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书名:把持不住 作者:余霏 【文案】 于程曦珩 江衾一开始是意外 后来成了他人生全部的例外 都说他六根已断,不存天理,亦灭人欲 偏就对她动了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主旨:宠,然后有点甜 客官,一定让你很舒服~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天作之合 主角:江衾 ┃ 配角:程曦珩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发表时间是9月9日,13:14:20,一生一世爱你 亲们看到这一章的时候,霏已经屯了10W字了,放心跳坑~~   香樟雅苑B区3701。   门铃声响过一次又一次,催得江衾头疼。   江衾刚熬了一个通宵,实在不懂这一大清早的会是谁,头又晕沉沉的,不怎么情愿地趿着拖鞋一深一浅地走到门边。   门外,是年过半百却依旧保养得极好的徐女士。   江衾一下清醒了大半,条件反射地眉头微蹙,可明明还没到交租期呀,“房东阿姨,有事吗?”   徐方玲站在门外,笑得含蓄,“小江呀,也没什么大事,我就问问你找对象了没?”徐女士是典型的富太太,衣着得体大方,雍容华贵而不显俗气,这样的人却做起了红娘的兼职?   原来,江衾松了口气,只是碍于情面,也不敢直接回答,只是抿着唇笑。   让徐女士自己猜度意思。   徐女士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小白兔乖乖就范,“那我直接做主帮你安排了呀,就对门3702的小程。”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太霸道了,后又补了句,“怎样,你见过他没?”   这房东……   本就一夜未眠,听到是相亲后江衾更打不起精神,“房东阿姨谢谢您的好意,我暂时还没考虑这方……”   面。   “我都已经跟小程说好了!”徐女士说得无辜,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笑着打断了江衾的话。   江衾分明看到了眼底的那一抹算计,但对方毕竟出于好心……   江衾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浑噩。   见江衾没有再拒绝,徐女士只当是女孩子的矜持和害羞在作祟,直接断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呀?”   这回,江衾真的无话。   不过还好,总算送走了这位难缠的房东太太。至于对门的程先生,江衾还真的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前几天刚搬过来,似乎连照面都没打过。   不过,都随她去了。   --   香樟雅苑B区3702。   “咚咚咚”,对付程曦珩,徐方玲选择简单粗暴的敲门。   不过,与其说敲门不如说砸门。   门终于从里面缓缓打开,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堵在门口,声音里不带情绪,“徐女士,有事?”   “不让我进去?”徐方玲挺直了腰往屋里探,明知道屋里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越是阻拦她就越好奇,“我大老远地来,对我就这种态度?”   屋里的人半低着头看她,似乎也没什么耐心,薄唇翕张,声音淡漠低沉,“趁天还亮,慢走不送。”   “程曦珩,我是来帮你讨媳妇儿的,你这什么态度?”徐方玲这才缩回自己的长脖子,清了清嗓门,一脸正经。   听到这个话题,原本兴趣缺缺的程曦珩更加不耐烦,“不需要。”   徐方玲拿他没辙,只能故技重施,“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就现在3701里头住的女孩。”   看到程曦珩迟疑的那一瞬间,徐方玲真心觉得这招绝妙,屡用不爽,暗自开心佩服起自己的足智多谋。   然而——   那一厢,并不吃她一套,“你的事。”   冷漠到不近人情。   徐方玲正在苦恼要怎么说服自家外甥,却见他的眼神落点突然挪到自己身后。   徐方玲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   这回……尴尬了。   江衾站在门口,亲眼见证了自己被人“拒绝”的全过程。其实她并没有看清门里面站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只觉得个子很高,踩着高跟鞋的房东阿姨才勉强到他的肩头。   徐方玲虚张着嘴看她,怎么会那么巧,讪讪开口,“小江你这是要出门呀?”   江衾有点尴尬,手抓着自己的包,故作无事般接下了她的话茬,也没有戳破她先前在她那里撒的谎言,只是浅浅笑着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然后,在那两道灼人的视线下躲进电梯里。   江衾凑近电梯里的镜子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长得挺好,身材还凑合勉强够得上高挑挺拔。   ——   她有那么糟糕吗?犯得着那么着急地拒绝她吗?再说,她也挺委屈,这相亲的事她没有一点乐意和主动,甚至连答应都是半推半就的,怎么就这么被嫌弃了?   哼!   江衾一手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腾出另一只手来掰着手指头算对程先生的印象,冷漠,并不善于应付人情世故。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眼拙。   江衾叹了口气,反正又不会损害到她个人利益,还是算了,别再膈应自己。   正当江衾打算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时候,房东阿姨的电话又来了。   江衾只觉得铃声特别刺耳,“房东阿姨?”   “小江呀……”电话那头满是内疚和惭愧,“今天的事,对不起啊。”   ……   江衾吸了口气,做善解人意状反宽慰她,“没事啊,我本来也不着急。”   徐方玲的声音自那头传来,“是这小子性格古怪,不关你的事,你特别好,真的!要不是我没儿子,我就自己收了你,还有他什么事……”   几分钟的电话,徐女士反反复复强调着“你很好”这几个字,听得江衾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真的那么差?   而对程先生的印象,除了之前的,又补上了几条:无情无义,没心没肺,混蛋,眼瞎……   都被她撞见了,他竟然还是,拒绝了?   江衾瞬间没了心情,刚排得有些进展的队伍现在看来更长了。   算了算了,不买了!   -   好事不成双,坏事成对至。   江衾刚走出超市,就下雨了。春寒料峭,又飘起了雨丝,江衾只穿了一件套头衫出来,冷得有些瑟瑟发抖。   超市离住的地方就十分钟的路,打的还不到起步价呢,太贵。   衡量了一下价格和价值的问题,江衾推开了Starbucks的门,反正没事做,喝杯咖啡取暖。   二十七的年纪,不大不小,有人替她着急也是正常,不过她是真的不着急,执拗地认为凡是对的人不用她主动去寻。需要她想方设法去争取的,通常都不是对的。   一杯咖啡见了底,雨才停。   江衾伸了个懒腰,不想等这场雨等了一个多小时。   走出电梯就看到3702的门敞开着。   虽然觉得奇怪,但想起先前的那一幕,江衾心里一咯噔,当机立断猫着腰、做贼心虚地从他门口闪过。   已经够尴尬的了,短期内她实在不想再跟3702的那一位扯上一点关系。   江衾在包里摸了好一会儿,还没摸到钥匙,奇怪,她明明记得有带钥匙出门的。   包里的东西被倒了出来,江衾一件一件地塞回包里,钥匙却还是不见所踪,难道是付钱的时候掉了?   惨了,这一回,钥匙是真不见了……   其实江衾真的是很纠结的人,不过钥匙都已经丢了,再纠结也没用了。   咬牙去敲3702的门。   3702的格局其实跟自己那套房子的格局一样,不过他屋里更空阔整洁。不像她,没用的东西堆了半个客厅。   那一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才抬起头看她。   比起先前的那匆匆一瞥,江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出乎意料的帅气俊朗,目光坚毅,沉峻,只是这紧抿的唇线似乎在控诉着她的不请自来。   江衾这才收起了自己毫不掩饰的探究,半低下头,“房……徐女士在吗?”   相比她的小心翼翼,他沉稳平静。   他放下书挺身站起,看上去瘦瘦高高的,像是会移动的白杨树。   明明也是趿着拖鞋走来,却让人觉得步伐稳健,心生肃穆。   不容亵渎。   江衾不自觉地看向他的脸,一双精致修长的眼,眸光生冷,明明没有在看她,却叫她不由生出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生得这般模样,难怪敢给她这么大的难堪。   江衾状似无意地挪开了眼神,却见他若无其事地从她身前走过。   所以,她是被无视了?   oh,no!她真不是来搭讪的。   “程先生,徐女士在吗?”江衾不服输,更不甘心,但是主人没同意她又不方便擅闯,心下更加不爽,“我找她有事。”   依旧没有任何答复。   这程先生是哑巴吗?不对,她见过他说话。   肯定是言语困难症。   看来他并不想理她。   江衾叹了口气,认怂,只是通宵一晚竟然连个落脚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正当江衾打算放弃的时候,屋里传出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   江衾看到他从门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大白钥匙扣。   “你在哪里找到它的?”她还以为已经丢了,失而复得的,除了钥匙还有她温暖的床,江衾有点激动,一时忘记眼前的人有多冷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冷场了。   江衾抓了抓耳垂,尴尬道,“谢谢你。”   “你刚刚出门的时候留门上了。”   他站定在她身前,像是一根挺拔的白杨树挡住她的视线。他不仅有个好皮囊,还有好身材,除此之外,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江衾有点失神。   刚刚。   好像在听到徐女士提到“3701”的时候,她很激动地转过身,然后。   然后似乎没有然后,她直接把大白留锁眼了。   这种事,“真是谢谢你了。”江衾一向明是非,虽然被拒绝是一回事,但是他真是帮上大忙了。   程先生眉头微抬,直接把江衾关在门外。   江衾突然不知道要骂他还是要继续谢他了。   ☆、第二章   好不容易有个休假,江衾只想宅死在家里。   最好可以睡到自然醒,睁眼就可以看到美味的外卖,然后剩余的时间都用来打游戏。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衾只觉得自从对门住了人以后,她家的门铃突然发挥了不曾发挥过的作用。   门外的女孩打扮入时,妆容精致。   “嘿你好,我是来找程曦珩的,不过他不在家,能在你家呆一会儿吗?”江衾用身子挡住门,林菲菲只能在门口讲清来意。   这逻辑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江衾靠着门,依旧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哎呀我不是坏人,要不身份证给你瞧一眼?”林菲菲低头把钱包从背包里捞出来,捣腾老半天,才弱弱开口,“不然……驾驶证行吗,不然行驶证?”   趁着她找东西的时候,江衾出于职业习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Burberry Prorsum高级时装,Louis Vuitton的黑皮高跟鞋,Hermes黑色铂金包。   一身豪气。   这种人也不至于对她寒酸得不行的家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她手上的那条E.L的璀璨铂金系列的手链轻松博得江衾所有的好感。   江衾终于侧开身子,半拉开门,目光落在她的手链上,“进来吧。”   似乎是被屋里的杂乱吓到,刚刚还能说会道的林菲菲突然有些语塞,自己寻了个没有东西堆放的沙发坐下,“那个……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坐着就好。”   江衾本也不想招呼她,这么一说,反而尴尬了,已经要迈进书房的脚又缩了回来,“额,喝点什么?柠檬水蜂蜜水绿茶汽水咖啡果汁?”   “有冰镇可乐吗?”林菲菲也不客气。   江衾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听可乐,嘱咐道,“待会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   ……   林菲菲瘪瘪嘴,这女人好酷啊,说不招呼还真就不招呼了吗?   她睁大了眼看江衾,虽然只是程曦珩的邻居,却生得灵动婉约,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比她拾掇一番后还精致好看。   虽然长得美特别招恨,但是她却给人一种淡雅舒服的感觉,林菲菲没来由的有点喜欢上这个看上去对她不怎么待见的女人,“你很忙?”   “没有,打游戏。”江衾趿着拖鞋进书房,后面跟了一条尾巴,“我叫林菲菲,徐方玲的女儿,你呢?”   徐方玲?   江衾觉得有点耳熟,“房东阿姨的女儿?”   林菲菲大力地点了点头,毫不设防,“怎么称呼你?”   江衾觉得好笑,想起徐方玲撮合她跟程曦珩的那一段,莫名脑补了一幕林菲菲和程曦珩相亲的场景,突然有点同情起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江衾。”   “哪个‘qin’?亲爱的亲?钦佩的钦?唔,想不出来了,不过好像都不适合当名字……”林菲菲直接捞个塑料椅子挨着江衾坐下。   竟然是dota,这女人果真对她胃口。   “今衣衾。”怕林菲菲听不懂,直接在对话框上打出“衾”字,“挺生僻的一个字,我爸读书半知半解只以为是被子、小棉袄的意思,其实更多指……”江衾顿了顿,精神被游戏勾了去,没有再说下去。   林菲菲没有发现她的欲言又止,一看到她熟练到爆表的操作,心生顿分崇拜之情,瞬间喜欢上她,“我也玩dota,不过不同区……不然就可以在一起!”   江衾头都不抬,“无所谓的,操作跟得上就好。”   “你的意思是可以跟我一起玩?”林菲菲差点没叫出声,激动万分,“程曦珩也玩,不过嫌我菜不带我,所以我都只能跟不认识的人打,衾姐,要不你陪我?”   亲姐?   江衾分了心,免费送了次人头,缓过神来才顿悟,“你跟程先生很熟?”   “不熟,他那个人怎么熟得起来!你操作这么好,玩了几年?”谈起程曦珩,林菲菲就控制不住一脸嫌弃,不过她的重点不在程曦珩,完全在游戏上。   “我就没事的时候玩,你来一局?”江衾站起身,其实她不习惯有人看着她打游戏,“我去洗水果。”   大神的号呀,林菲菲想都没想就上了,梦寐以求的事情,“江衾你是我的女神!”   江衾樱桃还没洗完,林菲菲就出来了,“我被你队友骂了……”   闻言,江衾笑了,眉眼舒展开,“那吃樱桃,养颜美容。”   林菲菲边嚼着樱桃,边跟她搭话,“徐方玲没事就在我面前叨叨你很乖很优秀什么的,我今天也觉得你确实很厉害,看看!dota玩得那么好!”   ……   “徐方玲很啰嗦呀,把我啰嗦跑了现在又来啰嗦程曦珩,不过程曦珩不甩她,她果然就没辙只好继续来烦我,我现在是来跟程曦珩取经的,问问他到底怎么解决徐方玲。”菲菲健谈,随了她母亲。   原来跟3702那位关系匪浅,江衾一开始好整以暇等待着看好戏的同情心没了,有点失望,“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高兴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菲菲叹了口气,像是守在家里的媳妇儿,“从小到大不带理的,我行我素,一点兄妹情谊都没有!”   原来是兄妹。   不过这对兄妹的性子倒是天差地别。   到此为止,江衾已经毫无兴趣,原有的同情心也没了。而且一想到这位滔滔不绝的姑娘万一嘴上没把好关,不小心把自己被拒婚的事情脱口而出,那岂不真尴尬了。   江衾一点作陪的心情都没了,“你要不要去打游戏?”   “不要,你陪我聊聊嘛,随便什么都行。”菲菲听出江衾想走的意思,直接拉住了江衾的手,“你一人住这么大房子不怕吗?”   如果她跟他妹妹关系太好,他会不会理解成她在曲线救国完成追求他的大业?江衾越想越多,还在不招惹对门的那个人为好,“久了就不会了,我有点困,先回房睡,你可以去书房打游戏。”   “我也困了!”菲菲眉头微抬,笑得明媚,“跟我一起睡吧!”   这傻女孩听不出来她是在婉拒吗,江衾妥协,“行。”   下午三点才开始午睡。   菲菲特别兴奋,翻来覆去,惹得江衾也睡不着。   江衾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衾姐,你睡着了吗?”菲菲在她枕头边问她,只有气流声并没有发出声响。   江衾睁开眼看她,林菲菲才挠了挠头,有点内疚,“是不是我吵得你睡不着?”   看她这般委屈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江衾眨了眨眼,心软了,也不再故意冷落她,“饿得睡不着,我点外卖,你吃不吃?”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菲菲直接翻身起床,“KFC好不好?”   果然是询问人的最佳句式。   吃完饭,又看了一期最近非常受欢迎的真人秀节目,对门的程先生还没有回来。   虽然富家小姐林菲菲性格很好相处,有着平易近人、善良活泼、开朗健谈等无数个优点,但是江衾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的自由,半天功夫都快熬成人干了,“你给你哥打个电话?”   “他不接我电话……”林菲菲苦着脸,终于说出真相,“自从我跟他说要来找他以后,就不接我电话了。”   江衾对程曦珩的印象更差了!   江衾豁出去了,“把号码给我,我打。”   电话嘟了两声就通了。   “喂,你好?”不得不承认,程曦珩的声音好听得如天籁,只是听声音就足以折煞无数少女心,但是江衾对他有成见。   很深很深的成见。   “你好,你是程曦珩吗?我是3701的江衾。”   电话那头很安静,连他捋平纸张、盖上书本的声音都听得见,“嗯我是,怎么了?”   虽然程先生依旧惜字如金,但是江衾明显感觉到他口吻变好了,一句“怎么了”让她莫名地有种被关心的错觉。   刚刚还哽在嗓子眼的情绪突然发泄不出去,“额,那个,你妹妹在我家。”   对面终于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我马上把她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衾:尸体入殓时盖尸的东西。 现在回头看,感觉前面几章写得很淡。   ☆、第三章   那边电话刚刚挂断,这边门铃马上就响了。   “不是吧,程曦珩已经在家了?”林菲菲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我竟然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回家了?”   江衾摸了摸耳垂,对于林菲菲的眼皮子不予置评,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注意过。   江衾趿着拖鞋去开门。   早就知晓对方颜值的杀伤力,江衾故意避开不看他,靠在拉开的门侧,低头看着在玄关处换鞋的女孩。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他的声音低沉好听,除去口吻中的冷淡不计,勉强算得上天籁之声。   江衾这才抬起头看他,疏远地微笑,“没事。”   “程曦珩你吃过了没?”林菲菲换完鞋,扑腾地站了起来,欢脱的很。   程曦珩瞥了她一眼,“嗯。”   林菲菲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下文,愤怒道,“你都不问我吃过没有的?”   男人居高临下,话语中流出一丝不耐烦,“那还要问?”   也太没耐心了吧,好歹是他妹妹。   江衾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却是默默为程曦珩未来的另一半点了根蜡烛,遇上这种男人,怕是会被冷暴力虐死。   “慢走。”江衾已经握上了门把,赶紧把这对奇葩兄妹送走才是正途。   林菲菲给了程曦珩一记白眼,才看向江衾,“衾姐,留个电话给我吧,我们以后常联系!”   程曦珩的视线错落在江衾脸上,似乎对亲姐的称呼有点在意。   而当事人并不挂心,态度淡然,“你加我微博,私信可以聊。”   “微博?”林菲菲虽然不满,却也没再坚持,“你微博名什么?”   “就江衾。”   送走林菲菲,江衾才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哪怕这个人再怎么热情、容易相处。   而林菲菲虽然得偿所愿进了程曦珩的家,但难逃被无视的厄运。   “程曦珩,我是来请教问题好不好!”   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人,头都不抬,“我叫小姨过来接你。”   “程曦珩!我只是来问你怎么搞定徐方玲,你告诉我不就完了,非得搞神秘,你以为我喜欢跟你独处呀,有那个时间我不如去找我衾姐!”林菲菲嘟着嘴,一脸不乐意,“你到底说不说?”   他终于半抬起头,瞄了林菲菲一眼,没忍心告诉她其实她亲姐也不欢迎她,“我不是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了?”见程曦珩口风松了,屁股一挪直接挪到他身边,“你说什么了我怎么没听到?”   程曦珩不喜与人亲近,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不再理她,“自己琢磨。”   “说跟没说似的。”林菲菲踢了一脚茶几,踢到了脚,疼得龇牙咧嘴,“程曦珩你早晚清心寡欲无趣致死!”   程曦珩头都不回,“哦。”   “哦你妹!”林菲菲抱着脚,一蹦一跳地追着他走,“到底告诉我什么了,从我进门到现在,就说了三句话外加一个‘哦’字,而且全是废话!程曦珩你这个骗子!”   程曦珩依旧不理。   一直到听到徐方玲的大嗓门以及某人摔门而出的声音,程曦珩才放心继续看手机。   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会去浏览那个叫江衾的女人的微博。   而且这个女人的微博——特别无趣。   这么无趣的微博,竟然粉丝破万?   买的吧。   除了产品宣传,公司宣传就是活动链接,除此之外一点个人信息都没有。   当然,还是可以看出这女人是珠宝设计师。   难得清闲,程曦珩顺道看了这女人关注了些什么。   除了自身公司和几个合作方的官V,相互关注的好友寥寥无几。   程曦珩给自己的理由就是,好歹是相亲对象,虽然未遂,即使作为邻居,相互了解一下也是必须的。   本着相互了解才能更好相处的初衷,程曦珩还是点进了她好友的微博主页。   不过,她好友的微博里关于她的信息竟然比她自己的微博更全。   置顶微博竟然是毕业合照,不知道哪里的大学,但是里头有她。   不过,还真是丑。   隔壁的江衾突然打了个喷嚏。   很响,在空荡荡的屋里竟然还有回音。   -   难得的休假,竟然莫名其妙地又结束了。   只能继续朝九晚不知的生活。   江衾看着镜子中妆容精致的脸,江衾还是很想借用某明星的台词——perfect.   神,原谅她的自恋。   然后往包里塞了一瓶牛奶和面包片,出门上班,不,这之前还要先追赶电梯。   电梯门堪堪就要阖上的那一瞬间,江衾才看清电梯里头的那个人。   这一眼,她的脚步反而缓了下来。   说实话,她对他实在没有一丝好感。   而且两人的关系介在认识与不认识之前的尴尬地带,那还是先不要独处吧。   太尴尬。   眼见着电梯门已经合上,江衾松了口气,还好她刚刚对着镜子自恋,拖延了一会儿。   不然就真遇上了。   然而。   电梯门却又开了。   江衾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还停留在按钮上。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善了?   江衾只得接受,“谢谢。”低着头从他身侧走过。   虽然他背对着她,但是对面有镜子,如果抬起头,还是免不了四目相对吧。   江衾像鸵鸟一样,选择看着自己的脚尖。   今天的电梯好像,特别久。   久得江衾脖子都酸了。   按了按酸涩的颈椎,江衾的头微转,看到他程亮的皮鞋,干净得一尘不染。   都说性格清冷点的,都有点洁癖,结合上次去他家的印象,眼前这人十有八、九有洁癖。那他昨晚在她门前的惊鸿一瞥,他得多嫌恶呀。   得亏他面瘫又寡言淡语才没有表现出来。   原来沉默是金的面瘫还有这种优点。   再比如,因为他生性冷淡,就算在电梯里两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也不会觉得尴尬,真好。   “叮!”   电梯门开了。   见着他动也不动,江衾才抬起头。   这是……   尴尬了。   忘记按楼层了,直接跟着他到负二楼了。   江衾抓了抓耳垂,见电梯门又要阖上,快步上去用手挡住了电梯,“程先生,你不走吗?”   程曦珩侧过头看她,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汪冰寂的清泉,“你没车?”   这什么问题,她长得很像有车一族的土豪?   江衾蹙眉偏着头看他,垂在身后的头发有几缕掉向胸前,理直气壮道,“没有。”   他诧异,却说得自然,“我送你。”   他送她?   报昨晚收留林菲菲之恩?   “不用了,我搭车就好。”江衾一手按着电梯门,另一手按亮了一楼的按钮。   程曦珩脚下不动,继续拿着冰冷的眸子看她,似乎接受不了她的拒绝。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太冲了?   江衾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干脆,态度又冷得有些过分。确实有点不应该,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出自好意。   而且是帅得人神共愤又寡言清高的对方主动开了口,不能处理得这么僵硬,“我公司要绕路,怕耽误你上班。”   “没关系。”他的口吻平淡无波,甚至还带着点不可一世的清冷。   明明是他主动开口要送她,被拒绝的也是他,为什么江衾有一种错觉,是自己被拒绝了。   他居高临下,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影像,明明眸子里平淡无波,却又亲近得像是情人间的耳畔厮磨般,“走。”   江衾有一瞬愣在他的眸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迈步走出电梯,没有留给她再拒绝的机会。   这是,色、诱之后扭头就走?   江衾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向以冷静自持的自己竟然也会被美色晃得失了神?   他的步伐很大,她本来就落后于他,现在更追不上了。   安静的停车场里,全是她慌乱不堪的脚步声。   真够丢人的。   防盗锁的声音响起,江衾才慢下脚步,站在他车身边,看着车标,一脸震惊。   不过,有那么一个土豪妹妹,他出身能平凡到哪里去。   江衾迅速清醒过来,上车,绑好安全带,“宿衣路昌芒大厦停就好。”江衾看了一下手表,“你在哪上班?”   “五一路。”说话间,他已经驶出了停车场。   技术娴熟,开车平稳。一如他的性子。   五一路?   江衾吐了吐舌头,“那不是反方向?那你在前面公交站牌停车就好。”   他漂亮狭长的眸子只盯着路况,薄唇翕张,轻轻吐出两字,“没事。”   怎么会没事?   江衾还想说话,却见他侧过头来,“听我的。”   好吧,他都不在意了,她在意什么。   就算程曦珩性格冷漠傲娇有病,也总是要面子的,总不能她都上车了还把她丢半路吧,多掉面,多有损他绅士的形象。江衾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反正就这一次。   江衾不再言语,只是扭头看向窗外,惯性地用指腹按着自己的肩头和颈椎。   程曦珩很难不注意到这一幕,却只是眉头微蹙,并没有再说话。   江衾突然想起什么,“程先生你吃过了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程曦珩有点猝不及防,“没。”   江衾把包里准备的牛奶和面包片拿了出来,“你可能来不及买早餐了,吃我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来得早,可以再买。”   程曦珩点头,没说自己没吃早餐的习惯。   江衾这才松了口气,却在暗地里计算来回的路程和时间,就算没有堵车也才勉强来得及。   而且,这已经堵上了,江衾歉意更深,“你可能要迟到了。”   “没事。”他不仅说得轻巧,面上也没有任何着急,依旧气定神闲,悠然地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车身。   这心态是有多好。   江衾缴着手指时不时看时间,这算不算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们迟到不扣钱的吗?”   程曦珩看向她,平静的眸子里突然溜过笑意。   笑意在嘴角微微晕开,“我跟你说过我今天要上班?”   好像确实没说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衾突然同情心泛滥,关心起程曦珩所谓的未来另一半。 程大大不屑: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第四章   车里有点闷,江衾开了车窗通风,奈何气氛还是有点闷,江衾决定主动开口,缓解一下长久的沉寂,“不上班那你怎么那么早起?”   “还西装革履的,搞得真的好像去上班。”当然,后面这句江衾没敢说出口。   “相亲。”   相亲?江衾噗嗤一声笑开,并不是嘲笑,而是觉得他那么冷傲清高的人竟然会同意相亲了。果然世事无绝对。   可转念一想,江衾又想起自己先前被无情拒绝的一幕,突然笑不出来,笑意直接哽在嘴角,苦涩起来。   说实话,跟程曦珩相处,真是有点挑战心理承受力。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刻意,总是能轻而易取地刺伤她。   注意到江衾的不自然,程曦珩才开口解释,“只是去接机。”   江衾抬头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解释,“哦,那接机迟到不好吧?更何况是相亲对象……”   程曦珩没说话。   江衾自觉又被无视了,他才突然开口,“其实我不是拒绝你,我是拒绝徐方玲。”   这算在跟她解释吗?江衾心里的结似乎解了一点。   轻轻嗯了一声后,才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什么叫“我不是拒绝你,而是拒绝徐方玲”,搞得好像她真的倒追他了。   她美目圆瞪,不满起来,“是房东阿姨主动牵线的,我没有……”   那个啥你。   难得她情绪激动。   他垂下眼来看她,话里难得带着笑意,“我知道。”   这算嘲笑?江衾气伤,直言,“我真不喜欢你。”   程曦珩脸色一暗。车里,突然安静得不得了。   得了,这回真给整尴尬了。   程曦珩不再言语,只是靠在座椅背上,若无其事地远眺路况,堵在车海中一动不动。   江衾抓着安全带,定定地看着他,尝试挽救,“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越抹越黑,彻底冷场。江衾咬着牙,看向窗外。   乱七八糟的路况,已经拥挤的路段还老有人加塞,原本不容乐观的路段现下堵得更严重了。车外很是浮躁,车内也是令人压抑的沉闷,江衾开始转移话题,“堵得有点严重。”   然而,他没有回答她。   更尴尬了。   ——   说好的跟惜字如金的人独处就算无话也不会尴尬都是骗人的!   江衾如坐针毡,不大的地她已经挪动变换了无数次坐姿。还好,没过多久,车子已经开离了刚刚那段拥挤的路段,一路畅通。   车里没有音乐,只有尴尬的沉默和车子疾驰的沙沙声。   一路的挣扎和别扭,总算是到了昌芒大厦。   江衾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前面停就好,还有,程先生谢谢你。”   程曦珩听见了,却没有反应,车子也没有停,而是熟练地拐进了小路。   江衾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在哪上班?”   程曦珩面不改色地撒谎,“菲菲说的。”   车子停在江衾工作的公司楼下,江衾拉开安全带,关于被“送货上门”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被服务,而是对方是跟她略微有点过节的邻居先生,“今天麻烦你了。”   程曦珩看着她,说话不疾不缓,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江小姐,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嗯什么事?”江衾脑子有点当机,程曦珩不应该是冷漠无礼,无情无义不懂人情世故的?怎么突然这么礼貌地道歉了。   还有,道什么歉?   程曦珩侧过脸看她,委婉提醒,“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   ——哦,被当面拒绝的事。   别人说对不起的时候,就应该说没关系的吧。   可是,江衾不想说。毕竟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被人拒绝,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拒绝。   “所以你今天特意送我?”   程曦珩没回答,就这样,那当做是默认了?江衾才不要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咬着下唇看他,硬是要等他回答。   固执得不像话。他开口,“不是。”   “那是为什么?”江衾看着他,以往平缓柔和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竟然会给人威慑感。   他看着她,理由信手拈来,“顶多,算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虽然说得随意,江衾却相信了:程曦珩就该是这么随性妄为的人。   江衾这才卸下严阵以待的模样,松垮垮地笑着,“谢谢。”   江衾翻身下车,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敲开车窗,恶狠狠地冲着他说,“程先生你记着,那天的事,不可原谅!”   程曦珩似是愣住,却迅速缓过神来,点头。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也觉得不可原谅。   随便了,江衾拨了拨耳后的头发,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地送他,“那程先生,路上小心。”   -   程曦珩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小半个小时。   不过他是故意的。   “程哥哥!”   这称呼,程曦珩一听就眉头紧蹙。   季琦璇一看到程曦珩就肾上腺素发达,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进入一种只要有程曦珩世界就默认进入一种萌萌哒的粉色状态,好似先前在机场没看到人大发脾气的不是她一样。   “你还是来接我了!”季琦璇把行李车交给程曦珩后,软若无骨地攀附上程曦珩的臂弯。   刺鼻的香水还有臂上的重量都压得程曦珩窝火,低声呵斥,“松开。”   季琦璇了解程曦珩,他自小不喜人亲近,便识趣地松了手,瘪着嘴低声埋怨道,“不带你这么凶的。”   程曦珩大步往前,丝毫不在意落在后方的季琦璇。   季琦璇追着他问,“程哥哥,你都不问问我见没见到我姐呀?”   “随便你说不说。”要不是季琦睿亲自打电话过来拜托他,她以为他会来。   “那我自己说,我见到姐姐了,姐姐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季琦璇虽然和琦睿是异卵双胞胎,不仅长的不一样,就连性格也是天差地别,比起安静素雅的琦睿,琦璇有说不完的话和道不完的兴奋事,随时随地都是兴奋状态。   程曦珩低头瞥了她一眼,一星半点都不留情,“下辈子。”   虽然被拒绝了,琦璇却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跟着他,“程哥哥,你不要急着跟我互许终生嘛!不对,你是含蓄地连下辈子一块都许诺给我了。”   程曦珩对她从不怜香惜玉,“是不结的意思。”   “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从了我吧。”琦璇眯着眼看他,饶是如此,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可她就是爱极了他的无情无义,“我都二八了程哥哥!”   “三八也没用。”程曦珩把行李扔进后备箱,直接坐进了驾驶室。   琦璇只能自己灰溜溜地上了车。   她的鼻子很灵敏,警觉到女人的香水味,“你有女人了?”   “没有。”虽然这么说,程曦珩却看向了季琦璇,没见她找到什么东西。   头一次,他忍不住问,“她留下什么了?”他潜意识里是觉得江衾落下什么东西了。   而事实是——   “香水味,不是菲菲惯用的牌子。”琦璇里里外外到处翻着,想找出蛛丝马迹,却翻出了吃剩的面包片,昨天产的,“ 程曦珩你不是不吃早餐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后,程曦珩便不再理她,手放在方向盘上看似随意潇洒其实很专注,他开车一向小心。   程曦珩竟然没有否认!   “你真有其他女人了啊?”琦璇眉头紧皱,抓着他的手臂,“喂,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回心转意,结果就转着转着转给别人啊?”   程曦珩侧目看她,明明只是看,那眼神里却像是碎了冰渣似的,叫人从脚寒到心。   琦璇深知程曦珩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不爱与人亲近,比如洁癖啊,还有一堆龟毛得要死的规矩,只好悻悻松开了手,却还是对野男人这事愤愤不平,“程曦珩!你还真变心了呀?”   “回哪。”车子驶上三环,“你家还是季宅?”   季琦璇咬牙尖叫,“你家!”   程曦珩不搭理他,方向却是季宅。   “我不回去!”   “程曦珩你变心了,怎么可以变心!”琦璇转向他,有怒却不敢言,“而且,变了心却不是给我?怎么可以这样呀!”   “程曦珩!”   “程曦珩,你为什么不解释呀!”   “程曦珩,我说我不回家!”   程曦珩停了车,“再吵自己走回去。”   琦璇果然安静了。   她是怕他的,或者是她怕极了他。   爱极了,所以怕极了。   -   季家现在就季老夫人在,清幽的环境和居所,入屋就是扑鼻的花香和茶香。季老夫人坐在一块黄花梨木椅上泡茶,动作优雅恬静,茶香四溢。   茶水声就像是一首纯然安静的曲子,叫浮躁的世人不觉心静。   而季老夫人见着自己毛毛躁躁的孙女砸吧着嘴回来,也不心疼,反而冷哼起来,“咱季二小姐也知道回来。”   “我不二!”季琦璇最讨厌“二”这个字,因为太过符合她的气质,“奶奶,程曦珩他外遇了!”   程曦珩置若罔闻般地问了句早安,便打算打道回府。   季老夫人喜爱这孩子,又心疼季琦璇,便开口留他,“啊珩,要不留下吃顿午饭?”   “不用了,下午还要上班,”程曦珩礼节性地拒绝,“我先走了。”   琦璇在旁边用枕头砸他,哼哧着,“就你那破工作也敢说上班!”   或许是在季老夫人面前,琦璇才敢这么惹他。不过也正是因为季老夫人在,程曦珩才没计较,“奶奶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程曦珩扬长而去的背影,季老夫人才开口,“小璇,男人不是这么追的。”   琦璇瘪了瘪嘴,一脸不乐意,“当初要不是你们偏心,他早就是我的了。”   季老夫人气哽,不打一处来,“你这孩子,都把你姐赶到非洲了还不高兴?”   “要不是你们偏心,我姐也不会赌气跑非洲去!”季琦璇一句一句呛她,似乎要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出来,“要不是你们偏心,程曦珩也不会死都不娶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季老夫人虽然生气也不忍说出真相——   啊珩那孩子打从心底根本就没有打算娶过季家的孩子,不管是琦璇还是琦睿。   都拿不准那孩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女配,不过不会对女主构成威胁。 季二二人如其名。 功效:主要是用来让女主耍心眼,确定家庭地位用的……   ☆、第五章   这个季度的设计稿终于悉数过稿,江衾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结束一段时间的高频工作,大家说要聚餐搓一顿,江衾作为组长不得不出席。   下班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一起走,她落于人后,却不着急,只是一步一步在后头缓缓跟着。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其余的,她不争,也不屑。   同为设计师的林果果是公司里跟她交情较深的,故意留下来等她。待她走近后,一把挽上她的手臂,笑眯眯地打趣她,“衾衾小宝贝,交男朋友了?”   闻言,江衾心里一惊,她知道果果说的是谁,面上却无表露半分,“没有。”   “骗人,早上看到他送你来了,难分难舍的。”林果果唇角微勾,猛然想起早上的那惊鸿一瞥,至今仍忍不住心跳加速,“豪车呀,而且远看着还是个大帅哥,你可真有福气!啧啧啧,这男友倒是很贴心嘛,竟然还知道要亲自送女朋友上班。”   虽然被人这般羡慕和褒奖,江衾内心的天平有稍许倾斜,一种名叫虚荣心的东西在隐隐约约骚动,但是还是说了实话,“别说男朋友,他连男性朋友都不算。”   林果果显然不信,一脸讳莫如深,“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   江衾笑笑没有回答,话已至此,其余便让她自己摸索,就算被误会了,也不赖她,她解释过了,只是她不信罢了。   “我就知道!”林果果笑嘻嘻地扯着她的胳膊,嘿嘿地笑着,“徐馥那家伙要是看到你有这么一个高富帅男朋友,肯定嫉妒到发狂!只可惜她没看到!”说完又自己反驳自己,“不过早晚会看到的。”   聚餐选在四星级酒店,虽然有点小贵,但总归饱了口福,他们这帮以设计营生的,要么过午不食要么三餐不定,就算吃了也是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速食快餐,今天这一顿好歹算补补身体。   江衾不愿意拿主意,选酒店、点菜统统是徐馥决定,相比徐馥,她则悠哉得像个闲人,只负责坐等吃饭。   江衾和林果果随便找个地坐,有人过来主动挨着她坐下,是负责广告的林皓。   江衾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以往也这样,聚餐或者群体活动,林皓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但是他绅士有度,尽管目的昭彰,却没有给她带来实质性困扰。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了,刚坐下就有人起哄。   江衾脸皮薄,经不起这么闹,眼下就红了脸。   “别闹了,江设脸皮薄!”林皓用手在空中点了两下,示意他们别再瞎起哄了。   刚从巨大的工作压力中解脱的人,不好容易寻了点乐子,哪能这么容易放弃,“嘿江大设,我们林皓现在可是心门大敞,就等着你点头了,你倒是回应一下我们林皓呀!”   “就是江设,我们林皓追了这么久了,你倒是答应呀!”   “答应!”   “答应!”   “答应!”   气氛在起哄中达到最高点。   就连一旁的林皓自己都是一脸惊诧,看着江衾一脸窘迫,“江衾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突然编排了这么一场。”这会儿林皓要是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反而让人猜忌,起哄得更欢。   “没关系。”对待这种场面,江衾并没有太过拘泥,也不会太过狠绝,只是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林果果,让她帮忙解围,用口型说道,“果儿,交给你了!”   林果果会意,故作玄虚地叹了口气,“哎呦喂,这动作也忒慢了吧!”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都在等林果果开口。这话里话外的八卦气息,谁都体会得到。   而一直在看好戏的徐馥不开心了,“果果,你什么意思呀,难道是江大设计师看不上我们小小广告部的林皓,还是仅仅只是你觉得林皓配不上咱们江大设咯?”   江衾知道坏了,徐馥最爱给她挖坑,而林果果——关于程曦珩,若是只有她一个人误会也就算了,如果害得整个公司的人一块误会就惨了,果断拽着林果果的胳膊,“果儿,你别乱说!”   林果果耸了耸肩,看到徐馥现今这般狂傲,巴不得马上把那高富帅请出来挤兑他一番,思及此,遂挤眉弄眼一番,一副我知道很多可我不能说的样子,“反正就那意思,你看,我家衾衾小宝贝羞答答的样子,硬是不让我说出她有男朋友这事!”   “啊?没劲!”   “切!”顿时,唏嘘声直接盖过了刚刚那波起哄的大潮,江衾这才松了口气,“果儿,谢了。”   “叫你男人来谢!”林果果勾了勾手指,笑得鸡贼,“那么好的车,怎么着也得一顿海鲜大餐吧,龙虾鲍鱼什么的肯定要有,还要……”   这狮子大开口。   “真没有。”江衾竖起三根指头,信誓旦旦,“我跟他啥都没有。”   “没有一大清早送你来上班?没有你一步三回头下车了还要回去腻味下?没有你走了他还盯着咱公司大门发呆?”林果果瘪了瘪嘴,“又不是拿不出手,藏着掖着干嘛?”   江衾无语。这误会有点大。   江衾坐回原来的位置,林皓还红着脸坐在一边。   江衾主动打破僵局,“大家没事干瞎起哄,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林皓点了点头,替江衾布食,面上通红,几乎要烧焦开来,“是啊,幸亏你朋友机智。”   江衾低头道谢,“我自己来就好。”   林皓不愿就此放弃,“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聚餐没有拖太久,吃完就散了。   江衾以往不管几点回家,门前总是黑漆漆一片。   现在不一样了。对面住了人,他还给她留了灯。   真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留灯。   江衾用大白钥匙开了门,才转身去关走廊的灯。   灯一暗,那扇紧闭的门就跟着开了,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肩宽腰窄,连影子都偏爱于他。   江衾重新开了灯,讪笑着,“不好意思没注意……”   “还有,真巧。”江衾心想,怎么就她关了灯他就刚好出了门,搞得好像她多抠那点电似的。   他手里拎着两个垃圾袋,瘦瘪瘪的,东西并不多,估计是有点洁癖,才会这么点垃圾都要特意出去倒一次。   江衾莫名想笑,总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的程曦珩拎着几乎迷你的垃圾袋,虽然接地气了,可看上去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他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   江衾往门口走,他往电梯走,两个人擦肩而过,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清香宁神的沐浴香味,不像她,一身烟酒臭味,她自己都受不了。   “你有没有?”他突然回头问她。   没有主语,没有敬语,开口很虽然,却亲近得像是共同生活多年般寻常的家人在话家常。   莫名觉得温暖。   江衾抬眸看他,眸子里流过一种异样的神采,看得程曦珩心里像是被什么挠过一样,有个地方在松动。   许久,江衾才噙着笑意摇头,关上防盗门的那一瞬间,他还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宽阔的肩头,窄瘦的腰身,修长的腿收进运动裤里显得更加修长。   有道是中则正,满则覆。不过像他这般外型上无可挑剔的人,性格上那一星半点的缺陷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偶尔的主动关切,却叫她无所适从。   江衾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会这么认真地评价起程曦珩这个人。   洗完澡,江衾半靠在床上看电影。   电话响了,是母亲。   真是久违。江衾把电脑搁置到一旁,电话响了有一会儿,她才磨磨蹭蹭地接起电话,“妈?这么晚有事?”   “没多大事。阿衾,最近过得怎样?”母亲温润和蔼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太过熟悉的口吻,亲切得让江衾鼻头有点酸,她沉了沉气才缓缓开口,“还好,您呢?”   “不错,家里也还好。”母亲顿了顿,语气突然有点黯然,“你姐姐决定要离婚了。”   “是吗?”提起这个,江衾并不像说太多,沉默着赤脚走到阳台,整个城市笼罩在夜里,光彩流溢,褶褶生辉,自在生亮,“也好。”   “哎。”母亲不免抱怨,这孩子的性子本就不讨喜,再加上发生了那么多事,离家多年竟没有回过一趟,她对这孩子已说不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生疏多一点,“阿衾,你也不小了。”这些年,母亲很少联系过她,又因为早年发生的事他们也不曾提过那方面,如今姐姐已经迈过了那坎,只剩下她了。   “妈不是催你,是你年纪也到了,该安定下来了。”母亲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我帮你物色了几个,有空回来看看吧?”   江衾挂了电话。眺望远方,想起了一点往事。   突然胃部一阵绞痛,这种疼痛感她并不陌生。   真不巧。她苦笑着靠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看着头顶上的灯。只是忍不住吃了那么一点,也会疼吗。   门铃响了一次。   隔了很久又响。   这风格,估计是对门程先生。   怎么这时候来了。江衾蹙着眉头,用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赤着脚出来开门,走这一路,对她好比两万里长征,够呛。   果然是他。   “怎么了?”她像没有脊柱一般靠在门框上,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素净的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似乎一阵强风就足以将她刮倒。   程曦珩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不答反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事。”她蹙着眉头看他,并不喜欢他干涉她的生活,“你找我干嘛?”   “打你电话没接。”程曦珩伸手要去碰江衾的额头,被她生生避开了,他沉着嗓子继续开口,“菲菲问你,喜不喜欢吃BBQ。”   程曦珩蹙着眉头,看着她摇摇欲坠,已不再关心她喜不喜欢的问题了,“哪里不舒服?”   “不吃那个,我没事。”刚刚缓过劲的江衾站起身来,面上虽然依旧苍白,但语速和力度上已经恢复了许多,“那,再见?”   习惯他不爱言语的样子,江衾也不再等他答案,直接关门,“拜拜。”   眼见着门又要阖上了,健硕的胳膊突然挡在门与门框之间。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程曦珩就该疼死了,江衾被程曦珩吓了一跳,“你干嘛?”   程曦珩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如蝉翼的脸颊,眉头紧蹙,整张脸都紧绷着,把胳膊收在身后,“你脸色很差。”素来沉稳冷静惯了的人,眼下竟然做出这个举措,行为人自己都觉得意外。   突如其来的关心,江衾有点无所适从,但是比起茫然她心口更多的是触动。这样的他,叫她无法再拒人千里,只好坦言,“没事,吃过药就好。”   “发烧了?”他的声音一贯清冷简短,突然的疑问句,句末的那个“了”字短促柔软,像极了猫尾,一扫而过却留下了难以言喻的触感。   一向油盐不进毫无人情味的男人突然这么温柔,本就病得不轻的江衾突然就魔怔了,低着头就让开了道,示意他进屋,自己则瘫坐在玄关处,“不是,胃痛。”   “药呢?”程曦珩蹲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无情,距离太近,她甚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清香宁神的香味。   想到药放得隐秘,而且置放区域有点尴尬,江衾别开头,强调着,“我自己可以。”   “在哪?”程曦珩尝试拉她起来,没成功。   程曦珩还在尴尬于要用什么方式扶她起来,她自己已经摇晃着站起身,扶着墙角站起来,“我自己可以。”   怎么会那么倔,还真是看不出。程曦珩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江衾好不容易缓过劲,又绞痛了起来,想吐,这个认知还没过脑,就压抑不住呕意,尴尬着奔向浴室。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难听又刺耳的呕吐声。   ——真是疯了,尴尬死了。   还好他还没有跟进来。不过比起他碍于情面闯进来,还不如支开他,“药在床头抽屉里。”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江衾才松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冲了水,漱了口,才捧着脆弱不堪的胃走出来。   而此时,程曦珩正对着一抽屉的姨妈巾犯难。   江衾靠在门边,看着程曦珩红着耳根从屋里走出来。   明明还在病中,江衾却笑得眉目舒展,调戏着跟前的男人,“跟你说了我自己吧,你偏不要。”   程曦珩拿着冷峻的目光瞅她。   她不理,反而笑得更欢脱了。   房门与浴室门就一墙之隔。程曦珩搀扶着她进屋,姿势有点暧昧,江衾想躲,但没什么力气,上吐下泻已经快虚脱了。   程曦珩一松手,江衾就栽进床上,翻了个身躲进被窝里,今晚上吃的东西一咕噜全吐光了。   真的白吃了。   替她掩好被角,程曦珩冷着脸走出房间,然后又迅速回来,这次带了一杯温水,“把药吃了。”   口吻真的很冷漠,对待病人都这么绝情。   ——但是江衾却觉得很温暖。   这是她胃痛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帮她拿药、备水。   “还要一杯盐水。”江衾形态慵懒,半抬起眼看他,昏黄的灯光下,她眸光如水,肤色白皙得近乎病态,声音柔软而小心翼翼。   撒娇似的口吻,叫程曦珩心口掠过一阵莫名的感觉。他做什么一向都是本着自己的意思,越是别人使唤或者拜托他做什么他就越是反抗,琦睿说他是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漫长的叛逆期。   比如徐方玲给他介绍对象。比如程家要他回去继承产业。比如他们要他娶琦睿。   而现在,她这样看着他,以一种脆弱的姿态瞅着他,眸子里眼波婉转。   平日里,她安静淡雅,不张扬也不怯弱,坚强甚至有点固执。现在她这样仰着头看他,眸子里流淌着溢彩,像是。   像是,突然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程曦珩看着她,破例妥了协,“你躺好,我去倒。”   江衾窝在被窝里,压着自己绞痛的腹部窃笑。   虽然他给的温暖,只有一星半点。   但是镇痛效果——   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  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大改前面几章。因为这文的设定一开始就是淡淡的,至于后面的感情戏那么浓烈…… 嘛,就像酒,越久越浓。   ☆、第六章   上班前,程曦珩出于试探性的,敲了敲3701的门。   如果还在睡,这样小的声响吵不醒她。如果已经醒了……   不过程曦珩不抱太大的希望。   再说,他也不希望她不上班这么早醒,但是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家,登时心下有些复杂。   然而,门还是开了,她刚好也打算出门。   只见她巴掌大的脸上妆容细致,衣服也是一丝不苟,面色红润,毫无病态。   这是打算去上班了?   “好了?”程曦珩蹙着眉看她,胃痛不比感冒发烧可以用望闻问切的前两者来判断是否痊愈,仅凭她逞强似的一面之词,他才不信。   果然,她笑得若无其事,“没事,老毛病了。”   她诧异地看他,与其说受宠若惊倒不如说是难以置信,“你在等我?”   她哪只眼睛看出他在等了?   自恋鬼。要不是看着她还在病中,他一定扬长而去,“我送你上班。”   “不用,得绕太远。”江衾边戴耳环边往玄关退,看门口的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唠叨起来,“我真的好了,又不是病号。”   程曦珩退了一步,半侧过身背对着江衾,口吻不容商榷,“我等你。”   可怕的大男人主义。   “那你等一下。”江衾换上鞋,打趣道,“不怕迟到吗?还是你今天还相亲?”   “勉强算。”他偏过头看她锁门,柔软的黑发挽在耳后,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细心聆听锁门时候发出钥匙碰撞的声音。   江衾吃惊地转头看向他,他不是不喜欢相亲吗?难道是她误会他了?其实他一直钟情于相亲?   身后的男人一只手滑进口袋,举步走向电梯,缓慢,从容不迫,“和你。”   和你?江衾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她?   “这怎么能算相亲?”   “处于彼此不了解,正努力了解的阶段,不是吗?”他反问她,狭长的眼角微扬,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是这样没错,江衾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电梯运行。   江衾忍不住蹙眉。虽然她埋着头,但是程曦珩看得出她在刻意压制自己承受痛苦时候的无力和软弱姿态。   看着镜中的女人弓着背咬牙垂头,摇摇欲坠的模样,程曦珩心有不忍,蹙着眉站定在她身前。   她却重心一晃,撞在他胸口上。   那一撞,似乎砸进了程曦珩的心口。   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对于她的靠近他没有任何抵触。   他没有推开她,反而扶着她,“还没好?”   “我能撑得住。”江衾站不稳,只能把支撑身体的力量微微分了些靠在他的胸膛上,“老毛病了,只是痛,没关系。而且在不在家都这样。”   “每次都这样?”他的口吻,似乎有点不悦。   刚刚那阵绞痛过后,江衾缓了过来,直起身子,眼角带笑,“都得有缓冲期,胃痛好得没那么快。没事。”   她往后退了一步,程曦珩顺势松开她。   手里突然空了,好像少了点什么。   -   车子缓慢行驶。   还好,不像上次,今天没有堵车。   “在昌芒大厦停就好。”江衾时不时地捂着肚子,频率不一定,但是程曦珩觉得肯定不超过十分钟。   痛得太频繁。程曦珩瞄了她一眼,盖着妆看不清脸色,真是。   眼看公司越来越近,江衾再次开口提醒他,“昌……”   “别任性!”他的态度突然变了,一贯清冷的态度突然狠厉了起来,吓得江衾愣了一愣,她也是好心,怕他折损时间。   看出他浮躁,却又看不出为什么。   如果是怕迟到,她主动开口他应该是很乐意才是。若是其他,她也不知道这其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路安静。   程曦珩也觉得自己口吻重了,尴尬地想解释,又解释不出来。   一直到了公司,程曦珩才开口,“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江衾没看他,“嗯好,谢谢。”   “刚刚吓到你了?”程曦珩也在反省。   “没有。”江衾抬起头看他,眼里一派平静,“你快走吧,不然又迟到了。今天谢谢你了,还有,路上小心。”   话莫名变多,这是在掩饰情绪里的抵触?程曦珩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江衾按着胃进了办公室,还早,公司里没什么人。专车接送就是比搭乘公车快。   江衾走到玻璃窗边往下看,果然看不到门口的情况。   其实一开始,她对那位程先生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讨厌。讨厌他的清高、自命不凡,不识礼数,比如他对待朋友或者对待亲人都太过肆意随性,只顾自己,完全不顾别人的颜面。更讨厌他直截了当地拒绝她,甚至是,当着她的面直接拒绝。   后来,她也反省过,是不是自己以偏概全,评判别人带了主观色彩。   然而今天。   究竟是她唐突了他才惹他发怒,还是她始终不懂迎合他的喜怒无常。   她的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胃部,趴在自己的办公桌。   不舒服给他打电话?难道胃不舒服还不够她受的,还得找他,然后继续找不舒服吗?   -   程曦珩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发现一众发小都在。   眼前的这几人也算得上是几代世交,祖辈是一起打小日本的战友,到了父辈也都是结拜的过命交情。到了他们这一轮,虽然不像老一辈兴结拜的那一套,但是从小没少结党闹事,打打闹闹近三十年,早就胜过兄弟的交情。   “难得呀,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数十年如一日的程大总监竟然迟到了?”裴翊臣坐在办公桌上,一双桃花眼笑得花枝乱颤的,“说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季二小姐回国分了心?”   “蠢,愚不可及。”程曦珩反手阖上门,也不理裴翊臣,直接拐向沙发的方向坐下,看着其他两个人,“他就算了,你们怎么也在?”   “季二小姐昨天下午大闹爵色,可惜,主角不在。”坐在沙发内侧的宋遇之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飞机模型,那可都是程曦珩的心头宝,比老婆还重要的。   可是,程曦珩今天连眼皮都不抬。   无趣,宋遇之这才补上自己的后文,“而路人甲——我在。你小子昨天干嘛去了?”   “宅家。”程曦珩手一摊,靠向沙发背,阖上眼,“对付季琦璇,轰不走就请警察。”   “这么狠?”裴翊臣从办公桌上下来,搭着程曦珩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那丫头怎么着又犯着你底线了?”   程曦珩抬眸看他,神色冷峻严肃,“胃疼光吃药会好吗?”   刚刚在聊什么来着。   裴翊臣被这问题震慑住很久,果然是技术控提出的问题,别出心裁、精湛、又完全偏离中心。   裴翊臣认真回答,“或许,应该,可能,会。”   “你说呢?”程曦珩放弃裴翊臣的答案,直接看向苏何。   “卧槽,程曦珩我再说一次,我老婆是医生,人医啊你知不知道?”裴翊臣从办公桌上爬过来,抓着程曦珩的衣角,“我耳濡目染很久,你能不能给我严肃点!”   “谁不舒服?”   “一朋友。”程曦珩一想起某人疼起来纠结在一起的脸,好像自己的胃也会跟着疼一样。   “很重要的人?”正纳闷模型今日怎么不受宠的宋遇之插了嘴,这个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   一旁的裴翊臣眉头微抬,重点来了,这是技术控也迎来了春天?   “胃痛可大可小,严重点的,一般女孩子撑不住。”被点名的苏何,从自己的沉思回过神来,回答他。   撑不住……   程曦珩想起那张素净的脸上异常的苍白,以及疼痛时候的眉心的纠结和无力感,当下起身,不再犹豫,“我出去一趟。”   丢下一众好友,一脸意外,大眼瞪小眼。   “程曦珩,你还没打卡,也还没请假。”裴翊臣坐在沙发上缓慢、慵懒地说道,等他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裴翊臣坏笑着吹口哨,“程程序员这是开春了?”   宋遇之了然一笑,问裴翊臣,“他最近认识什么人了?”   裴翊臣耸耸肩,坏笑道,“季琦璇,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不小心乱入的朋友们,记不住就算了,情节推动需要。 有可能会顺便变成下本书的主角。   ☆、第七章   江衾胃疼得厉害,看什么都昏昏沉沉的,怎么都不在状态,整理完上个季度的设计稿就彻底歇菜了。   明明吃过药,却一点效果没有。亏她还特意垫了点热粥才吃药,却依旧几分钟疼一次,一次比一次还疼。   她都怀疑那些药是不是过期了。   刚犹豫要不要去医院一趟,电话就响了。她蹙着眉头去看来电号码,陌生来电,没有存联系人。这种不知名来电江衾突然不想接,烦。   电话却响了一次却一次,乐此不彼,显得电话那端的主人特别有嫩性。   这么不开眼,“谁?”江衾口吻不善,将这一整天的戾气都出在这通无辜的来电上。   电话那头愣了一愣,却没有任何不悦,“是我,程曦珩。”   江衾这才再次看了次号码,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他的,“有事?”   “胃痛好些了吗?”其实就算她还没回答,他也知道她不好,情绪这么差,若不是工作不顺利,就是身体不舒服,就眼下的情况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   而且,她的声音听上去就是很不舒服的。   “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你在哪一层。”他的语调依旧平稳冷淡,分辨不出情绪。   “你还没走?”江衾看了看时间,总不是等了两个多小时吧,诧异之余还有点感动,刚刚的浮躁情绪一时间荡然无存,口吻不觉和善了许多,“还是又折回来了?”   “哪一层?”程曦珩站在公司楼下的大厅,看着楼层分布图,如果没有猜出的话,“十四层?”   “我自己下去。”想起出门前那个坚毅的侧颜,她似乎有些了解他的性子了,便不再推脱,草草收了下稿件就走。   林果果看她脸色不好,追出来陪她下楼,“胃不好还吃那么辛辣的,泡椒啊!根本就是找死!”   有林果果扶着,江衾还是忍不住倚在电梯的镜壁上,有气无力地自嘲着,“谁让我嘴馋,明知道不能吃还是忍不住。”   林果果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江衾出电梯,一边还听着她断断续续喃喃自语,“早知道都要疼的,昨晚就应该多吃几口的。”   “你这吃货!”林果果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声音突然变得甜美柔和,“那个……你好啊,我是林果果,江衾的同事,也是E.L的设计师。”   江衾抬头,看到了程曦珩。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刚那一句……   程曦珩挺直着背逆着光站在电梯口,颀长的身影后面光芒万丈。   就像是,救世主。   “谢谢你带她下来。”   江衾偷偷用眼角瞄了程曦珩一眼,只见他薄唇翕张,难得他这般谦卑有礼,他礼数周全。似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是她。是她一开始把他想得太过不堪了。   毕竟,这世间,他还是第一个主动关心她死活的人。   程曦珩丝毫不察眼前人的各种心思,弯下腰把江衾的手臂从林果果的手里接过来,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   有些暧昧。   江衾觉得他的气息全都铺洒在她的后颈处,温热从容,正一点一点地调拨着她。   而林果果,眼都舍不得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眼睛发直,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不用谢,接下去就麻烦您了。”   程曦珩颔首,并没有与她告别,便扶着江衾往外走,“能走吗,不然我背你?”   在林果果眼皮子底下,被这样搀扶着就已经很夸张了,还背?想着上明天的公司八卦头条吗念及林果果的八卦能力,江衾死命摇头,“我可以。”   见着江衾还有力气抬头,程曦珩才松了口气。“也对,还有力气想着应该多吃几口。”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果然还是听到了。   江衾咬了咬牙,只觉得羞愧,一把年纪还像小朋友一样贪嘴,重点是被他听到了。不过刚刚程曦珩的口吻,她听着,竟觉得有点不像他。更何况,他不应该是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别人死活的性格吗?竟然对她这么一个无知好歹的邻居这般友善……   而且刚刚那个礼数周全的,真的是程曦珩?江衾抿了抿嘴,难道是自己病傻了,出现幻觉了?   江衾抬起头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坚毅而紧抿的唇线,高挺的鼻梁,狭长精致的眼眸,漂亮的眉头微蹙,他脸上的每一处都像是画工精心之作,完美得像某个明星的经典台词——perfect.   就皮囊而言,完全找不到缺点,真正的perfect,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而不是像她,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程曦珩察觉到她的眼神的热度,垂下眼脸看她,“怎么?”   “你整容过吗?”江衾忍不住问。   ……   程曦珩不想理她,扶着她上车后,才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江衾接到了一条短信。   是林果果的——   你男人也太帅了吧,近距离看真的是帅得颜值爆表,又加上气质卓越高贵和风度浑然天成,简直是人神共愤!天啊,我的词汇量不够用了,完全找不到形容词,我真的得缓缓。卧槽,徐馥要是看到,肯定嫉妒得斗鸡眼!   坐在副驾驶的江衾突然笑出声。   惹得程曦珩投来一个惊异的眼神,胃疼出毛病了?   江衾指了指手机,解释自己的灵异事件,“你刚刚,完全……迷倒我同事。”   程曦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开车。   他心里是想问,怎么迷不倒你。   “你不高兴?”江衾有点奇怪,被人追求或者有人痴迷,这种事情应该都会虚荣心膨胀,非常开心不是吗?   “习惯了。”   真是狂傲。江衾在心底腹诽,却又不得不承认,就单纯从颜值而言,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你怎么又回来了?”明明只是萍水相逢,顶多算是邻居的关系,他却对她这般上心,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难得,程曦珩被问住。   即刻,他看着路况,面不改色,“我也胃痛过。”   “哦。”江衾了然,同是天涯胃痛人,他知道她的苦。   挂的是急诊,却第一时间有床位,还是单人房。江衾不得不佩服程曦珩的神通广大。   程曦珩跟医生聊了一会,才回房,“医生夸你了。”   江衾一愣,“什么?”   “这么大毛病竟然硬撑一天一夜。”   江衾有点无地自容,挣扎着,“我吃了药的。”   程曦珩在床旁的椅子上坐定,看着点滴液一滴一滴窸窸窣窣地往下流淌,“饿吗?”   江衾看了一下时间,不知不觉都中午11点了,踌躇了一会儿,“有点。”   “我去给你买粥。”程曦珩起身,看了眼吊瓶,“你自己注意下点滴液,马上回来。”   江衾很想问他,你真的不用上班的吗?不过想想他的豪车和土豪妹妹,马上找到了理由,土豪的上班时间是相当自由的,比如她们公司的印姐,从来都是爱来不来,对她而言,绩效点和出勤率都是屁。   程曦珩买了粥,菜,还有肉松。这还是他特地请教了裴翊臣的医生老婆买来的。   江衾手上在挂点滴,有点不方便。   程曦珩替她打开盖子,然后顺道……   江衾看着送到嘴边的汤匙,愣住了,不怎么习惯,尴尬着伸手去接,“我可以自己来。”   程曦珩的手僵在半空中,不进不退。   “我自己来。”江衾伸手去拿汤匙,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她并没有觉得异常,他的耳根却红了。   其实。   病号服有些夸大,从他的角度俯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非礼勿视,程曦珩退了一步,状似无事地指了指点滴液,“我去叫护士换吊瓶。”   护士进病房换吊瓶,却不见程曦珩。   难道是生气了?因为她驳了他的面子,没给他喂?江衾含着汤匙,反省着自己的拒绝是不是太直接、不礼貌了?   不过比起他的直言拒绝,她简直委婉了太多。   不过,她心地太善良了。善良到一直隐隐感觉不安。   直到他回来。   “你吃了吗?”江衾主动关心他。   他一看到她,就想起刚刚那无意的惊鸿一瞥,不得不承认她虽然很瘦,但是,丝毫不妨碍她的好身材,有料。   程曦珩有些走神,“什么?”   江衾不觉有他,“我问你,你吃过了吗?”   “吃了。”程曦珩看向窗外,起身走到窗台边撩开了点窗帘,阳光洒在床位,耀眼夺目,再度开口,口吻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你胃好些了吗?”   “不怎么痛了。”江衾看着他,他好像惯会用阳光的光晕为他陪衬,这一次也是。站在光里,然后留给她一个万丈光芒的背影,褶褶生辉,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站在窗口看了一会风景。   两人间只剩沉默。   本来就不熟,还留给他们这么多时间,江衾只得闭眼假寐。   他的电话响了,躲到了阳台外接。   江衾没有偷听的意思,只是医院的隔音效果不好。   他的声音悉数传来——   “嗯,在医院了。”   “好多了。今天谢谢你。”   “是,满意了?”   “好,下次带她一起过去。”   电话很快掐断,他进屋的时候,江衾没来得及闭上眼。   江衾眨着眼看他。   他关上阳台门,“吵醒你了?”   “没,我还没睡着。”江衾解释完才觉得尴尬,“我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他坐在床位看她,“是今天拜托的朋友,让我带你一起过去道谢。”   ……   “那是应该的。”江衾讪笑着,觉得这中间有点怪怪的。   程曦珩的唇角微微翘起,半低下头遮挡住自己的笑意,“你不去也可以。”   “没事的。”他主动解围,江衾却觉得更不好意思,“不能让你失信于朋友。”   程曦珩眉眼舒展,心情很好,好一个以退为进,得逞的小喜悦浮上心头,“嗯,你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对,心情很舒坦。 猜猜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喵~   ☆、第八章   正如江衾所料,程曦珩的上班时间完全视心情而定。   因为住院,江衾只能把好姐妹苏蜜给叫过来,她正巧也在宁城。   当着程曦珩的面,江衾有些话实在羞于开口,“你到我家去,看着随便帮我带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最重要的是充电器。”寻了一个程曦珩看不到的盲点,然后用嘴型悄悄地说,“记得要带内衣。”   苏蜜坏笑着点头,一下又一下地把玩着手心的大白钥匙,躲在她耳边问,“那一个是新入手的男朋友?”   明明是耳语,声音却大得程曦珩都听得到。   江衾脸上满是不自然,羞媼无比,“不是,邻居。”   苏蜜笑出声,视线在程曦珩和江衾脸上暧昧不清地来回扫,似笑非笑,“那么帅还不入手,还等着剩呀?”   江衾狠狠剜了苏蜜一眼,才向程曦珩解释,“我这朋友有点疯疯癫癫的,别理她。”   程曦珩侧目,了然。   江衾被他看得不自然,“程先生,晚上苏蜜照顾我就好。您回去的时候,顺路送苏蜜过去,可以吗?”   今天麻烦了他一整天没觉得哪不合适,这会儿才知道不好意思?程曦珩眉峰微抬看了一眼手表,点头。   苏蜜俯身吻了一下江衾的眉心,“宝贝儿,等我!”   程曦珩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这一幕特别的,刺眼,女人间的感情都好到非要亲一口才能走吗?   不顺眼,就索性别开眼不看,程曦珩一声不吭地直接推开门走了。   “有点小酷啊那姓程的。”苏蜜挑了挑眉毛,搭了搭江衾的肩头,“好好把握,我这17K铝合金狗眼都看得出他对你有点意思。”   “屁!”江衾嗤之以鼻。   “呵,没意思他吃太饱医院来回跑地照顾你?”苏蜜反嗤回去,一副我早就知晓一切的姿态,“我只是觉得条件还不错,表现也还不错,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刚刚还吵杂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这落差有点大。   想起苏蜜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性子,也不知道她会再跟程曦珩说些什么,更不知道程曦珩那冷漠无礼的性子会不会触怒苏蜜。江衾思量两三,给两个人都发了短信。   两个人的信息先后响起。   程曦珩收到的短信是,你忍着她点。   苏蜜的却是,你给我闭嘴。   苏蜜夺过程曦珩的手机,对比两条信息,愤愤不平,不屑,“哦,江衾那丫头就知道见色忘友,我算是见识了。”   程曦珩笑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却被苏蜜切切实实捕捉到了。   苏蜜把手机丢回他腿上,冷哼了一声,“我们家江衾很难追的。”   他看了一眼屏幕,像是听到她柔软的声音一样,眉眼都不自觉地弯了下来,“知道。”   苏蜜来了精神,“真想追?”   程曦珩口吻平常,冷淡道,“我见过她拒绝别人。”   “呵呵,这就怂了?”苏蜜冷哼一声,看不起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   程曦珩不答,轻踩油门,车子加速行驶。   他不答,苏蜜继续开口,“你单身?”   因为江衾特意叮嘱,程曦珩耐心回答苏蜜的每一个问题,“嗯。”   “活该!”苏蜜终于夺回一口气。   ……   程曦珩低头拿手机。   片段,江衾收到了回信。   ——“你朋友好幼稚。”   江衾失笑。   苏蜜很快就回到医院,一脸嫌弃地抱怨着,“江衾你给我听着,我坚决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想起早先程曦珩的短信,江衾笑,“没在一起。”   “以后也不行。”苏蜜带了一床被子,将就在一边的沙发上睡,“我睡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江衾没辙,只能自己调闹钟,到点起来看下点滴液,就知道苏蜜不会看护病人。   -   程曦珩过来交接班的时候,苏蜜还在睡。江衾已经醒了,蹑手蹑脚地抬起手对着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今天晚上我来。”程曦珩瞥了一眼沙发里睡得正香的女人,又看了看江衾眼下的乌青,压低了声音问她,“昨晚没睡好?”   今天程曦珩穿了很平常的衬衫仔裤,当下时兴的款式,裤脚挽至脚踝,再加上神清气爽,竟然比穿正装的时候好看。也不知道……   这样禁欲的男人脱了衣服是什么德行。   江衾有点想入非非,许久才收回自己垂涎欲滴的视线,对于苏蜜她满是纵容,“反正我没事,她等下还要去工地考察。她做建筑的,很累,我又没事,昨天白天睡了一天。”   “不靠谱。”他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下早餐,缓而慢地下定义,话里话外全是嫌弃。   “买了什么?”江衾转移话题。   程曦珩垂下眼眸看她,假装没有意识到这话题转移得有多僵硬,“面线糊。”对待江衾,他似乎一直都有用不完的耐心。   在医院晃悠了两天,才终于批准出院。被关了两天,江衾都快崩溃了,得到出狱许可证,免不得眉开眼笑,神清气爽。   程曦珩忍不住问她,“下次还吃吗?”   江衾憨笑着摇头,为了那几口疼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吐出来了,或者说拉出来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吃了!   程曦珩帮她提东西进门。   江衾有自觉,自己的屋子很乱。虽然他见过了,当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说出真相,“我自己来吧!那个,我家里,它有点乱……”   程曦珩一脸我懂的表情,遂不再坚持,叮嘱她记得吃药就走了。   背着程曦珩,江衾偷偷开了个门缝,那匆匆一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江衾环视了一眼凌乱的屋子,惊诧!早知道苏蜜会这么折腾,她宁愿当时差遣林果果回来——要不是怕林果果知道她跟程曦珩是邻居的关系之后添油加醋,闹得公司里人尽皆知的话。   可怜江衾大病初愈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整理内务。她本也不是什么爱整洁的性子,只是苏蜜的杰作导致她不得不真的要来一次大扫除。   以至于程曦珩再次过来的时候,江衾还在拖地板。   程曦珩看着她握着拖把,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微微怔了一下,“你的身份证和医保卡还在我这,给你送过来。”穿过江衾的头顶看到整理得一干二净的屋子,又默默补了句,“你病刚好,不要过度劳累。”   “嗯我知道。”江衾脱下手套接过文件袋,嘿嘿笑着,“今天就算了,下回再请你进屋坐。”   程曦珩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已心猿意马。直至回到屋里,程曦珩脑海里还都是她盘着随意的头发,握着拖把站在门边的模样。素净的脸上粉扑扑的,然后笑得如初开的荷花。   那笑容里有阳光的味道,柔和,温暖。当下,他的心里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满足充盈。甚至突然有种冲动,想去触碰她光洁细腻的脸颊。   和唇。   她娇嫩性感的唇。   -   病了这几天,江衾睡得太饱,第二天莫名其妙地起了个大早。她本意也是想避开程曦珩,毕竟这几天麻烦他很多,如果今天又碰到,他又得送她上班什么的都不方便。   然而,该来的逃不掉。   江衾锁门的时候,程曦珩正好也开了门。   “早。”江衾把钥匙扔进包里,发出哐当的声响,熟稔地跟程曦珩打招呼。   程曦珩颔首,见她神清气爽,不必要的问题也没有再问。   江衾主动打招呼却碰生生了壁,程曦珩这是又恢复了冰块模式?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为了避免上一次跟他到地下二层去,江衾快速按亮了数字“1”,而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逃避意味太明显,才笑着打圆场,“今天要上班?”   “嗯。”他真的恢复了他冷漠无情的一贯姿态,眉眼都不抬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似前几天无微不至照顾江衾的事只是她的幻象而已。   江衾一次次被冷落,只能灰溜溜地挪开视线,假装在看楼层变换。事实证明,她自恋了,人家根本没有要顺路载她的意思……   “叮。”   电梯门打开,江衾松了口气,“我到了,再见。”   “嗯。”他唇线紧抿,一脸严肃。   这程曦珩到底是什么性子?江衾拧着眉头走出门,只是几步路就叫风沙进了眼,难受得紧。   这一揉眼睛,竟然把隐形眼镜揉下来了。她眯着眼在身上找了一会,掉了眼镜的那眼眼眶油直流,糊得她视线模糊,再加上透明的镜片确实不好找,寻了一番后还是无果。   江衾索性放弃,还好今天起得早,还好家里有日抛,她折回去还是来得及的。她挡住一只眼睛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她埋着头进去。   “江小姐?”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衾回头看里面的人,她很诧异。   不过程曦珩更诧异她捂着眼睛的动作,“你又怎么了?”   又?她最近确实成了问题户。   她松了手,眼前的人影重叠,指了指眼才捂上,局促地笑着,“隐形眼镜掉了,你呢?”   程曦珩这才放下心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完全被她左右了,“车钥匙忘带了。”   这种低级错误他第一次犯。刚刚他在门口拿外套,却因为听到了对面的锁门声追了出来。   ——太着急,钥匙落了。   而着急的原因,是她。   “叮”电梯门又开了。   江衾想当然地走了出去。   却被人抓着胳膊给拉了回来。   他的口吻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还没到。”   江衾听到他的声音才抬眼看到电梯门上红色的数字——“3”。又看到电梯口那么多人看着,顿时无地自容,顺着他的步伐走回电梯,丢人丢大了,“那个,我瞎……”   他的手掌很大,按在她纤细的胳膊上,大拇指竟然可以跟中指相接。程曦珩蹙着眉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至江衾先抽回了手臂。   程曦珩的手里突然空了,心里好像也空了什么。   气氛突然尴尬,江衾打破僵局,“程先生,你周末有空?”   “嗯,有事?”   电梯门开了,江衾确定楼层是7,才跟着程曦珩走出电梯,“我请你吃饭。”怕他多想,“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不客气。”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眼底像是蛰伏着一只慵懒的狮子,“不过,可以。”   什么叫可以。江衾觉得程曦珩的脑回路有问题,我请你吃饭,你回答可以?语文是小学体育老师教的吧,而且还是不及格的!   算了,看在他那么帅的面子上,不计较了。江衾笑得柔和,“那周末再定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苏蜜客串一下。 经常性的隐形掉一眼,然而并没有那么好运的有日抛。   ☆、第九章   江衾很少上微博,偶尔上也是为了发点宣传内容。今天也不例外。私信栏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人,菲菲不菲。   江衾突然想起那个活波外向又古灵精怪的女孩,有点头疼,又不得不正视。当日她一句无心的私信联系本以为可以婉拒对方,怎么她竟当了真,甚至还发了将近二十条信息从问候到聚餐约会再到久久得不到回复的询问。   不管是出于礼貌,或者因为她是程曦珩的妹妹,江衾都应该正视。   江衾主动发信息给程曦珩。   ——   程先生,方便给我你妹妹菲菲的电话吗。   而此时的程曦珩正在经受季琦璇的摧残。   “程哥哥,你最近很忙吗,都不回家也不来公司。”琦璇趴在他的办公桌上,请不起也轰不走,黏糊糊地腻着他,“我每天都来,你每天都不来,是故意躲着我?”   “想多了。”程曦珩头都不抬,埋头写着自己的编程,“你挤不进我的日程里。”   闻言,琦璇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像触电了一样的动作后,才猛地趴在桌面上看他,“你很忙吗,忙到跟我说话都要一边工作?”   程曦珩余光瞥见她在抽风,眉头微蹙,不冷不淡地开口,“嗯,破工作都比较忙。”   意识到程曦珩生气了,季琦璇嘟着嘴看他,撒娇道,“我随口说的,你还记仇!”   当然,程曦珩并非在意季琦璇说他窝囊,在意的是他和裴翊臣共同奋斗五年多的成果。   突然来了短信。察觉到手机的震动,程曦珩还没做出反应,就被琦璇先拿走了。   署名是,大白。   “大白?谁呀,爱称?女的?”琦璇干瞪着程曦珩,又没法解锁屏幕,只能急得跳脚,“是不是你移情别恋的对象呀?”   原本程曦珩没打算看,听到“大白”来信就改变主意了,“给我。”   季琦璇哪会轻易妥协,看到程曦珩也来劲了,更加紧张,“大白究竟是谁?还弄什么代号007呀,你解释给我听呀!”   “为什么要解释。”程曦珩不答反问,嫌恶地用两根指头掐着琦璇的手臂,利落地把手机夺了回来,“是,女的,爱称,对象。”   程曦珩面色不改,本来也不算撒谎。第一,江衾是女的。第二,昵称,外号都可以勉强算为爱称。当时徐方玲因为要他代为归还钥匙把她的号码留给他,顺便作为联系契机时,他确实还不知道她什么名字,就存了大白。   最后,对象。相亲的对象也是对象。   程曦珩夺回手机看短信。   原来不是找他的,竟然是为了那个林菲菲。   程曦珩有点失落,就像是。   吃醋了。   程曦珩直接把手机放回裤袋,看着突然焉了的季琦璇,顿时没有心情跟她啰嗦,“有时间跟我闹,就去找个工作。”   明知程曦珩心情不大好,季琦璇还是不怕死地决定虎口拔牙,“我不听!是不是上次车上的那个野女人?她到底是谁!姓甚名谁,我输得不甘心!”   程曦珩坐在办公桌前,继续敲代码,开口却是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不许打扰她。”   想起程曦珩最近都没回程家也没回海边那套公寓,她有点想入非非了,“程曦珩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声音拔高拔高的。   连刚进来的裴翊臣耳膜都差点被刺破,不过话题他非常感兴趣,“哟,程曦珩你们同居了?动作迅速啊。”   “出去。”程曦珩抬起头看他。   裴翊臣摊开手,一脸无辜,觉得在季二小姐面前失了面子。   程曦珩不会在细节方面妥协,只道,“敲门。”   习惯程曦珩这个人的那点龟毛和强迫症,裴翊臣只得认怂从头再来,出去,再敲门,进屋,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同居了?”   原来裴翊臣也知道……季琦璇的手紧紧抓着衣角,眼神却紧盯着程曦珩,就怕他说出什么她不想听到的事。   果然,程曦珩冲着裴翊臣挑眉,一脸得意。   熟识程曦珩的人都知道,他那张已经近乎完全面瘫的脸上除了发怒很少有别的表情。   这回答再明显不过了。   季琦璇气得牙痒痒的,问的却是裴翊臣,“她究竟是谁?我认识的吗?什么时候勾引了我家程哥哥的,是白莲花还是绿茶婊?”   裴翊臣网络词汇学得不是很好,不懂就要问,“白莲花跟绿茶婊不是一个意思吗?”   办公室里突然多了两个话唠,程曦珩很不满,“裴翊臣你来干嘛?”   “看看季小姐有没有揭了咱爵色的瓦。”裴翊臣耸耸肩,跨步往沙发坐,决定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程曦珩,你上回不是答应我要带那位一起出来玩?”   季琦璇的脸上有如调色盘,又不敢对程曦珩撒野,狠狠踹了一脚办公桌,从牙关挤出五个字,“花心大萝卜!”   见程曦珩还是不理她,转头气呼呼就走。   关于能送走季瘟神,不管用什么方法,程曦珩都会真心地说,“谢谢。”   裴翊臣很无奈,他想看的才不是季二小姐咋咋呼呼就走的模样,他巴不得有人能把程总监的办公室翻个底朝天。程总监的办公室一年四季如冬,静悄悄的,冷冰冰的,只差没冻死人。   不过人都走了,热闹也没得看了,只得自己找乐子,继续逗程曦珩,“我说小程程,你家那位vs季二小姐,谁赢?”   程曦珩沉眉,不想配合他去考虑这么无聊的问题,“热闹看完了?出门右拐。”   裴翊臣笑眯眯地,“No No No!你连续旷工两天,薪水和全勤奖照扣。还有,进度方面跟不上,你负全责。另外,关于那一位,记得请客。”   程曦珩低头看手机,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忍不住上扬,“嗯。”   某种方面而言,哪怕那条短信不是找自己,他的内心也是喜悦的。   -   发完短信,江衾一开始还等了一会儿,过了十分钟还没有回复,江衾只当石沉大海。毕竟,程曦珩一开始没把自己联系方式给林菲菲,同样,他也不一定会把林菲菲的联系方式给他。   除此之外,他一向,善于用沉默拒绝。虽然很没礼貌,却似乎蛮有道理的,至少这中间省去了很多死缠烂打和相互纠结的时间。   没想,信息竟然……   回了?   还附带一句不情不愿的——   她也是疯疯癫癫的。   江衾笑出声来。这句话,她也用来评价过苏蜜。   菲菲的电话一下就通了。不过有点大小姐脾气,电话通了也不吭声,江衾主动开口,“菲菲?我是江衾。”   一听到“江衾”二字,电话那边顿时变得很热情,“衾姐,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程曦珩给的吗?你怎么了嘛,微博都不回?”   一连串问题跟炮弹似的。菲菲人很单纯,待人也非常真诚,江衾心下过意不去,“有点事耽搁了,不好意思没及时回你。”   “没关心没关系,衾姐是设计师忙嘛!衾姐,我也是看了你的微薄才知道,我最钟爱的那条E.L铂金手链竟然是你设计的,这是不是很有缘分?对了我之前有一次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出来吃BBQ,程曦珩说你不吃……没关系啦其实!我就是想你了。对了,周末有空吗,咱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好不好?”林菲菲的声音很好听,又加了一点撒娇的意味,更加甜美。   真是个阳光的好女孩,江衾思酌了一下,微笑,“好。”   考虑到江衾没车不方便,林菲菲主动请缨,“那我去你家接你,好不好?”   “好。”   -   程曦珩一旦进入编码状态,可以说是无我境界,除非断电,否则根本停不下来。   可今天,他已经是第N次分神看手机了。   得了林菲菲的电话号码,就不打算理他了?虽然他心甘情愿被利用。   程曦珩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想起她锁门的时候头发挽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和红润的脸颊的模样,灵巧还有点可爱。   某人尖锐的声音刺透门板传来,“程曦珩,你输了!”   听到这声音,程曦珩只觉得头疼,他只认识两个大小姐,一个季琦璇,他想方设法躲了半辈子。另一个,就是眼下这个,他不折手段躲了一辈子。   程曦珩看着破门而入的林菲菲,眉头微蹙,也忘了计较她没敲门,“炫耀?”   “那是!”林菲菲故意长途跋涉来到爵色,可不就是为了看到他落败的脸色。   想起那日,程曦珩那么恶毒地让她不要再打扰江衾,说江衾好静不爱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性格的时候,她还真的伤心了一小会儿。林菲菲一跺脚,“哼怎么样,衾姐不仅不讨厌我,还亲自向你要我电话了,怎样!我可没作弊,衾姐亲自找你要的吧?”   程曦珩揉了揉眉心,坐回办公桌前,比起应付林大小姐,他更乐意跟那群代码为伍。   竟然也会有她林菲菲力挫程曦珩的一天,看到程曦珩一脸挫败的模样,林菲菲更得瑟,“还有你更想不到的,衾姐答应周末要跟我约会哦!二!人!世!界!”林菲菲一字一顿地说道,“怎样,我的魅力无限吧。”   奇怪,程曦珩怎么没反应?林菲菲侧下身子去看电脑屏幕前的他,见他置若罔闻的模样,招魂道,“你装听不到?”   程曦珩觉得很失落。   失落之余,“你性取向,女?”   “什么呀,我只是证明,比起你这种冷冰冰的冰块,只要是人肯定更乐意跟我这种青春灿烂的向日葵在一块!更何况是跟我志趣相投的衾姐!”林菲菲拉着舌头气他,第一回见他一脸委屈状况外的表情,分外得意,“我去做头发,订餐厅,还有看看最近上映了什么好电影周末看,好忙呀这周末,先走啦拜拜!”   程曦珩抬起头来,眉头紧蹙,他属于冷冰冰的冰块?   江衾会跟林菲菲志趣相投?见鬼。   程曦珩握着手机,老半天都没拨出个电话。   真被苏蜜说中,怂了。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相信江衾完全有能力可以处理好两场约会,保证不相冲突。只是,他怎么就要跟林菲菲那丫头一块平分江衾的周末呢?   而且,他怎么就觉得他这醋吃得那么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程同学吃自己妹妹的醋了。 好像没什么人看,好沮丧!   ☆、第十章   高跟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水泥地发出极富节奏感又清脆的声音,在这般清凉的夏夜里,连回音都显得分外深沉。   江衾刚进小区,就被面善的保安叫住,“您好,是B3701的江小姐吗?”   闻言,脚步声缓缓停下,直至站定在保安跟前。她的快递从未寄回家,一向都是寄到公司的,应该不会是快递,狐疑之余还是礼貌疏远地笑道,“我是。”   “那江小姐跟我来一趟。”江衾循着保安的步伐走回保安室,脚步在瞅到树下的那个人影时顿下。   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耳边是保安带着点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这位先生说是您的朋友,我们看着面生,又联系不上您,就让他在这等您。”   江衾眼皮不住的跳,忍不住抬手去捻起眼皮,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只见那人站在树下,气定神闲地插着口袋,背影融进黑夜里,看不清神情。   他自然还是潇洒又随意的样子,自信又风度翩翩,顺着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随风传来,是她不再熟悉的气息。   逼得近了,江衾才能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来打量他。岁月荏苒,却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姣好的容颜依旧干净朝气,眉清目朗,要不是那身笔挺的西装,江衾还以为是他刚出社会的奶油小生。   他依旧唤她,“阿衾。”   江衾却不看他,而是对着刚刚带路的保安,一脸诚恳,“不好意思,以后他再来,继续拦着,麻烦了。”   说完,扭头就走。   一如当年。   余光里一个黑色的人影如风一样掠过,站定在江衾眼前,拽住了她纤细的胳膊,企图用力量优势压制住她,“阿衾,咱们就连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情分都没了吗?”   江衾挣扎着想抽出胳膊,“谁家好好聊天非得这么拉拉扯扯的?”   还是一样伶牙俐齿,他很怀念这种感觉,“阿衾,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顿了顿,他半倾下、身体去细细看她的眉目,那种精致的完美,让他忍不住想去触碰她,“可是我又很开心,开心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没错,但又不是在等他。   “你他妈别碰我!”一向安静淡雅的江衾突然爆了粗口,虽然一直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歇斯底里,“我是不是一个人还要你提醒我?生你的气?您多大的面子能让我惦记您这么久?”   黑暗中,江衾的冷笑特别刺耳,“乔绪,你放手!”   他依旧没有松手。   一旁的保安见他们果然相熟,只道是闹别扭的小情侣,便见怪不怪地走开了,走时还不忘调侃两句,“现在的小情侣都把花式吵架当做情趣了吗?”   漆黑的夜里,乔绪那双极具特色的丹凤眼里像是噙着一汪春水般,含情脉脉,“阿衾,你我之间有误会也有心结,给我时间一起来解开好吗?”   江衾的手机在响,她没有机会接,手一直被乔绪握在手里,动弹不得。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质问,“让你失望了,我没有误会也没有心结。至于你的?呵呵,我实在不感兴趣。”江衾掐着他的手背,用尽全力,“放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乔绪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要报警也是我受伤。”   “那也是正当防卫。”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从乔绪手中救下了她。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连乔绪都有点懵。   程曦珩用手护着江衾,把其纳在自己身后,江衾抬着头看着这个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男人,有点茫然,却没有抗拒这过分亲昵的动作。   这场对弈中,乔绪落了下风,“他是谁?”   江衾不想回答,只是拉了拉程曦珩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走吧。”   就这样,程曦珩被江衾扯着袖口走回小区。一直到确定乔绪看不到的位置,江衾才松开手,离开他的庇护,“程先生,谢谢你。”   程曦珩的手很自然的收回到裤子的口袋里,“客气,举手之劳。”   难得程曦珩的脚步会配合着她放慢,江衾才有机会跟他并肩走,只是两个肩头的落差真大,江衾抬起头来看他,“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那?”   “丢垃圾。”程曦珩薄唇翕张,不冷不淡,就像刚刚出手救她的那一幕是她臆想出来的,他依旧是他,不冷不淡。   江衾埋着头走进电梯,后知后觉去查看手机的未接来电。   程曦珩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开口解释,“本是问你要不要帮忙,后来擅作主张了。”   听到程曦珩的解释后,再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江衾了然,“嘿,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程曦珩站定在电梯里,侧头看着她。   江衾也恰巧抬头看他。   他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江小姐果然男女通吃。”   江衾愕然,“什么?”   程曦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很酸,垂下眼角看向别处,“没什么。”   江衾以为他是在说乔绪,眼眸黯然,却没有再回答。   -   自从见到乔绪以后,江衾情绪就很不好。   终于憋不住发信息给苏蜜——   我又见到他了。   苏蜜像是在忙,并没有回信息。江衾仿佛滚进了一个深渊,然后掉进一个织罗得密实的网中,缠住四肢,紧得她动弹不得。   等待回复的时间太漫长,江衾只能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来缓解心口处的压抑和窒息感,五指上不自觉地加诸了力气,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体内。直到感觉到手臂上的刺痛,江衾才清醒过来,看着被抓破的地方,翻箱倒柜地找消毒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去想。”   江衾几乎坐了一夜。   还好明天是周末,可以放心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又让门铃声吵醒了。   响了一次又一次。江衾固执地躺在床上不想动。   最后,还是在恼人的门铃声中妥协了。   正埋怨着怎么还不开门的林菲菲,一瞬间被江衾的倦态吓到,“衾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憔悴?”   江衾差点忘了约了林菲菲这事,虽然没什么心情,可是承诺在前她不能食言,只能勉强扯起一个微笑,“没事,进来等我一下?”   若是平常,这大小姐屋顶早就掀翻了,可是看到江衾这般模样,她反而善解人意起来,“你怎么这么憔悴,还可以出门吗?要是累我们在家闲聊也可以的。”   江衾弯腰给菲菲拿拖鞋,掩饰得极好,“顶多就是起床气,你等会。”上了底妆和腮红遮盖住自己的疲惫,收拾好情绪之后,江衾才挽着菲菲出门。   过停车场的时候,江衾眼尖看到了车牌号闽D开头的车。   在看清车上司机的时候,心徒然漏了两拍——他竟然还在。   他居然等了她一夜,在这里。   很不巧的,他也在看她。   菲菲见她愣在原地,不放心询问了句,“衾姐,怎么了?”   江衾轻轻嗯了一声,艰难地挪动步伐,坐进菲菲的车里。   与那辆黑色的宾利相错而去。   事后,菲菲小心翼翼地问,“衾姐,你认识车上的那个人?”   江衾看着林菲菲,她一直都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孩子,可她终究不是,“嗯。”   “喜欢的人?”   喜欢?   像是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耳际。   江衾苦笑了声,“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的……”顿了顿,似乎在找更好的措辞,“家人。”   下午的电影不好看,讲的是有情人错过十年最后依旧生死两隔的电影,烂俗又矫情,纯粹骗眼泪。却因为主角颜值太高,逼得看客不得不感同身受。   江衾想,就算电影最后的结局是在一起,也依旧是烂俗的剧情。   江衾忍不住嗤笑,笑得心都疼了。   比起买衣服购物,江衾更热衷于吃。平时,她顾忌着胃不好,都是克制着自己。今天,她有点放纵,甚至还喝了酒。   林菲菲拦不住,只好陪着她喝。   可是,江衾酒量中等偏上,林菲菲却是一杯倒的体质。   一直到决定打道回府,江衾才意识到回家难的问题,她有点头疼,而且她不能开车。   眼下总不能叫房东太太亲自过来接她烂醉如泥的女儿吧。江衾扶着林菲菲上车后,才给程曦珩打电话。其实江衾一直都捉摸不透那位性情不定的邻居,“程先生,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嗯。你等等。”电话那头一开始很吵杂,似乎是刻意走到安静的地方才说话,“有事?”他的声音虽然冷淡却醇厚好听,隔着电话都能挑拨人心。   “菲菲喝醉了,我也喝了。”江衾找了很久的措辞,没找到,“她的车还在商场。”   程曦珩眉头微蹙,“地址发给我。”然后才折回包厢,跟一众好友告别。   裴翊臣喝多了,口齿不清,“啊珩你什么意思,说好了今天要带那位来,你不带就算了,这还打算一来就走?”   程曦珩不冷不淡,“去接林菲菲,她喝醉了。”   裴翊臣虽然不乐意他走,不过念在理由充分,林菲菲一小姑娘,一个人不安全,终于作罢,却还不忘抱怨,“程曦珩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妹妹了?”   程曦珩承认,像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如果只是林菲菲一个人,他肯定不会去。   更何况,堂堂林大小姐也犯不着他去献殷勤。   但是现在不一样……   江衾也在。   -   江衾没等多久,程曦珩就来了,但是。   看着他驾车而来,原先微蹙的眉头越皱越紧。   程曦珩一下车就看到江衾站在风口无辜的傻样,或许是染了些许酒意,原本多情的眸子这会儿迷离涣散,睁大了眼瞅了瞅黑色的卡宴,又瞅了瞅后面白色的玛莎拉蒂,一脸纳闷地问他,“那菲菲的车怎么办?”   站都站不稳了,程曦珩主动扶住她的肩头,“梁伯马上过来。”   林菲菲喝得烂醉,车门大敞开着,修长的腿还留在车外,实在有些不雅。见状,江衾有些过意不去,“那个,我……我扶不动她。”   程曦珩依旧站在一边,看向林菲菲的时候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薄唇翕张,“没事。”   他在意的,是她。   梁伯从林家过来,路途遥远。程曦珩第一次觉得林家房子选地很好。   江衾一直靠在程曦珩怀中,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她的意识很清醒,但是小脑却有些不济,她知道不能这样靠着程曦珩,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而程曦珩,不似她一身酒气,他身上是清香的沐浴露香味和清爽的须后水的味道,加上一身的禁欲气息,江衾酒劲一上来,竟忍不住动容了。   意识到自己危险的想法,江衾突然缓过神来,站直了身体。   程曦珩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江衾眨着眼看他,精明的眼里写着防备,“你怎么来了?”   还真是醉了,程曦珩忍不住笑。   夜色朦胧,程曦珩看着她笑。心里好像有团东西在挠她的心,江衾似乎还在思酌着什么,却叫喇叭声打断了思路。   黑色的奔驰上,一个老伯下车,毕恭毕敬地走来,“程少爷,麻烦您了。小姐呢?”   程曦珩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玛莎拉蒂,没开口。   梁伯看向站在程曦珩身侧的女人,一脸讳莫如深。程少爷打小就不喜与人亲近,因而没人近得了他的身,除了已故的程夫人和那位。   季小姐。   梁伯认真严肃地向江衾鞠躬后,才开口,“程少爷,我先带小姐走,您回去的时候也千万要注意安全。”   江衾还在震惊中。   看着黑色奔驰和白色的玛莎拉蒂一前一后开走,才恍惚开口,“菲菲家是挖金矿还是印纸钞的?司机都能穿着Armani……”   “那是管家。”   “哦……”   程曦珩打横抱起江衾,看着她脸颊处不正常的酡红,有些心疼她,“怎么喝这么多酒?”   江衾却是皱着眉看他,像是低声喃喃又像是撒娇,“怎么办,我又乱吃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曦珩和季琦睿没什么! 程曦珩和季琦睿没什么! 程曦珩和季琦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十一章   车速快得惊人。   江衾眉头紧蹙,一脸苍白,抓着安全戴若有似无地哼着。   她老哼哼着,程曦珩忍不住分神去抓她的手——渗人的冰冷,攒了一手汗。若是她还清醒着,必然不会这么嗷出声,更不会让他碰她。   他握着她的手,异常认真,“再撑一会,马上到医院了。”   她冰凉的指尖蜿蜒着反握住他的手,柔软的唇吻上他的虎口。   她的唇一路想象中的柔软。   车速突然紊乱,如同他此刻的心。他侧开脸去看她,见着她紧蹙的眉头忍不住心乱如麻,慌乱之余又因为那个吻而有点愉悦。   慌乱中带着一点久旱逢甘露的甜蜜。   路灯明明灭灭,打在她白皙无暇的脸颊上,她柔弱的手抓着他的手,却让程曦珩觉得心也一并被她揪着,轻轻地揉搓着。   停留在他虎口的吻,只一下,却颤得他恍若梦境。斑斓至绚烂的梦,不过是她浅柔的一个吻编织而成。   她突然呜咽了一声。   像是掐住了程曦珩的七寸,动弹不得,一颗心只为了她跳动。   程曦珩握紧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哄她,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再忍一会,到了。”   她低声喃喃,“乔绪……”   车轮与地面擦出刺耳的声音,疾驰的车子猛然停下。   程曦珩猛地抽回手,那一瞬感觉,突然从天堂落回地狱。   而她,似乎也受了惊,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似乎在害怕着些什么。   看着她可怜又委屈的模样,程曦珩终又不舍,沉着嗓子唤她,去揉她的脸颊,“江衾。”   “没事的。”程曦珩开始后悔自己恼怒之下的那一记急刹,他本不该是如此暴躁的人,却因为那一声“乔绪”而乱了心神。   江衾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男子,眸子里像是喷洒了一层水雾,迷蒙又梦幻,“是你呀……”她顿了顿,又笑了,“程先生。”   还好,她还记得他。程曦珩觉得自己很悲哀,这样就值得他高兴了。   医院的护士还认得他,老远就闻到江衾一身酒气,“不要命了呀,刚出院又把自己喝进来了!哎,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好歹也管管她呀!”   程曦珩垂下眸子,看她苍白的脸。   想起昨夜里的那个男人。她叫他,乔绪。   吐过以后,江衾的情况稳定了许多,程曦珩不放心,还是让吊了瓶。   折腾了一夜,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程曦珩有点累,有点困。这样寂静的夜真是令人徒增伤感,他原以为自己对江衾,只是觉得她有点像琦睿,才会对她分外关注和照顾,但现在看来。   或许不是。   江衾的手机响了又响,是苏蜜。   犹豫了很久,程曦珩还是接起了电话。   苏蜜的声音慌乱着急,“江衾你是疯了吗?”   程曦珩默然,静静等着苏蜜的下文。   “你理智一点清醒一点好吗?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离开乔城的吗,你听着江衾,不准再为那个渣男动摇了,知道吗?他妈的,乔绪害你还害得不够吗,竟然还有脸去找你!”   差不多了,程曦珩才出言打破了这单方面的误会,“是我。”   “怎么是你?”闻言一怔,苏蜜顿了顿,似乎也不责怪他偷听了什么,继续侃侃而谈,“程曦珩是吧,我不管你对江衾什么心思,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你都不要让江衾再接触乔绪了!”   程曦珩握着电话,看着江衾,“为什么?”   “因为……”电话那头顿了很久。   “因为他是你情敌!”   关键时刻又掉链子——果然不靠谱。程曦珩的声音不冷不淡,“挂了。”   “喂,你等等!”   “我知道。”   病房里又恢复安静。   程曦珩看着病床上病容苍白的女人,调慢了点滴液的速度,才到阳台抽烟。   他没有烟瘾,备烟只是为了那群朋友,却不想,他也有心烦到想抽烟的时候。   倚在窗台上抽烟,缓缓吐出烟圈,眼前烟雾缭绕,挡住他的视线,也填补上了他心里的那个缺口。   他觉得憋得慌,心跳急促而紊乱。   那个夜里,程曦珩第一次知道。   心痛是什么感觉。   -   江衾被护士吵醒,才发觉自己住进医院,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肚子,并没有任何不适,“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冷哼了一声,“怎么了?胃不好还嘴馋乱吃东西,不过还好你酒吐把东西吐得差不多。要不是你男朋友紧张你,非要给你挂水,是不用住院的。”女护士麻利地替江衾拔了针头,熟练地摁着针眼,“按好了!你待会儿就可以出院了。真是的,自己任性不控制住那嘴还天天乱吃乱喝,然后还拖着别人一起受累。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一夜没合眼!”   江衾被训得愣愣的,竟没有反驳男朋友这一称呼。   程曦珩虽然觉得江衾欠教训,又觉得护士骂重了,没忍住出言打断了护士耳朵喋喋不休,“受累的是我,我都舍不得说她。”   病房里突然很尴尬。   江衾看着他,眉眼里闪烁着小心和歉意,“对不起。”   程曦珩居高临下,看不出情绪,声音也是不冷不淡,“反正身体是你的。”   江衾从病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一晚都没睡?”   程曦珩沉默不答,只是坐在床沿替她按住棉签,以防手上的针眼再出血。   江衾惭愧又内疚,却又找不到措辞,“其实你可以不要管我的,反正我自作孽,活该……”   江衾抬起头,对上那双阴冷的眸子,自暴自弃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地,“对不起,我……”   言多必失。   江衾干脆闭嘴。   一直沉默的程曦珩终于忍不住,“江衾,我会心疼。”   -   一路沉默。   有时候,不适时的表白只会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譬如,刚刚。   不受控制地,全凭着本能脱口而出。程曦珩懊恼过,但也只是觉得时机不对。   江衾和程曦珩一前一后下车,没有人主动打破沉默。   瞅见坐在小区楼下的男人,程曦珩觉得这乔绪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难缠。昨天出门前也看到他了,没想他这般有耐心,等了一夜又一夜。他越是步步紧逼,那他越是不能就这么拱手相让。   江衾脚步一顿,瞥见乔绪之后,脸上一片僵硬,故作无事地别开眼神,一切神态都是那般刻意。   程曦珩神色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江衾触电般抽回了手,抬头看着他,目光闪躲很不自然,“我可以一个人处理。”   程曦珩收回突然悬空的手,不冷不淡,“随你。”   即使到了现在,江衾还是不能习惯程曦珩时不时的冷漠。她硬着头皮超前走,其实她早有预感会遇到乔绪。   除此之外,她在停车场看到他的车了。   看到江衾,乔绪立马站了起来,看着江衾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笑得自在灿烂。   这还是重逢之后,江衾头一次认认真真看他,在充足的光线下。熟悉的眉眼被岁月打磨得坚毅,嘴角噙着笑意,虽然没日没夜地等她,但是衣服和头发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更显精神抖擞。江衾恍惚了一下,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避开了他的方向。   他却走上来杜姐住她,噙着笑,“阿衾,你终于回来了。”   说得,这好像是他家。   江衾的眉清丽雅致,一双眸子生得灵动,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也让人觉得含情脉脉情深几许。   程曦珩一直跟在江衾身后,丝毫没有清场的自觉,而且在这方面,他不想给人方便。   乔绪抬眸盯着程曦珩,两人的身高差不读,视线几乎持平,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坚毅沉稳,却又像待捕食的雄鹰般,一双眼里满是精明和狠厉,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   程曦珩狭长精致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扫过了他,似乎带着蔑视般,并没有正视他,唇角甚至还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似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乔绪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十分厌恶这个男人,占有欲和存在感都太强烈,江衾在他身边,太危险。   江衾不知道两个男人间的战争,只顾着自己的事,“乔总没其他事了?那请让开。”   “阿衾,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乔绪激动地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毫不留情地躲开。   乔绪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动又心疼,“阿衾,其实不止我,你也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对吧?”   江衾缄默不答。   像是抢到了救命稻草般,乔绪突然笑了,“阿衾,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不想你我之间再因为当年的事情而从此殊途。”   那笑容在程曦珩眼里很是讽刺,俨然一个得胜者的姿态,骄傲而不屑地看着他。   嘲讽着他先前的自以为是。   程曦珩挫败地看向江衾,可悲的是,连他都觉得江衾动摇了。   程曦珩强行挡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你不要逼她。”   “我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外人来插手,邻居?”乔绪扯着嘴角笑,温润如玉的脸因为情绪波动而面色通红,抓着程曦珩的衣角,怒吼,“啊?趁人之危,拼命揩油的邻居?”   这样的字眼刺激了一边的江衾。   “乔绪你闭嘴!”   已经白热化的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看向她,那眸子里是愕然。   那是程曦珩第一次听到江衾发脾气。   而乔绪的眉头也不觉敛起,这也是她第一次为了旁人而责难乔绪,只是因为他说了他坏话?   江衾的眸子略过程曦珩,直直看向乔绪,那眸子里满是隐忍,“乔绪你走,我不想见你。”   “阿衾……”   江衾败下阵来,转过身背对他们二人,“我累了。”走了一步路,才喊,“程曦珩,还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程先生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流产了…… 虐虐男主没关系吧哈哈   ☆、十二章   程曦珩瞥了一眼站在电梯外一脸黯然的男人,没有一丝优越感。再看看跟前女人娇弱的背影,陷入沉思。她跟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他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用这种苦等的方式就算不能打动她,也总能让她动容。   而她。程曦珩垂下眼脸来看着站在电梯里浅笑嫣然的女人,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连唇角亦忍不住微微扬起,“在等我?”   江衾点了点头,抬起头去看程曦珩俊朗的脸颊,他不仅帅,还耐看,除去那句莫名的插入“心疼”,可以说是毫无不是之处。   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看得上她,江衾松了口气,“等下一起吃午饭?”   程曦珩差点就忘了,他们这周还有个很重要的约会。   不,是约……定,她要请他吃饭还人情。   程曦珩点头,“好。”   电梯匀速上升。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然后各自掏钥匙,回了各自的家。   一门之隔,程曦珩看不到她了,才掏出手机。   手机玩了一夜,早就没电了。给手机接上电源,程曦珩才脱了衣服进浴室,他有轻微的洁癖,又反常地厌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每回进医院都觉得浑身不爽、身心浮躁。   若不是为了她。   想起那张精致的脸庞,程曦珩的心不自觉地软了,虽然混迹在医院一夜,又染上了烟味,但是这气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刺鼻。   清洗过觉得浑身舒爽,程曦珩在腰间系了浴巾就走了出来。   手机早就自动开机,有未读信息,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调侃,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程曦珩懒得回,放下手机,拉开衣橱,看着几近一色的衣物,莫名觉得不妥。   ——跟女孩子出门,穿得跟参加葬礼似的,真的合适吗?   程曦珩重新拿起手机,折腾半天都没好意思向好友发出求救短信。   -   出门看到彼此的时候,两人竟忍不住相视一笑。   相比程曦珩的纠结,江衾只是随手套了件黑色背心外面搭了件墨绿色的衬衫,下身是九分仔裤,露出光洁的脚踝。虽然穿得简单,挺直腰身靠在门框上,却有几分欧美街拍的味道。   学设计的,品味自然不凡。   而如出一辙的,程曦珩也是墨绿色衬衫和仔裤。   莫名地穿了情侣装。   程曦珩原先紧张又纠结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了些,“没带外套?”虽已接近春末,天气半温不热,江衾只是这么穿,未免太显单薄。   江衾轻轻摇头,素净的脸上浮起一抹憨笑,“看过天气预报。”又不忘反问他,“你不也是?”   程曦珩垂眸看着她,“不一样。”那双眸子里明明无波无澜,江衾却觉得那双眸子里像是藏了一个黑洞,深邃而神秘,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不安,“我是男的。”   那眼里带了太多的蛊惑。   江衾觉得自己总是不知不觉中就好像被他勾魂摄魂了一番,他的眼神太可怕,明明是清冷的眸子,却又似万语千言都在那一双精致的眼里。好不容易回了神,江衾却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只好低头看腕表,“我在爵记订了房,你吃得惯吗?”   因为对方是程曦珩,江衾不得不大手笔一回。   听到爵记,程曦珩一怔,随即薄唇翕张,淡淡开口,“我都可以。”   程曦珩从车库取车,江衾看着他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并入了车流后,江衾才侧头看向窗外。   像是在沉思什么。   她的沉默让程曦珩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她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心里其实还挂意着那个男人,她的缄默沉思都让他无能为力,无从掌控。可她对待那男人又太过果断决绝,不管她是有情还是无意,都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   爵记以品味、美味和价位出名。   程曦珩把菜单给了江衾,“你来,我都可以。”   江衾也不推却,翻阅着菜单,大显东家风度,“程先生,忌讳什么没有?”   “没有,你可以叫我曦珩。”不冷不淡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   江衾拿着菜单的手一颤,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张不苟言笑,清冷淡漠的脸庞。   她似没听见一样,随意点了几个主菜,把菜单推回给程曦珩,判断不清主语,“程……那个,你、补几个菜。”   程曦珩接过菜单,装模作样地看着,似笑非笑地问她,“不叫程先生了?”   憋得旁边的服务员笑又不敢笑。   江衾睁着眼看摆着开胃小菜的桌面,如临大敌。   程曦珩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随口点了几个菜,看样子很熟悉爵记的菜色。   江衾庆幸自己没选错地方。   “没关系,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江衾看着程曦珩,他眼眸明亮,不像开玩笑。   憋了许久,感觉越刻意去做,反而这件事更别扭,江衾放弃,“还是顺其自然就好。”   程曦珩放松要求,“或者,像菲菲那么叫。”   程曦珩?江衾活腻歪了,直呼程曦珩名讳?虽然不知道程曦珩出身哪家,身家几何,但是江衾直觉他来头肯定不小,是她冒犯不起的人物。   江衾侧着头婉拒,“你别逗我了。”更像是在撒娇,听得程曦珩心软又心动。   “江衾。”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叫她名字的时候却带着软软的尾音,像是宠溺。   江衾一愣,却忘了答应。   江衾突然想起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果然跟程曦珩接触,不然在何种场景下,都非常挑战心理承受能力。   眼下,他单方面的示好和进攻,意图有点太过明显。而早前在医院,他的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江衾,我会心疼。   她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可是,他却因此不再隐瞒什么,反而很大方地袒露着。这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一顿饭,江衾吃得战战兢兢,就怕程曦珩再说出什么她招架不住的。   江衾买单的时候,才被告知在他们进餐厅前,程先生就已经预付款了。本是打定主意自己请,却被他抢了单,江衾不乐意,“不是说好我请的?”   程曦珩自然不可能让她掏钱,更何况爵记消费水平他是清楚的,“下次。”   察觉到江衾的不悦,难得程曦珩知道要主动开口,“帮我个忙?”   江衾看他,有点疑惑,像他那样的人,需要她这种人帮什么忙。   喉结上下滑动,几番犹豫,程曦珩才开口,“帮我挑衣服。”   ……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衾推了推他,“带路。”话出了口,江衾才突然想起,一起买衣服这种事情似乎更适合情侣做,他们现在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又算什么。   江衾主动和程曦珩保持着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就算偶尔擦过彼此的手背,她也是马上避开。   而这种若有似无的碰撞,反而比触手可及的亲近更叫人蠢蠢欲动,就像是挠痒一样的感觉,却在心底骚动,撩起一波又一波的悸动。   程曦珩不挑牌子,而江衾擅长搭配,程曦珩又是衣架子,试了几套,还真是怎么穿都好看,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隔着薄薄的衣料,江衾可以描绘出衣服底下那近乎完美的健硕胸肌和壁垒分明的腹肌——多一分太过,少一分瘦弱。仅仅是这样看着,江衾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去抚摸……   导购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绪,“小姐,您眼光很好,您男朋友这么穿真的很好看,比我们宣传册里的男模穿还好看。”   江衾匆忙间收回自己的眼神,眼角余光却瞥见程曦珩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小偷做贼被抓了现行一样尴尬。   江衾遂马上低着头替程曦珩整理着衣角,手法娴熟。衣服尺码都刚刚好,许久才抬起头看他,“要不要尝试别的颜色?我指,亮色。”   程曦珩垂眸看她,近乎咫尺的距离,他可以看到她扑扇的睫毛和细微的汗毛,还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和她身上的热度,这样的距离,近得他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几乎要从心口直接迸出,跳到她白皙的手上。   察觉到气氛暧昧,程曦珩先江衾做出动作,按住了她的手,制住了她逃离的意图,然后双手缓缓包裹住她的手心,她的指尖冰凉,触醒了他的沉沦。   江衾看着他的那双眸子里全是抵触和抗拒。   程曦珩觉得有个东西在缓缓包裹着自己那颗拼命跳动的心,越来越近,沉闷得几乎要让他窒息。   而江衾猝不及防地被他圈入怀中,越演越烈的暧昧叫她理智渐无,一点点地沉沦在他深邃而……   深情的眸子里。   沉沦在他制造的幻境中,江衾只觉脚如负铁千斤般难以挪动。   程曦珩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好,你帮我选。”依旧不冷不热的声音,却像钝器重击般砸醒了她。   他松开了她的手。   刚刚的一切,他一闪而过的柔情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转瞬即逝。   江衾愣在原地,不知其味。   他刚刚的行径,就像是在耍猴。他惯来喜欢这样,逗弄一番,自己开心后就将她弃置一边,不理不睬。他向来活在高处,对待她像是逗弄一只小狗一样,喜欢就逗逗,不喜欢就撇开。   江衾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在玩她。可她却当了真,慌了神。   若不是念及他那几日里的照顾和彻夜不离,江衾不确定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江衾咬着牙,只当无事般点头,自顾自开口,挑出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愤怒和注意力,“哦,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程曦珩一套一套地试,无一例外地英俊帅气。   与其说人靠衣装,倒不如说是他穿出了别出一格的味道,衣服不过是托了他的福。   江衾却不再热心。   满载而归。程曦珩却觉得江衾情绪不对,“你生气了?”   习惯了他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突然这样放下架子问她,反倒让江衾觉得委屈。   -   周一。   整个爵色上上下下都知道,程总心情很不好。   只有裴翊臣不怕死地去撞枪口,“别耷拉着一副失身的样子,难不成是林菲菲睡了你?”   “滚!”   简单粗暴,果然心情不好。   裴翊臣搭搭他的肩头,好心安慰道,“来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了?”   程曦珩扫开了他的手,一脸嫌弃,“边去,上班期间不谈私事。”   裴翊臣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动了情智商就直达二百五,他什么都还没说他就不打自招了,“哦,原来是私事,是不是跟胃痛的那位有关?”   见程曦珩一动不动,俨然如入定行僧一样,裴翊臣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是在暗暗佩服那一位,竟然能把以淡定出名的程曦珩逼到这个份上。这一下,对那位胃痛女神更加好奇。   裴翊臣敛住笑意,一脸认真,“我走啦!”心里却暗道,对不起了兄弟,我要调查你。   裴翊臣临出门前,突然听到程曦珩大彻大非的一句话,“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性情不定,难以相处?”   裴翊臣沉默了很久,决定火上浇油,“我可不可以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缺爱缺钱,唯独不缺头等损友! 可能大家会觉得江衾比较敏感,她是因为乔绪扰了她的心神,又加上过去的经历,比较敏感了些。   ☆、十三章   接连两三天,江衾都想方设法地避着程曦珩。   就这样一跃进入她的黑名单,程曦珩无可奈何。其实那天她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   委屈的模样让他莫名地内疚。   惴惴不安过了四天。第四天晚上,程曦珩家的门铃终于响了。   春末夏初,台风跟着春雨的步伐而至,前一刻淅淅沥沥后一刻风起云涌,倾盆大雨。   窗外电闪雷鸣。   程曦珩居高临下,看着江衾却略显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只能尽可能地改变自己的态度,改善自己的口吻,“怎么了?”   而不是“有事?”,他刻意地示好和亲近。   江衾拿了一大袋子的水果给他。   程曦珩没有拒绝,接过后,主动开口邀请她,“进屋坐会?”   江衾觉得自己来得突然,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解释,“刚刚路过前面那条小路,看到有个老奶奶冒雨出来摆摊,台风那么大,我不忍心,就全买下了。”   程曦珩垂着眸子看她,神情淡然,眼底却笼罩着一层隐隐约约的情愫。听她说完,他才开口询问,“还剩很多?”   程曦珩的口吻莫名地温柔。   她错愕于他的态度,猛然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跌入那双满怀内疚的眼里。前几日她不过是情绪激动下的胡言乱语,并不是真的对他有很大的成见和不满。然而,他却当了真,也用了心去改变。   他对她,似乎是认真的,那样的眸子和口吻都让人惶恐。   得到这样的认知,江衾有点心神不定,后知后觉地开口,“嗯。”   “多了的,给我。”程曦珩把水果放在玄关处,“我们公司人多。”   没有等江衾回答,程曦珩便兀自绕开江衾轻车熟路地走进她家,看到门口堆着的那几箱水果,眉头微蹙,“这都你自己带上来的?”   得到江衾的默认,他有点心疼,“你可以叫我。”说完又不了一句,“以后有这种事,就给我打电话。”   江衾低下头看着程曦珩蹲在门口,认真地把容易撞伤和不易久放的水果分开装。   明明只是小事,却做得这般一丝不苟。   不知道为什么,江衾看着这样的程曦珩,会隐隐觉得良心不安,还有……   心疼。   她开口叫他,“曦珩。”   程曦珩半跪在地上,闻见她叫他,抬起头来,那神情,分不清是惊诧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   她叫他曦珩。   江衾垂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闹情绪。”   程曦珩继续分装水果,口吻平静,“没什么。”其实,他有点欢喜,她主动向他示好。可他又有点自责,他逼得她要先主动低头道歉。又有点心疼,他看到她在内疚,“不要放在心上。”   江衾蹲在他身边,配合着他把撞伤的水果挑开。   程曦珩沉着嗓子开口,“道歉这种事,本应该由我来做的。况且,那一天确实是我唐突了。”   那一天,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强迫她与其亲近。鬼使神差的,或许只是体内的荷尔蒙作祟。他一向自信于自己的定力,只是在那一刻,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周围充斥着她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和气息,他不受控地拉住了她。   想起那天,他有股说不出的内疚和懊恼,终究是他吓到她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江衾侧头看向他,他的头埋得很低,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在忏悔。而在此之前,他本该是骄傲的人。   可现在。他在道歉。   就因为他抓住了她的手。因为他觉得他唐突了她。   可,她分明不是因为这个。   再说,就算以他的思路来剖析,那也是她没有拒绝在先。   就算有错,那也是双方的。   江衾的思路有些乱,蹲都蹲不住了,寻了个由头起身进屋洗水果,“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去洗水果。”   他却跟着她进厨房,她洗樱桃,他洗葡萄。   紫色、红色,交错着一粒一粒洒落。   冲水声冲散了安静的尴尬,江衾突然关了水龙头,“明明是因为我情绪化,你为什么要道歉?”   程曦珩手下的动作没停,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哭。”   江衾握着一把樱桃,猩红而刺眼。   那一天……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她早就变得冷漠沉稳,即使有愤怒有委屈,她永远都能自己先消化,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解决。而且那一天,她并非真的气愤他轻薄于她,只是不满他对她的态度,永远都像是给把糖把你逗开心了然后全部抢回来,看着你空欢喜一场的傻样。   可,以她的心性和城府,断不可能在一个还不熟悉的人面前就那样红了眼眶。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一句小心翼翼的“你生气了吗”。   江衾心里乱,只想着怎么让程曦珩死心,随口诹了一个理由,“我想到了乔绪……”   厨房里只剩沉默。   程曦珩突然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样的沉默,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抚眼前的女孩。   江衾松开手,樱桃应声而落,砸在水面上,溅出水花,“曦珩,对不起。”   程曦珩恍然大悟,原来她从进门到现在的“对不起”是为了这个。   ——她在婉拒他。   心如止水,莫过如此吧。   程曦珩提起她跟前的盆,淡定自若地替她洗剩下的樱桃,沉眸,“我知道了。”   重新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终于盖过了他心碎的声音。   江衾侧过头看他,百感交集,“我……”   程曦珩轻笑,“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程曦珩说没关系的时候,江衾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轻松。相反,心里有一块区域突然隐隐作痛。   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程曦珩面不改色,“不要放在心上。”   -   程曦珩变得更加沉默。连发小难得的聚会,他都选择一路沉默到底。   宋遇之原不想插手,可见他如此消极,还是艰难开口,“上次那个女孩,碰壁了?”   见他沉默不语,宋遇之忍不住开导他,“感情不是写编程,总不见得凡事一帆风顺,有问题运行以后也能立马发现解决,不要这么容易就气馁放弃。”   “嗯。”程曦珩敷衍似的回答,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不过是对一个不可能的人动了心,然后有点收不回来,“多大点事。”   裴翊臣撞了宋遇之一下,暗示他别火上浇油,反而是宽慰程曦珩,“哥,我知道你难得动心一回,但是感情这种事,总要遇见错的才能与对的相逢。”   “嗯。”程曦珩只是答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宋遇之觉得裴翊臣的态度有点反常,立马选择缄默。   苏何接茬解围,“来吧,不醉不休。”   程曦珩接过酒杯,却只是自斟自饮。   见他这般德行,宋遇之沉不住气,低声询问裴翊臣,“什么女孩,段数那么高。”   “不是段数。”裴翊臣黯然,压低了声音,“有点棘手,那姑娘程曦珩碰不得。”   什么样的女孩,连裴翊臣这么出挑的人都能建议收敛,“为什么。”   裴翊臣思索了一下,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下观点,“简而言之,那女的有病。”   这么严重,“什么病?”   裴翊臣抚了抚下巴,意味深长地款款道来,“眼疾。”   “滚!”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裴翊臣他们的窃窃私语,程曦珩看了过来,眸子里一片清明,一点都没有喝过酒的痕迹,“不要因为我去打扰她。”   一片沉默以后。   三人异口同声,“好。”   看来。   程曦珩这回真栽了。   -   酒醒了,程曦珩也清醒了,按部就班地上班。   这一天却迎来稀客——程骏宏。   这对父子,虽然有着血缘关系,但两人这辈子说的话统计起来,也没几句,生疏胜过陌生人。   程骏宏往那一坐,那一隅便失了颜色般暗沉严肃。   一开口就是苛责,他惯来都是这样子的,“有什么事忙得家都不回?”   搬走的时候也是经过程骏宏默许的,这会儿出尔反尔多半是因为那个季家二小姐,程曦珩沉眉,继续做自己的事,“如果父亲为了此事而来,那就多此一举了。”   说的是和季家的婚事。程骏宏了解自己的儿子,“因为你带去爵记的那位吗?”   明明是问句,却被他说得笃定。   当时江衾选了爵记,程曦珩就深知此举必然会惊动程家人。可是江衾喜欢,他便舍不得拒绝,不想程骏宏竟然还是为此事走了一趟。   为了这事,程曦珩原本做了很多手准备,现在看来,确实多此一举,“您多虑了,人家看不上我。”   程骏宏一愣,出于尊重,他并没有调查。   却不想。   坚毅的眉目一敛,口吻不善,“我程骏宏的儿子,她看不上?”   “够了。”程曦珩有点不悦,见不得人说江衾不好,放下手上的事,郑重其事地开口,“别把您那一套拿来对付她。”   这不是请求,而是忠告。   这儿子素来不为他所控制,现在竟然威胁起他来。程骏宏不怒反笑,不再言语,却意外地惦记起那个能让程曦珩如此护短的女孩了。   -   夏天来了,江衾叫人来家里清洗半年未用的空调,点点手指头,连着有七天都没见到程曦珩了。   别说见,连进出门的动静都没听到。   或许,不回来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应该也不会,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菲菲会告诉她。   江衾看着那扇门,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虽然现在这样是了断干净了,但是她欠他的人情,她是还不清了。   江衾对程曦珩很愧疚,总觉得亏欠了他。虽然不想接受,也不忍心看着他单方面付出而毫无得到相应的回报的可能。   可她的做法,对他未免太过绝情。   其实对她自己,亦是。   家政人员忙不过来,“江小姐,过来搭把手好吗?”   江衾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在门口呆看了许久,“诶,来了。”   送走了家政人员,家里又安静了下来。不用上班的日子,总是百无聊赖。江衾窝在沙发上看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时尚杂志,心思却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她发现,她对程曦珩,产生了一种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依赖。   回家时的那盏灯,开门时的那道清冷的身影,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却叫她趋之若鹜。那种依赖,那种期待突然找不到倾诉,心口缺了一道口子,越撕扯越狰狞。   江衾想,她对程曦珩不再单纯。   她想要他陪着她,心无旁骛的。   她贪婪地想要他给的每一分温暖。   听到电梯门再度开启的声音,江衾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门,甚至还赤着脚。   然而,却是失望。   不过是按错的楼层的租客。 作者有话要说:  额。江衾对程曦珩的依赖,并不是喜欢。。。 之前在书上看到,女人并不存在爱情,谁对她好她就爱上谁。 个人觉得有失偏颇。只能说很大部分女性的爱情比较被动,产生感情的基础经常性地建立在被照顾被保护的前提上。   ☆、十四章   终究是江衾先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   我包了饺子,晚上过来吃?   信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江衾忽然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想起程曦珩高傲冷漠的性情。   她又狷介了。   以他的高傲,几次三番纡尊降贵,亲自照顾她已是破例。然后又被自己不识好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那么清高自傲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这种意外再玷污了他的生活。   现如今,自己反而进退两难。   如果信息可以撤回,就好了。发出去的信息,泼出去的水。   江衾有点失落。   过了九点,仍等不到回信,江衾不再抱有希望。   江衾家里的冰箱只放水果、饮料,剩的饺子虽然还够吃一餐,只是她看着就不顺眼,索性把剩余的给倒了,拿了钥匙出门倒垃圾。   江衾突然想起有一天回家,程曦珩也是拎着这么松垮垮的垃圾出门。不过她是因为心情不顺,而他,或许是因为洁癖。   旋开内锁,开门。   目光在触及门口那个人的时候,一怔。   他没有回她短信,却俯首靠在她家门外的墙上。   江衾一手抓着门把,一手拎着垃圾,猝不及防地看到程曦珩的那一瞬间,心头溢满了说不出的情绪。   惊喜,喜悦。   还有,满足。   程曦珩似乎也料想不到江衾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像碰到弹簧一样站得直挺,看向江衾,面上有些尴尬。   就像做贼当场被人抓了包。   沉默,还是沉默。   明明只是七天没见,可是,他很想她。她依旧安静美好,穿着白T热裤,脚上是平底人字拖。见到他时,脸颊升起两片绯红,美得安静,沁人心脾。   江衾把垃圾袋掩到身后,故作无事地问他,“吃过了吗?”   程曦珩只是垂着眸子看着她,没有回答。   原来还没吃,“什么时候来的?”   程曦珩还是沉默不答。   许久不见,他倒越来越沉默寡言,江衾却没像初次见面一样反感排斥他,反而懂得他沉默背后的潜台词,她缓缓开口,“陪你下去吃?”   江衾不像他,依旧从容淡定。反观自己,因为她一条信息,一整个下午都在恍惚,心不在焉,程曦珩唾弃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豁达,“好。”   程曦珩拎过她手中的垃圾袋。   有点沉。   江衾低头看易主的垃圾袋,唯恐他看出什么,“我以为你不过来了,自己吃完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程曦珩又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莫名笑了,“很生气?”   江衾锁门的动作有些迟疑,程曦珩这是在嘲笑她?比起她置气于水饺,傻傻守在门口更蠢吧,“不会,毕竟罚站的人是你。”   话里话外都在挑衅程曦珩。   闻言,程曦珩有片刻的失神,却难得的眉目舒展,露出笑颜,狭长的眼眸斜飞入鬓,唇角向上拉扯。   他的笑容很好看,看得让人心情莫名地变好。   追着程曦珩的步伐,江衾入了电梯。   他穿着她给他买的夏装,蓝白色条纹T和白色短裤,一反过去单调又克制的颜色和搭配,整个人鲜明亮丽起来,“很好看。”   程曦珩看着她,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羞媪地别开头,虽然他对自己的立场很矛盾,但来这一趟的时候,还是特意换了衣服。   他走过去扔垃圾,她在原地等他。   灯光下,他颀长的背影和着柔光更显高大挺拔,明明是高傲如白杨树般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却又像是带着蛊惑般,一步一步地诱使着她沉沦,逼着她贪恋他的好。   他走回来的时候,触及到她的目光,眼波流转,那双眸子里似乎是带着万般柔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像电流般击穿程曦珩的心室,他觉得体内某种情愫正在死灰复燃。   江衾突然觉醒,仓皇地看向别处,跟程曦珩商量着,却是自言自语的口气,“这么晚了,吃点什么好?”   江衾的眼睛本来就会说话。或许真的只是自己看错了,程曦珩觉得失望,“随便吧。”   点了两碗面。   江衾忘了提醒厨房,不小心洒了葱,只好耐着心一个一个地挑掉。   程曦珩沉默着吃面。   江衾不是第一次跟程曦珩吃饭,之前在爵记,江衾并不觉得奇怪,可是他连在普通餐馆吃面的时候都这般优雅从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出身。   应该是名门大户吧,这样的气韵和举止不是普通暴发户人家养得出来的。而且他的性子,若是放在过去,多半是才华横溢却性情孤僻的名门才子。   江衾看着他吃面的样子发呆,他却突然开口,“吃不下?饺子比较好吃?”   明明说得平和,毫无敌意,却叫江衾觉得他很刻意,老是在变相着提醒她的糗事。   江衾咬牙狡辩,“只是太烫了。”   事实上,江衾确实吃不下。本就吃饱了,面又油腻,她确实食难下咽。   程曦珩不会为难她,“下次有机会,包给我吃?”   江衾点头,却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她惯来讨厌“有机会”这种说法。留了一手说有机会,有机会一起吃饭,有机会一起旅游……一次次的有机会换来的却是遥遥无期。   江衾彻底吃不下了,放下筷子。   夏夜十点,晚风习习,知了声声,惬意舒然,两个人坐在树下的双人座椅上。   江衾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犯了错的女孩。   她沉着嗓子开口,“曦珩。”   他侧着头看她,她叫了她曦珩,自然而熟悉,他心里又暖又软的,却又有点后怕。她上一次叫他曦珩,却是说了对不起。   程曦珩心里如擂鼓般,面上却镇定自若地等她开口。   漂亮的眸子褶褶生辉,她看着他,“你知道知了为什么叫吗?”   闻言,程曦珩松了口气,薄唇翕张,唇角微勾,“求偶。”   江衾也笑,含笑的眸子像半弯的月牙,“可你知道吗,在我们人类眼里刺耳的蝉鸣,于他们自身,却置若罔闻。”江衾顿了顿,半仰起头,“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专门做过实验,他们是听不到自己的叫声的。”   程曦珩沉默,不知她用意何在。   江衾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引出自己想说的下文。在斟酌用词间,习惯性地按压着自己的颈椎和肩头,突然缺了点熟悉的触感。   江衾摸向自己的胸口,“项链!”   程曦珩叫江衾的一惊一乍吓到,“怎么?”   “我的项链丢了!”说话间,江衾已经打开手机手电筒,正一处一处地找。   程曦珩对她的项链有印象,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她自己的项链却只是一条手编黑绳和一颗很简单的红珊瑚,圆滚滚的没什么特色。   红得刺眼。   却是她唯一不离身的饰物。   程曦珩默不作声地往来时的路一路找去。   那条项链一定很重要,他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慌乱无章,手忙脚乱的模样。   程曦珩来回找了两趟,并无所获。   找到江衾的时候,她坐在小区路灯下,脑袋却埋首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只有蝉鸣和树叶犀利碰撞的夜里,夜色黑得浓密,他却依旧看得到她的懊恼和心疼。   像是虫子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内心。   程曦珩蹲在她身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不自觉地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江衾靠在他的胸口上,许久才开口,那声音里给了程曦珩一种错觉,一种名为绝望的错觉。   “曦珩,我好想家……”   曦珩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游子思乡,“那就回家。”   那厢,却是一片沉默。   隐约间,他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声音,“回不去的……”   待江衾收拾好情绪,已经深夜。昏黄的灯光下,程曦珩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不似第一次见面般那么冷漠生硬。   原来有些人,接触了才会觉得温暖。   比如程曦珩。心底缓缓发酵的感情就要喷薄而出,江衾的手握成拳,然后越攥越紧,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扑进了程曦珩的怀里。   她颤抖着抱着他,喃喃自语道,“一会儿就好…曦珩…就一会儿。”   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江衾的手缓缓收紧,他感觉到她的克制和小心翼翼。   明明是越来越近的距离。   程曦珩却觉得江衾心里有道门,如千斤重般,阻隔着他走近。   “曦珩,对不起。”   江衾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心翼翼的,却越发让人觉得委屈。   这声道歉也来得莫名其妙。   江衾终于松开了他,勉强微笑道,“我下周得去一趟美国。”   程曦珩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如一汪月牙泉,有月牙的倒影还有水波粼粼,星星点点,都叫人心疼。   “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却敲碎了江衾所有的防线,她太渴望这点温暖,太希冀有一个家,“曦珩,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知了留个伏笔哦! 昨天,8月5号,坐了一班晚点131分钟的高铁G323。 又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去,整整在动车站逗留了4个多小时。 到家晚上12点多。 熬得都没脾气了…… 见过晚点131分钟的动车吗,真是圆满了。。   ☆、十五章   美国纽约JA国际珠宝展。   所有珠宝设计者的梦想。在梦想实现之前,能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像这么一场珠宝展,别说路程自费,就算全程自费,江衾也是愿意的。更何况是跟着印姐出门的,江衾根本不用担心旅费不足这种问题,所有的餐费和住宿费印姐全包了。   隔着时差,江衾到纽约的时候是下午2点多,国内差不多是凌晨3点多。   跟着印姐逛了趟美国的珠宝公司。E.L早就走上了国际路线,印姐的身价又摆在那,就连美国人都很给面子。   江衾也是在美国求学的,并没有沟通障碍,和几个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聊了一下午。虽然中外设计理念还是有所差异,但经过一番诚挚的沟通后,双方都有如醍醐灌顶。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7点多了。手机早就没了电,充了电后,江衾才看到程曦珩的信息。   到了吗?   只有三个字,却让江衾觉得分外温暖。   看了一眼发送时间,江衾心有不忍,竟然是她下飞机的时间,那会儿国内凌晨3点多。眼前突然浮现起那道清冷的身影,叫她又感动又心疼。   江衾给他回电话。   “对不起,手机没电了。”其实江衾更多的是自责,若是她对他多上点心,他也不至于要苦苦等她等到三点。   “别说对不起。”程曦珩的声音自那头传来,醇厚夯实,“到酒店了?”   江衾再度看了一下时间,国内早晨8点多,却因此郁结了一口气,“嗯刚到,你昨晚几点睡的?”   “给你发了信息就睡了。”程曦珩说得若无其事,他向来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   江衾有点不相信,却没有点破,“那会困吗?”   一整夜,他都在等着她的回信,又担心她出事,竟睁眼等到了天亮。隔着12000公里的距离,即使他担心也有心无力,徒劳地查了一晚的信息,又担心飞机失事,又担心她发生什么意外,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磨蹭啰嗦起来,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未为什么事牵肠挂肚过,江衾却成了他的例外。   听到她的声音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不会。”   江衾忍不住叮嘱,“那你午休的时候,多睡一会儿。”   “好。跟你一起的就梁印一个人吗?”   “嗯,不过你放心,我这边很安全。”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曦珩前所未有的啰嗦起来。   电话好不容易挂断,印姐却在旁边偷笑,“小衾,是男朋友吗?”   江衾脸颊浮起一抹酡红,“不是。”   印姐才不信,一副了然的模样,“小姑娘,你瞒不过我这种过来人的,小男朋友昨晚一夜没睡吧?”   江衾别开头,佯装在玩手机来缓解自己的尴尬,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不知道。”   印姐大笑,江衾脸皮实在有点太薄,“我说妹子呀,你好歹在美国混了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经不起调侃呀?有就有呗,你的年纪,结婚了也不奇怪,还害羞个什么劲?”   江衾竟无言以对,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忍不住唇角微勾。   程曦珩做的这些,真的让她觉得满心温暖。   -   接下去几天的珠宝展,对于所有珠宝设计师而言都是视觉盛宴。   各种国际一线大牌的精心之作云集,随便拿一件都让江衾带回家流口水老半天。国内珠宝与国际珠宝的距离尚有距离,而且自己的设计因为年纪和阅历而大受限制,这些江衾都很清楚。   能看到这么多大作,对江衾而言,也算不枉此行。   珠宝展同时也云集业内各品牌的顶级设计师,印姐神通广大,竟弄到了顶级设计师晚宴的邀请函。   江衾像是小菜鸟似的,跟在印姐身边。她并不是第一次参加JA展,但是跟在印姐身边却是另一个经历。她有办法带着她出入各种珠宝界大场合,开拓视野,认识大人物。   认识她只能在书上看到的各种大设。   江衾很开心,给程曦珩发短信。   我见到了帕洛玛.毕加索,(Tiffany& Co.) Paloma’s Venezia graffiti系列和Stella系列18k金镶钻蓝色珐琅八角星图案戒指和Luce系列耳坠的设计师。   曦珩,我见到了菲利普.杜河雷,I DO系列的设计师。   你猜我见到谁了?Ketty Koutsolioutsos,连已故英国的戴安娜王妃、歌坛天后麦当娜都是她的忠实拥趸。   ……   一晚的短信不停,隔着12000公里,程曦珩都可以感受到来自于江衾的满心喜悦。他的心情跟着江衾的喜悦高低起伏,唇角都克制不住笑意。   然而,凡事乐极生悲。   他收到最后的一条信息是,曦珩,我遇到了乔绪。   程曦珩觉得胸口一紧,电话打过去。   果然没有接。   程曦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落入长久的沉思中。   他想念她的一颦一笑。   却忍不住难过。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没有过任何表示,亦没有任何承诺,甚至她跟他坦白过,她的心在乔绪身上。   她跟他说过对不起,是他选择性地忽视了。   她没有骗他,没有瞒他。   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他一向清冷,一向骄傲,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是,就如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一样,感情也是如此,一点点的渗透进来,他的身心都接受了她。   然后,她拒绝了。   -   江衾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乔绪。   她没打算跟他相认,印姐却主动上了前,她拉都来不及拉住。   “乔总,没想到您竟然亲自过来了。”   见江衾瞠目结舌,梁印才开口解释,“小衾我跟你说,多亏了乔总,不然这晚宴咱俩还真的进不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源达集团的乔总,这位是我们E.L的招牌名设,江衾。”   乔绪的眼神落在江衾身上,她比上一次要圆润一点,气色也好很多,“阿衾,好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呀?”梁印这才了解为什么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乔绪会莫名其妙给了她这两张邀请函,亏她以为是江衾得了她的关照,到头来发现是她蹭了江衾的光,梁印有些尴尬,“早说嘛,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梁印走后,江衾自褪去笑颜,扭头就要走。   “阿衾,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气我。”乔绪将她拉到了安静的角落里,好言相待,“我在试图弥补,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江衾反问他,“你觉得可能吗?”   乔绪默然,“只要你给我机会,剩下的我来处理好吗?”   “不好。”江衾决绝,似乎想起什么,一字一顿地开口反问道,“我当年一毕业就能进E.L也是你铺的桥?”   乔绪没有回答。   还真的是,江衾苦笑,“乔绪,你在侮辱我。”   “我一直没有放弃过你,阿衾,你就不能看到我的心吗?”   江衾挡开了乔绪伸出来的手,绝情的字眼从嘴里一个一个地迸出,“对不起,乔总。我瞎!”   离开晚宴现场,江衾马上给程曦珩回了电话。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接起,是陌生的女声,“喂您好,程总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我可以替您转达。”   江衾很失望,她非常急切地想听到程曦珩的声音。   而这个温柔的女声就像迎头被扣了一盆凉水,冲散了她所有的情绪和激动,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哦,那没事了。”   又是这片异国的土地。   七年前,她只身前来,孑然一身,从此不懂人情冷暖。   七年后,她带着梦想开开心心而来,却叫乔绪只言片语砸碎了所有。   她的梦想和她的桀骜不驯。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乔绪推的那一把,她怎来今日在E.L在国内珠宝届这破天荒的成就。   电话又响了。   那一刻是欣喜的,却在看到“林月馨”三个字的时候,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拔凉拔凉的。   江衾不得不接,“妈?”冷漠疏离似乎是这些年她与母亲之间相处的方式,除去客套的寒暄,她也不知道能和母亲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慈母般的口吻和语气,她唤她阿衾,“什么时候回家?”   江衾沉默不答,她并不想回去。   “我和你姐姐帮你物色了几个对象。”   通话一度沉默,江衾的拒绝昭然若揭,意识到江衾断然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回家,林月馨才改口,“回家看看妈妈,好吗?”   许久,江衾才闷闷开口,“好。”   见江衾松口,林月馨吐了口气,“那赶紧定机票回来吧。”   “嗯。”江衾突然很想念程曦珩,不紧不慢地开口,“只是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呢?”   江衾眼角微抬,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那就四月底五月初。”   五月初……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也好,回来看看你爸爸。”   电话挂断,江衾马上定了回国的机票,然后回酒店收拾东西。   剩下几天的展会和酒会,多半又是托了乔绪的照顾,她不需要。   留了张字条给印姐,她马上踏上了回国的路程。   江衾就是这样的性子,看似柔弱与世无争,耳根子软,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无所谓,实际上,她有着很强的原则和底线。一旦触碰,她就会用最惨烈的方式去处理。   正如这事。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处理,她却采用一走了之的方式来表达自己不满,发泄自己的怒气,可说到底,这事究竟是谁错了,她也不自知。   -   程曦珩,我想见你,马上。   江衾很少如此直白,更不会连名带姓直呼他。程曦珩反复看了号码,才敢确定这是江衾。   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更何况她在美国,他在中国。这中间,不仅有空间距离,还有时差。   他最后还是给她打了电话,终究是舍不得她失望。   铃声却在门口处响起。电话被按掉了,门铃却响了。   开门前,程曦珩的手都是颤抖的。   然后——   果然,他看到江衾拉着一堆行李驻立在门口,耷拉着脸看他,露出会笑的眸子。   “怎么突然回来了?”程曦珩看着她,一脸错愕,本应该在美国的人,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惊讶,错愕,更多的是惊喜。   她说的是,她想见他。   江衾丢下手上的行李,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力气太大,程曦珩竟经不住她的力道,后退了一步才稳住。   她攥着他的腰部,沉沉开口,“对不起曦珩。”   又说对不起?   “江衾……”程曦珩低声喃喃她的名字,好看的眉头紧的蹙起,他害怕,他害怕她说的每一句对不起。   江衾低头在他手腕上套上了一圈Tiffany T手镯,尔后才缓缓开口道,“程曦珩,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有点对不上,不要拍砖。 纽约珠宝展的时间是3月。然而本文已经发展到夏季了。 很喜欢T手镯,忍不住给程曦珩套上一圈。 这段时间的程曦珩现在很纠结,所以变得变动。过了这一章,马上又该主动起来了。   ☆、十六章   江衾咬着牙,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看向程曦珩,他身材高大,替她挡住了所有刺眼的灯光,她心跳突然急促起来,“程曦珩,我们在一起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程曦珩高兴不起来,他蹙着眉看向江衾身后的棕色木制门,认真而严肃问她,“你说什么?”   江衾觉得自己可能操之过急了。抬头望天,许久,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跟你说对不起吗?”   程曦珩沉着嗓子开口,“说。”   江衾哑然失笑,脸慢慢垂下,眼角却忍不住往上抬,偷瞄着程曦珩的一举一动,她有点急切地想知道他的答案,却有点害怕知道他的答案,怕成功也怕失败,“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很想要你,可这种想要却不是因为喜欢。”   我不喜欢你,可我贪恋于你给的温暖,却又有点不忍心欺骗你。我怕有一天被你发现我的秘密,连你都会嫌弃我,嫌弃如此不堪,如此可怕的我。我也怕真的到了那一天,即使你仍愿意坚持守着我,可我却还是不能给你全部的我。   江衾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笑得七零八落,“好了,你就当我没说过。睡吧,晚安!”   这天晚上,江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姐姐拉着她的手从楼上一路奔跑到楼下,姐姐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她一路追到门口,大门敞开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却看到乔绪扶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突然起了风,风吹起了他的衣角,散发着一股栀子花的香味。   