,他们迟早会知道,是我一直耍小手段让姓李的以为池迟和天池没有什么关系。” “可这不是错误,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你说过的,他们都是非常理智又克制的人。” 说“理智又克制”这五个字的时候,文子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先出去吧。” 陈方低下头,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此刻,她应该开心的,李经理一步步落入了她的陷阱,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在C娱乐的前途宣告结束了。 可她呢? 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陈方深吸了一口气。 “拍完这部电影我再也不想吃鸡蛋了。” 说着这句话的女孩儿在那之后却依然保持着严谨到恐怖的生活习惯,因为女孩儿那么执着地热爱着表演,她的执着让她无比强大,渐渐成为了一颗耀眼的星星。 女孩儿成长的时光里,陈方一直仰望着星空,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星星其实离她很远,因为她自己贪欲横生,就只能永堕凡尘。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做了一点小决定 日姐:凑钱ing 大家好,好久好久不见了,渣作者说完结之前,让我出来溜溜。 你们猜我是谁?? 猜对了有酱鸡翅味儿的么么哒(~o ̄3 ̄)~ 目前,距离完结还有十来章吧,还要解决肖景深的父亲,还有桑杉的父母会打个酱油,然后是“影帝”的问题。 嗯,加油! ——by 已经被你们遗忘的小甜甜 第225章 多方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 池迟正在看网上的采访视频。 桑杉和肖景深这两个人几乎同步做出了支持《江湖远》这个项目的决定, 弄得某浪娱乐不得不在发了桑杉消息不到半小时之后再发一份肖景深版本的, 也算是这两个人在网上来了一次“牵手”? “我明天就回国, 您放心,您的电影项目不会有一点问题。无论是投资还是演员。” 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残留的怒气, 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少见的, 池迟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已经脑补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算了。你公司里的问题你自己处理好, 我这边这个电影就这样吧。” “可是……” “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 谨文, 上一次有人这样对我雪中送碳, 还是三十年之前的事情吧。” “好的,我知道了。”踌躇了一下,池谨文接着说道,”陈方做的事情,您也别难过。” 女人比他想象中要看开许多, 或者说,她的心情很好, 好到不在意自己被曾经的朋友和伙伴背叛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 没有人一成不变, 有聚有散, 有失也有得……我失去了一个老朋友,又获得了两个人真心的支持,算起来, 我还是赚了。” …… 在对电影的赞美和对未来的期待中,又一届大高卢电影节落下了帷幕,《无归之路》电影凭借“超越了战争本身的人性光辉,深沉又令人感动的人生选择选择,人们生活在战争的阴云下,又像是在敲打着战鼓,终将奏响战争自己的挽歌。”这样的评语获得了评委会大奖,在国内电影连续多年在大高卢没有斩获之后,这个奖项已经足以让国内的娱乐圈振奋了。 有知名演员封烁和肖景深,有曾经拍出过经典电影《凤厨》的导演康延,这个本就颇为引人注目的阵容真的拿了奖,就仿佛是一条大鱼跳进了一潭死水,给各个娱乐媒体带来了正面的热度。 肖景深并没有获得最佳男演员奖固然让人有些遗憾,但是因为之前并没有多少期待,大众也不会说有些刻薄的话,在肖景深粉丝的努力下,网上都是一片“入围既肯定”的赞誉鼓励之声。 他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医院,在那里,现任电影《江湖远》女主角、制片人兼任执行导演的池迟对他进行了考察。 “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 一见面,池迟的问题让肖景深有些茫然。 “之前这部戏,我们找的男主角是孟超,为此他找了老师学了两个月的古琴技法……你现在去学肯定来不及,刚才我们具体讨论了一下,杜导演的意思和我一样,要是你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个人特长,我们可以重新调整。” 之前的真正开拍才半个月的时间,调整一下镜头和剪辑,要是顺利的话,只要多花十天时间,就能把他的戏份补上。 “我的特长……” “古典一点儿的。” 肖景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接这部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两天后,风景秀丽的麓山影视城,穿着一身白色戏服的池迟坐在导演席上看着拍摄场地中央说: “我们先试试走机位。” 这次的拍摄场是一个真实搭建的戏台子,在原本的设计中,这个戏台子位于逍遥镇的中央,负责侧面展现镇子里带有生活气息的热闹场面,更改了剧本这里,这里取代了它对面的二层酒楼,成了一个重要的拍摄点。 穿着全套披挂,容颜娇艳若花的虞姬款款行于台上,一招一式,一字一句都十分到位,那带一点轻愁的眼神,更是勾魂夺魄。 “就是太壮了。” 看着监视器里几个不同角度的画面,池迟托着下巴说道。 《江湖远》这部电影所讲的是在西南山林边上有一座小镇,名叫逍遥镇,曾有传闻说这里住着退隐江湖的绝世高手,所以几次战乱,这里都平安无事。 清朝末年,男主角燕秋生带着千两黄金来到逍遥镇,想要求得绝世高手出山替他报仇。 在原来的剧本中,这场戏是燕秋生带着八个白衣侍女登到观月楼上临风弹琴,琴声吸引来了逍遥镇的所有人,他趁机说出了自己千两黄金请绝世高手的事情。现在主角换人,这场戏就改成了……燕秋生在戏台上唱戏。 “9号机位的推进速度太快了,根据演员的身高,角度要再抬十五度,12号机位应该把取景框重点放在男主角的眼睛上面……” 随着池迟的调度,整个场地上的人们迅速行动了起来,而肖景深,则走到了场地的另一边。 “你的眼睛还是不够亮,动作倒是还行吧。” “其实我觉得小肖表现的很不错了,这么多年没唱戏,就让咱们集中训练了两天,能拿出这样的表演,非常不容易了。” “哼,说到底还是架子活儿,你让他整个人唱一场戏下来,不到一半儿就得崩,也就拍电影的时候用几个镜头,他还勉强说得过去。” “行了,肖老师,您外孙表现得这么好,您就不能夸两句?” 知道肖景深要在电影里扮演这么一个角色,他的经纪人桑杉第一时间想到了合适的“京剧专业顾问”——肖景深的外公景从文老爷子,桑杉出马一个顶俩,景老爷子不仅当即收拾行李准备出发,还叫上了自己一个唱青衣出身的老伙计,两个老人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对肖景深的专业表演进行了逐一校正,可以说耗尽了心力。 当然,肖景深在这个过程中的经历总结起来简直可以写一部血泪史了。 让一个刚从军人、剑客身份脱身的男演员立刻变成一个能翘着兰花指清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惊艳所有人的名旦,这其中他饱受摧残的并不仅仅是过于强壮的肉体,还有精神。 这种精神摧残主要来自于他外公——焕发了事业第三春的景从文老先生。 “身条硬的跟水泥似的!” “眼神!我让你眼神儿要抓人,不是让你去看苍蝇!” “看看你的手!鸡爪子吃多了?” “你啊,简直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给我把腰弯下去!” “咔嚓!” “啊!” 池迟练习当一个导演,肖景深在痛苦中迅速找回唱戏的感觉,桑杉还在为她要投资给电影的资金而奔波。 《倚剑叩仙门》正在进行后期制作,Alex的全国巡演演唱会正在紧张筹备,这些都要花钱,初曜现在能动用的资金只有两千万,还是在不考虑年底退还卢穗明三千万的基础上。桑杉看着自己名下的产业和所有的私人账户,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打着。 目前想要筹集资金最快的方法就是抵押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感谢这些年来京城房价飞涨,她的这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因为小区相对高端,又是学区房,现在已经价值不菲。 一个月后Alex演唱会的门票全面开售,按照桑杉起初的计划,到时候的收入可以先用来抵上《倚剑叩仙门》后期上的资金缺口,现在…… 一个多月后《无归之路》上映,初曜的投资占比是百分之三十,两个月后《生死路》上映,初曜的投资占比依然是百分之三十,虽然这两部片子现在目测都会有盈利,但是到底盈利多少,其中变数太大,没办法统计进预计收入之中。 金聪又接了两个代言,等到代言费打过来,初曜也能分一两百万,可是这一两百万对于一部电影所需要的投资额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桑杉又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海外产业上,从大学时期就进行金融投资,桑杉用其中的收入作为自己投资给The King的初始资金,后来她的投资也一直没有间断过。 “现在处理掉的话,收益距离目标收入差距有点大。” 多番权衡之后,桑杉决定质押自己所拥有的“初曜”股份。 为了一个电影真正动用自己的根基?对于过去的桑杉来说,这种“疯狂”的举动完全不符合她步步为营的行事方法……好吧,其实给《江湖远》当接盘侠,本身也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可她还是做了。 手机上,池迟传来了一段视频,桑杉点开,看见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正如泣如诉地诀别“霸王”。 洪水包围的南湘城里,肖景深画着艳妆、背着衣架负荆请罪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女人对着手机淡淡笑了一下,把这段视频保存了下来。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为《江湖远》筹集到更多资金的方法。 “池迟可以凭借新人导演的名义向我代替白丛凯先生管理的电影扶助基金提出申请,预计能获得两三千万的资金帮扶,当然这笔钱是要在电影上映后还上的,按照收益的百分比归还,中间剧本和团队配置还要接受专门的评估。”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遥远的港城,警察们在逮捕了阚高飞之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整串儿参与洗|钱和贪污的犯罪分子,其中一个人的身份背景引起了林立强的注意。 深夜,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Sunshine,我们这里找到了一个人,他之前一直隐藏身份,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查清楚底细,他的真实资料上有个儿子,叫肖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痛苦,还没有亲亲 日姐:金钱使我兴奋! *京剧《霸王别姬》经典唱段 有人问我肖景深父母跳出来蹦跶的事儿,怎么说呢,诈骗是刑事案件,老肖妈妈还好说,证据不足,肖爸爸一出场日姐就会报警啊! 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不给日姐机会,让他先进去了! 今天的么么哒是梭子蟹味儿的! 第226章 标准 电影《江湖远》中燕秋生所要找的那位绝世高手, 可不只是他一个人来到逍遥镇的目标。酒坛子不离手、落拓江湖的女剑客自称已经在逍遥镇呆了三年, 就是想要挑战这位传说中的绝世高手。又有一位天下顶尖的谋士想要游说这个传说中的高手, 加入他主上的阵营。 从燕秋生开腔唱戏的那一刻起, 他就被那个谋士当成是那个传说中的绝世高手。因为在这个炊烟袅袅人声喧嚣的镇子上,他看起来太特别了。 同时燕秋生也认为这个女剑客武艺实在是过分高强, 走遍了整个逍遥镇, 这个女剑客是他发现的唯一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而那位女剑客呢,也似乎对那位谋士十分在意。 于是这三个人之间互相算计、相互设局, 在这个逍遥镇里他们反客为主, 闹出了不少的故事。 肖景深扮演的是燕秋生, 那么那女剑客也就是全片的女主角自然是池迟扮演的了, 在电影里她这个角色的名字叫剑未晚。 差不多十年前,杜安导演就说他要再拍一部电影,主角用的还是池迟,那时候这个电影还连个轮廓都没有呢,给女主角起名叫“未晚”来应对池迟名字里的“迟”, 也可以说是一代大导演的促狭了。 之前在闹出经济危机的时候离开剧组的演员里包括了除了池迟之外的所有主要角色。 比如扮演谋士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演员,肖景深曾经跟他合作过, 当然, 那时候对方是主角, 他是龙套, 不过现在肖景深还是尊称他一声“吴大哥”。 C娱乐宣布撤资的当天晚上他离开了剧组,第二天早上却又早早地赶了回来,那时候关于整个剧组的后续消息还一点儿都没有。事后, 他非常诚恳地跟池迟面谈,表示他之所以离开剧组是为了回去说服他的经纪人和他的家人,他们都认为他在《江湖远》这个剧组里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可他自己还想留下,所以才有了出组又回来的事情。 这段话或许是真的,也或许不是,池迟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同意他继续在剧组里出演他的角色。 倒是原本的男主角演员孟超,哪怕他提出来自己不再演主角只要演一个配角也可以,作为整个剧组最高决策者的池迟还是毅然决然的将他和他那个巧舌如簧的经纪人赶出了剧组。 “他之前演过杜导演的电影,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刚出道的小角色。后来,杜安导演几次公开说过他的好话,才让他有了越来越多更好的资源,不管做这些事情对于杜安来说是大是小,他一路被帮着走到今天,却在别人生病住院之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我不要求一个人会雪中送炭,可他决不能落井下石。” 抽空,池迟还跟肖景深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这么做。 在那之前,女装大佬肖景深正顶着一张美人面给几位群演讲戏。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不觉间气场全开,纵然且娇且美,但是动作举止中都透着依然让人炫目的男子气概,这样的他无论是讲戏还是调配现场物资都显得稳重可靠,成为了剧组中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池迟是第一次当导演,虽然她的沉稳淡定和仿佛上天偏爱所赋予的才华让她表现得游刃有余,但是她对剧组的细节把握并没有那么深入,这时候,肖景深的万金油属性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常年生活在剧组底层,让他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跟剧组的基层工作人员打交道,被李许默特意“操练”过的种种技能又让他的安排令人信服。 不知不觉间,他的存在弥补了池迟欠缺的那部分,也使得他这个半道加入的男主角迅速地在剧组中获得了话语权和大家真正的尊重。 “刚刚那场戏你表现得不错。”拍完了一个镜头,打光要重新配置,池迟把这个工作分配给了肖景深,自己则拿着分镜本子去跟杜安打电话沟通细节去了,路过肖景深的时候,还不忘夸夸他。 男人面带微笑,被描画得细长精致的眼角眉梢仿佛藏着一泓清水:“我只希望今天早点收工,我昨天跟我女朋友才打了十分钟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罗正拿着他的电话走了过来。 …… 在港城等了一天,桑杉才终于见到了那个男人,肖景深的父亲,景老爷子的女婿。 “我见过你。” 刚见面,桑杉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头发斑白、身材高大的男人皱着眉头看着她,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说道。 “个子太矮,皮肤黑,长得也不好看,你这样的女人嫁给我儿子,会破坏肖家的基因。” 瞬间,女人抬起头,她看了这位消失了十几年的肖先生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眼睛。 “其实我一直对我儿子的事情很关注,所以我对你的事情也很清楚,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儿,野心勃勃地想要改变自己所在的阶级,做事目的性很强,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坦白说要是作为合作伙伴,你是很受欢迎的,可是谈感情,你不合适。我还是希望我儿子找个温柔贤淑的贤内助,能够一心一意地帮助他的事业,而不是控制他。” 桑杉依然没有回应他说的话,只是跟旁边的警察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肖先生看着她的举动有些不解,可是现在他选择尽量多说点儿话,一方面是因为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却没有机会说,另一方面,他要提醒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他是肖景深的父亲。 