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我请给我打钱》 作者:一字眉 文案: 为了告别20年母胎solo,小富婆沈棉揣着巨款决定去租一个男友。 运气贼好,租到了一个极品大帅比。 帅比颜好身材好,温柔体贴,就是各种服务价格死贵,醉生梦死的生活过了俩月,一整年的零花钱全搭了进去。 开学只能啃窝窝头的沈棉深思熟虑,决定fire掉这个养不起的蓝颜祸水。 大四毕业实习,沈棉以优异的成绩通过笔试和面试,成为业界著名的行止律所的实习生,上班第一天,她就被叫到老板办公室。 英俊斯文的男人叠着腿坐在办公椅上:听说你想fire我? 沈棉战战兢兢:不不不敢,我零花钱没有了,养不起您了……QAQ 江律师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提示: 以为是个小白脸,其实是个切开黑。 沙雕可爱奶黄包vs斯文败类大律师 女主傻白甜蠢萌,不喜勿追。 一句话简介:斯文败类大律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棉,江一行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一行   节日,都是情人的节日。   单身狗没有节日。   单身狗只有恰不完的柠檬。   -   作为宿舍里相依为命的两只单身狗之一,沈棉在昨天得到一个噩耗:她的狗同伴——体重一百四十斤,人送绰号“吨姐”的赵晓晨,恋、爱、了!   说好的“一起取暖”,忽然就变成了“独自凄凉”,被放了鸽子的沈棉在端午节落单了。   这是一家提前很多天才订到的网红烧烤店,来吃饭的不是情侣就是三五成群,沈棉这样形单影只的狗只此一只,她坐得离门口近,用餐的全程被众人排队参观,犹如动物园人气最高的那只猴。   赵晓晨深感歉意,在群里对她嘘寒问暖:   【包包,吃饭了吗?】   【吃的什么啊?】   【你一个人吃双人餐?】   努力开发出第二个胃,填下了整份情侣套餐的沈棉气成河豚:   【这是你守着零点抢的预定,不能取消】   【逐渐起了杀心.jpg】   赵晓晨:【哦,我忘了,骚凹瑞~】   排队等位的人已经从门外拥堵到室内,有一对情侣因为等得太久对沈棉发出了驱逐的声音:“美女,你吃完了可以给我们让个位置吗?”   哦。   沈棉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站起来,但入口被人肉封锁,熙熙攘攘挤得毫无空隙。   正徘徊怎么出去,一个热心的服务员见状高声喊道:“这里有孕妇!”   接着两个男生迅速出现在她左右,一边喊着“让一下,让一下”,一边硬是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穿行而过,将她护送到门外。   被腾空架出来的沈棉:“……”   赵晓晨在群里甩来一张LOSE DEMON夏日校服趴的电子邀请卡。   【我男朋友说对你很不好意思,这是他朋友送的酒吧优惠券,你去玩吧,不要喝太多酒哦,你酒量太差】   【一张优惠券就想收买我吗?本富婆是不会原谅你的!】   沈棉发完这句,抬头正好瞅见LOSE DEMON的店标。想了想现在回学校也是独守空闺,抬脚走了进去。   -   赶着节日,LOSE DEMON推出了夏日主题校服趴“那些年”,纪念成年人们早已逝去的学生时代。   酒吧整个布置成了教室的样子,卡座都换成课桌座椅,菜单上全是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离骚、逍遥游、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LED屏幕上醒目地显示着白底黑字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21天;墨绿黑板上写着一道复杂的几何函数题,讲台上乐队唱着动次打次的动感音乐,教室第二排穿JK制服的直发美女拿着菜单招手:“小哥哥,满江红是什么酒啊?”   沈棉托腮对着黑板的函数题看了五分钟……看不懂。   开始怀疑自己是怎么通过高考考上重本A大的。   她点的“关雎”上了,服务生说是“初恋的味道”,结果半杯都是小青柠。   沈棉被酸得牙倒,这时打开朋友圈,三个室友像约好了似的,接连刷屏秀起恩爱。   连一向最痛恨此道的赵晓晨也堕落了,沈棉看着她的最新九图朋友圈,狗眼被深深刺痛:【在一起的第一天,希望是以后的每一天[爱心]】   小青柠在胃里叫嚣,狗屁初恋的味道,单身狗的味道才对。   沈棉决定和命运抗衡一下,指着菜单上的“桃花源记”问:“我再要一杯这个。”   听起来比较容易招桃花。   “这是今日限量,已经卖完了,不好意思。”店员说。   沈棉又看了看,指着放在菜单上莫名像春药名字的的“相见欢”:“这个呢?”   “这个也是限量。”   沈棉遗憾地随手一指:“那这个吧。”   “蜀道难,没问题。”   等酒上来,沈棉喝了一口,被刺激得五官差点错位。   看来蜀道是真的难。   旁边“课桌”的漂亮小姐姐也是一个人来的,沈棉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小姐姐的E cup很壮观,可能是太沉,把她们搁在了桌子上。沈棉低头瞅瞅自己的樱桃小胸,也想试试放在桌子上,努力了一下失败了。   人生处处是扎心。   喝了几口蜀道难,大概是习惯了,沈棉开始品味到后味的甘甜,竟然是好喝的。   这时她感觉到了一点点轻微的目眩,以至于看到那个男人走进酒吧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深灰色浅格纹西装,笔挺精致,那张脸好看得瞩目,戴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踏入酒吧,脚步稍顿,目光搜寻了一秒后,提步朝这个方向走来。   酒吧的灯光一闪一闪,他的脸在明暗之间切换,英俊,斯文,每亮起一次就让人心动一次。   沈棉双眼一眨不眨盯着他,心跳噗通、噗通,被他的脚步带走了节奏,盖过喧嚣音乐,重重地敲击耳膜。   直到他从桌子旁擦身而过,很清淡的雪松味道一闪即逝。   沈棉才发现自己紧张地不自觉一口气吸光了剩下的半杯蜀道难,辣得她龇牙咧嘴,然后是慢慢回升的甘甜。   她回头看,那人在不远处落座,长腿一叠,优雅得像坐在联合国议事大厅,而不是嘈杂的酒吧。   那边几个男人都长得不赖,但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如群星中的明月。   沈棉看到他和身旁人熟稔地说话,侧脸轻笑了一下。   心头的小鹿瞬间蹦起了迪。   森里滴发,窝想要带你归噶……   -   “怎么来这么晚?”今天是温止宴生日,来的几个都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旧识。   “约了客户。”   江一行刚坐下,温止宴就推了杯酒过来,褐色的酒液泡着球冰,从桌面上滑过。江一行抬手接住,跟旁边的人碰了下杯。   “又是钟太?”温止宴问。   江一行喝酒,没否认。   “钟非国际那个钟太?”   “最近在跟她老公闹离婚吧。”   男人之间也免不了八卦,有人啧了一声:“那女人是个极品,又抠门又难搞,听说之前看她小姑子炒期货赚了不少,就跟着一起做,结果赔了,硬是要她小姑子把她投资的钱还了回来。”   “怕什么,我们江少这盛世美颜出手,就没有搞不定的女人。”温止宴拍着江一行的肩膀嘚瑟道,“这可是我们所的头牌,女客户的最爱,收费贵着呢,钟太赖不了账。”   这话说得颇有歧义,几个人笑得猥琐。   江一行掸掉肩上的手,轻吐一个字:“滚。”   一群没底线的,话题一起头,下限就一去不复返。   有人调笑:“温少您最近怎么不接客?”   温止宴摆摆手:“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接一次得休息半年。”   沈棉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   长得这么帅,原来是鸭鸭?   江一行懒得理,正巧手机响了,起身出去接听。   有钱夫妻离婚打起官司来牵扯诸多,财产问题最是麻烦,尤其是钟太和钟先生这种双方都不肯退让的,还有得磨。   连子女也要来打探。   江一行三言两语应付,一回身,瞧见一道细细瘦瘦的身影飘在他身后,清澈的杏眼直勾勾望着他。   江一行眼皮微垂,视线在她身上有片刻的停顿,镜片后的眼睛微眯。   这个眯眼的微表情性感极了。   沈棉开口,声线被蜀道难泡得有点发软:“请问你怎么收费?”   江一行挑眉,瞧了沈棉几秒才开口,从容报出自己的律师咨询费收费标准:   “一小时一万起步,视具体情况和复杂程度而定。”   沈棉的嘴巴震惊地张了张。   一小时一万???这么贵?!这收费标准赶得上小明星了。   噫吁嚱,危乎高哉……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江一行捏着手机,慢条斯理地在指间翻转,视线再次扫过她的背包。   上面挂着一只手掌长的恐龙玩偶,体态圆滚滚,布料是已经洗得发旧的橄榄绿。   片刻,他忽然展眉,微微一笑。   声线如玉击般清朗,儒雅有致:“你有什么需要吗?”   沈棉被这一笑精准击中,小鹿猛撞似乎要破胸而出。   