沁人心脾。   突然他走向自己,低着头,吻着她的唇角。   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模糊,然后变成了程曦珩。   他依旧沉默寡言,看着她的眼神陌生而决绝,他沉着脸,皱眉问她,“江衾,你怎么会是这种人?我果然看错你了!”   江衾拼命退。   看到了父亲,又看到了母亲。   父亲不见了,母亲一脸怖惧地看着她,想责备又责备不出,拉着姐姐逃了,留她在原地。   像当年一样,她站在陌生的城市,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   江衾从梦中惊醒,明明开着空调,背上却是汗涔涔的,左手拂过自己的右手手心,满手的汗。   就在刚刚,程曦珩也曾这样握住了她的手心,认真严肃地告诉她,“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答应你。”   答应你所说的。   我们在一起吧。   江衾翻了个身,把手心压在身下,心却涨得难受,很难再入睡。   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程曦珩的信息——我已考虑清楚。   明知道她不爱他,明知道她只是贪恋他的好,他还是不由分说地答应她。这么鲁莽的决定她怎敢当真,所以分开之前特意提醒他,“你真的不用着急回答我。”   然而。   看了一下信息的发送时间,两点二十七分。江衾叹了口气,她回屋的时间是两点二十分左右,他二十七分就回了短信。   他确定他真的认真考虑过?   天已破晓,江衾估摸着他已熟睡,便没有再回他信息。就算回了,也是你来我往的无力争执和辩驳,一点意义都没有,何苦扰人清梦。   难得早起,江衾去厨房煮了锅粥。   然后才回房,窝在床上玩游戏——2048.   之前火过一阵的游戏,江衾玩到4096便停下了,忙着工作或者打dota,这个游戏就一直被冷落着。好不容易再玩,江衾发现一件事,她连2048都合不出来了。   难道是年纪大了,智商退了?   手机闹钟突然占据了屏幕,江衾才意识外窗外天已全亮,阳光明媚。   他也该起了吧。   江衾给他发短信,删删减减,几番下来,她终于败给自己。   最后的信息是,程曦珩,过来吃粥。   信息刚发过去,门铃便响了。   这速度。   不应该是才刚起床的时候吗?   江衾苦笑着,趿着拖鞋去开门,他一手拿着早餐,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手上的T镯闪闪发光。   程曦珩身上穿着白色运动衣,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居家,好看的眉目舒展开来,薄唇翕张,温润醇厚的声音从他唇边溢出,“早。”   程曦珩真的长得很好,不管怎么看都全方位无死角,江衾回过神来,低下头拉开门,瞥见他手里的早餐,惊讶道,“你也买了?”   不过,也买太多了。   他怔了一下,“你也买了?”   “不是。”江衾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鼓鼓的袋子,无奈地笑了,“煮了粥。”   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指腹,温热的触觉,诡异地透过指腹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酥麻感。   程曦珩木然地跟着她进屋。   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他确实买了很多……买了很多包子和豆浆,这么多?   江衾笑着打趣,“买这么多是打算宴请全公司吃早餐吗?”   程曦珩垂眸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坦诚开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包子,又怕你吃不够。”   江衾笑开,“你是工科生吧?”   程曦珩默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坦然接受她的嘲笑。   江衾转身进了厨房,“吃点粥?”   程曦珩看着她忙进忙出,还是坐不住,进厨房帮她拿碗碟,“什么时候起来熬的?”   江衾不答反问,“你又是几点出去买早餐的?”   闻言,程曦珩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抿着嘴角把碗递给她,她接过碗动作娴熟地盛粥。   拢在耳后的头发掉了一缕。   江衾侧过头,正好看到了那只悬在空中,然后讪讪收回的手,那手上还有她给他套上的T镯。   “曦珩,帮我抓下头发。”江衾看向他俊朗的脸,索性转身背向他。   伸出的手却是环向她纤细的腰。他半弯下腰,宽阔的怀抱包裹着眼前娇小的女人,穿过她的腰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她修长的五指被包裹在他的手心里。   猝不及防地落入他怀里,江衾明显一怔。   “信息收到了?”   明明是问句,却是那般笃定。   这是他们交往以后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江衾的背僵得很直,他们挨得太近,她甚至感觉得到他喷洒在她头顶上的气息,温热急促。   她尴尬着,“嗯,收到了。”   他垂眸看着盛粥的碗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像是没有察觉到江衾的不自在般,若无其事地解围,“我来端,烫手。”话音刚落,他便松开了怀里的人,端过碗就走。   江衾后知后觉惊呼,“程曦珩你衬块毛巾,烫手!”   程曦珩不曾做过这类事情,长腿一迈,快步走了出去。江衾瞅见他仓皇的背影,无奈,又隐隐心疼起来,“烫伤了?”   江衾抓过他的手指,果然烫得通红,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去冲水,忍不住出声责备,“你是傻吗?”   程曦珩垂眸看她,柔顺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在她身侧,发香和着淡淡粥香传来,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淡然幽雅的气息。   难得她这么紧张他,“挺值的。”   “还说!”江衾抬眸瞪他。   触及程曦珩眼神的时候,却触电般扔下了他的手。   他看着她,眼神无辜而挫败,太具诱惑力,叫人忍不住沉沦。   江衾应付不了这种眼神,沉着嗓子开口,“自己冲水,五分钟后出来。”   程曦珩买得周全,有各种口味的包子有馒头还有榨菜,她一开始还担心吃粥只有肉松的话他会吃不下。   程曦珩很快就冲完水回来,抽了几节纸巾擦手,坐到江衾对面。   “起水泡没?”他摇了摇头,却一直盯着她看。   被程曦珩盯得不自然,江衾开口催促,“赶紧吃,不然上班要迟到。”   程曦珩几次三番,终于忍不住了,“阿衾,你是在害羞?”   -   裴翊臣刚进公司,就觉得不对劲,哪里来的一股包子味。   忍不住问助理,“这乱七八糟的,什么味儿?”   助理看到裴翊臣一脸嫌弃的表情,没憋住笑,“程总监给带了早餐,您的份已经放在您办公桌上了。”   昨天还一副死鱼样,今天就转性给带早餐?还是个包子,夺命包还是怎样?   裴翊臣推开了程曦珩的办公室。   里头的人依旧冷哼,“出去。”   裴翊臣挫败,退出来敲门,“程总监是中彩票了?你要不介意的话,请个午餐或者晚餐总比早餐靠谱多了。早餐就算了,你也买个高大上的三明治嘛,妈了个蛋,整个公司笼罩着你的韭菜包子味。”   程曦珩抬起头来,眉目舒展,他无意中给裴翊臣留了个韭菜包子,真的不是故意的。   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嫌弃?”   裴翊臣吓到,和程曦珩打了近三十年的交道,他头一回,莫名其妙就笑了……   程曦珩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我乐意。”   裴翊臣不敢提到“失恋”这么明显的字眼,只能委婉开口,“你是气糊涂了?”   程曦珩放下手中的杂事,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沙发处坐下,“林特助没告诉你?”   裴翊臣愕然,“告诉我什么?”说完才突然想起林特助那憋笑又艳羡的模样,“程总监眼光不错。”   难道是江衾?裴翊臣情急差点说漏嘴,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词,“女朋友?”   然后程曦珩又笑了。   裴翊臣埋首叹气,还真如宋遇之所言,那女人段数太高了,拿下程曦珩不说,竟然有本事帮他转了个性子……   太刻意的提醒说不出口,只能更直接点,“程曦珩,你就这么容易被搞定了?”   程曦珩不答,只顾沏茶。   裴翊臣长腿一迈,跨过沙发坐下,注意到他手上与他格格不入的T镯,“程曦珩,你真确定对方是认真的?”   程曦珩被踩住痛处,垂眸不开口。   “你小子是初恋吧?”裴翊臣越想越不放心,只差没直接阻止,“程曦珩谈恋爱跟做生意一样的,凡事都留一手啊,懂不懂?别一开始就掏心掏肺的……”   程曦珩警觉,“裴翊臣,你到底要说什么?”   被程曦珩这么反问,裴翊臣反而说不出来,只得干笑替自己解脱,“没什么,听说你女朋友比我老婆漂亮,有点不甘心而已。”   程曦珩又忍不住想笑。   裴翊臣看到程曦珩现在动辄就嘴角上扬,觉得更担心了。拿到江衾资料的时候,裴翊臣就觉得烫手,差点就直接拿给程曦珩。要不是顾忌背后调查他的人这种行为会彻底触怒程曦珩,连兄弟都做不下去。   可是程曦珩这种工科脑瘫男,估计到死都不会想到要去调查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T镯参考刘雯送给崔始源的样式。 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让裴翊臣来做坏人。对不起,裴公子。   ☆、十七章   这个时间点,江衾应该在美国的。林皓正好过来送报表,看着江衾的时候非常意外,“江设,这么早就回国了?JA珠宝展溜不溜?”因为上次聚餐的尴尬,林皓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在E.L设计部了。   江衾虽然不后悔自己在美国任性了一把,但是不代表她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所以林皓提及此事,江衾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是顺其自然地接了他更关心的话题,“自然是视觉盛宴,当然,广告处理也不例外。”   “那是肯定,JA是珠宝界的一大盛事,遗憾的是我还没那个资历让公司派遣出国。”林皓抓了抓后脑勺,哈哈笑着,在江衾面前,不免有些自觉形愧,“美国好玩吗?”   “还行。”正好林果果走过来,江衾顺坡下驴,一面冲着林果果招手,一面跟林皓解释,“你先去送表格吧,有空再聊。”   待林皓走远,林果果才开始取笑江衾,“啧啧啧,林皓这是还不放弃,打算死缠烂打到底的节奏吗?”   “别这样。”江衾虽然不喜欢林皓,但是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受到什么非议,说话间已经把林果果拉到自己办公室了,神秘兮兮地翻出一个购物袋,笑得明媚,“给你的。”   看到是一整套DDF的化妆品,林果果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哪管林皓那档子事了,上来就要吧唧江衾,“亲亲我的衾衾宝贝,你竟然知道我心心念念DDF大半辈子了,我太爱你了。”   江衾闪过她的唇,“不客气。对了,Susan在吗?”   “没注意,不过估计还没来。除非公司有什么大事,Susan一般都不会在,不然你问问林特助?”林果果看到DDF开心得欢天喜地,许久才恍惚过来,“你不是周日才回来吗,今天才周二……印姐呢?”   江衾耸了耸肩,不想瞒着林果果,“我把她一个人扔美国了。”   林果果吓得够呛,“Are you crazy?”   -   林特助也不在公司   这一主一仆还真是随意。   按照林特助的指点,江衾只能马场去找她了。Susan酷爱马术,滑翔,冲浪这种刺激性游戏,也就导致了,她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国外,偶尔回国,也是沉浸在自己圈子里,不怎么管E.L的事。   看到江衾,Susan也不问正事,只是努了努嘴,“会骑马吗?”   烈日下,整个马场几乎都要被蒸干,江衾几乎要晒焉了,而穿着一身骑马装的Susan仍旧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意兴阑珊的江衾摇了摇头,顶着烈日,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Susan却一脸气定神闲地抚摸着自己的爱马,似乎疼惜着自己的子女般怜爱的眼神地盯着自己□□的名驹,“她叫Star,英国纯血马,是哥德尔芬巴布的后代,纯种。”   江衾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枣红色纯血马上,果然毛色光滑发亮,透露出名贵气质。她不懂马,但是她知道,马跟狗有一样的判断标准——毛色。而眼前这只名叫Star的纯血马,估计身价不会低于八位数。   “这马野得很,不过驯服了也不过如此。”Susan话里画外另有所指,意味深长,“我才不管她出身名贵不名贵,该狠的时候我从不会去考虑她的身价。只有这样,她才为我所用,也才能发挥出她血种高贵的优势,你说呢?”   Susan终于下了马,她身高不高,却自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不怒自威,即使笑着都叫人觉得震慑,“说吧,我们江设千里迢迢找我干嘛?”   江衾哽住,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梁印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留下纸条就回国了。”Susan把玩着马鞭,笑声轻快,“这梁印也好玩,JA展都结束了不回来干嘛?”   江衾跟在Susan身后,默不作声。   Susan脚下一顿,旋即看向她,这江衾虽然看上去很温顺,但是性格却更像一匹野马。你以为拉住缰绳就可以控制她,然而即使像武瞾当年一样用了刀和匕首,至多也只能落得一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对待江衾这样的人,她一定要很小心,再小心,“好不容易找到我了,然后扮演起哑剧?我认识的江衾可不是这性子。”   江衾垂眸,再度开口的时候已经整理好情绪,“Susan,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帕森斯设计学院对吗?”   Susan笑着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享誉国内外的E.L的掌门人竟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绝世美女。”江衾顿了顿,拉足了时间才一字一顿地反问,“那你呢,第一次知道江衾是从何而知的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Susan大方承认,“乔绪。”知道江衾为何而来,Susan反而松了口气,“但是我选择你加入E.L,全凭我个人意志。”   Susan一把脱掉了束缚着她的帽子,步伐越迈越大,“虽然你一直婉拒,但是你也知道我一度想把首设的位置给你。乔绪可没那么大面子。”   江衾不答,跟着Susan的脚步进会所。   Susan拉着束发的橡皮筋一把拉扯到底,一头酒红色的卷发像瀑布般散在肩头,“这个答案,江设似乎还不满意?”   江衾静默许久,“我想重启星愿系列。”   星愿?   她愣了一下。   那个系列称得上是被尘封多年的惊世之作。   当年江衾一意孤行要雪藏星愿,为此在E.L内部闹得满城风雨。   而如今。   Susan并没有多问,只是轻笑着,“随你。”   -   估摸着程曦珩的下班点到了,江衾才敢出现在爵色。程曦珩的办公室很简洁,没有旁的多余的东西,沉稳的黑和素净的白。从里到外折射出一股严肃和庄严感,江衾几乎都要正襟危坐了,这样的办公室真的让人觉得有股窒息的压力。   江衾背对着程曦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明明安静得几乎要融进这片静谧中,程曦珩却忍不住几番走神,终于。   禁不住美色/诱惑,决定收工,“江衾,晚上想吃什么?”   听见动静,江衾才收起手机起身,“冒菜。”   “不行。”程曦珩头都不抬,“太辣,你的胃受不了。”   “微辣可以的。”   听到江衾撒娇似的口吻,程曦珩竟是一愣,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她,她已经站定在他的办公桌前,那张素净的脸上像是度了一层金。   他眉头微蹙,“怎么半天不见,黑了许多。”   黑了?江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必是今天去见Susan晒了许久,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若无其事地挽上程曦珩的手臂,“晚上补补水就回来了,走吧。”   程曦珩任由她挽着,走出办公室。   前一瞬还热闹非凡的公共办公区,下一刻便突然噤若寒蝉,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来。   早在江衾走进总监办公室的那一瞬间,他们一众人忙里偷闲地下赌注猜这位大美女能受得住程总监的冷暴力多久,甚至还在赌程总监会不会完全不给面子直接轰出来。   却不想,他们的程总监,竟然从了!   再联想到程曦珩不喜与人亲近,更不愿与人有肢体接触骗的传闻……   骗谁呢,程曦珩现在一脸享受的神情都当他们瞎吗?   江衾莞尔一笑,算是跟众人打过招呼,进了电梯后才吐槽,“他们怎么都一副……”思索一番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见了鬼的表情?”   程曦珩垂眸看着她,其实刚刚众人的反应他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头一回。”   头一回?   江衾狐疑道,“头一回什么?”   程曦珩嘴角微扬,想笑却没敢笑开,“见我被人拎着出门。”   不过是挽了他一回,竟然还取笑她?江衾收了手,顺便推开他,娇嗔道,“对不起程总监,是我狷介了!”   程曦珩拉住她往回缩的手,“没事,多几回他们就习惯了。”   江衾略微用了些力道挣扎,嘴上却故意赌气,“程总监您放心,我再也不敢了,保证下不为例!”   “我很乐意。”程曦珩抓着她的手放回自己的臂弯里,江衾平日里太克制谨慎,难得这般闹腾,程曦珩心里竟像被润了糖般甜滋滋的,而他本人则肆意地享受着这份舒服畅快,“别闹了,听话!”   电梯门刚好打开,进来的人把电梯给挤满了,江衾也不敢再放肆,只是挨着程曦珩站。   进电梯的人,大都受到惊吓,先是看着那双挽着程曦珩的手愣了半天后,才慌张地打招呼,“程总监。”   程曦珩还是一贯的冷淡,就算有人打招呼,他也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依旧,目中无人。   江衾无奈,只能替他赔笑。   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般无礼,“曦珩,你都这么绷着一张脸对待下属的吗?”   程曦珩不以为然,“对待上司我也这样。”   ……   江衾哑然,“也是,你对谁都这样。”   程曦珩突然停下了步伐,垂眸看着她,认真回答,“不是的。”   江衾抬起头看她,一双眸子里秋波暗许,叫他心神不定,心里的话竟脱口而出,“对你就不是。”   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江衾有点招架不住,避开他的眼神,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囔囔着要吃冒菜,都忘了问你吃不吃辣。”   “吃。”而挂在他臂弯的那只手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江衾渐渐落后于他。程曦珩有点失落,却不显露,只是走在前头,然后绕过车身去开车门。   江衾慢慢跟上车,她也曾反复问过自己,这样对程曦珩是否公平。   可是最后的答案还是屈从于他给的温暖。   她渴求有个人,能心无旁骛地对她好,不带任何目的不带攻击性的,给她这七年缺失的温暖。   可是,她还是会良心不安,对这份不该有的温暖心存愧疚。   她禁不住他的深情,亦受不起他的偏爱。   她不是好人,她害他愈陷愈深,却不肯放手。可她也做不了坏人,总是在她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   她不能因为她的不幸,将他拉入漩涡。   可是她又怎么样都推不开这份难能可贵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人看,可我还是想每一章每一章都用心写,用心改。 我比江衾更爱程曦珩。   ☆、十八章   比起程曦珩,江衾是南方人又在美国呆了那么久,更吃不得辣。出乎意料的是,这家店的微辣对于江衾而言,早就超过了麻辣的程度。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果汁就喝了大半瓶。这会,又一口辣呛在喉间,江衾再次咳起来。   她的一张脸本就被晒得黑金黑金的,现在又给呛红了,程曦珩哭笑不得地帮她顺着背,“原先还担心你吃太辣伤胃,现在我得担心你到底是吃饱的还是喝饱的。”   ……   江衾一口气还没匀过来,还被这般嘲笑,气急了也只能掐着程曦珩的胳膊,然后一下又一下地咳着。   程曦珩见不得她这般吃法,迅速转移了阵地——粥店。   程曦珩下车去打包,江衾就坐在车上等。她很久没谈恋爱了,这种肆无忌惮地等着被照顾的感觉,很久违,却真的也很美好。江衾单身这些年,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只是乔绪对于她而言,一者有点千帆过尽不如他的感觉,再者,她怕了。即便到了现在,她也相信如果遇上的不是程曦珩,她没有勇气去拥抱任何一个男人。   程曦珩不仅给了她她想要的温暖,亦给了她她内心最最需要的安全感——恰恰是程曦珩的性格,也只有他那样的性格,才能给她这种安全感。   江衾等得久了,有点犯困,倚在椅背上眯眼,突然电话响了,是梁印,那个被她撇在美国的好人。   她思酌了许久,还是接了电话,“印姐。”   “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出息了呀,一块儿出国,然后你小子话也不说一声就回国了?”梁印话说得直接,江衾却一句都答不上来,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太任性了,只是她还是不后悔。   国际长途在江衾单方面的沉默中结束了。   程曦珩回来的时候,见江衾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手机,心像是狠揪了一把,“怎么了?”   “印姐的电话。”江衾用手指头压着手机的边缘轮廓绕圈,玩弄着硅胶壳,“怪我撇下她一个人回来了。”   程曦珩虽然问了,却没想过江衾会对他坦白。江衾和他之间,永远都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她不愿面对,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跨越。   而现在,她以诚相待。   程曦珩很欣慰,很满足。   他低头看着她,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波涛汹涌,几番都想将她纳入自己怀中,就怕唐突了她。许久才归于平静,把打包好的粥放在中间的扶手箱上,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手去轻触她的脸颊,“让你受委屈了。”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鼻息洒在她的唇上,一寸一寸,熨过她满是疮痍的内心,在那逼仄的一隅,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一开始,他冷淡无情,却悄无声息地走近她的生活,不动声色地越过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将她逼近一个尴尬的地界,渴求于他的温暖却不敢,也回应不了他半分。   她垂眸看着他的鼻尖和唇瓣,然后再抬眼看向他的眉眼,她低沉着声音喊他,“我不委屈。”   曦珩的手从她脸颊上落下,握住了她的手,回应着她。   她艰难地开口,“其实这次回来,我是落荒而逃的。”   程曦珩没有回答,他很清楚,那一夜,她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绝对不是因为他。   粗糙的大手不由分手地裹住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大多时候他都不善言辞,更不知要怎么开口才能不彼此伤害,又能阐明自己的立场。   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病态。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避讳和禁忌,他小心翼翼,她又何尝不是举步维艰。程曦珩握紧了她的指尖,坚定地开口,“没关系,接下去,我来保护你。”   江衾如水的眸子里波光粼粼,就像是一个坚固的物体轰然倒塌,她开口问他,“哪怕,明知?”   程曦珩点头,“哪怕,明知。”   -   江衾回公司正常上班,按程序填表格,登记,审核,报销。   美国之行E.L的参加代表虽然只有少数人,但是江衾撂下一票人,直接飞回国的事情还是在E.L内部掀起了一番言辞,为首的是一向跟她有过节的徐馥。   江衾先是美国之行耍性子,只顾一己私欲回了国;却依然能得到公司方面的谅解,费用得以全程报销;其次是出差总结报告借故不交;最后还一意孤行中停早已进行到一半的白花系列,重启早已尘封多年的星愿系列。   几番言论,江衾腹背受敌。   以往,梁印会直接出面料理了徐馥。这一回,梁印对她也寒了心。   最后,Susan的解决方案是由徐馥全权负责白花,而江衾负责星愿,两不相干,两个系列同时面市。   徐馥得偿所愿,愈加嚣张,更是屡次挑衅,背后推波助澜陷她于风口浪尖。对此,她却显少言语,任凭徐馥兴风作浪,只是安心做自己的设计。   林果果看不过去,辩了几句,反叫江衾拆了台。   林果果替她出气反被气倒,“你就任由徐馥这么诬陷你吗?”   “她没说错。”能够独立负责星愿系列,江衾求之不得,“美国之行是我任性在先,星愿系列是我不按常理出牌,Susan对我如此偏袒,她有怨言也在常理之中。”   “你怎么就这么能换位思考,然后忍让于她?”林果果对江衾真的是怒其不争,恨其不抢,“徐馥哪里是发泄怒气了,根本就是在拉拢人,她对付你的真实目的是那虚位以待的首席设计师的位置。”   江衾不言语,只是修改着手稿,“果儿,你帮我看看这个袖扣怎么样?”   “你不是从不设计袖扣的吗?”林果果随意地瞥了一眼稿纸,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如果徐馥那小人上了位,我们这一大群跟着你的人怎么办?一个个得被她糟践死的!”   难得她的手笔吸引不了林果果的注意,江衾有点失望,之前是她不愿设计袖扣,现在怕是已经沦落为不善此道了,用尽心思之作也只是如此。   江衾揉掉了手中的稿纸,随手丢进垃圾桶,心里莫名烦躁起来,“果儿,你相信我,就算她上位了,Susan也不会让她乱来的。”   -   下班时间。   程曦珩依旧到点就在停车场等她,将十佳男友发挥到极致。   江衾也早就习惯了他的接送,刚从电梯下来,就直接奔向停车场。   临近车前,才看到程曦珩被另一个女人缠着。   那个女人,江衾并不陌生——徐馥。   江衾不便走近,只是驻足在两米开外的一辆白色车旁等着。   停车场空旷安静,徐馥的声音清晰传来,大抵是徐馥不小心刮了程曦珩的车,程曦珩不愿计较,她却过意不去,一再道歉,顺道要电话号码。   难得程曦珩的冷暴力也有失效的一天,面对徐馥,他竟没辙,江衾失笑。   徐馥有几次在无意中抬头。江衾怕撞见了她搭讪被拒绝会尴尬,又考虑到两人之间水火不容的情况,怕徒惹出事端来,权衡利弊之后直接蹲下身来,躲在两辆车之间的空隙里。   徐馥纠缠的本事,却大出江衾意料,这一蹲还真蹲了许久。   “江衾?”   江衾应声抬头,感慨造化弄人,不仅没躲好,还躲在了林皓车边。她尴尬着起身,蹲久了脚麻,站起身来竟踉跄了一步。   被林皓拉了一把,稳稳落入他怀中。   徐馥对江衾名字的敏感度更甚过对她自己名字的敏感度,一抬头,可不是,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正情意相融的两人,在看清男方是谁之后,心里更是得意起来,忍不住嘲讽一番,“原来是江设呀,想不到公司传闻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几时要办喜事呢,别忘记邀请我。”   江衾腿麻,推开林皓的力道又猛,连退了几步,跌撞在车门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她尴尬着看着林皓,又看向徐馥,最后看到已经下车的程曦珩,突然找不到解释的词,看着程曦珩阴沉的脸色,哑然。   徐馥见程曦珩下了车,窃以为机会来了,也不再搭理江衾,“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身上这一时现金不够,要不留个电话给我,我到时候把钱一块拿给你如何?”   程曦珩理也不理徐馥,直接绕开她径直走向江衾,留下身后一脸讶异又不甘心的徐馥。   程曦珩一步步靠近。   林皓还在询问江衾的情况,一只手已经快要扶上了她的腰。   快得手了!   却叫突然横亘入内的程曦珩截断,林皓挫败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的男人。   程曦珩用身体挡开了林皓的手,一把拉过江衾,若无其事地将她拉至怀内,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满带宠溺,“你呀,看够了没?”   江衾原以为他会责备她,甚至会因为她和林皓的事情而发难,却不料。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她。   林皓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车,尤其是看清车标的时候,更是失落,噤噤然叹了口气,“原来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程曦珩难得没有冷落身后的人,搂着江衾转过身,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你好,程曦珩。”   江衾抬起头看他,此刻他的表情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林皓扶着衣角,跟程曦珩握手,“林皓,很荣幸认识您。”   程曦珩颔首,搂着江衾往车上走,注意到车边那个已经石化的女人,他竟使坏地突然低下头吻过她的唇角,在江衾一脸意外又娇羞的神情下,越过那个女人,替江衾亲自开车门。   江衾木然地上了车,看到徐馥一脸木色,苦着脸杵在车身开外半米的地方,终于明白程曦珩的用心,“你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干嘛气她。”   “她挖苦你的时候可是不余遗力。”程曦珩倾过身帮她戴好安全带,越说越委屈,“再说,她真的很烦,你还坐视不管。”   江衾失笑,看着程曦珩的视线变得戏谑,“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徐馥可是校花。”   程曦珩却认真起来,“理工学校吗?”   这嘴毒的。江衾忍不住笑出声来,程曦珩刚好坐回驾驶位,原先挡住徐馥视野的身影一撤离,视野一下变得明亮。   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正好落入车外的徐馥眼里。隔着车窗,徐馥那双眸子里几乎要喷射出火来。   江衾的笑容缓缓僵住,她真不是故意笑她的。   怪程曦珩。   程曦珩总能漠视外人,对于那道尖锐的目光自然视若无睹,反而酸起来,“阿衾,你得清点一下人数。”   “什么人数?”江衾看着后视镜,看着徐馥和林皓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程曦珩薄唇翕张,暗笑,“情敌人数。”   江衾伸手打他,他也没躲,持着推拉杆的手还微抬起来,方便她动手,“打一下算一个吗?”   “程曦珩,你怎么这么皮?”江衾斗不过他,收了手,靠坐在椅背上,“公司里就他一个。”   “一个你还嫌少了?”程曦珩忍不住掐她的脸,皮肤又细腻又白嫩,叫人爱不释手。如她自己所言,补个水一个晚上就白回来了。   “公司里追徐馥的人,都能从前门排到停车场入口了。”江衾拉开他在她脸上□□的手,自然地将其握在手里,“别扯,瓜子脸要被拉成国字脸了。”   难得她孩子气,程曦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那么多追求者,质量加起来还不及我一个。”   “程曦珩!”江衾讶异地看着他,“你平常都这么自恋的吗?”   “不是你问我整容过没有的?”程曦珩侧过脸反问她,一脸无辜,“再说你也听过你闺蜜你同事的评价,我有说错?”   “原先以为你是淡泊名利,原来是偷着乐……”江衾恍然大悟,“程曦珩你太阴了!”   程曦珩笑,不置可否,“还有更阴的,你听吗?”   “什么?”江衾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给过他机会阴她了。   “阿衾,还记得你答应过要陪我见朋友不?”   “上回我住院那回?”江衾闻到了算计的味道,“阴我什么了?”   “我说是我女朋友住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皮得半死,吨位很重的邻居是种怎么样的体验呢? 每天早上六点被跳绳声,打球声,各种碰撞声吵醒…… 没辙,最后默默录了音。 打算集满一个月的录音,然后找她妈妈投诉去/(ㄒoㄒ)/~~   ☆、十九章   江衾断然想不到会这么快就在公司里遇到乔绪。   乔绪声名在外,只是源达二字就足见他的身价,再者,他的外形条件在人群中也是佼佼者。刚刚只是身形一晃一闪而过,惹得外面的女员工都被吸过魂一般,久久不能自持。   而花痴中的VIP——林果果自然更是停不下来,絮絮叨叨、滔滔不绝说了很久。   江衾一句都没听进去,只顾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中,“他为什么会过来?”因为捅破了,所以才敢这般堂而皇之?   “敢情我说了那么久你没听见啊?”林果果有些挫败,却意外发现江衾脸色不太好,“衾衾宝贝你怎么了?”   江衾咬着牙摇头,她不明白他为何会来E.L,而且还是Susan亲自接见的他。   林果果从乔绪的上位史讲到目前所拥有的成就,几乎要折服给办公室里的那个,“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   江衾的办公室门大敞开着。从江衾的角度,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乔绪在众人簇拥下走出Susan办公室。   前呼后拥,就像是王者一般的存在。然而这位王者,这位众人口中的完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叩门。   看着有外人在,似乎不在意,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地开口,看似儒雅绅士,却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不好意思,我跟阿衾有点私事。”   他称呼她阿衾。两人间的关系,从语气中的熟稔里可见一斑。   刚刚还吵杂的办公层里突然噤若寒蝉,陷入沉默的猜忌和艳羡中。   而被点名的林果果愣在当场,看向江衾的眼里满是狐疑,她在责备她的隐瞒,还有知情不报。   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离开。   江衾叹了口气,忘了先跟林果果说一声。其实她早就知晓他既然会来E.L,那么必然不会错过她的办公室。   不管身处何位,乔绪惯来都不会考虑后果,总是这般肆意妄为。   江衾起身招呼他,冷漠而疏离,真的只把他当做一个客人,“乔总早上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乔绪也不藏着掖着,“看看你。”   门外是整个设计组的工作人员。总有人藏不住好奇心,时不时抬眸瞥向江设办公室,却被她抓了个现行,又讪讪低下头,直呼倒霉。   乔绪难得见她发脾气,便主动替外头的人开脱,“是人都有好奇心,这难免的。”   “好奇害死猫。”江衾冷着嗓子开口,冷然望向乔绪,“看也看过了,乔总,不送。”   “阿衾。”乔绪坐在她办公桌前,笑意盎然,“谈完私事,我想跟你谈谈正事。”   江衾垂眸看他,眼下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走,只能按捺着性子掐着嗓子开口,“乔总有话不妨直说,不过江某才疏学浅,未必派得上用场。”   乔绪揉着眉心,“阿衾,我刚收购了Silly Heart.”见江衾不为所动,他才继续开口,“阿衾,我知道你很喜欢……”   江衾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乔总这么跨行业大刀阔斧,也不怕闪着腰了。”   听清了江衾的冷嘲热讽,乔绪也不生气,“下一步,我想为你收购E.L.”   E.L.   江衾闻言一笑,现在的乔绪想收购E.L,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源达的实力江衾再清楚不过,再说,乔绪能不能说服源达那群老谋深算的股东还是未知数,“乔总,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您。”   闻言,乔绪却是不骄不躁,气定神闲地笑开,“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回到我身边,如何?”   江衾拧着眉看他,许久才开口,淡笑道,“买一送一吗?”   乔绪一愣,狐疑地看向她的腹部。   江衾开口,“我说程曦珩。”   对此,乔绪只留下一句忠告——   “阿衾,我也不看好你们。”   江衾和程曦珩。其实何止乔绪不看好,就连江衾自己都不看好,所以她不曾妄想过和程曦珩的未来。   现在的她,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怜她明知穷途末路,却还是贪恋于那一点温暖。   如涸辙之鲋。   -   江衾答应过程曦珩,要陪他去见他的朋友。说是为当日胃痛在医院的事情当面道谢,而今看来,却变成了单纯的见他朋友。   以女朋友的身份。   江衾并不是孤弱寡闻之人,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见林菲菲那类出身的人,她就隐隐不安。   其实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对社会顶层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抵触。   而程曦珩,一方面是低调惯了,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不想高调,所以当他突然牵着江衾的手推开包厢门的那一瞬间,惊呆了所有人。   原本吵杂的包厢突然寂静无声,连音乐声都消减渐无。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带女朋友,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把人带到这种场合来。   比江衾想象中的人多,“你不是说就三个……”   这也是程曦珩意料之外,尤其是他们竟然一个个都带了女伴。   程曦珩面不改色,松开了门把,“走错了。”   “嘿程曦珩,来都来了,别走了。”离门口最近的那人最先反应过来,松开怀中柔若无骨的女人,站起身来招呼,明知故问道,“这位美女是?”   程曦珩止住步伐,抢先发难,“这怎么回事?”   推门那一瞬间,满室春光旖旎,连他都目不忍视。   而他偏在今天带了江衾。   他考虑的是,待会要怎么解释。   裴翊臣低头看着被程曦珩护在身后的女人,虽见过照片,但是本人比照片要更美。清澈的双眼如同一汪清泉般,秋波暗转。若不是早有了解,想必他对她也将毫无防备,裴翊臣笑着,“嘿,怎么说呢,宋遇之突然嚷嚷着要,总不能让他例外吧。我和苏何都从了,总不能让你例外吧。”   闻言,江衾的眼神自然落到了坐在沙发边缘的那个落单女孩——本该是程曦珩今晚的女伴。穿着黑色紧身包裙,衬出她的曲线玲珑,婀娜多姿,媚眼如丝,红唇红酒,举手投足间都是皆是成熟的韵味。   作为女子,她都有点沉醉在那个女子的媚眼下。   江衾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裴翊臣那双狭长又多情的眸子。   那眸子里满是敌意。   江衾一愣,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握紧了程曦珩的手,靠在他身侧。   “美女你好,我是裴翊臣,跟啊珩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说这话的时候,裴翊臣难得收敛起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们家啊珩从小性子就冷,话也少。不过不影响他做人交友,而且他比较敏感,你可要把持点,别太欺负他。”   一席话听上去毫无漏洞。   但是,细听之下,太奇怪了。   且不说程曦珩,就连江衾都觉得,这番话来得莫名其妙。尤其是刚刚那个满是敌意的眼神,江衾挣开程曦珩的手,迈出步伐站定在他身前,微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江衾。”   他认真严肃,她却比他还要认真。   江衾果然爱较劲,程曦珩无奈地拉着江衾入座。   屋里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似醉非醉靠在一个美女怀中,因此看不清长相和神情。   另外一个则冷静自持,看向江衾的眸子满是精明,几乎要把她看穿,然后灼穿出个洞。   难怪说人以群分。   都不是一般人,江衾自认招架不住,索性也不逞强,婉然一笑,挨着程曦珩坐下。   宋遇之喝得已经迷糊了,听到动静后抬头,模模糊糊也没想太多,“琦睿你怎么在这?”   要不是宋遇之喝多了眼花缭乱慌不择言,裴翊臣也没有意识到,眼前这女孩的模样、气质和言行竟有三分神似季琦睿,“诶诶诶,宋遇之你睁大眼看看,虽然很像,但这哪里是琦睿?江小姐,这小子喝多了,你别胡思乱想。”   江衾一愣,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裴翊臣的反应太反常了。苏何在暗处打量了江衾许久,一方面不懂一向待人友善,左右逢源的裴翊臣突然针锋相对的缘由,另一方面又要顾及程曦珩的面子,只能打圆场,“你好,我是苏何。遇之他喝多了,江小姐别见笑。”   三人中,反而这位看上去最精明的苏先生更好相处,江衾屏气凝神,认真地自我介绍,“我是江衾。”   “我知道你,E.L的名设。”苏何默不作声瞪了裴翊臣一眼,然后替程曦珩解围,顺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啊珩常提起你。”   江衾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有备而来,“知道你们不缺好东西,我就自己做了几个小东西,权当做个留念。”   三个袖扣是她这几天按照自己早些年的设计图纸赶工出来的,环形设计的边缘特意篆刻了他们的首字母,分别是:SH,PYC,SYZ。   在灯光下,几个袖扣中间的蓝宝石做得小巧精致,折射出迷人的色彩。   一向擅长暖场的裴翊臣今天却铁了心要给江衾难堪,苏何只得救场,“有心了。”顺带踢了宋遇之一脚,“遇之的我先代他收下,下次他清醒了再让他跟你当面道谢。”   “没关系。”江衾面上若无其事,却时不时看向桌沿的那个黑色绒毛盒子,裴翊臣果然没想收。   当下,程曦珩脸色很不好。   江衾不想他为难,起身亲手把盒子交到裴翊臣手中,坦言,“其实是曦珩下的订单,属于特别定制,我就捡了个便宜。你就别为难了,放心收下吧。”   段位果然奇高。   “那就不客气了。”裴翊臣只得收下,借着距离够近,留下一句仅让江衾听得到的话。   江衾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时候,裴翊臣说的应该是,“江小姐,别玩火。”他字里行间,言行举止里都透露着,威胁。   江衾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七年前,江念也曾对她说过那句话,江衾,别玩火。   她没听,那场火几乎要将她烧得挫骨扬灰。   神绪突然被里间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打断。   随即被一股压抑的,暧昧的喘息声取代,还和着皮带与项链碰撞发出的有节奏的撞击声。   隔着门板,江衾也觉得尴尬,当下面红耳赤,正打算离开就见隔壁间的门已经开了个缝,江衾只能躲进就近的隔间里。   临关门的那一瞬还是没来得急逃开,逼得她亲眼看到了一场真人秀。   原以为这对野鸳鸯一会儿就走,可他们竟然以为里头没人便把整个洗手间的门给反锁了,在洗手台上肆意妄为。   却不知,江衾还在里面。   而如今,她只能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听着另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的一对上演真人秀。   江衾没好意思闯出去,只好蹑手蹑脚把门关好,背着身子贴在门板上。   每一刻都是煎熬,支离破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江衾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好在,不多久外面便有人敲门。   外面的人噤若寒蝉,像是定格了一样,什么声音都没了。   江衾松了口气,正在猜测他们完事了没,竟然听到男人压抑到最小声的低吼。   到这份上了。这种情况下,这男人不仅没软,还坚持奋战到最后一刻……江衾并没有意识到她想的方向有点不对,竟然佩服起外面那男人。   反复确定这对野鸳鸯已经收拾离开之后,江衾才弱弱走出来。明明做坏事的不是她,一张脸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江衾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撞进一个宽厚的怀里。   “对不起……”   “吓到了?”男人醇厚的声音里满是关心。   江衾看到程曦珩的那一瞬,有种做坏事被抓了现行的感觉,支吾着问,“你怎么在这……”   “你出来太久,不放心。”程曦珩握住了她的手臂,她脸上是不自然的酡红,浑身发烫,指尖轻轻按压着她的额头,“撞到头了?”   江衾咬着牙摇头,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前。   “真吓到了?”程曦珩心里满是愧疚,他不该为了跟裴翊臣争那几句,让江衾一个人出来,他明知道这里有多乱,“以后不会了。”   江衾其实是想说,她并非吓到,她反而有点好奇那个男的是谁。   程曦珩并不知道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我们回家。”   江衾错愕,“不回去了?”   “不回了。”程曦珩紧紧握着她的手,镇重其事,“是我欠缺考虑,这地方鱼龙混杂。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江衾任由着程曦珩拉着进电梯,电梯里还有一对男女。   不知为何,那对男女都瞅着程曦珩不放,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的模样,而程曦珩脸上竟然也滑过一丝不自然。   江衾的目光滑到女人胸前的那条长项链上,最后落到女人的高跟鞋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江衾不会认错,Jimmy Choo今年春夏季主推的蕾丝细跟鱼嘴。   江衾终于把头埋到了胸前。   她也认出来了,她在关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女人的高跟鞋。   一直上了车,江衾才忍不住问,“刚刚是你敲的门?”   程曦珩面不改色,“难不成你想看完?”   ……   江衾别开脸,看向窗外,“活该他们想生吞了你。”   程曦珩忍不住笑开,握住了身边的那只纤纤细手,“我不放心你一个在那里面。”镇重其事地补上一句,“还有,我会吃醋。”   ……   “程曦珩,你是不是疯了?”这有什么可以吃醋的?   -   一路沉默,程曦珩也干咳了一路。   虽然今晚的事江衾没有提,程曦珩却心里有鬼,心虚得不得了。   江衾终于被他逗笑,板起脸来,“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程曦珩终于找到机会了,“今天的事绝对是意外。虽然以前裴翊臣也喜欢找姑娘,但我们都不理他的。再说,现在他也改邪归正了。”   江衾狐疑地看着他,明明很想笑却生生憋住了,板着一张脸瞅他,“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江衾是乖巧的,还好程曦珩也没想歪。 不然,接着野鸳鸯的场子再来一发,就绝了~~ 霏霏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看到大家的留言真的好开心(^O^)大家多多留言,让霏霏知道你们都在。霏霏要的不是积分,是你们的陪伴~还有真的谢谢大家(*^3^)   ☆、二十章   难得周末,又逢上台风天,窗外天色暗,雨声又大,江衾睡得有点迟。   一直到午后,才被程曦珩的门铃声吵醒。   江衾睡得朦朦胧胧,趿着拖鞋姗姗来迟,拉开门的时候都带着不情不愿,半眯着眼靠在门上,沙哑着开口,“早。”   而程曦珩。   一身湿漉漉的,手里竟然拎着菜。   这一惊,吓得江衾七魂丢了六魄,将他拉进屋,“这么大雨你还去买菜?”   “这种天气外卖不好叫。”程曦珩垂眸看着江衾,见她还一脸朦胧,口吻也柔和了许多,“刚睡醒?”   江衾羞愧,自己果然又懒又不负责任,买菜考虑三餐的事情本应该她来操劳,而他,一个男人,而且是本该高高在上的身份,却独自冒着大雨走了这一趟,“去买菜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外面雨大。”程曦珩把装菜的袋子过到江衾手里,撩起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我那屋厨房用具都没备,这几天就在你这里做饭,过几天一起去买。”   他如此待她,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又心疼又惭愧,“那你赶紧回去换衣服,不然感冒了就不好了。”江衾把菜放在脚边,试图要沥干他衣服上的水,奈何实在太湿了,索性把程曦珩推出门,“别磨蹭了赶紧去!”   难得见她如此失态,程曦珩失笑。   程曦珩买的菜竟然出乎意料的周全,江衾料理他买来的那些菜,突然想起什么,“曦珩,这是你第一回买菜?”   程曦珩头也不抬地继续切猪肉,刀法生涩,小心翼翼,并不否认,“嗯,菜不新鲜?”   “恰恰相反,比我第一次好太多,而且台风天菜本就不好。”江衾侧头看着程曦珩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愈加沉重,他对她毫不设防,全心对她好。   只是他对她越好,她越是不安。   江衾停下择菜的手,走过去握住他手中的刀把,“你辛苦了,赶紧去歇歇吧。”   “没事,都是小事。”程曦珩不松手,两人僵持在原地。   程曦珩也倔强,江衾悄不然叹了口气,“你养尊处优惯了,怎么能做这些呢,让我来吧。”   “阿衾,你在嫌弃我?”   他说得颇为委屈,真叫江衾反省自己说话的方式,“我只是说……你本不需要做这些……”   “为什么?”程曦珩手里腥味重,用胳膊肘挡开了江衾,若无其事地开口,“我是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可以学,本不需要是什么意思?”   江衾看着他僵硬的刀法和紧抿的唇线,心里更是百味交缠,终于还是不再坚持,戳着猪肉转了个方向才开口,“猪肉要这样斜着纤维纹路切,这样肉质才会新鲜有嚼劲。但牛肉的话,就要横着纤维纹路切。”   程曦珩一刀一刀缓缓下手,恍然大悟,“原来切肉也有编程。”   程曦珩有意圆场,江衾怎会不懂,便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我先前也不懂,跟你一样按心情切,却发现口感不一样,后来切多了得出的结论。”   程曦珩却略感意外,“你是自学的?”   江衾也不遮掩,坦言过去,“小时候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出了国,吃不惯油炸品。还好一起住的舍友也是中国人,两个人搭伙一起轮流做饭,都是没经验胡乱造作。”江衾说得轻巧,在美国的那几年,恰恰是她这辈子最狼藉的时候。   江衾的厨艺算不得极佳,三菜一汤做得却也勉强上得了台面,烫青菜,青椒炒肉片,韭菜炒鸡蛋,最后是花蛤豆腐汤。   “色香味俱全!”程曦珩难得夸人,夸得江衾笑不拢嘴,“不不不,是程总监菜买得好,一点都看不出是第一次买菜的。”   程曦珩耳根略红,老实交代,“这是跟着徐方玲女士写的菜单买的。”   难怪,江衾不由笑开。   江衾夹菜的手一顿,他说的是徐方玲女士。   按常理而言,这种事情应该优先过问自己的母亲,而徐方玲只是程曦珩的小姨。   江衾望向程曦珩的眼神变得复杂,许久,才笑着打趣他,“徐阿姨要是知道我们程总监不仅亲自买菜还亲自进厨房打下手,可不是得吓死?”   程曦珩也不恼,反而替江衾布菜,笑得宠溺,“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吓死。”   外头雨大,两个人只得用打游戏来消磨时间。   说是只得。可这明明是大宅女江衾生平所愿,一说要打游戏,二话不说就抱着笔记本去程曦珩的屋里一起玩dota。   程曦珩主动换了区,跟着江衾的固定队打。   虽然没有装备,但还好操作过硬,没有拉后腿,一开始队里反复嫌弃他的人,后来也默许了江衾带着人,甚至主动问这是哪个大神的小号。   队里的人一直在逼程曦珩开口。   江衾坐在床上玩,看着程曦珩笔直的背影,脸皮厚了起来,挑了挑眉,直接在麦里开口阻拦,“是我男人,你们不要当着我面勾引他。”   队里有个姑娘,跟江衾一样操作彪悍,说话也是直爽,“哟哟哟,有男人了不起呀,故意拉过来跟我们炫耀的?”   江衾吊儿郎当地笑着,“是呀,过一会儿我还得跟他去他那区继续炫耀。”   程曦珩闻言,手一抖,白白送了人头。   队里的汉子火了,“油条你好端端秀什么恩爱,你男人挂了,是不是一时把持不住硬了?”   油条是江衾的网名。   队里的人接了话茬,继续调侃,“那岂不是要停战等你们小夫妻内战啊?”   荤段子说得毫不避讳,闹得江衾面红耳赤,此时孤男寡女又共处一室,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江衾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麦里还在继续,“怎么没动静了?难道油条你们俩真可以边dota边开船吗?”   ……   江衾手抖了起来,开口的时候都带着颤音,“别瞎说,我们不在一起。”   程曦珩却真的不玩了,直接坐到了她身后,修长的手指却覆盖住她的指尖。   湿热的唇突然吻上她的脸颊,江衾手上动作僵硬了许多,此刻如坐针毡。   他稍稍抽离了些,江衾这才松了口气,他却改口含住了她娇羞得早已发红的耳根,舌尖一打圈,江衾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故意使坏,猝不及防地情,动,唇间无意中溢出喘息声。   麦那边的人都耳尖,听到这娇喘声,气氛一下达到最火热,麦里的人一下起哄起来,“哇擦,这还不在一起,当我们都聋了!”   “油条你还真可以边dota边开船啊,这姿势刚解锁的吗?”   “程曦珩!”江衾低声斥责,不禁耳根,连脖子都通红起来,“再闹以后都不理你了。”   程曦珩见好就收,点了点头,拿开江衾的手,代替江衾进行操作,缓缓开口,“我帮你解决他们。”   程曦珩的声音醇厚好听,透过麦传过去。   队里的彪悍女没压抑住,“哇擦,油条你男人声音这么好听?”话音刚落,又一声尖叫,“油条你怎么把我灭了……”   江衾看着电脑桌面,石化中,“他干的……”   队友陆续被暗杀,终于忍不住,“油条你男人太阴了,竟然残杀队友!”   程曦珩这才收了手,顺着之前的话题缓缓开口,说得无辜,“谁让你们耽误了我的大事。”   ……   成功陷入新一轮的暧昧中,而且是暧昧升级。   程曦珩是故意要让他们误会的吧。   江衾默默开口,再同意不过,“真是太阴了……”   -   周一恢复上班。   白花系列已经接近尾声,而江衾这边,却还没有多大眉目。   徐馥更加得意,例会结束竟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起来,“看来江设是情场得意,职场失意了,当时来势汹汹说要重启星愿系列,现在是发现被时代遗弃了,却补救无法形影自怜吗?”   江衾由着她说,说完了才开口,云淡风轻地看着徐馥,“白花能够早于星愿面市,是白花的福气。”   江衾鲜少开口,这一反击,说得徐馥绕不过弯来,弄清了江衾这字里行间星愿的优越感,江衾早就离开了。   林果果也叫江衾惊艳到,“亲亲,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江衾眸光微闪,她向来收敛锋芒,不愿与人争锋相对,只是徐馥毫无克制,“我若由着她,下一次就该说到程曦珩身上去了。”她自己倒无所谓,把脏水泼到程曦珩身上去,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林果果一怔,“你说谁,程曦珩?”   江衾一直没跟林果果介绍过程曦珩,说来也是她的错,闻言眉目舒展,笑得明媚,“嗯,你见过的,上次胃疼来接过我。”   “他就是程曦珩?”林果果有点不可置信,“宋城四公子之一?”   “宋城四公子?”这名号江衾听过,只是从未了解过,更不曾联想到程曦珩身上去,“谁?”   “你不知道?除了你家那位程曦珩从不露面,其他三位都不是低调的人,没事都经常上报纸和各种专栏,尤其苏何。”   江衾脸色一僵,脸色严肃起来,“还有两个是谁?”   林果果耸了耸肩,“宋遇之和裴翊臣咯,你还真的不知道呀?还是你家程曦珩只是重名了?”   江衾断然想不到,堂堂宋城四公子之一,竟然会住到自己对门去。更想不到,拥有如此高的身价,他竟甘心委屈自己留在她身边。   甚至对她这般细心,凡事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框架越大…………   ☆、二十一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程曦珩依旧陪着江衾看电视,是最近热映的电视剧。以往程曦珩对这类型偶像剧都不屑一顾,但如今看来,倒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是因为有江衾作陪。   程曦珩看得入迷,直到插播广告的时候才意识到江衾的心不在焉。明明进了广告,她依旧看得目不转睛。   手伸到她眼前扫了扫,“在想什么?”   江衾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程曦珩更觉得心思复杂沉重。他比她想象中要优秀,比她想象中要尊贵,可她却妄图从这么一个人身上汲取温暖。   眼前,他依旧由着她,纵着她,不过是因为喜欢着她。   她愈发觉得自己疯了,病了。她本没有动情,还是放纵自己入了局。入了局,用了心,才发现这人是她触及不到的高度和锋芒。   而眼下,这片残局要她怎么收拾。   江衾抱着枕头,窝在沙发的一角,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有点舍不得他,“曦珩,我过几天要回家一趟,乔城。”   原来是回家。程曦珩用手机看了看万年历,“机票买好了?”   江衾头枕着扶手,故意不看程曦珩,而是看着电视开口,“28的票,避开五一高峰期。”   程曦珩嗯了一声,依旧握着她的手,却觉得她隐约间有些不对劲,“那怎么还不开心?”   说到此,江衾不自然地抱紧了抱枕,咬着枕头的边缘,“我七年都不曾回去。”   程曦珩一怔。   “近乡情怯。”江衾故作无事地笑,看着程曦珩,目光变得柔和,“你呢,多久没回家了?”   “没算。”程曦珩说得随意,广告时间正好结束,他也看电视,“我本就与人疏离,他们也不管我。”   他们也不管我。   这一句戳中了江衾的内心,她曾以为他性格与生俱来,与人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却在无意中看到了他淡漠疏离下的真实。他亦脆弱,只是习惯了孤独和沉默,才造就了这不言不语的性格。   程曦珩侧过头来,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心疼。”   江衾非常认真,“曦珩,抱抱!”   江衾又不按常理出牌,程曦珩却忍不住笑了,转过身将江衾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发梢,“傻瓜,我生性淡漠。”   “生性淡漠,那你对我这么好?”江衾环住了他的腰,越收越紧,“曦珩,谢谢你。”江衾枕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肌上,只觉特别温暖和可靠,在心里默默祈祷,愿我此生不会负你。   江衾靠坐在他怀里看电视,可能是因为他胸膛太结实了,觉得不舒服,一再变换着姿势蹭他。程曦珩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反应,主动转移注意力,“这次回去多久?”   “十五天。”刚好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在吃鸭脖,江衾又馋起来了,“曦珩,我想吃绝味鸭脖。”   当下,程曦珩二话不说,就要起身去买,把她放置到一侧的沙发上。   江衾当即拽住了他的手,忍不住嗔他,“你傻呀,外面雨那么大,出去又得淋一身。”   程曦珩居高临下看着她,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宽大的衣领遮挡不住她白皙性感的锁骨,沐浴过后的芳香阵阵袭来,晃得他心神荡漾。   许久,他才沙哑着开口,“夏天淋点雨没事。”   “我不想吃了。”江衾拽着他,这个人根本不考虑自己,“程曦珩,你就应该凶我几句,鸭脖子那么辣吃什么吃!”   紧抿的唇角缓缓晕开一丝上扬的幅度,“那你饿了吗?”   “不饿。”江衾拽着他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他顺着她宠着她,她怎不知晓,抓着他肩头的衣角抖了抖,“不过我困了,我回屋睡了。”   程曦珩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失落,他闷不吭声跟着她出门。   跟到她家门口,一步一步。   江衾突然转过头,吻向他的脸颊,“晚安。”   猝不及防的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虽然被关在门外,程曦珩心里却想被糖浆糊过一番似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甜蜜。   -   江衾进公司的时候,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尤其是和徐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般一般狠厉,“原以为江设生性清高,不屑入涉世事,却不料你才是真的高手。明明有了男朋友,还到处勾搭,一般人你还看不上眼,勾搭的竟然是乔绪,裴翊臣这种层次的人,江衾,你的狐媚手段,我确实自叹不如。”   徐馥愤恨而去。   江衾却懂了——   宋城四公子之一的裴公子来了。   他倒自在,在她办公室里吃早餐,三明治,咖啡,怡然自得,不知道的人确实会以为他们关系相当亲近,否则怎会如此放肆。   一室咖啡浓香。   江衾故作轻松地开口,“早上好,裴先生。”   裴翊臣的眼神伶俐,却笑得随意,“江小姐看到我,真的好得起来吗?”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江衾也不勉强自己,开门见山,“想来裴先生对我成见很深。”   “成见?”裴翊臣抿了一口咖啡,他喝不惯速溶咖啡,为了来找江衾,这成本价确实太高,“江小姐果然聪慧,一句话就把自己洗白了。”   “我可不想为难一个弱女子。”裴翊臣顿了一顿,看着她,目光阴狠,“只是江小姐这样的,算得是弱女子?”   “裴先生拨冗前来,想必不是为了说我这几句。”江衾把门锁上,坐定在裴翊臣面前,神色也严肃起来,“不妨有话直说。”   裴翊臣一改松垮垮的坐姿,坐定挺直腰背,“那还真是得夸你一句气度不凡,处变不惊。难怪能把啊珩治得服服帖帖的。”   江衾不言语,只是低着头收拾了杂乱的桌面。   隐忍不发?   裴翊臣握拳砸在办公桌上,严肃开口,字字字正腔圆,“光是为了方便接送你上下班,程曦珩近日平均每天早退一小时。而在此之前,程曦珩是个极具原则之人。你说我作为上司,怎能不发火?”   江衾闻言一怔,她倒真是忽略了这点,只不过她没想到程曦珩竟然会为了接送她而翘班,比起内疚,心里的感动更多一点。   浅笑嫣然,“您放心,我会提醒他恪尽职守。”   呵呵。裴翊臣气急反笑,“就你这城府,程曦珩他妈的跟老子说你单纯善良?”   江衾确实不懂自己怎就招惹了这么尊大神,叹了口气,“裴先生,您也说了是城府,我承认我待人处事是多了点心思,但也只是揣测规避,意图息事宁人,不曾算计过人。若心思澄明也是错,那我确实无话可说。”   一席话,说得裴翊臣更加厌恶眼前这个女人。除去城府深这一弊端,又知道拿捏人心,言语间把自己纳入委曲求全,兼顾大局的一方,而兴师问罪的自己则显得如此不堪。   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翊臣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眼前的女人依旧不急不躁,不温不火,而自己已然到了某一种极限,“江小姐果然九曲心肠,难怪啊珩迟迟察觉不出。”   和着非常有节奏的敲击声,江衾心底有些浮躁,只觉莫名其妙,“裴先生的意思是指我别有所图?”   裴翊臣摊开手,一副“这还要问?”的架势。   江衾咬牙看着裴翊臣,一字一顿地开口,“裴先生觉得我想图什么?”   裴翊臣靠坐在椅背上,“那江小姐何苦隐瞒身份,或者应该叫你一声江二小姐,堂堂源达集团的二小姐?”   江衾的脸色难堪得不行。   恐怕她也想不到他会调查她,所以慌乱之下,狐狸才算露出尾巴。越是逼近真相,裴翊臣越是不敢放松,“江二小姐狼子野心,七年前雷霆之下的丰功伟绩,裴某不敢恭维,但我请您别伤害啊珩。”   七年前。   被剥得一干二净之后,江衾只觉得自己满身疮痍,不忍直视。   都说不管多么深刻的伤痛,只需七年都会痊愈。七年的时间,足以把我们全身的细胞都更换一遍。   她曾以为,七年已过,她可以告别过去,做全新的自己。   江衾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心头的委屈和愤恨,“我没想过伤害他,至于狼子野心……裴先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小姐不要再做困兽之斗。源达的触角刚伸到宁城,你就接近啊珩,这一切昭然若揭。再者,据我所知,江小姐痴恋自己姐夫多年……”裴翊臣话说一半,在看到江衾脸色越来越差,裴翊臣不再步步紧逼,见好就收,“放过啊珩,我替你保密。”   江衾沉默不语。   见识过江衾的本事,这番沉默逼得裴翊臣不敢不趁胜追击,终于下了最后通牒,“否则,宁城再也容不下你。”   江衾低着头不说话,手上被掐出血色的印痕。   七年前的斑驳记忆一点点在眼前重现——   明明受尽委屈的人是她,为什么最后被人不齿,横加指责的人也是她。明明她只是痴迷于程曦珩给的温暖,为什么还是被裴翊臣指责她另有所图。   她争取自己的幸福就罪不容诛了?   这一回,她偏偏不信邪。   江衾握紧拳头,迎上裴翊臣的视线,“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蛋掉。裴翊臣变成坏人了……   ☆、二十二   否则。   宁城,再也容不下你。   江衾苦笑,她向来深知韬光养晦之道,也善于避开别人的锋芒,化解矛盾干戈。却不料她今日还是冲动了,折在裴翊臣手里。   恰恰是她的冲动,坐实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啪嗒。   画笔折断在江衾手里,划伤了白净的手掌,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渐渐模糊了掌纹。   源达,江家,这些东西早就被剔除出了她的人生。   而当她用尽全力,终于要摆脱了过去的枷锁,却还是有人将它们找了出来,硬生生地扣在了她的名下,狼藉又斑驳。   江衾冷笑,用纸巾草草擦去掌上的血。   她又何曾想过,住在自己对门的男人竟然会是宁城四公子之一的程曦珩。   -   程曦珩还是按时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等她。   江衾看着流畅的车身线条,又想起裴翊臣的告诫,忍不住眉头微蹙,她并没有善良到去关心他们公司的业绩,只是,她何德何能,让他为她牺牲这么多。   不忍,亦不舍。太多的郁结和压抑在心头发酵,却在看到车门打开后走下来的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的那一刻,舒展开。   她开口唤他。   “曦珩。”尾音拉得又长又甜,带着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他缓缓走过来,步步沉稳矫健,直至站定在她身前。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正如他的人,隐忍沉稳。冷峻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冷漠,视线却在触及她的那一瞬,染上了笑意,带着些宠溺,“怎么了?”他温热的手准确无误地握上了她的手,包裹着她纤细的指尖,认真地开口,“很帅?”   江衾闻言笑开。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他的自恋,江衾拽着他的手往车上走,“程曦珩你的脸呢,离家出走了?”   程曦珩笑而不语,回握紧了手中人的指尖,然后快步追了上去,抢在江衾之前替她拉开车门。   他一向绅士。   江衾弯下了脊背,在程曦珩的照顾下上了车。他照例俯下身替她拉安全带,事无巨细。   看着程曦珩越挨越近,江衾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只差咫尺,她便可以吻上他的唇。   反之,亦然。   程曦珩垂下眸子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衾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原是她见不得他失落,一时兴起亲了他的脸颊。他却不顾她的懊恼,竟然还给她发了条短信,“亲歪了,明天补上。”   而此刻。   恰恰是补上的最佳时机。   想起他昨夜的调笑,又逢上他满带着戏谑的眼神,江衾当下从脸红到了耳根,滚烫得她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她避开了他虎视眈眈的眼神,推了推他坚硬的胸口,催促道,“还不去开车?”   他岿然不动,依旧凑在她身前。   江衾觉得气氛越来越暧昧,他的笑意越来越深,看得她面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努力转移话题,“程曦珩,你这样腰不酸吗?”   程曦珩弓着腰与她僵持着,相比她的如坐针毡,他的姿势似乎要更加折磨人一些。   “酸。”薄唇翕张,醇厚的声音自他唇边溢出,他看着她,笑意更浓,“回去你帮我揉揉?”   江衾只觉得程曦珩这阵子变得分外爱调戏她,相比他的云淡风轻,她早已按捺不住,“别闹了……”她抵着他的胸口,眸光微闪。   他最终还是以吻封缄,堵住了她还在絮絮叨叨的嘴。   他的手按在她身后的座椅上,将她禁锢在椅背和他的胸口之间,另一只手抓着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唇舌轻盈,在她的唇上描绘着她的唇形。   他的吻,轻柔小心。   江衾看着他微闭的眼眸,和轻轻颤抖的睫毛,江衾这才发现他的脸颊透着绯红,一时之间,心头竟如擂鼓般,声声入耳,几乎要盖过俩人的鼻息声。   江衾心头浮上了一个她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的念头。   哪怕他表现得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可是,她还是看得出他没有面上那般平静。   因为,这是他的初吻。   江衾的另一只手扶上了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的身体一僵。   睁开眼的那一瞬,撞进了江衾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江衾忍不住笑开,故意调侃他,“谁的心跳声?”   明明还吻着,两个人却都忍不住笑场。   江衾靠在他怀里,将他拉近了些,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咚咚的心跳,紊乱躁动,笑开,“好大声。”   程曦珩垂下眼眸笑,抵着椅背的手缓缓落在江衾的肩头,笑得无奈又宠溺。   车子在路中央行驶。   程曦珩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抓越紧,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个吻虽然短促,却叫他忘乎所以,激动得身心都几乎要漂浮到了半空中。   快要奔三的人了,却像情窦初开的小子一样,想即刻跑到一个空地上一口气奔跑三千米来释放内心的喜悦和快感。   要不是顾及到车上还有江衾,他可能会在高架桥上来一次急速飙车。   他太开心了,开心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相比程曦珩的坐立不安,江衾则一路都刻意扭着头装着在看车外的风景。   ——导致,路程走不到一半,脖子就酸痛得厉害。   江衾按着自己的颈部,边走边用头绕着脊柱打圈,一时间失去平衡,落入走在后头的程曦珩的怀中。   随即,一只火热滚烫的手也跟着爬上了她的颈部,动作又轻又柔,“你刚刚差点把自己的头往后对折了,能不疼吗?”   江衾收了手,挨着他往楼道里走,狡辩道,“我这是职业病……”   “我知道。”程曦珩轻轻捏着她的后脖,替她放松颈部,“所以特意学了这手法,待会儿回去给你放松放松。”   江衾抬起头看他,他眼里满是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有颈椎病。   一时间,除了感动,江衾找不到第二个词汇,看着程曦珩的眼眸,竟然泛起了水波,灯光折射,显得波光粼粼,含情脉脉。   程曦珩看在眼里,轻启薄唇,“傻瓜。”   -   28号转瞬即至。   江衾有点舍不得程曦珩,尤其是临近机场,这种离愁别绪更加刻骨。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眷念和不舍,七年前离家,她带着愤恨和不甘,带着委屈和埋怨,带着害怕和恐惧,却没有一丝不舍眷念。而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她沉迷于设计之中,几乎没有与人深交。   而这一次,她只觉得心口积压了太多,沉得她缓不过气来。   程曦珩替她排队托运行李,她站在队伍的最后端,看着他颀长的身影,眼眶竟湿热起来。   爱情于她,早已是海市蜃楼,是她所不敢奢望的。   始料未及的是,在她荒芜的人生中,程曦珩出现了。哪怕这不是爱,她也早已非他不可了。   而她一开始的初衷,仅仅只是渴望他给的温暖。原来人是这般贪心,哪怕是她,她也制止不了自己这贪婪的欲望。   她看着他走回来,步伐坚定。   “路上小心,下飞机给我打电话。”程曦珩把机票放在她的手心,似有千言万语,却归于沉默。   江衾握着机票的手,越攥越紧,迎上程曦珩的眼神,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头的不舍和不安终于喷薄而出,她撞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雄壮有力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把握住眼前这个人。   无论如何。   “你要等我回来。”她攥着手中的机票,一字一顿地开口。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裴翊臣恶狠狠地盯着她的模样。十五天,足够他来对付她的。   她自身是不怕的,也不在乎,唯独怕他,信了裴翊臣的猜忌和揣测,弃她而去。   “不管发生什么。”江衾退出他的怀抱,看着他,再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看着他,恳求道,“程曦珩,你不要不要我。”   听到她的承诺,他本就激动。再加上这楚楚动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他顿时失了心神,“傻瓜。”程曦珩握着她的手,他从未想过得到她的青睐,一直以来,他只想着付出,刻意不去寻求回报,他早就认定她不爱他。   可此刻,程曦珩心下五感陈杂,几乎脱口而出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只要你要,我就一定在。”他将她搂进怀中,那力道不加克制,几乎要将江衾按进他自己的怀中去。   他激动,他开心,他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给了他同样的期待。他甚至可以不要她的回馈和肯定,可是她却意料之外地开了口,她要他等她,她求他不要不要她。   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语气,叫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可是,他却更舍不得她走了。   或许是因为这场离别,才催化了她的情感,可是他却分外舍不得她走,恨不得此刻拽住她,让她留下来,又恨不得把自己打包扔进行李箱里去,陪她一道回乔城。   可是,她还是要走了。   他不想她走。   程曦珩将江衾拉到柱子后边,看着她粉扑扑的红唇,再也忍不住,欺身吻了上去。依旧是不加克制,将所有的不舍和情感都化进这一吻中,吮吸着她的唇瓣,品味着她的芳泽。   前几日在车上第一次和程曦珩接吻,江衾是慌张的,这七年,她过得如同禁了欲的圣女,突如其来的接吻叫她心慌意乱,甚至本能似的就给了回应。   而这一次,江衾是。   心动。   不该有的情绪一下子浮上心头,江衾似乎明白了,她一直以为的温暖和感动,不过是她寻求爱情的借口。   她渴望温暖,却并非视之如命,非之不可。   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她的心思太深太沉,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颗躁动又蓬勃的心。   江衾踮着脚尖,舌尖灵巧地撬开了程曦珩的牙关,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而程曦珩在惊讶中节节败退,而后马上反败为胜,逼入江衾的城池之中。他的吻技一跃千里,与前几日的羞涩和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果然男人都是在实战中自学成才的,江衾一时缺氧无力,喘着气软绵绵地靠在程曦珩身上,“以后不招惹你了。”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叫程曦珩笑得眉目舒展,“受不了了?”   江衾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埋怨道,“机场这么多人,也不怕羞……”   “羞什么?”   “你在宁城好歹也算有头有脸……”江衾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身份,而他明明听到了,却没有一丝异样。   江衾看着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这才听到机场的语音提醒,“糟了,到点了!”   最后的分别不是依依不舍,而是在赶飞机的一路狂奔中分开的。   一路狂奔,一路回头。   身后是她此生不愿放弃的温暖。   和爱情。   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飞机,江衾在选好的位置前停步,喘着大气开口,“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   低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却是江衾熟悉的脸孔。   他笑着开口,“好巧。”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裴同学又名叶良辰? 之前某次失眠想到了很多剧场版片花。然并卵…… 没有记录,早上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二十三   江衾转头看着窗外的停机坪,刻意不去看身边的男人。   乘务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际,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乘客把手机关机。   江衾这才垂眸,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   安检过不了,我把垃圾草油放在你行李箱了,颈椎痛的时候可以自己按摩。   垃圾草油是他特意为她寻的良药,每每她颈椎病犯的时候,只要涂上一点就会舒服许多。虽然只是小小一瓶,可她也深知这药来之不易,不知道他问了多少人,托了多少关系才拿回来的。   江衾看着屏幕,嘴角一点点挪开,终于扯出一个幸福的弧度。他对她的好毫无节制,越接触程曦珩这个人,就越容易发现他并非表面那般冷清决绝,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真诚,深情。   “阿衾,飞机要起飞了。”身边的人撞了撞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沉思,“该关机了。”   太过熟悉的声音,太过真切的口吻,硬生生把江衾从深思中拉回到现实中,长按着电源键,直至屏幕亮出关机二字。   关手机,拉上遮阳板,戴上眼罩,准备睡觉,江衾完全不想理会身边的人。   身旁的人亦是无奈,由着她安然睡着。   一路的飞行都还算平稳。   直至飞机撞上气流,颠簸了一下。   本来只是寻常的一下气流颠簸,却吓得江衾一张脸都白了,抓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乔绪似乎知道她的症结所在,抓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只是气流,不怕……”   一直到飞机稳了下来,江衾的情绪才随之缓缓稳定下来,摘下眼罩,看着乔绪的眼神终于不再冷漠,多了一丝慌张和猜疑。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乔绪握住她的手,他的手也温暖,却不似程曦珩的手,这一双手上满是茧子,粗糙而厚实。   想起程曦珩,江衾才慌慌张张抽回手,干咳了一声,“我没事。”   乔绪看着空落落的手,眉头忍不住紧蹙,“阿衾,你脸色很难看。”   江衾只是摇头却沉默不语,经过刚刚那么一吓,睡意全无。此刻,她分外思念程曦珩,她想告诉他她其实不敢坐飞机,她第一次坐飞机就遇上飞机故障,在高空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在哭,甚至写遗书,只有她睁大了眼看着窗外的云雾,试图记住这最后的一幕。   那一年,她孑然一身独自在异国的高空中盘旋,除却对死的恐惧,却是生无可恋。前程未来皆是一片黑暗,她曾经的信仰在那一年轰然倒塌,她恨不得死,却又怕极了死。   也是那一次事故,她才看清了矛盾的自己,才有勇气面对未来——既然不想死,那她一定要活着,而且一定要活得很好。   但也恰恰是那一次事故,每回坐飞机,她都心惊胆战。只是一个人习惯了,哪怕再怕,她也要一个人走上航程。   而如今,她有程曦珩,她想告诉他,她怕极了这飞机,也怕极了这单枪匹马横冲直撞的人生。   江衾拉开遮阳板,刺眼的阳光从窗口打了进来,外面却是纯洁到极致的蓝天白云,触手可及的美好。   乔绪垂眸看着身边的女孩,想起刚刚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她向来低调,又容易害羞。即使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走近了牵个手都得趁着夜黑风高,无人看得清才敢跟他肩头挨着肩头走,而现在,她竟然拉着那个男人就在机场吻了起来。   他分明看见了,是她主动撬开了他的牙关。   太刺眼,他太嫉妒。   乔绪的手越握越紧,胸口越压越紧,七年了,她始终孑然一身。   