这很重要。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跟我儿子在一起,为了你们两个人好,我希望你们还是在合适的时机分手吧,这些年你从他的身上也赚了不少钱了,我可以不再追究这些,也算是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好聚好散。” 女人在纸上写写画画,仍然没有理会他的话。 “你回去跟他说一下,他要给我请港城最好的律师来打官司,阚高飞是主犯,我只是从犯,只要律师得力,我也就被判个三五年,罚点钱,这边坐完牢之后我会去大陆那边再接受一边调查,让他去跟当年那些人要谅解协议书,要是有了这个,当年的钱不是已经及时还上了么,我相信我也是能够被减刑处理的。” “刺啦”笔划破纸面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桑杉把一张纸拍在了肖先生的面前。 “一千五百七十九万人民币,分配到二十一年里,是七十五万元左右,肖景深从小到大每个月的零花费用最多不过几千块钱,收到的最昂贵的礼物是价值两万多的高级滑板,这七十五万显然他一年根本花不完。姑且算一年三十万生活费好了,那就还剩下九百四十九万元,那我们再按照秀城最低赡养费标准两前五千元来计算,一年应支付赡养费三万元,这些钱还可以支付三百一十多年。” 她所说的每一笔账,都显示在了她写的那张纸上。 肖先生的眉头抖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儿子,肖景深已经在他二十一岁那年还清了他之前欠下的所有养育费用,以及之后三百一十年里给应该给你的赡养费。在这个基础之上,您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呢?” 肖先生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想要站起来说点儿什么,被他身后的警察制止了。 于是他只能坐着,怒睁着坐在她前面的女人。 她矮小,皮肤不够白,企图心旺盛,完全不符合这个男人选择自己儿媳妇的标准,可是,这重要么? “过去的十几年里,你作为一个触犯了法律的讨饭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虽然长得高,但是举止卑劣。被你骗了的那些人里面有你多年的朋友,有你的合作伙伴,甚至有给你治过病的医生,所以虽然你皮肤挺白,但是你的心很黑。” 慢悠悠地,桑杉以她特有的平淡语气说着话,却把对面那人的怒火一点点挑到更旺。 “企图心并不可怕,但是一个应该在监狱里蹲一辈子的男人却还想控制别人对自己的那点亲情去保护自己的利益、巩固自己肮脏的野心,你即使装得再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也依然不符合我挑选自己公公的标准。” “你的儿子在我看来不够聪明、不够有脑子,甚至可以说除了人美心善之外再无可以夸耀的地方,我怕他会让我将来的孩子智商低下,尤其是在我看到您的狂妄和可怜之后。从优等生的角度来说,您这种已经有了犯罪污点的基因并没有什么传递的价值。” “我来只是看看您现在的情况,确保你将来不会影响我们平淡但是健康有序的生活。除此之外,我并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目前看来,各种意义上你的情况都很好,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相信法律的公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 六、七、八三个月是港城雨水最多的时候,桑杉站在有关部门的大门口,看看自己从酒店里随手拿出来的伞,又掏出了手机,她打算打电话给林立强,让她来接自己。 漫天的雨线连绵不绝,女人低下头看手机,接着,她又猛地抬起了头。 不远处的雨中,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雨水洗刷着他的身体,以雨幕为底,他像是画轴上被勾勒过线条的那个剪影。 “你是来这里表演失意人的么?” 一朵深蓝色的花绽放在雨里,撑着伞的女人站在了肖景深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ㄒoㄒ)/~~ 日姐:顺毛 今天吃了很多西瓜,那就来个西瓜味儿的么么哒吧! 第227章 生父 乘坐飞机来港城的路上, 肖景深不断地问自己, 见到了那个人, 他会说什么。 他想不出来, 大脑发热,胸腔憋闷, 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时候,林立强告诉他桑杉已经去见了那个人。 他等啊, 等啊, 等到桑杉走了出来。 “他没有我预想的那么落魄, 语气狂妄, 态度傲慢……肖景深,我见到的人是个手里还有底牌的赌徒,他的心里显然没有什么温情了。” 雨水从肖景深的头发上快速滴下来,几乎要连成了一条线。 男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一向……” 外公不喜欢父亲,因为他功利心太重, 也不希望母亲跟着父亲南下经商,自从他们走后, 母亲回来的次数比父亲多得多, 换言之, 在肖景深的人生中, 他对他父亲的印象很淡薄,可是他也曾对那个男人有过和别的孩子一样的尊重和敬仰。 “那你呢?你见到他之后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千言万语,在那些当牛做马还钱的日日夜夜中早就化成了汗水和自嘲, 到了今天,肖景深不觉得自己还能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吧,你现在还是拍戏期间,不可以生病。” “好。” 男人接过雨伞,趁势拉住了桑杉原本执伞的那只手。 风雨中,这只手似乎比之前更凉了,可也是肖景深在这个世上能获得的最大温暖,它很冷,很硬,能拉着他走出地狱。 …… “你们关于他还有隐藏资产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当然,不排除他是为了让我们认为他还有钱,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一副姿态。” “我?我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跟他算了一笔账而已。” 在酒店的房间里醒来,男人一时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只听见了有人压低声音在打电话,是他熟悉的声音。 看着肖景深拥被而起,穿着睡衣站在窗前的女人对着他指了指床对面的桌子,上面摆了两块蛋糕和一个咖啡壶。 揉了揉头发,男人光着上身站起来,腿上的睡裤对他来说有点短,生生被穿出了九分裤的效果。 桑杉挂掉电话,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肌肉美男。 “他目前已经申请了保释,通过的概率很大,你要是不想见他,我们现在就离开港城。” 回酒店的路上,桑杉跟肖景深说了一下那个人在被捕之前的情况。 他隐姓埋名到了东南亚,伪造了身份之后用手里的一千多万开始经商,现在已经了其所在地一位“受人尊敬又低调”的“富豪”,当然,歪门邪道走多了,他自然不会就此收手,警方查到了一些不法经营的证据,不过其中大部分行为在港城和大陆是非法的,在他假身份所在的地方并不算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再次结婚,现任妻子今年才二十七岁,已经和他结婚六年了。他甚至还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五岁,小儿子两岁。 和桑杉的谈话中,他提出了一大堆的要求,却完全没有提到他现在的妻儿。 显然,有些“习惯”,过了十多年,他依然没有改掉。 肖景深轻轻把桑杉揽在了自己的臂弯里,随手给她整理了一下睡衣外套的领子。 “桑杉,我这些年做过最可怕的噩梦,是我变成了他。” 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从怀中人的身上汲取力量,男人的脸上带着微笑。 “刚刚睡觉的时候我又梦见了那一幕,我欠了很多钱,想要逃跑……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梦这么没有逻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猜。” 好吧,这是非常“桑杉式”的回答。 肖景深的双手默默地在女人的手臂上摩挲着,渐渐与她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他的嘴唇一直是很红润的颜色,嘴唇略薄,形状却极好,唇珠圆满,落在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的发顶,像是一片被露水压下来的花瓣儿似的。 “我梦见你的手,就这样握着我的手,然后,你跟我说……我忘了你跟我说什么了,但是我立刻就决定不离开了,欠债又怎么样,我一点都不怕,大不了还钱就是了。” “果然是个毫无逻辑的梦。” “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桑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宝物,让我有力量和勇气去面对任何人和事。” 转身,桑杉抬头看着肖景深的眼睛: “看来你身体果然是好了,乱七八糟的话又说起来了。” “要是你愿意,哪怕身患绝症,我也能每天向你表白一万次。” “滑着轮椅给我点蜡?” 男人一下子抱紧了桑杉,把脸埋在她的发间笑了起来。 “我不光会给你滑着轮椅摆蜡烛阵,我还能插着氧气管子给你折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 “是不是该夸你身残志坚?” 肖景深又笑了。 看着他接连不断的笑,女人的眉目舒展了几分。 “你决定去见他了?” “我应该去看看他。哪怕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我也要告诉他一件事。” …… 隔天,被保释的肖先生在一家高档餐厅见到了他的儿子,不对,应该说是他的“长子”。 “这里整层都被我包下来了,今早空运到的蓝龙虾,很快就可以吃了。” 肖景深看着那个和他有几分想象的男人,默默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们这次运气不错,多花点钱就能吃到,上次我有个朋友整整排队了两个月。” 奢华的装修,悠扬的现场小提琴演奏,还有全球知名的顶级食材,肖景深看着被这一切包围着的那个男人,只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 也许除了一条染色体之外,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给我吃这么贵的龙虾,是为了让我一会儿说话好听一点,还是干脆给你跪下,听着你的调派?” 银叉、瓷盘往前一推,肖景深翘起了二郎腿。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在怨我的,你觉得我不该走,可我也觉得你太蠢了,我和你妈都不在,你就说自己没钱就好了,你和老头儿两个人小的小、老的老,谁也不会真跟你计较。结果呢?你就为了那么点儿钱就耽误了十几年。跟着你的外公,你真是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 “你要是没有犯罪,我有没有经济头脑都无所谓。” “果然,你还是在生气,长得比我还高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性格?天真。” 说完了下给自己儿子的评语,男人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与那两个小的相比,还是他在外貌上更像自己。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要一直做下去……”话说到一半,肖先生很防备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显然想起来自己还是个“蹲监预备役”,再没有说起跟过去“卷款逃跑”有关的话题。 “好在你现在也混出来了,年轻的时候吃亏是福,等我这边的案子都了了,你爸我给你投资电影,咱们就专门找大导演,能拿奖的那种,你前几天那个电影节,不就是差点拿奖么?” “你说的这么轻松,好像奖能直接拿钱买到一样。” “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拿钱买到,只看价码给的够不够。” 慢慢地,肖景深露出了一个冷笑:“听说你之前在国外也赚了不少钱,那些钱也没买回来你的良心。” 肖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 “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男人垂着眼睛,不去看他的父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里装着品质极佳的白兰地,看着酒液折射出来的光,他的声音很沉,也很稳。 “是谁允许你在做错了事情之后还这么趾高气昂呢?我知道,一定是钱。” “说到钱,这些年我做了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唯有一样,我从来没后悔过,那就是我背下了你欠下的债——那证明我确实是跟你不一样的人。” 说出这一句话,肖景深的心头陡然一松,像是终于把一块石头从那里搬开了。 “不管你有多少钱,都跟我没关系,你进监狱也好,坐牢也好,那都是你应得的,也别指望我能替你做什么。” 男人站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镀金餐车被服务生缓缓推了过来,里面装着让无数食客求而不得的蓝龙虾。 肖景深看也没看一眼,径直向离开的方向走去。 从他选择了承担债务的那一刻起,他就抛下了自己的事业前途,同样,他也抛下了对这些的追求和向往。 “站住,我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拿钱买到,比如你那个女朋友的命。” 肖景深的脚步停住了,几秒钟后,他开口了: “你还有两个儿子,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还有你想象中以后的富贵日子。” 男人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生父,接着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付得起这些东西的价码么?” 世上的人都以为如果没有桑杉,肖景深不过是个娱乐圈里的底层求生者。 不,他们都错了。 如果没有桑杉,今日的肖景深,是个会跟他生父同归于尽的求死者。 从踏进这家饭店起,肖景深才惊觉一件事情,他的恨意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加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呵 日姐:? 最近错别字多,见谅,会集中修改的,大家可以帮忙捉一下 第228章 菖蒲 “……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拿钱买到, 比如你那个女朋友的命……” 深吸一口气, 女人才终于按捺下自己的怒火, 控制自己的手没有把录音笔扔出去。 “人渣!” 骂完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人渣血亲。 “你骂的没错。”男人面带微笑,“做人做到这个程度, 没心没肺, 没有血也没有骨头,确实只剩残渣了。” 看着这样的肖景深, 林立强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 这个男人有一张很帅气的脸, 一副超模般的身材, 似乎很喜欢桑杉……除了这些之外,她对这个人并没有多少了解,被对方主动找上来,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找你,不只是因为他说了威胁我女朋友人身安全的话, 我是想告诉你,他对我这样威逼利诱, 一定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你们不是想找他藏在别处的钱么?要是他的户头上你们一无所获, 不如查一查我名下的海外账户。”男人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另一只手把玩着林立强还给他的录音笔, 表情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十几年没有联系过的儿子? 林立强想了想,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是的,他们光想着这对父子十几年没有联系,中间嫌疑人又改名换姓,肖景深的海外账户还真是他们的调查盲区。 可是…… “你要是自己去查,说不定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吞下几千万甚至更多的钱,为什么要找到我呢?” “我对他的钱毫无兴趣,只希望他在他该呆的地方好好呆着,这个要求,你们警方应该能满足吧。” 听着肖景深的话,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和桑杉很像,看起来没怎么样,一出手做的都是大事,但是又不太一样……桑杉从没有这种阴郁的气质,也不会让她心里发凉。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他把牢底坐穿是没有问题了。” “谢谢。” “对了。”在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肖景深突然又转回来对林立强说,“这些事就不要告诉桑杉了。” 高大俊美的男人随意摆了一下手,算是跟她的告别。 看着他的背影,林立强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在大陆警方深入调查卢穗明的时候,他们曾经调查到了卢穗明侵吞雷氏投资的资产,并且弄了一套房子专门藏那些东西,可是警察去了之后才发现那里已经被雷氏的人搬空了。