她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包月吗?” 第2章 两行   周遭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从业多年,江一行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包月?”   疑问的句调,拖长上扬的尾音里藏着一丝玩味。   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微弯,浅褐色的瞳仁和舒扬的尾梢,如春风般的温柔铺面而来。   一小时一万的收费应该是最高档标准了,毕竟他的脸和气质都是奢侈品级别,爱马仕的档次,一般人都负担不起。   沈棉将他意味不明的表情解读成怀疑自己付不起。   天价小娇鸭,能养的起的人确实寥寥无几,但她虽然男朋友没有一个,钱却有很多。   沈棉点头:“我想租你一个月。你放心,我有钱。”   为表诚意,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这张卡里有十万,”   江一行接过那张卡,眼底兴味渐浓。   他把玩两下,抬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棉:“租我,一个月?”   最后的字音咬得重,一字一顿,似乎对这个时长有疑问。   一个月,有什么问题吗?   沈棉有点不解,难道他觉得太久了?   蜀道难后劲很大,沈棉这会儿脑袋已经有些发飘了。   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啊,谈恋爱可以做的事很多呢,光那个就有很多不同场景和姿势可以解锁。沈棉从小博览皇书,看过的花样不下一百个,一天解锁一个,也只能解锁三十个,时间太短的话,都体验不完呢。   她忧心地思考片刻,委婉小心道:“半个月也可以。”   不能再少了!再少不够玩!   江一行失笑。   他打量着沈棉,这小姑娘个子刚到他肩膀,没化妆,白嫩小脸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分明还是个小孩。   苹果肌红扑扑,显然喝多了,但一双杏眼直直望他,燃着明亮发烫的光。   他两指夹着银行卡,递回给沈棉,口吻颇有几分大人面对闹腾的小朋友时的哄劝:“小孩,别闹。”   小孩儿?   沈棉马上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把1999的出生年份指给他看:“我不是小孩,我二十了。”   顿了下,义正言辞为自己的行为作补充说明,“合法的。”   江一行看着她一脸认真自证清白的样子,两秒,忽然笑出声。   这笑莫名其妙,笑声却低沉缱绻,沈棉听着,耳朵苏苏麻麻的,发起热来。   “既然这样。”   江一行弯起唇角,手指一转,将卡重新拿回来,放进口袋。   “走吧。”   -   江一行平时通勤开的A8L前阵子送去修理,换了一辆宝马M760li,波士顿绿,沈棉很喜欢的颜色。   她赞叹地想,不愧是爱马仕鸭,座驾都是豪车。   M760li的启动速度很快,情侣套餐和蜀道难似乎在胃里发生了一些争执,沈棉有点晕车。   这一晕,再回过神来,车已经在一栋建筑的地下停车场熄火。   乘电梯进入大堂,环境幽静,别具格调,这是酒吧附近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前台的工作人员目不斜视为他们办理入住,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沈棉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激动。   和紧张。   来酒店了耶!   走进无人的电梯,沈棉偏头,在锃亮的电梯壁上看到自己和江一行的影子。   这个男人是真帅,连影子都与众不同的好看。   很快到了顶楼,沈棉迈出脚,踩在无声的地毯上,有一种在走红毯的仪式感。   江一行打开房门,率先走进去,她站在门外。   要进去了!!!   心中激荡,她表现得很镇定,抬脚进门。格局开阔明亮的一间套房,新中式风格,进门是宽敞的会客厅,桌上有一束鲜花。   她没来得及观察更多,身后响起了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沈棉回头,看到江一行解开西装扣子,脱下了外套。   某个瞬间勾勒出的腰线窄瘦漂亮。   白衬衣让他身上斯文禁欲的气息轻了一些,更像个清风明月的翩翩贵公子。   但偏偏这样气质干净的人是个陷落风尘的鸭鸭,如此反差,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啊啊啊要开始了!   沈棉头脑发晕,后知后觉地感到蜀道难有点上头。   她直勾勾盯着江一行,不知为何结巴了一下:“直、直接开始吗?”   江一行侧眸看了她一眼,眼里含了点笑。   他走进来,脚步款款,气定神闲。   越过沈棉身前时,她默默昂首挺胸,端起“我没有紧张我很从容”的气质。   江一行停下,面对面望着她,彬彬有礼道:“包月是一项长期交易,开始之前,不如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当然,如果你想直接开始,我没有问题。”   这里不是充满杂乱酒气的酒吧,室内空气干净清凉,他站的近,沈棉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   后调中的雪松很好分辨,冷冽中藏着些微温柔。   她心痒痒,还挺想直接开始的。   先了解一下也可以。   沈棉不假思索一连串报上家门:“我叫沈棉,A大法学院大三学生,1999年7月14日出生,巨蟹座,B型血,父母双亡,有一个哥哥在美国。”   江一行顿了顿,明白过来,这是她的自我介绍。   礼尚往来,他回道:“江一行。”   江一行。   沈棉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好好听,和他的气质很搭。   江一行见她兀自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名字颇为赞赏。但下一秒,她抬头问的却是:   “那现在开始吗?”   这么迫不及待?   江一行低笑,没回答,转身走向沙发坐下。   “小孩,过来。”   他叠起腿,勾唇道,“谈谈价钱。”   -   沈棉没爹没妈,但有个很厉害的哥哥。哥哥在美国不常回来,每个月都给她一大笔零花钱,她不迷恋奢侈品,钱多得花不完。   不过,现在她迷上一个非常烧钱的“奢侈品”了——爱马仕鸭身价很高。   “你开价吧。”沈棉说。   她的声调还是软软的,但这句话的背后站着财大气粗。   江一行轻轻挑眉:“随我开?”   沈棉点点下巴:“随你开。”   背后的财大气粗顿时更高大了。   江一行莞尔。   小孩挺有钱。   他意味不明打量着沈棉,思忖片刻,开价:“包月十万。”   沈棉眼睛微微睁大。   一个月十万?怎么这么便宜?   江一行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紧不慢说完后半句:“其他服务,另行收费。”   哦。   十万原来是基础套餐费。   沈棉心算了一下:他的收费是一小时一万,一般男人也就一个小时的样子,即便按一次两小时、每天一次的高频率计算,一个月也只需要六十万。   不多,她租得起。   江一行扬了扬先前沈棉那张卡:“这张卡算你预付的定金,我收下了。”   “那今晚不做了吗?”   惦记了一晚上,沈棉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反应过来。   江一行轻笑:“明天周一,不上课?”   今天就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刚好周一,一上午满课。   想到这儿,沈棉脸上顿时露出懊丧的表情。   这么遗憾吗?   她的样子惹得江一行心里发笑,低声安慰道:“来日方长。”   他声音好听,这四个字莫名沾染暧昧,叫沈棉耳朵热热的。   对,来日方长。   一个月的时间,有的是机会日他。   江一行起身走向玄关,取下自己的外套:“早点休息。”   沈棉眼巴巴看着他,不舍地挥了挥手:“拜拜。”   -   房间里安静下来,那股热热的气息还萦绕着脸,久久不散。   人走了,沈棉还是满脑子都是他,想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想着他让人腿软的笑,想得整个人发飘,扑到房间的床上。   扑得有点猛,床垫弹性太好,把她颠得晕了一下。   她翻身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美滋滋地等待明天包养生涯的开始。   日有所思,她的梦里出现了江一行。   他还是穿着那身斯斯文文的西装,扣子系得一丝不苟,鼻梁上的眼镜显得不容侵犯。   然后沈棉在侵犯他。   具体方式是八掉他的衣服。   可惜的是她在梦里也没成功,他好像穿了一百件,怎么扒都扒不完。   被敲门声吵醒时,她正累得满头大汗。   