而如今,她身边多了另一个人。他以为她在等他。哪怕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也只当做是她利用来牵制他的棋子。   而事实。   终究是他的自以为是。   坐在乔绪身边,江衾只觉坐立不安,折腾了几番,也只是靠着窗口看云。   一只手挡在她眼前。   “云美则美矣,看多了刺眼。”乔绪挨着她,把遮阳板拉了下来,没有一丝不耐,相反,话语间满是宠溺,似乎她先前的冷漠和无礼都只是她的任性,“我承认,这一趟我是刻意的。但我只是不想你自己一个人坐飞机,美国那一次就足够我后悔一辈子了。”   他挨得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再是年少时候的皂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烟味,不浓不郁,夹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并不会让人反感。   他终究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江衾用手抵开他,说话亦是不冷不淡,“我不想知道这些。”   乔绪碰了壁,也不再坚持。   一路沉默,直到航程结束,空乘甜美的声音提醒着乘客带好随身物品离开。   乔城到了。   江衾有些恍惚,起了身,却迈不出步伐。与其说近乡情怯,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和所谓的家人。   乔绪叫了好几声,见江衾还是没有反应,最后拉着她的手腕下了飞机。   江衾并非走不动道,而是不愿走。虽然抵触乔绪,可是她却深知自己是少了一股勇气,索性也不阻止他,一直到下了飞机,她才甩开他,“我自己走。”   乔绪也不再坚持,只是顺手拎走了她的包。   江衾埋头跟在乔绪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自己的心尖。   一直到乔绪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江衾抬起头。   视线交集处——果然是熟悉的脸孔。   乔绪也想不到江念会亲自来接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愣在原地。   -   送走江衾,程曦珩就觉得心被凿空了一个洞。   明明只分开了两个小时,他却忍不住想念她,想念她身上清甜的香味,想念她柔软的唇,想念她灵巧的舌尖,想念她说不要不要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害羞的模样。   程曦珩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明知道她没那么快下飞机,却还是抱着希望,一点一点地算着时间。   这样的日子,竟然还要过十五天。   程曦珩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枚别致的袖扣,是她亲手做的。不同于先前送给苏何三人的,这是她为他特别设计的。   上飞机前,她匆匆塞在他手中。谁都没料到,在上飞机前会有那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激吻。   袖扣是很别致的三色堇形状,他特意查了花语——思念,等待。   离别之际,她给他留了这么一个礼物,足以让他感动,感激。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中,在两人的关系中,他一直处于劣势,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人是她。   程曦珩小心翼翼地换上袖扣,因为袖扣的点缀,感觉整个袖口都高雅了许多。   最难得的是,是她独独为他设计的心。   门被随意推开,程曦珩难得不计较裴翊臣没敲门,反而笑得眉目舒展,“晚上一起吃饭?叫上苏何他们我请客。”   一看程曦珩这春/心荡漾的模样,裴翊臣几乎已经断定,哪怕江衾已经离开,离开前也下了一剂猛药,否则她不会放心离开。   思及此,裴翊臣的眉头蹙得更紧,毛躁了起来,踢开椅子,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却是不言不语,只摆着一张臭脸,让程曦珩自己体会。   程曦珩却丝毫没有get他的点,盯着三色堇的袖扣看了又看,终于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编辑完了又删,觉得自己过分矫情。   江衾处理感情的方式似乎是只做不说,而自己说这些,未免太过肤浅,她的性子与一般女性不一样,或许并不喜欢你侬我侬的那些腻歪套路。   程曦珩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人,“啊臣,要怎么委婉地对一个女人表达你想她了?”   裴翊臣脸色沉了不少,他摆了那么久的脸他没注意就算了,竟然还问他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翊臣也不多想直接翻身下桌,“打钱,打很多很多钱。”   程曦珩脾气果真是变好了,都这样了竟然没有发脾气,甚至还微微笑着,“她不喜欢这些。”   裴翊臣本是嫌弃死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可程曦珩的答案像是让他抓到契机一般,瞬间来了精神,“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你们才相处多久,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程曦珩的笑容终于僵硬了,神色也认真起来,“裴翊臣,我跟你说过,是我自己愿意,你别去设法刁难她。”   裴翊臣呵呵了,这么蠢的人竟然是他从小到大的哥们,哪有人在自己额头上贴着“求骗”的,这小子明知道是为他设好的局,还非要往里跳是吧,“你自己愿意?你就等哪天她利用完你,拍拍屁股走人,我看你怎么办?”   程曦珩不反驳,只是这时候,他更相信那一天不会出现,“至少现在,我不知道没有她我要怎么办。”   裴翊臣服了他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炸天的!”   程曦珩知道裴翊臣不喜欢江衾,也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晚上一起吃饭不?”   “不吃,谁爱吃谁吃去!”   -   七年。   江念依旧美丽动人,曾经摇曳生姿的酒红色卷发如今已是及腰的黑色长发,衬得她一张瓜子脸分外恬静优雅。   江衾止步,停在乔绪身侧。   比起乔绪,她更害怕江念。   “都回来了呀。”江念巧笑倩兮,原本盯着乔绪的眼神缓缓落在江衾身上,七年了,若不是那双跟林月馨如出一辙的杏儿眼,她都快认不出来她。   她最害怕的事终是发生了。她终于还是长大了,出落得比她好看许多,与生俱来的淡漠显得她似绝尘般不与世争。不像她,逼着自己学了许多才有了点优雅高贵的模样。更可怕的是,这一次,乔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江念心中苦涩,面上却如花美靥般笑开,“阿衾,漂亮得姐姐都认不出来了。”   江念的手自然地搭上了江衾的手腕,肢体接触叫江衾不自觉地心惊,条件反射地抽回却被她拽住了,一声称呼哽了老半天才挤出来,“姐……”   “诶!”江念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生分般,自然地应着她,“快回家,妈都等急了。”   江衾眉头蹙起,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江家,她不过是一个弃女。   乔绪突然回心转意,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姐姐莫名其妙的示好……   江衾心中明了。   裴翊臣说她城府深,不过是因为他没见过江念。   江衾心里想得太多太深,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了乔绪,“姐夫,帮我拿一下托运的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裴翊臣是在吃醋哈哈哈~~ 裴翊臣:江衾,我丑话说在前头,敢和程曦珩在一起我定不饶你。 江衾:嗯,我美话在后面说,我就跟程曦珩在一起,有本事你抢呀(笑~)   ☆、二十四   乔绪主动提出要开车,江衾和江念坐在车后。   七年的空白,江衾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和广告牌,脑子早已混沌。七年,乔城早已脱胎换骨,与她离开时的模样相去甚远。太过久远的记忆她已记不起太多,而足以让她回想起来的记忆,竟然都与驾驶室里的那一人有关。   江衾咬唇,不再想过去的事情。   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江衾所熟悉的。也是,七年了,他们早该搬家了。   江家的新别墅选址在城滨开发区,江衾离开时这还只是片荒地,而如今依山傍水,空气好,风景好,倒是个好地段,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   江念引着江衾走进花园。   看得出来,花园的处理出自江念的手笔,就连树下的藤椅都显得闲散自在。林月馨的喜好江衾是清楚的,这么淡雅大方断不是她的风格。   江念拉着江衾的手,笑得花枝乱颤,“我一个人没事就喜欢坐在树下喝咖啡吹吹风,现在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可以陪着我一起。”   江衾抬眸,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处风姿绰约宛若水中仙的女人——她的母亲,林月馨。   江衾走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轻,岁月爬上了她的眼角,只是这般微微笑着,都略显老态。   “回来啦?”林月馨走上前来,眼底是真切的关心和心疼。   那一眼,叫江衾忍不住眼眶湿润。   “妈。”江念亲热地开口,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阿衾漂亮了许多,您都看傻了!赶紧进屋,外头热。”   林月馨看到江衾的那一瞬间,神绪恍惚了一下。一直到看到最后走来的乔绪,才缓过神来,恢复了平日的神态,“都回来了,回来了好呀。”说着一手拉着江衾,一手挽着江念,喜笑颜开地进了屋,“早都该回来了。”   “徐姨,让你准备的虾仁蒸饺,竹荪汤还有芋头煲都做好了吗?”江念放下了背包,边说边往厨房走,“这些可都是阿衾喜欢吃的。”   “我帮你。”乔绪跟着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江衾和林月馨。   明明是最亲近的母女,此刻却格外生疏。   林月馨看着七年未见的女儿,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说你要回来,你姐姐忙里忙外准备了好几天,要不要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好。”江衾看了一眼厨房,憋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质问,淡然一笑,“我正好冲个凉。”   林月馨陪同江衾进屋。   竟然是江衾原先房间的模样,这一点让江衾意外,看着母亲,言语梗塞。   “是你姐姐依照你以前房间重新布置的,怕你回了这家会觉得陌生,才动了这些心思。也算难为那孩子了。”林月馨叹了口气,似感触颇深,“就连你当时的作业本和摊开的杂志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江念……   江衾的心口像被压上了一个大石块,憋屈得难受,不想再跟母亲继续这个话题,“妈,我冲个凉,待会就下去。”   林月馨的脸色却突然僵硬了。七年,江衾依旧冷漠,任凭江念一退再退,任凭江念怎么做怎么付出,她都依旧不感动,甚至不知道感动,林月馨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生了个这般绝情的女儿。   江衾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月馨的脸色变化,只顾认真打量自己的房间。既然还是她旧时的房间,那么便再熟悉不过,拉开抽屉看到里头崭新的内衣物,各种码都备好了,果然是江念的风格,“妈……”   林月馨已经退到门口,听到声音才回头往里看,“怎么?”   依旧是她熟悉的口吻,冷漠中带了点不耐烦。   犹豫再三,江衾叹了口气,“没事。”   一直到林月馨走出房间,江衾才敢走到书桌边拿桌角上的全家福镜框,有些年岁了,镜框褪了色。江衾熟练地拆解镜框,掉出来的照片果然有两张。   还有一张是她和乔绪的合照。   江念当真是原封不动。   江衾慢慢拼装回去,这个房间里,藏着的尽是她和乔绪当年的秘密。只是江念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电话拨通,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慵懒,“谁呀?”   “是我,江衾。”   电话那头惊醒了许多,“阿衾,真是你?”   “江家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江衾靠在窗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往事,“为什么江念改口唤林月馨为妈?”   “阿衾,你回乔城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自你离开后,念念就改口了。”   “念念?”江衾顿了顿,原来这七年,变了的不仅仅是她。   七年前,她背负着罪名离开。而江念作为受害者,隐忍不发,甚至毫不介怀,反而替她照顾母亲,顾全大局,又怎会有人忍心再伤害她。   “当年的事不怪念念,要怪就怪乔绪那个渣男!”   “我累了,再联系。”江衾打断了对话,既然问不出结果,她也不想搅和进那些是是非非中。   电话挂断前一刻,她清晰地听清了电话那头的叹息声。   恐怕这世间,所有人都觉得她无可救药吧。   江衾脱掉了衣物,赤着身子进了浴室。   看到喷头上贴着的贴纸,就算是她自己,她也是动摇的。若不是见过江念真实的嘴脸,她必然也是感动万分的。   她真是累了。   回到乔城回到江家,果然是比让她只身去美国闯荡还要累上几分。   她不怕苦不怕累,唯独怕这算计不完的人心。更何况,这一场算计中,盘根错节的全都是她曾全心付出的感情。   亲情,爱情,夹杂着阴谋编织成现在的假面。   江衾披着浴巾出来,手机正好在响。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程曦珩三字,江衾心里才舒坦了许多,“曦珩。”   “到家了?”他温润醇厚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是真诚的关心,“吃过了吗?”   江衾趴在床上,忍不住想撒娇,“程曦珩,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江衾在想他是震惊还是意外。   程曦珩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他断然想不到有一天,江衾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有点甜有点撒娇。   “我也很想你。”程曦珩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用力,闭上眼想象着她脸红的模样,和她柔软的唇瓣,一瞬间想入非非,连声音都沙哑许多。   敲门声响起,乔绪直接推门进来,“阿衾,下楼吃饭了。”   乔绪就这么闯进来,江衾连手机都拿不稳,惊慌失措地裹紧浴巾,滚进被子里。   她明明锁了门,为何,他还是可以推进来,江衾缩了两步,将被子往上扯了点,刚刚乔绪应该什么都看到了……   乔绪也想不到会撞见这令他血脉喷张的一幕,连说话都不利索,“妈在等你吃饭。”   江衾缩在被单里点头,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程曦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似乎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好晚了,下去吃饭吧,待会儿再聊。”   收了线,江衾迅速换好衣服,第一时间就是检查门锁。   门锁是好的,并没有问题。可她刚刚分明锁了门……   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用钥匙开了门。   果然,江念有备而来。她了解她所有的习性,知道她沐浴完后的习惯,刻意开了门,又故意安排让乔绪闯进来……   但是。只让他一个人看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衾猜不透江念的心思,换了衣物,若无其事地下楼。   等了这许久,江念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开起了玩笑,“饭菜都快凉了,你再不下来我就要打110报警了。”   林月馨看着江念的眼神又是宠溺又是纵容,转而看向江衾的眼神一时都收敛不了眼里的慈祥,“来吧,是你姐姐特意给你设计的菜色,来尝尝你徐姨的厨艺。”   江衾瞄了一眼乔绪,他脸色充红,而江念像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地调侃着。   饭后,乔绪有意无意要跟江衾解释,江衾觉得事有蹊跷,没有让乔绪有开口的机会。   江念端着她亲手准备的水果拼盘款款而至,“来吃点水果消消食,妈你多吃苹果,抗氧化防衰老。”   相比江念的懂事可人,江衾就像是个食古不化的二小姐,不懂照顾人,甚至连一句谢谢都说得刻板生疏。   江念并不计较,反而笑得灿烂,“你呀,几年不见就生疏了许多,我们可都是你最亲近的亲人,反倒隔阂起来。”说着夹了一个提子给她,“这个季节的提子甜,你多吃点。”   江衾全盘接收,她倒想看看江念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如果江念打的是乔绪的主意,那她何苦叫她回来。如果想的是她手里的那点股权,又何苦开了她的门锁……   -   房间的布置与她过去的房间一模一样,她也不认床,很快就入睡,只是睡得不沉。   直到被开门声惊醒。   江衾警觉,没有动。   走近了,才闻清是乔绪身上的烟味。   江衾开了灯。   两人都有些不习惯,适应了很久,眼睛才得以睁开,“你来干嘛?”   “白天的事情……”乔绪皱眉,“小心江念。”   原来,他也知道他房中娇妻并不是个好东西。江衾皱眉,“你有我房里的钥匙?”   乔绪看了眼门口,眉头微蹙,“白天的事情我不放心,试着推了门,发现门还是没锁。”   又开了?江衾蹙眉,她不得不猜测,这门究竟是江念开的,还是乔绪自己开的,“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困了。”   乔绪沉默,“当年的事情,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江衾看着乔绪的眼神愈发复杂,这么说的意思是,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她受了冤枉。   夜里思绪总是太过活跃,更何况是这种深更半夜,江衾握紧拳头,强制自己清醒,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冲昏了头,“我真的困了,你回去陪姐吧。”   “我跟她正在协商离婚。”乔绪走了一步,坐在她的床沿,“她想我成为过错方,然后净身出户。”   江衾警觉起来,她现在身上就一件薄薄的睡衣,她拉紧了被角,盖过自己的胸口,“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请你出去。”   乔绪叹了口气,说道,“哪怕妈把手上的股权全都给了她,你也不想知道?”   江衾震惊地看着他,似乎他说了一个可笑的笑话,“怎么可能?”她了解林月馨,哪怕她对江念有愧疚有偏爱有疼惜有怜悯,也不会冲动到把手上的股权都给了她。   “她想利用妈牵制你,用你来牵制我。”乔绪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可我不忍心你再次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已经展开了。 人物关系会越来越复杂,说好的甜文突然变成阴谋……哈哈哈 虽然江念是LV.100的绿茶婊,但是江衾也不是软柿子,伺机而动。   ☆、二十五   江衾没有早起的习惯,江家人也没有吵醒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手机上有程曦珩发来的信息。   ——   醒了别躺在床上玩手机,记得按时吃早餐。   他还真是了解她。   江衾抿住嘴角笑着翻起身,起身换衣服,顺便给程曦珩回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接了起来,“睡醒了?”他的声音醇厚好听,口吻更是自然亲昵,若不是隔着话筒,江衾几乎有种错觉,他是准备好早餐进屋,然后才发现自己熟睡的妻子已然睡醒的老公。   而她,最向往的恰恰是这份亲昵。   江衾拉着领口,生硬地把脑袋直接套进去,手穿过袖口才换了只手拿手机,听到他的声音她忍不住想调戏他,故意板起架子责备道,“程曦珩你说你是不是在玩手机,没好好上班?”   这还是程曦珩这辈子头一回被人责备没有认真工作。虽然是责备,程曦珩脸上却没有一丝恼怒,而是耐心解释道,“你的铃声不一样。”   不一样。   你的铃声不一样。   江衾心里有点甜,像是偷尝了糖果的小孩,忍不住笑开——这个程曦珩,还真是直接,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在家里习惯吗?”   程曦珩的关心,熨平了江衾一直不甚平静的内心,她不想谈及家里的事,“还行,就是特别想你。”   “这样很好。”   程曦珩略带笑意的声音叫江衾恍惚了一下,穿衣服的动作都不流畅,“什么很好?”   “特别想我。”程曦珩终于放开声笑了,不再假惺惺地装正经,“真的很好。”   隔着电话,江衾都忍不住脸红,“程曦珩你的脸呢?”   “离家出走了。”程曦珩很自然地接了下来,“跟着你去了乔城。”   完全是情到深处自然贱。   江衾用胳膊夹着手机换裤子,笑得眉目舒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笑声被敲门声打断,江衾提上裤子问,警觉道,“谁?”   “二小姐,您睡醒了吗,大小姐说要去打网球,问您要不要一起去?”徐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程曦珩在话筒里听得一清二楚,“阿衾。”   “嗯?”   “去吧,难得能够和家人在一起。”   江衾沉默。   她在想,如果是程曦珩的话,他也会去吗,跟一个称之为家人的敌人在一起,良久的思酌后,“好,让她等下。”   “曦珩。”江衾叹了口气,“那我回来再给你回电话。”   “一切小心。”   -   江衾换上了江念为她准备的运动套装,不想竟然和她都是同一个系列的,白色打底Polo衫,几点黄色印花。   江念江衾两姐妹都是标准的瓜子脸,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竟然都看不出是奔三的高龄,活脱脱两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模样。   到了健身馆,江衾才发现乔绪也在,更可怕的是,他也穿着同个系列的衣服。   江念笑起来很甜,看不出她打的是什么算盘,看到乔绪她似乎也很意外,“你也在呀?这么巧!”   江衾愣愣地打了个招呼,“姐夫……”   乔绪刚从网球场下来,一身汗,额前的刘海贴着额头,汗津津的。他随意地用胳膊擦了擦额角的汗,只是看向江衾的眼神有些复杂。   江衾避开他的注视后,他才转而看向江念,“没听你说要来啊,怎么突然想起来打球?”   江念头甩了甩,乌黑发亮的头发像策马奔腾般扬起,“都说球场帅哥多,这又是高级会所,我带阿衾来物色物色有没有帅哥呀!”   明明是开玩笑的口气,乔绪却放不下心来,扫视了一下场下,沉着嗓子开口,“那打双打吧。”说着对着不远处的男人招了招手,“瞿付,过来!”   被点名的人,款款起身,笑得阳光张扬,“嘿,嫂子好,这位是?”话题落在江衾身上,这男人眼力好,发现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后,又发现这两人长得很像,便兀自下了判断,有些示好的笑着,“小姨?”   江衾微笑着点头,“你好,我是江衾。”   乔绪嗯了一声,各自走向自己的半场,擦肩而过的时候乔绪刻意撞了一下瞿付的肩头,“好好照顾她。”   “那是自然。”瞿付挑了挑眉,看着身边一脸素颜的女孩,倒是没听说源达有个二小姐,眼神复杂许多,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私生子?   “我是瞿付,会计师。”瞿付换了只手拿球拍,腾出一只手来,“也是乔绪的好哥们。”   江衾默了默,还是握上了那双汗涔涔的手,坦然大方,“你好,江衾,做设计的。”   “设计?”瞿付狐疑地看着江衾,他总觉得设计师都是那些性格乖张,品味独特的群类,而眼前这个女孩,不着粉黛,低调恬静,倒是不同,“广告设计?”   “嘿,瞿付!别看我妹妹漂亮就为难她!”江念率先发球,笑着打断了瞿付的话,“专心打球好吗?”   球砸在江衾脚边,直接弹向她的脸。   江衾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球虚虚闪过,擦过江衾的帽檐,江衾吓了一跳,腰部却多了一个人的手。   江衾灵巧地躲开他的胳膊,“谢谢。”说着低头捡起球来,握着球的手微微用力,抬头看向江念,她已经跨过半场追了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慌张,“阿衾你没事吧?有砸到没?”   江衾退了一步,拉好帽檐,“没事,是我们光顾着讲话。”   乔绪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人一来一去的对话,看似融洽,实则各有心思,只是江衾不再是当年的江衾,而江念亦不是当年的江念。   江念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她明知道刚刚的发球伤不着她,刻意这么做的理由不过是找个机会表现自己的模范姐姐的姿态。而江衾刚刚回乔城,不管是看在林月馨的面上还是碍于公众场合,她都不会贸然跟她发生冲突。   瞿付看得不如乔绪真切,反倒感叹起来,“乔绪那小子真有福气,找的媳妇又漂亮又懂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福气。”   江衾浅笑,不想附和也不反驳,发球,认真打。   她好些年不打了,不惯手,发球都没过网。   她一呼气,跟自个儿手里的网球犟起来了,一次又一次发球。看得瞿付不忍看下去,“得,我发球吧。”   “别,我来!”江衾用背抵开了他的手,看着网球的纹路,她就不信她打不过去。   打得手腕都没力气了,这球还发不过网。   瞿付脾气好,对江衾也是一味纵容的,看到最后都忍不住阻止,“我来吧,你越打越没力气的,过不了网的。再说你学设计的,对自己的手好点。”   江衾手也确实有点脱力,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瞿付,“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眼神坚定,说一不二的模样叫瞿付动了恻隐之心,“最后一次,别为难自己。”   江衾狠狠呼了口气,双手一起发球,狠狠喊出声来,“啊!”总算过网了!   一个半小时,江衾都快脱力了。   瘫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瞿付递过去一瓶矿泉水,顺手拧开了瓶盖,“你的性子真犟,一般的女孩子早放弃了。”怕一再出糗。   江衾呵呵一笑,不想解释。   “不过对我的胃口。”瞿付不加隐瞒,江衾长得好看,性格直爽大气不拘谨,再者凭借江家二小姐的身份,不管是不是私生子,身价都不会低,条件这样好的女孩已不多见,“刚刚你说你学设计的?”   江衾默然,置若罔闻般玩着手机,许久才似后知后觉般开口,“你刚说什么?”   反倒是瞿付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毕业了吗?”   江衾一门心思都在跟程曦珩玩微信表情秀,对待瞿付也是爱答不理的,许久才缓缓开口,似笑非笑,“我都结婚了,你猜我多大。”   一句话,吓得瞿付脸色都不好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江衾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张小孩子的照片,“我儿子,帅吧?”   瞿付干笑,附和着点头,“是挺帅的……”   待瞿付走开后,江衾才放开声笑,在打字栏继续一字一字回复道,我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跟他说是我儿子,吓得脸都白了。真不经吓……   那边回复得很快:阿衾,这辈分不对。   江衾愣了一下,莞尔笑开。   那边又回复了:不过你儿子肯定很像我。   这程曦珩,真够皮的。   江念走来,又纳闷又好笑,“你们聊了什么,吓得瞿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江衾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开口道,“他一直胡言乱语,我懒得跟他说。”   “是吗?”江念愣了一愣,以她对瞿付的了解,绝不是这性子,再者在江衾这样的美女面前,应该更加小心才是。她原以为,他会在她面前夸赞自己几句……   江念似乎理出了门道,这丫头说他胡言乱语是反对他夸赞自己?   而江衾笑得若无其事,一脸无辜,“对呀,我听不下去。”   -   看着江衾发过来的自拍,程曦珩看了又看,才将其设置为屏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衾好像瘦了许多。   只不过回去了一天。   裴翊臣又来了,程曦珩已经习惯他最近阿飘似的总飘荡在他办公室里,“裴翊臣,你最近很闲?”   “快到五一了,工作都先搁浅了呗。”裴翊臣耸了耸肩,脚翘到茶桌上,旁敲侧击地问着,“对了,你了解乔城吗?”   “你这是打算五一去乔城度假?”程曦珩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却也不看裴翊臣,而是埋头敲代码。   程曦珩这脑子什么构造,裴翊臣恨铁不成钢,“乔城有什么好我犯得着去那边人挤人。那你知道乔城源达吗?”   “我看乔城挺好的,因为江衾在那。”程曦珩敲代码的手停了下来,“源达?你问这个干嘛?”   原来程曦珩也知道源达,裴翊臣眉头微蹙,“你对江衾了解多少,就这么掏心掏肺对她?”   “我不管她过去是谁,我只管现在的她。”程曦珩把手收在胸前,眉头微蹙,“你调查她了?”   “是。这女人来路不明。”裴翊臣喝了一大口茶,吐了口气,“如果你明知她什么货色,还心甘情愿,我绝不拦你。”   这句话彻底触怒程曦珩,从未有过的怒气一触即发,“她什么货色,轮得到你来议论?”   “啊珩!”   “工作忙,不送。”   “你可知道她回乔城的机票位置旁边是谁吗?”   程曦珩沉默,他确实不知,可是他相信她。   “是乔绪。”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衾江念傻傻分不清楚。 你们看花了眼不要怪我,我自己都是戴着老花眼镜在抓虫。。。   ☆、二十六   江衾睡得安稳,被电话铃声惊醒的那一瞬,差点没爆粗口。   但是在看清来电提醒的时候,她反而紧张起来。程曦珩是谨慎的人,必然不会选择在夜半吵醒她。如此异常,必然是有什么事。   江衾心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勒得生疼,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接起电话,“曦珩,怎么了?”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生硬冷漠。   裴翊臣!   江衾全醒,凌晨三点,裴翊臣拿着程曦珩的电话打给她,不得不让她心惊胆战,“曦珩呢,他在哪?”   “在去乔城的路上。”说完这句话,电话掐断了,回拨过去已是关机,吓得江衾冷汗涔涔。程曦珩不是任性的人,裴翊臣同样也不会乱开玩笑。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程曦珩和裴翊臣发生了争执!   她打给林菲菲,要到了裴翊臣的电话。   同样是关机。   这混蛋!   江衾恨不得砸碎了手机,却又不敢砸。唯恐程曦珩突然给她来了电话。   江衾顾不了那许多,兀自敲醒了乔绪的房门,还好如今他和江念是分房睡的,江衾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叫醒他,“帮我个忙。”   “什么事,这么着急?”乔绪睡眼迷蒙,看到是江衾,才清醒几分,“怎么了?”   “帮我查一下宁城到乔城的机票,还有动车票也不要错过,看看有没有程曦珩的票务信息,拜托了!”江衾一遍又一遍地回拨着裴翊臣的号码,依旧是未接。   她完全慌了神,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这还是重逢后乔绪头一回见江衾如此失态,问清了情况,才安慰她,“这是夜间,就算他真的来了乔城,也只能自己开车过来。”   江衾不敢开车,只能拜托乔绪带着她去高速公路出口的收费处,在必经之路拦截他。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劳烦乔绪对不对,但是凌晨三点,又在滨城区,除了求助乔绪,她别无选择。   她一遍又一遍地给裴翊臣打电话,始终是未接。   而程曦珩,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乔绪垂眸看着副驾驶的女子紧张得揪在一起的眉头,又心疼又嫉妒,“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这般失态。”   江衾没有回答,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   乔绪苦笑,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联系不到罢了,你就这么紧张?”   江衾握着手机,虽然如今的通讯技术如此发达,可是当他的手机不带在身上以后,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他,更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义无反顾大半夜赶来乔城,“你不懂……”   江衾紧紧握着手机,程曦珩对她毫无保留,全心全意,而她,“只有被世界抛弃过,才知道唯一的一颗真心有多么难能可贵……”更何况,“我是真的爱他。”   江衾握着手机,一再催促乔绪,“求你了,我怕他已经来了乔城。他一定不会给我打电话,肯定要等到天亮,甚至是中午,他舍不得吵醒我……”江衾反复看自己的手机,就怕错过一个电话,甚至是一个微信。   裴翊臣那个混蛋!   江衾咬牙攥紧了拳头,等她找到程曦珩,一定要骂死他,怎么可以如此鲁莽地、一声不吭地就来乔城找她呢!   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路疾驰。   江衾却觉得还是不够快。   乔绪专心致志地看着路况,就怕一个不谨慎……   想到这个他马上“呸”了一声,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就算为了江衾,这事都不容许发生。   江衾却全然不觉。   一路飙车到收费口,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四十分钟,全程几乎都是200码的高速在玩漂移,要是一个路口发生意外……   乔绪想想都后怕,亏得江衾还能吃得消,毕竟她是有过经历的人。   他刚想安慰些什么,江衾就已跳下车,她坐不住。   夏日的凌晨四点,天已蒙蒙亮,江衾却不敢有一丝迷糊。   她是不舍得程曦珩赶夜路来找他的,可是此刻她却希望可以见到他的车,至少见到他了,她才可以安下心来。   夜路危险,他若带着情绪开车,江衾想都不敢想,一直在心里念叨“阿弥陀佛”。她向来是不信这个的,这时候突然迷信起来,她只求程曦珩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   收费站的大姐心疼她,问了她几次要不要过去坐坐,她终是不肯,大姐也只是叹了口气,“小姑娘,做人做事不能这么死心眼。”   天色已全亮。   乔绪买了面包和酸奶过来,江衾全无胃口。电话打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是关机,江衾心力交瘁。   许久。   许久。   她恍惚间似乎看到宁城的车牌,乔绪没来得及抓住她,她就跑了出去。   果然!   是她熟悉的车牌——程曦珩的车牌!   江衾扑过去砸车窗,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歇斯底里,“程曦珩你给我下来!”   车内的程曦珩亦是一脸倦态困乏,看到江衾的那一瞬却满是意外,开门下车,“阿衾,你怎么在这?”声音里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江衾扑进他怀中,又急又气,“你是疯了吗,为什么大半夜开车过来,这一路这么远,你又不习惯开夜车,你不要命了吗!程曦珩你混蛋!”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程曦珩,又舍不得真的用力,“为什么不带手机,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我会着急我会担心!”   “阿衾……”程曦珩心中原先纠缠得乱七八糟的心结,顷刻间,烟消云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小伙子,这姑娘等了你一夜,一步都不敢走远了,这里蚊子又多,你看看她的腿和胳膊……”收费站的大姐看了这一幕,比看了肥皂剧的大结局还感动,“你要好好珍惜,这么死心眼又真心的姑娘,现在可不多了。这一夜我叫了好几次,她一步都不肯走远……”   程曦珩的目光落到江衾白皙的手肘上,如她所说,密密麻麻的全是蚊子包,红的点密集得刺眼,若不知情,这么恍惚一瞧还以为是过敏还是起了疹子,“傻瓜,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大姐站在旁边明目张胆地看着,江衾突然羞红了脸,尴尬地别开头,“回去再收拾你。”说完便熟练地要爬上副驾驶室。   爬上了车,才突然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脸落寞的乔绪。   江衾咬咬牙,复而打开车门下车,“是乔绪送我过来的,我去跟他说几句。”江衾分明看到程曦珩脸上的不自在,定然是裴翊臣说了什么,“程曦珩,你要等我。”   程曦珩轻轻点头,目光都投向不远处的男人——源达的现任总裁,江衾名义上的姐夫,还有江衾的前男友。   眼神复杂起来。   他本不是冲动的人,他也肯相信江衾。只是,他更想听见江衾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他茫然的自我安慰。   几个小时前。   裴翊臣大闹他的办公室,当着他的面侮辱她的女人,大言不惭地议论江衾是什么货色——   “如果她心里有你,为什么转眼就跟着前男友上了同一班飞机,还是邻座?你究竟是备胎还是她用来翻身的棋子你知不知道?”裴翊臣一激动,抢走了程曦珩手中的手机,“你说你非她不可是吗?那你了解她吗,你又知道她是多少可怕的女人吗?”   “你只知道她是E.L的知名珠宝设计师,是国内近些年名气大噪,有鬼才之称的设计神童。可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你知道她其实是乔城首富源达集团的第三大股东吗?你知道她是乔城江家的二小姐吗?你知道她身价和收入都那么高,为什么偏偏要找你小姨妈租套小房子蜗居,天天挤地铁上班吗?你知道她名下资产有几个亿吗,为什么她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要在宁城这破地方跟你谈恋爱?就算她别无所图,她那个人又可靠吗?你说她善良,可你知道当年她开车企图撞死自己的姐姐,却误杀了自己的父亲吗?还有你知道她为什么开车撞自己的姐姐吗,因为她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你知道她勾引了自己姐夫,成了自己姐姐婚姻里的第三者吗?她姐夫谁啊,他妈的就是乔绪!”   程曦珩只是沉默,他不相信裴翊臣所言。就算是真的,那也是误会。   程曦珩的缄默让裴翊臣更加愤怒。   “就算这样,你还是非她不可?”裴翊臣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想过,她爱惨了乔绪,爱得那般病态,有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爱上你吗?更何况,她跟乔绪至今还是纠缠不清,还跟着他一起回了乔城,你就那么相信她?”   “你就没想过,她看上你的究竟是你的人,还是你宁城四少的身份?”裴翊臣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愿意在他面前这样数落那个女人的过去,他何尝不知程曦珩心高气傲,这般闹腾只会让他们两人多年的感情付之一炬,但是他还是要这么做,“程曦珩你给我清醒一点!”   说话间,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程曦珩的手机被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得四分五裂。   同样也砸碎了程曦珩的理智。她跟他说,等她回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不要她。她说,她特别想他。   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信。   可裴翊辰却继续咄咄逼人,“程曦珩,你还不明白吗,她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拴住你的心,而不是因为爱你!那是她的心计和城府!”裴翊臣拉住程曦珩的领口,“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我愿意!”   程曦珩憋不住心底的戾气,狠狠给了裴翊臣一拳,那一拳下去,他的手背都疼得发麻,更别说打在裴翊臣的脸上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但是程曦珩却再清楚不过,这一拳,把他们近三十年的情义都打散了,可是他还是打了,“为了她,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乐意!”   程曦珩说完这番话扭头就走,裴翊臣拽都拽不住,“程曦珩你他妈要去哪!”   “如你所愿!”程曦珩甩开他,“乔城!”   。   而当他真的千里迢迢赶来乔城,她却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是乔绪送她来的,她要他等她。江衾还是没有骗他,也没有瞒他。   她不过是,之前没有告诉过他罢了。   更何况,在这段感情的伊始,她便承认了,她对他不是男女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衾:裴翊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裴翊臣:程曦珩为了你打了我,二十七年来,他都没有打过我,甚至舍不得动我一根头发丝,可今天,他为了你!为了你,他动手打了我! (裴翊臣,泥垢了!)   ☆、二十七   江衾跟着程曦珩一起回酒店。   两人都熬了一夜,碰到床就睡着了。   江衾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白天昼夜了。一睁眼只看到程曦珩略带胡渣的下颚,和唇线分明的薄唇。   都说嘴唇这样薄的人都生性凉薄,他怎就对她这般深情呢。   双手都被他压在胳膊底下,江衾不敢动,唯恐吵醒了他。   可惜,程曦珩早就被她扑眨个不停的眼睫毛挠醒,没多大一会儿就憋不住沉沉笑开,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分外性感,他半眯着眼看她,“看什么呢?”   原来醒了。   装睡呢,江衾在他怀里动了动,刚刚那姿势并不舒服,手挪到他身下,紧紧圈住他的腰部,“快抱抱我。”   闻言,程曦珩心都软了,宠溺地将她拉近自己的胸前,侧过头去吻她的眉心,“撒娇起来没脸没皮的……”   “这是在嫌弃我?”江衾掐着他腰后的肉,他的腰精瘦,就算有肉也特别结实,掐得江衾自己手疼,“哦,那我以后不会了。”   “不是,我很喜欢。”程曦珩伸手去摸她的脸颊,碰触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的时候,忍不住动手多掐了两下,这两天晒黑了许多,“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你才没脸没皮!”江衾脑袋拼命甩,躲开了他的手,“快起床,吃完饭去逛超市!”   这还是程曦珩头一回和江衾逛超市,略有过日子的感觉,感触良多。   他这一回来得突然,什么都没有带,又逢上五一黄金周,超市里人山人海。程曦珩怕走丢,拉着江衾的手,一点都不肯松,江衾计较起来,他还有理,“我没手机,走丢了怎么办?难道用广播?”   江衾脑补了一下广播的那个场景,自觉地摇摇头,顺从地被程曦珩拉着。两个人一手牵着,另一只手共同推着推车,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叫人由内而发地觉得温馨。   江衾陪着他买剃须刀,须后水等必备用品,却在买内裤的时候犯了难,只能故作无事般地用胳膊肘顶他,“自己去买!”   程曦珩知道她是害羞了,却故意拽着她走进内裤区。   “程曦珩你有病吧!”   “没有。”看着江衾一脸别扭,程曦珩笑得合不拢嘴,一点都不含蓄,甚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或者说,那方面没病。”   “……”江衾面红耳赤。   程曦珩又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言过其实,老实交代,“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江衾一点都不想跟程曦珩说话了,“你个色胚!”   “情到深处自然色。”   -   买单的时候,江衾低着头用手机团购电影票。   程曦珩突然拽了一下江衾。   江衾忙着看场次,头都不抬,“干嘛?”   程曦珩努了努嘴,往一旁架子上五颜六色的盒子上瞟,“我想买那个……”说得像是跟妈妈要钱买糖吃的小孩。   江衾嗯了一声后才觉得不对劲,不明所以地顺着程曦珩的视线看去——原以为是口香糖,还觉得程曦珩抽的是哪门子风,待她看清盒子上的字的时候,脑子充血,话都说不利索,“程曦珩,你!”   “嗯,喜欢什么颜色?”程曦珩顺口接了下来,一脸正经地挑选着,“橙色?蓝色?”   江衾只觉得这辈子没有再比这丢脸的事,尤其是排在身后的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一直往这边看,看得她差点没凿个洞让自己钻进去,“随便!你快点!”   “哦,那就都试试。”对待这个问题,程曦珩很严肃,一个颜色挑了一盒,害得结账的大姐刷单的时候,一直盯着江衾暧昧不清地笑着。   笑得江衾只想一豆腐撞死。   “别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你!”江衾把购物袋都扔给了程曦珩,虽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有发生什么也是情理之中,可他竟然几次三番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她,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曦珩低着声音笑,他心情郁结便刻意想去掩饰,而这恶趣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培养的,可现在这样,也很好。   真的很好。   看着她这般又羞又窘迫的模样心情就莫名的好。   江衾低下头,眼睁睁看着透明的购物袋里明目张胆地躺着几盒那啥,“你把它们藏起来!”   程曦珩知道江衾脸皮薄,这会儿又别扭着,袋子里的东西是没办法藏了,可是人倒是好藏一些,“要不要躲进来?”说着就把江衾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这也很臊好吗?   但确实是个方法。   江衾没辙,只能头埋得低低的,躲在他的胸前,“程曦珩,我恨死你了!”   “以后恨死我的机会还多着呢。”程曦珩搂进了江衾,却快步走向停车场,“阿衾,你是爱我多一点还是恨我多一点?”   江衾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你变着法地让我表白吧?”   “是。”程曦珩垂下眼眸看江衾,她的眼眸如深泉般,汩汩流进他的心扉里,叫他沉醉,“我想听听。”   江衾眼角都在笑,好看的杏儿眼弯弯的,笑容甜美醉人,“你调戏了我一天,还想要我表白?”   程曦珩也笑,只是笑着笑着心里就苦了。   拎着购物袋的手微微用力,许久,开口的时候口吻温柔平静,“没关系,阿衾,我可以等。”   程曦珩这一回掩饰得并不好,江衾一眼就看穿了他眼底的落寞和强颜欢笑的苦涩。   他莫名其妙地赶夜路而来,却只字不提为什么。哪怕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心里压着事,只是不肯开口。江衾发觉她越来越了解程曦珩,看似坚强,心里防线却很脆弱,他害怕受伤,更害怕失去。   一直忍到酒店,江衾才开口问他,“曦珩,你在等什么?”   程曦珩把购物袋放在入门的桌子上,听到这个问题也不迟疑,“就是个玩笑。”   “我爱你是个玩笑吗?”江衾走到程曦珩面前,踮起脚尖把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曦珩,我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程曦珩低下头看她,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或许是因为紧张,也或许是因为……   心虚。   程曦珩扶着她的腰,顺着她的话意回答,“我知道。”   “我不是不愿意说,我只是不愿意你让我说我就说。”江衾轻轻地吻过他的唇角,如蜻蜓点水一般,“我爱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是你要求的。”江衾说话的时候,口吻轻柔软濡,像是轻音乐一般悦耳,含情脉脉,又带着一点娇羞,听得程曦珩心如擂鼓。   “阿衾?”他心底有点震惊,似乎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江衾投入他的怀里,听他心跳的声音,轻笑道,“你不信对吧?”那声音是无奈,是苦涩,是悲凉,“我也不相信,我这辈子,还能再爱上。”   江衾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挺直了腰背,僵硬得像是戍守边疆的战士,江衾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线,手伸向了他的裤裆。   他的身体反应更坦率一点,江衾隔着布料触向下面缓缓撑开的帐篷。   却在一瞬间被推开。   有点尴尬。   他并不是想拒绝,只是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就推开了她。   “我先去洗澡。”程曦珩沙哑着开口,手忙脚乱地翻着购物袋里的东西,置顶的TT此刻似乎更讥讽,嘲笑着他先前的说辞。程曦珩僵硬着背,转过头看着一脸无辜的江衾,“阿衾……”   江衾却是笑,“你也是不信我的,对吧?”   “不是,我信你。”当下,程曦珩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自己的立场,哪怕那么多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一直都是信她的。   哪怕如裴翊臣所言,江衾清楚地了解他的一切,甚至私底下也和裴翊臣接触过。虽然这一切很牵强,哪怕所有迹象都指向了那个方向。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乐意相信她。   可是,来这一趟,他反而信不过她。   不管是被误解还是被揭穿,她在产生问题、面临危机面前的第一处理方式竟然是一反常态地示好,甚至突然开口说爱他。   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惶恐。他情愿她对他依旧不冷不热,那样,他至少,那是真实的她。   而眼下,她太刻意。   刻意得让他不得不去怀疑。   可是,他又舍不得看江衾这样委屈落寞,“你多想了,我只是洗个澡。”   江衾看了一眼洒落在地上的橙色盒子,轻轻笑着,“看来不是你等我,而是我等你。”江衾顿了一顿,捡起地上的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等你相信我。”   “阿衾……”   “去洗澡吧。”江衾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开口,“我晚上回家。”终是她操之过急,太过害怕失去,反而把自己置入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她的态度和急躁让自己的立场变得模棱两可。换位思考,如果是她,恐怕也是猜忌多一点,怪不得他。   江衾低着头往门口的方向走。   只是迈出一步,手腕上就被加诸了一股力道,她迈在半空的步子还没落下就被扯过身来,悬空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用吻封住了她的口。   他用下、体压着她的身体,禁锢着她的行动,唇舌却在她的唇上肆意□□,狂野而疯狂,几乎要将她啃食。   比起害怕失去。   在害怕的程度上,程曦珩一点都不亚于江衾。若把他过去的人生比为一张白纸,江衾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抹颜色。   就在刚刚,江衾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意识到,要是就让她这么走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利用就利用吧,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他程曦珩照单全收,不计代价。   反正。最大的代价不过就是失去她。   江衾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世人眼里,他更多的是克制、冷静、沉稳,而在她面前,却像个出尔反尔的孩子。   程曦珩的吻炙热,几乎要将她引爆。   江衾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内,一路蜿蜒爬到他的背上,他的背光滑温热,上面密布着汗水,她认真地记住每一个细节,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她轻轻开口,“要了我,好吗?”   程曦珩吻向她的耳根,颈部,锁骨,最后才开口,“那还要说?”他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和一触即发的热情,大手从她纤细的腰部滑至胸前。   “曦珩,你轻点。”江衾颤抖着吻他的喉结,娇喘连连,“还是不要克制了,我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呀,我都这样没脸没皮了,可怜我一下呗~   ☆、二十八   “阿衾……”程曦珩埋首在江衾的颈窝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迷离,只有这般真切的拥有,他才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   江衾不常运动,被这般折腾一番过后,身子吃不消,撕裂般的疼痛,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而程曦珩吃饱餍足之后还不忘继续在她身上点火,一处两处,惹得江衾觉得身体的某一处明显的空虚和急切的渴求,可是她真的受不了再那般折腾了,“曦珩,别闹……”   程曦珩这才安分,指尖抚摸过她肩头上暧昧的吻痕,看到她身上尚未褪去的红痕,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控了,回想起来确实太过火,“弄疼你了?”   原先,江衾并没有太害羞。被程曦珩这么盯着看,还问了这么一句不三不四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却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江衾白皙的脸上泛着鲜红,浓密的睫毛像弧形扇一样扑闪着,小心翼翼地,挠着他的心,程曦珩不自觉地吻上她的红唇。   她别扭的厉害,程曦珩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他停留在她的唇边,开口轻声问她,“这是害羞了?”   江衾难得的小女人情怀,搓揉着手边的被单,一点点地躲进程曦珩的胸前,娇嗔道,“别问了……不羞不臊的!”   程曦珩终于笑开,紧紧抱住身前的女人,像是拥抱住自己的全世界,满足又满意,“阿衾,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江衾脱口而出,话说出了口才恍然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羞得没处躲,直接下手拧他,“程曦珩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江衾的手劲不小,痛得程曦珩低吸了口气,抱着她的手却始终都没舍得多用一点力,怕又弄疼了她,“不能。”程曦珩说得有点委屈,“在你面前正经不起来。”   江衾又想起头一回见面的场景,他冷漠如千年冰霜的眼似乎都能吐出冰碴子来冻死她,谁知有一日,他会如此毫无保留地温暖她,“程曦珩……”   “朕在。”程曦珩替她把刘海捋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看就看吧,越看越喜欢,还吧唧了一口,弄得正打算感慨的江衾哭笑不得,原先的害羞尴尬一扫无遗,她也嘲弄起他来,“臣妾伺候得可还好?”   程曦珩心里一惊,那是甜的。   却假意蹙着眉,装模作样地认真回想起来。   江衾又羞得没脸,“程曦珩,我不跟你说话了!”   这委屈的,程曦珩差点没哭,“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程曦珩你个表情帝,我恨死你了!”江衾挠他,钻进他怀里,用被子蒙住头,“就知道取笑我!”   程曦珩也知道自己得瑟过头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把第一次留给他,只有真正拥有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对他是认真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妄自菲薄,这段感情里,他太不自信,诚惶诚恐,若得若失,害得她也担惊受怕。   还好,她心里有他。   这个认知让他惊喜之余又受宠若惊,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在超市的时候有句话还真说对了,你以后恨死我的机会多了去……”   “程曦珩,我不理你了!”江衾翻了个身,弓着背背对着程曦珩,气鼓鼓的样子好像还真的恼羞成怒了。   程曦珩支起胳膊肘撑着身子半躺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玩弄着她耳边的发丝,“爱妃,是朕错了。”   “……”江衾还是不理,这根本不是认错的态度。   既然如此,程曦珩只能动手了,手落到江衾腰间,挠痒。   江衾怕痒,只一下就乖乖滚进程曦珩怀里,“我错了我错了,不要了!”   程曦珩手上的动作没停,一直到江衾完全滚进他怀里,他才顺势直接用手环住她,嗅着她的发香,“恭喜您,获得萌宠【江衾】一只。”   “程曦珩,你是谐星附体吗?”   两个人闹了半天,都没听到手机响。   一直到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江衾才注意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来自于乔绪。   同时看到手机屏幕的还有程曦珩,他面上并没有不悦,只是捞过被子,包裹住江衾露出来的部分,“你回吧。”   江衾扯住已经翻身要离开的程曦珩,眨着灵动的双眼,“抱抱!”   程曦珩宠溺地看着江衾,她的坦然不也澄明了她的态度吗?   因为无愧于心,所以坦然相对。   程曦珩隔着被子抱着裹得像春卷一样的江衾,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一同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千篇一律的旋律——默认彩铃。   “乔绪,找我有急事?”江衾刚开口,就觉得胸口一凉——程曦珩掀开了她用来遮掩的被子。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抓着程曦珩的头发,却被撩开手,刚刚的出手不仅没能阻止他,反而被他牵引到不该去的地方。   “阿衾,可能要打扰……你和他了。能不能抽空回家一趟?”   江衾一片凌乱,根本没认真在听电话那边在说什么,忙着把手抽出来,却被程曦珩捕捉到空档,看准了时间含住了那颗蓓/蕾,湿热的舌尖在上面打转,江衾没控制住,溢出一声娇喘,电话那头顿了一顿,“你现在方便吗?”   江衾咬牙试图平息自己的呼吸,奈何酒店房间里太安静,连那般细微的呼吸声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她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   “你等下!”江衾把手机调成静音后,狠狠给了程曦珩一脚,“你干嘛呢!”   “亲你。”程曦珩见目的已经达到了,翻身下来,一脸无辜,“我不知道你打着电话也会那样……”   “程曦珩!”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江衾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气鼓鼓地继续接电话,“乔绪,你有事吗?”她的口吻较之前好了许多,自从他送她到收费站之后,她就没办法对他再冷言冷语,过往的事情是一回事,但是眼下他对她的好和恩情,她必须领情。   “嗯。”乔绪似乎有犹豫,“你眼下能马上回家一趟吗?”   江衾听出乔绪话中的犹豫,若非迫在眉睫,他不会在明知她在……的情况下叫她回去,“可以。”   电话挂断以后,江衾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你就只管过瘾吧,我待会儿怎么见他呀!”   “穿衣服见啊。”程曦珩翻身去拿早就被甩在地上的凌乱不堪的衣物,说得在情在理,“反正你现在这副模样,只有我能见。”   ……   江衾头埋得更深了,她早些时候怎么没发现程曦珩这么贱呢。   不对,她发现了,只是没警觉,还傻乎乎地把自己送上了他的床。   程曦珩自己穿好衣服了,才把江衾从被窝里捞起来,看着她粉扑扑的脸和凌乱不堪的头发,笑得更欢了,“你说如何?”   ……   江衾长叹了一声,“还能如何,硬着头皮见呀!”   “我送你回去。”程曦珩把衣服折好放在她面前,起身去翻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喝点果汁还是酸奶?”   程曦珩走回来的时候,除了酸奶,手里还多了一瓶药膏,他手上的动作并不轻柔,拽过江衾的脚就给她上药,也不知道这里的蚊子怎么那么毒,咬的蚊子包又红又硬。   江衾咬着吸管看着,心头有点暖,她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一腿的包,他却一直都记着。   -   黑色卡宴驶进城滨区,在江家别墅的铁门前停了下来,车灯在沉浸在黑夜的花园中打出一条光的通道。   程曦珩握着江衾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要不我在这等你?”   江衾摇了摇头,虽然她也不乐意在家里呆太久,但是在母亲面前,她并不想表现得太坏,虽然她也没给母亲留下过什么好印象,“我明天早上去找你,晚上你就早点休息。”   程曦珩是舍不得江衾的。   没见到江衾之前,他想着,只见一面也是好的。见到她之后,哪怕亲了抱了做了,他都觉得不够,他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边最好,他叹了口气,“你早点休息,可惜连电话联系都不能了。”   江衾看着程曦珩于心不忍,习惯了现代通讯的方便突然没了手机,一个人在酒店肯定很无聊,“对不起,明天再陪你。”   “你说的!”程曦珩抓紧了江衾的手,秒懂她的意思——初夜没过完就分居两地,估计也就他们。   江衾默默扶额,“我是说,帮你去补手机卡。”   并没有温存太久,江衾就下了车,徒步走回江家。   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异常沉闷。   徐姨站在大厅入口,看到江衾几番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衾换了鞋进门,看到徐姨苦硬的表情又联想到乔绪,隐约猜到了什么,“我姐呢?”   “刚刚跟乔先生大吵了一番跑了出去,先生追了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徐姨叹了口气,肯定是听到了吵架的内容,看向江衾的眼神复杂许多,“太太在屋里等你。”   闻言,江衾轻轻笑了,江念总算是达到目的了。   江衾敲门进屋,林月馨正跪在佛前不知道在祈祷什么,江衾只听到低沉的声音,压抑又让人心慌。   “妈?”   林月馨虔诚地拜了三拜,才踉跄着站了起来。   江衾没有去扶,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还不到可以相互搀扶的境界。   林月馨晃了几步,才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叫了一声江衾后才长叹了口气,“阿衾,你怎么忍心?”说着眼泪就从眼眶内滑了下来,看得出她是真的心疼江念,“江念待你不薄呀,你怎就不知道感恩呢?”   江衾静默,这样的母亲她最习惯了不是吗。从小到大,逼着江衾逼着自己一味地隐忍、忍让,就怕江念受了一点委屈,江念那边一个风吹草动,她就以泪洗面,然后强行苛责于她。   她和母亲的情分,早在她一次次的偏心和有失偏颇中渐渐消散。   江衾一贯的沉默。林月馨似乎并没有意识有什么不对,哭哭啼啼起来,“江衾,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爸,怎么面对月如呀?”   “所以你想怎样?”江衾站在母亲面前,居高临下,她对这个家早就绝望了,“像七年前一样?反正又不是没做过,再赶一次又何妨?”   林月馨断然想不到江衾会这么跟她顶嘴,一时气急,“我用心良苦教了你一辈子要感恩,你却以怨报德,想着抢你姐的男朋友……这就算了,你还想撞死你姐,却害死了你爸爸!这些这些,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江衾的拳头越攥越紧,越攥越紧,她有多委屈,此刻就有多讨厌这个家,就有多埋怨自己的亲生母亲。   还有,江念。   “念儿终于要和乔绪离婚了,你开心了对吧?”一个巴掌下来,震耳欲聋,林月馨也是大恸,只顾歇斯底里地哭,“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太太!”徐姨一直守在门口,见林月馨终于动手了才进来阻止,“二小姐好不容易回来,您就别再打她了!”   “徐姨,你让她打。”江衾轻轻笑着,左脸颊隐隐作痛,发烫起来,“这辈子打得还少吗,哪一次她是真正了解过事情真相的?”   “离婚?”江衾越攥越紧的拳头却突然松开了,扬起嘴角笑,“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让她离不成的。”   闻言,林月馨一脸不可置信,似乎在揣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二十年,我让也让了,黑锅也背了,赶也被赶了,我不欠江念什么。今天这一巴掌……”江衾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您是我母亲,我不动您,我算在江念头上。”   江衾扫了一眼林月馨,又看了一眼徐姨,“您照顾好我妈。”   江衾扬长而走,这一次,她终于不是哭着离开了。   “衾儿!”   这辈子,林月馨头一回唤她“衾儿”,有那么一刻,她恍惚听成了“亲儿”,可是她知道,不是。   她恨不得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再伤害你姐姐了。”林月馨近乎哀求,拉住江衾的手腕一直在颤抖,这个女儿太可怕了,当年二十岁的时候就敢开车撞江念,如今,她怕她再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求你了,江家就剩她一个了!”   “就她姓江,我不是吗?”江衾怒极反笑,她一早就知道的,在江家只有一个女儿——江念,而江衾,就连她都想不起自己是什么生物,“那您告诉我,您这趟召我回家,是为了什么?”江念是为了更好的离婚,那么您呢,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家的事情有点虐…… 所以接下去的情节会比较紧凑哦 因为小夏童鞋和butt童鞋在催文,所以今天加更啦~对我就是这么好说话。。   ☆、二十九   “那您告诉我,您这趟召我回家,是为了什么?”江衾一字一顿地开口,鹰眼般洞悉世事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最后一点幻想也给亲手砸碎。   林月馨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留下半干的泪痕。   “相亲?”江衾柔柔笑开,像是释怀一样,却叫人觉得悲切,“我又哪有那种福气得到你一丝半点的关心和眷顾。”   江衾看着眼前的母亲,她老了,也不如自己高了,原本好看的眼角也爬上了鱼尾纹,眼眶通红的样子隐隐叫人心疼,可是她呢,她就活该没人疼没人爱,活该做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受气包吗?   “没关系,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您就不能再装几天呢?哪怕是您的一句‘阿衾’都足以让我受宠若惊……”   煽情够了,江衾不想多说,“您不愿说就算了,我有空再回来看您。”说完,江衾深深鞠了个躬,哪怕她待她如仇敌,她依旧谢谢她给她带来这条生命。   林月馨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是打算和江家断绝关系?”   “七年前就断了。”江衾不冷不淡地开口,“母亲。”   果然。   林月馨咬着唇,闭上眼,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把江家的股权留下。”   长久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衾早就知道的,她早就猜到会这样。   只是真的听到母亲这样说,她却还是觉得痛彻心扉,这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真正想断绝关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亲生母亲林月馨女士。她早就忘了她有个女儿叫江衾,这一次叫她回来,不过是想寻回那遗失在外的源达股权。   江衾并没有着急拒绝,“让江念来找我。”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笑了,笑得妖媚,“或者让乔绪。”   江衾负气从江家出来,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一样。   在看到停在路边的卡宴车时顿住了步伐。   程亮的车灯照亮了她来时的路,也照亮了她回去的路。   程曦珩向她走来,在车灯的簇拥下,就像是一个救世主,包裹着她,他轻轻唤她,“阿衾……”   江衾很坚强。七年,她早就不会哭了,像是受过伤被遗弃的狼崽,再苦再痛也只能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然后不冷不硬,不喜不怒。而程曦珩,却再次赋予了她委屈和难过的权力,还有哭泣的勇气。在看到程曦珩关切的眼神的那一瞬,他的声音一下子击穿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软肋,眼眶瞬间濡湿了她的眼眶。   程曦珩措手不及,江衾淡漠惯了,不骄不纵,宠辱不惊,如今却哭了。   “阿衾,怎么了?”   “曦珩,我真的只剩下你了。”江衾缓缓走向他,躲进他的怀里,眼泪濡湿了他的衬衫,“我真的很差劲……很差劲。”   “阿衾。”   “曦珩你抱紧我。”江衾打断了他的话,想得太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再紧一点,我怕。”   程曦珩把她攥进自己怀中,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别墅,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能把江衾伤成这样。   “阿衾不怕了,我在。”   江衾咬着他的肩头,眼泪低落在他肩头,“我怕的是,连你都不要我……”   “程曦珩,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放弃我好吗?”江衾哽咽着,泪水濡湿了她的视线,她的世界花了,只有他的气息如此近,如此令人心安,“我很差劲,很不懂事……可是,我真的只剩下你了。”   “阿衾,我不会的。”程曦珩把江衾拉离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可以看清她的脸——脸颊微微肿起,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疼地抚上她的左脸颊,“谁动的手?乔绪?”   江衾摇摇头,“我糟糕得无可救药,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要我了……”她低下头去,哭声渐渐小了,“程曦珩,没人要我了,你还要我吗?”   “要,我要!我要!”程曦珩扶着她的脸颊,吻过她的泪痕,吻过她肿起的脸颊,心疼却无济于事,“我们回宁城,我来照顾你。”   江衾点头,用手背擦干自己的眼泪,笑得像个孩子,“再过几天好吗?”   “嗯?”   “过几天是我父亲忌日。”想起父亲,江衾就心痛得难以复加,若不是那一场意外,林月馨也不至于如此恨她。   江衾闭上眼,故作轻松地笑着,“我带你去见见他。”   “好。”程曦珩拉着江衾走回车上,这一天对于他意义重大,却也让她心力交瘁,他不知道该不该记住这一天,他和江衾真正在一起的这天。   可是,可是江衾却也是在今天失去了她的家人。   程曦珩信誓旦旦,“从今以后,我陪着你。”   -   这一夜,江衾睡得很浅。   窗外的一点亮光就足以将她惊醒,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曾觉得自己很不幸,却在遇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她才发觉,她其实是世界最幸运的人。   她何其幸,能让如此淡薄的他爱她至此。   江衾趁着天色还暗沉,他未睡醒,悄悄吻着他的唇,看似凉薄却温热无比。他长得俊朗,不管眉眼还是脸型都生得很好,身材也是精瘦健壮,全身上下都像是能工巧匠的意/淫之作,几乎完美,毫无瑕疵,难怪自恋起来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江衾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平稳有力,即使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她都觉得心满意足。   直至天色全亮,江衾才迷迷糊糊睡着。   被手机铃声惊醒时,程曦珩已经不在了。   江衾心慌,床的另一边没有一丝温度,他怕是已经离开很久了,“曦珩?程曦珩?”江衾突然惊醒,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她自问自答地问着,“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还是,你也相信我狠绝无情,你也打算不要我了……   江衾坐起身来,却看到桌角压了张纸,上面的字迹飘逸有力——衾,我去补卡买手机,等我。   江衾这才愁容尽释,露出笑颜,娇嗔道,“某宝包邮吗,还亲……”心情舒服了些,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开口却冰冷无比,“是我,有事?”   电话那头顿了顿,开口却是温柔,“阿衾,生我气了?”   “不是。”江衾不想跟她废话太多,开门见山,“你既有求于我,就对妈好点。离间我和妈的关系,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阿衾。”江念说着说着就笑了,似乎心情很好,“你还是一样耿直率性,真好。”   江衾懒得回答她。她却似乎没察觉到一般,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语气里不无遗憾,“我知道你怨我,当年的事情……我也有错,这些年我对妈妈是真心的,也算是对你的弥补。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尽释前嫌好吗?”   江念的话说得真诚,姿态也放得很低,从前的她是断断做不到的。从前,她虽懂得算计人心,可是她没办法放低身价,因为越自卑越清高。   江衾沉默以对,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有几分真心。   “家里来了客人。”江念叹了口气,“来者不善,我帮你回绝了?”   江衾觉得不对劲,“谁?”   “季琦璇,她自称是程曦珩的未婚妻。”江念轻轻笑了,“你似乎招惹了大人物。”   程曦珩的未婚妻。   果然,生活对她绝对不会太温柔,江衾眯着眼,“替我好好招待她。”   江衾学着程曦珩的口吻,在纸条下方写了回信——陛下,臣妾到旗汛口的逗咖啡等你,不见不散。   一路,她都在猜这位季小姐会是个怎样的人,是像江念一样处事谨慎七面玲珑,还是像Susan一样张扬个性,或者像苏蜜一样大大咧咧。   她对季琦璇并没有敌意。唯一的一点不畅快就是,程曦珩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提过未婚妻的存在。   没关系,她要的,她去争取,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江家门户大开。   一抹鲜红的颜色充斥着江衾的视野,妖艳的一袭红色紧身裙,衬得眼前的女人身材窈窕。传闻中的季小姐踩着恨天高,靠在窗边玩弄着腕上的Cartier手表,一脸的不屑和倨傲。   这下马威下的……   江衾收回前面的话,她对这位季小姐有敌意,而且明显很不爽。视线默然地扫过她,然后看向江念,对那抹艳红视若无睹,“季小姐呢?我来迟了吗?”一连两个问句,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真是遗憾。”   季琦璇看到江衾的那一瞬有点恍惚,总觉得似曾相见。未曾深想,就被江衾开口激将得彻底失控了,她何曾被无视过,一时间气急败坏,“没看到我在这吗!”   江衾笑开,狐疑了一下,“你好,季……”江衾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更好的开场方式,缓缓开口,“小姐?”   “你怎么说话的!”季琦璇气坏了,这女人竟然叫她小姐?   江念挑挑眉,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江衾对付人的模样,她果然不是任由人搓圆捏扁的软性子,江念嘴角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季小姐,家里的咖啡豆是刚从蓝山运过来的,尝尝?”   季琦璇铁了心要跟江衾作对,长腿交叠坐在客厅沙发上,仰着头,“哼,麻烦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念噙着笑意离开,江衾却笑意全无,“来找程曦珩的?”   季琦璇瞪大了双眼看着江衾,想回答却怕漏了气势,只一味挺直了腰杆看她,答案了然。   “别闹事。”江衾耐心地引导着,“乖乖的,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你可以让我见他?”季琦璇显然不信,虽然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她更想见见程曦珩,气势上不得不弱了些,“他在哪里?”   “淇讯口的逗咖啡。”江衾默了默,“再过半小时到。”   季琦璇不怎么相信,“你不坑我?”   “这么大的房子还能跑了不成?”江衾微微笑着,毫无敌意,“去吧。”   江念端着咖啡出来的时候,只有江衾一个人。   “季小姐呢?”江念没想到,煮杯咖啡的功夫,江衾就把那么麻烦的大小姐给送走了。   满室咖啡浓香,江衾深吸了口气,“谢谢你替我瞒着妈。”若是林月馨见着了季琦璇,所谓的程曦珩的未婚妻,那……   江衾不敢想。   “说什么呢,这种人只会给妈添堵。”江念把咖啡放在江衾那边的桌沿,看了下时间,“有时间吗,不然咱姐俩聊聊?”   作者有话说:   江衾不小心秒杀了季琦璇~~~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哦:昨天晚上加更了一章哦,没看上一章的朋友要记得回去看哦~~ (因为章节名称和内容提要都不是很有辨识度,所以可能会漏掉^_^)   ☆、三十章   咖啡浓香四溢。   江念放下杯子,挨着江衾坐下,“咱姐俩聊聊?”口吻虽然温顺柔和,却让人没法拒绝。   江衾换了个姿势,离她有点距离,正襟危坐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说吧。”   江念习惯了江衾的清冷,似乎再大的事情她也喜怒不形于色。正如现在,心里边不知道怎么埋怨她呢,却隐藏极深,从未表露过太多。先前在电话里的那句“你既有求于我,对妈好点,离间我和妈的关系,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似乎是她此生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江念放下手中的杯子,脸色柔和了许多,勾起嘴角轻轻笑开,“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还是很亲近的。那时候,你不叫我姐姐,你叫我江念念……”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捋起了裤脚,露出一块暗色伤疤。   小的时候她们总在一起玩,有一回江衾差点摔倒,江念甚至想都不想就伸手去拉她,却反而让自己的膝盖跪倒在路边摔碎的玻璃瓶渣上,那时候,她是真心想护着这个妹妹的,“或许是因为不懂事,那段时间竟然是我们最坦诚的时候。”   江衾是长久的沉默,她当然记得。很多年以后的现在,每每回忆起江念,她都会忆起那个奔跑的午后和那一膝盖的鲜血淋漓和不堪入目的玻璃渣。而恰恰是那一次,她才知道她跟江念在江家地位的根本性不同。   江衾垂眸看着那块伤疤,当时江念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哭了她,她一路狂奔回家找人救她。而林月馨在看到听到江念受伤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巴掌,甚至质问她,“你有什么资格让江念替你受苦!”   那一日,江念在手术室里哭,她在手术室外哭。那一天的手术室外,她被林月馨里拉扯着一顿狠打,她甚至不记得林月馨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林月馨眼里的那种怨恨和厌恶。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江念压根就不是林月馨的女儿,却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小姐。   而她,尽管血管里流着江家的血,却被林月馨视为人生的污点。她是她一时的野心和恶毒发作的后果,她只要一看到她,就会产生源源不断的罪恶感和悔恨感。   而江念,那个非她所出的女儿,却无时无刻给了她救赎。   