据说这个藏匿点是有人告诉雷大公子的。 桑杉坦诚以告,她只给卢穗明下了一个连环套而已,并没有跟雷氏的人有接触。 难道那件事会是肖景深做的么? 想想李许默讲述中的那个有点痴又十分惨,离开了桑杉似乎一定完蛋的男人,林立强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肖……先生,外面在下雨,拿把雨伞吧。” 已经走出去很远的男人挥了挥手,双手插兜大步离开了。 …… 酒店的房间里,桑杉正在摆弄着花瓶里的花,笔直的花枝上大而艳丽的淡紫色花朵开得繁丽,花瓣儿的尖端有红色的花纹,像是一滴滴血滴在了上面似的。 “不开心就淋雨?” 看见肖景深又是浑身湿透地回来,女人走进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扔给了他。 “这样能让我脑子更清楚一点。”把脸埋在毛巾里面,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 “感冒、发烧、剧组进度被耽误,你的脑子是不是会变得更清楚?” 肖景深嘿嘿笑了笑,在门口换下脱下湿透的鞋子,光脚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他穿着一条睡裤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桑杉摆弄手里的花。 颜色艳丽又张扬的花朵仿佛一下子就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楼下花店里卖得唐菖蒲看起来很特别,我就买了几只。这个花在不同的地方栽种出来,差距是很大的。” 没有询问肖景深见到自己的生父有什么经历或者感想,女人随口说的是她手上的花。 “这个叫唐菖蒲?一听就很高大上。” 女人看了男人一样,语气平静地说:“别名剑兰,是花店里最常见、最好养的鲜切花之一。” “哦。” 肖景深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像是个在补课的孩子,半干的头发胡乱翘着,让他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不过这个紫色品种确实不多见,花瓣上的花纹很有特点。” “嗯嗯!” 桑杉又看了肖景深一眼。 “大概三百年前,欧洲人在好望角发现了一种浅红色的唐菖蒲,花朵很小,他们把这种花带回欧洲,取名为绯红唐菖蒲,在那之前四五十年,欧洲人还在南非发现了另一种唐菖蒲,叶子是圆筒形的,花很香,颜色有白的也有黄的,人们叫它圆叶唐菖蒲,也叫忧郁唐菖蒲……” 把花枝全部剪好之后,桑杉选取了一支作为插瓶的主花,接着开始设计如何插瓶才能有更好看的造型。 “绯红唐菖蒲颜色漂亮,可是花型小,忧郁唐菖蒲有香味,颜色却寡淡,过了几十年,人们把这两种花杂交在了一起,人们希望得到红色有香味的花,然而,这样杂交出的花真正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不仅仅是外形,而是它的特性——柯氏唐菖蒲更能抵御干旱,开花时间更早,对温度的要求降低,使得唐菖蒲这种花的种植面积一下变得广阔起来。” 将插好的花瓶放在一边,女人退后两步最后端详整体的造型。 “一次杂交就改变了整个鲜花品种几百年来的命运,人们记住的是这个变种的名字,尽管它的父母的那个品种依然只能在六七月份盛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改变,是发生在最基础的地方的,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柯氏菖蒲是另一种花,不叫绯红,也不叫忧郁。” “你在说的到底是花,还是在说我?” “随便你怎么理解。” “哦。”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肖景深猛地站起来,把她的怀里,像是搂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久久都不愿意松开。 “好了,没事了。”一切的痛苦都会过去的。 桑杉慢慢环住了肖景深的腰。 这样下着雨的夜晚,适合有着相似伤口的人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血液可以互相补给内心,他们的灵魂也可以在这样的接触中给对方一点力量。 第二天,天晴了,桑杉和肖景深离开了港城。 走之前,桑杉给林立强发了一条短信: “我怀疑那个人这么热切地想要联系肖景深,是因为他把钱藏在了他给肖景深申请的海外账户中。” “呿。”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看着这条短信,林立强摸了一下嘴巴,仿佛尝到了狗粮的味道。 桑杉一路送肖景深回到了剧组,这样难得的待遇让这个看起来有些萎靡的男人好受了许多,至少能够迅速恢复到电影拍摄的状态中了。 “我真是很少看见你像个老母鸡似的对一个人关怀备至。” 电影拍摄间隙,池迟这样对桑杉说道。 “老母鸡?我么?” “关心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肖景深这个人不错,你要是想要定下来,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桑杉足足看了池迟整整五秒钟。 “你居然在当情感专家?!” “不行么?” “池大专家,你去解救一下另一个男人吧,姓封……” 池迟默默转头,仿佛今天剧组的风景不错,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口: “天池最近出了一个影视投资计划,除了对C娱乐做大规模调整之外,还想跟娱乐圈有更深入的接触,所以想要注资几家看起来前景不错的公司,比如初曜。” 桑杉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现出热切或者激动,她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看来外面传言你跟天池闹崩了这事儿是虚的了。” 年轻的影后笑了一下。 桑杉接着说:“C娱乐李总经理被开,陈方的艺人部门被独立出来,现在C娱乐的新任代理总经理姓傅,之前我还真没怎么听说过。” “小傅……之前是天池后勤部的,后来是天池后勤餐饮的主管,一路升到了行政副总监的位置上,让他来代管C娱乐……”池谨文还真是挺有想法。 一边嘴里说着话,一边看着描眉画目之后的肖景深给别的演员讲戏,真正的执行导演池迟却坐在这儿跟自己聊天,桑杉觉得自己应该在与剧组职务挂钩的未来收益分配上做出一些调整了。 这天晚上,桑杉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林立强说他们确实在三个名义上属于肖景深的海外账户中发现了几千万属于那个人的非法所得,肖景深需要出具一份书面报告作为证据,证明那些钱跟他没关系。 另一个电话,是来自C娱乐的新任代理总经理。 “桑小姐,您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要投资《江湖远》项目,而是想要投标你们剧组的餐饮供应,保证营养丰富、菜品全面,并且是最低价,让你们的剧组工作人员花盒饭的钱,享受星级的待遇。” 桑杉:……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emmmm脑子!我还是有的! 日姐:啧。 每天都在问自己还有多少完结! 真的!剩下不多了! 给个作者收藏吧! 送你们虾仁锅贴味的么么哒! 第229章 活路 《江湖远》剧组的伙食得到了全面的改善, 每到饭点儿, 两辆餐车一辆杂物车就开到拍摄地旁边的空地上摆开阳伞和桌椅, 为剧组工作人员提供精致程度让人惊叹的美食。 “低热量、高营养, 搭配还这么均衡,C娱乐的饮食团队真是……” 电话里, 肖景深啧啧称赞, 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他这些天经常跟餐饮服务人员交流他们的菜谱, 在美味可口的基础上, 这些厨师做到了尽可能地健康和保留食材的天然风味, 如果不是日复一日的辛勤钻研, 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和这些人深入探讨之后,肖景深确信自己从《江湖远》剧组离开之后,厨艺一定会得到长足的发展,给桑杉做更好好吃的东西。 “那可不是C娱乐的团队,是天池集团总公司的。” 说着话, 桑杉随意转了一下手中的笔。 之前她也以为C娱乐让人印象深刻的员工食堂是属于他们这家娱乐公司的,对此还很认真地考虑过是他们公司的哪一任掌事人这么有生活情趣, 对大厨们都如此精益求精, 后来才知道, 天池旗下的所有分公司饮食配置都是由总公司直属的, 换言之,曾经担任天池集团行政副总监的这位傅总经理可是兢兢业业地张罗了整个天池集团上下所有的伙食很多年,在某些饮食的评价和掌控方面可以与饕餮楼的总管之类有名的业内大亨平起平坐了。 “……所以, C娱乐现在是被一个饮食方面很有见解的人管着么?” “算是吧,他上任之前,天池已经把C娱乐的艺人部门独立出去,成立了‘C时代’,现在C娱乐的主要业务范围就是投资和制作影视作品了。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公司原本的政策做什么调整,只是对咱们电影的后勤保障特别热心。” “咱们”…… 听见着俩字儿,肖景深咧嘴无声地笑了。 “那个人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安心拍戏就好,我希望你能在这部电影里获得一些突破。” “我会努力的。” “那没事了。” “等等。” 知道桑杉腰挂电话,肖景深连忙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我想你。”男人一直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轻动了两下,仿佛在虚空中描摹着桑杉的模样。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淡淡的。 “我怕你忘了,为了提醒你,我给你唱首歌吧!” 桑杉:…… 几天之后,天池集团和初曜影视股份有限公司签署了一份投资合同,天池一次性向初曜提供一笔数额庞大的资金,初曜要做的就是继续影视投资和制作,保证在未来三年内获得一定数额的收益,所得收入依照与天池之间的资金占比进行分成。如果初曜达成了目标,它将获得天池的另一笔更大规模的投资。 随着高考结束,国内的电影市场暑期档也悄然拉开了帷幕,前有专业团队制造的经典喜剧片续集,后有新晋偶像们联手打造的青春爱情片,此外还有老牌明星出品的动作片,在这些电影中,《无归之路》在题材上真是不占优势,传统宣传点除了没糊过的封烁和正当红的肖景深之外就只有在大高卢电影节上拿的那个评委会大奖了。 依靠桑杉的调度,《无归之路》演员们深入抗洪灾区的事情先带起了一波热度,接着又捆绑了“凤厨导演”的称号,宣传了一下康延……后来又无缝衔接了大高卢之行,在热度上看起来倒不比其他影片差多少。 国内的电影首映礼,肖景深参加了,看着大荧幕上自己的表现,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属于路长河的那一份深沉热血仿佛还在那里激荡着,他是个人,曾经死去,又在无限苦难中活了过来。是痛楚与血液唤醒了他的灵魂,是最简单的快乐和喜悦复苏了他的心脏。 电影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那些肩章上,观众们的心也被定住了,似乎在那某一个瞬间里,他们就是三百五十人中的一员,有明明再真切又平凡不过的悲喜,有小小的缺点和大大的畅想,在战争面前,他们面对着的选择是最残酷的生与死,于是不得不走出去,为了军饷,为了身后的江山沃土,为了一个命令,为了某个人的私欲……到了最后,生路在前,死路在后,他们还是决定转身,再不看生路。 “这个世上没活路的人太多了,还是少一个吧。” “我们所有人,对得起这儿!” “这一路啊,我发现我以前以为的对的,都是错的,我以为人人都有一腔热血,错了,人人都怕死,我以为人人都怕死,可我也错了,因为每个人的心头儿,都是热的。” …… 默念着这些台词,想着路长河和乔卫最后的身影,不知道在场多少人流下了迟来的泪水。 有些影评人还没离开电影院,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对《无归之路》的点评。 “我难以想象封烁到现在还能表现出那种少年式的无辜与无畏,也难以想象肖景深能够贡献这么纯粹的表演,乔卫和路长河两个角色在这个电影中发生了让人惊叹的化学反应,善和恶、面对和逃避、热血和冷血……他们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互相转化的关系,还一直保持着自己这个角色本身的特色,我现在完全能够明白这个片子能够拿奖了,至少已经四五年没有看到这么让人心里砰砰挑个不停的人物关系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说,我能活在这个年代,真是祖上积德!致敬所有平凡又伟大的生命。” “这个电影值得一看,康延导演的作品一如既往用一个故事来细细描摹人灵魂中最闪光的地方,如果说《凤厨》是为一个乱世中的人物著书立传,那么《无归之路》就是在为一个小人物组成的乱世画了一幅众生相,在这部电影中每个人都做出了让人激动的选择,救小孩儿的士兵、自杀的老人、向平民开枪的军人、请求敌人的军人去救人的日本慰安妇……这些角色的选择像是一朵朵梅花,被主人公的行进轨迹串联在了一起,构成了无论是结构还是节奏都让人惊喜的美。” 《无归之路》在首日排片占比不到百分之三十的情况下,斩获了七千万票房,上映后的第一个周六,单日票房破亿,上映首周,电影票房将近五亿,其后的票房下降曲线也比其他作品都要平缓得多,这种情况大部分只会在长线口碑电影身上出现。 肖景深回到《江湖远》剧组之后预约了麓山影视城旁边的一个电影院场子,在电影上映之后包场请大家看电影。 看完电影之后,作为一名“执行导演”池迟专门拿出时间举着小本本去和肖景深一起给《无归之路》做了拉片,就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甚至一帧一帧地去分析整部电影。 “你在这部电影中的表演完成了某种转变,从极端地想要变成路长河,变成了在路长河的框架中去寻找你自己,你能不能说一下,你自己是如何完成这种转变的?” 池迟有毒辣的眼光,也有虚心好学的态度,问题一个接一个,让肖景深应接不暇。 “我……”男人踌躇了一下,“有人告诉我,我自以为丢掉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虽然我自己看不见,但是她能看见,所以借着她的眼睛,我也能看见了。看见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和这个角色是相像而又不同的,再加上我外公又重新给我上课,我就获得了某种突破。” “哦,这样的过程……那个有人是桑杉么?” 男人垂下了眼睛。 第231章 至美 Alex的全国巡回演唱会进展顺利, 精彩的舞台设计、还没有公开发行的新歌、Alex自己这段时间苦练的劲歌热舞, 再加上之前The King的几个男孩儿会突然出现当嘉宾, 让不少歌迷和粉丝大呼值回票价, 几乎每一场演唱会都有很不错的上座率。 也意味着有很不错的收入。 七月底的时候,卢穗明前后投资《倚剑叩仙门》的三千万元终于因为他跟初曜之间的投资协议作废而进入了退还流程, 这三千万元四个多月的高利贷利息就高达几百万, 让本就破产的卢穗明更加雪上加霜。 雷雅萍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保下了他,但也只是让他没有被各方追债的逼死, 或者被送进监狱。在雷永甫的病床前, 这对夫妻签下了一份财产协议, 雷雅萍从雷氏得到的每一分钱都与卢穗明无关, 雷雅萍如果发生意外,她的全部财产将有她的两个哥哥继承。 从此之后,卢穗明这个所谓“雷家女婿”只剩了一个头衔,从经济角度来说,没有任何财产支配权的他和雷雅萍养的一只宠物没什么两样。 “听说卢穗明又在想办法出来演戏了。” 廖云卿得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老板。 桑杉对他的这个决定毫不意外, 没有了来自他妻子的财力支持,卢穗明想要赚钱就只能靠自己, 好在他还有那么点儿演戏的本事。 不过…… “娱乐圈这种地方一向是金钱说话的, 他身后没有了雷氏的支持, 雷雅萍受制于她的两个哥哥, 能给与他的帮助也很有限了。” “老板,要不要我跟几个投资方通通气?” 自从知道了是卢穗明一直在暗中做手脚让老萨摩耶凄惨了这么多年,廖云卿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仇视的情绪, 尤其是对方现在变成了一只落水狗,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她最喜欢了。 “暂时不用了,我们没必要用他用过的手段。” 初曜公司的墙面上挂了很多艺人的照片,除了造型清爽的各种硬照之外,歌手的照片有演唱会抓拍、专辑的封面,演员的照片则是各式各样的剧照。 作为当之无愧的“初曜影视一哥”,肖景深的照片是最多的。 其中一张照片正摆在桑杉办公桌前面,那是属于赵高的一张海报,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袍,低首敛眉双手交握,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演这场戏的时候,肖景深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桑杉很清楚,因为那是她让李许默去做的……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她为肖景深挑选的每一部戏,似乎都与那个男人身上一些东西重合着。 比如赵高被亲人舍弃、又被不断践踏着尊严,比如路长河于绝望中重新成长,哪怕是谢安,也仿佛蕴含着某种隐隐的祝愿——哪怕沉寂多年,他还是会成为一个惊艳世人的风流人物。 到了现在,那个男人要自己去选喜欢的角色了,自然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对付他曾经的敌人。 池迟说他不够争强好胜,那是因为他心里的火不够旺,要是跟他抢角色的人是卢穗明、是姚余庆、是从他手里买走了当年红星剧团名额的人……呢? 确定了自己会被学校录取之后,木宇又开始了自己在初曜当实习生的生活,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文件走到桑杉的戳前,年轻的男人看见了桑杉此时此刻的表情。 