半睡不醒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盖着被子太热了,出了一身汗。   她下床打开门,外面站着酒店客房部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道:“客人您好,昨天江先生交代今天七点叫醒您去上课,现在已经七点了。”   作为一个学生的本能,听到“上课”两个字,沈棉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很意外,江一行走之前竟然还交代了别人叫她起床。   好细心鸭。   自己的眼光真不错。   想到即将开始的愉快生活,她心情愉快极了。   愉快地进浴室洗漱,正在淋浴下愉快地冲水时,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懵懵地睁开眼。   完了,她没有留鸭鸭的联系方式! 第3章 三行   经典案例分析,国际经济法老师的语速很快,CIF价格术语、信用证、风险转移……一个个关键词来回跳跃。   沈棉边看PPT边记笔记,专注地听讲。   讲台上老师忽然扶了扶眼镜。   沈棉的笔一顿,想起那个将眼镜戴得分外迷人的男人。   她忽然忧郁地叹息:“我买了一只鸭。”   原以为是一场艳遇,谁料人财两空。   旁边赵晓晨正手速飞快地记笔记,不走心地问:“烤鸭?”   “不是。”   “酱板鸭?”   “不是。”   “盐水鸭?”   “……”   好的,成功把她说饿了。   二食堂的盐水鸭因为太好吃经常秒售罄,从A教出去走综合楼再穿过绿化区有一条小路,盐水鸭在沈棉心里短暂取代了鸭鸭。   下课后,宿舍四人迅速到达二食堂,抢占了一份盐水鸭。   吃着鸭,赵晓晨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诶,你上课的时候不是说你买了一只鸭吗,鸭呢?”   沈棉夹起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鸭肉,深沉的语气说:   “煮熟的鸭子,飞了。”   ?   赵晓晨一脸莫名其妙。   沈棉又继续道:“鸭飞蛋打,竹篮打鸭一场空……”   “傻了傻了,这孩子傻了。”赵晓晨放下筷子,一把将沈棉的脑袋抱到怀里,恋爱地抚摸。   “我没想到你对我用情如此之深,我只是鸽了你一顿饭,你就受这么大打击,脑子都坏了。没事啊包,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沈棉:“……”   “我也有责任,”米雪说,“我们都脱单了,就剩下包包一个人,昨天过节还让她一个人去吃饭,太可怜了。还是让包包跟我吧,我男朋友脾气很好,很会照顾人。”   “我不……”沈棉想说什么,完全没插进去话。   姚明薇也来争夺抚养权:“这样吧,我们一人两天,轮流带,周末就大家一起。”   “我觉得不错。那你周一周二,米雪三四,我五六。”   “……”   感天动地室友情。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棉从赵晓晨怀里直起脑袋:“你们看我——”   三个人齐齐看向她。   沈棉:“我长得像灯泡吗?”   还三家轮流照明……   -   轮流抚养计划因为当事人的拒绝而泡汤。   周三下午没课,沈棉决定到LOSE DEMON碰碰运气,向店员打听那天晚上在这里聚会的鸭群。   店员马上义正辞严地否认:“美女,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你可不能乱说。”   沈棉解释了半天才打消对方的怀疑,相信她不是来钓鱼执法的。   “我想找一个人。”   “被骗钱了?”店员似乎见多了这种事。   沈棉想了想回答:“被骗感情了。”   空欢喜。   “害。”店员苦口婆心地说,“妹妹,以后长点心,做那行的哪有什么真感情。”   沈棉在酒吧无功而返,但今天运气不错,出来走了不远,没偶遇江一行,偶遇了他的鸭同伴。   那天自豪地说自己不中用的男人,正斜倚着咖啡店外的木栅栏撩妹。   穿着咖啡色的小立领衬衣,灰咖色九分休闲裤,头发用发胶抓出造型,相当的时尚和骚包。   温止宴和江一行同为行止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自数年前开始便不再接诉讼案件了。   相比于江一行的忙碌,他每天闲得要死,所里律师正在高效地处理案子,他在喝着咖啡闲逛。   跟过来问他要微信的美女聊了一会儿,几句话逗得对方笑靥如花。把人哄走,他正要直起身,面前又来了一人。   沈棉在旁边等他撩完妹才上前,很有礼貌地说:“你好。”   温止宴一勾嘴角:“你好啊,小美女。想要我的微信?”   沈棉马上摇头:“我想找你的同事,江一行。”   “找他啊。”温止宴眉梢一扬,语气里天然带着几分不正经,“找他可以,先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   沈棉一本正经回答:“我是他的客户。”   江一行这几年声名在外,通过他找上门咨询的不少,温止宴见怪不怪。不过年级这么小的当事人着实不多,他多看了沈棉两眼。   “他出差去了。”既然是公事,温止宴道,“我们办公室就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沈棉有点吃惊:“你们会所在写字楼办公吗?”   这栋楼是市中心地段最贵的写字楼之一,现在的会所已经这么洋气了吗?   “对啊,我们会所……”说到一半温止宴意识到不对,“会所?”   -   江一行接到电话时刚忙完,得了一丝空闲,温止宴开口便兴师问罪,语气很不正经:“江一行,你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你的小客户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聪明的人,你说一句,他便能想到三层。   江一行直接问:“那个小孩在你那儿?”   “是啊。”他能一秒想到是谁,除了记忆力好,足以说明这人的特别性。温止宴兴致盎然,“江律师,我有个疑问需要你解答,我们正儿八经的律师事务所,什么时候变成会所了?”   可江一行不愿意搭理他:“把电话给她。”   “我拉皮条要收中介费,十万,打我卡里。”温止宴趁机捞钱,“收到钱我再让她接电话。”   江一行微微一笑,语调依然温文尔雅,甚至能让人想象到他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不如做梦。”   电话被利落干脆地挂断,温止宴啧了一声,拿着电话转身。正想哄骗沈棉几句,给江一行搞点事,没走到跟前就见她接起电话,接着双眼一亮。   眼里有光,大概就是说得这样。   沈棉以为是温止宴告诉了江一行自己的电话,都没多想,听到那道记忆深刻的好听嗓音,整个人都舒坦了。   “在找我?”   清朗的音色隔着电流多了点磁性。   沈棉乖乖地:“嗯。”   “这几天出差,打算忙完联系你,等急了?”他的语气莫名像哄小朋友,有点温柔。   温止宴弯腰把耳朵贴过来,光明正大地偷听。   沈棉看了这个奇怪的人一眼,实诚地说:“不急,只是以为你携款潜逃了。”   江一行莞尔:“不会,我有职业道德。”   做着毫无职业道德的事,说着道貌岸然的话。   “啧啧啧。”温止宴发出鄙夷的声音。   彼端江一行顿了顿,平静的声音在电话里道:“往前走三步。”   沈棉往前面看了看,不解但顺从地走了三步:“然后呢?”   然后就甩开那只偷听的耳朵了。   “我明天回去。”江一行说。   “那明天开始吗?”沈棉依旧很直接,惦记着未竞大业。   她对自己的执着和直白的兴趣,让江一行倍感有趣。   他含笑道:“可以开始。”   沈棉心情愉快起来。   “那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沈棉把电话存到手机里,备注:鸭鸭。   存完一抬头,发现温止宴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低头看着她的手机屏幕,脸上写着“我就知道这小子在背着我做坏事!”   沈棉觉得这位哥哥真是奇怪极了。   -   江一行翌日下午落地,到所里处理文件,专门守株待他的温止宴晃到他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像只羊驼似的:“tui!”   “……”   江一行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江鸭鸭。”温止宴又叫。   江一行终于抬头:“你叫我什么?”   “鸭鸭,江鸭鸭。”温止宴生怕他听不清似的重复两遍,“这不是你的小客户给你的爱称吗。”   这个爱称……   江一行挑了下眉。   这几天他没在,温止宴真是闲出屁来了,这会儿逮着他骚扰,语重心长道:“你为我们律所真是付出太多了,为了创收竟然都开始卖身了,如此的奉献精神,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真的很惭愧。这样,以后你再出去接客,我就替你收钱……”   江一行拨通内线,外间秘书迅速赶过来。   江一行拿着笔的手指了指温止宴:“把他弄出去。”   都是老板,秘书哪儿敢惹,一脸为难。   