江衾眨了眨眼,以前的事情此刻这般回忆起来,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禁/忌,她问,“因为不懂事,所以才坦诚吗?”   江念似乎是惊讶,更多的是苦涩,“阿衾,你非要这么曲解姐姐吗?”   第一个叫她“阿衾”的人是江念,因为小时候的歌谣里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江念总不愿意这样唱,而是唱成了“我和阿衾有颗葡萄树。”   后来,大家都这么叫她,唯独她生疏地唤她江衾。   七年后重逢,她再次叫她“阿衾”,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伊始的那种感情,她们不是姐妹,而是敌人。   这么多年,江衾第一次对江念坦诚相对,她轻蹙着眉头,“姐姐?我记得是你亲手毁了我对你所有的信任。”想起那一年,江衾不再激动,只是她依旧觉得失望,难过,“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我们反而成仇,一定是因为我的不平衡。”江衾顿了顿,“可我没想到,是你。”   江念握住江衾的手在微微颤抖,“阿衾,这七年,你可曾想起过我这个姐姐,哪怕只有一次……的好?”   江衾深吸了口气,抽出被江念握出一手汗的手,总算没被江念蛊惑,“说正事吧,我等下还有事。”   江念翻过手掌,轻轻搭在江衾的腿上,“昨晚的事情,是个意外,我真没想会连累到你,更不想害你和妈妈……”见江衾不为所动,江念才堪堪止住话题,“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来解决,我去和妈妈解释,你不要和姐姐断绝来往,好吗?”   “你和乔绪为什么吵架?”江衾话说得平静,“因为昨天凌晨和我一起出门了?”   “阿衾,你相信我,我不是针对你。”   “你是针对我手中的股权吧?”江衾打断了江念的解释,实在听不下去,“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欲盖弥彰。”   江念这时候才真的意识到,江衾变了,变得厉害了,也变得狠心了,“我承认我别有用心,但是,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江衾看了一下时间,估计季琦璇和程曦珩已经碰面了,她心里开始有点紧张,“股权我会给你,只是不是现在。还有事?”   “阿衾……”江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打算和乔绪离婚了。”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   “我的股权都过到他名下了,如果现在离婚,源达就不再是咱们家的了,你懂吗?”江念闭着眼,似乎在调整情绪,“我们俩姐妹都被他利用了。他要的,是源达,不是你也不是我,你懂吗?”   乔绪……   江衾还是记得那段青葱岁月的开始,他一袭白衬衫,手捧鲜花站在宿舍楼下的模样,她对乔绪虽然没有爱了,但是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这般想来,口吻里多了一点讽刺,“你的意思是,我作为前江家人,有义务帮你解除眼前的危机?”   “阿衾……”江念再次握住江衾的手,那眼神里有恳求也有哀怨,“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咱死去的爸爸,你帮帮我好吗?”   爸爸……   江念手里有太多的感情牌,就算不提林月馨,一句爸爸就足以让她束手就擒,她欠江家,欠爸爸的是一条血淋淋的生命……   “要我怎么做。”江衾不想再拖泥带水,“你直说。”   “我想他作为过错方,交出所有股权。”   “这很难。”   “所以才需要你主动。”   “不行。”江衾几乎不带犹豫的。   “因为程先生?”虽然是疑问句,却是笃定的口吻。   江衾沉默。   “帮帮我。”   “我尽力。”江衾起身,背对着江念,“作为交换,请好好照顾妈。”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妈,她叫林月馨。”   江衾一愣,在琢磨这话中几分真假。   “林月如给了我生命,但是,林月馨给了我全部的爱。”江念拉住江衾的手,“自从爸走后,我只剩下你和妈妈。”   “你放心。”江衾在那一刹那在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无论如何,源达的掌舵人一定姓江。”即使乔绪仍握有手中的股权,那也还有她的,她和林月馨的股份加起来,还是可以把江念拱上位的。   “谢谢你。”江念从身后抱住江衾,江念不如江衾高,只能挨在她肩头上,“也对不起,我作为姐姐,却一直要你这个做妹妹的来牺牲。”   江念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叫江衾受宠若惊,二十七年,除去童年的那段时间,她们即使不是针锋相对,关系也是如履薄冰。   头一回,她们靠得这么近。   江衾的心里有点暖,不管江念所言是真是假,此刻的她是愉悦的,感动的,“没关系,我先走了。”   -   从江家出来,江衾的心仍砰砰乱跳,原来,她内心深处,对江念,还是有着一份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执念和渴望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江衾有点心神不宁,又亢奋又难过。   江衾试着给程曦珩的旧号码发了个短信。   程曦珩第一时间就回电话了,电话接起,那边有些犹豫,“阿衾,对不起。”   江衾的潜意识里是害怕道歉的,这意味着她又要受到伤害了,她深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开口,“曦珩,我回酒店等你。”   “先去吃饭,我没那么早回去。”   “哦,好。”江衾看了下腕表,在路上闲逛也真的逛到了饭点。   既然程曦珩没那么早回去,江衾突然想回学校一趟。那里有她喜爱的风味,这么多年,她总是怀念起学生街街头第一家麻辣烫的味道。   挤公交,换乘,步行五百米,回到那个美女开的麻辣烫。   正值黄金周,又是饭点,人声鼎沸。   江衾寻了个角落坐下,周边都是年轻的面孔。   还是原来的味道,若说有所不同,估计就是物价涨了,肉少了,汤多了。   推拉门被再度推开,发出吱拗的声音。   “阿衾?”   江衾意料之外,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江衾面红耳赤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男人却勾唇一笑,坐在江衾面前,“我经常回来这散心,还有……”他顿了顿,“吃你最爱的麻辣烫。”   这话说得太露骨,早知会在这里遇到她,她还不如随便找个中餐厅填饱肚子呢,免得他以为她余情未了,故地重游,莫名地暧昧起来。   江衾喝了口汤,“那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今天这顿,我请。”   乔绪眉眼舒展,郁结的心情顿时明朗,“大设计师了,还这么抠呢?”   江衾无奈笑开,眼眸里闪烁着光,“待会儿我问问老板,能不能买年票,免得你说我抠门。”   “上一次一起吃麻辣烫,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   “乔绪。”江衾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一丝犹豫,“活在当下,太多的假设和如果只会让人止步不前。”   乔绪蹙着眉,一下又一下地点头,“阿衾,我一直很固执,固执地认为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固执地以为这些年,你在等我……”似乎是想起收费站的那一幕,和电话里的那声声急喘,乔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或许程曦珩比我更适合你,可我就是不甘心。”   “江念找过我,关于你们的事。”视线触及到乔绪紧绷的脸颊,江衾有点于心不忍,“我没办法继续保持中立。”   “嗯……”之后是乔绪长久的沉默。   “乔绪,能不能不要离婚?”江衾放下筷子,这一顿饭注定不能好好吃,“江念很爱你。她是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可她却能义无反顾地把所有股权都给你……不要辜负她,好吗?”   “你不恨她?”乔绪反问,笑容有点苦涩,“可我恨她……”   “都过去了。”江衾用筷子的末端戳乔绪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像以前一样撒娇,“这么多年的相处,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乔绪沉默了一会儿,“一想到你,对她就只剩下反感和厌恶。”   江衾放下筷子,突然觉得自己和江念是一路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不想趟这趟浑水,所以不想他们离婚,只要不离婚,她就不用选择去站在哪一方,“你不要着急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可我的考虑里,从来只有你。”乔绪突地一笑,这七年,他又有多少次故地重游,多少次睹物思人,吃她吃过的面,走她走过的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相信江念。”   “都过去了,”江衾主动握着乔绪的手,她不想为了所谓的江家人去伤害眼前这个人,她不是铁石心肠,但也不是玛丽苏,她做不到兼顾,她只能取舍,“这七年,就算没有爱情,总该有亲情吧。更何况,江念……”   “阿衾……”乔绪被江衾握着的手缓缓收拳,他蹙着眉头反问她,“从头到尾的欺瞒和利用,我怎么对她产生亲情?她对你哪怕有一丝怜悯,我都不会这么决绝。”   “乔绪,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她……七年前江念对我的伤害,也是你一手促成的。”江衾深吸了一口气,她棋行险招,“乔绪你我都很清楚,你和江念结合不是单纯的被骗,同样,现在你也不能是把责任全推给她然后说要分开。七年前的事我可以不恨你,不怪她,因为都过去了。你若和江念好好过,我领你这份情,大家还是好好的。如果你执意做下去……”江衾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乔绪的黯然叫她于心不忍,“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   太过长久的沉默,以至于江衾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   他却突然开了口,“阿衾,可我还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要给乔绪来个番外。然后又想给江念来个番外。 可我只会写独白式番外,独白式番外大家喜欢吗?   ☆、三十一   江衾一个人在酒店无所事事。   程曦珩到了下午三点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还带了一条小尾巴——季琦璇。   这个场景真难得,男朋友带着未婚妻来酒店看小三?对此,江衾心很宽,对于季琦璇的反客为主并没有太意外,依旧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电视。   季琦璇进屋以后便自来熟地东走西逛,到处翻到处看。   程曦珩由着她放肆,兀自向江衾走来,挨着床沿坐下。   江衾始终无动于衷。   程曦珩心里有些没底,伸手去搂她,示好似的靠在她耳畔呵气,努力制造话题,“中午吃什么了?”   江衾眨了眨眼,很认真的回答,“醋。”   闻言,紧绷了一上午的程曦珩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开,凑进她的头发里,“阿衾,谢谢你。”   “谢我什么?”江衾看着不远处正怒视着自己的女人,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划上几千几万口刀子,“谢我给你们制造机会?”   程曦珩嗅着她的发香,抱着江衾的手更加用力,要不是碍于季琦璇在场,他肯定会吻她,狠狠地吻她,用行动来告诉她,他有多么在乎她,“谢谢你肯相信我。”   这厢冰消雪融,那厢季琦璇看得牙痒痒,随手翻着购物袋。   “啊!”   季琦璇惊叫了一声,吓得程曦珩和江衾齐刷刷抬起头。   “你们!”季琦璇拿着一袋子的套,美目圆瞪,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眼前这对奸/夫/淫/妇,“做过了?”   难得江衾没有害羞,而是推了程曦珩一把,一脸责备,“你干嘛不收起来!”   反而是程曦珩尴尬起来,起身去抢季琦璇手中的袋子,袋子却被她拽得紧紧的。   季琦璇真的震惊了,她一直以为程曦珩表里如一的冷漠,近乎无情无欲,对谁都是不搭不理的。即使知道有江衾这个女人的存在,即使知道他为了她追到乔城来,即使知道他们可能同居了,都不肯相信他们会发生关系。甚至,她认为即使他们之间就算有牵手和拥抱这种举动,也一定是这个女人主动勾引的。   可是,她刚刚亲眼看到了程曦珩的主动讨好和撒娇似的举动,而下一刻却看到这一袋子的套,尤其那个女人刚刚的看似责备的娇嗔和话意……   季琦璇看着程曦珩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可以!   虽然对着江衾没脸没皮,但是程曦珩这时候还是脸红了,“别闹,给我!”   “程曦珩!”季琦璇尖叫着喊他,尾音拉得很长很高,似乎想借此发泄出内心的不悦,“你怎么可以这样!”   程曦珩很无奈,情侣间发生这种事怎么了?   “给我!”   程曦珩的脸色越来越沉,直至袋子被扯破,一袋子的套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季琦璇看着五颜六色的盒子,总算气哭了,“程曦珩,我恨你!”说完几乎就要赌气跑开,被程曦珩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你去哪!”   “你不要碰我,我恨你!”季琦璇掐着程曦珩的手,恨极了这两个人,“去死!去死!去死!”   看到这般失控的场景,江衾才知道自己高估了季琦璇的心性,她更像没长大的孩子,如果就让她这么跑出去,在乔城这种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都不会放心,只好主动做出退步,“曦珩,你送她回宁城吧。”   江衾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他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只是这样子,他更舍不得江衾,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主动让步都让他内疚惭愧,尤其是他答应过她要陪她去见她父亲,“要不,你陪我一起回去。”   “你路上小心,我过几天就回去。”很明显,季琦璇的情绪很不稳定,若是由着季琦璇乱来,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他们的幸福就多了一笔沉重的负担。她不怕负担也不介意多一笔负担,但是程曦珩不一样,他的人生干净得像白纸,虽然淡薄却善良,江衾不要他为了她受一丁一点折磨,“开车慢点,别担心我。”   程曦珩很舍不得,他们好不容易再见一次,这么快又要分离,他真的很舍不得,非常舍不得,“那……你要想我。”   季琦璇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曦珩,他竟然,竟然要求她想他?   谬天下之大论,季琦璇歇斯底里地捶打着程曦珩,“程曦珩,你混蛋!”   ……   “走吧。”江衾叹了口气,“别再刺激她了。”   季琦璇更加失控了,“我不要你可怜我!”   末了,程曦珩担心地看着她,宣誓般的,“阿衾,我等你来。”   -   季琦璇。   江衾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很清楚季琦璇这么单纯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查到她,甚至追到乔城来,如果这一切有一个理由。   那么,这个理由一定是裴翊臣。   她费了那么大劲才让程曦珩真的信她,可是才一天,只一天的功夫裴翊臣就按捺不住了,设计把程曦珩给引了回去。   而这只是开始,裴翊臣一定有后招!   江衾终于躺不住了,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你好,江小姐。”   原来他在等她。   “裴先生,您这种手段很下/贱。”江衾说话不留余地,“你考虑过曦珩的感受吗?”   裴翊臣有点意外,他原以为江衾还会继续跟他以柔克刚,没想这一次这么强硬,“比起过程,我更在乎结果。”   江衾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个男人偏执得可怕,“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裴翊臣力驳,“你若不爱他,利用完就弃之如履。你若爱他,程家绝对不会接受你,不会接受你的过去。再说结果,你那么偏激的爱,谁招架得了?”   江衾沉默,她一直以为裴翊臣只是不信她,原来他想得比她更深远。   裴翊臣反问,“没话说了?”   江衾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许久才开口,一字一顿,声音掷地有声,“我爱他,至于未来,我相信程曦珩,也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哦,我不信你。”   “……”江衾气急,这裴翊臣,“为什么你一定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上次程曦珩也是这么说他的,可他宁愿被他不理解,被他埋怨都不愿意他有朝一日遍体鳞伤,“那就当我多管闲事。”   电话被挂断。   江衾才懊恼自己的冲动,她明明不是冲动的个性,却屡次三番被裴翊臣逼得口不择言,眼下,梁子彻底结下了。   -   三天后。   江衾终于见到了她七年未见的父亲——黑白照片上,他慈祥的眉目被永远定格。当年,父亲出事,她甚至没等到父亲出殡就被送出国。   她是不孝女。   父亲用命换回她的命,她却在他出事后的三小时坐上了远离家乡的飞机。飞机落地后,她才知道在她拼命逃离的时候,父亲却已与世长辞。   江衾埋怨自己,她甚至没有好好地为父亲哭一场,“爸……”   “我来看您了。”江衾用毛巾擦拭墓碑上的灰尘,天刚亮,空气很好,她好久没有跟爸爸好好说话了。   “生日快乐。”她盘腿坐在墓碑边,陪着父亲说话,这辈子,她都没有好好跟父亲聊过天,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他一场醉酒后的败笔,却不想,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选择的是她。   思及此,江衾忍不住泪流满面,“爸,因为我的胆小,七年都没有回来看过您,您会生我的气吗?”她哽咽了一声,在空荡荡的陵园产生了回音,好像是父亲给她的回应,江衾笑了笑,“本来想带曦珩来看您的,没想到,他没能来……”   江衾用指尖滑过墓碑的边缘,沉默许久,“爸,这些年你怪过我吗?”要不是她当年太固执,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结局。难怪林月馨这般恨她……   空旷的陵园里只有江衾一个人的声音,她眯着眼看照片上的父亲,果真一点都没有老,“爸爸你一定看得到现在的江家是什么样子吧……时至今日,我还是很恶毒地觉得江念有今天是她活该。”江衾突然笑起来,掐着自己的手背在笑,“可是我却想帮她,不是因为她那些无力且荒诞的理由,是因为我自私。”   “就当做是对我最后的纵容,您一定要保佑江念和乔绪好好的,因为我不想跟江家有再多一点的牵扯,也不想乔绪再掺和进我和程曦珩的世界里来,有江念替我看着乔绪也挺好的。”顿了顿,江衾轻轻笑开,“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当然了,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为了我,您命不都不要了……”   “所以,所以您一定一定要保佑我和曦珩,因为……”长久的空白,江衾才再度开口,“我只剩下他了。”因为,连妈妈都不要我了。   江衾静静坐在陵园里,陵园很安静,她这几日的心慌突然平静了许多。   或许真的是爸爸在天有灵。   江衾缓缓笑开。   现在的生活,工作顺利,爱情美满,她已心满意足,再也无怨无求,至于所谓的源达股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就给江念,让她跟乔绪一辈子缠斗下去。   圆了她的梦,却也是她的报应。   得之不易的宁静被急促的铃声打断。   看到来电提示,江衾选择掐断,她想跟爸爸再待一会儿,不要任何人打扰。   可是,铃声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她只好接起,无奈,“果儿,怎么了?”   “E.L出事了,你不知道吗?”林果果不等江衾开口,她便继续说道,“白花系列面市前三十分钟,Silly Heart这季度的悸动系列也面市了,可怕的是,两个系列有重叠,重叠部分高达百分八十。”   江衾沉默,白花毕竟已经不是她负责的,这事有徐馥解决,再说E.L有Susan,就算出了什么篓子也轮不到她担心,她的回答没有一丝动容,“哦。”   “重叠部分的设计我看过,大多出自你的手笔。”林果果顿了顿,极难开口,“出自你的星愿,而且Silly Heart系列更完整,包括你前段时间专门为程先生设计的三色堇袖扣。”   那一刻,江衾脑子像是被惊雷轰炸过一样,她一向很小心,整个星愿系列除了Susan和林果果,没人见过。如果说徐馥的雷同可以理解,那么Silly Heart呢,她从未跟乔绪谈过星愿系列,怎么会流出去,还有她的三色堇,她独一无二的三色堇,她送给程曦珩的三色堇……   江衾从指间寒到心底。   江衾从陵园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她给程曦珩打电话,一次又一次,始终没人接听。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她刚刚还跟爸爸祈求,想和曦珩好好的,她只剩下他了……   这算是爸爸的回答吗?   程曦珩没有接电话,她的心慢慢沉下去,越来越绝望,她觉得,她此生唯一的温暖也将离她而去了……   程曦珩为什么不接电话了,他不是说他不会不要他,会一直陪着她的吗,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不相信她了……不,他是生气了。   他生她的气,她和乔绪走得太近了,甚至把职业道德都丢了,他一定是生气了。   电话还是没接,却被另一个来电显示打断了,此刻看到他的名字,也算是一线生机,“裴先生?”   那一刻,裴翊臣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嚎叫,把她送上了最绝望的一路。   她一深一浅地走向陵园门口,终于,在通往门口的小道上看到了乔绪的身影。   他似乎料定了她会来,他在等她。   江衾正想找他,她的愤怒溢于言表,龇牙咧嘴,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狰狞,“Silly Heart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过,我要收购E.L。”乔绪的眼眸里平静无澜,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因为你喜欢。”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了一句,“对了,还记得我们打过的赌吗,如果我收购成功,你会回到我身边。”   江衾看着他,恶狠狠的。Susan绝不会自砸品牌,唯一的可能就是徐馥和林果果,徐馥不会自毁前尘,唯一剩下的是,“你收买了林果果?”   “阿衾。”乔绪垂眸看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你愿赌服输吗?”他眉头紧蹙,一脸认真,“你说完就忘了吗?可我很认真。”   江衾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竟然把她的一切视为一场赌注,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她的幸福,“乔绪!七年前,你欺骗我的感情毁了我的信仰最后害我无家可归。七年后,你连我最后的一点温暖和希望也要剥夺吗?”江衾的手突然圈上乔绪的脖子,用尽全力掐着他,“你要源达你要E.L你不择手段,这些都与我无关,可你为什么要动三色堇!就为了一个可笑的赌注?你让曦珩怎么想我?”   想到程曦珩,她更加悲痛更加绝望,她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狠厉。   这么多年谁关心过她好不好,谁在乎过她是不是还活着,好不容易遇到程曦珩,他倒好,突然出现,然后一次次地干预她,还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她,呵呵。   她的手越掐越紧,恨不得拧断他的脖子,“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见不得我好?我只有程曦珩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还是要千方百计地阻止我,破坏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乔绪被掐得血气上冲,脸色充血,却没有一丝反抗,他在赌江衾下不了手,“阿衾,你还有我。我曾想过放弃,可是我不甘心,这七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那一瞬间,江衾想了很多,却没有松手的理由。   就这样吧,她想,这就是父亲给他的答案,她要的太多,她的心太坏,她不配得到幸福。   乔绪的肺都快爆炸了,连意识都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他的手搭上江衾的手臂,却始终没用力,他艰难地开口,“阿衾,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指尖冰凉,攀在江衾的手臂上终于使不出一点力气,一点点滑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阿衾,住手,我会死……”   “你死有余辜!”江衾的手却没有松,如果乔绪就这么死了,股权就会作为遗产回到江念手里,到时,林月馨就开心了。至于她,她就自首伏法好了,反正。   于这个世界,她太多余。   她突然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什么鬼!就这样掐上了???江衾住手!哀家受到惊吓了! 这章好肥,超级超级想把它拆成两章的…… 我这么勤奋的更文,是不是要夸夸我~~   ☆、三十二   二零一五年五月四日。   青年节,农历三月十六,乙未年庚辰月庚辰日,宜祭祀、解除、教牛马、出行、余事勿取,忌动土、破土、行丧、开光、作梁。   天气晴,阳光明媚。   通向衡泉陵园大门的路上一路畅通,没有太多祭拜者,也没有纸钱燃烧的烟雾缭绕。只是,那条路上,隐约可见瘫坐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在她旁边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男人。   那女人披头散发,垂眸看着躺在一边的男人,两眼涣散。   女的叫江衾,男的叫乔绪。   许久。   江衾才渐渐恢复了理智,她开始后悔,觉得害怕。   她推搡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叫着他的名字,哀求着,“你别死……”   最后抱着膝盖坐在男人身边,偌大的陵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和她的呼吸声。   好不容易手机铃声响了,划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江衾浑身都在发抖,她却不敢接。   在急促的铃声的催促下,她一下又一下地推着乔绪,然后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乔绪,你别吓我好吗?”   她伸手试探他的鼻息,手却一直在发抖,一定是她抖得太厉害了,否则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乔绪你没有死,对吗?”   “阿衾?”   江衾在惊慌中抬头,看到一袭黑衣的江念还有她的母亲。   江念在看清地上的男人后,那一瞬间花容失色。   江衾无暇去顾及江念,她看着林月馨,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她真的害怕,“妈……”她跪爬过去,想去抓住母亲的手。   而林月馨似乎还在震惊,视线在触及乔绪脖子上的红印痕时,看向江衾的眼神变得恐惧,往后连退两步,仿佛她是史上最可怕的瘟疫,“你杀了你姐夫?”   “妈……”   江衾起身想去抓母亲的手,她却躲瘟神一样避开她。   “阿衾快打120,乔绪还有气!”江念抓住了她冰凉无比的手,吼着,“来不及了,阿衾跟我一起抬他上车!”   乔绪太沉,两个人耗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动他。   他却在摇晃中转醒。   “乔绪!”江念似乎忘记了他们先前的纷争,也忘记了他对她的冷漠无情,“你醒了!”   乔绪的眸光涣散,声带受损,在发音失败之后选择了缄默。   江念依旧不放心,把他送到医院做检查,在医生几度声明没事以后,她才放心。   病房里,除了睡着的乔绪,还有江念江衾两姐妹。   江衾坐在沙发里,问她,“为什么不报警?”比起林月馨口口声声让她滚出江家,她却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责备。   此刻,江念也是筋疲力竭,“因为他是自愿的。”若不是他愿意,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本事掐晕他。   江衾靠在沙发内侧,回忆起当时那一幕,要不是他没了支撑的力气倒了下去,她恐怕不会松手,那时候的她就像中了邪,一点思维能力都没有。   “发生什么了?”   江衾没有说,只是闭上眼,“他醒了,替我说声对不起。”   江念已经没有心情去算计了,但还是意识到她话语中的不对,“你要去哪?”   江衾的目光竟没有焦距,“自首,杀人未遂。”   “不可以!”江念扑到江衾身上,按住江衾的身体,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事都没有,你干嘛去自首?”   江衾摇了摇头,那一刻,她确确实实动了杀了他的心,她应该伏诛,她应该给晕死过去的乔绪一个交代。   “不可以!”江念按着江衾的肩头,“是不是因为妈,是不是妈妈的那些话?妈妈她年纪大了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不能自首,阿衾,那会毁掉你的!”   江衾沉默着,却比说话更可怕。   “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姐姐好吗,告诉姐姐,还有……你还有程曦珩不是吗,你不能这样子,不可以自暴自弃!”   程曦珩,那个给了她救赎的男人吗?江衾摇头,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和死亡,“他也不要我了……”   “到底怎么了?”江念从未见过江衾如此,即使是七年前,她也是咆哮,歇斯底里地质问她,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很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她不阻止这一切,她将永远失去这个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姐姐好吗,我求你了!”   江衾看着江念,突然笑了,很灿烂,“姐,你爱过我吗?”   江念的眼泪夺眶而出,“阿衾……”   你不要吓我。   江衾紧握住江念的手,笑着,“恨我多一点对吗?真不巧,我也是……”她抬眸,看着江念泪流满面的时候,“我不消极也不难过,我只是觉得,我很多余。”   “如果没有我,他跟季小姐在一起……也好。”江衾抬头看着江念,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她,母亲便会释怀,开心,而江念和乔绪才能重新在一起。   江衾松了手,窝在沙发里,“我只是有点舍不得,我好想曦珩……”   “有什么事等程曦珩来了再说好吗?不要那么冲动!”江念按着江衾的肩膀,“你睡一觉,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江衾觉得有点困,慢慢闭上眼,“好。”   江念马上找人给江衾打了镇定,眼下稳住她才是重中之重。江衾安静下来以后,她才发现江衾的手机里满满都是程曦珩的未接。   这丫头竟然失神至此。   江念接了他的电话,“程先生,我是江衾的姐姐江念。”   “你好。江衾呢?”   “你能来一趟乔城吗?”江念顿了顿,“阿衾她一心求死。”   -   江衾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几番想要醒来,又被强行留在无尽的梦中,一次一次地惊醒却陷入另一个梦境,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她觉得自己疲惫不堪,已无力挣扎。   再度醒来,竟然是在程曦珩的怀里。   江衾迷糊糊地回忆起自己现在应该睡在乔绪的病房里,而此刻,竟然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之前和程曦珩一起住的酒店里。根据《盗梦空间》里的逻辑,如果你联想不起前因后果,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无疑——还在梦境。   只是江衾有点佩服自己,自己的梦境已经不止三层了,十三层都快有了。   不过这是唯一一层有程曦珩的梦境。   多不容易,熬了那么多层,终于在这里,见到了他。   明明是梦,他身上的味道却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因为是梦,江衾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抚摸他,亲吻他,吻醒她梦中的王子。   如她所愿,他终于醒了,猛然睁开眼,看着她的眼神那么复杂,“阿衾?”   “嘘……”江衾用指尖抵住他的唇瓣,唇上的温度那么温热,这个梦太过真切,她很满足,“不要动。”她吻上他的唇角,双手穿过衣服底下,抚上他的紧致扎实的身躯,迷恋着他的身体和气息,“要是不会醒,该多好……”   程曦珩早就察觉到江衾的不对劲,因为过量镇定剂的原因昏睡了好几天,可是她醒来以后的状态不对劲,尤其之前江念跟她说的事情,程曦珩觉得头皮在发麻,极致的可怕,他问她,“什么不会醒?”   江衾靠在他的怀里,轻触着他的肌理分明的胸肌,突然笑开,“你为什么要问我?也对,你不知道你在我的梦境里……”   “阿衾,这不是梦。”程曦珩把她从自己胸前捞出来,精神状态虽然不怎么好,却不是病态的,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你别骗我。”江衾笑着摇头,握着程曦珩的手攀上自己的腰,炙热的掌温从他的手上透过腰际传至四肢百骸,全身酥麻,他只是握住她的腰,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气息都跟着急促起来,用手撑起身子半压着程曦珩的身体,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胸前,她的声音魅惑而迷离,“要了我……”   程曦珩垂下眼眸,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和绯红的脸颊,被压着的某个地方确实在不知不觉有了反应,他沙哑着问,“你确定?”   她不理会他,低下头率先吻住了他胸前的敏感点,快感瞬间抢占了他的思绪,他克制着自己几乎要涣散的理智,平躺着由着她搓揉,手却趁着她忙乱的时候从她的背后穿过衣服,解开她的胸扣,压低着声音问她,“如果你得手了。那这究竟是算你的春,梦还是我的迷,奸?”   她却恍若未闻,真的只是帮他当做一场梦了?   程曦珩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眼前卖力的女人,“很荣幸,能成为你梦中的男人。不过……”他的眼神变得危险,眼底的欲和求呼之欲出,“很快你就会发现,这真的不是梦。”   灯光昏迷,带着神秘的色彩,将一室旖旎化成一场无休止的痴缠和迷恋,像是一场再华丽不过的梦,又像是一场漫长的诀别,浪漫到极致却叫人觉得悲哀。   融合到深处,若合一契,身与心的完全融合,爱到极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挤出,这场梦真实得几乎乱真,她看得到他微蹙的眉头和毫无掩饰的满足,他在她身上蹉跎纠缠,她听着自己撕裂的声音,一切的一切,近乎真实。   疼与痛带着快感袭来,她的身体颤抖攀附上他,感谢这一场梦。   她的眸光始终没有转移,一直落在他脸上。   他终于忍不住,“看不够?”   “不够……”她缠着他的脖颈吻上他,“多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这个恐怕不能。”程曦珩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抽离,坏笑着问她,“到现在,你还认为这只是个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了,该睡觉了~~~ 日更压力很大,虽然这是存稿,但是我后面卡文一周左右了。。。心疼我自己   ☆、三十三   程曦珩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细密的吻从脸颊蔓延她的颈脖,他埋在她的耳畔,坏笑着问她,“阿衾,到现在,你还觉得这只是个梦吗?”   他一点一点地抽离,看着她丝毫不觉不对的表情,觉得更好笑了,“你不觉得你这个梦,太久了吗?”   江衾从迷失中渐渐清醒,感觉到他正一点一点地退出,她被逼到了极致,这种感觉……   她近乎石化。   太过真实,她恍惚过来,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感却从大腿处传来,密致的触感夹杂着快意阵阵袭来,他顶到了最脆弱的地方。   她颤抖着拽着他,又羞又愧,“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说了。”程曦珩埋在她体内,一点一滴地折磨她,“你不听……”   江衾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风中摇曳一般,身体和人都是凌乱的——丢人丢大了。   ……(一只纯洁的河蟹爬过)   ……(两只可爱的河蟹爬过)   ……(一群狂妄的河蟹爬过)   江衾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撕扯过一番,全身都跟散架了一般,连抱怨都没有力气。   洗漱过后,把自己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程曦珩买了粥,耐心地哄着她,“阿衾,吃了再睡。”   江衾只觉得脸丢大了,先前以为是梦,不遗余力地卖弄,到头来发现她早就醒了,傻了才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不想吃。”   “听话,你昏睡了三天,刚睡醒又那么大运动量,吃点再睡。”程曦珩把她扶了起来,看到她几欲喷血的脸颊,憋住了笑,认真安慰道,“又不是没做过,别扭成这样。”   “不一样……”江衾羞得想死,刚刚的事情简直不堪回首,“我刚刚……”   程曦珩让她背靠在自己胸前,手从身后环过,端着碗喂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内心这么狂野……”   江衾彻底不想理他了,固执地开口,“这明明是我的梦!”   “好好好,梦。”程曦珩用汤匙舀了一口,轻轻吹凉后才送到她嘴边,“就算是梦,也还是很狂野啊。”   江衾一口被呛到,不上不下,涨红着脸,差点没噎死。   吃过饭,她侧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睁着眼。   程曦珩从一旁掀被子上床,从身后环住了她,手脚并用地把她攥进自己的怀里,垂下看向江衾的眼眸里满是疼惜,“在想什么?”   江衾侧身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那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体温,声音低沉,“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程曦珩轻轻地揉着她的手指,“为什么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却不接我的?”   突然发生了好多事,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   看着夜色愈加浓重,她一点点回忆起那天的怖惧和恐慌,她真的太紧张他,“我怕你生气不理我,又怕你不要我。”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江衾突然哽住了,难道程曦珩一无所知?   冷不丁地抬头,撞上了程曦珩的下巴,疼得江衾冷呼了一声。   可是,不可能!就算他一无所知,裴翊臣也一定叫他不得不知,“因为Silly Heart的最新上市的系列里有我送你的三色堇袖扣……”   “嗯?”   程曦珩蹭着她的脸颊。   程曦珩的态度太过模棱两可,江衾不解,“你不介意吗?”   “很介意。”程曦珩不想瞒她,便实话实说,“但不会生气。”   江衾很累,她说,“你问我答,好吗?”   “没了。”程曦珩顿了顿,在她醒来前,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没什么要问的。”   江衾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除去意外还有失落,沉沉的失落。   许久,她看着他,“为什么回来找我?”   “我不放心你。”   “为什么和我做?”   做?做什么?   爱吗?   程曦珩无言以对,这算是什么问题,江衾被季琦璇的脑回路影响了吗,“傻瓜……”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程曦珩太阳穴抽了一下,从医院接她出来之时,江念也一再问他,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江衾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心求死,生无可恋。   彼时,他还信誓旦旦说没什么,而眼下,她心里放着他不知道的事,“阿衾,你怎么了?”   “我跟季琦睿很像吗?”江衾原以为自己不会问出口,她很自傲也很自卑,所以很清高很桀骜,她不愿承认自己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可是,当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当她回想起头一次和宋遇之见面后者认错人的时候,回想起季琦璇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也是恍惚了一下。   她不得不相信。不是他隐藏得好,是她太过大意。   “季琦睿?”程曦珩跟着坐了起来,一头雾水,“跟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前一天喝多了。”   “跟谁一起喝的?”   “苏何他们。”程曦珩顿了顿,觉得没有隐瞒的意义和必要,“还有季琦睿。”   江衾不想再追问下去了,却又管不住自己,“季琦睿什么时候回国的?”   “五月三号,喝酒那天是她的接风宴。”   江衾终于坚持不了,“行了,我不问了。”   “我和季琦睿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成了她的替身。”   “你在说什么?”程曦珩拽着她,耐心地解释,“一做傻三年吗,这件事跟季琦睿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清楚。”江衾推开他,没有继续争论的必要,“我确实不冷静,甚至连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了,可是你我都必须承认,作为萍水相逢的邻居,你一开始对我的照顾和示好,都是因为她。”   程曦珩哑口无言,事实虽然看似如此,但是,她的方向有歧义。   “你说过你生性冷漠。”江衾没什么力气,不想再追问,“所以你不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邻居这么上心,所以,从这点而言,我还得谢谢季琦睿。”   程曦珩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这桶脏水泼得这叫一个好,他扶着江衾的肩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他有一天竟然会角色反转……江衾反倒成了猜忌彷徨的那一个,“在理科男的世界里,是没有完全一样的事物的,所以我分得很清楚。”   但是,这个确实还是需要说清楚,“我真的不觉得你们像。小姨想给我们牵红线是因为我曾经主动跟她问起你,那时候我还没见过你。然后是大白钥匙扣,那也是我主动找小姨要的,那一天你背对着我,然后又溜之大吉,我还真没认真看过你。所以一开始的主动不是因为季琦睿。”   “菲菲在你家呆了老半天,回来跟我说你像琦睿。我也是特意对比过,才觉得有点像。”程曦珩的逻辑有点乱,基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重点不应该是我喜欢你,而不喜欢她吗?”   江衾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程曦珩心慌意乱。   “这些都是裴翊臣跟你说的?”   江衾不答,默认。   “他的话,你也信……”程曦珩气得有点狗急跳墙,掐着江衾的脸颊,又气又恼,“阿衾你不信我,你信裴翊臣?你要只是替代品,裴翊臣至于废这么大劲来拆散我们?”   江衾突然缓了过来,似乎在程曦珩的话里分析着什么,程曦珩不会撒谎,而裴翊臣刚好相反,只会说鬼话。而且程曦珩的分析很有说服力,难道裴翊臣吃饱了撑着跟程曦珩掐架,就为了一个替代品的她?再者,如果季琦睿真的那么重要,程曦珩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乔城找她。   确实是她冲动了,但是她怎么能不冲动,“那为什么发生那么多事,你一句都不问?”   “因为我信你。”程曦珩握住江衾的手,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我什么都介意,但是我更在乎你。”他垂眸叹息,“江念给我打电话说你一心求死的那时候,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我告诉自己,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   江衾看着他,眉头紧蹙,许久才愁容尽释,缓缓笑开,“就没想着找我要一个解释?”   “你把乔绪掐成那样,还不是最好的解释?”程曦珩拉过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更何况,我看到了你的晨曦系列。”   晨曦……   江衾的眸子一闪,晨曦系列只有林果果一个人知晓,“果果去找你了?”   “她要我相信你。”程曦珩把下巴搁置在她头顶,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晨曦,就是为了程曦珩,对吗?”   江衾不答,程曦珩笑着揉她的头发,“傻瓜,现在还自首去吗?”   江衾早后悔了,不管是掐乔绪还是自首,她觉得那时候肯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来,“不!反正我本来正义感就不强……”   “那收拾东西陪我回宁城。”   “好。”   “程曦珩……”   “嗯?”   “这真的不是梦吗?”   “不是。”顿了顿,他好心提醒她,“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吗?”   “为什么?”   “怕你醒了就跑去自首,江念一着急,给你打了过量镇定剂。”   “……”   “镇定剂真好用。”程曦珩忆起今天晚上水深火热的那一幕,忍不住血脉喷张,“要不是副作用大,没事就该给你多打几针。”   “变态!”   -   第二天一早,江衾抽空见了江念。   她憔悴了许多,却也真实了许多,“决定和程先生一起回去了?”   “嗯。”两姐妹这般心平气和的真心聊天,似乎还是第一次,“乔绪他怎样了?”   “气管损伤,休息一阵就好。”江念笑了笑,“不过,我和乔绪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曦珩为什么会主动问起江衾呢 因为之前还有一段缘分,江衾不知道的缘分,我卖卖关子,以后说。 最近回来刷网页都很高兴,因为看到了大家的回复~~ 说实话,听到男朋友的表白都没这么高兴……我对你们才是真爱!   ☆、三十四   江衾有些乏,虽然之前几天都在她的昏睡中度过,可是一番沐浴过后,她又觉得困,也顾不得跟程曦珩说就翻身上床睡了,眼睛一闭,意识就消散了大半。   她很少困成这样,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竟睁不开眼睛去苛责他,只是按着他不安分的手,“别闹……”明明才刚做了,这会儿又想要,这男人果然只是长得道貌岸然。   程曦珩眉头微蹙,他倒是很想问问江念当时下了多少药量,这都几天了还想着睡,他在她耳边念叨,“做做就精神了……”   “……”江衾无语,没有力气跟他继续在口头上拉锯战。   而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犟到底,指尖在她腹上游走,很久,江衾才意识到他在写字。   一笔一划,轻柔地在她腹上一次又一次地写——晨曦。   江衾的眼微微睁开,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太过晃眼,条件反射地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口吻不是很好,“刚刚不是还说没什么要问的,现在是在干嘛?”   “一码归一码。”程曦珩手一收,直接绕过她的腹部,把她纳入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地包裹住她柔软的四肢和身体,“我说不介意,但不是不关心。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而且,我想听你说。”   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夹杂着浓重的荷尔蒙和他独有的气息,冷冽清淡,无形中一直在蛊惑着她,困意散去。   关于过去,尘封的过去她不知道怎么谈,也不知道从何谈起,“林果果跟你说什么了?”   他埋在她颈脖中,轻哼着,“晨曦,是为了程曦珩这个人做的,对吗?”   “嗯……”江衾微微闭上眼,晨曦系列的图纸似乎在眼前铺开一样,她的每一处下笔和勾勒,都恰到好处,好得她经常在想,如果那时候不动笔,是否还能做出那种档次的设计,“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知了的听力吗?”   江衾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维持着汤匙式的睡姿,“那时候,我本是想用知了来骗你,却不想,我成了知了……”有些事情,不用强求也便成了真,“我动了情却不自知,就像是知了,有些秘密昭然若揭,唯独自己不知。”   “阿衾,这是你第一次表白。”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不同于最初的冰凉冷漠,现在的口吻更多了一点温情。   “到底还听不听呀!”江衾娇嗔他,明明很享受这种亲昵和温软,她眼眸垂下,看着横亘在自己身上圈着自己的胳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开始重启星愿是为了给苏何他们准备礼物,想来想去只能送袖扣了。但是我在二十岁那年做了一个很愚蠢的承诺。”   “嗯?”   “我答应乔绪,这辈子只给他一个人设计袖扣。”那一年,她全心全意待他,为了他设计星愿,而星愿成了她此生的巅峰之作,而他,待她或许也有过真情,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都过去了,“为了给苏何他们准备一份别致又不给你跌份的礼物,一时间我只能重启星愿系列,只为了那一枚袖扣。而后来,我也没想到重启星愿会让我产生新的创意。更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亲手为你设计和制作袖扣……后来新星愿和那枚袖扣就组成了现在的‘晨曦’,以你命名的‘晨曦’。”   江衾话音一落,屋里突然归于沉静,他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埋在她的头发里,“阿衾,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对你只有愧疚和亏欠。”江衾说得理直气壮,她一开始也说过的,她虽然曾自以为不爱,可是她也从未欺骗过他,“却不曾想过,从内心深处喷薄而出的激情和创意,其实是源于对你的……”顿了顿,江衾在他怀里挪了挪,脸红了,“爱。”   程曦珩侧过头,一点一点地吻着她的脸颊和鬓角,眉眼和唇角,温柔地像是在对待一块异世珍宝,他一直以为付出的只有他自己,原来她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付出,和他不一样的是,她做什么都不曾说,“阿衾……”他的唇角停留在她的眉尾,轻轻掠过,“我曾经疯狂地嫉妒过乔绪,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更值得被嫉妒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又拐着弯夸自己。”江衾瘪了瘪嘴,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修长的指尖描绘过他微凉的唇线,他再凉薄,在她面前却也能如此柔情似水,“曦珩,即便到现在,我的世界观都是畸形的,我性情乖张偏执,却又自私凉薄,甚至连我的母亲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我,你真的会爱上这样的我吗?”   “我不认识那个季琦睿,可是我知道,不然是季琦璇还是林菲菲,她们虽然性格张扬却很健康,她们虽然自我却善良热情,可是我呢?”江衾捧着他的脸,从专业的角度去分析他的脸型,三庭五眼,都是最佳比例,即使分开来看,也都是精致如大师画笔下勾勒出的幻象般,美学中违逆常理的完美,“我的经历我的过去都将成为魔咒悬挂在你的人生之中,时时刻刻威胁着你,即便如此,你都不怕吗?”   “不怕。”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他看得到她眸底的脆弱和真诚,她一点一点的剖析自己,不是真的想推他离开,而是希望他能抱她抱得更紧,“只要是你,不管怎样的,我都要。”   “你真的有认真考虑过吗?”江衾抬起眸子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像是扑闪的蝶,“不计代价,不论后果?”   程曦珩终于忍不住堵住她的唇,以吻封缄,“碎碎念个不停……”柔软的唇舌相互纠缠,是温柔的吻,深情缠绵,唇齿相依,他眼眸迷离,却还是惦记着她,“收拾东西陪我回宁城。”   “好。”江衾呜咽着发出一个音节,其余的都被揉碎进那个吻里。   她想说什么,他都知道,但他想告诉的她的,只有一个,一切都有他在。   -   两天前。医院。   乔绪刚从睡梦中醒来,自知声带受伤,并不愿意开口。尤其是看到守护在病床边的,不是江衾,而是她名义上的妻子——江念。   她眼下一片乌青,两天,她憔悴得不像样,原本水灵灵泛着粉色的脸颊此刻如氧化了的苹果,蒙着一层黑,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打盹,睡得不深,病房外的说话声就将她吵醒。   一醒来,就沉入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她揉了揉自己的肩头,这一觉并不舒服,“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乔绪的声音嘶哑粗涩,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脑子里直接浮现出一句诗——呕哑嘲哳难为听。没想江衾下手竟然这么没轻重,这么久了他的喉咙处似乎还呛着血,他抬手摇了摇,这时候不适合他们两人谈判。   而江念,却笑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她的笑苦涩,又像是在讽刺自己。   乔绪只是蹙着眉头看她,他很理智也很冷静,他很清楚,即使江念恨他入骨,恨不得他马上去死,却又怕他真的死了。因为他的遗嘱里明确写着,如果他日后有所不测,股权全部移交江衾。而在源达,除了他,唯一一个持有相应股份能与她抗衡的,只有江衾,她最讨厌的人。   若当时江衾真的掐死他,他的股权归江衾,江衾却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入狱。入狱前,必然会把股权转给林月馨,兜兜转转,最终受益人还是她。   他这回没死,最失望的怎会不是她。   江念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我若真的想算计你,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江念的眉宇像江衾,蹙眉的时候更像。她的笑声很凄惨,一点一点渗入人心,叫乔绪瘆得慌,即使江衾掐着他,他都不觉如此,而江念的笑,却叫他脊背发凉,“你连亲妹妹都能几番算计,还差我一个?”   江念抚摸过他脖子上的掐痕,心疼又心痛,“算计?你可知道杀人未遂,如果报警会是什么下场吗?”   乔绪嫌恶地挡掉她的手,“你不会。”从他这,她捞不到任何好处,再把江衾送进牢里,她的结果只能说一无所有,她还得最后一搏,搏江衾手里的那点股权。   “对,我不会。”江念收回自己的手,“因为这世间,我只剩她一个妹妹了,我要保护她,像爸爸保护她那样,保护我唯一的妹妹。”   真可怕。乔绪别开脸不看她,这个女人越相处越叫人觉得可怕。   “乔绪,我答应离婚。”江念将准备好的手续和文件一并铺展在他的被单上,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乏力,“股权我不要了,我只要妹妹。”   “呵呵。”病房里只剩下乔绪的冷笑,像是看着一个笑话,“那为什么还要对林月馨的体检报告动手脚?是为了方便下一次更彻底地夺走江衾手里的股权吧。江念,你所做的,和你所说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江念垂眸看他,这世间,最了解彼此的莫过于他们自己。而偏偏,他就是不肯爱她,“曾经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乔绪你信吗,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五天,五天内江衾一定会自己把股权给我。”   “她不傻。”乔绪打开笔盖,爽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股权归他所有,夫妻双方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归女方。   “打个赌好吗?”江念挨着他耳边笑,“你若输了,不要再去打扰她和程曦珩。”   “若我输了……”江念顿了顿,“我说出当年的真相。”   -   离开乔城前,江衾抽空见了江念。   她憔悴了许多,却也真实了许多,“还是决定和程先生一起回去了?”   “嗯。”这两姐妹这般心平气和的聊天,似乎还是第一次,“乔……姐夫她怎么样了?”   “气管损伤,休息一阵就好了。”江念顿了顿,垂眸看着桌上的玻璃杯,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他离婚了。”   “什么?”江衾猛地抬起头,看到江念一脸愁容,心口的那份悲切更加紧实,不可置信地问她,“为什么?”   江念苦笑着摇头,“我执着于股权,执着于谁先背弃了谁,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没有赢。阿衾,这一次你和乔绪都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可真正成长的人却是我……”她伸手握住她温热的手,像小时候一样,紧握着她的手,“我曾经得失心那么强,可是我并没有得到什么。而乔绪……我不忍心再逼着你去伤害他了,他是真的爱你。”   江衾的指尖变得冰凉,她本不该内疚,这一切都是江念咎由自取,可到头来,却是她心生愧疚。这场三人关系里,没有人不受伤害,她脱身得早,但是乔绪却沉浸在黑暗中,而江念,却也痴迷了一生。   “阿衾,离开乔城也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江念松开口,自嘲地笑笑,“这样也好,真的。”   江衾沉默不语。   “离开前去见见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困呀,是不是怀孕了?难道是无性生殖?   ☆、三十五   “离开前去见见妈吧。”江念的脸色很差,即使是笑起来,也是形容憔悴,枯槁的双眼里是道不尽的疲惫,“妈对你有误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月馨似乎就成了江衾的禁忌。   自打江衾去见过江念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程曦珩好几次要逗她,她都兴趣乏乏。   一直等到夜深睡觉的时候,程曦珩才有机会能抱到她,她柔软的身体和熟悉的香味,“怎么闷闷不乐的?”   江衾这时候却特别精神,可能是前几日睡多了,这个点了还很亢奋,“我去见过江念了。”   “她说什么了?”程曦珩小心翼翼地开口,即使江衾从未跟她说过江家的事情,但是他也有一种直觉,无论是江母还是江姐,都是江衾心中难以言喻的痛。   “也没说什么。”江衾用指甲掐着指腹,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却泄露了她此刻有多纠结,“只是,她和乔绪离婚了。”   突然,一室的沉默。   乔绪的身份太复杂,程曦珩会介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相较于他的介意,江衾今夜的异样似乎还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曦珩,我很纠结。”   “纠结什么?”   江衾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正如她这一夜的沉默,不过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翊臣跟你提过我吧?”   程曦珩似乎没料到江衾的不答反问。   不过也是,他们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太过粗暴简单……额,想起粗暴简单的解决方式,程曦珩就有点不受控。   “你怎么了?”江衾刚想动,就觉得后面有个东西在顶着自己。她想起来了,他们之间没有好好交过心的原因,除了他们两个人都不善于袒露心迹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总喜欢做,而不喜欢说。   不过,今夜,她不想妥协,“程曦珩,你给我憋着。”   憋着……   程曦珩也想憋着,只是,你越想憋着,他就越憋不住,更何况,边上躺着的人还是江衾,他不想憋啊,“还是边做边说吧。”   “程曦珩你是还没进化的低等动物是吗?”江衾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她酝酿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开口了,竟然就这样胎死腹中,直接过度到这里来了,“程曦珩你只想着做,你都不关心我!”   “衾,我已经关心了你一晚上,是你不理我的。”   ……   亲你妹啊亲,你以为你是某宝包邮啊!   -   江衾早上醒来跟散了架的大体骨架似的,全身都疼。为什么是大体骨架,因为她觉得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在响,可不就是骨架。   “醒了?”程曦珩靠在她头上,似乎也才刚醒不久,声音又沙又哑。   江衾不想动,也没力气动,“额,昨晚说到哪里了?”   程曦珩一怔,一会了才开口,“说到乔绪离婚。”   江衾眨了眨眼,觉得程曦珩果然是吃饱餍足心无芥蒂,昨晚说到这个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今早倒好了,神色自如,风轻云淡。   “说不下去了……”江衾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夜黑风高的时候,她比较有讲故事的心情,现在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真的不想去提不开心的事情了,“晚上再说吧,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江衾推了推程曦珩,笑眯眯地,“不要这么懒,快起床!”   程曦珩无奈,吻了吻她的脸颊,“又想差遣我干嘛?”   “我想吃齐三路老许家的豆浆油条。”江衾晃了晃程曦珩的胳膊,“那地方有点远,你得开车早点去。”   “知道了。”程曦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虽然他并不知道齐三路老许家到底是在哪里,“你再睡一会儿,我要走了再叫醒你。”   “嗯!”江衾拉过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一口他的脸颊,“爱你。”   闻言,程曦珩笑得眉目舒展,心情都快飘起来了,“我也爱你。”   -   江衾说不开车,程曦珩一开始还担心不方便。   后来才发现,若是开车,才是真的不方便。乡间的路不比道上,泥泞坑又多,若是开车,只怕也是一路颠簸,还不如这样执子之手,漫步闲庭。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晴朗。田野里是满眼的青郁茂盛,鼻息间夹杂着清香和土壤的味道,不同于都市里的繁华,却别有一番风味。即使内心有再多浮躁,到这种地方待上一时半会儿,也能心神归宁,不再惴惴不安。   程曦珩拉着江衾的手,她的手软若无骨,白皙修长,指尖有层薄茧。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程曦珩步伐缓下,配合着江衾的步子,这里是乔城远郊,江衾虽然不受宠,但毕竟也是养在深闺,娇生惯养,怎么会知道这么偏僻的一处田野呢。   江衾拉着程曦珩下田,田地一望无际,阡陌交错,她却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绕,“小时候经常离家出走,无意间发现这里,每每心情不好就跑这里来抓蝌蚪。”   “抓蝌蚪?”程曦珩眉宇间似有惊讶,她说她离家出走他倒可以理解,跑来这种地方散心也不算乖张,抓蝌蚪倒是稀奇,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怎么抓?”   江衾抖了抖他的手臂,坏笑着,“这里还有田蛇和老鼠哦,怕不怕?”   “怕。你不怕?”   江衾笑得抑扬顿挫,程曦珩倒是坦诚,她也不逞强,“怕,怕死了都。”说话间已经到了一个小池塘边,池塘很小,旁边还有灌溉用的工具,还有肥料。   发出一股销魂的味道。   江衾早就知晓程曦珩的那点小洁癖,是她一时兴起说来就来,却偏偏忘了他这些规矩,“受不了了?”   程曦珩的眉头原本微微蹙着,听到江衾的问话后却眉眼舒展,“不会。”   “要不,咱们回去吧?”江衾后悔了,她虽然不知道洁癖是什么样的经历,但是这种气味,别说有洁癖的人,就算是平常人也未必受得了,更何况是一贯养尊处优又有洁癖的程曦珩,“我只是带你过来看看,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抓那些蝌蚪。”   程曦珩却先蹲下了身子,拉着江衾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把她也拽着一块蹲下来,一同看水里的蝌蚪,又黑又小,却身手敏捷,游得飞快,黑团锦簇,像是初滴的墨缓缓散开,“阿衾,你看,有的蝌蚪已经变态出脚来了。”   江衾却一脸嫌弃,“这些蝌蚪小时候长得多可爱,大脑袋小尾巴,长大了就变得好丑。”   “小时候也很丑……”程曦珩实话实说,还好他没有密集恐惧症,要是换了裴翊臣来,早吓跑了。   裴翊臣……程曦珩的心突然被攥紧了一般。   江衾用手去捞,浅浅一斛水里漂着五只黑蝌蚪,因为水域小,活动范围也小,他们的行动受限不再灵活,“以前我每次来都会带个碗,抓了整整一碗的蝌蚪来陪我聊天,等我心情好了,我就把他们放回去找妈妈。”   “要是心情一直没好呢?”   江衾早察觉到他的异样,故意开玩笑,“那就把他们养大了,炖青蛙吃。”   江衾笑的时候,眼里似乎有光,折射出异样的神采,美丽又阳光,程曦珩很难不受她影响,“我要是惹你不开心,你也炖了我一块吃?”   “……”不知道为什么,江衾听到这句话,内心有点不自在,程曦珩自是无意的,但她听着难免介怀,她手一放,蝌蚪连同水一同坠落,落回池塘中,只一瞬,便汇入主流,再也分不出区别来,她半笑着开口,并没有情绪起伏,“是啊,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死于枕边人之手了。”   “要是真死于枕边人之手,那也是精,尽人亡。”程曦珩从背后揽过她的肩头,轻轻吻着她的鬓角,“我不信别人,我只信你。”   江衾一愣,她没想到程曦珩竟然也会如此敏锐,竟然听得出她刚刚是赌气之言,而非玩笑话。   “真心相爱的人是心灵相通的。”程曦珩头枕在她的脑袋上,看着满池的蝌蚪,似乎也能理解她童年无数次蹲在这里的孤独和悲伤,相比之下,他的童年要好上许多许多,“从此以后,你最亲的人是我,我无条件信任你。”   江衾咬着下唇点头,他给了她此生最大的温暖,也给了她最大的信任,“陈奕迅的《明年今日》里有句词叫做,‘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彼此的我听不懂这一句,只觉得是林夕的浮夸。”她顿了一顿,湿漉漉的手直接随意地擦在了程曦珩的裤膝盖上,“而此时此刻,我觉得这句话简直是我今生的写照,遇见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幸运。”   程曦珩眼睁睁看着江衾刚玩过池塘水和蝌蚪的手往自己身上擦,“你这么辛苦的表白是为了给你用我的裤子来擦手做掩护?”   江衾眨巴着大眼看着她,一脸无辜,“我看你的洁癖收张自如……”   “那是我忍着。”程曦珩眉头微蹙,嫌弃地捅了捅江衾的腰,认真地撂下威胁,“不许玩我的洁癖。”   简直是被玩坏了的洁癖。   “阿衾……”   “怎么了?”江衾应声回头,也吓到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蛇,刚刚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曦珩……”   “别怕。”程曦珩迅速站起身来,一把将江衾打横抱起,不远处便是快速蜿蜒而至的田蛇,他还是很怕的,“田蛇应该没毒吧?”   江衾知道他有意要保护她,却也不敢乱动,“你怎么不跑,S型跑啊!”   “脚麻……”程曦珩薄唇翕张,瞅了一眼脚上的裤子,“还好裤子挺厚的,应该不怎么疼。”   “曦珩……”江衾的声音都在颤抖,双眼紧紧闭着,她看都不敢看,只是想想都会怕,是她太任性了,才会连累到他,“对不起。”   “没事,不疼。”程曦珩颤抖着地去吻她的鬓角,明明自己都呼吸紧促,还想着安慰她,“我还没被动物咬过呢,这也算一种经历。”   “程曦珩你是不是傻?”江衾抓着他的领口,“你脚麻还没好吗?”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唇上却多了一种柔软的触感。   程曦珩是哪里来的色鬼,关键时刻竟然还想着接吻。   江衾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程曦珩却眼带笑意,“听话,它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你问我是不是傻的时候。”   好在有惊无险,程曦珩默默告诉自己,“我们以后还是往人多的地方去吧。”   “嗯。”江衾吐了吐舌头,“你刚刚怎么想都不想就抱起我,那种时候不应该都忙着自己跑吗?”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无论是条件反射亦或者第一反应,都应该是趋利避害,而他竟然在那种时候压下自己避险的第一反应而选择了救她。   “一腿的蚊子包再加一个蛇咬痕得多丑啊。”程曦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大夏天的露出一截花大腿……”   “那是小腿!”江衾虽然在顶嘴,心里却是甜的。   一场虚惊之后,两人倒不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连江衾也解开了心结,“我本来一直在纠结是不是应该帮助江念来与乔绪抗衡,刚刚那么一闹,我反而想通了。”   程曦珩点点头,“想通什么?”   “我想把股权过给江念。”江衾呼了一口气,让她和乔绪继续相爱相杀一辈子,然后她彻底离开江家,“让过去过去。”   程曦珩握紧了江衾的手,股权的事情他就知道她早晚会放弃的,只不想会这么快,“给时间时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江衾结结实实地应了一声,然后自己嘿嘿笑开了,“你真的不反对?”   “你开心就好。至于钱的事,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田蛇的这一段。也算真实经历。不过当时遇上的是大狼狗,真的很感动,我吓得乱跑,他却挺身挡在我身前,堵住了通向我的唯一一个通道,虽然他也是乱叫的状态。 哈哈哈。日更到今天结束,我不行了。。。超额完成榜单了~~   ☆、三十六   股权转让协议很快就拟好了。   江衾坐在梳妆台前,原是想涂点保养品,却看着桌角的合同陷入沉默。   程曦珩开了瓶酸奶,塞进江衾的手里,“合同有问题?”   江衾握着酸奶瓶,酸奶放置了一会儿,冰度退得刚刚好,不至于伤了胃,刚好合适在这夏日的夜晚饮用。程曦珩素来很照顾她的身体,每天的酸奶和水果都是他准备好了,才送到她手里,明明是冰的,拿在她手里,却是温的,“没……就是我对乔绪有点儿内疚。”   程曦珩的手拢过她颈后的湿发,这丫头刚洗完也没把头发擦干。   吹风机的轰轰声盖过了江衾后面的话,他的手掌宽大,毫无章法地拨着她的头发,力气却控制得很好,没有弄疼她。男人在这种问题上向来比较理性,可是他的答案却略显感性,“难以权衡的时候,潜意识更倾向谁就选谁,不要去考虑对错和后果。”   江衾若有所思,看着镜中的程曦珩,他的眉宇干净,垂下眼眸认真拨弄头发的样子更是让人毫无抵抗之力,帅得一塌糊涂,她红唇微勾,“这回不吃醋了?”   电吹风的方向突然换了个方向,打在她领口,宽松的睡衣鼓了起来,站在他的角度,她白皙的胸脯一览无余,“程曦珩你禽兽!”   “这样就舒服多了。”程曦珩收了手,被她推搡了一把,却岿然不动。没了吹风机的声音,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程曦珩半蹲下来,握着江衾的手,“阿衾,你不用内疚,你不欠任何人。”   “不。”江衾垂眸看着脚边的俊郎,笑容缓缓挪开,“我欠你的。”   “是。”程曦珩吻了吻她的手背,口吻轻柔,“欠了我一辈子。”   江衾起身,拉着他坐在梳妆椅上,自己坐在他腿上去,手指玩弄着他的耳垂,“对于我的过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关心。”程曦珩由着她调戏,手却横在她腰间,就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而在意的,只有你。”   “油嘴滑舌。”手一滑,整个人滑进他的怀里,因为坐在他的腿上,她要比他高一些,他的头发留在她的耳侧,有点短也有点痒,“传闻不都是空穴来风,那些都是真的。”   程曦珩嗅着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头发还没干,再吹吹。”   “不吹。”江衾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上有点滑,洗过护发素的发尾总是留着滑腻的浊渍,“当年在乔城名震一时的商界天才江如狄也有过一段风流韵事。相比别人,他生得儒雅俊朗,又风流倜傥,而他的发妻也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歌星,林月如。才子佳人,如花美眷。”江衾顿了顿,这讲故事的语气真像说书的,“可惜……夫人红颜薄命,临生产前出了一场车祸,死前将独女江念托付给了孪生妹妹林月馨,也算临危受命。”   “而她没有预料到的是,林月馨竟然倾心自己的姐夫多年。一年后,终于在江如狄一次醉酒之后如愿成了江太太,随后产下一女——江衾。可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和开心,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江如狄的冷暴力。江念和江衾的日渐长大,像是一道道枷锁,锁着她的自由和灵魂。她开始内疚开始郁结,她对不择手段的自己产生了厌弃,由此推彼,她憎恨起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到这里,江衾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不开心的往事,“十九年,她的亲生女儿江衾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她恨自己,也恨家里的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窒息和崩溃,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   江衾觉得腰上一紧,某人吃醋了,她笑着,“对,就是乔绪。”   程曦珩终于忍不住揉她的头发,“讲故事的时候,注意措辞。”   “知道了!”江衾眯着眼笑,“某种意义上,他对于她是一种救赎。可是她罪孽太深,救赎终究成了她的报应。阴差阳错,他成了她的姐夫,历史再度重现,她成了自己的母亲,疯狂地迷恋着自己的姐夫。她控诉,她不服,她不甘心,她反抗,她争取,却被自己的母亲一次又一次的阻止,直至一纸录取通知书甩到她跟前。呵呵,既然她做不到祝福,那就多有远滚多远。这一次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告诉她,‘阿衾,你姐姐自小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难得她能遇到,你就放一次手,你还小,有的是机会,就当是为了这个家,放手吧。’那女孩终于妥协,却内心愤恨,开着车想去发泄。上车后不久,姐姐突然跑出来挡在车前,她这才发现刹车那辆车的刹车失灵了。她明明尽力躲开了,可是,大家却说她试图撞死自己的姐姐。”   “阿衾……”   “车子停不下来,她的证刚考下没多久,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办。”江衾的身体在颤抖,她终究还是回忆起那可怕的画面,“制动器失灵,抢档的时候,发现档位也坏了,档位一直在最高档,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她拼了命的踩刹车,却没有用。她借助旁边的树,借助各种障碍物,车都快散架了,车速还是没能缓下来。”   “她的父亲追了上来,他告诉她,‘阿衾别急,跟着我来。’他带着她去码头,那里有刚到的沙堆,父亲一路都在告诉她,‘没关系,别怕,没事’。”江衾顿了顿,咬着程曦珩的后颈,“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父亲心里其实有我。”   程曦珩并不疼,但是心疼,她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江衾。   “明明就快到了……”江衾顿了顿,“突然有辆车闯了红灯,父亲为了救我,在我选择避开的那瞬间,自己主动撞了上去。”   那一幕,那一声巨响,她不敢回头看,她不敢想,“我拼了命地开往沙堆,自欺欺人地直接拿着护照上了飞机,我告诉自己没事的。可是下飞机的第一个电话,却是父亲离世的噩耗。”   江衾抓着程曦珩,手上的力道之大,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要是我折回去了,要是我打了急救电话,爸爸可能就不会死……他是为了我!”江衾手背上青筋暴起,七年了,七年了,她想都不敢想那一幕,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一幕,“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会是爸?”   “乖,没事了。”程曦珩一下又一下地抚顺她的背,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那一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要害死她,所以她才会逃,她那时候年纪太小,才会一味只懂得逃跑,“都过去了,以后都有我。”   他不曾想,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亏她还能那么平静地回到乔城来,“伯父一定很骄傲,有你这么优秀又心胸宽广的女儿。江家能有今日这般和睦,你做了很大的牺牲。相信我,他一定很欣慰。”   江衾坐起身来,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绪,“你是第一个不怪我的人。”   “有我,还不够?”程曦珩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一下又一下,连同她鬓角的冷汗,还好她还活着,“让过去过去。”   “让过去过去……”江衾唇角微勾,吻着程曦珩的唇,小心翼翼又格外慎重,“谢谢你。”   程曦珩捞起地上的电吹风,重新打开开关,替她吹干半湿的头发,距离和角度都控制得很好,连时间都控制得很好,一下都没烫着她,她不止让他心动,更让他心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他们遇上彼此,让他有机会去呵护这么一个善良的,遍体鳞伤的姑娘。   江衾伏在他身上,手指在他颈后游走,她终于可以好好抱着他了,她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她的过去,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走,而且,他会无条件相信她。   遇到他之前,她也不曾想,自己还有机会拥抱温暖。   电吹风一停,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包裹。   他轻松地抱起她,额头相抵,他看着她,温柔中带了一点邪魅,唇角微扬,“头发终于干了。”   挑拨了那么久,亏他忍得住,江衾眨了眨眼,“差评,吹那么久。”   “哦?”程曦珩将她扔在床上,居高临下望进她的眼眸,“我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等不及了。”程曦珩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她拽住,手上微微用力一拉,毫不费力地将他拉向自己。   见他主动得很,江衾身子一闪,程曦珩扑了个空。她却主动跨坐下去,用食指勾起他的下颚,笑得暧昧,“就一个字,从不从?”   程曦珩眼里闪过别样的光,“动手吧。”   “只动手吗?”江衾手一滑,指尖一路滑到他运动裤裤头的绳结上,“我还想动嘴,行吗?”   -   江衾醒来就觉得身体不适,这感觉太熟悉了,极不舒服地“嗯哼”了一声。   程曦珩手也碰触到了粘稠的温热液体,刚想伸手就被江衾拉住了,“别吓到,非循环血。”   手心上是斑驳的血渍,程曦珩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非循环,是什么?”   “大姨妈。”江衾慌忙地扯了纸巾去擦他的手,脸上又羞又躁,“睡得太沉了,没感觉到……”更尴尬的是,一来就血崩。   程曦珩扯过了纸巾,反问她,“不去?”   江衾扭了扭身体,不怎么愿意动,“有点疼……”   “我记得你那天买了红糖。”程曦珩主动起身,结果他发现,自己某个部位也染了血,脸上瞬间染了红,“你姨妈找位置比你还准。”   