似乎有些惆怅,又似乎有些开心。 当然,更多的是运筹帷幄的底气和自信。 以前的桑杉姐姐也是这样的么?让人感觉到强大,却也有些温和? 木宇用力地去回想桑杉曾经的模样,想到的只有她锋锐的眉目和冷诮的笑容。 …… 夭寿啊,电影女主角兼导演跟电影男主角兼投资人家男人每天都剑拔弩张的怎么办? 《江湖远》剧组里,所有的演职人员说起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实际上都在暗搓搓地吃瓜看戏。 “昨天林子里那场戏,我听林老师的助理说林老师回去半夜都睡不着,被两个年轻人飚戏带的都想吃心脏病的药了。” “要不是池迟导戏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我还以为她真借戏发疯了呢,哎呀,上午她拿剑砍老肖的时候我都心慌了。” “这也是看出来老肖真有两把刷子了,要是换了别人,池迟这种演法他一准儿得崩,没想到居然还能接住了。” “真没点儿演技,这两年能上的这么猛啊?” 正在聊天的两个中年演员也都是圈子里响当当的演技派人物,被杜安请来出演逍遥镇上的住客,在电影中他们一直装腔作势,引着来找所谓“绝世高手”的人去闯机关道,等到那些人真进了机关道,这些人就会想尽办法在其中使坏让他们过不了关。 奈何燕秋生这人虽然长了一副俊逸非凡的样貌,其实心思狡诈又低得下身段儿,该合作的时候就紧紧地扒在剑未晚身边,就算被骂也绝不松手。而剑未晚又确实武功高强,心思又直率澄澈,让他们不忍心下狠手,这才让他们两个年轻人知道了“绝世高手”的所谓“真相”。 聊完了天,两个演员看看被吃光的果盘,其中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咱天天在剧组这么吃,是得胖啊!” “我昨天去酒店健身房,那里面在锻炼的都是咱剧组的人,估计个个儿都这么想。” “那我得少吃点儿了,过年的时候跑出去玩儿,膝盖有点受伤,现在健身都觉得不得劲儿了,要想维持体形,就得减减饭量。” “减饭量?” 另一个人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乎的后勤餐饮工作人员,整整二十多号人为他们这两百人的剧组服务,这个待遇,怕是整个影视圈里也是独一份儿了。 “我他们说晚上吃海鲜,你真减得了?” …… 晚饭时间,池迟啃着一尺长的椒盐味儿泰国皮皮虾跟肖景深讨论剧情,说着说着,他们的讨论就从一部具体的电影拍摄到了另一个层面。 “巴赞说电影是完整的写实主义神话,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在细节上的表现力确实是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具有很强的代入感。” “听你这么夸我,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咔嚓咔嚓”池迟扒着虾壳,嘴上接着说:“可是,能够总结出生活的细节,是建立在一个人认同生活之美的基础上的。” 男人笑了,愉快地用牙签儿挑着花螺里的肉: “生活当然是美的。” “可我看你……三年前的作品,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你当时的表演是固定的、模式化的,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你的感受力很强,所以你的模式化并不明显,对于一些导演来说,他们只会觉得你表达得‘准确’。” 就像是一个手握字典的人,每个字已经有了固定的模样,需要的时候只要查出来写上去就够了,不需要多少思考,只需要丰富的经验和使用频率。 那时候的肖景深和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短三年间就在表演上获得这么大的突破呢?池迟很好奇,她见过很多一夜成名的人,这其中包括她自己,每个人在成名之后都会发现“明星”与“生活”的剥离,从而影响自己的感受和表演,可是肖景深并没有这个问题,在出名之后,他在作品中的表现越来越松弛自然、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了大幅度跨越式的进步。 “因为……” 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那个女人,肖景深顾不上说话,猛地站了起来,飞速用湿巾擦干净了自己的双手。 天热了,桑杉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无袖衬衣裙,轻薄的外套被她拿在手里,看见肖景深向他跑过来的时候,她笑了。 “我后天要出国一趟,走之前让你看看这些剧本里有没有你感兴趣的。” 男人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我还以为今天我们的海鲜大餐是为了迎接你。正好,铁板煎大章鱼腿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要是W先生知道我们在这里吃海鲜,它一定会气到挠墙。” “在剧组了学了不少新菜,等回去了做给你吃,也给它做。” “好。” …… 另一张桌子前面,两个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的演员看着突然挤过来的池迟,打趣道: “池导,怎么投资方来了,你倒跑了?是不是咱们电影超支了?” 年轻的女人腮上挂了一点辣椒碎,自己却毫无所觉,看了在那边的两个人,她弯了一下眼睛: “来得可不是投资方。” “是什么?” “咳,应该称呼她叫‘生活之美’吧。”池迟咂了咂嘴。 吃完饭,拍完晚上的戏份,酒店房间里,桑杉把她带来的资料一一摆在肖景深的面前。 《无归之路》票房表现不错,肖景深的身价也水涨船高,能让桑杉带过来给他看的,无一不是各个影视公司的精品和重点项目。 “《倒影人生》?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红星剧团的经典剧目,想要搬上大荧幕,你要是想演的话,得先去试镜,干掉你的竞争对手们。” 灯光下,桑杉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新戏! 日姐:看戏! 坚定要在本月完结! 嗷嗷嗷! 你们都吃瓜不追文了!!! 今天没有么么哒!!!! 第232章 蝉鸣 只是试镜这么简单么? 被桑杉无声无息折腾过很多次的男人把《倒影人生》的剧本放在一边, 直觉告诉他这个本子里有他不得不踩的坑。 “池迟跟我说这部电影你还要再拍一个半月, 九月下旬才能彻底杀青。” “之前男主角的戏我都要重拍, 我们最近碰撞出了新的想法, 很多地方可以再做一点尝试和修改。” “看来你对档期延长是没有意见了?” “嗯。”灯光下,男人笑意盈盈, “这场戏我拍的很开心。” 酒店外的树上, 有鸣蝉不知停歇地叫嚷着,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个夏天一样。 学校的礼堂里坐满了人, 有即将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毕业生, 有来凑热闹送别自己学长和学姐的高中生, 还有一些家长。 最后一排椅子后面有一条狭窄的小道, 那里也站满了没有位置可坐的学生们,接着他们,桑杉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舞台上,一个男孩儿在表演一段儿话剧里的独白,不是他们之前说好可以一起表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也不是他最钟爱的《哈姆雷特》。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桑杉还是能清楚地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一个快去死的人是有权利可以提出他个人的心事的, 我的一点心事就是要你心里明白……我是爱你的, 琼玛, 当你还是一个难看的小姑娘, 穿着一件花格子布的罩衫,围着一个皱缩不平的胸褡,背上拖着一条小辫子的时候, 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现在也还爱着你。……现在,我又在这张纸上写着你名字的地方吻过了。这样,我已经跟你亲过两次吻,两次都没有得到你的允许。话已经说完了,别了,亲爱的……”* 充满了快乐、期待和离愁的毕业晚会,肖景深所念的,是牛虻写给自己爱人的诀别信,在蝉音里,在人群中,在这个让人无力挣扎的世界上,桑杉默默地红了眼睛,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时,他们已经分手,即将各奔前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长长的一条林荫道通往校外,每一步都熟悉地让人心颤,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喊着“小黄毛儿”让她转身回头。 “无论我活着或是死去,我都是一只快乐的牛虻……” 脑海中还回荡着这句话,桑杉回到家里,面对的是面带怒气的父母,他们两个人突然来了这里,就是要问清楚桑杉是怎么办好了出国手续,怎么交上了钱的。 桑杉拿出了借据和学校发来的关于奖学金申请的文件,直白地告诉他们,自己铁了心要出国读书。几十万的债务让她的父母直了眼,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女孩儿干脆提出自己独自承担所有债务,并且在毕业后每年提供一笔钱,让他们不要阻拦自己出国读书。 “在你的眼里,你的爸爸妈妈到底是什么?” 一家之主的父亲用一种痛心疾首的态度问她。 “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女孩儿直直地回视他,把问题反扔了回去。 “你能不能跟我们好好谈谈?这不是钱的问题。” “从十一岁到现在,我等了很多年,希望你们能跟我好好谈谈,告诉我你们就是要离婚了,告诉我你们是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当成和你们平等的一个人去看,而不是一个套着孩子的头衔的宠物,可我没有等到。刚刚你又撒谎了,如果不是为了钱的问题,你们怎么回来找我呢?” 母亲的态度比父亲更加激烈,她对桑杉说自己对她很失望,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孩子居然这么叛逆,才十几岁就敢去借几十万的外债。 桑杉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妈妈,我的人生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们为我下的决定,另一条路,我就只能让你们失望和不解,就像您有两个孩子,您可以很自然地选择去照顾哪一个,我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走的是哪条路。要是您为了欠债担忧,您放心,这其中没有任何非法的操作,也没有违背社会道德,我说了这钱我会还,就不会让你们有一点麻烦。要是您是为了一个不再听话的女儿愤怒,你们决定离婚的时候,你们决定让我一个人住在这儿的时候,你们决定给弟弟起名叫桑桑的时候,我都听话了,然后你们告诉我,我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你们不能帮我达成了……” 父亲因愤怒抬起的手掌被姑姑死死地拉着,那个没什么见识总是被自己弟妹瞧不起的女人大声喊着: “我什么道理都不懂,可是没有像这样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只往自己自己孩子心口插刀子的父母!管教、管教、你们都不教孩子什么是对的,又凭什么管她?!” 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的蝉鸣,寂静也喧嚣,于喧嚣处,它是心底的寂静,于寂静处,它是无边的喧嚣。 桑杉没有开灯,坐在阳台的门边,黑暗中她能看见一丝从隔壁的窗上透出的光亮,阳台上极安静,再不会有人翻过来,敲响门上的玻璃。 “小子,晚上你表演得怎么样?” “老头儿,这场戏,我演得很开心。” 无论我会走到哪里,无论我未来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肖景深,小精神,我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别了,亲爱的。 垂下眼睛,三十一岁的桑杉喝了一口肖景深给她准备的温牛奶,然后勾唇笑了一下。 “你说过过要在三年内拿影帝的,拍完了这部电影,半年可就过去了,《江湖远》这个片子是杜安给池迟量身打造的,又是池迟的导演处女作,你表现得再精彩,想要拿奖可不容易。剩下的两年半时间里,你能拿出几部有冲奖能力的片子?” 男人的书包里永远装着一堆拉里拉杂的东西,他状似随意地把什么东西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又忙着更换床单和被套,从前是没有条件,自从拍完了《无归之路》之后,肖景深就带着单独的床上用品进剧组,几套床单被套是必须的,就连桑杉现在喝牛奶的杯子都是他自带的。 “这么一算,我的时间还真挺紧的……你怎么把时间算得比我还清楚?” “一想到你就要卖身给我了,我就忍不住把这个倒计时的时间算得清清楚楚。” “所以跟数学好的人合作就是这么省心,总能提醒时间。” 桑杉抬眼,看着肖景深的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来,笑了笑,放下了牛奶杯。 “我去洗澡。” 眼巴巴看着桑杉进了浴室,男人颠颠儿地加快速度收拾房间。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透过猫眼,肖景深看见了池迟的灿烂笑容。 “随便跑出来敲门的毛病是不是跟封烁学的呀?”嘴里嘀嘀咕咕着,男人打开了门。 “老肖,我来跟你说一下,剧组通告你拿到了吧?” “池大导演,你放心,我明天一定按时起床按时化妆按时拍戏!” “哦……” 看着肖景深恨不能直接把门拍在自己脸上的眼神儿,池迟又笑了。 “明天早上那场戏……” “您放心我保证一条过!” “那明天下午……” “我肯定也一条过!” “桑杉还没睡呢?我有事儿正好跟她说一下。” “她洗澡呢!池导演!有事儿明儿再说,好不好?!” “嘭!” 瞪着关上的房门,池迟愣了两秒,又笑了,假戏真做?还是情真戏假?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能玩儿。 不过,能看见有一对□□的年轻男女走过无数风霜之后在一起,这种感觉可真让人痛快啊。 酒店房间里,桑杉洗完澡出来,看见的是收拾好了的房间,以及坐在床上穿着睡衣的肖景深。 “刚刚是有人来了么?” “咳,客房服务。” 一眼就看出来男人在说胡话,桑杉看了他一眼,转身站在镜子前面整理自己的头发。 肖景深走过去,拿过吹风机,帮她把头发一点点地吹干,这活儿他干了几次之后很顺手了,不仅能吹干那一头青丝,还能顺便给长期处于过度用脑状态的桑杉按摩一下头皮。 “桑杉,我要是拿不到影帝,真的卖身给你了,你会让我做什么呢?” “拍戏,接广告,商业站台、赚各种出场费……”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男人的手指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摁在桑杉的头上和颈项间,让她舒服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看,我这么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也不低的人放在这儿,不光可以用来赚钱啊!” 一只眼睛抬起一条缝,桑杉透过镜子看着肖景深: “除了赚钱你还能干什么?” “我会做饭、喂猫、打扫卫生、是不是可以用来当保姆?我还会给你吹头发、按摩,有空我学学,还能给你修脚啊、推拿啊,对吧,这是全方位贴身服务了。我还会唱歌唱戏,你要是闲着没事儿了,我就给你来一段儿,保证你不无聊。” “保姆、按摩工、解闷儿的……你还真给自己找了不少的兼职。” 被按的太舒服,桑杉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双手扶在了镜子边上。 随着她的动作,一截锁骨连着一片光洁的肌肤都露了出来,镜子内外,一处风景,两种风情。 男人无声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满满都是面前这人身上的香气,还带着一点浴后的水汽。 “反正卖身给你了,我会的越多,你赚得越多。” 用梳子一点点把桑杉的头发在她脑后梳整齐,肖景深有力的大手继续在她的肩颈上揉按着,看着女人再次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男人大着胆子,把桑杉睡衣的领子拨开了一点又一点。 “你说的兼职服务还包括这种方面?” 在一侧睡衣快要滑下肩头的时候,桑杉的一只手摁在了肖景深的手上。 “卖身,当然要卖得彻底一点。” 这样说着,男人的另一只手撩开她的发丝,轻轻地吻在她的后颈关节处,起先轻柔,随即变得激烈。 桑杉的那只手从一开始的按压变成了轻柔的抚摸…… “去床上,你不是把套子放在枕头底下了么?” 肖景深的小动作,她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随即单手从自己的睡裤里掏出了两个方形小锡纸袋,对着镜子里那双渐渐迷蒙不复锋利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 “你今天……状态不错呀。” 看着容光焕发状态远不止“不错”的肖景深,单身已经成为自身属性的池迟干巴巴地说道。 “咳,我昨天通过了入职考试,现在这是开心的,放心,不影响今天的表演。” 脸上画好了美人妆的男人眼神儿一飞,瞬间,仿佛所有人的眼前都是粉色的桃花瓣儿。 “唔,还很适合今天的色、诱戏。”池导演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你就把这个劲儿往老徐身上使。” 老徐,五十多岁的资深配角,性别男。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嘿嘿嘿 日姐:……色、诱…… 今天的么么哒是烤鸭味儿哒!!! 你们可以想想想要看啥番外了!!! 