温止宴费了点口舌,发誓自己不再骚扰江一行才把人哄走,不说废话了,走进去往江一行办公桌上一坐:“嗳,你真骗人小姑娘啊,亏不亏心?”   “不亏。”江一行气定神闲地回答。   温止宴啧了一声,对他很失望:“你的道德底线呢?”   江一行道:“和你共事,很难还有道德底线。”   “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温止宴被人身攻击已经习以为常,“看着就挺单纯一小孩,你有兴趣?”   江一行没答,忽然没头没尾地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上次划我车的小毛贼落网了。”   温止宴想起来这回事:“在你车上刻‘渣男’那个?不是说戴了口罩,团伙作案配合默契,没留下线索吗,怎么找到的?”   江一行笑了笑:“自投罗网。” 第4章 四行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最后两节课,沈棉上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师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她手中的笔在动,落在纸上却不是文字,而是一副逐渐成形的小画。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打开双腿坐在椅子里,衬衣扣子全开,单手拽着领带。   微眯的眼睛、和修长的手,窄瘦的腰线、和欲露还遮的复几……   草稿潦草,小细节里藏着性感。   赵晓晨也在偷偷跟男朋友发信息,一边发一边偷笑,标准的热恋中的女生。   过了会儿忽然拍拍沈棉,把手机给她看:“你看。”   沈棉太年轻,以为她要自己看什么重要信息,无比认真地顺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半天。   全是无意义的日常废话,小情侣的甜蜜,除此之外沈棉没能发现任何关键信息,只听赵晓晨道:“看我男朋友,真的好萌。”   “……”   沈棉怒目而视:“你也曾是单身狗,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赵晓晨的道歉十分不诚恳:“对不起,我们热恋人士控制不住想分享喜悦的心。”   呵。   沈棉以牙还牙,把自己还未完工的草稿拿起来:“看。”   “好看!”作为养在宿舍里的产粮太太,沈棉的小图图一直是室友们的精神食粮,赵晓晨拿着纸欣赏,随口问,“你画的是孟星河吗?”   沈棉对江一行中毒很深,画当然是照着他画的。   不过经赵晓晨一提,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确实也和孟星河相像。   “不是孟星河。”沈棉说,“是我的鸭。”   “你这几天怎么老惦记着鸭?”赵晓晨没当回事,还劝她,“你对孟星河还没死心啊,他跟夏唯不是在一起了吗。”   孟星河既是学霸,也是法学院帅哥中公认的No.1,诸多女生的男神。他的颜跟江一行是一挂的,斯文,戴眼镜。   沈棉自小便偏爱此种类型的男性,刚上大学时不可避免地对长在自己审美上的孟星河有过好感。   但,如果说孟星河是长在她审美标准上,那江一行就是她的审美标准。   不偏颇地说,若是两人站在一起,江一行可以秒杀孟星河一百次。   “我对孟星河没有心。”沈棉义正辞严地纠正。   让鸭鸭知道,会不高兴的。   正巧下课,教室忽然嘈杂起来。   沈棉惦记和江一行的约定,把画往课本里一夹,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   赵晓晨奇怪道:“你这么着急去哪儿?”   沈棉眼睛亮晶晶:“见鸭鸭。”   -   打车到兴业中心楼下时,江一行已经在路边等候。   他刚下班,照旧一身正装,沈棉远远就瞧见那道瞩目的身影,好看的人就连等待的站姿都赏心悦目。   她降下车窗开心地冲他挥手,笑得颇为灿烂。   到了跟前立刻下车,像个殷勤的追求者,主动帮他打开车门。   江一行坦然受之:“谢谢。”   沈棉小跑着从另一侧上车,第一次和江一行坐这么近,她不由自主坐得十分端庄。   心情却是飞扬轻快的,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   他用的香水和上次一样,这个味道她闻了两次,现在有点上瘾。   沈棉偷偷瞄江一行一眼,见他姿态优雅,双手叠在膝上,修长好看。   她收回视线,过两秒又瞟过去,这次被江一行逮个正着。   沈棉大胆地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江一行似笑非笑看着她,几秒,不紧不慢点头:“当然。”   但他这样答应着,却并未有动作,依然定定而坐。   沈棉主动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小心翼翼,慢慢慢慢,靠近他。这个过程莫名地生出一丝羞涩。   她的手伸到近前时,江一行配合地将左手抬起。   沈棉去握他的手。   男人的手掌天然比女孩子宽厚,她触碰到一种陌生的干燥的温暖。   和平时与室友手牵手截然不同的感受。   还蛮舒服的,很好牵。   沈棉握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端详。   这只手比她画的还要更好看,没有多余的汗毛,指节修长,筋脉和骨骼的纹路完美。   她看得着迷,一心一意,专心致志。   江一行好整以暇地看她研究自己的手。   过了会儿,他闲闲道:“为免不必要的误会,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这是收费服务。”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沈棉震惊抬头:“收费?”   “额外服务要收费,关于这个问题,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江一行道。   沈棉当然记得他说过的,“其他服务另行收费”,只是她没想到牵手也算在内,她想当然地以为,只有贴肉肉才收费来着。   不过既然已经提前说好,沈棉当然会遵循约定。   作为一个法学生,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怎么收费啊?”她问。   江一行挑眉略作思索,有商有量地征询她的意见:“你认为怎么收费合适。”   沈棉也没经验,在心里琢磨了半天。   牵手应该是最低一级的服务了吧,但出价低了,担心配不上他头牌鸭的身份,让他误会自己觉得他不值钱就不好了。   最后她很大方地提议:“五百,可以吗?”   “可以,按你说的。”江一行看起来很好说话,温文有礼,他的语气好像还是把沈棉当小孩,仿佛她说多少,他都会纵容的样子。   牵手五百虽然略贵,但可以多牵一会儿,值回票价,沈棉心里暗暗想。   江一行似乎听到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接着在她单纯的眼神下,慢条斯理道:   “单价五百,按分钟计费。”   沈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   一分钟五百???   沈棉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计时的,她就不开这么高了!   此时,前头看了半天戏的司机表情复杂: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大男人跟女孩子牵个手还要收钱?收钱就算了,一分钟五百,这牵的到底是手还是金子?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手能收夺钱。   司机咳了一声,插嘴:“两位,咱们要不先看看去哪儿?”   沈棉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几分钟过去了,车还在原地没开。   “我们去哪儿?”她问江一行。   江一行将决定权交给她:“你决定就好。”   酒店?   虽然方便,但似乎草率了些,有种二话不说就是干的简单粗暴感。   毕竟是长期关系,还是有个固定的交易地点(?)比较好,若是回回都去酒店,就不那么浪漫了。   思考的时候沈棉想起,她是有家的!   她考上大学后哥哥在学校附近置办了一套房产,但家里总是没人,她便很少回去,房子常年空着。   “那,去我家吧。”   见江一行没有拒绝的意思,沈棉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启动。   她低头瞅瞅两只还牵在一起的手,已经有三分钟了。   一千五眨眼就这么没了。   突然觉得有点烫手呢,她默默松开爪子。   江一行似笑非笑地收回手。   -   太久没回家了,打开门便是一股久不住人的阴沉气息,积淀的浮尘在光线下漂浮。   沈棉把沙发上的罩巾揭下来,请他坐,有点不好意思:“我很久没回来了,家里没人打扫,等下我叫个家政。”   “没关系。”江一行说。   他简单打量一圈,两百平的面积,美式装修,这个地段的房价算得上豪宅了。   