江衾面上羞媼,她昨晚确实找了很久才找到位置……   想的都是什么,江衾摇了摇头,扯了换洗的衣物猫着腰躲进浴室。   程曦珩默不吭声地跟了进去。   “你进来干嘛!”江衾刚坐下,本就气色不好,被程曦珩吓了一跳后更是面无血色。   “不干。”程曦珩目不斜视,开了水龙头,把手上的血渍洗干净,“我要知道,昨晚一定不碰你。”   说得好像她欲望多强烈似的,江衾面色一红,“我没记这个的习惯,再说又没关系的……”   程曦珩垂眸,甩掉手上的水,抽了纸巾擦手,“我帮你记。”   热热的红糖水,和用沸水烫过的玻璃杯。   “你以前照顾过谁?”不然怎么这么老道。   “吃醋了?”程曦珩在一旁换衣服,瞥了一眼窝在床上的江衾,“刚百度的。”   “哦。”江衾蜷缩在被子里,往常疼得翻来覆去几乎要死,可这一次虽然也疼,却没有以往那种痛不欲生感,可能是某人的美色有止疼效果,“我想吃点热的。”   “知道了。”程曦珩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吻了一口江衾的额头,“受苦了。”   为什么连姨妈痛这种事,他都有办法给自己揽责任呢?江衾忍不住笑开。   在他走后还是偷偷吃了止痛药。江衾告诉自己下一次一定不吃,但今天不行,她约了江念。   药效没那么快,江衾刚想睡一觉。门铃却响了,程曦珩才出去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折了回来。   江衾披了件外套,房里的冷气太冷,她有点吃不消。   开门的那瞬间她恍惚了一下,随即恢复冷静,苍白的脸上是淡漠疏离的笑。   “江小姐,你涉嫌盗窃商业机密,请配合我们即刻回宁城进行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看狙击手的相关书籍。 要不,下回写个狙击手?   ☆、三十七   “江小姐,你涉嫌盗窃商业机密,请配合我们即刻回宁城进行调查。”   这样的架势,饶是江衾也都是愣了一下才醒过神来。其实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E.L那边弃卒保车。   江衾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衣,往里退了一步,“好,等我换件衣服。”向来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不符合操作流程。   江衾眉梢微抬,望着一旁面容清秀的女警,“警官,请。”   “杨瑾。”女警官向同行的人示意一下,方才跟着江衾进屋。酒店里的摆设并没有多大变动,摆放的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吃穿用度也不是特别奢侈,目光落在垃圾桶,女警官的脸上浮上一抹绯色,“江小姐,据说你一直跟你的男朋友住在一起,那,他呢?”   江衾背着杨瑾换衣服,或许是出于工作需要,也可能是职业习惯,她一进来就没完没了的打量,这种窥视感让她觉得烦躁,“这里的东西也要一并收为证物吗?”   “是。”杨瑾并没有急于动手,这个案情太过简单,简单得让人觉得不安,“你就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江衾视线落在桌角的股权转让协议书上,没想到还是没能及时送到江念手上去,也不知道这一来一回,得折损多少时间,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能等到我男朋友回来吗?看不到我,他会担心。”   “我们会替你通知她的。”杨瑾把手机等一系列电子用品都收入证物袋,是例行公事,也是怕她往外透露信息。   “好。”   江衾在梳妆台前化妆,她不急不躁,慢条斯理,似乎等她的不是警察,而只是她的助理,杨瑾润润喉,“江小姐,您能快一点吗?”   江衾手上的动作不变,唇上却是微笑,“我一直在想,制服搭配什么珠宝好看些。”顿了顿,“今天才觉得,珠宝对于军服是累赘,也是亵渎。”   杨瑾面容一动,她从警不久,但是拘捕的要么一味喊冤,要么就想着怎么掩藏证据,给自己脱罪,而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冷静的,从容的。   换位思考,不管冤不冤,她都远做不到如此,“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案情。”   “有的是机会可以说。”江衾收了眼线笔,妆容差不多了,补了一口唇蜜才起身,还好药效起作用了,她还不至于被搀扶着上警车,“我男朋友性子冲动,你们通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代我去医院探望一下我生病的姐夫。”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能帮忙让外面的警官打包一份热粥吗?”   杨瑾看过她刚刚的脸色,也见到换下来的姨妈巾,同为女人,她知道她的难处,便走到门边去吩咐同行的警官。   江衾借机把昨夜的股份转让协议丢进了梳妆台和墙壁的夹缝里,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往包里多拿了几片小天使,手一抖,弄倒了桌上的红糖水,红糖水顺着桌沿流了一地。   “很不舒服?”杨瑾以为是她站不住,忙赶过来扶她,“也真是巧,差个一天也不至于这么受苦。”   “没关系。”江衾跟着他们走出酒店,这一路来往的人很多,都盯着唯一一个没有制服的江衾看,她也不急躁,若无其事的样子,倒像是便衣。   往宁城这一路,路途远,江衾将就着在车里睡。杨瑾人挺好,给她准备了暖手袋和外套,虽然外面又下起雨来,但江衾这一路也没多大受苦。   -   程曦珩回到酒店的时候,看到了留下取证的警察也着实吓了一跳。好在这几个人倒也尽职,话传得全。   江衾的意思,他听得清楚。一直等到警方走了,才去找那份被藏起来的股权转让协议。   昨夜是留在梳妆台上的,而江衾故意打翻了水,还特意留了口讯,无非就是告诉他,让他留下来帮她处理乔城的事。可这么一来,宁城那边程曦珩终是不放心,只能拜托苏何帮忙照看着。只是江衾身体不舒服,还莫名其妙就这么一路给拎了回去,也不知道肚子还疼不疼。   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协议书,协议书上果然是签了字的,只要江念接受转赠就行。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看一下乔绪,按江衾的留言,这事乔绪脱不了干系。   乔绪还在医院。   他也想不到他没等到江衾,却等来了程曦珩。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乔绪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穿着一身病服,却面色红润。   并没有太多寒暄,程曦珩来得突然,而且脸色不对,乔绪警觉得很,“你似乎有事要说?”   程曦珩一贯是云淡风轻的,但是事关江衾,他淡定不了,只得开门见山,“江衾涉嫌盗窃商业机密,被带回去了。”   乔绪面色一紧,他也没设想事情会这样,“带回去了?她留下什么话没有?”   “没有。”程曦珩也大体猜到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为了这事,乔绪也不至于住院,“但你应该知道。”   乔绪的大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相互搓揉,他很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怎么把江衾捞出来。当即让秘书买了最近一班到宁城的机票,“她会没事的。”   “本来就没她事。”要不是乔绪狼子野心,也不至于拖累江衾。程曦珩站定起身,眉头微蹙,有苏何打点,江衾在警方那边应该不会受苦。可是,在江衾出来之前,他断不能把协议书给江念。他就怕乔绪狗急跳墙,反倒害了江衾。   可,无巧不成书。   江念自己来了。   看到程曦珩她颇感意外,“我正想问你,阿衾约了我早上九点,怎么电话都打不通,人也联系不到?”   “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手机我帮她关机了。”程曦珩撒起慌来面不改色,“你有事?”   “啊?”江念反倒被问住了,她原以为股权的事情十拿九稳,哪想江衾放了她的鸽子,她只道是乔绪这里出了问题,来了见到的却是程曦珩,这一切不对劲,“正好我没多大事,我下午去陪陪她好了。”   程曦珩眼眸垂下,好不容易到手的股份江念怎么会让它飞了,不过乔绪还在,他必须瞒着,“等她醒了,我再让她给你打电话。”   “也行。”江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程曦珩怎么会来找乔绪,“你呢,怎么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   想起江念之前那个十拿九稳的赌注,乔绪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是你赢了。”若不是被警方插一脚给阻拦了,只怕江念现在已经拿到股权了,“不过,我也还没输。”   --   “听说你放弃治疗了?”坐在对面的人把玩着袖口上的那枚袖扣,那枚袖扣江衾很熟悉,出自她的手笔。难为他这样的人肯戴着一枚饱受争议的袖口,“干嘛谁都不见,只想见我。”   某人委屈着,“我又不是律师。”   “可你帅啊。”卸了妆的江衾,脸色并不好,苍白得有点病态,开起玩笑的时候却笑意盈盈,“见我这么落魄的样子,开心吗?”   “……”男人脸上有点尴尬,他虽然之前为难过她,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我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江衾唇角微勾,也多亏遇见这事,她才有机会先于程曦珩见上他。   “废了那么大劲才见着我,就是为了跟我寒暄这几句?”江衾的城府他是见识过的,不过出了这么大事,她还能坐怀不乱,确实有定力,“有求于我,还这态度……”   “这事究竟谁帮谁还不知道呢。”江衾扫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耸了耸肩,“再说,我千方百计找你来,态度还不够诚恳吗?”   “你那一副知书达理,小心谨慎的样子哪里去了?”江衾这话说得太直接,裴翊臣面上有点挂不住,他当然知道江衾是有意把机会留给他的,让他助她脱险。他跟程曦珩那心结才能彻底解开,她做的事确实厚道,说话怎么这么不留情面,“你花花肠子这么多,程曦珩知道吗?”   “还不是你给逼的。”江衾抬了抬眉,笑容晦暗不明,“这回终于肯接受我了?”   裴翊臣没吭声,其实他还是不喜欢她的,城府太深,心机太多,而且背景太复杂,“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坐冤狱。”裴翊臣弹了弹袖扣,江衾在设计方面的鬼才和为人的心性他多少知道一些,要说她剽窃别人的作品,他也不信,“说吧,要我怎么做。”   江衾眼眸微垂,“不知道。”   裴翊臣眼睛瞪大了看她,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告诉他,“不知道?江衾你逗我玩呢?”   “我真不知道。”江衾靠在椅背上,她一向小心谨慎,那段时间却有点冲动,很多细节是她忽视了。再者,她设计晨曦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面市,而且对林果果实在太信任,所以现在她被指窃取才会那么顺理成章,而晨曦也理所当然地冠了徐馥之名面市,“白花和悸动系列重叠太多,而悸动系列更完整,原是E.L的劣势。但是晨曦一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Silly Heart才是剽窃方,而我作为与乔绪关系密切的持股人,确实有能力偷出设计稿,也有动机偷出设计稿。”   “我不是来听你分析案情的。”裴翊臣用指腹叩击桌面,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头到尾,你没给自己留过一条后路?”   江衾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有,那条后路就是你。”   “别逗我。”裴翊臣眉头微蹙,这段时间他确实一直在调查江衾没错,但是她设计稿的事情,他可一下都没碰,“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哪有……”   却见江衾唇角微勾,她笑得浅浅的,“没关系,慢慢来。”   “行。”裴翊臣垂下眼眸,细心回想起那段时间江衾去过的地方,看了一眼袖口处,“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没有,我相信你们。”江衾耸了耸肩头,在这里坐了太久,有点腰酸背痛。   你们?江衾害怕对话内容被监听,使得证据会被对方提前销毁,但是这说得也太隐晦了……   裴翊臣若有所思,这一路到停车场他都心不在焉。江衾话中的那个“们”应该是指程曦珩。不过这个节骨眼,他自己跑上去找程曦珩,要用什么理由。再说,程曦珩撂下一堆事就直接往乔城赶,这笔账他都还没跟他算清楚,这会儿就眼巴巴凑上去说帮他解决江衾的事,会不会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裴翊臣抓了抓头皮,就说女人是祸害吧。   想归这么想,他还是主动打给程曦珩了,总有一个人要低头,那就他吧。   电话铃声却在不远处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裴翊臣跟程曦珩好基! 恢复日更~~~ 拿生命在跟榜单啊!   ☆、三十八   程曦珩还是老样子,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裴翊臣跟了他一路,也挤眉弄眼了一路,终于忍不住用脚踹他的后脚跟,“喂喂喂,说你呢,跟我装什么酷!”   程曦珩一个眼神扫过来,依旧是冷漠的样子,薄唇翕张,说不清那口吻是责备还是调侃,“你那么不待见她,还来见她?”   “她哭着求着要见我的。”裴翊臣忙着低头摸车钥匙,好一会儿才打开车锁,好心示意程曦珩上车,却意外收到某人一脸不屑的神情。   终于炸毛,“程曦珩你这什么眼神,真是她主动的。”   “让女孩子主动你也好意思说。”   裴翊臣眼角抽了抽,没见过程曦珩这么护短又记仇的,“我说你见好就收啊,我这让步已经很大了。”   程曦珩眼角一瞥,他家江衾设计的袖扣果然显眼,唇角不觉勾起,“你不是说她主动的,你又做什么让步了。”   “……”裴翊臣瘪了瘪嘴,退到驱动档,车子起步,车速跟他的人一样不爽,“大哥我错了,行不行?”   “行。”程曦珩伸手拉过安全带系上,这车速也太随意了,他还要留条命等着江衾出来,“不过裴翊臣,根据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判定她的好坏,太肤浅。”   裴翊臣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其实早在江衾表示不见任何人,唯独说要见他的时候,他早就摒弃偏见了。他原以为他之前的咄咄逼人和几番给她添堵,她就算不怕他,也应该厌极了他。可是她的心胸却比他一个男人还要宽广,不仅不计较,甚至还主动示好。   就算是他,也没有这样的胸襟和见地,这一点而言,他确实佩服江衾。   他至今耿耿于怀的早已不是她的为人和品性,而是她那个存在感太强烈的前男友。她越是聪慧明理,他就越怕。   好在,目前看来,她对程曦珩是认真的。   既然当事人也都看开了,他也就不再火上浇油了,“你理顺了就好。”   “车速慢点。”程曦珩干咳了一声,越发觉得自己上错车了,“其实,江衾是个很善良,也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就说我,经历的比她少,做的却比她差。换句话说,如果经历那些事的人是我,我现在应该已经在报复社会了。”   “……”裴翊臣挪出眼神,瞥了程曦珩一眼,后者虽然难得的话多,却很认真,并不是单纯只是为了江衾开脱,他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闷闷答了一声,“哦。”   “她打小在江家并不受宠,手里仅剩的那点股份就是她在江家唯一的一点存在感。”程曦珩顿了顿,其实江衾的处境很糟糕,要不是她性子坚韧,一般人哪能那么坚强地扛下来,甚至在设计上还有如此作为,“你查到的那些是事实没错,但是是被构陷的事实。今天这事不是她第一次被冤枉,也不是她第一次受委屈。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容忍和接受,为了所谓的家人。就连这一次,明明没有什么可以拘束她的,她还是选择受委屈。”   “为了你跟我。”裴翊臣接下了话茬,就算程曦珩不说,他自己也能察觉到,江衾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她甚至更无私一点,她算计得多,却唯独没为自己打算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想的仍是以此为契机,解开他们俩的心结,因为她清楚,他们俩的矛盾因她而起。她本可以不管此事,甚至煽风点火,逼得他们兄弟反目,可是她没有。   许久的沉默,才开口,“她不会再受委屈。”   “那当然。”程曦珩对答如流,有他在,怎么会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说着从裤子边缘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是乔绪提供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裴翊臣接过小巧的u盘,还残留他的体温,明明不盈一握,却觉得它值千斤重,“她跟乔绪,你就这么放心?”   “有个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   “她上次差点把乔绪掐死了,为了我。”   “吓死我了,就这动不动就差点杀死人的作为还善良?”裴翊臣抓紧了方向盘,龇牙咧嘴地苦笑,“我还是觉得她好可怕。”   “所以没事别惹她。”   “……”   -   裴翊臣很快又来找江衾,不过比起第一次,他这一次算是有备而来。除去她和Susan在马场的那段视频,他竟然还能从旁边小朋友的录制小视频里找来原音录音。而另一方面还有E.L会议上的视频,可以通过唇形译音证明设计的归属权。除此之外,还有几次林果果和乔绪几次接头的视频和录音。   证据很充分,足够为江衾开罪。   可当事人却眉头紧蹙,态度坚决,“不行。”   “为什么?”裴翊臣不解,这些证物他都理过了一次,都是原件,各种逻辑也很严紧,并无错漏,“是哪里不对?”   “为了救我出去,把乔绪搭进来?”江衾反问他,漂亮的眸子微微敛起,是危险的气息,“这么大的人情,我不想欠他的。”   “不然你想怎样?”江衾这圣母心来得莫名其妙,她自己还在牢狱边缘游走,还有心思考虑人情这回事,裴翊臣用手背叩击桌面提醒她,“马场和会议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徐馥和Silly Heart剽窃,可是没办法证明出卖给Silly Heart 的这个人不是你。”   “我国法律是谁主张谁举证。同理,检控方那边的证据不足,也证明不了是我。我现在不过是配合调查,调查期一过,我还是没事的。”江衾垂眸玩弄着自己的指尖,她从头到尾都不急着给自己脱罪,“我要追究的不是这个。”   “那是?”   “证明晨曦才是被剽窃的。”江衾声线低沉,异常认真严肃,“晨曦一旦确认剽窃,关于我的指控就不攻自破了。”   裴翊臣还想问为什么,却被江衾压下了,她低着头,嘴唇翕张声音却低沉到只有咫尺的裴翊臣听得到,“突破她。”   裴翊臣很快就知道她说谁了,他更清楚的是,她一开始谋算的就不是脱罪,“我知道了。”   星愿被剽窃,接着是晨曦。江衾一早就知道问题是出在林果果身上,这一次,只不过是她在给林果果一个选择。晨曦定稿之前还有一份手稿,在林果果手上。如果林果果肯出面证明,她也愿意顾及往日情分,这事就算完了。如果林果果选择回避,那她就算欠了乔绪一个人情,也会拉她下水。   而这么简单的选择题,林果果只有一个选择。   无论如何,E.L的弃卒保车,一定会付出代价。   -   裴翊臣的效率奇高,第二天,她就出来了。   而这回进来配合调查的,是徐馥。   两人擦肩而过时,徐馥的脸色很差,脸上的妆容虽然依旧无懈可击,可是颓败之势却是妆容盖不过去的,“江衾!算你运气好,有那么一群人护着你。”   “其实我本来不想计较的。”江衾停下了步伐,目光柔和恬静,轻声笑道,“奈何,你们欺人太甚。”   “你受什么委屈了?”徐馥拽着江衾的胳膊,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只恨没能抓住她的把柄,“难不成为了你一个人的私心,要整个E.L为你陪葬?”   “你的今日也不算委屈。”江衾拉下了她的手,眉头微蹙,她真的低估了林果果了,这事她竟然可以完完全全推给她,从头到尾林果果倒是洗脱清白了,污水都在她身上,思及此,她沉了沉嗓子,“再者,Silly Heart那边也不是我。”   徐馥似是不信。   “谁会傻到拿自己的得意之作去砸自己的脚?”江衾叹了口气,她有点后悔放过林果果了。   -   “欢迎回来。”程曦珩就守在门口,几日不见,他瘦了不少,这几天肯定没少为她的事情奔波,脸消瘦了许多,就连棱角更加分明。可是那张严肃冷漠的脸上却流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他看着她的眼神几乎要揉出水来,“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裴翊臣就站在边缘,听到程曦珩的真情告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般抬眸瞥向远方,“憋一会儿,到家了再腻歪好吗?”   闻言,江衾温温笑开,还好他们和好了,这几天也不算委屈了,“好在你们都打点过了,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宅罢了。”她走向裴翊臣,笑得明媚,她姿态放得很低,“你好,江衾。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重新认识吗?   裴翊臣瞅了一眼程曦珩,然后才看向眼前笑得灿烂的女人,经过这事,他是真的佩服她,不过佩服是一回事,他还是记得程曦珩的忠告的,没事别惹这大佛,“你好,裴翊臣。多多指教是可以,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找你身后那位就好。”   还好江衾承受力好反应也快,反唇相讥,“我就客套一下。”   “……”裴翊臣瞪大了眼,“还能好好相处吗?”   “我媳妇说话比较直,你别计较。”程曦珩拉着江衾一下就上了后驾驶室,见裴翊臣许久都上车,还特意敲了敲车窗,“我们说完了,你不用回避。”   看着裴翊臣那一脸吃瘪的样子,江衾忍不住笑开,其实程曦珩真的蛮坏的。   车速刚好,车也开得稳,江衾染上了一点睡意,枕着程曦珩的胸口就睡着了。车里放的是轻音乐,就像是情人间的耳畔厮磨,柔情蜜意又缠绵悱恻,听得她心都软了。   裴翊臣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程曦珩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贯是冷静自持的,可是他看她的时候,却是温柔的、深情的。   不过,那样的女子确实值得他温柔相待。裴翊臣真的是后悔了,后悔以前对她的冷嘲热讽和使绊子,他差一点就伤害了一个好女孩。   车速慢慢缓了下来,冷气也微微调高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和女友总算是冰消雪融了……   ☆、三十九   江衾的假期早就已经结束了,她何尝想过再回到E.L会是这样的心境。   E.L分外的沉闷和压抑,分在江衾组下的设计师见到她回来,表情也是尴尬得很。明明嘴上说着恭喜,有惊无险,心里却不知道得怎么埋汰她呢。其实也不怪他们,是她一直瞒着他们自己源达二小姐的身份,现在虽无铁证,但是世俗眼光早就认定了出卖E.L的人是她,她无话可说。   江衾不待见这虚伪做作的寒暄,眼眸微垂,看向角落的林果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今天的林果果穿着一件粉色的Mulberry高定无袖裙,清新的粉衬得她肤色白皙年轻朝气。而此前,林果果绝对吝啬于这个价位的衣服。   江衾也不说话,只是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多日未用、蒙上了灰尘的桌面。一下,又一下,来来回回,白皙的纸巾上留下了手指形状的灰尘痕迹。   林果果也不开口,办公室里是压抑的安静。   将纸揉成团后,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内,江衾眉眼微抬,轻声询问,“生疏了?”   林果果低头绞弄着手指,在裴翊臣来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的,只是她始终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江衾。   “原来是心里有鬼。”江衾低声轻笑,放松姿态依靠在椅背上,眼眸微眯,打量着林果果,“Susan给了你什么,能让你把晨曦都给了她?”   林果果缄口不言,额角冷汗密布。办公室里太安静,她都能听见摆放在桌角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比她的心跳要慢些。   她的心跳更大声一点,几乎要破膛而出。   林果果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又忍不住颤抖起来,“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对付我了?”   要么绝口不提,要么说得这般刻薄直接。   呵呵。   江衾唇角微勾,冷笑起来,“如果我想,现在在里面的人早就是你了。”   这点厉害关系,林果果还是懂的,只是,“扳倒徐馥,下一个不该是我吗?”   说句实话,只要林果果肯辩解一两句,哪怕是假的,江衾还是肯愿意原谅的,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而此刻,无话可说,她想为这段夭折的友谊做点什么都无能为力,“你出去吧。”   “好。”林果果心神不宁,起身幅度太大,以至于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笔筒,碳素笔掉落一地,谁都没有去捡。   “江衾,你好可怕。”见江衾还是没有反应,林果果才俯下身去捡滚落一地的笔,伸出的手隐约可以看到颤抖,她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   “我……听说Susan的父亲也被请进去配合调查了。”林果果终是怕的,她料想过会有今日,却不知这一日会这么快,这么狠,“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付你。自从知道徐馥剽窃了你的星空……   ”她想好的措辞突然间混乱,她努力理顺逻辑关系,“我主动找乔绪只是想还以颜色,她没资格拿着你的东西去炫耀!”   “那晨曦呢?”   江衾明明是坐着,可是就是那样一抬眸的功夫,却叫林果果从指间寒到心脉,她从未想过江衾会是这样的,即使知道她背后有程曦珩护着,她也没想过她会有这么犀利刻薄的模样,这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习惯了江衾柔弱的模样,就连措辞都准备好了。可是她却满带戾气而来,她突然词穷,“我没想到E.L会这样,我只是想对付徐馥,可是E.L……乔绪明明答应我事成之后,我可以脱离E.L到Silly Heart的,可是他食言了,不管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他!”   “所以你就把晨曦给了徐馥?”江衾的目光平和,却不怒自威,叫人不寒而栗,“所以,你的锅,我背?”   林果果咬着牙,她一早就知道她说不清楚的,所以她才不希望江衾有机会出来。可是,是她太天真了,她以为凭借Susan他们捏造的证据可以平息这场风波,她以为只要有江衾做替死鬼,她就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她才会狠心把罪过都推给江衾。   可她独独忘了,江衾不是软弱也不是无能,她只是不爱挑起事端,而这件事,是江衾的底线,她说过,只要关于程曦珩,她就不会纵容。   而晨曦,就是她为了程曦珩……   林果果的脸色愈发苍白,她亲眼见到了徐馥被请去配合调查,她也知道,Susan的父亲被查是因为江衾。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毫无背景的她,“对不起,我没想过事情会这样。”   “你既然打定主意害我,为什么告诉程曦珩有关‘晨曦’的事?”江衾不再咄咄逼人,她依旧记得她的好,记得初见程曦珩时,她激动又晦涩的模样,仍记得她在信息里写得夸张的措辞,“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想自保。”林果果站都站不稳,身子一软瘫坐在办公椅上,抓着扶手的手都在颤抖,“你有源达,就算真的有事,费点功夫保出来就好了,你以后的日子,你的未来还是那么明媚,可我……我不行啊。”   江衾沉默不言,她当然知道林果果有私心,她当然也知道林果果待她曾经用过真心。只是,时过境迁,她念着她的好,不忍举发她,可她们终究回不到过去,她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与她相处,哪怕她是她这七年间,唯一一个让她觉得温暖的好友,“你走吧。”   江衾再次平视林果果,她的眼里缀满了泪水,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不忍。可是她终究没有再开口,不计较便是她最大的容忍。   难得Susan在公司。   不过也对,现在E.L一片混乱,她哪有那么闲情逸致去溜达玩刺激呢。   再度在公司相见,Susan也觉得恍若隔世,“这回究竟是我玩大了,还是你玩过火了?”她依旧美丽,哪怕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她的气场依旧不弱,“可是,为什么要牵连我父亲?”   “上头很早就开始调查你父亲了。”江衾顿了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无波,“你父亲身居高位,又到换届关卡……你父亲应该早有防备。”江衾顿了顿,“至于你,我还想听你解释。”   好好的公司,弄到这般田地。Susan心疼,E.L倾注了她大半辈子的心血,她也心酸,要不是她纵容疏忽,E.L又怎会有今日,她不甘心,但是这还不是最后,她还要争取,“徐馥拿到的星愿稿并不是我给的。”   闻言,江衾愣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犹豫,“是谁?”   “梁印。”Susan沉了沉嗓子,继续道,“而梁印是听了乔绪的。”   长久的沉默,江衾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局,从头到尾,竟然是乔绪设的。   而后面的这些,却是乔绪始料未及的。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E.L和林果果之间的事情。可没想到,江衾会在这之前掐晕了他,他被迫丧失主导权。而宁城这边,瞬息万变,Susan不惜铤而走险,游说林果果来陷害她。   可是,乔绪所做虽然有错。后来却为了救她,把自己的罪证也一并交了出来。   江衾在想,如果不是当日那一句无心的赌约,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些事情,星愿和晨曦不会被剽窃,E.L不会陷入困局,她也不至于掐了乔绪那一把,江念不会同意离婚,母亲也不会不认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这一切,究竟谁才是那个对不起。   “这是我的辞呈。”江衾心灰意冷,把牛黄纸的信封交到Susan手上,其实如果Susan有念过她的好,动了恻隐之心,或许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每个人的一念之差。   如果乔绪没有赌气,林果果没有愤愤不平,徐馥没有贪心,Susan没有狠心,或许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江衾呼了口气,“这事交给你处理,我不会插手。Good luck,Susan.”   “E.L是咱们共同奋斗而来的,你就忍心任它自甘堕落?”   江衾觉得自己好累,她原先只是一个单纯的设计师,不与世争也不在乎那些虚名,而这一切卷进了人的野心和贪念,就变成了伤害的利器。徐馥或许有错,但这次,她的才气和往日的成就,就这样付诸一炬,也算报应不爽,“白花的面市最后是由你把关对吧?”   Susan哑口。   江衾轻声笑了,明明是她一开始就没有维护她,事后凭什么要她来为她的结局收场买单。而E.L沦落今日,也算Susan活该。   可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活,她应该觉得过瘾,可是她很烦躁,为了E.L,也为了她自己。算了,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只是好想再抱抱程曦珩。   出了公司,裴翊臣和程曦珩还在车里等她,他们俩倒乐得清闲。   而她,经历了那么多,越发觉得程曦珩重要,“我们回家吧。”   “好。”   程曦珩护着她的后脑勺上车,“晚上你下厨,我做饭。”   江衾却看向驾驶室,“裴翊臣,叫上你家温冉一块来吧。”   “哦,好。”裴翊臣抓了抓后脑勺,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她只会吃……”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段故事发生得有点点点点快。 不过这不是全部的真相,这只是每个人为自己的错误编造好理由的“真相”。   ☆、四十章   虽然江衾之前和裴翊臣有过不少过节,甚至还有诸多冲突,各种不对盘。但是化解恩怨之后,裴翊臣这个人还是蛮好相处的。比如今天,接送他们两人都是屁颠屁颠的,一点都没有怨言。其实,裴翊臣这样的人成了同伴之后,还是蛮有安全感的。不仅替她解决了抄袭丑闻的麻烦,还尽职尽责的把有关人等都料理了一遍,雷厉风行,连自诩有仇必报的乔绪都自叹不如。   而现在,裴翊臣折回去接裴太太温冉,顺便接下了买菜的重任,家里就江衾和程曦珩在。阔别重逢,这样安静的时光都显得难能可贵。   这半个月经历了太多。   她的命途本就多舛,她早就习惯了,可他却被她连累了,原本丰润的下巴消瘦了不少,脸部线条越来越坚硬,江衾心疼他,“这几天累坏了吧?”   闻言,程曦珩真心觉得她太傻,“傻瓜。”   他轻轻地替她别起耳鬓的发丝,受苦的明明是她自己,受累的是裴翊臣,他顶多就是跑跑腿,有什么好累的。但若说他真有想要说什么的话,不过就是想要她好好的。天知道她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差点没跟那群警察拼命。   还好,理智占了上风。   还好她没事。想到这里,程曦珩不由唇角微勾,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江衾的下颚,垂下眼眸却只是盯着她光洁的下巴看。细腻白皙的下巴上冒了一个大红痘,又饱满又丰腴,圆鼓鼓的,叫人手痒,他轻笑着,“白璧微瑕。”   明明床都上过了,可是程曦珩突然做起这么亲昵的动作,江衾那一瞬间有点尴尬,别扭着咬唇,尝试着转移话题,“怎么办呢,我失业了。”   “不管他。”程曦珩步步紧逼。   江衾被步步逼退,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程曦珩,她抓着他的手臂,所有的话都在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欲语还休,声声戚戚。   程曦珩捏着她下颚的指尖松了些,却滑到她的颈后,扶着她的颈部往自己的方向顶,“你躲什么?”   “我没有……”程曦珩的眼神有温度,灼热得江衾脸颊都微微发烫。   程曦珩却笑了,拽过她的手就往卧室走,“来,我帮你挤痘痘。”   ……江衾气噎,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被程曦珩强行拽回房里。   可说好的挤痘痘,怎么会在床上挤呢,还有这二话不说就坐上来这是什么情况,“程曦珩!”   被点名的人却笑得欢脱,“其实你的直觉很准。”他缓缓俯下身来,轻轻擦过她红润又柔软的唇,温柔得不可言喻,“我确实想吻你。”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堵上了她的唇,轻车熟路地攻城略地,柔软的力道,是她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的温柔,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顺着颈线来到她的胸前,却迟迟没有下手,却转而握住她微凉的手。   与她十指相扣,他有些意外,“你紧张了?”   “这个样子……”江衾很尴尬好吗,他什么意思她很难猜,如果他只是想接吻结果她说她不想,是不是算她自己脑补过度,如果他真的有别的心思,她好几天没洗澡,怕他吃了觉得咸,几番纠结,江衾双唇紧抿,咬紧牙关。   “不舒服?”程曦珩把她从自己身下捞了起来,架着她的腋下把她拎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要不这样?”   “这样你妹!”江衾这样面对着他,这么暧昧的体位,敏感处又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紧紧相依,彼此间的气息都焦灼起来,靠得太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又让人心安,她难得脸红,一面掐着他的耳朵一面趴在他的肩头,“你说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都是你啊。”程曦珩觉得无辜,家里又没有准备套,他就算真想干嘛也不会干嘛,他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想哪去了?”   “你不许调戏我。”江衾仰头望天,手捏成拳头状,砸向他的背,每一下都控制着力道,只是软绵绵的粉拳,“咱们俩到底谁脸皮更厚啊……”   “当然是我。”程曦珩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她今天穿着棉麻白衣,下身是高腰草绿色亚麻裤,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触碰到她的橡皮筋腰带,手指贴着身子往下,勾着她的裤子,明明是暧昧得要死的举动,他却突然认真起来,“这么紧,不勒吗?”   江衾低头正好看到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挫得要死的举动,却叫江衾看得入迷,她自认不是手控,可每每看到程曦珩的手的时候,她都是惊艳的。那一瞬间,她不自觉地想入非非,比如,他修长的手滑过她身体的触觉和视觉,只是想想就叫她震栗,脸红。   竟然会有如此污秽的想法,江衾羞媼地趴在程曦珩的肩头,全然忘了先前自己的担忧。   可是。   既然他也没那个想法,凭什么程曦珩可以这么耍她。思及此,她的唇角勾起一个坏笑,轻而柔地在他耳边缓缓开口,“紧……”末端的"in"吐音咬得含糊不清,按住程曦珩的手臂愈发用了力气,含着他的耳根,舌尖在他耳廓打转,眯着眼笑,对着他的耳朵喘粗气,“很紧。”   程曦珩背脊一僵,她回答得暧昧,字眼又选了一个尴尬的字眼,果然成功地用只言片语挑起他所有的触动,身下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直接顶着身上的人,“阿衾……”他难受地喊着她的名字,而此刻,她的名字就像是最烈的催、情药,他的自控力一下溃不成军,“你又调皮了。”   “是你又调皮了。”江衾挪了挪屁股,尽量往他的腰上靠去,看到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坦然笑开,用指尖戳着他坚硬的胸膛,“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程曦珩不由衷地扶住她的腰,不让她继续乱来。她大可以肆无忌惮地引诱他,可怜他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别闹,等下温冉过来吓到她。”   “他们只怕也是个中高手,谁吓谁还不一定。”江衾努了努嘴,纤细的指尖一点点从他胸上滑过,顺着他沟壑分明的纹路缓缓往下,隔着一层衣服,可触感还是那么真切、她还记得衣服底下那六块小麦色腹肌,分分层层,靠下腹的位置还有一撮毛、她向来追求完美,不喜欢这种旁逸斜出的毛发。可是,他身上的,却叫她隐隐情动。   那是极致了的性感。   江衾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腹部看,一直以来她觉得他长得好看,可是看过他的身体以后,她觉得他的身体要更好看一些,更野性更肆意一些。或许是他的脸太过禁欲,以至于一看到他的身体,不,只是一想到就有点情不自禁……   “你心疼她了?”江衾掐了程曦珩的腰一把,有点不开心,“除了我,谁还看过你裸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江衾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算在报复她吗?江衾咬着自己的下唇,撕拉着往内,眼神却望向了他的腰部,他身上是贴身的衬衫,衣角被束在裤子底下,用一条皮带系着。   越是藏得严实,越是禁欲,就越叫人按捺不住地想去破了他,睡了他,江衾的口吻不由得酸了起来,“那可是标准的狗公腰和人鱼线,练这么好看是想给谁看?”   程曦珩本就想歪了,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压抑自己那方面的躁动,好不容易她不动了,却吃起这莫名其妙的醋来。而此时江衾又嗔又喜的表情让他更觉燥热,他真是败给她了,“我跟温冉不熟。练身体是想自己照镜子好看。”说着就把江衾翻了个身,丢在床上,“好了,你自己玩。”   程曦珩刚起身,江衾就跟着他站了起来,脚尖踮在他的脚背上,双手勾着他的颈项,“不是应该练给我看的吗?”红唇擦着他的脸颊摩挲,“我想看看好不好?”   他的身下就这么硬实地顶着她,她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地跟他说要看,程曦珩眉头微抽,“你确定我真的不会改变主意。”   江衾脸上的笑有些许僵,“不要就算了还威胁。”总算松了手,坐回床上却还在喃喃自语,“我是真的想看……”   江衾余光瞥见他有动作,抬眸却看到他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衣服从裤子里拽了出来,然后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一颗一颗解开,从领口到胸前,再到腹部……   江衾看得有点脑充血,尤其是看到那缕隐隐约约的毛发,终于抵不住内心的狂热,直接把他拉了过来。这一动作有点猛,程曦珩直接扑了过来,江衾双脚直接缠上他的腰,笑得明媚,“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改变主意了!”   程曦珩一手还在腰间的纽扣上,就直接被缠住了。这个女人手脚灵活,他弯着腰僵在她的头底,她已经直觉地缠上他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都挂在他身上,嘴上还言辞凿凿,“你这么引诱我,居心何在?”   “家里没套。”程曦珩蹙着眉看她,要不是顾及到那个,他哪里想做这个柳下惠,“听话,别闹。”   江衾身心都准备好了,他却拒绝了?   “好吧……”江衾还是不肯松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要不我们就看看,不做?”   这节奏,程曦珩有点头疼,这不是很多渣男骗女生上床的戏码吗,嘴上却配合得很,“我不是在脱了吗?”   “哦,对。”江衾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脚,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色,清了清嗓子,“要不……一起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程曦珩被我YY惨了…… 江衾最大的情敌是我。   ☆、四十一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江衾趴在枕头上抱怨,也不知道程曦珩吃了什么抗情药,亏她用尽心思引诱了那么久,他竟然还能忍心推开她,然后一个人洗澡去了……   拜托,好几天没洗澡的是她好吗,他抢什么抢。   水碰撞地面发出暧昧旖旎的声音,一门之隔,她可以通过磨砂的玻璃看到里面人动作的模糊影子,他站在花洒下拨弄着头发,冲水。   江衾甩了甩头,她还真是昏了头,引诱失败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逼得这般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估计古往今来,年轻气盛的小情侣久别重逢,只有她一个这样主动地拼了命的勾引,还被无情的拒绝的女人吧。   重点是,勾引失败了就算了,自己却还在可耻地臆想。   真不能怪她,只能怪里头那个道行太深。   程曦珩不肯答应她就算了,竟然还在她面前一件一件地脱了个精光,然后把看到气血逆行的她丢在外面,自己去洗了……   这混蛋!   江衾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把衣服整理好,赤着脚走出这个叫人心浮气躁的卧室,下回不管他怎么求她,她一定不会再理他!   程曦珩家里依旧整洁,不像她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杂乱无章地乱扔,弄得好好一个屋子乱七八糟的,不成人样。   江衾折回自己屋里,后悔自己不该把钥匙给程曦珩,那么乱,他看到不得吓死。结果,他不仅没吓死,还帮她收拾得一干二净。他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从不愿自己的事情假手于人,也就是说,那一室的凌乱,是他一个一个角落收拾干净的……   江衾扶了扶额头,女人的脸都叫她丢光了。她要是还这么死性不改,程曦珩早晚有一天把她当做垃圾一块给扫地出门。   江衾脚一缩,窝在沙发里,原本杂乱无章放了一桌的书籍杂志被端端正正的叠放在沙发边。江衾随手抽了一本,因为之前走的时候是四月,杂志也就只到四月,E.L的专栏还是好景一片的,而如今……   先前被气昏了头,所以有些处理方式确实过激了,但江衾的心终究是软的,E.L的牌子是她和Susan还有徐馥一步步打出来的,不说这些年花费了多少心思,就说赔进去的这些年,她也不甘心E.L就这么颓败,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E.L这个自己一点点做出来的牌子。   虽然裴翊臣好心替她料理了Susan一事,但是她终究不忍心,也不甘心放弃之前的努力和用心。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要引咎辞职,凭什么要退让。如果有办法拿回E.L,哪怕方式很激进,她也是愿意的。   但是,乔绪还会帮她吗?先前源达的股份,因为她突然被传配合调查而未能顺利转让给江念,但并不代表乔绪真的毫不知情。而她今天能力顺利出来,乔绪也是出了力,她多少还是欠了他人情,虽然这件事说不清是不是乔绪的责任。   但是,一经细想,Susan的说法根本站不住立场,乔绪既然已经拿到了星愿的设计稿,又何苦多此一举叫梁印去说服徐馥呢。再者,以梁印的性情,绝对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不如她们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她和乔绪有再次沟通的必要,为了同一个目的——E.L.   她想要E.L,他也是。   江衾捏着杂志的一角,陷入了沉思。此刻收购E.L,江念必然是反对的,而结果只有一个,她和江念将再次站在对立面。   那林月馨……   想到林月馨江衾就头疼得厉害。   程曦珩洗完澡,找了很久才想到江衾可能回到自己家里去了,当时心下有了想法,一定要徐方玲把房子给收回来。   让她再动不动就跑回家。   而且还是赤着脚跑回家。   程曦珩原是想责备她的,可是在看到她睡得安稳的模样,脚步声马上就自觉地轻了下来,她的睡颜像是强力镇定剂,叫他内心不觉柔软平稳。   这些天,她肯定是累坏了。程曦珩半蹲下来抱起她,原是想把她抱回房间,却不想她睡得很浅,他刚碰她,她就醒了,睁大了双眼像是收到了惊吓,好一会儿了才缓过来,“我睡着了?”   “在想什么,这么警觉。”程曦珩松开了她,替她拭去眼角的余物,前面的问话一带而过,“什么时候这么省电了,也不开空调。”   江衾坐起身来,身上的杂志掉了下来,她却不甚在意,用脚踢开了,然后把程曦珩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还没坐稳,她就凑进了他怀里,“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没有工作,也没有股份,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程曦珩忽而笑了,一开始他就没重视过那些东西,更何况现在,“你有我,我有钱。”然后在她手背上写了一串数字,“我所有卡的密码都是这个,卡在我钱包里。”   “行,回头挑两张好看的卡刷到爆。”江衾抓着程曦珩的手,特别喜欢“你有我”那三个字,比“我爱你”更动听的一句话,不过,“程曦珩,你没对我表白过。”   程曦珩抖了抖手臂,还是没能把江衾给抖开,“江衾你几天没洗澡了。”   “程曦珩!”江衾气得牙痒痒,“我说要一起洗澡你不要的!”   “我没不让你洗澡。”程曦珩这个耿直boy用指尖推了推江衾的肩头,“水都帮你放好了,自己兑点热水。”   待江衾洗完澡,裴翊臣他们都到了。   相比温冉的打扮得体,江衾真正把邋遢给坐实了,一头湿发还在滴水,身上是往程曦珩衣柜里随手拿的黑色T恤,脚上是一双男士拖鞋。   她不只给广大女性丢了脸,还把程曦珩的脸丢光了。   江衾刚走出房门,就有冲动想折回来,她没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有时间可以换衣服。   当然这一切只是她以为。   江衾硬着头皮往前走,用橡皮筋把头发束在颈后,没有一丝邋遢女的自觉性,笑得灿烂,“裴翊臣哪来的福气,老婆这么漂亮。”   温冉早对江衾有所耳闻,除去对她身世的同情,她才是真的佩服她,竟然可以搞定程曦珩这颗软硬不吃,不识时务到极点的硬柿子。   “他哪有什么福气,舔着一张脸烦我,我受不了他才勉为其难收下的。”温冉虽然是医生,身上却没有一点刻板和书生气,健谈外向,“裴翊臣跟我说要去买菜,结果我们俩都不懂这些……”   江衾看到他们俩都两手空空,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谁让程曦珩刚刚还嫌弃她不洗澡来着的,“没关系,让程曦珩陪他去,他懂。”   “什么?”裴翊臣和温冉均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会?你说程曦珩?”   江衾耸了耸肩头,“就是他啊。”   程曦珩一脸无可奈何,又拿江衾没办法、又爱又恨的表情看得温冉心都酥了,“我怎么觉得程曦珩谈恋爱的时候好萌啊!”   “有我萌吗?”裴翊臣的脑袋突然探出来,虽然他也对程曦珩会买菜这件事表示十万分的不理解,程大公子别说买菜了,买衣服都不去的。   “你这张丑脸就只适合犯蠢!”温冉嫌恶地推开了裴翊臣的脑袋,过来找江衾,“他们去买菜,我们就去买衣服吧,虽然我在医院没什么机会穿……”   “好呀好呀,正好顺路,我们可以一起过去。”裴翊臣又贴了上来,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更像是孩子,小打小闹,却另有一番甜蜜在其中,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江衾或许也不会相信裴大公子竟然是妻管严。   “顺路也不帮你们拿东西,你走开!”温冉避开了裴翊臣,攀上了江衾的手臂,“听说你学设计的,眼光一定很毒辣,走吧?”   江衾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招架不住这样夸呀,顿时笑得眉眼都弯弯的,“那今天还是在外面吃吧,饶了他们一命。”   等江衾换完衣服,四个人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一开始江衾的手是握在温冉手里的,只是乘坐电梯的功夫,江衾就被程曦珩抓了回来,“知道为什么裴翊臣那么嫌弃你吗?”   “……”江衾有点转不过弯来。   “谁让你一直跟她抢媳妇的。”程曦珩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一对璧人,“裴翊臣没什么优点,唯一一个就是黏妻。”   “那算优点吗?”江衾翻了翻白眼,虽然她比较喜欢跟程曦珩牵在一起的感觉,“不过,他们的相处方式真好玩。”   “有什么好的,天天闹得我耳朵疼。”程曦珩把江衾拽了过来,让她挨着自己走,“你别跟着温冉学坏。”   “为什么?”   “医生都是变态。”   -   温冉和裴翊臣就是两个活生生的吉祥物,原来枯燥无比的逛街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江衾才真心懂得,程曦珩的那句“天天闹得我耳朵疼”的真谛。   不过相比江衾和程曦珩的安静到几乎隐形的相处,他们却尝试了很多江衾没想过的事情。   比如长得很欢脱的情侣装。   在此之前,江衾从没有想过那样的衣服在程曦珩身上的上装效果。裴翊臣被威逼利诱着去换,程曦珩自然也招架不住江衾那个幽怨的眼神。   这么欢脱的衣服自然适合年纪较轻的温冉,江衾上身效果并没有温冉的好,但还好因为长得嫩,勉强镇得住。而程曦珩和裴翊臣就彻底惨了。   欢脱的哈士奇装残忍地挫掉了程曦珩身上最后的一点英俊气息,一种由内而外的“二”气质萦绕在程曦珩身侧,笑得江衾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简直惨不忍睹。   江衾心有不忍,挑了一套比较正常的情侣装,白色字母衫。哈士奇装虽然好玩,但是程曦珩毕竟是男朋友,穿成那样带出去多丢人。   而温冉就没有这种自觉性,可怜裴翊臣成了真的吉祥物。温冉直接拉着裴翊臣的帽子,感觉像是在遛狗。   ——   三个人带着一只哈士奇逛街的直视感。   可怜江衾和程曦珩一路都在憋笑。程曦珩只能说还好江衾还有理智尚存,不然就是一对哈士奇。   吃饭的时候,温冉提议吃爵记,对此江衾并无异议。可是理由却让她意外,“程曦珩是少东家,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免费吃白食啊。”   想起之前的那一次,江衾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她从未调查过他,自然先前那次选择吃饭地点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我不知道爵记……”   “我知道。”程曦珩揉了揉她的头发,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却说得幽怨,“一开始你对我真的没有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详见十二章。 江衾邀请程曦珩吃饭的时候,选的就是爵记。   ☆、四十二   程曦珩如常回公司上班,而无业游民江衾则有了空余的时间去处理E.L的事,当务之急是联系到乔绪。   上一次,她在陵园把乔绪掐晕了以后,就没脸再去见他。没想这一拖,竟然也有大半个月不见他了。虽然不见,但想,他一直都惦记着她。否则不会为了她,把那段视频交了出来。   餐厅选在离E.L不远的西餐厅。   餐厅里琴声优雅,弹琴的女孩背对着她,只是背影就叫人觉得优雅恬静,葱白的指尖在白皙的琴键上来去自如,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能有这样的琴声,却来这种地方赚钱,怕也是命途多舛的有才之人吧。   江衾来得早,喝了一杯红茶了,乔绪才到。   他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弹钢琴的女孩,长得并不算惊艳,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还没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无罪释放?”江衾笑笑,把服务员叫来,避开了两个人无言的尴尬。   点完餐,直到服务员摆放完餐具走后,乔绪才开口,“你没事就好。”   江衾把手机拿在手上来回地转,眼神却落在一侧的三角钢琴上,江念的钢琴也弹得很好,只不过,成年以后,她就不曾听过她的琴声了,“乔绪,你和江念就没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了?”   “知道了还问?”不像江衾眼神闪躲,乔绪一直盯着江衾看,看得江衾觉得眼皮沉重,不得不低下了头,乔绪才继续开口,“我跟她一开始就是苟且,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幸运。”   苟且……   虽然这样的字眼很贴切,却也刺耳,江衾低着头看桌面,“那以后呢,你怎么打算?”   “你有话直说。”乔绪长叹了一口气,从江衾决心掐死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没了继续守在她身边的机会。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对她好,是放不下她,也算是从前欠了她的,“对我,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不是拐弯抹角……”江衾咬咬唇,其实很好开口的,只是她对他有愧疚,“你用了那么多心思在E.L上,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你知道我不会。”乔绪笑了,他知道时至今日,能让江衾主动找他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还逗留在宁城的原因,“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你怎么说服公司里那些老董事,毕竟这是明摆着不怎么讨好的项目,没有直接利益的事情他们不会答应。再说,江念以前就一直反对你收购E.L的决策。”江衾沉了沉嗓子,“更何况现在。”   “不存在百分百成功的项目,即使他们有反对的理由我也有同样的理由可以说服他们。”乔绪顿了顿,这些事情他早就安排好了,若不是差点被掐死在陵园的那事发生得太突然。   思及此,乔绪突然笑了,“呵呵,你竟然会比当年还冲动。”   江衾脸颊浮起一抹酡红,她那时铁了心要跟他闹个死鱼网破,哪会知道他后面还准备了一手,结果生生让她搅黄了,她知道自己太冲动。可是,除非她早就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否则她一定还会那么闹一回,她反省过,却不认错,“艺术不容亵渎。”   “是是是,不容亵渎。”对于江衾的强词夺理,乔绪不予置评,她和江念最大的不同就是,江念永远思虑周全、步步为营,而她更多的是随心所欲,很多事情都是一时兴起。虽然他有时气得他恨不得马上掐死她,却意外真实,也不知道程曦珩那样的性格能不能忍受她,“你说得对。”   说话间,餐盘已经端上来,乔绪突然开口问她,“你还恨我吗?”   江衾先是摇了摇头,却又长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恨你的,却我又觉得不能这么对待你……在陵园,要不是你纵容,我不可能掐晕你,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却能忍住不对我动手。后来我被调查,你不惜把自己拖下水也要还我清白。”江衾的眼神直接又热忱,“我知道你为了还我清白,牺牲掉的是你这辈子为之努力的东西。生命和信仰都能为了我放弃,我怎么还能继续恨你?”   “至于七年前。”江衾拿起餐具,切着餐盘上的牛肉,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场婚姻就是你的报应。”   乔绪笑了,果然,江衾还是记仇的。只不过,她分得清什么更重要。   悠扬的琴声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吵杂的说话声。   江衾应声抬头一瞟,看得并不真切,只见钢琴处挤了一堆人,她不是好事的人。   乔绪却感慨起来,“可惜了这么好的意境。”   “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琴声。”江衾用叉子叉了一块牛肉入口,无意中的再一个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像是偷、情被抓的劈腿汉子一样,迅速低下了脑袋,怎么会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这里明明跟他上班的地方南辕北辙。她也恰恰是她选这里的初衷。   江衾的反应很刻意,乔绪终于有了兴致,回头却撞进那沉稳如水的眸子里。   原来是他,乔绪失笑,用指腹叩了叩桌面,“别躲了,他要是认不出你就枉为你男朋友了。”   这还真是怕死的最早死,江衾硬着头皮抬起头,这一回她看清了他周边的人,季琦璇。而先前那个弹钢琴的女孩,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瘦瘦弱弱的,却叫人心疼,五官虽没有季琦璇那般立体,却也小巧精致。   而她看着程曦珩的眼神,也是柔软温和的,这不免让她联想到一个人的名字——季琦睿。亏她之前还觉得她同她一样命途多舛,甚至怀才不遇。   江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打量着那个号称跟她长得相似,气质也相似的女孩。   裴翊臣是眼睛瞎了还是怎样,两个人身上哪里有一丝相似之处。江衾剜了程曦珩一眼后才别开眼,抬头挺胸,淡定自若地继续切眼前的牛排,“果然是绝妙的琴声。”   “我看差强人意。”   江衾不答,乔绪兴致缺缺,放下刀具,拿出手机玩。   只片刻,江衾的铃声响起。   “你有病啊。”江衾想都不想就骂他,人就在对面打什么电话。   乔绪一脸无辜,“不是我打的……”   江衾这才伸手去掏包里的手机,要不是脑子里被“季琦睿”三个字转晕了,也不至于看都不看就错怪乔绪。   她一面安慰着自己,程曦珩可能像她一样也是因为有事相求才会去找她。可是,他有什么正事还得带上季琦璇呢。再说,程曦珩那个耿直boy,有什么事是其他的三个大少爷不能帮忙的,非要季琦睿帮忙的。如果不是要帮忙,那他大老远地来到这种餐厅找她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没来过这么浪漫的西餐厅吃过饭。   江衾越想越委屈,看到来电人的时候更委屈,“干嘛呀!”   “……”电话那头顿时无语,许久,“姑奶奶,你收着点,别这么快就暴露本性。”   “不是……”江衾发现自己最近都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似乎是被程曦珩宠坏了,才会变成这暴脾气,意识到这个,江衾清了清嗓子,“你找我有事?”   “我刚刚从林大小姐那边听到一个消息,你听不听?”   江衾很想叫他“有屁快放”,但是她明明是一个安静的克制的好女孩,不能这么粗鲁,“你说。”   “你能不能热情一点?”裴翊臣似乎想吊足她的胃口,“不然我怕你听了会受不了。”   “刚刚是你叫我收着点的。”江衾瞥了一眼钢琴,钢琴处已人去琴空,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包厢苟合了,“怕我受不了,您就免开尊口。”   原来江衾也是大小姐……   裴翊臣今天才知道,只是她隐藏得好,他先前没发现。敢情程曦珩是一个大小姐磁铁,专吸大小姐?裴翊臣叹了口气,“你家程曦珩去相亲了。”   相亲?   江衾抬了抬眸,顾不得跟裴翊臣斗嘴,“跟谁?”   终于有兴趣了?裴翊臣故意叹了口气,“我听得不是很真切,听说是琦睿……”   江衾生硬地嗯了一声后,才幽幽听到他的后文,“介绍的。”   这裴翊臣,说话大喘气肯定是故意的。这个电话也不是好意提醒,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江衾也因此松了口气,“你上回不是说季琦睿是他的朱砂痣吗?难道现在这朱砂痣变异成媒婆痣了?”   “这嘴毒的,我服。”   江衾眯了眯眼,语气变得刁钻,“我记得,季琦睿是您给请回来的吧?”   裴翊臣嘿嘿笑着,这事早就过了,只求她别再计较,“不过有件事是好心劝你,你要是有心跟程曦珩好好过日子,就去见见程家人,毕竟季琦睿一直是程家钦定多年的准儿媳,你初来乍到就要人家退位让贤的,确实不太好说。”   挂了电话,江衾心情好了许多,看向乔绪,“诶,你怎么不吃了?”   乔绪垂眸,眼前的女人眉开眼笑的,哪有先前阴郁的样子,感慨道女人果然善变,“我看了下股市,E.L大势已去,差不多我们出场了。”乔绪顿了顿,“对了,Susan那边你出面还是我出面?” 作者有话要说:  不zuo死就不会死~~ 故意让季琦睿出来溜达一下就为了证明,季琦睿和江衾长得不像,只是那些人眼拙! 我们家江衾漂亮多了多了多了去好吗! 另外,因为霏霏最近很忙很忙,所以正常更新是隔日更。(这两周因为榜单原因日更~~~) 另外看霸王文的亲们!!!!!你看到我一脸幽怨了吗(@ ̄ー ̄@)   ☆、四十三   江衾用碳素笔在纸上勾勒出那架三角钢琴的轮廓,和那个背对着她弹琴的女孩,姑且称为女孩吧。   一个设计者不应该搁笔这么久的,更不应该放弃自己的梦想。可是如今,她提起画笔,想描绘的却是那个女孩柔软的背影和那温柔得让她望尘莫及的侧颜。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正如乔绪所言,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程曦珩对她而言,确实意义不同,但是,她把程曦珩看得太重,重到总有一天,这份爱会沉重得让两个人窒息。她应该放开手,给两个人适当的空间,而不是被一个季琦睿,就搅得她分寸全无。   若是如此,她与彼时的季琦璇又有何分别。   江衾把纸揉成团,丢进一侧的垃圾桶里。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她应该分出心去处理E.L的事,而不是一直惦记着那个叫季琦睿的女孩。   E.L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消耗的同时意味着他们收购以后要做的善后工作也会更多,与其降低收购成本而造成日后补救措施花费更高价的花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至少E.L的品牌价值还在。只是,Susan并非真到了山穷水尽,况且,相识多年,她不觉得以Susan的性子会为E.L的发展让出一条退路,她多半会选择与E.L玉石俱焚。   而这一点,恰恰是乔绪不敢与之谈判的真实原因。   如果换成她呢,她要怎么说服Susan,她用什么理由可以说服Susan呢。Susan不缺钱,即使E.L最后没落了,她那位被调查的父亲还是给她留了足够的资产,足以她挥霍一生。   哪怕她视E.L为亲子,如果这个亲子随了别人的姓氏,她还会选择保护这个亲子吗?   Susan.   江衾在空白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中文名秦纺络,性子张扬随性,不肯受制于人,也不重视名利,为人处世不囿于常规,一切率性而为。这样的人,看似最简单,但也最难琢磨,什么事都在她谈判那一瞬间的喜怒哀乐。   而还有个很关键的前提,秦纺络在乔绪这件事上摔得很惨。可是,她又为什么要纵容徐馥剽窃她的星愿了?是了,这件事她还没有理顺,也没有再往下追溯。而眼下,是该追溯缘由的时候了。   可是,应该向谁追溯?   江衾翻出手机,眼下,她是唯一的一个可能的知情者,并且会据实相告的。只是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事已至此,她还怎么继续相信她呢。   电话没有拨通,另一个电话就已经打进来了。   呵呵,他还知道要打电话过来。   江衾故意拿着电话不接,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约摸着差不多了,才缓缓接起电话,“嗨咯,晚上好呀。”   “好?”电话那头顿了顿,自带磁性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悦,“媳妇儿都跟人跑了,好得起来?”   这都多久了,才想起来兴师问罪?江衾瘪了瘪嘴唇,也不想跟他打嘴炮,“我在检讨了,但你能不能先做下自我批评?”   “吃了没?”   “做检讨的时候不能吃饭你不知道?”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江衾也不点破,只是反唇相讥,却带着笑意,她知道这事没完没了地吵下去,只会吵坏了感情,至于什么时候清算,她已经有了想法,“所以,程大人,六点半了,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喇叭声,“我在楼下。”   江衾换了鞋就往下赶,临出门又折回去把写着秦纺络的纸张给撕了丢进垃圾桶,又顺带着把垃圾袋一块拎下楼。   一路小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有些喘了。   程曦珩开得慢,没有一丝不耐烦,配合着她的速度开到了垃圾房,“去哪,我捎你一程。”   “去你心里,带我去吗?”江衾半弯下腰,探向车窗,路灯迷黄,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就是那张似笑非笑的禁欲脸,惹得她老是心痒痒的。   程曦珩挑了挑眉,一脸羞涩的模样,“直达。”   江衾这才开车门上车,一上车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她原想不动声色地找找那女人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一束玫瑰却赫然出现在眼前,有一瞬间,她的视野是模糊的。   程曦珩这个死呆子竟然知道要给她送花?江衾忍不住咧嘴笑开,明眸皓齿,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如花美色。   江衾低头看着红艳艳的玫瑰花,花瓣上还点缀着水珠,满天星簇着玫瑰涌上来,然后被一层粉纸束着,勃勃生机全束在他的手中,束在他白皙修长的指缝间。   江衾抬头又低头,眼神在花束和他的脸上来回扫,“原来通往你的心的这一条路上,竟然是鲜花紧蹙,芳香扑鼻的。”   “这条路它只对你开放。”程曦珩把花放进她怀里,然后才把推拉杆退到倒车档,缓缓退离这垃圾房,在垃圾房门口送捧花,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他了,“去哪里吃饭呢?”   “都可以啊。”江衾想,既然他都能榆木开窍送了花了,那她自然要很好说话的,“你决定。”   “我预约了涟香园,你看如何?”   “都好,都好。”江衾笑得眼眸都弯弯的,眼神全放在数花朵上,十一朵,一心一意,“以后吃饭这种大事都你决定,我不挑食。”   闻言,程曦珩无奈地笑了。   对于这些零碎的事情,江衾的台词一贯是“随便”、“我都可以”,恨不得每次吃饭都程曦珩来拿主意,这一次更直接了,全权交给他了,正当江衾一脸得意的时候,程曦珩却坏笑起来,“真的?”   这样的语气有点古怪,江衾眨巴着眼看他,不懂哪里出了问题。   后来,江衾很快就找到了问题出在哪里了,她说她不挑食,他就替她找到了一个很别致的“食物”,叫她脸红又心跳,“程曦珩你羞不羞的,这能……吃吗?”   “当然。”程曦珩就躺在她身下,一脸任君处置的模样,“是你自己说不挑食的。”   江衾虽然已经口齿不清了,那双贼溜溜的手却仍在他的腰际游走,她爱极了他这副身子。她承认她好色,他的前戏很温柔也很长,长得她忍不住先翻身推倒他。   相比他的游刃有余,她更嫌猴急,在他的美色面前,她完全把持不住,可是关于这种新吃法,她做不到,“我不饿……”   “哦。”程曦珩抓住了她的手,前一刻还温柔迷离的小鹿眼下一刻变得沉稳冷漠。   那个眼神惊得江衾全然忘了动作,愣愣地看着他,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闹别扭?后者看似傲娇,其实他的冷漠却只是昙花一现,须臾过后就笑得鸡贼,扯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拽,原本就好听的声音沙哑起来更容易挑拨人,他靠在她耳侧轻声笑着,“可我饿了。”   “你别碰我!”江衾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交密融合之处更是撕拉得她浑身轻颤,唇齿间隐隐约约发出令人脸红耳赤的□□声,“我还有事没跟你计较……”   “哦?”程曦珩禁锢在她的力气松了些,却扶着她的腰往自己的身下按,感觉到她猛地一紧,才长呼了口气,今天太折腾人了。   他有意让她来,她却自始至终想着要挑拨他要而不得,要不是先前那一刻她自己先把持不住了,估计还有得他受,“原来是想在床上说。”   江衾笑起来身子轻颤,这一点点颤抖都让两个人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掐着他的肩头,指尖一点点嵌入他的肉里,“弹钢琴的那个是季琦睿?”   “嗯。”他唇角微掀,不知道她怎么想出这么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高招的。   “我听说你定力很好?”江衾挖了一个坑,等着他跳。   果然,他想都不想,“那是。”   “难怪,脱光了挑拨够了就把我扔掉往浴室泡……”江衾用中指提起他的下颚,冷哼了一声,“有本事现在把我推开啊。”   ……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程曦珩护着她的腰,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突然坐了起来。   这一个动作,把原先还趾高气扬的纸老虎给坐了个头昏眼花。   她靠在他肩头上狠咬了一口,“程曦珩,你还真推……”江衾总算是知道了,有些事情吵吵就好,还是别拿到床上来说,伤身。哪怕程曦珩说不睡就不睡,哪怕程曦珩说推开就推开,她也只能忍了。   谁让她生为女性,就是享受的那一方呢。   这种欲生欲死的瞬间,她其实最享受了。   -   江衾不用上班,醒来的时候程曦珩果然已经上班了。   可怕的洁癖和强迫症迫使他出门前把屋子都收拾干净了,除了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在提醒她,昨晚还是她先按捺不住的。   不过,谁主动并不关键,重要的是,谁更投入。   江衾特意选了领口较高的衣服,她锁骨处还有尚未褪去的红痕,只是用头发还盖不住。她特意打了很厚的粉才出门。   她约了林果果,在E.L楼下的咖啡厅。   以前,她思路堵塞的时候,经常叫林果果陪她下来逛逛,然后总来这里喝咖啡,坐在窗边,看着路边形形□□的路人或匆忙或从容地走过,然后她们讨论起哪个人的配饰搭配挑得好,哪个人的可以改进,怎么改进。   而那样的日子,竟然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她再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告诉她,她下一个系列想用什么做主题,想用什么做材料……   思绪渐渐远去,直到眼前洒下一大片阴影。   江衾抬头,却被她吓得慌了神,“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给我一瓶酒!我喝多了 求解锁。。   ☆、四十四   才几天不见,江衾险险认不出林果果来,这样的她,形容憔悴虚弱,而且,鼻青脸肿,错愕之下,江衾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或者,她应该问,“谁干的?”   林果果的唇角有伤,笑起来都疼。她摇了摇头,扶着桌角坐下,时至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她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你说有事找我,那是什么事?”往日神采奕奕的双瞳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空虚甚至是有点胆怯的,她看着江衾,就算是受过伤的小鹿,小心翼翼。   “乔绪?”江衾当下第一个反应是他,只有他才会如此不管不顾,也只有他才会如此心狠手辣。可是,乔绪不会对女人下手,那么动手的人,“徐馥?”   “别问了……”林果果压低了头,她知道她就这么鼻青脸肿的来,江衾肯定会问个水落石出。可是,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样,江衾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以往,她可能还会看在多年情谊上出手帮她,可现在,出了那么多事,得到的不是她的幸灾乐祸,她就要偷笑了,又怎敢希冀她帮她出气呢,“你说你的事吧。”   江衾垂眸,不敢再盯着林果果的脸看,那样的伤口看得她心慌,“去医院处理过了吗?”   “都是小伤,自己涂涂药水就好了。”林果果用手挡住自己肿翘的上唇,她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丑陋,同样都是女人,自然都是追求美丽的,而且他们设计师,对美甚至有着一种病态的执着,“应该会留疤吧。”   江衾眉头紧蹙,扭头看向窗外,“徐馥还在接受调查,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找你麻烦。所以,是Susan?”   林果果无言,易位而处,她多半会笑话自己的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甚至落井下石,打击报复。而她,竟然还想着要关心她,“不要再问了……”   她受不起。   “真是她。”江衾长舒了一口气,若不是她背后有程曦珩又有江家做靠山,那她难保不会有这种待遇,说白了还是秦家家大势大,即使秦市长被停职了,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多半,她也可能像果果这样的,哪怕受了欺辱也只是咬牙受过,“那你还打算留在E.L?”   林果果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周而复始,最终才哽咽着开口,“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江衾却听得真切,她说,“衾衾,你能帮帮我吗?”   帮她?江衾应该拒绝的,她的理智、直觉都告诉她要远离这种真小人,可是她还是犹疑了。虽然她可恨,可是她受到的报应也已经够了,江衾垂眸看向她的鼻尖,整张脸没有一个好地方,她甚至不知道看哪里好,“那有些事情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回答我。”   “你问,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她复而提起精神,比起先前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实在好了许多,“我真的不是有意想害你。”   江衾换了个坐姿,手臂压在桌面上,双手合十,盯着林果果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窃取星愿?”   江衾的口吻里带着狠辣劲,与先前在办公室的那一次不一样,林果果心里有点虚。   江衾敛下眼眸,她知道真实的理由很难开口,只是,必须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说过不追究你。”   林果果咬着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比你更早到E.L,却一直被压在你手下。”她顿了顿,似乎在揣度江衾的心思,可是江衾依旧面不改色,她猜不出来,“我并不是不服,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这些年,我自己的作品……”   “我需要一个发挥的空间和平台,而不是一直跟着你的脚步走。”她知道自己这样会让江衾寒心,可眼下,江衾多半早就猜到了,她不过是想证实她的猜想,“恰好你延迟了星愿的面市时间,而乔总也肯给我这个机会……”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果果知道即使她不往下说,她也都能明白,那又何苦说得那般露骨现实。   “乔绪肯给你这个机会?所以是你主动联系乔绪的?”   “对。”   “乔绪不可能会见你。”江衾斩钉截铁,她对乔绪的了解更胜过对他对她的了解,他屈尊就驾来找她已是极限,他不可能去见一个名不经传,而且跟他毫无关系的林果果。   林果果沉默,没想到江衾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办法糊弄过关,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他自然是不会见我。可他来过E.L,我知道他对你不一样……”她咬了咬牙,“所以我用了你的名义。”   江衾垂眸,看到她下意识的搓指尖的动作,继续逼问,“不止。”   林果果惊讶地看着她。   不是怀疑,是肯定,林果果叹了口气,“我给了他你的航班信息。”   即使不靠林果果,乔绪也可以轻松拿到她的航班信息,所以,江衾几乎肯定,“还有呢。”   林果果咬着牙,持续与江衾对峙,“没了。”   江衾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你跟他,有过?”   ……   许久的沉默,林果果掐着指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却没有一点疼痛感,她难以启齿,“你怎么知道?”   江衾笑得无奈,她真的只是瞎猜的,当下,她有点尴尬,顾左右而言重点,“啊,那个……秦纺络最近在忙什么。”   “谁?”林果果一直没反应过来。   江衾清了清嗓子,“Susan.”   “哦对,Susan叫秦纺络。”林果果扶了扶额头,却不小心碰着额头的伤处,疼得她龇牙咧嘴,咧嘴的时候又拉到了唇角的伤口,疼得眼眶一下红了,她最怕疼了,这一次却没有留下一个好的地方,“你……你问她要做什么?”   看样子,林果果很怕他。   林果果的性子她是了解的,雷声大雨点小,往骨子里说就是个怕事的人,这一次对Susan反常的畏惧,必然是她已经在她之前好好“照顾”过她了,“我跟她也有过节。”江衾伸手去握住林果果的手背,试图去抚平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我对她忠心耿耿,她为什么要纵容徐馥剽窃,她明明知道那是我的星愿。”   林果果半垂下头,却下意识地偷偷抬起眼角看她,她有点怕又有点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她是怕,可是她也希望Susan能得到报应,半推半就之间,手已经被江衾握在手里。   她的手好暖。   “Susan并不相信你。”林果果咬着下唇,“你进公司七年,Susan本应该相信你的。可你却在见过乔绪之后,反常的任性,先是把印姐丢在美国,后又是突然要重启星愿,还莫名请了年假。这七年,你从没回过家,Susan是知道的……”Susan的怀疑和不信任,当时在公司是公开的秘密,只有回了家的江衾不知道,“然后你又延迟了星愿的上市……再加上知道你和Silly Heart的乔总同一个航班一起回去的,Susan已经完全不相信你了。徐馥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用了你的设计。”   这样的解释确实符合逻辑了,可是江衾却觉得心寒。   原来,她只是不信她,七年,连一个对峙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判了她死刑,甚至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   江衾气急,“徐馥并没有我的手稿。”   “会议室有监控和会议记录。”林果果棋差一招,若不是徐馥也用了星愿,即使江衾回来翻案,Susan也不会相信此事与江衾无关。   终究,是差了运气,林果果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我上次都跟你说过了。Susan看到三色堇的袖扣就知道你还留有一个系列,逼着我交出晨曦。我不得不从……”   “梁印呢,她也同意?”   “印姐怎么可能会同意?只是她恰好椎间盘突出,一整个月都在医院,根本无暇过问公司的事。出事的时候,她刚做完手术……”   Susan可真能编,竟然把责任推卸给梁印和乔绪,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江衾点点头,说话的时候顺便玩起了手机。   片刻,她放下手机,“E.L最近情况不好,Susan打算怎么办。”   “已经在做资产评估和报批了,估计手续齐全她就转手了。”   “有人要收购了?”   “岱安景致集团。”   “景致?他们并没有涉猎过这个行业。”   “景致的喻子戈跟她是一个俱乐部的好朋友,一听说Susan出事,就答应要替她收拾烂摊子,并承诺收购以后,Susan的职位不变,只是所有权变化。”   江衾点头,握紧了林果果的手,“E.L可以翻身,但是Susan不能,对吗?”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江衾才倏然笑了,“联系媒体,然后报警。”   “什么?”林果果不可置信。   江衾却很笃定,“秦汉毕竟还没定罪,秦纺络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但是,如果利用市长父亲的权威毫无节制地用暴力方式打压下属揭发真相,以及抄袭,栽赃陷害这些丑闻爆出来,秦市长能不受波及吗?”   “墙倒众人推,媒体就是你的□□。”江衾浅笑,“一旦你出事,矛头就直至秦家,他们要是还对你动手,就是自己坐实了罪名。他们会比任何人更怕你出事。”   林果果似乎还在犹豫。   “不着急,你还有时间考虑。”江衾留下了买单钱,“这段时间就避免跟秦纺络接触吧,她城府深,估计你没开口她就知道你在琢磨什么了。”   江衾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好心安慰,还是威胁,林果果听不懂,但是有一点很明白的就是,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她才是真的意义上的走投无路。   这是江衾给的,唯一一根橄榄枝。   -   裴翊臣没想到自己回家的这条路,竟然也会有顺路者,“怎么突然想来我家了?”   程曦珩一脸无奈,“江衾自己跑过去,我得去接她。”   温冉这几天刚轮完夜班,在家里补眠呢,江衾这时候去找她,估计不是叙旧那么简单,裴翊臣眉头微蹙,“你背着她约旧情人,江衾回去没跟你闹?”   闹。   想起她的闹法,程曦珩面色不觉酡红,尴尬地咳了两声,意图糊弄过去,“有什么可闹的。”   “呵呵。”裴翊臣笑而不语,他才不点破,只是本来想套套话问清江衾最近在谋划些什么的意图算是无果了,“程曦珩,你还没打算带她去见见程伯父?”   程骏宏?   “你不在乎程骏宏,可人家在乎啊。”自从程曦珩谈了恋爱,裴翊臣觉得自己成了媒婆加八婆,“而且你那两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那里摆着,她能不介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阴谋。 完完整整的阴谋,一点都不甜!   ☆、四十五   江衾对林果果的说辞并非全信,但是她确实刚从温冉那边得到证实,在星愿、晨曦相继出事的时候,梁印确实腰间盘突出,而且严重到连下床都不能,最后还是年纪轻轻做了手术。而在这期间,梁家人多半不会告诉她E.L发生的事,再退一步而言,就算她知道了,多半也是无能为力。   而秦纺络。   想到她,江衾忍不住蹙眉。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相信弃卒保车的事情是她的决定,或者说她想到的。但,若不是她主动开口,徐馥断没有这个胆子。   而秦纺络当时舍弃她的初衷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不信任吗?别人不相信她,她也不肯相信她吗?   她虽然性格寡淡,对什么事都不冷不淡提不起兴致,但是,秦纺络应该清楚她最重情谊了。四年前,她从帕森斯设计学院把她接回来的那一刻,她甚至都不用从设计助理做起,就破格提升为独当一面的设计师。要不是秦纺络有主见有胆识,大胆识人、用人,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年资和经验,她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年内走到今天的地步。   这些年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止是老板和下属,而是伙伴和战友的关系和默契。就冲着这些,她依旧可以翻脸无情地把她认定为不仁不义的小人吗?   不,她明知道她不会。   她还是放弃了她。   可是以她的城府和心智,她就想不到这样做的后果吗?   这背后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呢?乔绪为了收购E.L的事情回了乔城,跟江念对峙尚且抽不出身,现在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撬开秦纺络的嘴。那真相呢?   江衾陷入一轮又一轮的沉思,她很清楚她太冲动了,她本应该冷静下来,理智分析,然后找到秦纺络的弱点和突破口。可是她太感性了,她被情感支配了理智,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和秦纺络的过去,她只一味地想着要一个公道和说法,而没有把利益得失考虑进去。   正如七年前,她明知道是错,却一意孤行地任性。一开始,她明明是弱势群体,是正义之师,闹到最后,她却成了错的,人人指责发难的那一个。   而如今,她还要为了所谓的说法,把自己弃置在风口浪尖上吗?   江衾陷入一个人的沉思中,丝毫不察身后程曦珩的脚步声,直至他从后面把她搂入怀中。   背后,是他温暖又宽实的怀抱,叫她心安。   “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程曦珩从江衾身后伸出手来,食指和大拇指准确无误地掐着江衾的两颊,然后揉玩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捏着,“嗯?”   “你不在打游戏吗,我怎么能打扰你。”江衾瞪大了眼看他,她不高兴着呢,他只顾自己玩,连跟她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更何况,那个游戏,她玩得不比他差。   “好吧,你不找我,我找你。”程曦珩松了手,从身前环住了她的腰,顺带着低头嗅她的发香,用的明明是他的洗发水,在她身上味道却有点不同,“你最近在苦恼什么?”   “没啊。”江衾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她并非有意要瞒着程曦珩,她只是不想让程曦珩再为了她的事操心。因为她很清楚,程曦珩一定会帮她,不计后果。就是因为太清楚,她才会隐瞒,她不想让不明真相的人曲解她对他的感情,更不想被人误会她对他是利用,更不想将来有一日让程家或者季家人留下把柄来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她不想任何人亵渎她对他的感情和真心。江衾垂了眼,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就是没工作,太闲了。”   程曦珩配合地笑着,并不拆穿她的小动作,“太闲了,我在家还不理我?”   江衾嘿嘿地笑起来,转了身贴在程曦珩的胸口上,“我就是怕你说我欲求不满,没完没了的,只好等你主动找我了。”   闻言,程曦珩的耳根微微红了起来,扶着江衾腰的手滚滚发烫起来。虽然他爱死了江衾的直白,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臊起来,“你啊,还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谁说的!”江衾的手挂在程曦珩的脖子上,咬着他的下巴,“要不我们来说点正经的?”   程曦珩垂着眼眸看她,她的眼睛向来波光粼粼,像是噙着一汪春水,又像是蓄着一股巨大的洋流,有时候勾得他七魂丢了六魄,有时候又迷得他情动而不能自控,他恍惚在她的眼眸里,许久才开口,“前戏……不是这么啃的。”   江衾忍不住翻白眼,她哪里是想前戏……   虽然她确实不反对,她抓着他健硕的臂膀,“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计较。”她的眼眸一点点眯起来,咬着程曦珩下巴的牙齿用了点力气,“相亲感觉如何?”   相亲?程曦珩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那天中午?”   “嗯哼,不然呢?”江衾松了口,坐直了身子,一脸震惊,“你背着我相亲了多少次?”   嗯?程曦珩捏着被咬得湿哒哒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只跟你相亲过,还是未遂。”   傻子才相信程曦珩的鬼话连篇,“那那天中午,是谁相亲被我抓了现场的?”   “不是我抓了你的现场?”程曦珩扶着江衾的腰,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刻意,说话的时候总不忘挑拨他一下,她真以为他柳下惠附体?   江衾脸色耷拉就暗了下来,她每次跟他说起这事,他就拿她和乔绪见面来堵她,他究竟是吃醋还是转移话题她不得而知,“能一样吗,我跟乔绪早就不可能了!”   “我也一样啊。”程曦珩依旧笑着。   见他笑得这般若无其事,江衾气得牙痒痒的,他明知道她在乎她吃醋!   江衾当下撂担子不干了,“对,都一样!”   程曦珩愣愣地看着江衾甩头走了,他这个答案哪里不好了?   “阿衾?”   程曦珩跟着起身追她,江衾开了门就走。   得,又回自己家了。程曦珩有些挫败,拿钥匙开门,门却被反锁了,“阿衾,你生气了?”   “真不是我去相亲,那天是季琦璇在相亲,我被叫过去看住季琦璇的,不然她不老实。”程曦珩握着把门,也不知道江衾有没有在听,他确实没想到江衾会因为这个发脾气。先前,季琦璇跟到乔城去,她都能大度地让他送她回来,再者,相亲当天她也没生气,只是在那个的时候跟他耍了点性子,而且是可以视为“情趣”的性子,“阿衾,你开下门好吗?”   程曦珩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打电话,电话占线,手机不接。   这还是江衾第一次发脾气,程曦珩心里没底,一下又一下按着门铃,心里却在计算着从自家书房外的阳台爬过去的可行性。   程曦珩给了自己最后十分钟,再不开门……   他就翻过去!   最后十秒。   门却意外开了。   程曦珩正打算开口解释,却看着眼前的女孩妆容精致,一愣后,“你现在要出门?”   江衾眼皮都不抬,就把门给带上了,“对。”   “这么晚去哪?”程曦珩把她堵在门与门框之间,“都快十二点了,不安全。”   江衾这才勉强抬起眼皮看他,却不言语。   程曦珩主动检讨,“是我错了,不应该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不应该故意惹你生气,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半蹲下来,让自己跟她的视线在一个水平面上,“那天真不是我相亲,而且琦睿也有男朋友了,你吃的是什么飞醋。”   “既然我吃的是飞醋,你干嘛道歉?”江衾反问道,他的解释她听到了,但是他先前的态度让她很不开心。她跟乔绪私下见面确实有错,但是他怎么能就这样糊弄过关,他可以吃醋也可以跟她计较,唯独不能用她的错误去掩盖自己的错误。如果都这样解决问题,以后他找了小三,是不是也可以理所应当地让她去外面找一个来平衡两者的关系?   “我不应该知道你在吃醋,还逗你。”程曦珩说得老实,江衾却美目圆瞪,他在逗她?   他是故意的?江衾扬眉瞪他。   程曦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我和琦睿真的只是朋友,她有男朋友,还是个美籍华人。当初去非洲只是私奔,却偏拿我当挡箭牌,说是被我拒绝后心理受创,要出去看看。”   见江衾虽然不为所动,但是脸色缓了许多,程曦珩才松了口气,弯下腰把江衾抱回屋,“我不会撒谎,他们都快结婚了。”   “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昭然若揭吗?”程曦珩垂下眼眸看她,挖出心的冲动都有了。   江衾撅了撅嘴,“回我房间。”   程曦珩听她的,她就算让他去死他也去。   进了她的房间,程曦珩愣了一愣,“你刚刚躲在屋里做这个?”   江衾扬了扬眉,她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不是真心跟他闹,她舍不得,“我就是没事弄的。”   果然是学珠宝设计的,利用玻璃杯和玻璃饰品的折射率和灯光的投射,在房间里做出星光斑斓的效果,程曦珩抬头看着满室星光,心也跟着变得波光粼粼。   江衾却从他身下跳了下来,依旧板着一张脸,“错了就是错了,我私下见乔绪是我错了,但你背着我见季家姐妹是你错了,你认不认?”   “认。”程曦珩站定在江衾跟前,别说他认,就算他不认,看着江衾这样又倔又让人疼惜的脸,他也得认了,更何况这一室的星光。她明明也在生气,却还是静下心来做这些,她的用心他感受得到,都说程序员的脑子直来直去,可是他却懂得江衾的九曲心肠,她的心思并串联接得乱七八糟,可最终还是汇到他这里来,“以后,什么都跟你说。”   江衾板着脸,却突然笑了,“你自己说的,反正我见谁都不会告诉你的。”   程曦珩无语,却笑开了,“你啊。”   江衾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他脸上身上都是星光斑斓的光点,时而是温柔的斑点,时而是耀眼的灼光,江衾按着他的肩头,恶狠狠地威胁着,“你不服?”   程曦珩手一拉,把她拽到自己胸前,她如此用心的良辰美景,不能浪费了,“你是咱们家的绝对权威。”程曦珩手一滑,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却……   程曦珩掀起她的衣服,看到里面的光景,一张脸腾地转红,“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到底哪里学来的?”   “你不喜欢?”   程曦珩咽了咽口水,“不难受吗?”   “难受……”江衾靠在他身上,“你都不知道我忍得有多难受,恨不得分分钟做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快完结了,然后为下一本书打打广告。 《猖狂》 文案: 明知你另有所爱, 仍纵容你在我的世界里猖狂。 文章里的链接一直不会弄,有兴趣的亲可以戳余霏然后戳《猖狂》收藏~~存稿够了就发文。   ☆、四十六   这一夜,江衾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父亲还在,母亲变得温婉贤惠。大家在餐桌上一起吃饭,江念和乔绪有了小孩,是个淘气的男孩。餐桌的另一角,是她和程曦珩,程曦珩变得很健谈,和父亲喋喋不休地聊着最近的股市。而乔绪却一直哄着小男孩吃饭,江念一脸哭笑不得,却又一脸幸福地告诉江衾,“乔绪自从做了爸爸,都没了样子,比小孩还幼稚。”   江衾则是耸了耸肩,埋怨着自己和程曦珩怎么都没动静。母亲听了却说不着急,只让江衾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却让睡梦中的江衾哭得枕头都湿了。   她睡得迟了,程曦珩已经出门。灯光关了,昨夜浪漫至极的星光夜如今只剩一室温暖的阳光和,一地的狼藉。   程曦珩再次把她的衣服落下了,他就是什么都收拾,唯独不替她收拾衣服。是要提醒他是怎么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下来的吗?想到这里,江衾脸颊发烫,她昨晚里面穿了什么她自己清楚,她在程曦珩面前越来越不克制,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江衾真觉得自己昏了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的时候,才接到程曦珩的信息:你的胃不好,午餐要按时吃,就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江衾耸了耸肩,他的时间倒掐得挺好的,一字一顿地回短信:你把我的道具收哪里去了。   正在食堂吃饭的程曦珩接到信息后,突然脸红得可以,快速地打了字回了信息:你床头抽屉,放套的那边。   裴翊臣抬头,看到脸色充血的程曦珩,奇了怪了,“今天没放辣啊……”   程曦珩难堪地干咳了两声,“吃你的。”   信息声再次响起,裴翊臣没法继续装傻了,“看不出……”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不会木讷到要她主动吧?”说实话,裴翊臣真的很想亲眼看看程曦珩是怎么被调戏的。   裴翊臣说话太直接,程曦珩闻言一愣,随即,充血的脸一点点回白,冷静了许多,“你嫉妒?”   ……   裴翊臣狠吸了一口气,“还说呢,自从我媳妇认识了你媳妇,每天都变着法整我。我说,她那么多鬼点子,你怎么受得了?”   程曦珩一愣,江衾虽然花招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有助于调情的,至于她教给温冉的,居于她和裴翊臣的前仇旧怨,难保真的是整他的,“估计她只教给温冉,至于……她自己,没用过。”   闻言,裴翊臣狠拍桌子,“说好的不记仇呢,江衾真阴,背着我来这招!”   程曦珩耸了耸肩,他在想,江衾的那些花招,她敢教,那也得温冉敢用啊。他自己想想都面红耳赤,她却好意思上身,还穿出去招摇撞骗。   还好昨晚把她抱回家了,真让她穿成那样出去……程曦珩想都不敢想。   -   江衾如愿见到沈钧,传说中的乔绪的左右手。   乔绪能把沈钧送过来,江衾也是意料之外,笑得极淡,“乔绪倒真的是忍痛割爱,把左膀右臂都卸给我了。”沈钧是乔绪的特助,跟了他五年,能力、性格自不用说,而乔绪这次□□不能,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忍痛把沈钧送过来了,“看来乔城那边很麻烦。”否则,以乔绪那么自信的心性,绝对不会把人分过来。   沈钧低声笑了,扶了扶镜框,镜框的眼睛笑得眯起,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齿,“二小姐,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我想知道,是怎样的麻烦能把乔绪给留下来?”   沈钧沉默不言,乔绪没说的,他没资格替他开口,“乔总可以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二小姐无需担心。”   江衾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从未有过异议,“那说说正事,岱安景致的实力远胜过源达,如果想收购E.L,他们的速度和手段确实会在我们之上。我只能在乔绪回来前,拖住景致收购E.L的步伐。”   “乔总的意思是让您放手去干,不用顾忌,也不用等他。”若不是如此,乔绪又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让他过来,E.L必须收购,而且不能贻误,一刻也不能,“岱安景致和E.L的情况,我粗略了解了一下,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牢不可破。”   这一点江衾也认同,在Silly Heart的办公室,他们没有顾忌,也没有可避讳的,“景致这次的收购纯属友情之举,靠的仅仅是景致的喻子戈和秦纺络的交情。而她们俩的交情,都是在那些竞技游戏里玩出来。再者秦纺络这个人心机深,情商高,交友必然用了手段,只怕这两个人的交情,可能也掺杂了一些利益在里面。只要有利可图,就一定有突破口。”   “这是其一。”沈钧拖了拖眼镜,从电脑里引出一些图片资料,看得出来这些都是高级会所,高级会所的保密措施一向很好。要拿到这些一手资料,那得跟裴翊臣上一次一样,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沈钧却不甚在意,“秦小姐的性取向问题,似乎在业界是公开的秘密?”   江衾点了点头,无可厚非,这是她这些年与秦纺络不远不近的唯一理由,“你是说她和喻子戈?”   “不。”沈钧关掉了那些暧昧不清的照片,电脑的荧光在眼镜片上反光,江衾觉得沈钧这个人深不可测,有点可怕,他继续开口,“喻子戈有个交往十年的男朋友。”   “你是想利用那个男朋友,离间她和秦纺络的关系?”江衾秒懂,且不知喻子戈的性取向是否单一,但秦纺络的性取向却明摆着有问题。   “嗯哼。”沈钧浅笑,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交给江衾,“我只是提供情报,具体决策人,是你。”   江衾第一次拿着秦纺络如此详尽的个人资料,她只觉得沉甸甸的,她的历届女友,以及为了这些事情在秦家闹的矛盾,还有她这些年或多或少涉及的一些灰色领域的交易,每一条,都可以把她那个市长父亲拉下水。   而林果果的那一桩,反而举重若轻了。   但看到喻子戈三个字的时候,江衾愣了一下,直觉告诉她,“我觉得这个人更复杂。”   沈钧不置可否,“原名喻书婷,农村出身,高中毕业进城里摸爬打滚,都觉得这个人最多不过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却一步步走上了景致的高层,六年前改名为喻子戈,彻底洗清了自己的背景,成了如今在景致说一不二的人。”   “喻子戈。”江衾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念着念着突然笑了,“怎么念怎么霸气,古代有老子,庄子,她叫喻子,除此之外,还要别人喊她一声哥,真是够拽的。”   “我的理解是,像男子一样持戈征战。”沈钧笑了笑,在调查喻子戈的时候,也是惊喜不断,“秦纺络城府深,喻子戈有手段有心思,而且做事雷厉风行,都不好解决。”   江衾拖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如果喻子戈也出柜了,那么……”她顿了顿,“两个人都这么霸道大气,究竟谁是攻呢?”   “……”沈钧干咳了两声,这江衾想得够长远的,“我要怎么配合你?”   江衾恍惚回神,笑得明媚,“这么厉害的女朋友,另一半会很痛苦吧?”   “倒二份材料,周霖邺,1987年出生于一个双教授家庭,毕业于名牌大学,专业成绩第一,一个大好青年,毕业后自主创业,未来一片明媚。七年前,自主研发的产品卖给景致后便一蹶不振,天天混迹酒吧,成了条米虫。”沈钧顿了顿,看到江衾又一脸精神的模样,叹了口气,“你似乎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   “当然。”江衾抽出周霖邺的资料,眯着眼笑,“他的事业多半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却一直保持着关系到现在。七年前闹僵,六年前改名,凭借喻子戈的手腕,要甩掉这个男人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两个人都选择留守,你觉得是为什么?”   “纠正一点,只是名义上的关系。”沈钧笑了笑,“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爱情。”   江衾耸了耸肩,把赌注压在周霖邺身上,“就算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远远撑不住一个秦纺络的重量。而且,周霖邺的分量远重于秦纺络。”   “若做取舍,根本不用选择。”沈钧点了点头,与他的想法一致,“您想怎么引导?虽然周霖邺一味沉沦酒肉,但并不代表,他……”   “替我订一张去岱安的机票。”江衾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是不是有点下作?”   “不要问我,我没有道德感的。”沈钧摆了摆手,替乔绪做事这么多年,他哪还有什么道德感,“不杀人不放火都不算缺德。”   江衾眨了眨眼,裴翊臣之前在他们之间作梗,她如何看待他的,而如今……   江衾完成了对自己的宽慰和劝解,真爱才不怕别人作梗。如果不是真爱,早点分开也算解脱了,“E.L的跟踪交给可靠的人去做,你陪我去岱安。” 作者有话要说:  对,喻子戈就是《猖狂》里面的女主。 额,宋遇之的官配~~   ☆、四十七   每每到这种离别之际,江衾就特别舍不得程曦珩。虽然程曦珩那个木头疙瘩又不开眼地在公司加班了,江衾还是舍不得跟他怄气,下午回来自己做了手工饼干,然后大老远地送过去。   江衾不是第一次去爵色,但是每次去的心态都不一样。第一次是略微有点微妙,而这一次完全是为了宣布主权而去的。毕竟,她这趟去岱安也不知道得去多久。一想到要离程曦珩老远老远的,她这心里就满是不舒服。   而且,这不舒服里面还有她的超级大情敌——季琦睿。   别说她就在宁城,就算她不在宁城,她也不安心。   晚上八点,夏夜褪去白日里的燥热,只剩清幽的凉风和悦耳的蝉鸣。   江衾换了平底凉拖,下了公交车一路散步到他们公司楼下。这一路几乎都是写字楼,楼下有少许商场,大多直接是公司的大厅或者前台。跟他自己说的一样,吃顿饭都得叫外卖。虽然吃的不方便,但是好在这里交通便利。   在宁城过了四年,五一路这边她倒是很少来,要不是住在隔壁,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上这个男人了。想到这里,她就更珍惜程曦珩了。他们的生命唯一的一个交点就是那套房子,若不是那一点缘分,只怕他们再难遇到了。江衾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她想见程曦珩。   很想很想。   他公司里果然是灯光程亮,大部分员工都留下加班了。   路过公司公共办公区的时候,有几个眼尖的先认出她,可是哑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哈哈笑着,“程总监在办公司呢。”   江衾抬了抬眉,她和程曦珩交往的时间也不算太短,可是都没能凑上他们哪怕一次庆功宴,还真的是蛮遗憾的,她笑得浅淡,“辛苦了。”   她刚刚走过办公区,办公区就热闹起来了,一个男程序员愤愤不平,“看样子真的是程总监的女朋友,连他那种冷冰冰的性子都能有女朋友哦?”   “颜值才是关键好吗,只要颜值高,翻个白眼女孩子都觉得萌萌哒!”另一个女程序员接了话茬,虽然程总监一天到晚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莫进的禁欲模样,可就是这股疏离冷傲的气质,才有值得YY的空间和价值好吗,“你懂个屁!”   “为什么我觉得总监夫人也是皮笑肉不笑,冷冰冰的?”旁边的胖子搭话,他观察她好久了,“上一次也是,表面上貌合神离,实际上两个都是冰块。”   “是……这样吗?”先前开口的女程序员愣愣的,她比一般女孩确实迟钝了一些,“可是,你觉得程总监是会配合这种无聊的事的人吗?他明明只是个会真·恩爱,而不会是装·恩爱的人。”   话题中心的女主角并没有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而是不动声色地叩响了总监办公室。   办公室内传出冷漠的声音,“进。”   多说一个字会死吗,江衾虽然埋怨着,嘴上却浮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她可注意到了,他的秘书长得很漂亮,又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江衾应门而进,程曦珩依旧看着屏幕,头都不抬。   许久,他才再度开口,口吻里略微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江衾没有接话,走近了些,才把装手工饼干的盒子放在了他的办公桌正中央,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发脾气。   然而,他却是一愣,嘴角缓缓笑开,“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咦,头都不抬就知道是她?这回意外的是江衾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曦珩从办公椅上站起,今天江衾穿着米黄色的短裙,衬得她肤色如雪,笑靥如花,真美。   程曦珩绕到办公桌前,拉着江衾柔软的手,低头吻着她的头发,“额,洗发水的味道。”那是他的洗发水的味道,他当然认得出来,他认识的人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和他共用一瓶洗发水的江衾是用这个牌子的。   江衾靠在他结实的胸前,她只想撒撒娇,蹭蹭他,手不知不觉已经缠到他腰上去了。   明明已经置顶了的欲、望却被生生压了下来,柔软的五指一路从他的脊柱蜿蜒到他的颈后,“脖子酸吧,这次换我给你按按摩。”江衾拉着程曦珩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五指在他的颈上揉捏按压,都是他平日里给她按的穴位。   程曦珩没有拒绝,颈椎痛也算是他的职业病了,他索性闭着眼享受起来。   江衾一下一下地拨着他的筋,轻声问他,“先生,力道怎么样?”   “很舒服。”约摸着江衾的手要酸了,程曦珩便握住了她的手,制止她继续用力,她这双手是用来画画的,而不是来给他拨筋疏通的,“一个人在家太安静了?”   额,是有点。江衾却没有回答,而是从身后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背后的沙发上,只留下一个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我下午买了烘烤箱、打蛋器,微波炉……你的厨房已经满满当当了。”   想到江衾忙里忙外地布置家里,程曦珩就忍不住想笑,这种彼此依附彼此偎依的感觉真好,两个人就像一体的,他家就是她的家,这种归属的感觉真好,“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做了手工饼干?”   “赶紧试试看。”江衾起身要去拿,却被程曦珩狠狠拽了回来,下巴狠狠地撞上他的肩头,“哎呀,疼死我了!”   程曦珩的肩头更疼,可是他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得到幸福,“过来坐。”   “过来做?”江衾嘿嘿笑着,她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黑白一色的氛围,禁欲气息太重,“你确定?”   “江衾!”程曦珩笑得很无奈,这丫头越来越疯了,“坐过来。”   江衾快速绕过来,缠在程曦珩的手臂坐下,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一脚蹬掉平底凉鞋,大长腿砸在程曦珩腿上,“你这阵子都要加班?”   “嗯。”程曦珩有点遗憾,又有点歉意,她这段时间没工作又经历了那么大的委屈,他却没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菲菲过几天就放假了。”   江衾嘟了嘟嘴,这个时候很适合开口,“那我出去玩几天。”   “去哪里?”程曦珩揉着江衾的手,力道很轻,舍不得用力,“一个人?”   江衾下意识地避开程曦珩的眼神,这一趟她自己都不知道得去多久,“岱安,一个人。”   “找个人陪,菲菲或者温冉,都好。”程曦珩蹙着眉头,他明知道她一个人惯了,也知道她一个人出去肯定没问题的,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喜欢一个人?”   江衾垂下眸子,她并非真的喜欢一个人,只是她这回是去办事的,不适合带着菲菲这样的小女孩,而温冉也不适合,因为她身边的裴翊臣太敏锐,“嗯,有些风景……一个人看才有味道。”   “嗯。”程曦珩长叹了一声,他真的不放心,许久才开口,“机票和酒店我帮你订。出门的时候打的车牌要发给我,坐公交的话,要注意扒手。最近,变态很多,你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真的遇到什么事,你别慌,设法引起周边人的注意,然后尽可能给我打电话,我来想办法……”   程曦珩反常的唠叨,却说得江衾鼻子一酸,她瞒着他去外地办事,他却这么用心地担心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很过分……   这么藏着掖着的事,一定不会有下一次,江衾揉了揉鼻尖,嗲着嗓子推他,“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别人呆腻的地方呆几天,你怎么有这么多可以吩咐的?美国一个人都去了,更何况是语言无障碍的中国。”   他当然知道,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两小时一个平安电话,听见没?”   “听见了。”江衾扬眉笑开,眼睛却像星星一样眨巴着,“嗯……我走之前,送一炮?”   “江衾!”程曦珩掐着她的腰,恶狠狠地,江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没羞没臊的,“你正经一点好吗?”   江衾收了腿,端端正正坐好,“程总监您接着忙,那我先回家了。”说着就作势要起身,程曦珩拿她没辙,把她又拉了回来,“我送你回去。”   江衾狐疑地看着他,“那你呢,送我回去后再回来?”要不要这么拼命三郎,养她又不费钱,这么努力干嘛。   “嗯。”程曦珩抓着她的手,轻轻笑开,“确切地说是,送你一炮后再回来。”   江衾扶住额头,忍不住笑开,“你这么一本正经地不正经,比我好到哪里去?”   -   程曦珩有会议要开,没能亲自送江衾上飞机。   而裴翊臣成了志愿者,江衾其实有点心虚,所以尽可能不开口,就怕一不小心露出点蛛丝马迹,让他闻出门道来。   裴翊臣却喋喋不休,“小程就加班几天,你就撒泼走人,这样不好不好。”   江衾扭头看向车外,“我争取下回离家出走能带上你媳妇。”   “诶?别别别!”裴翊臣猛踩一脚刹车,停在斑马线外,“我没有数落你的意思,我就是说,以后尽可能减少员工加班这种事情的发生,你看如何?”   江衾抿着唇,不言语。   玩笑开大了,这一脚急刹裴翊臣自己都始料未及。   裴翊臣耳根有点热,缓缓松开刹车,车子慢慢起步,“你这趟真的只是散心?”裴翊臣看似随意开口,却一语中的,他早就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   江衾敛下眼眸,有时候,她实在不喜欢裴翊臣的好心。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裴翊臣了然一笑,“我早猜到,你会去争取E.L。”   江衾看着裴翊臣,有点惊讶,又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你这么敏感。”   “maybe.”裴翊臣轻轻拨动方向盘,车子行驶平稳。出门前,程曦珩特地叮嘱过,江衾有行车和飞机恐惧症,都是之前的经历留下的阴影,让他别飙车、别乱踩急刹,他对她的事情那么上心,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呢,“他只是相信你。”   江衾沉默。   她欠了程曦珩一个解释,“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知道我瞒着他做了别的事情,他会怪我吗?”   裴翊臣笑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呢?”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能察觉到,更何况是他,“不要小看一个程序员的逻辑和敏锐性。” 作者有话要说:  看霸王文的,诅咒你们买快餐没有加盐巴,酸奶没有放吸管,泡面没有调味包……哼╭(╯^╰)╮ 额,这周榜单字数2W1,整个人都不好了。。   ☆、四十八   刚落地,江衾给程曦珩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之后,就跟着沈钧租来的车到处溜达,比如景致公司总部,比如喻子戈常去的一些场所。   说来也巧,喻子戈竟然会在收购E.L这么要紧的关卡面前,休假了。   沈钧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景致要收购E.L也不算小事,喻子戈在这个关键时刻休年假,是什么意思?”   江衾也看到了喻子戈近期档期的安排,先前的预约一律取笑,自己不动声色地则购买了去往乔城的机票。搞笑的是她们从乔城来岱安调查她,她却从岱安去了乔城,“我记得她在乔城没有任何生意往来,更不曾因为私事去过。”   “可周霖邺就是乔城人。”沈钧扶了扶镜框,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就犯烟瘾,“我出去抽个烟。”   江衾没阻止,一个人坐在车里等。不管是直觉,还是逻辑上的判断,她都隐隐觉得,景致收购E.L就像是个圈套,一步一步逼着源达往里面跳。也就是说,喻子戈的最终目的是想中伤源达?源达与景致素来无冤无仇,即使有商业上往来,也是相互合作,并没有留下诟病。而周霖邺,他一个出生书香门第的高材生,更不容易留下什么仇怨……   那喻子戈谋划的是什么,或者说,她是替谁在办事?   一根烟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沈钧回来了,顺带买了一盒口香糖。   江衾拒绝了,她一贯不喜欢薄荷的味道,“喻子戈的背景你真的调查清楚了?”   “嗯。”沈钧也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顺手开了天窗,他不知道她喜欢烟味,车里空气又不流通,烟味夹杂着薄荷味,估计她早晚会受不了,“无论对方如何,E.L我们是一定要收购的。”   江衾蹙着眉点头,如果喻子戈只是单纯出于友情帮助Susan,那事情很好办。但是如果她另有目的,这事就棘手了,再者,“嗯,可是景致并没有因为喻子戈的休假而暂停E.L的收购计划。”   沈钧轻笑,“对,所以我们并没有犹豫的时间。”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再过一个半小时,喻子戈就会乘坐上飞往乔城的飞机,然后远离岱安。”   江衾咬着牙,冥思,“你确定景致跟源达近些年没有任何恩怨?”江衾顿了顿,恍然大悟,“江念跟景致集团有往来吗?”   这些,沈钧早调查过了,“没有,确信。”   都没有?   江衾蹙着眉头盘点现在的局势,原本负责收购E.L项目的喻子戈休年假去了,剩下的时候交给同项目的另一个人负责,但只是暂时负责,最后的收购仍有喻子戈负责。那,中间这段时间她要做什么,是另有所图,还是只是单纯的自信,觉得即使休假回来,她依旧可以如常完成收购项目。   江衾摸了摸耳垂,认真询问道,“所以现在唯一能突破的,只有周霖邺了?”   “我不觉得他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沈钧的答案并不算消极,毕竟一个沉迷酒精多年的没什么感情的男朋友,能对女朋友的公事了解多少。   “那也得试试。”江衾咬了咬牙,看来得下一剂猛药。   -   红迷酒吧。   空气中夹杂着烟味和酒精的味道,嘈杂震耳的重金属音乐和尖叫声像一层又一层的细网压在江衾的耳膜上。她并不习惯酒吧这种地方,太吵太杂,空气又太闷,只是一会儿,她就有点晕眩。   灯光筹措,暧昧的灯光来来回回打在她□□出来的肌肤上,她都觉得自己的皮肤在发烫,耳根在发红。还好,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周霖邺。   江衾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可是太陌生的环境太过浮躁的气氛,害得她连走路都不太稳。勉强走到吧台处,只是抬眼瞄了一眼周霖邺,他就发现了她太具目的性的眼神。   既来之,则安之。江衾攀附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眼神直率地落在他身上。他让她有点意外,虽然之前看过照片,但她原以为沉迷酒精多年,他十有八九是络腮胡子然后满口黑牙,毁掉他最后一丝俊朗。可他却衣冠楚楚,修整有度,俊美儒雅,甚至称得上精致。   江衾笑了笑,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一杯血腥玛丽。”她不懂酒,来之前刻意普及了一下酒类的知识,但此时脑子空空的,只剩下四个字——血腥玛丽。   至于味道如何,其实江衾不想试,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一开始想点的是玛格丽特。奈何名字太像,都是四个字的,她记乱了。   不远处的周霖邺却笑了,拿着酒杯挑了挑眉,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下乱套了。江衾低下头看刚端上来的血腥玛丽,然后偷偷用余光去找沈钧,那家伙倒藏得很好,她还真的,找!不!到!他!了!   难不成真的喝这个血腥玛丽吗?   江衾轻轻抿了一口,只一口,江衾浑身就轻颤了一下。这味道,果真酸爽,什么味道都有,入口有点微辣,过喉的时候却觉得顺滑,残留的酸辣刺激着味蕾,那一瞬间,江衾想到了八个字——缠绵悱恻,入口即化。   江衾放下酒杯,侧过身子去看舞池里的情况。或者借助了酒精,或者只是释放了天性,穿得火辣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央摇摆挥洒,每一下,江衾都觉得撞到了骨子里去。   她也想去,释放下压抑太久的天性。   应该差不多了。   江衾转过身来,把剩下的血腥玛丽一口一口喝掉,毕竟伏特加后劲足,她不敢喝得太凶。   放下酒杯入舞池,江衾并没有过多地去注意周霖邺。她也不过是在赌,赌他的人性。   舞池中形形□□的人都有,有人是真醉了,有人只是借着酒精而推搡,一个又一个人从江衾身边蹭过。灯光来来回回,音乐声一阵高过一阵,再加上伏特加晕眩的效果,江衾真的有点慌神了。   难怪,总有人在酒中找到人生的极乐。   直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江衾唇角微勾,得手了。   却在灯光再次打过来的时候,愣住了,“苏……何。”   面前的男人脸色紧紧绷着,几乎沉得可以揉出墨来,江衾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何,他不应该在宁城吗?   糟了!江衾试图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苏何果然松开手,却用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口吻是苛责的,是的,他一直盯着她,他一度以为自己脸盲认错人,否则他那个宁城的弟妹怎么会跑到岱安的酒吧来了?   江衾眉头紧蹙,早已下腹的酒精在隐隐作祟,有点白忙活了半天的丧气感,“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江衾回头往吧台看,别说沈钧了,连周霖邺都不见人影,“你又做什么了?”   苏何蹙着眉头看她,又不好把江衾怎么样,“先回去,等你清醒了再说。”   江衾退了两步,如果今天周霖邺没有出现,那以后就没有机会跟他再搭上边了,江衾有点恼,“你不要管我!”   踩着高跟鞋,又有酒精作祟,江衾脑子里一阵迷糊,怎么程曦珩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爱管闲事,她气急了,“也不要碰我!”   一步一步往后退,舞池里突然安静了。   周围的人在一圈圈散开,剩下的是一堆穿黑西装的男人。这种天气穿着黑西装,又这么有秩序,肯定是苏何的人,江衾深深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她不仅没能搭讪上周霖邺,还得想办法善后,她应该考虑一下怎么跟程曦珩解释了。   江衾气馁,关键时刻,沈钧又去了哪了。   音乐还在砰砰乱响,舞池里却绕成了一个大圈,只有江衾和苏何站在中间。如今,她插翅难飞了。   江衾在想对策,在想怎么毫无痕迹、顺其自然地跟苏何说清楚。她宁愿遇到的是裴翊臣,至少她转身就能跑,苏何自带阵容这么庞大,她就是开外挂也出不去啊。   然而。   黑屏了。   江衾眼前一黑,耳边突然安静了。看来有人把电线掐断了。   江衾手腕上多了一股力道,拽着她往人群中挤,而后往陌生的方向而去。江衾没有挣扎,这个人的身形,像极了周霖邺。   一直到从后门出了酒吧,江衾才看清眼前的人,她没有着急道谢,开口就是,“真的逃出来了?”用的是乔城的方言,她知道他听得懂。   而周霖邺确实身形一僵,“你是乔城人?”   “嗯。”江衾无可厚非,推了周霖邺一把,“电线是你剪的?”   “不是。”周霖邺在前面带路,这酒吧他常来,自然小路也很熟悉,“不过是我烧的。”   江衾默了默,这两者似乎没有本质区别,“你干嘛救我?”   周霖邺回头看她,刚刚他亲眼看到她酒里被人下药了,她却毫不设防地喝了,然后进了舞池。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救她,她就被人缠上了。最后烧掉电线的原因,是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以任何强硬的手段逼一个女人就范。   不过,她是被下了药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衾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得装中了药,不然就白费沈钧选了一个最佳角度下药给周霖邺看的心思。   可是,突然装……   很假吧。   江衾揉了揉眼睛,干咳了两声,“那点药效,我控制得住。”   这回目瞪口呆的是周霖邺了,敢情她经常被人下药啊,早知道不救她了,“别出声,他们在找你。”   江衾也听到了小路外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苏何一定会找她。还好,周霖邺已经上钩了……   至少两件事圆满了一件。   江衾偷偷看了一下手机,差一分钟两小时。她躲在周霖邺身后,用指腹捅了捅周霖邺,用气流声说道,“谢谢你。”   周霖邺没出声。   她继续开口,“我是跑不掉了,我去引开他们,你走。”   “不行。”周霖邺斩钉截铁,用身子挡住了路,“你知道落入他们手里会怎样吗?”   江衾被自己大义凛然的样子所感动,但是心里却在默默地说,不怎样,顶多就是被程曦珩抓起来吊打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   江衾推开了周霖邺,“你保重!”   她几乎就要冲出去了,然后“顺利”被周霖邺拦下,“你疯了吗!”   江衾眨巴着大眼看她,夜里浓浓,她还是不要胡乱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为好,“我不拖累别人的。”   周霖邺还想说什么,就被突然乍响的音乐声吓到了。   “挖槽,你竟然没关机!”周霖邺终于憋不住了,“他们要过来了,快跑!”   那当然,她家程曦珩两小时就得查一回岗,一秒钟都不会有误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衾这个超级大坑!! 貌似亲们都不喜欢阴谋文,一开始写阴谋就掉收。   ☆、四十九   江衾果然没有猜错。   沈钧果然被苏何逮住了,至于周霖邺,也是被他强行扭送官府。   而真正强取豪夺的苏何,此刻正若无其事地坐在饭店,跟她畅谈人生,“阿珩知道你做事这么冒险?”   他明明从头看到尾了,干嘛还故意坏她好事。而且最后的结局竟然那么简单粗暴,全部扭送官府了,太狠了,江衾眼皮跳了跳,很无奈,“情非得已。”   苏何瞄了江衾一眼,他把身上的西装脱了,袖口上的袖扣褶褶发亮,江衾看着那枚出自自己手笔的袖扣,觉得有点羞愧,“你既然明知道……为什么把他们俩都给?”   “做戏做全套。”苏何把西装撩在一旁的椅子上,把饭菜转到江衾面前,“多吃点。”   江衾护住额头,大半夜让她多吃点是怕她撑不死是吗,“那……接下去呢?”   “睡一觉。”苏何靠坐在椅背上,他也懒得管这趟闲事。要不是看江衾忙活了那么久还没结果,他也懒得推这一把。他本来也不想计较的,不过那小子竟然延误了他那么多时间,那就给他一个惩罚。   男人,要么做个爽快的好人,要么就别出手,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   周霖邺关几天是不碍事,但是沈钧不在就麻烦大了,“能把沈钧先捞出来吗?”人是他送进去的,他也一定有办法弄出来才对,“我的事,很着急。”   苏何点了点头,“睡醒了,他就出来了。”   原来他的“睡一觉”是这个意思。   -   苏何果然说到做到,沈钧回来得比她起得还早。   “辛苦了。”江衾笑得有点惭愧,沈钧背的这一口锅,“辛苦了。”   沈钧还是老样子,还是喜欢扶眼镜,“留案底了。”   ……   江衾咬了咬下唇,苏何做事真够狠的。   “周霖邺呢,出来了吗?”她本来只是想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然后借助两人老乡的身份套近乎,然后跟他暗示一点Susan的性取向。被苏何一闹,全乱了,还莫名害得他在局子里蹲了一夜。   沈钧刚回来,一个晚上没洗澡,有点累,“具体还得等消息,毕竟是在岱安,消息没有在宁城方便。”想了想,沈钧又补了一句,“苏何什么时候回宁城?”   江衾摇了摇头,这个她怎么知道,“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干涉了。”   “应该……”沈钧按了按酸痛的肩头,一整夜没睡啊,“给我两小时。”   沈钧走后,江衾却有点坐立不安。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适合商场的诡谲莫测,这一夜,她过得很忐忑。   林果果的电话来得很不是时候,却让江衾松了一口气,“你说的事,我很认真得考虑过了。”电话那头顿了一顿,“可是你要保证我的人生安全,Susan的报复手段你是知道的。”   “好。”   -   周霖邺很快就出来了,喻子戈找的关系。   江衾守在局子门口,周霖邺一出门看到她也不意外,只是神色有点尴尬,“后来……你怎么样了?”   “报警了。”江衾对答如流,周霖邺总想不到恶人先告状,报警的会是苏何。   江衾叹了口气,“可惜人家有权有势,几句话就走了,反倒拖累你了。”   “那就好。”周霖邺舒了一口气,他担心了老半天,“没事就好,以后别去酒吧了。”   江衾嗯了一声,又惆怅又哀愁,“我不过是借酒消愁……”   周霖邺不吭声,他对别人家的私事不感兴趣。   江衾带他去吃了午餐,一整天没吃,他的胃口很好。江衾一吃饱就开启了自问自答的模式,“那个人叫苏何,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跟他不是第一次见面。估计以后还得找我麻烦……”   周霖邺手一顿,没吭声。   江衾偷偷打量着他,他似乎对别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昨晚出手相助一半是当时的形式看上去有点夸张,另一半估计是酒精作祟。   现在,酒退了,他又如常了。   江衾咬牙,继续开口,“他和Susan简直就是雌雄双煞。”   周霖邺果然抬头,“你说谁?”   “Susan,秦纺络,就E.L珠宝的那个。”江衾睁大眼盯着他,“你知道她?”   “知道一点。”周霖邺继续吃,许久才开口,“我女朋友跟她有点生意往来。”   他果然是知道的。江衾耸了耸肩头,“那你女朋友得小心了。”   “她不用我操心。”   “不对,是你得小心了。”   周霖邺呵了一声,没继续搭话。   “小心你女朋友会变成她女朋友。”   周霖邺沉默着,江衾知道他有在听,“我有个朋友就是不肯顺从Susan,然后被她找人打得鼻青脸肿。其实这个还好,就怕她那个人不择手段,逼得你女朋友不得不从。”   “她不怕这个。”周霖邺笑了笑,向来只有她不择手段的份,“你似乎有备而来?”   江衾一愣,耸了耸肩,“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不过,周霖邺听到了最重要的,她不算浪费时间,“你是自信你女朋友的性取向,还是相信你女朋友的人品,觉得她宁折不弯?”   周霖邺似乎听到可笑的东西,笑开了,“他们顶多是蝇营狗苟、沆瀣一气。至于其他,有人比我更担心。”   其他,是指性取向?   有人,不是他,意思是喻子戈还有除他以外的男人?   江衾深吸了一口气,这小两口,活得真是够混的。   周霖邺并没有跟江衾呆太久,就一个人回家了。回的是和喻子戈一起的房子,嘴上说着不在意不想念,转头就回了那女孩的房子,算不算另一种长情。   江衾等着沈钧来接。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估计是睡过头了。江衾刚想自己走,就看到周霖邺又出门了,带着一大麻袋的东西。   看样子有点沉。   江衾躲在阴影处看着他,扛了一个麻袋的东西扔了,却愣愣地站在垃圾堆前,不动声色地望着,一声不吭,眼一眨不眨。   麻袋里的东西露出一角,是镜框,看上去更像是结婚照的相框。   不知道为什么,江衾愈发肯定,周霖邺一定是爱惨了那个叫喻子戈的女孩。   沈钧来的时候,江衾盯着周霖邺的背影发呆,“怎么了?”   江衾缓过神来,“我想我可以从周霖邺那里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可是我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沈钧扶了扶金丝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的背影,有点羸弱,却又屹立不倒。   “我在利用一个男人的情深去完成自己的狗苟。”   沈钧笑了,“你只利用了一个男人吗?”   江衾不解,疑惑地看着沈钧。   后者却是无所谓地笑着,“比如程曦珩的信任。”   比如乔绪无条件的帮你。   接下去的事情进展很快,沈钧的消息很灵通,“喻子戈去乔城只是散心,不过巧合的是,碰上了宋遇之。”   “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喻子戈似乎打起了宋遇之的主意,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急着回岱安。而这件事……”   “可以作为压倒周霖邺的最后一根稻草?”江衾不难想到这一点,只是那个男人,真可怜,爱上了一个如此功利的女人,她或许也爱他,只是她更爱她的权力和事业,“我会看着办的。”   “还有就是景致对E.L的收购,评估已经做完了,最后的收购应该也快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乔城那边,预算和资金已经做出来了,E.L最近的股市已经跌停,我们不能再拖了。”沈钧刚刚耽误了这么久,就是在整理这些材料,“我们可能选择了一条舍近求远的道路。”   “不。”江衾咬牙,他们都很清楚,“跟景致硬碰硬我们根本斗不赢,乔绪那边千辛万苦拨下来的预算,可是就是景致一个须臾的犹豫,机制的根本不同导致我们的胜算不大。”   “只有周霖邺搅乱了喻子戈的心绪,才能搅黄他们收购E.L的事。”沈钧烟瘾又犯了,“你确定,周霖邺有本事搅乱喻子戈的心绪?”   “喻子戈远在乔城,都能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找人把周霖邺捞出来,你觉得这个分量够不够?”江衾笑了笑,也算机缘巧合,她摸清了周霖邺在喻子戈心中的分量,“不能再拖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得跟苏何打个照面。”   “……”沈钧有苦说不出,敢情蹲局子的不是她。   “实在不行,就设一场让喻子戈救不出他来的局。”江衾咬咬牙,药要下得猛,喻子戈才会乱,“然后我们救他,作为我们最后的杀手锏。”   “万一宋遇之抢先了呢。”   “宋遇之也这么爱管闲事?”江衾苦笑了一下,近朱者赤,近裴翊臣者好事,“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后问一句。”沈钧嗓子有点痒,“确定现在还不动手收购E.L?”   江衾沉默,“有其他办法拖延景致的脚步吗?”   “陆二少对这个项目是有异议的。”沈钧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是陆二少完全被喻子戈吃得死死的。”   “……”这什么女人,这么好的手腕还这么多的男人,“你找人把林果果被暴力围殴的事情捅出去。”逼迫他们对E.L的价值重新进行评估。   还有,引起周霖邺的被迫关注。   沈钧“嗯”了一声,没有质疑。   末了,江衾又补了一句,“我答应林果果,要护着她不受秦纺络伤害。”虽然现在是上下级关系,但是江衾这么多事要麻烦他,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唔,已经夸下海口,所以你必须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具体就是,源达实力不如景致,不能直接收购。只能纡回战术,拖住景致的步伐,然后想办法让喻子戈主动放弃收购。 因为景致收购在即,源达时间不够,如果江衾只能棋行险招,逼着周霖邺着急,跳入他们为他设置的圈套。   ☆、五十章   谋定而后动。   林果果的事情一经网上曝光,网民口诛笔伐,几乎要将秦纺络戳出一个洞来。E.L的形象也直线下滑,江衾有点心痛,毕竟是她一点一点垒起来的公司形象。   “以后收购回来,形象可以重新塑造。”沈钧倒是很冷静,相对来说,E.L的公关团队很差,每每遇到危机,解决方式都很糟糕。   比如这一次,一味地否认,反倒将自己弃置在风口浪尖上。   江衾有幸“偶遇”周霖邺,只不过这一次,他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其实周霖邺不喜欢喝酒,就是没地方去,漫漫长夜,找不到可以消遣的事,“会打桌球吗?”   江衾点了点头,初高中时候闲得,有时间就在桌球室里混,自然桌球也打得不错。   两个人一块去打桌球,不远不近的距离。其实每一次跟周霖邺接触,江衾对程曦珩都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她朋友很少,异性朋友更少。所以有一个走得这么近的异性朋友,她简直是愧疚指数爆表。   江衾的桌球打得好,一杆下来,只剩下一个黑八。   周霖邺都快翻白眼了,他很久没打桌球了,一上来手生,球只是擦网,并没有进,结果江衾几乎要一杆清,“你应该告诉我你很牛逼,而不是回答我会。”   江衾抬眉笑,“手感好而已。”   周霖邺无奈,“我的桌球还是她教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肯定是爱她的,只是有太多无奈,“我知道,你是冲着她来的。”   江衾没说话,只是看着周霖邺,没想到一个沉迷酒精的男人的敏锐度还能这么高。   “是她告诉我的。”周霖邺放下球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作为一个男人,除了生理特征,他真的是一无是处,“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是她唯一的软肋?”   江衾一再沉默,为了喻子戈的敏锐和智慧,她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周霖邺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还白白折损了那么多时间,江衾有些气馁。   周霖邺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你们错了,她没有软肋。她可以全身武装到连我一块儿保护,并且保护得密不透风。”   江衾没有说话,她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做。她和沈钧算计了那么久,唯独没算到喻子戈会提前洞悉一切,并且做好周霖邺的防事,先前他们在暗敌在明的优势一点都没有了,而喻子戈没有再留下任何软肋了,正如周霖邺所言,密不透风。如今,唯一的选择就是以周霖邺为饵,逼喻子戈上钩。   江衾松了球杆,真是一个差得不能再差的消息,“她一定要拿到E.L不可吗?”   周霖邺没有回答,只是抿唇抬眸看向身边的江衾,“第一次见面,为难你的那些人,也是你设计好的?”   “不是,那个是意外。”连沈钧都留了案底了。   “你们要想那个E.L那个项目,不应该从我这边入手的。”周霖邺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她向来只做有利可图的事,至于她打的旗号,听听也就算了。”   -   听到是这样的结果,沈钧也无奈,“回宁城吧,硬碰硬,不一定会输。”   江衾不怎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用尽坏心思去做一件事,最后,心愿没达成,反而害沈钧多了一个案底,“或许从抄袭事件一开始,我若善良一点,不去报复,而是选择跟Susan好好谈,可能这事就谈妥了。”如果秦市长没出事,E.L只是单纯的公关危机,她不计较那么多,洗清自己的罪名就好,可能这事就方便多了。   “人生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沈钧扶了扶镜框,安慰起将亲来,“这事也还不到山穷水尽,等乔总说服江小姐就可以。”   “……”这还不如她去拜托程曦珩呢,江衾笑了笑,“我只是说说罢了。这事情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选择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她从来不曾后悔过自己的任何决定,哪怕她曾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周霖邺的意思是,喻子戈收购E.L是觉得有利可图,或许还有转机。”   目前为止,E.L的品牌价值一直下滑,“这时候她都不放弃,你指望她什么时候放弃?”   江衾沉默,“那如果影响到她的个人生活呢?”这些事情,无一表明周霖邺在她心中的分量,“如果E.L和周霖邺让她做选择,你觉得她会选择哪个?”   结果昭然若揭,“后者。”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苏何还在岱安。   他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不过有一点与她的初衷相左的是,她原先就不希望借助程曦珩身边的任何力量。而如今,她不得不求助苏何。   这个在岱安都依旧可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喻子戈都救不出他来?”   “很多。”苏何对于这个弟妹有求必应,他在想,事后要找程曦珩要什么东西作为酬劳呢,“想关多久都可以。”   “草菅人命呢?”   苏何一愣。   “我就是好奇心问问,没真的想杀人。”江衾摆了摆手,苏何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了呢。   “也可以。”苏何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我不会让你沾上人命。”   “我只要让他出不来,让喻子戈来找我。”江衾如是说。   这么麻烦,“更方便的就是,我帮你收购。”   “……”实话是这样没错,“收购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算我的还是算程曦珩的?”   有点道理,苏何点了点头,“好吧。”   苏何的办事效率高到江衾瞠目结舌,果然都是多管闲事的能手,管起闲事来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而他办事效率高的下场就是,江衾还在犹豫要不要真的这么赶尽杀绝呢,那边苏何就已经把周霖邺送进去了。   这下好了,跟喻子戈的梁子真是结下了。   江衾心里直打鼓,这种混账事她也干了……这么恶毒的心肠。   而程曦珩来电话的时候,江衾还在郁结,三言两语都是心不在焉的。   “在岱安玩得不开心?”   江衾不敢再撒谎,这个谎早晚得被捅破,不是裴翊臣就是苏何,再不就是她自己,“你可以做我的神父,听我的祷告吗?”   程曦珩多半猜到她要说什么,轻声开玩笑,“你究竟是基督教还是佛教?”   “你最近还在加班吗?”江衾握着手里,心里直打鼓,“我想你了。”   “快闲下来了。”程曦珩的声音很轻很柔,偶尔可以听到鼠标的声音,不知道在忙点什么,“你那边的事忙完了吗?”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江衾闷闷的,“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很老实的工科男,没什么心机,就单单纯纯地爱着一个女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老半天,才冷不丁开口,“你确定那个人不是我?”   江衾哑然失笑,程曦珩越来越冷了,“可是,我却三番两次把他送进局子里,是不是很过分?”   这一回,那边回答得很快,“哦,那不是我。”   如果程曦珩在她身边,她一定想方设法neng死他,哪有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耍赖的,“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江衾有点怕,七年前的事情她坦坦荡荡,无愧于天。可是如今,她明显走上了一条和江念异曲同工的路,不择手段地完成自己的目的,“我也很意外自己会这么邪恶。”   “阿衾。”   程曦珩冷不丁叫她,她一下子没稳住,脱口而出,“啊?”   “那是苏何干的。”   江衾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粲然一笑,“你明知道责任在我。”   “不留案底,做好善后。”程曦珩中规中矩地回答,“至于玩弄人民警察,滥用职权……”他顿了顿,并没有太多责备,“他们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   “程曦珩,”江衾低低地喊他的名字,“我都怀疑我要是有一天杀人了,是你给我递的刀。”   “错了。”   程曦珩意外地认真,“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杀人了。那人一定是我杀的。我不会让你沾上人命。”   这样的表白确实让江衾受宠若惊,可是她给自己画了一条底线,“我保证,下不为例。”下一次,不管多麻烦,却不会再去利用人性的弱点。   强大的人不会因此而受挫、止步不前,但是无辜的人却会为此伤痕累累。   前者是喻子戈,后者是周霖邺。   “嗯。”程曦珩的声音不冷不淡,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别太自责,社会本就没有完全的黑白之分,可以让单纯的人群看到灰色地带,或许更有利于他站起来看看自己的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程曦珩劝解她的时候更像是蛊惑,让她莫名的心定。上一次选择把股份给江念是如此,这一次陷害周霖邺也是如此。   “简直就是蛊惑人心的妖精!”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把喻子戈写得太强势了。   ☆、五十一   江衾原本因为周霖邺的事而心神不宁,在程曦珩一番“善意”的劝解之后,她整个人都舒畅了,似乎这些天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人真的只是苏何一个人一样。   难得来岱安,岱安不像宁、乔二城商业气息那么重,整座城市都笼罩着浓浓的古城气息。浓重的文化气息夹杂着星罗棋布的古迹和战时遗迹遍布整个岱安。因此,近些年来岱安旅游、领略旧时文化的人数也历年直涨。   江衾的单反是临时买的,为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文艺青年,她也算是大出血了。其实她在帕森斯学院的时候,作为必选课,江衾也有玩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单反。反倒是工作了,因为太忙反而把摄影这件事落下了。   单反的镜头里是干净澄明的世界,快门一按,轻松就能捕捉到最美丽的瞬间,或者是阳光,或则是绿叶,亦或者是路边长发摇曳的美人。   江衾扶着单反,顺着山势往上爬,风景很好,空气也很清新,虽然很热,并未觉得累。   江衾改用手机拍了两张在山腰塔顶的照片,然后用微信发给程曦珩,附带了一句话,“看,我真的是来玩耍的。”   并没有如愿等到他的信息,江衾努了努嘴,其实她内心是希望他可以秒回的,像每一回她给他打电话一样,两声就接起。但是回头一想,他给她设置了特别铃声,但是微信并没有。这样想,江衾舒服了许多,改给他打骚扰电话。   上班时间这样打扰他,不知道裴翊臣会不会又有意见。   果然,电话响两声马上接起,电话那头是他含笑的声音,“早安。”   是咯,现在才早上十点,以往的现在,她八成都在睡觉,江衾笑得甜甜的,嘴上却埋怨着,“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实话实说,“没注意看。”   江衾手扶着塔上的石柱,一笔一划地描出“程曦珩”的名字,浅笑嫣然,“我在灵缘塔哦,传说中的姻缘塔哦。”江衾背靠在石柱上,看到塔尖花落斑斓的砖瓦,像是万花筒一样,走一步,布底花纹就不一样,有点晕,晕得别样美,要是珠宝也能设计成这样就好了,“下一次,你陪我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来放生、绑红。”   “你又改信佛教了?”程曦珩低低地笑着,笑声借着话筒传到江衾耳际。有一类人,他们只是一笑,就足以挑拨得让你高、潮。   不巧,程曦珩就是那类人。   江衾哼了一声,“哦,忘了告诉你,女人善变。”   “好。”程曦珩低低嗯了一声,“都依你。”   江衾侧头靠在手机上,像是依靠在程曦珩的肩头上撒娇一样,塔顶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肆意撒娇、欢笑,她顺着石柱绕了一圈,“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是轻微的喘息声。   “阿衾,我也想你。”   “我就知道!”江衾像偷吃到糖的小孩一样,笑得明媚爽朗,“程曦珩你听好了。”   江衾站在塔顶,塔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她看不清,塔顶现在没有人,她可以肆意妄为地对着高空呐喊,“程曦珩,我爱你!”   回声在空中渐渐散步,但余波却在心头荡漾开来,江衾握着手机,问他,“你愿意娶我吗?”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她会这样问,“当然愿意。”他的声音沉稳好听,如同低沉的小提琴,悦耳动听带着撩人的磁性,“你总是把我的台词抢走了。”   无奈又宠溺的口吻。   “那你可以再问我一次。”江衾兴奋劲一来,挡都挡不住,蹦跳着差点往栏杆岸边翻下去,江衾吓得连退了两步,扶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程曦珩轻笑了一声,“以后再跟你说。”   心心念念想听的话,却没能听到,江衾还是蛮遗憾的。   灵缘塔有七层,楼梯是螺旋式的,很陡,上来的时候没发现,下来的时候举步维艰,就怕一不小心踩空了。楼梯很窄,如果刚好遇到上下同行,要么得在楼道停,要么就得很艰难地错开擦肩过。   楼道里回声大,一直有人在说话,中英文夹杂,江衾一点听力障碍都没有,听到有趣的,还会跟着莞尔一笑。   一个人出门就这点好,可以漫无目的地在一个地方无限逗留,又可以安安静静想自己的事,偷听别人的对话。这一趟,江衾感觉身心都得到释放。   到山脚下,沈钧在车边等她。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听哪一个?”沈钧今天难得不穿正装,也改戴了黑框眼镜,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江衾心情好,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好消息。”   “喻子戈放弃E.L的收购项目了。”   “那坏消息呢?”   “周霖邺认罪了。”   江衾一愣,傻了,“他认了什么罪?”这明明是欲加之罪,无凭无据的,只要苏何吩咐一声就没事了,他掺这一脚做什么。   沈钧扶了扶镜框,似有遗憾,“守不住外界压力,就自暴自弃了。”   三番两次把周霖邺扯进来,江衾已是内疚之至,此番又害他……   江衾又内疚又自责,“现在可以探监吗?”   沈钧似有疑虑,“你确定?”当下,“不考虑先回宁城谈妥收购E.L的事?”   江衾眉头紧蹙,只是紧紧抿唇,却没有再开口。   沈钧叹了口气,“好的,我去联系。”   “不用了。”江衾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得偿所愿,但是她一点儿都不开心,道德的负重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周霖邺尚且是她萍水相逢的人,那如果是血脉相融的亲人呢。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想到了江念。   那一年,她看着她远遁美国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有一刻,内心是悲凉且忏悔的。如果能重来,江念还会不会选择那条路,然后一错再错。   于她,她一定不会的,她宁愿求助程曦珩,也不想让两个无辜的人背上莫名的罪责,尚且,周霖邺的罪,一点都不轻。   她也没有那个颜面再去见他,是要跟他说对不起吗?对不起要是有用,为什么她和江念的心结至今都没有解开呢?   很多事情、很多道理你都懂,易位而处也能理解,只是一旦成了当事方,你很难选择原谅,乔绪是,她是,周霖邺也不例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来写去,埋伏了那么久,就为了最火get到这个点~~为了江家两姐妹,我也算操碎了心。 E.L的这条线写到这里也算差不多了,接下去就会回到乔城那边了。   ☆、五十二   沈钧定了隔天的机票回宁城。   自从听到周霖邺认罪以后,江衾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之前的她虽然也不爱说话,但顶多就是恬静沉默的。但今天,整个人周遭的气场都是压抑的。   从上飞机,到现在快下飞机了,她一路都是沉默的。   “乔城那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乔总周三就能回了。”沈钧一板一眼地汇报着,周霖邺的事情确实谁都始料未及,但毕竟证据不足,喻子戈不会那么轻易让他被定罪的,只是他呆在里面配合调查的时间会无限拖长,罢了,“岱安的事情我会一直跟进,实时向您汇报动向的。”   “嗯。”她怏怏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多大兴致。   临下飞机前,她才再度开口,“既然景致放弃收购,而且E.L每况愈下,也不着急,就拖着吧,别让秦纺络找到机会狮子大开口。”   沈钧“嗯”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林小姐在乔城的事,您知道吗?”   林果果?江衾没说话,她去乔城只能找乔绪,除了找一个□□来保护她还能怎样,“这种事情就不用跟我汇报了。”   一下飞机,江衾就看到程曦珩在出站口等着。   他个子高,即使夹杂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卓尔不凡。颀长的身子挺得板直,一只手放进裤子的口袋里,另一个手自然垂下,目光依旧清冷,远远望去,真像一尊雕像,还是面瘫了的雕像。   江衾去传送带拿行李,一走近程曦珩就跟了上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悄不然吻了她的脸颊。   轻轻的,如蜻蜓点水。   江衾却没有想象中的反应,只是勉强扯了个微笑,就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意外的冷淡,程曦珩垂下眼眸看她,却没有多问。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机场,江衾跟在身边看他放置行李。他做事向来从容不迫,注意细节,顺手就给江衾披了一件薄外套,“风大,去车里等我。”   江衾抓着衣领,没动。   程曦珩麻利地把东西都扔进后备箱,才拉着江衾进车,进的是后车厢。狭长的车厢里,他用长臂将她环抱进怀里,炙热的温度从他的胸口传到了她的后肩和背上,“别自责了。”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江衾垂眸看着玩弄着自己的指甲盖,明知道她在做一些亏心事,他也是一味纵容的,“为什么不阻止我?”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呼呼呼”的声音,程曦珩许久才开口,“如果是因为我,你才放弃,那这个阻止一点意义都没有。”   江衾愣愣地看着他。   “你得自己看清什么更重要。”程曦珩把她抱在怀中,蹭她,问她的时候口吻轻柔,一点都没有苛责的意思,“E.L,乔绪,江念,林月馨这些都需要你去做选择,你的标准在哪里?”   江衾虚张了口,却没有说话。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要的是什么,更没有所谓的标准。   “我很高兴你为了自己的追求想方设法,不折手段,至少你不再是一味的善良。”程曦珩矮下头看她,“你要明白,你面对的选择并不是善良和追求的冲突。”   程曦珩轻轻抚摸她的脸颊,E.L事件上她最难应对的应该是乔城的那两个人才对,“你得知道你做这个的初衷是什么,然后坚定地做下去。”   江衾沉默着,道理是这样,“可他又何尝无辜?”   “所有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他选择放弃,你选择追求,错不在你。或许没有你,他依旧沉醉于酒精中,糜烂一生,那也还是他的选择。”程曦珩捧着她的脸,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很苦,他看着也苦,“而他选择放弃,是在六年前,同样,原因也不在你。”   “程曦珩。”江衾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   “你真的这样想的?”   程曦珩轻轻抵着她的太阳穴,“嗯”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经历这些选择。若不得已还有下一次遇到事情,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推给我。”   “我……”江衾张大了口,半天,“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我知道。”程曦珩埋在她耳侧,“尽管我是生气的。”   “你生气了?”江衾愕然抬头,撞到了程曦珩的下巴,额头疼得差点没掉泪,却又来不及顾及这个,“你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程曦珩扶着被撞伤的下巴,“你在咖啡厅见乔绪那天起。”   江衾看着他,默默在想,这段时间,他似乎没有表现过他生气这件事……她不禁在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小心越过了他的底线,他却依旧不动声色,不肯声张,那他是否会有天真的就不吭一声地走了。   江衾看着他,默然觉得害怕,“你都不说的。”   程曦珩有点不自在,许久,才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想尊重江衾的选择,却没有尊重江衾的气度,他会纳闷,会不开心,甚至想跟她说个清楚,但是又怕强加给江衾太多压力。所以他纡回地给江衾施压,试图以退为进,用柔情攻破她最后的防线。   可是他失败了,她还是走了,选择一个人独自应对。他确实不高兴,所以最后的送行他没有来。他明知道她应该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只需要给她提供一个坚实的后盾。   可后来,他要的越来越多,“我以为你会懂。”   江衾真的被唬住了,她跟程曦珩的相处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包容性太大,凡事都让着她,宠着她,可是细致想来,她却觉得可怕,两个人相处不可能没问题。   而现阶段所谓的没问题,就是他一个人的忍让和妥协,这让她诚惶诚恐,而那一天,她让他求婚的时候,她虽然没听清楚。但现在看来,如果没有猜错,他那句话的长度和读音应该是,“现在还不适合。”   江衾内心有点慌,她甚至不知道哪里就会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对她的好很刻意,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真心对她好,哪些是他克制后才对她好的。   程曦珩回驾驶室开车,江衾躺在后车厢补眠,却一路无眠。   她小心翼翼像是受伤的小动物,程曦珩忍不住心软,他似乎吓她吓得有点过,“阿衾?”   江衾立即“嗯”了一声,额,更像受惊了的小动物了。   一回到家里,江衾就自主自愿地做家务,打扫卫生,程曦珩越发觉得自己过了,“你放着我来。”   “不行,从今天开始,家务我来做。”江衾拧完毛巾,甩了甩水,“我可能擦得不是很干净,没关系,我多擦几次。”   程曦珩默了默,不再坚持,他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她却比他想象中能干,把两个家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又马不停蹄把自己洗干净了,才敢过来跟他坐在一起。   程曦珩眉头挑了挑,似乎也想起自己之前嫌弃过她没洗澡之类的镜头,他当时确实有点嫌弃,但并不是非常嫌弃,不过她能意识到,也好,“好好保持。”   江衾吁了一口气,“你果然是嫌弃我脏!”   “……”程曦珩看着江衾,许久才蹦出一句,“我还嫌弃你跟乔绪走那么近。”   “我只看到你嫌弃我脏了。”江衾眉开眼笑,凑进程曦珩的怀里,先前的小心翼翼原来都是撞出来的,“我包容你的洁癖,那你要包容我的多情。”   “反过来,可能更好。”   “不了,就这么定了。”江衾轻轻地吻着他的脸颊,蜻蜓点水,像他在机场上那般吻她,“不过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再瞒着你自己做决定了。”   这样好像也行,程曦珩妥协了,顺手把江衾压到身下,“现在有一件事情,刻不容缓。”   “唔,我也觉得。”江衾的手冰冰凉的,突然就探进他的腰间,他冷不丁颤了一下,江衾笑眯眯的,他们这方面这么和谐,估计感情问题也不会太严重,“好像是第一次在沙发?”   程曦珩笑了笑,像剥鸡蛋一样脱掉她的衣服,“刚擦干净的茶几,也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有点舍不得。另外,新文在存稿中,亲们不要着急,字数存够了,放出来的时候才不会拖更~~   ☆、五十三   都说小别胜新婚,江衾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当她见识到程曦珩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体力之后,她俨然相信了。   一醒来就滚到一边,怏怏地蜷缩在墙角,昨晚太过激烈的某生活弄得她都有了一种幻觉,他似乎还在她体内,又酸又胀,浑身不自在。   程曦珩一个人就占据了大半张床,长臂伸过来大半天,才捞到江衾的胳膊,用了劲才把她夹着被子一块扯回来,“今天这么早醒?”   江衾咕哝了一声,在他怀里翻动,“你跟我多大仇多大怨,那么大力,疼死我了……”   “哪里疼?”程曦珩下意识地看她胳膊,他并没有多大用力。   “那里!”江衾狠狠白了他一眼,显然两个人说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虽然昨晚也算她自己主动,舒服的时候也没见她嗷嗷,但是他好歹控制一下,不然她也不至于事过了才想起不舒服,“好饿,又不想出门……”   程曦珩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也怪他咯,“来,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老色鬼。”江衾嗔叹了一句,拦住他向下游走的手,“我是真的饿了。”   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绰号,程曦珩突然很想笑,手虽然被抓着,却一直往她的腹部探去,“来,让我看看你多饿。”   江衾怕痒,只是悬在她皮肤上方,她就笑得花枝乱颤,在他怀里滚来滚去,“不饿了不饿了,你别碰我!”   程曦珩被她滚得头晕,顺势将她压在身下,“来,让我看看哪里疼?”   “我错了,不疼了也不饿了!”江衾只差没求饶,手抵着程曦珩的胸口,一边哭着另一边又控制不住一直笑,“我自己去找吃的!”   “迟了。”程曦珩埋头在她颈窝里,轻声笑着,“我疼,我也饿。”他用炙热的部分蹭着她,一下一下地调拨着,“它不舒服。”   江衾白了他一眼,用口型说道,“明明是晨、勃。”   程曦珩却不理,欺身下去,“都一样。”   被这样一折腾,又是一个早上的功夫。好不容易江衾起早了,想吃个早餐,又直接过度到午餐了。而程曦珩,接连加了半个月的班,难得有休息,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旖旎。   程曦珩的日程表是这样的:早上啪啪啪,中午吃完啪啪啪,下午看完电影啪啪啪,晚上吃完继续啪啪啪。   而江衾的日程表就雅趣多了,早上吃个早餐在小区里晨跑后顺便去买菜,买完菜做午饭,然后下午看电影,晚上去吃自助餐,然后吃饱喝足回家再啪啪啪。   而事实是,两个人都失算了。   江衾接到林菲菲电话的时候,更多的是诧异的。   而林菲菲在程曦珩家里见到江衾的表情是,诡异的,“衾姐,你什么眼神,竟然看上程曦珩了?”   林菲菲说这话的时候,程曦珩还坐在客厅看电影,闻言,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在人前,程曦珩更多是不言不语,活像一个语言障碍患者。   江衾耸了耸肩,好歹是逃过一劫,真的按程曦珩的方法去度假……她想都不敢想,顿时感谢起不请自来的林菲菲,口吻良善又温和,忙前忙后为菲菲布置饮料和水果,“终于放假了?”   “这学期课好多,拖到全校都放假了我们专业才放假!”林菲菲瘪了瘪嘴,跟着江衾神秘兮兮的,“衾姐……”   “嗯?”   “你怎么会跟程曦珩那根木头在一起的?”说完又觉得遗憾,白菜都拱了猪了,“你真想不开,竟然追他!”   “……”江衾正打算解释不是她追的,菲菲已经顺着话题往下聊了,“你真是被他那张脸忽悠了,他八成是性冷淡,整天盯着一张面瘫脸,还不如对着不会说话的模特板呢,衾姐,你不委屈吗?”   他哪里是性冷淡,根本性张狂,江衾在心底翻了翻白眼,面上却是笑容可亲,“有一类人,属于闷骚的。”   “你说程曦珩?”林菲菲摆了摆手,哼了一声,“你别逗我了,我认识他二十年,就知道他‘闷’,至于‘骚’,衾姐,你玷污了‘骚’这个字。”   江衾很想把平日里的程曦珩偷拍下来发给她,不然她肯定以为她信口开河,异想天开了,“他这几年,一直都那样?”   