第233章 梦想 《江湖远》剧本中“绝世高手”是否存在的辩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从一家豆腐脑摊子的老板那儿开始, 燕秋生问他是怎么来到逍遥镇的, 听见的故事却远超他的想象。 为了追缉一个采花贼为自己的妹妹报仇, 一位镖师走遍十省,查探七年, 终于找到了这个采花贼的下落, 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却被突然冲进来的官兵围住。真正的坏人摇身一变成了个六品武官, 而他则成了刺客。 七年来, 他整理了多少这个贼人的罪证, 却被付之一炬, 旁人反过来为他准备了不少的“证据”,证明他不仅是个刺客,还是一个该死的采花大盗,世人都信了。 押赴刑场的路上,承受着人们的唾骂和追打, 死不肯签押罪状最后被人以血为印泥摁下手印的镖师涕泪俱下。 他还没死,他已经死了。 “所以, 您就是那位被绝世高手救下的镖师?” “不, 我是其中一个看客, 绝世高手来晚了, 镖师死了,我就跟着他来了这儿。” 翻滚的豆浆热气蒸腾,老板转身挽起袖子继续干活, 露出了手臂上斑驳的伤疤。 “那您知道绝世高手在哪里么?” “你们不是走完了机关道,见到他了?” “我只看见了一个泥人。” “谁说,绝世高手就不能是个泥人了?” 燕秋生语塞,他转头看着剑未晚,一脸的苦笑。 “你为什么跟着一个泥人来这里呢?” 女剑客扬眉问道,却没有得到答案。 问了几个逍遥镇的老住客,两个年轻人得到了很多故事,讲故事的人都说自己是那些故事的看客,就连“烟雨楼”的当家柳娘都是这么说的。 “一家大官儿最喜欢鲜嫩的小丫头,收几个姿色上乘的,从五岁养到九岁,每天和小丫头们同吃同睡。等小丫头到了年纪,要么从他家后门横着出去了,要么被他送了人,从他家前门被客人们拉上轿子。有一对双胞胎,就是这么被养到了几年,姐姐活泼些,妹妹文秀些,一天晚上大官喝醉了,指名要姐姐去陪他解闷儿,去的是妹妹,死的是姐姐。还活着的那一个很快到了九岁,被这个大官儿送给了他的上官,没过几天又被这上官家的夫人提脚送到了馆子里,几年后呀,这个活着的人遇到了那个大官儿的独生儿子,使了手段把他弄得神魂颠倒……独生儿子恨不能死在窑、姐儿的肚皮上,大官儿没办法,就让儿子把那个女人领回家当妾,一包毒下到了井里,一夜间,整个宅子都安静了。 那个报了仇的人呢,穿着一身红衣裳,一把火连人带房子都烧了。” 柳娘说话的时候烟波流转,语调一波三折,吊着人的兴头都高高的。那随意的语气,听着仿佛是在说个别人的稀罕事儿。 “您不是那位报了仇的姑娘吧?” “当然不是了。”舌尖儿一挑,一片瓜子皮儿被柳娘吐到了地上,她眼角斜飞地看着比她还漂亮的燕秋生,又看向那边抱着剑不说话的剑未晚,“要救人的绝世高手去得太晚了,一片焦黑地上什么都不剩,他去我们馆子里问事儿的时候正好看见我被我家老恩客打,哎呀,我们玩儿得是趣儿,他非说我被欺负了,就把我带来了这儿。” 本是一只手抱胸、一只手拿瓜子儿的动作,柳娘连嗔带怨,双手一摊,露出了一片奶似的皮肉,燕秋生没有被她放浪的动作吓到,反而又问道:“带你走的也是个泥人儿么?” 娇笑着的美人用涂着丹蔻的长指轻轻摩挲着燕秋生的脸庞:“你看见我都不脸红,长得又这么娇,可见是不能跟我鸳鸯帐里滚一遭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银光一闪,长剑出鞘,正对着柳娘玉雕也似的颈项。 剑未晚的表情和她的剑一样冷。 风从窗边的纱帐外吹来,撩动着剑客的乌黑长发,还有柳娘惊惶的眼波。 “带走你的,是泥人?” “今晚,你跟我一床锦被卷红浪,我就告诉你。” 女剑客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两个人对峙之外的地方,燕秋生抓起一枚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剑未晚的剑上。 “吃、吃瓜子,慢慢聊,那个你们俩,也不是不行……” 收回剑,剑未晚转身走了。 燕秋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场戏结束,池迟看着监视器里呈现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 杜安自己身体垮了,不能亲自执导,为了帮池迟,他把自己能找来的班底都叫了过来,这场戏给他们掌镜的人叫冯宇京的纪录片导演,他之前给杜安当过很多年的摄像师,后来自己也组过班子拍烂剧骗投资方的钱,也许是钱赚多了,也可能是人到中年精神空虚,五年前他跑出去拍摄了几部纪录片,居然也渐渐有了人望,现在也是国内数得着的人文纪录片导演了。 “我说老肖,你这个动作的节奏抓得太巧了,就这个地方,一刀不用剪,给你的瓜子拉个特写就能直接用。池迟,你跟方栖桐的这段戏,还真是有老师□□分的味道了!” 冯导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 池迟笑了笑,再审了一遍镜头,给柳娘和燕秋生两个角色又安排了两个细节特写。 “老肖这几天的状态越来越好,咱们得抓紧时间把后面的几场戏给吃透了。” 午饭,丰盛得一如既往。 池迟一边吃着蒜香鸡排,一边和肖景深讨论下午的那场戏。 那场戏里,剑未晚的情绪再一次爆发了。 “他们都不怕死。”一条小巷里,燕秋生这样对剑未晚说道。“只有经历过死的人才不怕死,所以,那些故事里,他们绝非看客。” “我的这句‘那又怎么样?’情绪会给的比较低,有一个渐渐累积到爆发的过程,一直到‘这世上根本没有绝世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将世间之恶肃清于萌芽,而不是等到人心都死了才出现’,这是我情绪的高点。” “那我的台词还是用来压节奏,‘世间不平太多’这句,我的情绪也会有波动,咱们两个吃完饭对戏的时候你稍微留意一下我的这个点……” 《江湖远》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传说中的高手,在被拯救的人心目中只是一座泥胎,他们经历了无数痛苦和绝望,绝世武功和仁义道德都来得太晚,剑未晚看见了他们的痛楚,听见了他们心中的悲泣,她不再想只为了武学而挑战那位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了,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他会去的那么晚,为什么强大的武艺没有拯救世人? 作为一个俗人,燕秋生反而能理解这种“迟”,天下大乱,豺狼当道,人君剑都不能一扫寰宇,何况区区一个武夫。 两个角色之间的碰撞,可以说是理想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之间的摩擦和挤压,也可以说是人们对“江湖”这个概念的巨大分歧,剑未晚的眼里,江湖应该是在众人手中变好,燕秋生的心中,江湖不过是让人翻滚其中的泥塘。 好在,这部电影的最后,他们都与心中的“江湖”达成了某种和解。 “比起剑未晚这个角色,其实是燕秋生这个人更难以把握,因为他的身上是一个复杂的多面,说到现实主义者,老肖,我觉得你觉得桑杉和你谁更现实?” “啊?” 话题被人突然从剧本里扯到自己身上,还沉浸在辩证思维中的肖景深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池迟脸上的微笑,男人想了想才说: “我吧,我更现实。” 吃完午饭自己送盘子的方栖桐刚好路过两个人身边,听见他们说起了桑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插话道: “我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桑杉更现实主义了,就差在自己脑门上写上‘功利’两个字。” “是么?” 阳光下,俊秀到让人能怦然心动的男人展颜一笑。 “桑杉,应该说是最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要是真说现实,她利用现实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屈服于现实的人。” 从不相信奇迹,却也从来都相信自己——这样的桑杉在肖景深的眼里,永远有一个令他自惭形秽的内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光芒万丈。 “嗯……” 看着男人眼中的光彩,方栖桐和池迟对视了一眼,一个继续去送盘子,另一个低下头继续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就在同一天,桑杉和国际著名的经纪公司TM签署了合作协议,随着国内电影市场的扩张,越来越多的国际影视制作者将目光投向了国内,越来越多的演员也希望自己能在华夏市场上有一个更健康和稳妥的代言者。 桑杉看准了这一块的商机,果断出手,凭借着自己和TM一直保持的良好关系拿下了这个蛋糕,过去她空有关系而无资本,现在她都积攒了起来。下一步,她将以这份合作为跳板,与国际知名的影视制作公司达成合作关系。 “Sunshine,恭喜你。” 曾经是桑杉的老板、目前依然担任池迟国际事务经纪人的薛涯对着面前的女人端起了香槟。 “谢谢。” 女人的目光转向窗外,在这个全球最繁华的地方,她的梦想破灭过,现在,她仍是以合伙人的身份走了回来。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日常桑杉吹! 日姐:扩大版图 今天的么么哒,是黄豆芽炒粉条加五花肉味儿的!下饭! 然后推文! 《家养胆小鬼》by 烟波江南 【文案】 叶鞘,你相信这世界有鬼吗? 信。 叶鞘,那你愿意给鬼充钱下载几个手游买几个游戏皮肤吗? 不愿意。 叶鞘,对鬼尊重点,我可是独一无二的! 对,独一无二的胆小鬼。 第234章 英雄 “倒影人生” 在搜索栏里输入这四个字, 肖景深首先看见的是“红星剧团经典剧目”这几个字, 接着, 是“主演:姚余庆”。 看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 肖景深没有什么仇恨或者解气的感觉,他被改变的人生无可挽回, 无论是被打进泥里, 还是被桑杉从垃圾箱里捡出来拍拍干净,这都是他命运的一部分, 后者足以让他满足到坦然面对曾经所有的痛苦。 此刻, 他心中迫切想知道的, 是桑杉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捧着手机, 男人沉默不语。 在不远处,所有人还在为《江湖远》的下一部戏准备着。 那个谋士偷听到了剑未晚和燕秋生的对话,知道地下机关通道的尽头只有一个泥人,和剑未晚一样,他也认为传说中的绝世高手并不存在, 于是,他连夜跑到军阀那里, 告诉他逍遥镇里并没有什么绝世高手, 他可以来占领那里了。 来势汹汹的大军已经到了山口外, 燕秋生深信绝世高手是存在的, 对剑未晚提议说:“我们可以等着他被逼出来。” 剑未晚的看法却和他不同: “要是绝世高手真的不存在,这个镇子,就再也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此刻的他们站在酒楼的二楼看着窗外, 人们熙熙攘攘、笑容安然,能够被人庇护的人生就是让人如此闲适自在,与镇子外面那些艰难求生的人相比,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燕秋生沉默不语。 他只是个来找人帮自己报仇的普通人,就算这个镇子真的被军阀占领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夜里,剑未晚不见了,柳娘倚在烟雨楼的门口笑吟吟地说:“生死大事,自然先走为妙。” 所有人都仿佛无所谓的样子,镇外的大军无所谓,悄悄走掉的外乡人也无所谓,他们似乎都深信自己会被拯救,这个镇子将永远“逍遥”。 天亮的时候,燕秋生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剑未晚,她拎着那个谋士的人头,带着一身伤口晕倒在了烟雨楼的门口。 “我杀了他,那个军阀投鼠忌器,也许就不会来了。” 这是燕秋生第一次看见剑未晚的笑容,竟然有些柔软和天真的模样。 镇子外的大军并没有像剑未晚期待的那样撤走,那个军阀驱逐了镇子外一个村寨的人站在城下,要那个所谓的“绝世高手”立刻出来,不然他每天杀十个人,杀满三天就攻城,到时候,镇子上的人一个不留。 城外,是举起了屠刀的兵丁和瑟瑟发抖的百姓,城里的烟雨楼里,燕秋生拿起一支细笔在自己的脸上细细描摹。 锦绣罗裳金莲步,珠翠钗环芙蓉面。 款款走上城墙,对着对方的大营遥遥一拜,水袖一摇,燕秋生又变成了与楚霸王依依相别的虞姬。 他唱得极美,宛若天上仙娥谪入了凡间,又遇到了英雄盖世的霸王,霸王走上了末路,他目光盈盈,且悲且吟,终究长剑一闪…… 城墙下的地面猛然翻动,一条大口子裂开,藏在地下的人把几十个村民一并拽入了地道里,在人们有所动作之前,地道又合上了。。 豆腐摊凶神恶煞的老板、酒馆的耷拉眉跑堂、摘星楼上的说书人……还有不停嫌弃沙土都进了头发的柳娘。 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过,绝世高手不过是个泥人,世上本没有人能够在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去拯救他们,可是这样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事,他们到底还是做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地面的机关惊到的时候,城墙上的燕秋生发动了在水袖里藏着的鸟铳,他想打死的是那个因为被他吸引而走过来的军阀。 失败了。 逃过一劫的军阀下令对着城墙射箭,眼看着燕秋生就要死于非命,一支长剑从他身后挥出,挡下了所有的箭矢。 是剑未晚。 “你知道什么是英雄么?”躺在病床上的杜安隔着网络问肖景深。 男人看着那位他尊敬了很多年、仰望了很多年……也渴望了很多年的老人,他真的老了,白发苍苍,容颜憔悴,不久之前的意气风发已经被病魔卷走了。 可他的眼睛依然是亮的,带着慑人的光芒,近乎于逼视地注视着自己。 肖景深不用去摸胸口,都能听到自己的胸膛里心脏在跳动的声音。 “以前,我为英雄找了很多的形容词,胸怀天下的,是英雄,仁义不灭的,是英雄,纵情肆意的,也是英雄……可是这些英雄的起点都在哪里呢?我拍了这么多电影之后,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才有了这个《江湖远》,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大志向,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可他们是英雄。” “从他们开始拯救自己和别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英雄。” 救了豆腐摊老板的不是从天而降的绝世高手,而是他暗中积蓄力量,用铜针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在大庭广众之下夺刀杀死了那个披着武官皮的淫贼,九死一生,他从法场上逃了出来。 救了柳娘的也不是冲入火海的大侠,而是她自己突然不甘心就此死去,藏在了水缸里,终于逃得性命。 跃马江湖的岁月随着武道式微成为了过去,那些传说中的人物真正成了传说。 在一个世人皆痛苦的年代,英雄从未出现。 英雄一直都在。 心中还激荡着这样的话语,肖景深结束了自己在《江湖远》中的所有戏份,电影中,燕秋生看着剃了光头身上抹着泥巴假装“绝世高手”的剑未晚带着逍遥镇的所有人去对抗军阀,电影外,刚刚剃了光头还有很多细节戏要处理的池迟先送别了肖景深。 “杜安导演跟我说,他非常遗憾之前没有跟你合作。” “这句话很好,可以让我女朋友发一条通稿。” 愣了两秒,剃了光头反而越发光彩照人的池迟突然大笑出声: “那我也要说一句,我希望以后更跟你有更多的合作,这句话是不是也够一天通稿了?” “宣传费用很贵的,还是要节约,两句话发一起好了。” 池迟再次大笑。 转身,肖景深挥别了这个被阴霾笼罩过又被阳光眷顾的剧组。 “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盖世英雄,这才是江湖上永不消失的传奇。” 回忆着这样的话语,肖景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贪心,并不只想做自己的英雄,因为有人已经对他伸出了手,而他想要的,是独占那个人,也为那个人变得更加强大。 万里之遥的他国,桑杉收到了一条肖景深发来的消息。 “今天我杀青,今天的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我比之前更爱你。” “……傻。”嘴里这样说着,女人收起手机,一个字都没回。 此时,女人正坐在林立强的对面,陪她喝着“庆功酒”。 阚高飞的案子审结了,他要在铁窗里呆上足足二十年。另一个男人的罪名比一开始警察预想得要多,除了协助贪污和洗钱之外,他还面临着多项指控,恐怕光是这些罪名也要让他在牢里蹲十几年,更不用提十几年前的那一个“特大经济诈骗案”还在等着给他应有的惩罚。 林立强很高兴,一整瓶威士忌都进了她的肚子。桑杉给自己调了一杯青柠朗姆,对方都喝醉了,她才只喝了半杯。 “你这种做法,按照国内喝酒的老规矩,是要被鄙视的!” “明天要见VQ的总裁,我不能喝酒。” “你难道不高兴么?” “早有预料的事情。” “你是说你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被关几十年,还是预料到他们会犯法。” “无止境的贪婪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何况他们身上作为人的属性并不多。” 林立强竟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我们后来审讯的时候,那谁居然说他攒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差点把我恶心吐了。Sun,你不容易,你的那个男朋友,也不容易,好在现在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我祝你们在未来一帆风顺。”女人把这段话说得真情实感,她知道自己朋友的不容易,又知道了朋友的男人也不容易,此时再看看这两个在十几年分别后又重新在一起的男女,她也忍不住唏嘘。 “谢谢。” 两个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 夜深了,喝多了的林立强被桑杉扔进了公寓客房,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不灭灯光,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比之前更爱你……” 十年的时光像是一个圆环,最终,他们都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上。 