但这样一套小豪宅,竟然沦落到吃灰的境地,桌子上的积灰手指一抹,已有薄薄一层。   沈棉趿拉着拖鞋跑来跑去地忙活,把门窗全部打开通风,翻墙倒柜找了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拿给江一行,又跑去厨房研究热水壶。   装修时购置的家电,一应都是全新,她从来没用过。   摸索着烧好热水,她给江一行倒了杯水,然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主要是沈棉觑,不知道该干什么,江一行看起来安之若素,周遭灰扑扑的环境并不影响他优雅的贵公子气质。   沈棉在对面偷摸瞄他。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要不然家里太脏,家政马上就到,她都想就地把他推倒了。   详细过程她已经脑补过许多遍,越禁欲的人脱了衣服越是带感,他单手解领带的样子一定很好看,不知道有没有复几……   人体哲学PPT自动在脑子里播放,沈棉没留神,把脑子里的黄色内容问了出来:“你贴肉肉的时候会戴着眼镜吗?”   江一行轻轻挑起眉:“贴肉肉?”   陌生的新词汇,但根据字面和语境不难猜测其含义。   这个问题也是让他很意外。   挺单纯一小孩,在这种事上却总是出人意料的直白和大胆。   他眼底蓄起笑意,饶有兴致反问:“你希望我戴着眼镜吗?”   沈棉坦诚地点点下巴。   她觉得他戴眼镜的样子很性感。   江一行的笑容愈发深了:“你喜欢的话——可以满足你。”   太好了,沈棉顿时对即将到来的贴肉肉环节更期待了。   正幻想着有的没的,忽听一声:“咕噜——”   她立刻摸摸肚子,她饿了。   肚子这一叫倒是提醒了沈棉,他们还没吃饭。   打电话请家政阿姨帮忙带些食材,不久人便和食材一起到了。   沈棉的厨艺水平停留在泡面等级,但毕竟自己是主人,她主动担起了做饭大任,对江一行说:“我去做饭,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养精蓄锐,待会儿好好表现。   江一行彬彬有礼:“辛苦。”   沈棉客客气气:“不辛苦。”   哥哥八岁就会做饭了,能有什么难的?   她天真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沈棉:ghs,我是专业的。 第5章 五行   一条剖去内脏处理干净的鱼摆在案板上,沈棉拿刀前后左右比划了几下,寻找合适的下刀姿势。   她没做过鱼——准确来说她什么菜都没做过,用手机搜索到一个红烧鱼块的菜谱摆在面前,但卡在了切鱼的第一步。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和行动规划,她终于对鱼下手了。   十秒后。   “啊!”   厨房传来一声低呼,正麻利做清洁的阿姨赶忙过去,嗔怪的声音传出来:“哎哟,你怎么把手给切了?”   江一行莞尔,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   好像,并不意外。   他走到厨房门口,沈棉正在没常识地嘬手指吸血。   “需要帮忙吗?”   特别需要。   但显得自己很没用。   沈棉在他面前自尊心膨胀,觉得这只是小失误,决定再挣扎一下,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   说完话又习惯性地想继续吸伤口。   却被走上前的江一行捏住手指。   食指上一道1.5厘米的口子,刀应该很锋利,伤口略深,血珠汩汩向外涌。   沈棉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冒出电视剧的经典场面:女主角切伤手指,男主角将她的手指放入口中吮吸伤口……   嗯?   要来了吗?   不愧是专业的,好会啊。   就是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收费服务……   沈棉正暗搓搓地幻想,江一行却是将她的手指拽下来,放在水流下冲洗。   “口腔中有大量细菌,容易引起伤口感染。”   沈棉:“哦。”   想多了。   伤口冒血的速度慢下来,江一行问:“家里有医用酒精吗?”   沈棉摇头:“不记得。”   她都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药。   “有有有,这儿呢。”   刚刚识趣消失的阿姨又及时出现,把找到的医药箱拎过来,然后再次神隐。   药箱里的药水倒是很齐全,都是全新未拆封,江一行看了看,还没过期。   他用酒精棉给沈棉的伤口消了毒,沈棉乖乖地举着手指任人宰割,于是就看他拿棉纱布,一层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将自己手指包扎起来。   包好了,她看着自己过于粗壮犹如一只萝卜的食指:“……”   “会不会包的太厚了?”   她这样别说做饭,手指完全不能弯曲,任何事都干不了。   “你的伤口有点深,小心为好。”江一行将医药箱收好,递给她。   沈棉马上把医药箱拿出去放好,返回来时发现江一行已经解下外套,挽起袖子,立在流理台前优雅地切起菜。   这个场景无论从感官还是心理上,都是一幅绝美画面。   叫人不敢出声惊扰。   江一行的动作不疾不徐,但井井有条,刀法熟练,看起来是个很会下厨的人。   这让沈棉有点意外,他长得太有仙气,又是头牌鸭,给了她一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先入为主的认知。   沈棉悄摸看了一会儿,站到他旁边,瞅瞅他:“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   正是夕阳最好的时刻,从窗口洒进来的光线让江一行整个人都仿佛发着柔光,魅力值随着“会做饭”这个技能的发掘biubiubiu又蹿升一截。   试问,有什么比青楼花魁为你洗手作羹汤,更感人肺腑的事呢?   沈棉清清嗓子问:“那你做饭怎么收费?”   她很自觉,一个连牵手都开价一分钟五百的高贵花魁,像做饭这种费力的活儿,必然也是要收劳务费的。   江一行又是那副“我很好说话你觉得多少合适”的商量口吻:“你认为呢?”   刚刚吃过牵手的亏,沈棉长了记性,这回不自己开价了,摆摆手说:“我不懂行情,你按市场价来吧。”   江一行瞥她一眼,她诚恳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看我机智吧”。   江一行轻笑。   “你手受伤,毕竟因我而起,这顿饭免费赠送。”   沈棉眼里的光簇然亮起。   鸭鸭也太好了吧!   啊!这鸭性的光辉!   -   江一行动作利落,没多久四道菜便上桌。   沈棉站在餐桌前,两眼发亮地看着色泽诱人的虾仁滑蛋、糖醋小排,还有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红烧鱼块、鲜菇鱼头汤。   阿姨已经打扫完毕离去,家里变得明亮干净,食物的香气让这座被遗忘的房子瞬间鲜活起来,像黑白图画有了颜色。   唾液自动分泌,沈棉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地叫得更激动了。   她馋死了,有点等不及,回头瞄见江一行正在水池前洗手,飞快捏起一块糖醋小排塞进嘴里。   太好吃了呜呜呜!   救命!   偷吃是不雅的。   她做完坏事又迅速把骨头吐掉毁尸灭迹,江一行慢条斯理地擦干手,走过来时她正一脸正直地坐在餐桌前,等待他一起开饭。   分外乖巧。   小时候哥哥做好饭,她总爱在装盘的第一时间去偷吃第一口。后来寄住在舅舅家,这小毛病被扭转过来,舅妈没发话,她是不能动筷的。   再馋再饿都不能。   江一行落座,沈棉这才矜持地拿起筷子。   “排骨好吃吗?”江一行冷不丁说。   !!!   舅妈的脸在一刹那浮上脑海。   手心虚地一抖,沈棉的筷子没拿好,啪拉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弹到地上。   赶忙弯腰捡起筷子,她看向江一行。   很意外,她在江一行脸上看到的不是舅妈式的怒瞪和不悦,而是春风化雨般的温和。   他声音里含笑:“下次偷吃,记得把嘴擦干净。”   沈棉下意识否认:“我没偷吃。”   说完又下意识舔了下嘴角。   舔到了糖醋酱汁的味道。   “……”   -   江一行谦虚了,他的厨艺绝不是“会一点”的级别。   沈棉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学校食堂是承包出去的,大多味道一般,好吃的难免重油重盐。   她很给面子地吃了两碗饭,如果不是惦记着待会儿要贴肉肉,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吃太多以免影响他对自己的x欲,三碗也OK的。   她矜持地放弃了第三碗米饭后,又喝了碗汤。   从小就是周围人眼中“优秀”的代名词,江一行认为自己需要会的东西,就一定会精通。厨艺是在美国念书时自学的,称不上感兴趣,工作后反而从不在下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他对吃的兴趣不大,食量也不多,大多时间都在看沈棉吃,颇有兴味。   