林菲菲嘟了嘟嘴,其实她有时候也觉得程曦珩很可怜,“我记事以后,他就一直这样,除了跟苏哥他们在一起,他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有时候觉得他是不是自闭,但是他不是,就是不爱接触人。”   江衾挑了挑眉头,才不止呢,“你故意漏掉季家的人了。”   林菲菲愣了一下,没想她已经知道季家姐妹了,当下有点呆滞,“你见过了?”见江衾云淡风轻,像没事一样的样子,林菲菲才放下心来,“你放心,程曦珩是高纯度的木头,一直都是。”   江衾笑开,“再纯的木头,有钻石硬吗?钻石我都能把它切割开。”   闻言,林菲菲想得咯吱咯吱响,却突然想起江衾的职业,忍不住担心,“我在豆瓣里看到很多关于你的帖子,你没事吧?”   “清者自清。”江衾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件时间毕竟尚未尘埃落定,况且,即使尘埃落定,话题走向也未必如她所愿,哪顾及得了那么多,“你也别去看那些,网络上撕得红眼,在现实里哪一个不是笑得虚伪地苟且着。”   林菲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个‘晨曦’系列一定是你的。”先前她是直觉,现在她是肯定,“一看就知道是你为了程曦珩那根木头设计的。”   程曦珩正好进来厨房倒水,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微微笑开,其实他一直很骄傲,有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系列,而且在中国境内引起腥风血雨,为人所知,即使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晨曦”的真正含义,但对于他,早已足够。   林菲菲余光看到程曦珩飘进来,心漏跳了半拍,她明明没说他坏话,估计是看到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吧,林菲菲心有余悸,“衾姐,我看到他笑了……”   江衾置若罔闻,侧过身子,朝在一旁倒水的程曦珩喊话,“拿点水果去房里吃。”   程曦珩一步一步走到江衾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水果盘的时候,顺便接了一个吻,不短不长,正好是把林菲菲的脑弦崩断然后再重新接回来的时间。   她刚吃过提子,唇上全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舒服,程曦珩收了果盘,转身离去。   留下吓得有点离魂的林菲菲愣愣看着,“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程曦珩吗?”   “嗯。”江衾笑着抖了抖肩,率先离开厨房。   林菲菲狐疑地掐了掐自己,那么温柔的人真的是程曦珩吗?   -   林菲菲受不了刺激,跑回家了。不过程曦珩估摸着,没过多久,家族里的人都该知道他跟某个女人未婚同居了。   虽然这个词听上去不怎么好听,但是它表达的意思,程曦珩还是很喜欢的。   当下,江衾拉着程曦珩逛楼下校区的绿化带。   程曦珩没有拒绝,可他还记得,第一次和她走这条绿化带时候的心情,近乎绝望,却还是迟迟不肯放弃。   两个人牵着走,她兴奋地说着林菲菲那见了鬼的表情,“上次去你公司也是,所有人都见了鬼似的,你平日里究竟是有多不近人情,他们才会有那么夸张的表情?”   程曦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似乎也忆起那些惊恐的表情,“我脾气不好,对人也差,在别人印象里,多半是刻薄无情的。”   江衾似乎也想到了类似的,“以前我们班上有个男生,女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就必须要加倍踢回来的那种?”   “不是!”程曦珩揉着她的耳朵,他怎么可能是那么没风度的人,“我就是班级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肯定不是。”江衾转了个圈,攀上他另一边的胳膊,笑眯眯的,眼睛眯得像月牙儿,“你一定是成绩很好的那个,又长得好看成了所有女生的暗恋对象,但另一方面因为不爱搭理人被认为无法相处,而被女孩子又爱又恨!”   程曦珩垂下眼眸看她,“那你呢?”   江衾靠着他,其实不用去回忆,过去的每一件事,对她都似刻骨铭心,忘也忘不掉,“第一印象,冷漠,并不善于应付人情世故,眼拙……”说到一半,笑得更欢脱了,“还有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大混蛋!”她哈哈大笑,全然不顾程曦珩黑掉的脸,“谁让你一开始对我近乎无视的!”   许久,程曦珩也笑开,“你肯定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   “哦?”江衾狐疑地看着他。   “七年前,你飞往美国的那班差点失事的飞机。”程曦珩淡淡的,可是提起这件事,他始终不平静,“不过是匆匆一瞥,那一眼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江衾愣愣地看着他。   程曦珩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一眼之后,七年,都不曾见过你。直到,有一次来我母亲的房子拿信件,意外看到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那个人是你。”   原来,缘分的线头竟然埋在那么长远的以前,江衾心里翻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又奇妙又庆幸,“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不信。”程曦珩别开头,“反正我不是一见钟情。”   江衾无语。   “一见钟情钟的是脸,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谈一下恋爱,然后又要继续发展剧情了~   ☆、五十四   江衾说要去Silly Heart的时候,程曦珩并没有阻止她,一如他自己所言,他给她绝对的自由,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自由他还能给她多久。   这样放任自己的女朋友肆无忌惮地跟前任在一起,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胸襟。   江衾比计划时间早到,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Silly Heart,以往只是而国内二线牌子,在乔绪接手之后,一步一步晋升,一直到“悸动”系列和E.L的“白花”系列发生重叠后,品牌价值得到跨越性的飞升,其实也多亏了乔绪的运筹帷幄。   他在经商方面一向有天赋,否则父亲就不会那么看重他了。   江衾想得有些远,乔绪进门她都没发现。   一直到乔绪有手敲她的额头,“景致的事,处理得很好。”这是在夸她,他做事向来不顾后果,相比周霖邺的后果,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江衾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钧呢?”   “对他比对我还上心?”是开玩笑的口吻,乔绪却有点很幽怨。   “我只是关心一下项目的进展。”江衾平视着乔绪,说完终于扯出一抹笑容,“他在岱安留了案底的事你知道吗?”   “他说了。”乔绪拿出随身的钢笔把玩,是万宝龙的Meisterstück 经典系列,黑色树脂搭配上高雅镀铂金细节,最后那一弧白色作为收官之笔,设计得几乎完美。   江衾对这类小物件的精心设计和独到工艺素来没什么抵抗力,凝视着的眸光许久才收回来,“我很抱歉。”   乔绪淡然一笑,“欲成大事,不拘小节。”   江衾一顿,面上是僵硬的笑容,她和乔绪的价值观早就格格不入,她如今又有什么意外的,“看来你对周霖邺,也不会太有感触。”   乔绪没开口,只是拧着眉头,随手把那支工艺精美的钢笔就给扔到一边了,许久才开口,“快开会了,项目书在你右手边,你先熟悉一下。”   他推了门离开,没有一开始进门与她攀谈的雅兴。   不欢而散,江衾目送他远去,看着桌上的项目书,越发觉得项目就算拿下了,也太沉重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乔绪为此牺牲了什么。   会议如常开始,收购组的工作人员各自汇报着自己的工作,江衾有些心绪不宁,各类数据都低得很离谱,乔绪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地里做了手脚。   无可厚非,在商言商,乔绪一定会将成本压到最低,Susan遇到乔绪,是她的不幸。   沈钧就坐在江衾的右手侧,重新回到会议室的沈钧又恢复了江衾初见的样子,克制、谨慎、不苟言笑,江衾撞了撞他的手肘,“周霖邺怎样了?”   手边的短暂的沉默,“有点麻烦。”   江衾沉默,只是手里的笔帽被她来回脱戴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大。   一直到,整个会议的人都看向了她,她才恍惚过来,淡淡开口,“sorry,你们继续。”   “证据不足,但是周霖邺在里面闹事,非说自己有罪。”沈钧没忍住,悄声在她耳边说,“警方那边追究起来,只怕会很麻烦。”   江衾还是听到了,沈钧句末那个无奈的叹息,他们与乔绪终究不一样。   会议很久才结束,乔绪叫住了她,“你反悔了?”   江衾沉了沉嗓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不至于反悔,但当时应该慎行。”   “结果是一样的。”乔绪拦住了江衾,她在会议上的表现,他都注意到了,“一个心死之人,在哪里堕落还有差吗?”   不知道为什么,江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更加同情他,“他实在是爱惨了喻子戈。”   乔绪沉默,他又何尝不是,“E.L和周霖邺的事情,我来善后。”   江衾看向乔绪的眼神满是压抑,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个让步,“你……”   乔绪轻笑了一声,“相信我。”   “不是这个。”江衾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说,周霖邺是心死之人,他又怎么救得出来。江衾恍惚间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在乔城那么久,发生什么麻烦了吗?”   乔绪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许久,“江念反对得厉害。”   “最后怎么解决的?”江念不是好商量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既得利益,江念绝对不可能轻易妥协,尤其是离婚之后的乔绪和江衾执意要做的事。   乔绪回答的时候随意又淡然,“说服其他股东。废了太多时间。”   江衾并无觉得不妥,很久以后的江衾再回忆起那一幕,才发现她又错过了很多细节,比如向来自信的乔绪那两声不自然的干咳,再比如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提他做过什么。   乔绪亲自开车送江衾回家,江衾也不问他家里的情况,似乎江家那两个人真的与她再无关系。   车里空调很冰,江衾冻得手脚都是冰凉的,耳边却想起熟悉的旋律,是水木年华的《在他乡》,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   回到家里,程曦珩在房里打游戏,语音频道开着,可以断断续续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   江衾从后面环抱住程曦珩,他倒没有一点不自在,也不管语音频道还开着,就直接开口跟她说话,“怎么了,一回来就撒娇?”   语音上是他队友的揶揄声,“要不要这么酸?”   江衾弯腰抱着他的脖子,室内空调温度很低,但他的体温却很高,像一块炙热的碳温暖着冰凉的她,“好冷,抱抱我。”   语音那头噤声了,许久才冒出一个鸭嗓声,“能不能先打完这盘再抱?”之后才是爆笑声。   江衾坐在他腿上,他裹着她的身躯,然后才在键盘上操作,他打游戏的时候很认真,唇线都是紧绷的,僵硬得似乎在戍守边关。   江衾就这样,时而看着他的脸,时而看看他的操作,莫名心就安了。   这一盘打了很久,江衾弓着身子,腰都酸了,“接下来的时间应该陪我了吧?”   “嗯。”程曦珩退了游戏,临退出前,还听到语音室里幽幽传出一句,“还真的去抱了,虐死单身狗啊。”闻言,程曦珩只是抿嘴,但是嘴角还是勾起了些许幅度,他手臂一捞,公主抱抱起身上的女人,眯了眯眼,“见他还得特意化妆?”   江衾平常出门,大多只是画眉打隔离,今天却还画了眼线,眼影,连腮红都一块上了,难得的上心,“也对,打这么多粉,谁都亲不下口。”   这程曦珩。江衾一开始还想认真解释几句,被他这么一扯,反倒破功了,笑得明朗,“今天敲定了收购方案,Susan亏大了。”   程曦珩只听,不做评价,收购的事情他并不熟悉,“那事接下去都有他,你的时间都是我的。”   “嗯。”江衾的手挂在他脖子上,从桌子到床上的距离就几步路,可是程曦珩却走了半天,“不过,周霖邺就惨了。”   两个人一块倒在床上,她的头发糊了他一脸,她用胳膊肘半撑起身子去挑掉自己的头发,“不过有喻子戈去善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程曦珩躺着由她拨动,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的下巴线条柔和,像是个圆润的鸡蛋,皮肤吹弹可破,颈部线条纤细柔美,带着淡淡香气,他很难不受蛊惑,“要不……”   “嗯?”   “吃饭前再做一次?”   江衾一开始没听懂他要做什么,随即,秒懂,难得害羞起来,“变态!”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扑过去了,她倒在他怀里笑,“吃粉吗?”   程曦珩被他撞了一下,胸口闷闷疼,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吃。”   翻云覆雨,绞弄天地,两个人的默契和契合度一次比一次好。   太投入了,以至于两个人都没有听到外面门锁开门的声音。   而他们也没有关房门的习惯,以至于徐方玲一进门的时候,却从客厅处看到了一副非常尴尬的活体春宫秀。   她几番干咳,里面都没有注意到。   她在客厅听完了全程,时间真够久的,她都快坐不住出门了,声音才消停了下来。   “你们俩忙完了吗?”徐方玲的嗓门很有穿透力,她一开口,江衾的脸都绿了。   裹了被子就往里面缩,完全不管赤身裸体的程曦珩,“她怎么有你家钥匙?”   “这以前是她家。”程曦珩也头疼,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衣服套上,两个下午,一个被林菲菲抢走了,一个被林菲菲她妈抢走了,他到底欠他们家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他倒不尴尬,出了门依旧一张千年冰封的面瘫脸,不过这一次多了点怒气,“你怎么还有备用钥匙?”   徐方玲虚张了张嘴,许久才问道,“里头的姑娘是小江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程曦珩无可避免地娇羞了一下,“额。”转身去厨房拿茶叶,徐方玲却跟了进去,要不是林菲菲跟她说,她都不知道。她一知道就连夜从邻市赶了回来,激动得难以复加,“你总算开窍了,总算开窍了!”虽然开窍的速度太快,竟然直接开到床上去了,“你爸爸知道了吗?”   “嗯。”应该算知道了吧。   程曦珩煮水,洗茶杯,全程低着头,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徐方玲问他,“里头的姑娘是小江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突然荡漾起来,有一种□□突然公布于世的快感,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全世界,他把江衾给睡了,他才不是性冷淡。   江衾换了衣服,又磨蹭了大半天才出门,看到徐方玲的时候,她很尴尬,很害羞,很抬不起头,“房东阿姨……”   “还叫房东阿姨呢?”徐方玲见惯了大场面,哪会像两个小辈还害臊脸红的,“不过是小姨的错,还收了你三年的房租,来来来,这就退还给你。”   “不用。”程曦珩在江衾开口前打断了,“过两天把房子退给你,她现在都住我这。”   徐方玲可不在乎这个,“这单身公寓太小,两个人不能住了。小姨在环北路有套复式,五一路那边也有,就是离小江的单位远了点,还是你们看重哪里……”   “小姨,不用了。”江衾很快就打断了徐方玲的话,改口快得让在场的两个人都一惊,“我和曦珩住这里挺惯的,交通也方便。”   “要不车吧,喜欢哪一款的车?”   “她不开车,我送她就好。”程曦珩很自然地接了话题过来,江衾自从七年前她父亲死后,就不敢再开车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哪天带回姥姥家吃顿饭,大家知道了都替你开心呢。”   果然都知道了,程曦珩唇角微勾,没说话。   江衾愣了一下,看着程曦珩的脸色,她并不习惯这种大家族,江父是独子,父母死得早,林母出身农村,跟乡下亲戚也无来往,所以这些事情她不懂,也不知道程曦珩到底想不想把她带回家。   程曦珩想得不远,他只觉得江衾喜静,而大家族又太麻烦,“嗯,等姥姥生日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那不是要年底!”徐方玲蛮遗憾的,但是程曦珩能配合这件事就足够她意外了,“也行,也行,要不你工作也忙。”   江衾抿着唇,没有开口。   徐方玲非要留下来做饭,碍于江衾在,程曦珩也没赶她。一盏电灯泡照亮了一整晚,晚上连林菲菲还有林菲菲的父亲也一块来了。   程曦珩整个人都不好了,黑着张脸窝在房里打游戏。   林菲菲有点同情江衾,“他女朋友其实是游戏吧?我每回来你们这,他都在陪电脑,而不是你。”可是她又突发奇想,“我放暑假,你最近又没工作,要不我搬来和你一块住吧?”   “不行。”一直宅在房间里的某人突然飘了过来,口吻又冲又没风度,“我看到你就烦。” 作者有话要说:  不秀一下恩爱会死星人。   ☆、五十五   程曦珩为期不长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接到乔绪短信的时候,江衾在美容院做spa,短信上只有简短的五个字:事成了,乔绪。   江衾不明白这个事成了到底是指E.L的收购,还是周霖邺的事,确实两个事对她来说都很重要。而乔绪跟她之间,莫名的生疏了。   上次也算不欢而散。   江衾看到短信就给乔绪回电话,那边似乎在忙,电话自动转接给沈钧了,这次很快就接起了,“江小姐。”   对比乔绪,江衾反而觉得跟沈钧沟通要容易一些,“周霖邺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是的。”沈钧一直在关注这周霖邺的事情,但是那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搁浅了,“周霖邺已经出来了,至于他和喻子戈之间的事情,你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吗?”   “不用。”毕竟他和喻子戈不是她要操心的事,“E.L的收购呢?”   “乔总跟秦小姐谈过几次,并不是很愉快。但是收购已经是板上钉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具体消息出来,我会另外告知您的。”沈钧顿了顿,似乎要说什么,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江衾并没有很在意,突然想起一个人,“对了,林果果有跟着乔绪回宁城吗?”   “林小姐的行踪我并不清楚。”   “江小姐,乔总现在在开会,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沈钧回避这个话题的意图太明显,江衾便不再纠缠,“你忙吧。”   7月天,天气已是大热,江衾步行走到公交站牌,没几步路就憋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太阳又刺眼,打在身上,灼热的刺痛感,加之周边空气又热又燥,有种身处火炉的浮躁。   江衾躲到广告牌后的阴影处等车,这样的生活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这几个月上下班都有程曦珩接送,她闲适的生活过了太久,反倒不适应这样等车的生活。   烈日灼灼,江衾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却在对面的商场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闪而过,她觉得疑惑,却没有去追,这世上相似的身影有太多,而她,怎么可能在宁城,她并没有再去想。   但是三天后,源达成功收购E.L成功,江衾却在庆功宴上再度看到那道身影。   她果然没有看错,她确实来了宁城。   江衾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毛毛躁躁地当面问,而是选择事后问沈钧,“江念怎么会来宁城?”   沈钧知道江衾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只是没想到是来问他,“乔总跟江小姐复婚了。”   “……”江衾先是一怔,随即又莫名笑了,“罢了。”   沈钧看不懂江念的笑意,只是沉默,似乎跟江衾接触以后,他说的、管的就一直有点太多。   江衾原就没有经商,管理企业的野心和能力,所以并不在乎E.L让谁来经管,她关心的只是还自己清白,然后回到E.L上班。所以,上层换了一个李姓管理人,她并不在意,她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E.L并入源达后,发的第一道声明就是“晨曦”及“星愿”系列的抄袭事件声明,对之前参与此事的管理层和设计师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和自我检讨,顺便证明了这两个系列均出自江衾的手笔。   第二件事就是回收“晨曦”及“星愿”系列在市面流通的所有产品。   由此引发的舆论以及后面公司内部整顿和大换血,都与她无关。   只是她自己都预料不到的是,宁城四公子在这种无聊的舆论风波中,站队了。   裴翊臣首发了一条微博:清者自清,恭喜你 @设计师江衾得偿所愿。然后,谢谢你的礼物,这才是真正的“晨曦”和“心愿”。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四月底裴翊臣出席某次慈善晚会穿着衬衫的照片,是记者拍的,并不刻意,只是袖扣特别显眼的,而那枚袖扣正是“星愿”里的那一枚。了解抄袭风波的人都可以一眼认出来,而且照片选得很精妙,四月底,正是“白花”和“悸动”系列都尚未面市的时间。   继裴翊臣之后,苏何和宋遇之都做了类似的事情,照片也选得精巧,时间都控制在四月底。   宁城四少都站队了,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而几个微博营销号也纷纷转发,转发的句式一个比一个犀利,比如,竟然拿别人的友情之作来赚钱,最后还倒打一耙,某Su真是爱钱爱到死。再比如,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我曾经有机会可以用上高定版,然而我没有珍惜,现在两个系列都绝版断货了。   而善于发现真相的群众发现亮点了,宁城四少出现了三个,那还有一个呢?   程曦珩的微博藏得深,只有圈子里的人才知道,一下个个都在扒程曦珩的微博,甚至把苏、宋、裴三个微博共同关注的所有微博都挖出来了,都没找到。   而这条漏网之鱼,此时正在家里陪着江衾吃烛光晚餐呢。   说起这件事,江衾真是受宠若惊,“微博那事不会是你叫他们做的吧?”   “什么事?”程曦珩是真的不知道,他又不玩微博,“微博怎么了?”   江衾拿出手机来给他,点开自己的微博,今天一整天,她的粉丝数翻了好几番,她吓都吓到了,@评论转发数都前所未有的多,原本关注此事的,不关注的此事的人都关注起她来,纷纷为她受到的委屈而不平,为她的隐忍点赞,甚至有人说为了支持她高价收购她所有的作品,一下子,她和E.L赢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而此事,程曦珩也蒙在鼓里,最后用了三个字评价,“自发的。”   然后又想了想,补上一句,“免费广告,挺好。”   江衾低低笑着,其实多半是裴翊臣的主意,他倒是有心,不像程曦珩,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E.L的事,顶破了天就是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哼,她忙起来她自己都要吓到的好吗,以后谁守在在家里独熬的时间多一点还不知道呢。   只是江衾万万料想不到的,她后来去洗澡的时候,程曦珩擅自用她的微博号发了一条微博,像一颗炸弹一样乍响在微博里,引起千层浪。   当晚九点十二分,江衾的微博号发了一条微博:   我在这。程曦珩留。   配图是只有一只手,一截袖子只到手腕处,袖口上是三色堇的袖扣,出自“晨曦”系列,而真正要命的是那只手,够手控们意、淫一年。   而随即,被无限转发,题为——看有才华的土豪高级秀恩爱,副标题是——看我衾花式秀恩爱。   因为手太美,已经没有人有理智去关注,这张图是唯一一张没有时间背景图片。   程曦珩已经尽力了,他太宅,没照片,拍了一只手就是极限,他实在做不到自拍。   江衾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突然被问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早上送你来上班的就是程曦珩本人吗?”   “原来你跟程曦珩交往啊,难怪把那个系列取名为‘晨曦’!”   “你有程曦珩照片吗,离得太远,我看不清!”   ……   江衾听得迷迷糊糊,直到看到微博才明白,他用了她的微博发了三色堇的袖扣,她当时用三色堇的时候,看中的是它的花语——沉默不语。   而微博上的看客却为她普及了一下,三色堇的花语还有——无条件的爱。   江衾咬着鼻尖,许久才给程曦珩发了一条短信——我不开心,你让她们看到你的手了。   那边的短信很快就回了。   账号密码给我。   当即,原微博删了,又发了另一条,还是一样的内容,只是图片,手的部分被打了马赛克……   江衾扶额,苦笑,这个傻瓜。   别人早就都截屏了好吗!   而且,你突然发个马赛克上去,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彩蛋吗。。我不知道。。   ☆、五十六   终于摆脱了腐烂在家的日子,恢复朝九晚五的生活,江衾再开心不过了。   只是,时隔一个半月,江衾终于重拾画笔,脑子里却出现了长时间的空白,她完全不知道下一个系列要用什么做主题。如今,外界对她的期许太高,赞赏太过,她却突然进入瓶颈期。   翻过去的设计,难免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女孩。过去,她也经常这样脑子一白,突然对下一季的主题毫无想法,林果果就拉着她去楼下的咖啡店喝咖啡,或者拉着她到处溜达,各种找灵感。   而如今,物是人非,甚至连她现在哪都不知道。想来,难免心酸。   沈钧说,她最后去乔城了,多半是去找乔绪寻求庇护。可是,乔绪却和江念复婚了,那她怎么办?江衾后知后觉地一惊,要拨给乔绪的时候,手却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未动,他好不容易跟江念复婚了,而她也说过,想永远离开他们的生活,而如今,怎么看都像她缠着他不放。   最后,江衾把通讯录往下拉,拨给了沈钧,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特助。   “江小姐。”电话那头中规中矩。   江衾转着画笔,脑海中迅速找好措辞,“能以私人的名义帮我个忙吗?”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先说什么事吧。”   “不要讨价还价。”江衾狡黠一笑,“事成之后,佣金好说。”   “……”其实沈钧很想告诉她,作为乔绪的左右手,其实他不缺钱,“你说吧。”   “帮我找到林果果的下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许久,沈钧复问了一句,先前她只答应她免受秦纺络的伤害,“你确定?”   江衾心一惊,脑子里有一片空白,“你的意思是?”   沈钧沉默许久,才开口,“还没有离开乔城,其他,暂时不清楚。”   想起自己七年前的那场车祸,林果果多半难逃厄运,江衾捏了一把冷汗,“她在乔城,或者说,在江家发生过什么?”   真真是件麻烦事,“这事要真查出个所以然来,对江家不利。”   江衾抿唇,不说话。   见识过江衾的倔强劲,沈钧只能答应,至少这件事让他来做,可以控制到影响最小,“我尽力去查。”沈钧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查出个所以然来,她会怎么做,把矛头对准江念,然后再继续跟林月馨闹得不可开交吗?为了一个已成定局的林果果而把好不容易稳定的江家搅个天翻地覆吗?   而电话那头,很冷静,“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现状。”   临末,江衾补了一句,“所以,这件事不用告诉乔绪。”   电话结束,江衾心里更加沉重起来。乔绪现在在宁城,而林果果没有跟过来,另一方面,一向只呆在乔城的江念却跟来了,不管他们复婚的动机是什么,这无疑都证明了一点,江念很确定林果果不能左右她的地位。   而以江念的心性,她会尽力把林果果的危害性降低到最小,而这个最小,是什么。   如今,她只希望,她还活着。   -   程曦珩像往常一样,一到下班时间点,就候在停车场等她下班。   似乎恋爱了很久,又似乎才刚刚恋爱,明明习惯了这样的接送,江衾却依旧期待,依旧小鹿乱撞,看到程曦珩的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明亮起来。   只是以前,她会矜持地站在楼道,与他对视一眼后,才款款走来。而现在,她更乐忠于直接往他的车上飞奔而来。于程曦珩,她毫无保留,懒惰的、负面的、狂野的、甚至多变的、阴暗的她都不曾保留,她敲着他那边的车窗,“这么巧,你也在啊。”   程曦珩降下车窗,看着她明媚水亮的眸子,亦忍不住被她感染,唇角微勾,却故意敛下眼神来,“你认错人了。”   该死的,又是这冷淡疏离的口吻。   可是,江衾竟然因为他这冷漠又禁欲的口吻而心痒痒的,小拳头握在一起,简直不能忍,“那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   程曦珩看着她娇媚而蛊惑的眼神,又想笑,又想打她,沉着嗓子开口,“上车。”   江衾跟得了特赦似的,却是从车后方上了车,隔着车座椅一下卡着程曦珩的脖子,身子缠着座椅挨上来,“先生,我们的收费是这样的,常规服务是300,吹、箫500,□□包夜1000,全套1500,您想选哪个?”   程曦珩把车窗升了上来,听到后面传来的媚音,顿时虎躯一震,拉开了江衾的手,“别闹,我开车。”   江衾的手腕被他抓在手里,动弹不得,车内空调开得大,他的手却炽热如烫铁,熨在她的手腕上,热浪一波一波晕开,“您先说说你要哪项服务,我好计算一下我今晚的进账。”   车子缓缓起步,程曦珩的手也就松开了,任由两只柔软的胳膊架在他的胸前,薄唇翕张,“全套。”   江衾看到后视镜里的程曦珩,脸颊红了大半,忍不住继续挑逗,“先生,这是头一回?”   “嗯。”程曦珩轻哼了一声,也向后视镜看去,在这个锥子脸遍地的社会,她是标准的天然鹅蛋脸,皮肤也是水灵柔嫩的,身材更是不用说,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玲珑有致,细腰不盈一握,而这样极品的美人,“要价这么低,服务真的会好吗?”   ……   江衾也不恼,拿指尖在他胸口打圈,“先生试过,就知道了。”   “好。”程曦珩收回眼神,看向路面,漫不经心,“不满意,全额退款?”   “你敢不满意!”江衾语调一遍,狠狠锤了程曦珩一拳,“你怎么连拒绝都没有,就让我上车了?”   “你希望我先拒绝一下,再让你上车?”   江衾冷哼了一声,她的原意明明不是这样,“你小子回去,给我小心点。”   “好。”程曦珩的笑声低低的,不过,“你那套要价标准哪里学来的?”   江衾脸上一臊,看向车外,她才不会告诉他前段时间无业呆家都在做些什么,“编的。”   “我点的那个全套服务。”程曦珩顿了一顿,笑声更大,“除了常规,我记得你都是第一次?”   “这种钱,你真的赚得来吗?”   江衾在后车厢打了个滚,羞媼地抬不起头,“说真的……”   “我想试很久了。”   “……”   程曦珩的脸更红了,连呼吸都紊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 我舍不得完结怎么办   ☆、五十七   漫无目的的下午,没有赶稿压力的江衾订了整个办公室的下午茶,美食的魅力永远最高,原本人人自危的办公室氛围瞬间缓解,有吃有笑的,和乐融融。   江衾给自己准备的是芒果班戟和奶茶,虽然热量高,却很甜,甜到心里。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喜欢的工作,爱入骨髓、不离不弃的恋人,她也算圆满了。   江衾含着叉子,温温笑开,拍了一张吃了一半的班戟,发给了程曦珩: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   知道程曦珩只要一工作,多半就不会注意手机的性子,江衾也不指望他能回。情人节快到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   不过他那个大木头,能知道情人节就不错,还是别指望他知道怎么陪她过。   江衾托着下巴,看向落地窗外,她似乎有个梦想,一直都没有实现。只是那样的地方,他会答应吗?可是,她一直都想去,一直一直,很想很想。   要是他也答应就好了。   江衾正幻想得极乐,手机嗡嗡闷响了一声,屏幕出现了程曦珩的回信:好,晚上回去找你要。   哈哈,江衾忍不住笑开,舔了舔唇角的奶油,又香又甜,幻想着他低下头,落在她唇角的吻,又轻又柔,搭配上柔和的灯光,那场景不能再浪漫。   江衾扭着腰,一字一顿地给他回短信:那可一点都不能剩。   回完之后,自己又闷闷笑开,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不矜持,程曦珩到底会不会嫌弃。   信息一来一回,一个下午忽悠着就过了。   江衾收拾了一下桌面,差不多就要下班了,想到又要见到程曦珩,她就满心欢喜,程曦珩那个人真是让人越爱越爱,怎么看怎么调戏都不腻。   电话嗡嗡响起,她还以为是程曦珩到了,却不料是苏蜜的电话。   这段时间,她被E.L和抄袭的事情压得头重脚轻,倒一直忘了跟她说自己的现状,接起电话正打算好好检讨一下,电话那头却是一阵压抑,“阿衾,你在哪?”   “公司啊。”江衾有点莫名其妙,苏蜜一向大大咧咧,这么沉着嗓子开口倒是第一次。   电话那头停顿数秒,才开口,“有件事,你要稳住。”   “嗯?”江衾没来由地心沉,上一次苏蜜要她稳住的时候,是江念和乔绪在一起的时候。   电话那头不敢酝酿太久,可是却有有点迟疑,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林阿姨出事了,跳楼,当场死亡,就在刚刚,16:17.”   江衾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林月馨跳楼了?   苏蜜的电话刚刚挂断,乔绪的电话就进来了。   江衾没有接,苏蜜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她是真的,没有妈妈了。   很长一段时间,江衾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是缺氧,她什么都想不起,看着桌上的稿纸,焦距却是模糊的。   直到,被人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埋首在熟悉的气息里,神绪还是有点混乱,“你知道了?”   程曦珩顺着她的背,他也是刚知道,在路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占线,后来直接关机,都快吓死他了,这种时候,他更多的是缄默。   江衾抵着他的肩头,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我没事。”   “我陪你回去?”程曦珩的掌心就能覆盖住她整个后脑勺,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难过就哭,不开心就闹,别憋着。”   江衾靠在他身上,心里却是惊人的平静,她感觉不到难过,感觉不到生离死别,她脑子里徘徊的始终只有四个字——怎么可能,“回去,当然要回去。”她的声音恢复平常,语调自然,“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死,还是那么丑陋地死去?”   程曦珩连夜开车赶回乔城,一路路程明灭不定,看不清江衾沉在阴影处的神情。   她平静得离奇,后来枕着靠椅沉沉睡去,他才心安了不少。   车子在服务区加油,程曦珩接了一碗桶面给她。   她别开了头,“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程曦珩用叉子喂她,浓浓的鸡汤味夹杂着热气溢出来,她的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着,他用心哄她,“听话,吃一口就好。”   江衾这才低头抿了一口,就一口,连一条面都没多要他的。   程曦珩还在坚持,江衾却扭开了头,“你吃吧。”   “你晚餐还没吃。”程曦珩想故技重施哄她多吃几口,却被她推开了,她脾气暴躁,“我不想吃,你别烦我!”   那一声,把气氛吼安静了。   江衾扶了扶额头,她也觉得自己的失控莫名其妙,“对不起,我真的吃不下。”   程曦珩也不说话,关上副驾驶室的车门转头就把泡面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折回来,径直走回驾驶室,如常发动车,驶离服务区,自始至终,他自己一口东西都没吃。   车里很安静,江衾叹了口气,“你不饿吗?”   “不饿。”程曦珩开车的时候很认真,即使在赶路车子也开得很稳,“你累了就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江衾推了推他的胳膊。   程曦珩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叫人不觉心软,“我生气的是你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你的胃不好。”程曦珩握着方向盘手微微紧了些,眉头也微微蹙起。   江衾收回了手,蜷缩在副驾驶,开口的时候,声音闷闷的,“我有时候确实怪讨人嫌的。”   程曦珩没说话,这时候的江衾确实讨人嫌,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衾变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沉沉睡着。被程曦珩叫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天色已全黑,他手里是打包好的热粥,他眉眼沉沉的,“吃完了再走。”   然后关上车门,往车后的方向走去。   江衾只看到他的背影,剪裁得体的衬衫被压出了几道褶皱,袖子随意地挽上手臂的位置,背对着她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衾握着手中的热粥,却没有跟他解释的冲动,她自己也说不出的烦躁,估计跟他说也说不清楚。但这个点,确实是饿了。   几口热粥下肚,肚子才后知后觉地叫起来,原来已经饿过头了。   江衾吃饱了,下车丢垃圾,并没有看到程曦珩。绕着服务区走了一圈,也不见他人。   找不到他,江衾有些恼,也有些闷,回到车里才发现他也回来了。   她眉头微蹙,“你去哪了?”   “吃饭。”程曦珩给她扣上安全带,直视她的眼睛,“去找我了?”   江衾垂下眼眸,看不出是喜是怒,“下次出去记得带手机。”   “好。”程曦珩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真是败给她了,“生气了?”   “没有。”江衾也不阻止他,也不跟他犟,只是淡淡的,感觉有着一层隔阂,“你开车吧。”   程曦珩收回手,末了,又看了一眼江衾,心里紧紧的,松不出一口气。   走走停停,终于在半夜四点到了医院。   林月馨是在江家别墅跳楼的,江家别墅不高,只有四层,她却是脑先着地,当场死亡。   医生大致说了一下情况,末了留了四个字“节哀顺变”,这事就算了了。   江衾苦笑,没有勇气拉开遮脸的白布,那一瞬间,她甚至想不起母亲的模样。江衾直直地站在床边,看着那纯净到压抑的白色,连气都不敢喘。   谁曾想,一个半月前,她还用尽全力甩了她一巴掌,一个半月后,她竟然毫无声息地躺在这里,医生告诉她,已经死了。   一个小时后,江念和乔绪也赶到。   江念的脸色有些苍白,一来就撩开了盖尸的白布,哭声大恸,偌大的停尸间里是她凄厉绝望的哭声,只是听,就觉得悲凉。   看到林月馨脸的那一瞬间,江衾不受控地退了两步,她吓到了,心砰砰乱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虽然缝合了,但是那种钻心之痛,她好似亲身经历了一番,最后跌坐在地上,再也不敢看,手剜着胸口,那里痛得她要窒息。   江衾冷不防跌倒在地,两道颀长的身影同时冲向他。   悲痛的哭声突然一停,乔绪的身影也顿住了,他看着江衾的眼神是旁人不懂的情绪和波动,复而又看向江念,眼神里却是复杂。   江衾跌靠在程曦珩的怀里,许久才说了三个字,“心……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林月馨的死其实并不突然。。。 从她出场开始,我就谋划着她什么时候死合适。 我好坏…… 然后,你们好故意,谈谈恋爱就涨收,一写阴谋就掉……意思是让阿衾收了心,好好谈恋爱是吗! PS,现在已经是码一章发一章了。。然后我卡文了orz、、   ☆、五十八   林月馨的葬礼是在两天后。   比起江念的失控,江衾一直很平静。安静地吃,安静地睡,甚至连灵堂都没有多大逗留。他们说她没心没肺,即便是自己的母亲,她都依旧无动于衷。   正如七年前,对待她的父亲。   江念一脸疲倦,一场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她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跟江衾说过话。葬礼结束的第一顿饭,吃得分外安静。   江衾主动打破了沉默,“她为什么会跳楼?”   餐桌上是渗人的沉寂,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没有,江念含着一口饭,不上不下,哭得红肿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江衾,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不舍,她的口吻有点重,“我要知道,妈还会有机会跳吗?”   沉默。   还是沉默。   江衾放下碗筷,嘴角微掀,“我吃饱了。”顺手拉上了程曦珩,“走吧。”   后者轻轻点头,扶着江衾的肩头,末了垂眼看了一眼乔绪,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才偕同江衾一起离开,他低头问她,“为什么不说?”   晚风吹来,吹干她黏在额角的刘海,带来一阵凉意,那阵凉意却一直寒到心底,“谁知道她跳楼的前一瞬间想的是不是成全江念。”   程曦珩没说话,对母亲的记忆虽然只有童年时候的几个模糊的影像,但是他一直觉得温暖。对于江衾,母亲这个词却是那般冰凉,甚至寒心。   她的母亲至死,都没有爱过她。   江衾先上了车,大夏天的车里是令人窒息的燥热,她把空调开到最大,许久才开口,“你还记得那个红珊瑚的项链吗?”   程曦珩点头,他后来找人在小区了找了三天,甚至找了很多渠道,都没有找到那款的珊瑚项链。   江衾的眸子闪了闪,似笑非笑,“有一次她去海边,顺手给我捎了一条项链。给我的时候,价格都没有撕,十块钱,可我却戴了十几年。”   “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给我买东西,而且……”江衾顿了顿,“江念没有。”   空调运转了许久,车内清凉了许多。程曦珩缓缓发动车,顺着国道行驶。   “你觉得,我应该问清楚吗?”江衾盯着程曦珩紧绷的侧颜,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案。他向来都能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她一个清晰的答案和最简答有力的理由。   而这一次,他亦是犹豫的。   最后,他薄唇翕张,低沉而好听的声音自他唇边溢出,“或者,你可以去问乔绪,他肯定知道。”   这一直是江衾不想去想和去猜的方向,她何尝猜不到,可是她不愿意相信乔绪会帮着江念瞒着这件事。如果说江念害死了林月馨,那乔绪就是帮凶。   江衾侧坐在副驾上,她非常清醒地,极为肯定地猜想乔绪绝对知道这件事,并且帮江念隐瞒了。   江衾垂着眼眸看向程曦珩,眼神极其幽怨复杂。   程曦珩目不斜视地开口,“不要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皱眉,甚至苦恼。”话虽这么说,他却很清楚该怎么做,“只要不瞒着我,我就允许你去见他。”   江衾紧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挪开,抱怨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程曦珩不动声色,继续认真开车,心里却在腹议,男人最清楚男人,程曦珩再清楚不过,乔绪看着江衾的眼里□□裸地写着两个大字——“我的。”   谁家的小白兔被人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能不着急的?   江衾半笑半愁,她乐呵不起来,想起林月馨,心头跟哽了一团棉花似的,挥之不散,驱之不尽,长叹了一口气,“程曦珩呀。”   程曦珩好脾气地答应着,“嗯?”   “我没吃饱。”江衾莫名噗嗤一声笑了,故作轻松,“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人生。”   “好。”打完方向,程曦珩才忍不住去抽出一只手去捏江衾的脸,“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难过了就别硬撑。”   江衾眨巴着瞅着他,义正言辞地开口,“那程曦珩,你陪我一起哭!”   “……”   -   在程曦珩的监视下,不,应该说是支持下,江衾主动约见了乔绪。   江衾清楚地意识到,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和乔绪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我查到林月馨有双重人格和轻微的抑郁症。”   闻言,乔绪不惊讶也不解释,在江衾跟他说有事情要找他谈谈的时候,他就猜到她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果然,他是知道的。   “为什么明知道她独处会有危险,还放任她一个人在家?”江衾拧起眉头看乔绪,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即便林月馨没有疼爱过她,甚至不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可是她依旧……   依旧没办法见她如此悲惨绝望的死去,而自己依旧假装若无其事。   乔绪十指交叠,他原本有很多说话可以为自己为江念开罪,可是他做不到,他早就对自己说过,不会再欺骗她。   沉默,又是沉默。   江衾烦透了他这样,“我拼命说服自己,说这件事你并不知情,说你阻止不了江念但是你又分不出心来照顾林月馨……可你却这样默认了!”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桌面,“都这种局面了,你还要继续袒护江念是吗!”   “她袒护我有什么不对?”江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开口的时候波澜不惊,“你就是他小姨子,凭什么要事事以你为优先?”   江念说得太有道理,江衾反驳不了,但是她的愤怒不会因为她的质疑而消散,“行,那你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会好好照顾林月馨是糊弄我的是吗?林月馨一死,你就本性暴露是吗?”   江念不置可否,“那又怎样?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为你设的局你看不出来?把你引回乔城,让你置身于E.L的收购风波中,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阴谋,你不知道吗?是你自己向董事会承认并拥护乔绪的管理权,并放弃自己的管理权你忘了?”   “局?”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江衾比江念想象中要淡定许多,她微笑着看向自己,“乔绪差点被我掐死也是局中的一环?”   “那只是个意外。”   江衾轻笑,“假装你臆想的是真的吧,但是我不介意告诉你,你拿到的林月馨转让股权的合同是无效的。”   江念一愣。   “林月馨精神病相关的初次确诊是在七年前,但是合同签订是在两年前。”江衾顿了顿,“期间没有任何治疗,如果你无法出示合同签订时林月馨是清醒状态,此合同,无效。”   “你很清楚这份合同是无效的,只要林月馨还活着,随时有可能被我发现破绽,拿回不属于你的股权。”江衾一字一顿地开口,“所以你一度下药让她精神恍惚,最后跳楼自杀对吗?”   “你放屁!”江念抓着江衾的衣领,龇牙咧嘴地威胁道,“你没有证据,人已经死了!”   “你跟我说没用,你跟警察说去。”江衾起身就要走,可是,挡在身前的人,除了江念,还有乔绪。   “连你都?”江衾似乎有点不可置信,眼前的两个人显然已经达成共识,“那怎么办,害死林月馨之后,还要将我灭口?”   “弄死我没用,只会加重你们的刑罚,奸、夫、淫、妇!不仅仅是股权,你还涉及故意杀人罪。”江衾昂首挺胸,她为什么要怕他们,“江念,你枉费林月馨如此用心待你!”   “林月馨待你如何,乔绪待你如何?你要为了她,把一直深爱你的男人送进监狱吗?”江念认输了,比想象中要快,“这件事乔绪不知道,你不要拖他下水。”   而一直沉默的乔绪突然开了口,“江衾,你一定要给林月馨一个交代是吗?”   “阿绪,不可以!”江念再无一开始理直气壮的模样,“你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如此情深意切,触人心弦的一幕,江衾却不再动摇,“我相信法律。”   “江衾,不要伤害你姐,我求你。”乔绪撇开江念,挡在江衾身前,“她怀孕了。”   江衾抬起头,看了一眼乔绪,又看了一眼江念,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愫,“怀孕了?”   江念刚刚松了口气,江衾却指尖指向她,掷地有声地质问,“那就没想过为孩子积点阴德?非得害死那么疼你的林月馨,才会心安理得吗?”   “乔绪,别说她怀孕了,就是淋巴癌晚期,我也要她付出代价!”江衾推开了乔绪,“我只问你一句,你去宁城找我到现在,你是否利用过我?”   乔绪低头,不答。   “他妈的,都该死!”江衾狠狠踢了乔绪一脚,“是我天真才会以为你这颗只有金钱利益的脑子里,还会念及旧情!”   江衾气呼呼地扭头就走,留下江念绝望的声音,“你为什么要骗她,你明明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两种结局在考虑。 然后我选择了坏人去死的结局……哈哈哈   ☆、五十九   两个月后。   乔城市二甲医院十四层ICU重症病房。   江念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贴着墙站在病房门口,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她在等待,与江衾最为重要的一次见面。   可,三天了,她都还没有出现。   一次又一次的电话,都拒接了,发的短信也一律不回。而她现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她甚至没有办法离开这家医院。   她近乎绝望。   安静的走廊里突然响起嗒嗒嗒的高跟鞋声,是了,沈钧答应过她的,一定会把江衾带过来的。   江念如看到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冲了过去,真正在江衾面前时,却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眼泪顿时糊了眼眶,“阿绪他……”   “我知道。”江衾低头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月份大了些,刚刚入秋,宽松的卫衣都藏不住她的肚子,江衾终是不忍心,“找个地方坐。”   “医生说,阿绪可能……”江念握着江衾的手,“可能醒不过来了。”   江念的报应算是来了,先是由于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限制了自由,现在,丈夫又因为卷入高架桥上的一起连环车祸中而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可是,看到这样的江念,江衾却没有一点释怀。   “那你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江念虚张着嘴,几番才开口,“孩子可能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有一个杀人犯妈妈了……阿衾,算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我离开乔城,你不要再追究林月馨跳楼一案了好吗?”   “已经变成刑事案件了,不是我不想追究就不追究的。”江衾别开眼,如今,江念的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如果乔绪出事的事情再传出去,源达必将大受波及,江念会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轻松过。   江念抱着头,跌坐在ICU病房门口。   江衾问身边的沈钧,“医生到底怎么说?”   “情况很不乐观,最好的情况也是脑死亡。”沈钧垂眸看不远处痛哭流涕的江念,又想起这几个月她过得那般压抑,“乔总最不愿看到的,恐怕就是今天这样——所有人都在痛苦。”   “你在责备我?”   “乔总和江小姐复婚是为了争取到董事会同意收购E.L,若不是为了您……”沈钧故意顿了一顿,“这些年乔总一直很懊恼,当年让您一个人受了那么多委屈。”   “我没有敷衍江念,那已经是刑事案件。”江衾别开头,看向跌坐在病房门口的江念,“乔绪找了那么多关系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做得到?”事实上,在乔绪出事前一秒,他们仍在电话联系。   “尸检报告不是警方方面提供的。”沈钧望向江衾,“只要你不坚持,我们有办法让公诉方撤诉。”   江衾沉默着,“我会好好考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笔记本修好了~~拖更一周,霏霏真的很抱歉~~ 先送上一小截。 然后下面就开启番外模式了,直接用番外来写江家的结局以及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   ☆、六十章   江水的江,念念不忘的念。   哦,因为我父亲一直很想念我的母亲,所以给我取名叫江念。   我的母亲?她很早就死了,在我出生的时候。   难产?   呵呵,不是,她是被人害死的。   意外?   不是,那一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我的小姨,哦,也就是我的后妈林月馨设计好的局,一步一步的,看似自然的害死了我母亲,还把自己的孩子、丈夫都托付给她。呵呵。   我恨她吗?   恨,往死里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还恨我父亲,他明知道是她害死了我母亲,却还跟她结为连理,伉俪和谐,剩下江衾那个小杂种,他就没想过我母亲会死不瞑目吗?   我父亲的死?   不是我,但我还想说,活该他死无全尸。   故事的开始很和谐,要不是林月馨那个贱人来搅和,我们本该幸福美满。然而,她处心积虑地借我母亲上位,介入我父母的生活中,再害死我母亲,这一切她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   常言,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林月馨就是典型案例,她以为她的后半生将美满幸福,可她想不到她所谓的天衣无缝早就被我父亲发现了。   要不是江衾的横空出世,林月馨哪有机会在江家耀虎扬威,装腔作势?   对,就是江衾。要不是江衾,父亲为了顾及江衾,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早就死千百次了。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江衾,又忍不住心疼她的原因。明明她是林月馨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从十一岁到二十一岁,我开始记仇以后,那个女人装了一辈子的贤妻良母,装了一辈子的中国好后妈,十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没有过一次正眼。我试探过她无数次,她没有一次失手。   在她眼里,只有她江太太的身份和地位,而江衾,不过是她上位的一步台阶。   江衾。   江衾……就连她的名字都是一场利用,林月馨为她取名为衾,意思是她也是我母亲的贴心棉袄,说白了就是利用她自己年幼的女儿去做裹尸布来支撑起她伪装的善良和大度,去维系这个病态的家庭,去绑住一个根本就不爱他的男人。   逼着我父亲,为了江衾,迁就容忍她的一切。   话说回来,要是没有林月馨那个贱人,江衾将会是我最大的骄傲。   我有一个聪慧机敏的妹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她身上有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而我特别喜欢她身上的那股气质。她成绩很好,所以不像别人家的妹妹,黏糊糊地就知道装傻问问题,相反,她学什么上手都特别快,画画更是无师自通。   我很喜欢她,喜欢到嫉妒。   即使是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直袒护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也不吭一声,小心翼翼地,相安无事地过日子。   恰恰是这种小心翼翼,我和她渐行渐远。渐渐忘记了,我曾经很喜欢这个妹妹,忘记了曾经一起度过的童年。   我嫉恨她,像嫉恨林月馨一样,开始嫉恨起一个无辜受累的女孩。可笑的是,林月馨知道这一切以后,竟然还能想方设法地帮着我一起欺负她亲生的女儿。从饮食吃穿这种小事,到酒席宴会出席,她一律都被略过。江家似乎只剩下江念一个女儿,没有人知道还有个二女儿,叫江衾。   十年。我掠夺走所有属于江衾的一切,属于她的母爱,属于她的江家小姐的身份,属于她的幸福家庭,可反过来说,我掠夺的这一切哪一样不是她们母女从我的生命中掠夺走的。我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没见过,我甚至连个哭诉的怀抱都没有!   我并非真的铁石心肠,也不是没有心疼过江衾的,她也是个可怜人。   要不是乔绪的出现,说不准,我会想方设法,帮助她脱离江家,脱离她那个没心没肺没血没肉的母亲。   可是乔绪太干净,太纯粹,也太完美。   尤其是他张开双臂把江衾搂入怀里的那一瞬间,只是他垂眸看她的眼神,就足以让我沉沦,不计后果。   在那个漫长的故事中,林月馨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她一步步教会我怎样从她女儿手中夺走男朋友,用利益,用威胁,用胁迫,诱导迫使一个刚从贫穷的农村家庭出来的乔绪被迫接受江家的一切。他爱江衾,便用江衾威胁,他憧憬权力和金钱,就用钱权诱惑,他害怕失败,就营造出一场又一场的阴谋,迫使他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计划中。   林月馨的心智和城府,果然万中无一。我顺利地抢走了自己的妹夫,然后订婚。   可我万万没想到,林月馨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自己的亲生女儿勾引自己的准姐夫,犀利、恶毒地谴责着江衾,逼得江衾退无可退。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她不爱自己的女儿,她更不可能爱我。即使我得到了乔绪,她也见不得我好。   所以,在和江衾大闹一场之后,乔绪也决定跟我划清界限的时候,她又教会了我一个点子——苦肉计。   我把自己车子上的刹车弄坏了,然后用这辆车去营造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效果不用太好,道德绑架住江衾就好。   只要江衾和乔绪不能在一起,那乔绪迟早是我的人。   让我猝不及防的是,江衾在我之前上了那辆车,原本的设定是我气冲冲地飙车,现在成了她。可是她不知道刹车坏了。   那一瞬间,我是担心她的,我怕她出事。   甚至想都没想,就用身体去挡住那车,我千方百计地阻止她。可一切还是迟了,我被车子的惯性甩开。   可她明明知道刹车有问题了,却还是以那么高的车速离开,她是疯了吗?不对,那时候她的脸色是铁青的,她也知道刹车出了问题,可是她停不下来……   后来的一切,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父亲为了保护她,自己去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车,当场死亡。而她似乎被吓到了,第一时间就飞到了美国去。   如果当时上车的人不是江衾,而是我。或许,死的人就是我了。车子的档位被人动了手脚,我开始后怕,毋庸置疑,想让我死的这个人一定是林月馨。   这个可怕的女人。   可是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崩溃了。父亲的死,似乎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情绪非常不稳定,在夜里嚎啕大哭,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大喊父亲的名字。到最后,她忘记了以前的事,形成了自己的记忆体系,她只记得是江衾开车撞了我,最后撞死了父亲。   丝毫不记得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或许,她不是变得不正常,而是开始变得正常。会为了一点小事跟我气得脸红脖子粗,会为了江衾的一点点消息而喜怒不定,会跟我说以前的故事……   为了她手中的股权,为了扮演无辜的大女儿,我成了江家第二个会演戏的女人。她渐渐入了戏,融入自己的记忆中,代替江衾来补偿我,母亲、股权,她毫无保留地给了我。   可是,我的人生依旧不幸,我欠江衾的,始终没还。   从新婚燕尔,到相濡以沫,我似乎习惯了乔绪对我的好。   直至他掌握了源达之后,他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江念,你会有报应的。   打那以后,他很少回家,即便回了家,也是例行公事地解决问题,然后各睡各的,不会有意外,也不容许有意外。他打定了主意,要给我这场报应。   从去宁城找江衾,我就知道,接下来,兵败如山倒。   可是,我不甘心。   爱情,亲情,财产,权力,终有一日我将一无所有。如今的辉煌,将成为我来日最大的嘲讽,我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要夺走乔绪的一切。   我开始处心积虑地设计乔绪和江衾,试图让他以过错方离开江家,可是我发现,这一招行不通,他们之间的隔阂大到我撮合都撮合不了。我只能到用尽心机去蛊惑江衾,蛊惑她为了江家跟乔绪决裂,可是就在成功的前一刻,我又舍不得乔绪真的受伤……   我爱他,真的爱他。   尤其是在误以为他已经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至始至终,我不爱自己,我只爱他。或许这一辈子,我注定孑然一身,可是我还是怀念他给过我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微笑,一个拥抱。   最终,棋差一招,江衾被警方带走了。   说实话,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他爱着的人,没有背叛他。我看着他为她奔走四方,我看着他为了她放弃了这些年的追求和奋斗的成果,我心疼心酸,唯独没有再记恨过江衾。   到最后,陪着我的,却是我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林月馨。   我明明收了心,想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可乔绪又出现了,为了收购江衾的E.L,他爱她,甚至不计回报。这么完美的乔绪,江衾怎么忍心拒绝呢?   要他给我一个字,其实不过是我刻意地自取屈辱,可是他却同意了。   他踌躇了半天,他同意了,为了江衾,他同意了,他还附赠了一句,我们复婚吧。   我开心到要疯了。   可往往乐极生悲,林月馨的记忆又反复了。她又开始想方设法地破坏,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果果都不放过,然后嫁祸给我。而后,开始撤回我手上的股权,害我在乔绪面前扮演了一个出尔反尔、不知餍足的小人。一桩桩,一件件。   我忍不可忍,才给她吃了药,然后连夜赶往宁城去找乔绪解释。   我发誓,我只是想让她消停,我只是想还原事情的真相。   可谁曾想,她竟然在恍惚中跳楼了……   或许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这些年做的龌龊事、肮脏事,终于有了报应,她有了她自己的结局。可是,我的报应也来了,江衾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她不余遗力要给我一个下场。   她,她背后的程曦珩,我都不怕。   可是,乔绪却是我的软肋。我的前科太多,他不相信我,想都不想就认定是我做的,他替我扛罪,想方设法为我开罪。   可我根本不需要他为我做这些。   我最不想的,就是连累他。   而今天。   2015年的最后一天。   在所有人普天同庆,欢度元旦的时候,我在病房里守着一个早已冰凉的尸身。他再也不会,插着口袋站在我身后,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江念,你活该。   是的,乔绪没了。   他在为我开罪来回奔波的路上,出了车祸。至死,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是的,江念,你活该。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场报应,会是给了你。   明明,最该死的是我。   若早知今日,我宁愿没有与你的那一场温存。最起码,你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番外。。 大伙看清楚以前的故事了吗 讲个小段子, 老婆,我们已经联通了~ 死鬼,快,我要移动! 一分钟后, 老婆,移动信号太强,流量用完了~~   ☆、六十一   乔绪番外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都没办法为江念脱罪。   林月馨坠楼一案,江衾前所未有的坚定,她似乎是铁了心要江念付出代价。证据确凿,警方已经决定要扣留她了,若不是她有孕在身,可以保外候审的话。   其实,早在我发现林月馨病历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料想不到,最后她会是以死亡为结局的。我原以为,江念虽然心狠,但对林月馨有母子之情,然而,只是我以为。   一直以来,我跟她就是相互算计。我用林月馨的病来制约她,而她反过来用我的知情不报来制约我。我用股权来牵制她,她却用股权来诱惑我。桩桩件件,也只有我和她的组合,才能做出来吧。   她说,我和她才是真的绝配。一个心狠,一个贪婪。所以从一开始的认识,到江家被她用计弄得家破人亡,直至现在,我一直都知道她心狠手辣,可我还是没有阻止她。   我问过她很多次,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口口声声说只要我,然而在利益面前,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利益。   不像我,她永远清醒,永远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而我一直在反复、摇摆,他们没说错,我是个渣男,我想要权势又想要爱情,想要家庭还想要自由……   若是当初在白殿河没有拉她那一把,或许就不会认识江念。或许,那以后我可以找个月薪一般的工作,朝五晚九也没关系,至少,江衾会一直在。   江衾,我很遗憾的遗憾。   她曾经那么相信我,她把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我身上,无条件相信我,然而,我还给她什么。背叛、屈辱、委屈甚至莫须有的罪名,而我只能袖手旁观。   我安慰自己,我是屈从于那庞大的债务,我是害怕身败名裂,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替我身败名裂,替我家破人亡。我不断为自己寻找借口,我要蛰伏在江念身边,替江衾夺回她本应拥有的一切。   七年了。   她离开我已经七年了,我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注,可是她日渐一日变得抑郁、沉默寡言、避世,而这一切,我才是始作俑者。   我害得自己的爱人,变得如此。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蠢蠢欲动的,或许是她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或许更早,或许这颗因她而躁动的心从未停止过。   我爱她,又爱,又愧疚。   我放纵自己去骚扰她,明知道自己恬不知耻,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去挽留她,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找她,忍不住去看她,就看一眼。   而那一眼过后,连我自己都把持不住,我爱她。   刻骨铭心。   我舍不得她,舍不得记忆深处的那段温暖的回忆。我想挽回那段感情,变态得几乎疯狂,甚至不惜去利用星愿那个系列。只要她喜欢的,只要我可以,我都会努力为她办到。   可她告诉我,她只喜欢程曦珩。她所有的追求,只剩下程曦珩,因为被世界遗弃,所以唯一的一个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曾经,我才是她的弥足珍贵。   那一次大难不死,我反而顿悟了很多。   尘埃落定,她和程曦珩谁都拆不散了。   也好。正好寻个机会,把我和她最后的那一点可能给一刀两断。   我只后悔,当年太自私,才会这般错过江衾。   ====   江念的肚子有四个月大了,衣服早就盖不住了。也不怎么去公司,反倒是常常去商场买些小孩子的用品,因为你不知性别,她什么都买了双套。   刚刚就打电话告诉我,今天是林月馨百日,她想我和她一起去祭拜。   或许是孩子的力量,江念开始变了,一天天变得善良。还好,刑事案已经找到突破口了,因为江衾出示的尸检报告不具法律效应,因而证据链不足。只要证据链不足,江念就不会被问罪,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一定要让江衾松口。   而现在,我很希望让江衾能知道,江念已经变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孩子的力量那么庞大,庞大到江念开始改变,庞大到我想有个家,庞大到我想给江念一个温暖的家。我开始憧憬未来,憧憬一家三口的生活,因为血缘和亲情而捆绑在一起的家。   前方的车子突然横撞过来,车速快得我反应不及。前面的车辆撞在路障上,一瞬间车身崩裂。而我……   并没有避开那下冲撞。   那一下,重得我几乎灵魂出窍,全身在一瞬间痛到极致,然后麻木,思绪开始变得模糊。   这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   这一次,我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可这弥留之际。   我最牵挂的女人竟然是江念。   嘿,我要是真的有什么不测,她得怎么办。对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她最近心情很不好,摊上刑事案,公司又那么多事,要是我再突然离世,她受得了吗?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眼里似乎只有利益和算计,可她毕竟……   是爱我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恨不起她来。   新婚的那一个晚上,她哭得像泪人,她在想爸爸妈妈,也想念身处异国的妹妹。她也很孤独,她说,只有我可以让她相信。   有一年公司周年庆,她在宴请名单上写了江衾的名字。最后,一笔一笔地将整张邀请函涂黑。   她把股权交给我的时候说,乔绪,我不是不知道你在算计我,只是我心甘情愿。   那一次我差点被江衾掐死,她衣不解带照顾了我三天三夜,她甚至没有领过一份功,就又忙不迭开始扮演起她那狠毒姐姐的角色。   她何尝不是在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情无义,算计人心的蛇蝎女人,可是在最无人知晓的时候,她那颗隐隐作痛的良心,我又何尝去安抚过。   若是能重来。要么我一开始遇见的就是她,要么只遇见江衾一个人。最起码,至少有一个人没有受过伤害。   “乔绪!乔绪!”   我好像又听到了江念的声音,有点尖锐,但却那么悦耳。   其实现在想来,她其实也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很可爱的酒窝。   只可惜……   对不起了,不能照顾你们母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子的乔绪…… 算不算渣男?   ☆、甜蜜蜜番外   01、关于钻戒   程先生一向兢兢业业。   这一天,在完成日行一啪之后,反而娇羞起来,这几天他换了千万种思路,最后是这样开口的,“阿衾,你可以接私单吗?”   江衾眯了眯眼,假装没听清。   “要不,帮我们设计对戒指?”   江衾转过身背对着他,“请麻烦抬头看看我们屋顶的灯。”   程先生这才发现似乎有两盏灯光的投影有点不一样,刚一激动,江衾就满脸怨念,“你再不开口,我就把满是灰尘的它们给扔了。”   “嘿嘿嘿,原来你比我还急!”   02、关于化学口诀   程堡和程蓓都上初中了,程先生会每日例行检查他的作业。   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口诀,“阿衾,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让小包子学得太认真的。”   “为啥?”   “你看,钾钙钠镁铝锰锌铬铁镍锡铅铜汞银铂金……”   “对呀,金属活动性顺序表,怎么了?”   “你再听听,曦衾津捅弓淫勃衾。”   “程曦珩,你好脏!”   03、关于知乎   江衾为程先生生了两个包子,一个叫程堡(男),一个叫程蓓(女)。   有一天,程蓓在知乎上看到了一个话题:用一句话形容你父母有多恩爱。   程蓓是这么回答的:随处可见的套。   之后,顺便邀请了邻居程堡。   程堡看到话题摸了摸鼻梁,谢邀,我在给他们清理现场——用过的套还夹在我的作业本里。   04、关于出差   程程序员很少出差,难得裴翊臣假借出差之名带着他出去鬼混了几天。   回来的时候,给家人买了很多礼物,比如各种摆设小玩意和好吃的。   程蓓特别喜欢其中的一个风铃,刚想拿被程先生打手了,“阿衾挑完你才能挑。”   “为什么,不是应该小朋友先挑的吗?”程蓓表示不服。   “那些都是你妈的,她不要了才给你。”程先生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程堡在一旁笑而不语,“我早习惯了!”   05、拷问程家夫妇,一句话形容对方   江衾:他就是禽兽   程曦珩:她比禽兽还禽兽   霏(窃笑):潜台词是程先生已经被压榨得不行不行了?   程曦珩(若有所思状):额,对着你自然是不行。换成我家阿衾,就……嘿嘿嘿~   06、关于全家福   江衾提议要拍全家福,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去拍照。   然而取照片回来的时候,江衾惊奇地发现,照片里只有她和他,“宝贝呢?”   “你就是我的宝贝。”程曦珩面不改色地爬上高处去挂照片。   “我说程堡和程蓓!”   “风格不搭,他们俩的部分我就裁掉了。”   刚好走出房间门的程堡又退了回来,对正好在她屋里的女邻居说,“钱来!你输了,我早跟你说了,最后一定是他们俩的合照,你还不信。”   07、关于娃娃亲   程堡虽然还小,但是总有人想给他们定娃娃亲,比如裴翊臣,再比如宋遇之。   对此,程曦珩都是一字拒绝的。   “你为什么老反对呀,亲上加亲不好吗?”   “就他们生的女儿,肯定闹疼得很,婆媳问题很麻烦。”程曦珩眨了眨眼,“别人怎么找儿媳我不知道,反正我找的儿媳首先就得对我媳妇好。”   08、关于作文堡堡班主任又找江衾谈话了,说是堡堡写的作文让她很忧心,她很担心这个孩子的成长。   程堡的作文会这样写的:   《我的一家》   简而言之,我们家就一个孩子,叫江衾。   江衾抚了抚额头,这堡堡也真是的,老师说要写两百字,他写了不到二十字,“老师,我回去一定会教育他的,告诉他,写作文一定要完成额定字数。”   没隔几天,蓓蓓的班主任也找江衾聊天了。   江衾已经快成免疫体质了,“蓓蓓也写作文了?”   “可不是,您看!”   蓓蓓的作文写得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额。最近忙着开题报告,忙里偷闲给大家一块糖果~~不要嫌弃啊喵   ☆、六十二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林月馨和乔绪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没了。   直至完参加乔绪的葬礼,江衾也无法接受这所谓的事实,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因为一场车祸离世,甚至来不及交代一言半语。   而江念,比谁都要沉默。沉默得让江衾揪心,毕竟,她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们还在世时,江家永远热热闹闹,即便是争吵的,也是人声鼎沸。而今天,江宅陷入并将永远陷入这片死寂中。   江衾默默守在江念身边,她的情况并不适合这样沉溺于悲伤之中,“我扶你回房睡一觉吧。”   江念这才回过神来,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要压断她最后的理智,“不行,阿绪这一走,公司都乱成套了……”说这话的时候,江念面无表情,她早就不挂念公司了,只是,“阿绪倾注了一生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了。”   江念没有哭,却比哭更叫人觉得绝望,“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外边儿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看我笑话呢……幼年丧父,中年丧偶,难道还要身无分文,沦落街头吗?”她自顾自的说,却没有多大起伏,“还好江家还有你,如果我撑不起江家,好歹还有你。”   “……”江衾陷入沉默中,最后叹了一口气,“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初?也对,我是坏人,在你和阿绪眼里,我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坏女人。”江念突然用手捧住脸,“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恶毒本性,妈一死,他就想着帮我扛罪,而不是还我清白。那时候我又想哭又想笑,又惊喜又悲伤,我爱的男人就是那么想我的……”   “咱们一起长大,我哪真的那么心狠。”江念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要不是阿绪暗中帮忙,你在美国哪能那么容易。我若真的心狠,我就会让你客死异乡,哪还有你在宁城的所作所为呀。我要真的那般心狠,我就应该帮妈想起一切,告诉她你出事的那辆车是她自己做的手脚,告诉她,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是被她害的。”   “你说什么?”江衾脸色惊恐,“你说,当年的车不是你?不可能……”   “你不觉得妈的记忆紊乱吗?”江念把脸从手中抬起,“她是想顺其自然地杀了我,却没想到你会上了我的车。对了,她不是不爱你,只是她更爱她自己。”   看着江衾陷入沉默和震惊,江念突然笑了,“你不必自责,这些年,她过得很好。我是下了药,不过是怕她想起当年的事。最后一次下药是因为你在宁城出了事,她因为着急想起了以前的事,疯了似的在屋子里自残。最后跳楼,多半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信息量太大,江衾似乎不可置信。   江念抹了一把脸,“我生母就是她找人撞死的。”轻声笑了,“我恨你们,是因为我生母。可我也恨不了她,因为她给了我生母不曾给我的爱。”   江衾坐在原地,看着江念挺着个大肚子出门,她垂头看了回来,“想通了就回公司来,我生产的这段时间,你得撑起咱们源达的门面。”   ==   七个月后。   江念的宝宝顺利出生,是个大胖小子,7斤4。乔绪的家人唯唯诺诺地守在病房门口不敢进,江衾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跟江念商量,“姐,他们家的人都在外边呢,要不我把孩子抱出去给他们瞧瞧?”   江念刚刚使完劲,没多大力气,“让他们进来,外面风大。”   江衾思酌了一下,“他们家有男人,不合适吧。”   “啥合不合适,不都是一家人。”江念侧脸看了看一旁的孩子,想起以前因为自己的不耐烦,乔绪的家人都不敢随意进城,就怕招自己白眼,导致乔绪没能尽到孝道,她抚了抚额头,“阿衾,我还有父母疼,宝宝有爷爷奶奶疼。”   江衾咬着唇,“你真不为自己想想吗,你还不满三十……”   “我有宝宝陪着,不孤单。”江念顺了顺被角,理了理头发,“叫他们进来吧,外面风大。”   乔家人多,病房里太热闹,江衾只好退出来。   程曦珩就站在护士站,看着宝宝们的照片发呆,江衾从身后抱住他,“突然觉得姐姐好幸福。”   “恩?”程曦珩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要不咱们也造一个?”   “不是这个。”江衾蹭着他的背,“姐姐有爸妈疼,我还没有……”   程曦珩顿了很久,才听出这“爸妈”是什么意思,却没忍住取笑她,“你在求婚?”   “哼!”江衾冷哼了一声,却突然想起一直处于瓶颈状态,没想出来的珠宝主题——最后的惊艳。以妖娆绝艳的蛇为原型,可能想法是大胆了点,但是,最恶毒的人露出一点温暖,最可怕的生物留出一点美艳,就足以让世人震撼。   程曦珩转过身,握住江衾的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感觉到一点点孤独。”宣誓一般的话,却是他内心最坚定的承诺,“江家亏欠你的,乔绪来不及给你的,都由我来补偿。”   “能不能不这么煽情……”江衾的眼眶有点湿润,别开眼看向别处,“有你,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甚至想都不敢想,有人会接受这样子的我,更不用说像你对我这么好了。”   “知道要珍惜我了?”程曦珩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道,“不过,像我长得这么帅还这么痴情的,确实快绝种了。”   那一刻,窗外投过来的阳光特别的温暖和刺眼,一如那一次在公司的电梯口看到的他一样,挺直着背逆光挡在她身前,那一次,她觉得他像救世主,而这一次,她觉得,他就是她一个人的救世主。   自从有了他,她的世界里的阳光明媚,温暖光熏,“程曦珩,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真的完结了———————————————————— 不过,番外随便会有。如有更新,就更新在上一章里面去,嘿嘿~~~ 希望这篇文章能给你带来开心和温馨。 然后谢谢这三个月以来,读者朋友们的陪伴和鼓励,霏霏很开心也很有动力。然而程曦珩和江衾这对只懂得秀恩爱的情侣真的要跟大家说再见了,希望大家不要放弃霏霏,我们《猖狂》再见。 2015.12.6 16:23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