理所应当地碾压那些阴暗的小人,理所应当地获得成功。 可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的。 比如昔日里那颗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好歹也曾热烈过的心,在时光的彼端,它变成了一颗石头,随时可能凭借着冰冷与坚硬伤害到别人。 这样的心,能拿什么去谈感情呢? 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我回家了,W先生说它想吃虾仁,也很像你。” 照片上,男人一手托着不情不愿的猫脑袋,一手给自己来了个自拍,笑容灿烂到晃眼,与W先生的表情相映成趣。 桑杉忍了忍,还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卍解:天罗地网! 日姐:W先生好可爱。 今天的更新是酸菜鱼味的,摇摇晃晃,忍不住去揉我家的两只猫了! 第235章 意志 早上六点多, 肖景深起床, 洗了把脸, 穿上运动服, 戴上一顶棒球帽打算出去跑步。 吃了一点干粮的W先生瘫倒在地上,看见他路过, 默默地伸出了爪子去够他的脚踝。 男人敏捷地躲过了, 反身弯腰,捏着它肉呼呼的前腿把它拎了起来。 “我要出去跑步, 你要不要跟着。” “喵。”W先生叫了一声, 抽了抽粉色的小鼻子头。 “你同意啦?” 抓着猫, 肖景深从房间里翻出了一个黑色的书包把W先生塞了进去, 只剩脑袋露在外面,把书包挂在胸前,他快步走了出去。 十月底的京城,天已经凉了,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下面露出了一点边角。抬头看看天空, 昨天刮了一夜的西风,现在头顶没有云彩, 也没有雾霾, 应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胖胖的身体蜷在书包里, W先生的脑袋随着男人跑步的节奏颠啊颠, 偶尔挣扎两下想要从包里跳出去,都被男人的大手拦了回来,它想要给男人一爪子, 也失败了。 “喵~~” “前面有个小市场,我去给你买点鱼怎么样?” “咪嗷~~” 圆滚滚的猫脑袋转来转去看着四下的风景,倒是比刚刚老实了一点儿。 男人所说的“前面”其实有三站地铁那么远,等他跑过去了,猫小姐早就看够了风景,甚至还缩回了书包里在已经习惯的颠簸中小憩了一会儿。 菜市场里亮着灯,早起的老人和摊贩们讨价还价,在别处卖了一夜宵夜的小贩顺便采购今天需要的材料,做煎饼果子的大姐戴着洁白的套袖招呼客人,手腕儿一转,让绿豆面儿糊糊在铁板上摊开,香味儿似浓似淡的就散了出来,渐渐引人围了过去,眼巴巴等着她打鸡蛋卷馃箅儿,再用铲子一下把煎饼果子从中间断成两半儿,露出里面金的、银的、翠绿的…… 闻着味儿,W先生探出了脑袋,又抻出了两只前爪,被低头看菜的男人又摁了回去。 牛里脊、鳕鱼、虾仁、蛤蜊、小白菜、白萝卜……从生鲜肉区走到蔬菜区,肖景深手上拎着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他在水产区买东西的时候,W先生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纵身一窜就要出来,遭到了男人的血腥镇压,兜头像打地鼠一样被压回去还不算,书包的拉链都被拉上了,随便它在里面闹腾了两分钟,离开了水产区才让它重新探出头来。 各种各样的食材在男人的手上摇摇晃晃,在朝阳的光芒下一路晃到了厨房里。 八点半,穿着灰色家居服的肖景深端着牛柳炒面和用蛤蜊、小白菜、粉丝做的汤坐在了餐桌前。 “操劳”了一早上的W先生得到了一点冻干肉饼的小零食作为心理安慰,它看看两脚兽,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肉饼,哼哼了两声,似乎突然觉得日子有点难过。 “别看我,是桑杉说的,我做的猫饭你一天吃能吃一顿,要控制体重。” “喵!” “不是我说话不算话,中午给你吃鳕鱼。”吃着牛柳炒面,再喝一口汤,男人的许诺在喵星人的眼里更像是炫耀。 所以吃完了肉饼之后,它蹲在架子上翘起后腿舔毛,只给对方看自己肥肥的背影。 吃完了早饭,再洗个澡,肖景深找出了《倒影人生》的剧本坐在阳台上看了起来,没一会儿,W先生耐不住寂寞地在他的腿边绕来绕去,他找出了一个逗猫棒绑在了自己脚上,没事儿就抖两下。 十点的时候,远在国外的桑杉打了电话过来。 “刘达会过去接你,你别忘了时间。” “你说我是穿蓝灰色的羊毛衫呢,还是穿一件厚衬衣呢,比较好看呢?” “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个夸奖一点都不实在,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我还是能说你穿咖啡色的更知性,穿黑色的更端庄呢。” 电话那头的桑杉顿了一下。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跟他把W先生摁进书包里的笑容十分相似。 “我希望你日益提升的语言表达能力能对你的试镜有帮助。” …… “桑杉?” 要扣掉电话的时候,肖景深叫住了对面的女人。 “嗯?还有什么问题么?” “今天过后,我就把我应该拿回来的都拿回来了,除了我的小黄毛。” “你的逻辑有问题。” “无所谓,反正我数学不好……桑杉,当初的小黄毛儿,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会说什么呢?” “这种假定性猜测我是从来不做的。” 男人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在唇角勾起了一点弧度: “我最近学会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盖世英雄,从他决定改变自己命运向这个世界宣战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了’。” 从杜安导演那里听来的话语,此时此刻肖景深讲出来,带着一种暗藏的铿锵激昂。 “你决定向这个世界宣战了?突然文艺起来的肖景深先生?” “没有。” 垂下眼睛,男人用另一只手戳了戳W先生的耳朵,看着它转来转去得像是小雷达似的。 “因为已经替我宣战了,有人给了我剑与盾,有人帮我穿上了盔甲,有人带着我走到了战场,她已经站在我身前,为我抵挡了千军万马,留下我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我只能选择成为我的英雄需要的人,她的新盔甲,她的新剑盾,替她开疆扩土。” “盔甲?剑盾?她都不需要,她只需要合作者,并且很希望合作者能够自己独立的、成熟的意志,让她能够在工作中更安心一点儿。” 肖景深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有独立、成熟意志的合作者,我必须向你坦白,桑杉小姐,爱你就是我的意志。” “肖景深,两年半之内拿不到影帝,你的意志就一文不值。” 挂掉电话之后,肖景深低下头继续去看自己的剧本,十分钟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眺望着在蔚蓝天空下的高楼和车流。 又过了几分钟,他转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 下午两点半,红星剧团的后台化妆间里,姚余庆听着他的助理跟他汇报“敌人名单”。 “姚哥,我看见了宋羡文的助理,哎呀,他也来这儿试镜了!还有刘威远,我之前没听荆涛工作室的人说他们也接触了咱这戏啊,这些人真是,一听说导演换成了方士与,都跑来试镜了!” “方导演沉寂三年,一复出就要做《倒影人生》这个拿过戏剧奖的项目,一看就是冲着刷奖去的,这些人都不傻,当然都会来了。” “嘿嘿。”助理笑着拍姚余庆的马屁,“这些人肯定争不过姚哥,红星舞台上姚哥都把这戏给演活了多少遍,那些人谁能跟你比啊。” “话别说的太满,这些人能混到现在,个个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姚余庆嘴里说得谨慎,可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这些日子,他过得还算滋润,用一个假视频从卢穗明那里骗了几百万之后,他出国躲了几天,发现卢穗明倒了也没什么人再找他,他又回到了国内。 卢穗明欠债的事儿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显然已经不成气候。另一边的肖景深手里虽然有□□似的视频一直让姚余庆提心吊胆,但是说实话,等了这么久□□都没炸,姚余庆就明白了,自己只要别再招惹肖景深,他还是能放自己一条生路的。 所以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的报复是有底线的,小人没有。 “给我把外套再熨一下,一会儿轮到我试镜的时候我再穿上。” “好的姚哥。” 熨着衣服,小助理看了看姚余庆,踌躇了一下才又开了口: “姚哥,刘靖也来了。” 放下了茶杯的男人冷笑了一下。 “他那个废物,来了又有什么用?” “我听人说刘靖之前找了团长,还跟方导演吃过饭了。” 刘靖这个人虽然演技平平,但是家里确实有钱有背景,姚余庆这些年在团里一直提携他,也从他身上拿了不少的好处,但是好处归好处,姚余庆的心里一直很看不上刘靖这个人,当初的进团名额是买的,后来能当上《倒影人生》的B角,除了姚余庆出力了之外,也是他用真金白银砸了无数关系砸出来的。 这样的土豪做派,姚余庆看不上,心里也羡慕着。 “吃饭了又怎么样?当了这么多年的B角,你看他有什么长进么?有本事直接用钱砸到方士与跪地上求他拍电影啊,不然,呵呵……” 温文尔雅的男人笑得嘲讽。 小助理没有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姚哥突然出国又突然回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老板变得越来越暴躁,也不像之前那么好相处了。 “衣服弄好了,你再出去看看还有谁来试镜,要是碰到了刘靖就告诉他我在休息室睡了,别让他来打扰我。” “好的姚哥。” 几分钟之后,化妆间的门突然动了一下,姚余庆以为是自己的助理回来了,还想嘱咐他给自己重新泡一壶茶。 却没想到房门猛然打开,居然是卢穗明冲了进来: “把我的钱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每天都在写情书.gif 日姐:啧 下一篇美食文我一定要白天写,刚刚写煎饼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来自煎饼果子天堂的召唤! 今天的么么哒是虾仁生煎包味儿哒!汤汁满满,嘴上都是油! 第236章 串戏 被卢穗明恶狠狠地掐着脖子, 姚余庆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子防止自己被掐死, 再看看卢穗明身后开着的化妆间门, 他压低了声音说: “你是专门来要钱的?还是来参加电影试镜的?” 卢穗明如果不是来试镜的, 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红星剧院?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盛怒中的男人迟疑了一下。 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两分, 姚余庆赶紧使劲儿挣脱他的桎梏, 退后了一步。 “不就是几百万么,你雷永甫的女婿还差这点钱?” “雷永甫的女婿”六个字落在卢穗明的耳朵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嘲笑, 他面目狰狞地看着姚余庆:“你拿了我的钱, 视频呢?” 视频, 当然没有, 倒是我光着腿承认跟你合伙整肖景深的视频让人录下来了。 当然,这话姚余庆不能说,再看一眼化妆间的门,他仍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一定要在这儿跟我谈这个?我告诉你,卢穗明, 外面的走廊里可全是监控摄像头,你要是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 被别人知道了, 你可又得倒霉一轮。” 姚余庆笑得有恃无恐:“卢大哥, 当初是你让我把星耀介绍给肖景深的, 那时候我眼界也窄,才收了几千块,那几百万就当补上的封口费吧。” “卑鄙小人!” “彼此彼此!” 抬手拽一下卢穗明的西服领子, 姚余庆又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现在肖景深跟大导演合作,又有大高卢提名,身后还有一个初曜,要是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儿告诉他,你说你会怎么样?” “哼!他们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怎么会……”作为一个证人,卢穗明曾经跟阚高飞当面对质过,他还记得自己说出自己开了资金担保是为了跟桑杉合作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表情——就像看见了恶鬼。 从那时候起,卢穗明就明白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别人。其实是早就钻进了别人设下的天罗地网。 当然知道了,还是我告诉的呢。 姚余庆皮笑肉不笑看着如今的卢穗明,十来年前找到自己,让自己给肖景深下套的时候,这个男人是何等的高高在上,那一沓钞票甩在桌子上,随随便便就买走了自己的良心。 现在呢? 又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呢? 姚余庆的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快意。 听见卢穗明跟自己说让自己把“余木生”这个角色让出来,男人低头弹了弹自己的衬衣袖子: “凭什么?你手里有我的把柄,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除非你弄死我,不然,这个电影我演定了。” 就在化妆间里再次剑拔弩张的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了别人说话的声音:“刘靖,怎么站在老姚房间门口不进去啊?” 刘靖! 姚余庆猛地冲出房间,看见了握着手机快步走开的刘靖。 他追上去,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回了自己的化妆间。 “姚哥,我可把录好的视频发别的地方去了,你们把‘余木生’电影版的角色让给我,我就谁也不告诉,不然……” 刘靖脸庞很英俊,单从颜值来说,比从温文气质范儿的姚余庆和斯文优雅的卢穗明都要高,只是他的气质平平,肩总是耷着的,看久了就让人觉得“不过如此”。当然,现在表情跟斗鸡似的姚余庆和卢穗明身上是绝对看不出什么温文气质和斯文优雅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威胁我?!你以为要是没有我,你能进了红星还混到现在?” “我在红星这么多年到底混了个什么样儿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么?B角!我给你演了多少年B角,一共才上台了几次?我告诉你姚余庆,要是你这次不让我演余木生,我就把你们刚刚说的话透给狗仔队!” 等了十年了,刘靖心里清楚得很,仗着自己演过话剧版余木生的经验,这可能是他距离大电影男主角最近的一次机会,他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姚余庆——这个过去十多年里一直挡在他前面还自以为自己有功的男人。 又是视频,又是威胁,姚余庆得意洋洋的刘靖,冷笑了一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化妆间里顿时一团混战。 …… 《倒影人生》的剧本,讲的是父子两代人的故事,余旺福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余旺福三十岁那年从地里捡到了一个铜盆,把盆里装满水之后,他看见了神奇的一幕——倒影中的自己从胸膛里扒出了一个东西扔进了水盆,很快,他就有钱买牛了。 胸膛里有什么呢?余旺福看看自己的胸口真的有一道银色的口子,他扒开之后看见了一颗红色的心,咬着牙,他把这颗心扔进了水盆里。 几天后,他在集市上捡到了一个老人掉的包钱布兜,他就用里面的钱买了一头牛。 每次学着自己的倒影扔进铜盆里一颗红心,就能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财富,余旺福的钱越来越多,胃口也越来越大……成了城里的大老板,余旺福娶了个漂亮老婆,生了个儿子,取名余木生。 儿子满月那天,在铜盆的倒影里,余旺福看见自己笑着把儿子扔了进去,这一次,他没有照做。 三十年后,长大后变得无恶不作的余木生被自己的老父亲告知了这个盆子的秘密,余旺福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把一颗心扔进了铜盆里,铜盆却没有收下那颗已经黑透的心。 余木生凑过去看铜盆里的倒影,看见的是自己从盆子里捞出了一颗红色的心,然后放进了胸膛里…… 从极坏渐渐变成好人,余木生的纠结与痛苦感动了很多很多的话剧观众,去年的话剧人物欢迎度评选中,他在“现代国产原创话剧”的排行榜里名列前五。当然,这并不是方士与看重这个剧本的主要原因,作为一个大导演,与这个角色的受欢迎度相比,他更希望的是这部电影上面能烙上属于自己个人的烙印——由他方士与解析出来的“转变”和“成长”。 当然,话剧版权的持有方红星剧团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们提出的合作要求很简单——主要角色必须有一定比例是由红星剧团的人出演的。如果男主角余木生选用了他们剧团的人,那这个比例可以相应降低。 这也是为什么电影的选角会开在红星剧院的原因。 “这个话剧版的主角……” 看着姚余庆表演完了规定的试镜片段,方士与面无表情,他想对旁边的人说点什么想到身边都是红星的人,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这场表演其实很不错,情绪有铺垫有爆发,演员的表演功底可圈可点……可是,跟话剧里面没什么两样,或者说,对方似乎觉得只要把话剧版的东西搬到大荧幕上就可以了,并没有对角色进行重新的解构和诠释,这一点甚至还比不上刚刚那个“一直替补余木生这个角色”的演员,不过那个人虽然有想法,表演的层次还是低了些。 