沈棉吃饭的样子很有意思,小口小口,但嘴巴不停,专心致志埋头吃自己的,什么食物都显得很香。   像之前被广为流传的视频里,那只咔吧咔吧嗑瓜子的松鼠。   沈棉喝完最后一口汤,胃被填饱,整个人都很满足,自觉主动地负责善后,将碗碟都收进洗碗机。   出来时,江一行不在客厅,她搜寻一圈,看到人在阳台讲电话。   她坐在沙发,随手翻看一本两年前的杂志。   江一行这通电话讲得有些久,沈棉不时看他一眼,偶尔会和他对上视线。   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过了会儿起身回房间,把自己洗得白白香香才出来。   这时江一行已经打完电话,正站在桌前倒水,她小声叫他:“鸭鸭。”   江一行转头。   沈棉的头发刚刚吹干,散落在肩膀上,比先前扎的丸子头显得柔软许多。   她扒着房间门露出一颗脑袋,圆溜溜的杏眼望着他,期待溢于言表。   家里的睡衣都是以前哥哥给准备的,没有一件性感款式,沈棉努力从中选了一件最成熟的,但对于接下来的情境仍旧有些幼齿。   长袖长裤,米色底,印着小小的恐龙的卡通图案——其他的图案更大,还有带尾巴的恐龙造型的。   所以她不想露出来。   江一行消化掉这个爱称,像是看不懂她明明白白的意思,正人君子地问:“有事吗?”   一个装蒜,一个打直球。   “贴肉肉吗?”沈棉问。   江一行看着她,慢慢挑了下眉,再次正人君子地道:“你受伤了,今天不适合。”   “你说这个?”   不能贴肉肉的拒绝让她不自觉从门口走了出来,举着左手的萝卜不解地说:“贴肉肉又不用这只手。”   江一行在她的注视下喝了口水,悠然而别有深意地反问:“不用吗?”   他这样一问,沈棉自然不可避免地脑补了一些用到的画面。   咳。   倒是也可以用用。   “剧烈运动会使血液循环加速,增加出血,影响伤口愈合。”江一行放下杯子,道貌岸然道,“等你养好伤,我们再开始。”   -   沈棉坐在房间床上,端详着自己的萝卜。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呢。   这么小的伤口,应该很快就好了吧?   不能贴肉肉,她遗憾地叹口气,无聊地躺在床上。   片刻后忽然想起客房没有被子,她下床,从柜子里搬出一床新被子送去隔壁。   房间没人,她放下被子,转身正要出去,浴室的门打开,裹着浴巾的江一行出现在视野中。   真的有复几!   江一行动作顿了顿。   没有换洗衣物,他只能先这样将就,没料到她会在自己房间。   短暂的停滞后,江一行迎着沈棉亮晶晶的目光,步伐从容地走出来。   沈棉的目光黏在他身上,目不转睛地跟着动。   他一步一步走到跟前,抬手,从她背后的架子上取下毛巾。   好近!   沈棉的小鹿不遗余力地蹦起迪。   空气好像变得粘稠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感觉他身上的热量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缠绵的气氛里,江一行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再看,就要收费了。”   什么?沈棉一愣:“看也要收费吗?”   问完想到什么,兀自点点头,“也对,夜店表演的脱衣舞女也要收费的。”   江一行:“……”   虽然不是自己要求的表演,但毕竟看了,沈棉不是赖账的人,问他:“收多少?”   “应该比牵手贵一点,一千,你觉得怎么样?”   脱衣舞男开价,沈棉瞠目结舌。   她震惊的样子总是很有趣。   江一行莞尔,又施施然给了个甜枣:“看在你不是有意,这次只收一半。”   看一看就五百,也是有点贵。   赶紧多看几眼。   沈棉盯着他的复几,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肤色比许多男人白,肌肉泛着淡淡的健康色泽,巧克力块很漂亮,让人很想摸一下。   沈棉看得入迷,手指不知不觉伸出,非常具有主观能动性地自发向着那完美的巧克力块而去。   但在即将碰到之前,一根修长的食指抵住了她的指尖。   江一行手指一勾,轻巧将她要作恶的手拉开。   沈棉下意识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   江一行微微弯腰,声音压低:   “上手的话,是另外的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黑心舞男,在线脱衣 第6章 六行   沈棉在耍流氓这件事上反应很快,原本是无心之举,手的擅作主张,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动了上手一把的心思。   一脸茫然转瞬就被兴致盎然取代,她乐滋滋问:“什么价钱?”   钱,她有的是!   她的右手已经被江一行勾开,这时忽然生出反抗的意识。   江一行明显感觉到那根手指上与自己抗争的力道,试图原路返回,袭向他的身体。   他略感意外,挑了下眉。   这小孩,总是不按套路走。   他一边与沈棉的手指打着太极,游刃有余地阻拦它空袭自己的路线,边悠然地思考,几秒后报价:“两千。”   这标价着实不便宜。   不过沈棉已经习惯头牌鸭的身价,看都要一千,上手翻个倍太合理了。   美好的复几就在眼前,她双眼发亮,完全没有被狮子大开口吓退,反而不假思索地坚定回答:“我要摸。”   不就是两千嘛,一次体验够本!   说完没给江一行太多反应的时间,直接绕开他的大手。   先是食指和中指指尖的触碰,仿佛一下子过电,他身体的温度带着轻微的刺激感,迅速通过接触点击中她。   超乎想象的触感。   紧接着,沈棉将整个手心都贴了上去。   面与面的贴合使得过电的面积骤然增大,她的心跳簇然加快,手心的体验太棒,情不自禁地挪动了一下。   男人和女人的构造不同,身体的硬度有着天然的区别。   沈棉没摸过男性,女孩子都是软的,就连吨位最大的赵晓晨的肉肉都是弹性十足。   江一行复几的手感让她陌生又新奇。   她指尖忍不住往下按了按。   那感觉,怎么形容呢?   硬里又藏着一点软,弹性与阻力最完美的结合。   她全神贯注,没看到江一行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巧克力块之间的沟壑切割整齐,沈棉像潜心学术的学者,顺着那个纹路勾勒,又挨个仔细研究每一块。   好玩。   她的动作说不上撩拨,更像是在玩玩具,但女孩手指轻软,手法毫无章法,来回乱动,偏能扰人心神。   江一行喉结滚了滚,眼神微动。   沉浸在新玩具的欣喜中的沈棉,没有发现他眼底的那抹幽暗,不知名的气息在四周悄悄滋生。   正玩得不亦乐乎,冷不防手被人捉住。   江一行的手强而有力地钳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反抗,让她明明离得很近,却再也碰不到心爱的复几。   他嗓音很低,那一丝暗哑显得不甚分明:   “一分钟时间到了。”   沈棉又懵了一下:“只能摸一分钟?”   “计时收费。”江一行说得理所应当,丝毫没有临时坐地起价的心虚。   按分钟收费不是第一次,几回下来沈棉已经被“计时洗脑”的设定成功洗脑,立刻露出十分遗憾的眼神。   只这短短功夫,江一行已经恢复自若。   施施然将她的手拿开,神色与动作皆从容有度,端方有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吧,那我明天再摸。”   一分钟时间短暂,但抚慰了沈棉不能贴肉肉的遗憾。   她解了瘾,心满意足,跟江一行挥挥手愉快去睡觉了。   -   隔天一早的课,沈棉起床打开房门,刚好和江一行打了照面。   江一行依然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衬衣上些微褶皱,完全没有影响他的气质。   按理说他们这种自由职业,作息应该很随心才对,没想到会这么早起床。   “你怎么起这么早?”沈棉好奇地问。   当然是为了上班。   但江一行淡淡一笑,装腔作势地说:“在其位谋其事,我的工作是为你服务,自然跟随你的作息,以便满足你随时的需求。”   沈棉有点感动,好敬业的鸭。   虽然价格高了点,但服务态度太到位了,说话总是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昨天还给她做饭,帮她包扎。   这样的鸭谁能拒绝呢?   起床晚了点,时间有些紧张,她飞快洗漱好,背上包准备去上学时,江一行叫住她:“小孩。”   沈棉回头。   “过来。”江一行坐在沙发上,语气虽然温和,但气场完全不像是“为人服务”的那个,反而像老板。   沈棉走过去,江一行打开药箱,向外拿出酒精棉,头也不抬地指挥:“手。”   沈棉会意,乖乖把左手伸出来。   她刚才洗漱太急,忘了手上有纱布,直接伸到了水龙头下,湿了一大半。   江一行拆掉她的萝卜,伤口有些发白,重新消过毒,他慢条斯理拿纱布又给沈棉缠了一根萝卜。   今天这根比昨天明显要瘦小许多,防止不透气影响伤口愈合。   沈棉很满意,看着萝卜乖乖说“谢谢”。   瞧瞧!她的鸭鸭多好。   包月开始的第二天,沈棉再次坚定了自己眼光好,选了一只好鸭的信念。   