方士与对红星提供的两个男主角人选都不满意,不满意态度、不满意功底,甚至不满意他们的状态——脸上都画着那么重妆干什么?还以为这是话剧表演现场么? 下一个表演的人是卢穗明,看着名字,方士与皱了一下眉头。 卢穗明的演技倒是不错,可是他现在也四十多岁了,来演余木生是不是年纪太大了一点? 而且……最近他跟雷家闹出来的事儿,方士与又不是聋子瞎子,可不会一点都不知道。 “卢先生,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看着卢穗明仿佛被打过的痕迹,有人开口问道,来试镜一个电影,怎么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男人面带微笑:“我看了试镜的片段之后,为了表现余木生的坏,特意展示了这么一种刚打完架的状态,希望能帮助我表现出不同的角色角度。” 这特效妆还挺真啊…… 这么想着,方士与心里对卢穗明的评价已经高了一分。 “老头子,你给我看的这是什么?这个破盆儿五毛钱都不值吧?赶紧给我钱,我兄弟们外面等着呢!” 歪着嘴,抖着脚,卢穗明的“坏劲儿”就展示了出来,在他的演绎下,余木生这个在话剧舞台上已经被人印象深刻的“坏人”有了更加活灵活现的感觉。 嗯,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表演经验确实丰富,演得也不错…… 坐在旁边等着试镜结果的姚余庆看着卢穗明,表情是难以隐藏的阴沉。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助理突然小跑进来,趴在制片人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制片人转头又对方士与说了什么。 “他人来了?” “是,本来外面就有一些学生在等着选角色,现在他一来,场面有点乱。” “叫剧团的保安去维持一下秩序呀。” “已经去人了,但是,剧团这边儿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明星来,完全没有准备。” 什么叫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明星来?现在像这样的演员想演什么角色都是通过经纪人打招呼的,能让对方主动提出来出演自己的电影,甚至自己跑来试镜,这些年渐有颓势的方士与导演觉得自己脸上还是有光的。现在红星剧团的态度,摆明了是小看自己。 一个名演员怎么了,当初的自己,可是让柳亭心、顾惜这样的大腕儿都得乖乖来随他挑选的。 方士与看看旁边红星剧团的团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既然剧团的保镖不够用,我自己去迎人吧。” 大导演的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坐在旁边的备选演员们就看着一群人呼啦啦出去了,过一会儿又呼啦啦进来了。 被人群围在当中的男人穿了一件蓝灰色的高领毛衣,手上搭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身上仿佛还带了深秋的凉意,却不掩他的龙章凤姿、气质天成。 看见那个人,姚余庆、卢穗明、刘靖三个人的心里顿时仿佛被秋风吹过似的,凉了个彻底。 男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随手放下了大衣,谢绝了助理端来的热水,对着坐下的诸位评审说: “各位老师,大家好,我是第十七号备选演员,我叫肖景深,要试镜的角色的余木生。” 下一秒,他笑了,所有人顿时都觉得心里一抽。 “无恶不作”的人,应该是这样的,不是浪荡街头的痞子,也不是夸张表现的粗鲁,余旺福把一颗红心弄到深黑,养出来的孩子应该是这样的——坏到青出于蓝,让人忍不住心生戒备。一样的台词,被重新演绎之后变成了儿子对父亲的戒备和威胁,他知道自己是个坏人,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坏人。 “你能不能说一下,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表演?” 试镜片段结束后,面对方士与的问题,肖景深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与刚刚的的他判若两人。 “因为我把电影剧本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导演您用二十分钟左右的剧情去表现了余旺富的坏,那么他的‘品质’就应该在余木生的身上有所继承。” 他的话让方士与忍不住连连点头。 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多年的人是这副模样,卢穗明的手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日常耍帅,可惜桑杉没看见 日姐:离场休息 作者收藏破了九千了!!!咦嘻嘻嘻……没有加更…… 两三章,把正文完结掉 我想了一篇番外是写文子禹的,木宇和叶早的可以顺便一提,剩下的还没打算,你们可以继续给我提供灵感啊!【敲碗 今天的么么哒是野菌培根芝士焗饭味道哒! 第237章 买回 扮演余木生的演员在方士与导演的极力主张下选择了肖景深, 他确实跟原版的感觉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对于一个导演来说, 方士与更需要的是一个尊重他想法的演员, 别的演员在这一点上的表现不是不好,但是能做到肖景深这个程度的, 只有他一个。 更不用说他的表演确实松弛又自然, 让导演有一种恨不能捏在手里期待着跟自己的思想碰撞出火花的冲动。 “别人不是不行,但是有最好的, 为什么要选别人呢?” 有了肖景深, 方士与一下子意气风发了起来, 完全看不出之前被票房对赌折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 就连面对红星剧团的团长,他说话也很硬气。 当场确定了男主角,其他的备选自然可以离开了,肖景深和他们一起从另一个门退了出去。 姚余庆几乎可以说是拔腿就跑,那个包厢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肖景深的脸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昏暗的光线,被扒掉了裤子的窘境, 自己被绑在地上像一条死鱼, 旁边还有他曾经的“同伙”, 就在这样的境况下他坦白交代了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恶毒和嫉妒……此生, 他都不想再回首那一幕。 卢穗明也想走,他可不想听着肖景深以胜利者的姿态再说些什么,可惜他晚了一步,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叫住了。 “卢先生,听方导演说你之前的角色设计也很有想法,能不能拜托您指点一下?” 指点? 卢穗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碍于场合,还是不得不跟着肖景深走到了角落里。 “不用跟我装模作样,你和桑杉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余木生的角色也让你拿走了,你还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要么一下子把我踩死,不然……我身后还有人呢。” 明明失去了雷家的庇护,卢穗明却还在虚张声势,十几年前他被面前这个男人抢走了《锦城花开》,十几年后他又被这个男人抢走了《倒影人生》,中间的十年里,他明明一直把这个男人踩在脚下,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男人还有翻身的时候。 低下头,卢穗明点燃了一支烟。 “难道你现在这样,也叫活着?”脸上带着笑容的男人如是说道。 “咳!”有人被烟呛到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肖景深第一次站得离卢穗明这么近,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知道了是谁害得自己挣扎不得,也曾远远地看着卢穗明人模狗样地和别人谈笑风生,那时候他恨得恨不能扑上去把这个人咬死。 现在,距离这么近,他一点咬人的冲动都没有,别说咬人了,他碰都不想碰这个人一下。 嫌脏。 有人把他从泥泞里扶起来,把他洗刷干净,当然是希望他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肖景深的脸上一直笑着,他笑得温文尔雅,笑得天真无辜,他笑着接着说道:“算上《锦城花开》这是我从你手上抢走的第二部电影了,卢先生,咱们两个还挺有缘分的,娱乐圈就这么大,好电影就这么多,说不定咱们以后这样的缘分还有的是呢。” 什么缘分? 卢穗明看着肖景深的笑脸,一阵胆寒,他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会各种跟他抢角色,现在的肖景深如日中天,还有那个心机深沉的桑杉给他在身后加持,自己呢? 喉头动了一下,卢穗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两句好话服软,他不能让肖景深这么做,他还想演戏,还想靠拍戏翻身,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能让自己的演艺事业在打压中走到终局,可是他说不出口。 红星剧院的保安过来提出护送肖景深出去,肖景深看着纠结痛苦的卢穗明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肖景深,你别得意,你不就是靠着给桑杉当小白脸才翻身么?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卢穗明的声音不小,不远处有人抬头看了过来。 肖景深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把他踩在脚下十年,现在只能这样无力叫嚣的卢穗明: “这么算的话,我吃软饭的业务能力也比你强啊。” …… 脚步轻快地走到停车场,肖景深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见肖景深的时候,笑着跟他打招呼, “肖、肖哥,我姓刘,咱们以前同级,那个……” 肖景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想起了被自己卖掉的名额,心里现在也是一片坦然,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他没有必要与曾经灰暗的种种再纠缠下去了。 随便点了点头,男人坐进了车里。 今天陪肖景深来试镜的人的是廖云卿,肖景深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她才快步走了过来。 “女主角定下了是个年轻的演员叫卫萌,以前考上了红星剧团,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去,一直在一些小剧团里做串场演员,正职是B影的表演系辅导员,彻彻底底的小透明,演技倒是非常好,是方士与之前的选人风格。” 廖云卿没说的是,要不是肖景深这样来试镜,给足了方士与面子,也给了方士与底气,他也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洗好去选电影的女主角。 她出来之前可听说红星剧团的不少人都气得够呛。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年里红星剧团仗着自己在话剧界的地位故步自封,摆足了老大哥的架子,真正的好的新戏数量却与日益增长的演员人数不符,这次《倒影人生》跟方士与这样的大导演合作还提出了各种意见,就差直接说“我们话剧版的就很好,你直接搬电影上就行了”,普通人都忍不了,何况方士与这样的大导演。 “哦,对了,桑杉之前打电话回来,让我开了一张三十五万的支票给你,还让跟你说该买回来的东西就买回来。” 打开精致的手包,廖云卿从里面抽出来一张三十五万的转账支票。 看看支票,再看看奉旨传话的廖云卿,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 “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我又不是录音机,能记住着一句话就不错了,你要买什么赶紧的。” 男人低下头,接过了廖云卿递过来的支票。 “作为经纪人,我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你达成你所有的目标,无论是金钱、名誉、地位,还是其他。” “梦想能卖么?能卖出去自然也能买回来。” 那些话,那些桑杉说过的话,此时在肖景深的耳边回荡着,让他的心里成了滚烫的一片,连眼眶都起了红晕。 捏着支票,肖景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廖云卿隔着车窗看了一眼,看见他跟刚刚和他打招呼的那个男人说着什么,默默把头转向了别处。 桑杉嘱咐她这件事儿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让肖景深从红星剧院买什么名贵的收藏回来,或者干脆买个剧团身份镀金,当然三十五万这个价格根本买不来,不过肖景深现在这么红,演技又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真想进剧团,也不过是找找关系说几句话再塞点儿小钱的意思。 现在看来,自己是猜错了,不过无所谓。 肖景深沉默地坐回后车座上,廖云卿时而透过后视镜打量他,都没有看见他有什么别的动作。 过了几分钟,肖景深拿起了手机。 “桑杉,我爱你。” 听见男人用低哑的声音这样说着,廖云卿默默低下了头,还顺便捂住了耳朵。 夭寿啊,老萨摩耶没事儿就撒狗粮啊!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那之后,直到廖云卿直接把他送回家,肖景深都没有再说点儿什么,那三十多万就像是一片雾、一滴水,去了该去的地方,无声无息地,什么都没有改变。 却又把什么彻底改变了。 走回家里,男人蹲在地上摸着来找他的W先生,是笑着的,也许……也是哭着的。 他曾经失去一切,现在又把一切都拿了回来。 这个世界对他很残忍,也对他很温柔。 当年十二月,肖景深进组电影《倒影人生》, 来年一月末,也是过年的时候,他主演的电影《倚剑叩仙门》上映。 凭借着高水准的特效、酣畅淋漓的故事剧情,这部电影成为了春节档电影票房的一匹黑马,在与多部名导大片厮杀过之后,取得了十一亿的分账票房收入,作为电影的制作方,初曜获得了三亿的纯收入,这其中包括了肖景深、米子明、伍铭等人分享的六千万分成。 这部电影里面斩刃走出黑牢的打斗情节被誉为动作电影的经典,斩刃和沐雨楼在江湖盟重逢后,斩刃操纵着无锋大剑伤人的情景更是被无数UP主运用在了自己的剪辑视频中。 三月,肖景深进组悬疑刑侦题材电影《夜行者》。 四月,方栖桐凭借在《倚剑叩仙门》中对沐雨楼这个角色的精彩诠释获得了金凤奖最佳女主角。 六月,肖景深进组历史剧情电影《澜沧江的故事》 七月,方栖桐和肖景深同时凭借该电影获得了琉璃奖最佳男女主角的提名。 八月,电影《江湖远》上映,凭借着池迟和杜安十年后再次合作的超高影响力,以及肖景深等一众著名演员的号召力,该片一上映就势不可挡,票房成绩高到让业内咋舌的地步。 九月,池迟婉拒了所有“新人导演”奖提名,同月,杜安导演去世,“燕秋声,江湖远,剑未晚”一代武侠传奇终于逝去,他留下的江湖梦还会让更多的人执剑而立。 十月,肖景深进组文艺电影《走不出去的房间》 ……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月的时候,肖景深已经拍完了九部电影,得到提名无数,影帝奖项为零。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作者你想干嘛????? 日姐:快完结了,我的戏份约等于无 下一章无论还剩多少内容,我都要一章搞定!!!! 明天早上就开始写!不管写多长!!嗷嗷嗷!【看着细纲,我已经疯了。 今天的么么哒是酸菜五花肉炖粉条味儿哒,天冷了,一碗热乎乎的炖菜能让人重新爱上生活和米饭! 第238章 完结章 “我相信很多人站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 会对你们说上一句’很多年前, 我也和你们一样’之类的话。” 站在台上的女人梳着造型精美的发型,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外面罩着藏蓝色的披肩, 身上唯一的装饰物, 是一条小猫形状的吊坠。 看着台下那些注视着她的十七八岁少男少女,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只是略有些平淡而已。 不像是在演讲,倒像是工作之余与好友闲聊。 “事实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像在座的大家此时一样听着我的话,可是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有了不同的际遇和经历,可以说,来自不同的家庭的你们, 已经注定了彼此间的不同。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 你们的这种不同,会在未来的人生中进一步扩大,你们会经历越来不同的快乐和成长, 也会经历更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挫折和磨难,没有人会例外。” …… “十八年前, 我站在我身后这座楼的顶上,心里想着的是哈姆雷特里最经典的台词,’生存还是毁灭’。 从那一刻起, 我明白,人的一生就是在对生的怀疑和死的恐惧中度过的,’活不下去了’和’不想死’这两件事能够作为绝大多数人一生里做出每一个决定的动机。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是一样的,那什么是不一样的呢?是什么让我们每个人最终走出了和别人完全不同的道路呢?