换鞋准备出门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跑去拿了把备用钥匙递给江一行。   “这把钥匙你拿着,今天可以把行李搬过来。”   江一行正在整理药箱,闻声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搬过来?”   沈棉点头,理所当然道:“你这个月的时间不都是我的吗?”   既然是包月,自然住在一起方便些。   江一行了然,配合道:“好。”   “拜拜。”沈棉和他挥手再见,快步跑到玄关,“下午见。”   再见这个词,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   江一行隔了十五分钟出门。他到达律所的时间比平时稍晚,不少律师和秘书已经到达律所并开工,见了他习惯地问早。   “江律师早。”   “早。”   江一行点头,穿过外间,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外面的几颗脑袋顿时鬼鬼祟祟凑到一起:“你们发现了吗,江律师今天没换衣服。”   “这是昨天在什么地方留宿了吧?”   “不是吧,我们的江律师被人染指了吗?呜呜呜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我还没被人染指呢,哪儿轮得到他?”   突然想起的男声让几个女秘书一愣。   温止宴的脑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中央,正搭着隔板和她们一起看向江一行的办公室,脸上八卦的表情都是同款。   几人瞬间四散,温止宴全然没有自己破坏了气氛的自觉,继续拉着江一行的秘书哔哔。   “你说说,轮颜值、气质、性格、能力,我每一个都在你们江律师之上,对不对?被人染指这种大好机会,是不是应该优秀的我先上,他排队?他怎么这么没有自觉!回头你记得好好说说他。”   “……”   谁给您的自信,梁静茹吗?   再说,被染指到底有什么好争抢的?   江一行在行止的威信比不务正业的温止宴高得多,他看着温文有礼,实则比风格跳脱的温止宴更让人不敢招惹。   大家不太敢说他闲话,温止宴一个人哔哔得起劲,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话题中心任务走了出来。   办公室有备用正装,江一行换了衣服,衬衣扣子只开了一颗,清隽儒雅的帅气。   秘书赶忙站起来,江一行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一式三份。”   秘书接过文件去复印,江一行扫了温止宴一眼。   “你没事做可以打扫一下卫生,律所不需要没用的人。”   温止宴:“……”   靠,骂人不带脏字。   -   沈棉一天的心情都很轻快,她把昨天那张草稿拿出来,重新完善了细节。   主要是复几,昨天凭想象画的,完全没有真实的好看。   修正之后的草稿,果然更协调更有feel了。   她的铅笔还没放下,便听到讲台上的老师说:“今天的课题是小组作业,就刚才的案例写一份法律分析报告,下周一交。分组名单在这儿,大家自己看一下,自行推选组长。”   教室里顿时抱怨声与讨论声交杂。   赵晓晨盯着名单看了几眼,突然“卧槽”一声,那胳膊肘撞她:“完了,你今天看黄历没,是不是大凶?”   “没有啊。我被天选了吗?”沈棉抬头去看。   他们班刚好21个人,分组又多是四人一组,常常有一个人被单出来。   这位同学被戏称为“天选之子”,虽然拥有任意选择一个小组加入的权利,但天选的殊荣往往带着点多余的意思,大家都祈祷不是自己。   “比天选还惨,你跟孟星河和夏唯一组。”赵晓晨一脸菜色,对这个分组颇有意见,“这谁分的组啊,真有水平。”   沈棉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孟星河已经走过来,通知她,言简意赅地通知:“待会儿到A教301讨论。”   沈棉点头表示收到。   下课的教室有点乱,周围有人经过,孟星河侧身靠着桌子让了下位置。   赵晓晨眼疾手快地把沈棉的小黄图盖了起来,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反而引起了孟星河的注意,视线向下扫去。   他看了沈棉一眼,没说什么,走了。   第7章 七行   “好险好险。”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的赵晓晨说完,又深深为沈棉感到忧虑,“你完了。跟他俩一组,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多难受啊,要不你找个人换下组?”   沈棉疑惑:“为什么?”   孟星河长得还挺帅,多看几眼不好吗?   赵晓晨一脸“为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的表情:“你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吗,上课不听课画他的小黄图。”   误会!   沈棉张了张嘴:“我画的是……”   “沈棉!”一个跟赵晓晨同组的女生跑过来,亲热地挽住沈棉的手,一起下楼,“我跟赵晓晨一组,我们换一下吧,这样你跟她可以一起。”   正中赵晓晨下怀,马上抢着替沈棉答应:“没问题,太好了,他们组一会儿在A教301讨论。”   “那跟我们组就隔了一个教室诶,很近,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对对对。”   沈棉完全没找到机会插嘴。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与日月争辉的男神,承载数百少女的暗恋。   孟星河就是法学院的这个存在,家世好,母亲是中科院院士,父亲是有名的富商,本人也足够帅气,优秀,才能兼备的学生会主席,每个女生谈起他眼中都满是向往。   在江一行之前,他是沈棉见过戴眼镜最好看的男生。   -   去A教的路上,女生一路都和她们同行,沈棉的“其实我买了一个男人,长得比孟星河更帅”的解释便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A教的空白教室多,不少小组都选择来这里进行小组作业的讨论。   说巧不巧,她们三人走进电梯,孟星河后脚进来。跟他一块的还有同组的另外两人,夏唯和一个左耳戴耳钉的男生。   夏唯是八面玲珑的班长,边走边跟孟星河说着老师布置的案例,对她们笑了笑算是招呼。   孟星河没怎么说话,电梯上行中,“左耳”跟她一人一句地一直在讨论。   到了三楼,一行人下电梯,已经约定好换组的沈棉被赵晓晨拐着,越过301的门径直往303走去。   “你去哪儿?”孟星河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棉回头,孟星河站在301的门口皱眉看着她。   她指了指303:“去那儿。”   已经进门的女生又走到门口,抢先笑眯眯解释道:“我跟沈棉换了一下组,他们组在303。”   孟星河扫了沈棉一眼,对女生道:“分组名单是老师拟的,有想法事先跟老师申请,私自换组会影响作业评定。”   除了辅导员没人比学生会主席说话更有分量了,他态度还挺高冷的,女生有些讪讪,朝沈棉看过来。   沈棉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敢惹他”四个字。   “之前别人不是也换过吗?”她有点不解孟星河的突然发难。   这种小组作业,私下换组的事时常有。   孟星河冷冷道:“别人换你就要换?”   夏唯也被吸引过来,半笑着帮忙说话:“她们想换组也没关系,反正老师一般都是按照交上去的作业给分的嘛。”   孟星河没说话。   他的气场还挺吓人的,刚才还对沈棉十分护崽的赵晓晨这时也怂了,小声对沈棉说了声“再见!”,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女生也没想到孟星河会揪着不放,抱着自己的书包也溜进303。   孟星河站在那里看着沈棉,犹如看着一个搞事的刺儿头。   沈棉:“……”   六月飞霜!   -   事实上,讨论还没进行五分钟,孟星河接了通电话,说是学生会有急事,走了。   这次的课题有点复杂,两大电信设备巨头之间耗时良久的专利战,你告我我告你,任务量相当大。   讨论了两个小时,分派好各自的任务才散。   隔壁303的讨论早就结束,沈棉没回宿舍,迫不及待地回家看她的鸭鸭。   然而打开门,家里空荡荡的,依旧没点人气。   她找了一圈,鸭鸭竟然不在。   满心的期待下落,沈棉拿出手机给江一行打电话,没通。   她鼓了鼓腮帮子,鸭鸭叛逆了!   她打开微信给“鸭鸭”发了条消息:【无故旷工扣钱的哦】   刚发完,手机叮了一声。她马上拿起来看,并不是江一行的消息,赵晓晨在宿舍群里艾特她:   【包包,你怎么还不回来?】   沈棉回复:【我回家了。】   赵晓晨:【你又回家了?】   米雪:【包包你最近怎么总是回家啊,你以前不是不爱回去住的吗?】   当然是因为家里金屋藏鸭啦。   正要趁机解释自己买鸭的事,被狗粮饲养了多年的沈棉忽然心里一动,兴致勃勃地打算反撒一把狗粮。   此时不翻身,更待何时?   【我家里有男人】   她骄傲地说完,赵晓晨秒回:【你哥回来了?】   