是在生活中突然出现,却又照亮了你生命的东西……” 男人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从他身后路过了好几趟的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看这段儿视频看了整整八百遍了,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跑我这来就盯着桑桑的视频看个没完,你怎么不去陪她呀?” 肖景深摁下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那个虽然全程笑容但是依然气势逼人的女人就定格在了屏幕上。 “我工作之余抽出时间来陪你,这叫尽孝啊外公!” “你早点儿把桑桑娶回来才叫尽孝!” 肖景深:…… 景老爷子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外孙,真是越看越来气。 “你说说你,都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哄女孩子的花招儿都没学会么?大好的假期你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桑桑工作那么辛苦,你去给她做饭洗衣服擦地啊,管我这个退休没事儿干的做什么?我还有保姆!” 肖景深低下头不理会自己外公的叫嚷,看见老爷子的水杯已经空了,赶紧又给他续了一壶泡着杭白菊的温水。 “这些话你天天说,还没说够啊。” “听够了你倒是照做啊!” “她在国外忙演唱会呢,我中间就五天休息时间,去一趟再回来,还不够给她添乱的。” “那你就在我这添乱啊!都快四十岁的老男人了,现在还没人要,唉,我看见你就气得头疼。” 大马金刀地叉着腰,景老爷子还举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得他的外孙又是一阵的无语。 “老爷子,你这是越活越不讲道理了啊。” “讲道理?你说说,你笨得到现在都没让桑桑跟你扯了结婚证,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可告诉你啊,肖景深,我已经跟桑桑说好了,要是将来你们俩分了,我也收拾东西跟着桑桑走,到时候她喊我一声爷爷,我这点儿老家当就全留给她了。哼哼,她不要你,我也不要你,你就一边儿玩去吧啊!” 看看表到了午饭时间,肖景深打开冰箱拿出了自己早上跟老爷子一起去买的菜。 “蘑菇是做汤还是炒肉片?”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别岔开话题。” “再做个蒜泥茄子怎么样?” “你可是快四十的人了,现在还不着急?” 肖景深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外公推到了阳台上逗鸟,然后自己去做饭。 吃过了午饭,景老爷子顾不上叨叨他外孙了,因为他得开始工作了,几年前肖景深在一部电影《江湖远》里面唱京戏的片段惊艳了无数人,作为幕后英雄的景老爷子和他的老伙计也出了一次名,不少访谈节目都邀请过他们。 看着景老爷子对给人讲戏这事儿意犹未尽,桑杉干脆给他弄了一套直播的设备,放在了书房里,每天下午一点半,他就开始坐在那儿给人讲戏,还讲得有滋有味,一晃眼,已经坚持了快两年了。 这个叫“老武生景老头”的账号创建初期,肖景深还在微博上给他打了几次广告,现在每天都固定有一千来人人跑进来听课,要算高峰期的人数那就很夸张了,今年过年的时候肖景深露脸了一个小时给自己外公当助教,最高在线人数超过了两百万,去年桑杉和肖景深一起来给外公“站台”,那个在线人数据说直接破了该网站的直播纪录。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戏呢是《九江口》,又叫《火烧陈友谅》,这戏啊,有老生和净角两种演法,咱们先……谢谢送车啊,小伙子真是太客气了,哎呀,看出来你们喜欢这出戏了,居然还送我钻石啊,谢谢谢谢。 有新来的票友是吧,咱们这就是以戏会友啊,哎呀,谢谢又送我一辆车,知道你们喜欢我外孙。我呀,我更喜欢我外孙媳妇,好了,咱们开始讲戏……” 听着自己的外公在那儿忙得热闹,肖景深盛了一碗无糖的银耳薏米粥,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的手边,全程保证了自己的脸不会出现在镜头里。 然后他换了一身衣服,戴着帽子走出了家门。 工作一直忙碌,忙到肖景深没时间去考驾照,好在桑杉给老爷子雇的这位男保姆十分能干,不仅能操持老人的日常生活,充当司机之类的也没有问题。 秀城一中门口的冷饮店里,小麦色皮肤的男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头看着学习资料,偶尔也抬头看看窗外。 肖景深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快上高三了吧?” “下学期。” “成绩怎么样?” “班里前几名吧,比不上姐姐。” “比不上她,正常。”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男孩儿。 “学习压力大,多给自己买点儿好吃的。” 男孩儿随手就把信封推了回来。 “我姐姐一年给我爸妈二十万,多少好吃的买不到,不用你再给我这份儿了。” 顿了一下,男孩儿用上挑的细长眉目看着肖景深,转了话头:“你怎么还没娶到我姐姐?你们在一起都快二十年了吧?生个孩子都该跟我一样大了。” 肖景深:…… 刚好他点的果汁上来了,男人低了一下头然后笑着说道:“你多叫我几声姐夫,说不定我就能快点达成目标了。” “那要是我姐姐把你甩了,我再叫别人,多尴尬啊?” 怎么今天人人都想着桑杉把我甩了? 肖景深郁闷地喝了一口果汁。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希望吧!”男孩儿语气不是很真诚地说道。 那一瞬间,肖景深很想痛揍熊孩子。 当然,斗嘴归斗嘴,小舅子看见姐夫就怼这种事儿又不只是发生在这里,真正的正事儿还是要说的。 “上个月我姐姐回母校来演讲你知道吧。” 肖景深点点头,本来学校还邀请了他,但是他当时的拍摄时间太紧了,根本无暇抽身。 当然,肖景深是不会告诉自己已经把那段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了。 “她还去看了爸妈。” 桑桑低下头,他的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介绍他自己的姐姐,只能含含糊糊地支吾过去,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些东西真是太可笑了。 “就在那天,我知道我姐姐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每年都给我们二十万,我们家买新房子的钱,我爸爸买新车的钱,我妈出国旅游的钱,还有我的各种辅导班的学费,里面都有我姐姐的钱。” 一年二十万的收入,在这个小城已经足够让三口之家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可是这些钱让桑桑感到难过,寂寞、自由、记忆、亲情……这一切都被买断了,从此交代清楚,不计较谁是对是错。 这就是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么? 他把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沉吟了一下才说:“这是桑杉解决问题的方式。” 虽然冷淡得让人心痛,却再不会有纠缠和黏连,称得上是高效的干净利落。桑桑又沉默了。 “你现场听过桑杉的演讲了对么?” “嗯,我特意跟同学换了位置,坐在前面听的。”说起自己姐姐的英姿,男孩儿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桑杉说,人们彼此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照亮他们人生的东西不一样,我和你姐姐的观点一样,认为你没必要一直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去想,你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你的生活给照亮了。” 目光落在窗外,桑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肖景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衣着入时的中年女人快步走进了冷饮店。 “你跟我说你去找老师,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这个女人说完话,肖景深已经认出了她——桑杉的妈妈。 桑杉的妈妈也认出了肖景深。 这些年,肖景深的电视、电影和广告随时都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这个身上镌刻着桑杉印记的男人,桑杉的妈妈不可能不记得。 “肖景深?!” 女人震惊又愤怒地瞪着他:“你怎么会在这?桑桑,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叫桑桑?” 男人站了起来,高大的体格极具压迫性,让桑杉的妈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冷冷地笑了: “这个名字起的真好,一下子把另一个人的存在完全掩盖住了。” 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肖景深,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都知道了什么,女人的表情很难看。 她让桑桑先出去,深吸了一口气问肖景深的第一句话是: “她这些年过得好么?” 肖景深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发问的,她希望听见什么呢?是她自己的女儿过得很好,一直拼搏走到了别人仰望的位置上,还是她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因为不肯妥协离开了家的庇护? 他不知道,所以如实回答:“虽然辛苦,但是她过得非常好。”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到底好还是不好你们男人根本不知道。”说话间,女人的眼眶已经红了。 察觉到自己要失态,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现在的年纪也都已经退休了,回头想想以前的事情,就算后悔也晚了,十几二十年都过去了……她从头到尾没要我们帮忙,现在她每年给我们一笔钱,我们以后的事情也不要她管了。” 女人垂着眼睛说话的样子和桑杉真的有几分相像。 “桑……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也别牵扯他,桑杉和你的事情我……你要是愿意,就替我捎句话给她,每年那些钱,我们是缺不得,可是要是她因为自己想找人定下来了,把消息透出去了,钱的事儿她不给就不给吧……” 最后一句话,肖景深没听懂,看着桑杉的妈妈转身往冷饮店外走,他忍不住开口说: “桑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们当初怎么忍心就抛下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么?都比不上你们自己的那一点点私心么?她离开你们之后努力让你自己活成了自己期望的样子,经历了无数的困难,你们哪怕能给她一点点温情,她也不会……” 不会以为自己的心就是一块冰,一块石头,连怎么热起来都忘了。 桑杉的妈妈脚步趔趄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离开冷饮店,肖景深坐在车里仰头长叹了一声,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伤害桑杉的人能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就像他爸爸一样,可是不行…… 不够爱,从来不是一种罪。 坐车回家的时候,肖景深突然让车停下,他开门下车,走到了后面也停下的一辆灰色汽车跟前。 “喂,刚刚那是未成年的亲戚,就没必要拍了吧?” 车窗打开,露出了两张憨笑的脸: “深哥……” 看着两个狗仔把刚刚拍的东西删掉,肖景深笑着说: “要不你们问我点儿问题,我给你们透个独家,也算是谢谢你们配合我?” 狗仔记者眼睛一亮: “深哥,你和桑姐什么时候结婚啊?” 肖景深:…… 今天似乎所有人都跟这个问题死磕了。 “这个太值钱了,我也很想知道,换一个问题。” “深哥,你马上又要去大高卢电影节了吧,这次《烟火夜城》这片儿你有几成把握靠它拿影帝啊?” “深哥,您可已经跟影帝擦肩而过十几次了!” 两个狗仔记者都很着急,肖景深拿影帝这事儿都已经成了梗了,业内关注度很高啊。 肖景深……肖景深比他们更着急。 “唔,我觉得这次吧,差不多了。” 男人仿佛成竹在胸的样子,完全不在意这些记者们会说他狂妄或者傲慢,他必须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架势,因为这是他赌约成功的最后机会。 一生,已经被他亲手放在了赌桌之上。 …… 十二天后,肖景深在大高卢见到了桑杉。 “Alex的全球演唱会搞得真好,我这些天听见了很多人夸你。” “夸我这事儿不稀奇,当然,骂我的也不稀奇。” 女人的身后站着VQ的专属造型团队,一整排的礼服被这些人一件一件拿出来在肖景深的身上比划着。 这场电影节上,这是VQ全球代言人才有的待遇,没错,说的就是肖景深。 “对了,我前几天见了你弟弟,还见到了你……” “哦。” 这段时间以来连轴转的忙碌让桑杉看起来更锐利的一些,肖景深说起桑桑和她的妈妈,都没有让她的神情有什么波动。 看着这样的她,肖景深忍不住在她靠过来检查衣袖细节的时候,趁机偷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喂!” “大高卢,最重要的就是浪漫!” 桑杉白了他一眼,示意造型师再换下一件衣服。 “她让我转告你,说什么你要是想找个人定下来,钱不给就不给了,我没听明白。” 听了肖景深的话,桑杉罕见地有了停顿,几秒钟后,她勾了一下唇角说: “我之前把我们五年前的第二份合同告诉了她,我还告诉她,要是这份合同的内容让别人知道了,我就默认是他们泄露的,会停掉给他们的那份钱。” 桑杉的语气里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她这么做确实是不安好心,为了那二十万,她的父母会辗转反侧,希望与这笔钱相勾连的那个假冒情侣的谎言不要被拆穿。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妈妈居然会说要是她因为想跟别人在一起,而把这份合同闹出来,即使不再给他们这份钱也无所谓了。 真是…… 桑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些东西,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即使再多,也让我觉得难以接受。” 比如迟来的,这一点点不那么自私的表态。 肖景深握住了她凉凉的手。 “所以能在恰当的时候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你是说你今天会拿奖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无比恰当得适合去爱你的日子。” 时光辗转,岁月穿梭,肖景深在说情话这一项技能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和桑杉在一起,他的肉麻积累出来的鸡皮疙瘩都能炒两盘菜让人吃掉了。 “包括现在?” “包括现在。” 造型师们微笑着退了出去。 永远浪漫的大高卢,属于爱人们拥吻的时间到了。 …… 大高卢电影节的闭幕式一如既往充满了浓重的电影人文氛围。 重中之重的三大奖项总是最吸引别人注意的。 “下面,我们要揭晓的是最佳男演员奖……” 台下,肖景深抓着桑杉的手。 “我的一辈子,你要么?” 女人垂眸,轻声反问: “我不要,你怎么办?” “那就把我的心拿走吧。” 台上,颁奖嘉宾喊出了肖景深的名字。 男人站起来,依然牢牢地抓着桑杉的手。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欢呼着拍着巴掌。 “你该上去拿奖了。” “我要先拿我的另一个奖,你的心。” 把自己的手掌放在桑杉的胸口,把对方的手掌也放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闭上眼,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一样,然后他睁开眼睛的笑着说: “我们的心已经交换了。” 从此用我的心去温暖你,重新告诉你这个世上还有让人义无反顾的爱与温柔。 从此我们的勇气相互支撑,是手中的剑,彼此的盾。 从此我们的命运紧紧连接在一起…… 不,我们的命运早就在一起了。 从那个我们一起低头小猫的树下开始,从我们一起走下那个天台开始,从你在那么多年后重新捡回我开始。 闪光灯亮成了灿烂星海。 肖景深的笑容,比那些星星都更加闪亮。 从“小鲜肉金手指”到金牌经纪人、金牌制作人、现在因为捧起了太多明星而被人称为“拨弄星星的人”,这样强大到快成为传说的女人,此刻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你要是一直不上去,可能会算你自动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老肖:下一部戏,我要演一个杀手,全球追杀作者。 日姐:emmmmmmmm,你好像没有档期。 正文完结! 后面有不定期番外! 依然接受点单! 八十多万字的言情小说,从一开始不被人看好的小扑街走到今天,我也算是终于给这两个人一个交代了。 (瘫倒在地,未来几年我都不想写感情戏了) 今天的么么哒是肉末茄子打卤面味儿哒!带点酱香,油用的足,还撒了蒜末的那种! 下一篇文是《上膳书》,女主基本属于修真界的贝爷加陈凤厨吧,逛吃逛吃的食修人生很凄惨了,十月开坑。 另外还有一篇现代文《又是青春年少》,是亲情文,很短,我会在明年三月前写完,有兴趣的也可以关注一下。 本书由 catherine0909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