沈棉:【不是】   赵晓晨:【那你做梦呢?】   “……”   沈棉从相册翻出昨天偷拍的江一行做饭的照片发过去,美滋滋、暗戳戳地炫耀。   照片上只是一个背影,但明亮干净的厨房,男人长身玉立,卷起袖子做菜的背影像画报一样漂亮。   即便没有正脸,光着一个背影也拥有足以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发完,沈棉便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听大家的震惊和欣羡。   但漫长的半分钟过去,才终于冒出一条消息。   赵晓晨:【你从哪儿盗的图?】   沈棉:“……”   -   沈棉退出对话框,发现江一行依然没有回复。   更气了。   她又发一条:【旷工五分钟扣一千哦】   半个多小时过去,沈棉正啃黄瓜填肚子,边查课题的资料,失联的鸭鸭终于有了消息。   江一行的电话拨了过来,沈棉赶忙先看了一眼时间才接起,绷着声音让自己显得很严肃:“你已经旷工48分钟52秒,扣掉九千。”   “今天有点忙。”   刚刚结束一个案子,江一行从法院走出来,身着正装提着公文包,走下庄严肃穆的阶梯。   这个解释太过简短,仿佛没把旷工当回事,沈棉觉得有必要正正金主的纪律,更严肃道:“你没有请假。”   那一丝从庭审现场带出来的冷静淡漠一下子驱散,江一行笑了一声。   小朋友还是不够心狠,否则应该学会:不满50分钟,按50分钟计算。   他上车,将文件袋扔到副驾上,慢悠悠道:“别急,等我回来,慢慢谈。”   -   沈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叛逆的鸭鸭才终于回来。   不过进门时,手里提着一只皮箱。   江一行将东西放下,慢条斯理脱掉外套,单手解着领带,看向她:“今天有重要的事处理,没接到你的电话。”   沈棉不争气地被这个动作撩得心肝颤儿,态度就不是很坚定了。   “什么事?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江一行道:“不便透露。”   沈棉直勾勾盯着他的手:“私事还是公事?”   江一行想了想:“私事。”   私事当公事,公事变私事。   还有小秘密?   “私事不可以。”沈棉说,“要扣钱的。”   江一行放下领带朝她走来,站到她面前,微微弯腰贴近,挑眉道:“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你一次就扣完,合适吗?”   牵了五分钟的手,被摸了一下复几,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辛苦了。   沈棉还是单纯,听他这样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呢。   真扣九千都要扣成负数了。   不合适不合适。   沈棉看着他的喉结,严肃也没有了,钱也不扣了,好说话道:“那这次先不扣了,下不为例。”   “不胜感激。”江一行直起身,态度特别端正,“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棉瞅了他一会儿,眼睛亮亮地说:“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江一行顿了下,看她一眼道:“可以。”   沈棉试探的小手抬起来,朝着他的颈部慢慢伸去。   江一行垂眸扫过她的手指,细细软软的,指甲修剪得不长,圆润的粉色。   沈棉的指尖已经越过他的下巴,距离目标只剩两厘米时,忽然看到江一行的喉结动了动,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你不问问收费价格吗?”   一语提醒了沈棉,她马上问:“多少?”   江一行唇角轻轻一勾,温文有礼道:“九千。”   沈棉:“???”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第8章 八行   怎么可以那!么!贵!   复几两千,喉结居然要九千,这样的区别对待对复几公平吗?   在自己刚刚善心大发、温柔体贴地免除了对他扣工资的处罚之后,马上被狮子大开口,沈棉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严重怀疑这是敲诈!   沈棉的爪子都被吓得瑟缩了,惊愕地瞪着他,双眼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是一只坏鸭!”   “有什么问题吗?”江一行明知故问。   “太贵了!你这是敲诈!”终于意识到这只鸭有点黑的沈小富婆义愤填膺地说。   “敲诈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对被害人实施暴力相威胁,或者其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取数额较大财物的行为。”   江一行风度翩翩地反问,“我对你实施暴力了吗?”   沈棉愣了下,本能回答:“没有。”   江一行继续问:“我威胁你了吗?”   “没有。”   “我强行索取了吗?”   “没有……”   江一行微微一笑:“那沈律师怎么给我定罪敲诈了。”   沈棉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你怎么会背这个?”她惊讶。   法律上罪名种类不计其数,光刑法就有四百多条,这么多定义背下来又枯燥又容易记混,法学院的学生都不一定记得一字不差,他竟然信口拈来。   这是一只懂法的鸭!   江一行不慌不忙,为自己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闲来无事,翻了翻你的书。”   原来是这样。   沈棉被说服。   作为一个法学生,居然被一只鸭教育,简直给A大法学院丢人。   她清清嗓子,试图跟他讲道理:“虽然不是敲诈,但你的定价太高了,不合理。”   到今天,才觉得不合理吗?   江一行装模作样地问:“物价局对摸喉结的价格有明确规定吗?”   ……还真没有。   “那不合理的依据是?”   “太贵了。”沈棉脸上写着老实巴交四个字。   “咽喉是脆弱敏感的地方,将这种致命点交到其他人手上,是一件危险性非常高的事情,有可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考虑到我的生命安全以及你的操作风险,我认为这项服务价格高一点合情合理。”江一行巧言善辩,说完还非常民主地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说得好有道理。   鸭鸭口才太好,沈棉说不过他。   一方面懊恼自己学法的竟然辩论不过做鸭的,愧对学校的培养,一方面又情不自禁感到有点骄傲。   不愧是她选中的鸭鸭,鸭中龙凤,厉害厉害。   她兀自点点头,也不知在肯定什么。   江一行略略反思了一下,这么欺负小孩儿,是不是有点过分。   沈棉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对他说:“那就九千吧,刚好抵消你扣掉的工资。”   有长进了。   江一行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弯。   “我没记错的话,五分钟之前,你说过‘这次先不扣了’,所以不需要抵消。”   后悔了。   沈棉抛弃了自己的诚实守信品德,一脸严肃地装不记得:“我有说过吗?”   江一行挑眉。   耍赖?   “有。”他道。   “你没有证据。”沈棉一脸“我超聪明”的小得意。   这个神态像极了隔壁邻居家那只聪明听话的大金毛,每次表现好也是一脸机灵样儿,被人挠下巴会享受地眯起眼。   江一行压下那一瞬的手痒。   “确实没有证据。”他一副认栽的口吻,“既然这样,这次算你免费。”   沈棉跃跃欲试道:“那我开始了?”   江一行一派绅士风度:“自便。”   -   沈棉两只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喉结,再次慢慢将手伸了过去。   江一行站立在原地,沉稳自若。   指腹碰到一个小凸起,是软骨,但有着骨头的坚硬。   不过这个看起来让人垂涎的地方,摸起来怎么好像跟摸石头没分别?   沈棉胡乱摸索,先是顺着摸了两下,没找到趣味,又按着那块软骨动了动。   这一下按得有点用力,让江一行的喉结不自觉滚了一下。   沈棉眼睛里簇然燃起一道小亮光,小鹿亢奋起来。   好性感!   她玩得专注,不知道自己在投怀送抱,江一行却是看着她越凑越近,快把脸凑到他身上了。   双眼发亮,虔诚着迷的劲儿,仿佛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要闻闻他的气味,然后扑上来啃上一口。   江一行原本松弛的状态,发生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微小变化。   那番话不算诡辩,这件事的危险性确实不低。   他忽然有了动作,像上次一样,捏住沈棉的手腕,拿开。   突然被阻止的沈棉茫然:“一分钟还没到。”   才刚摸一下下,绝对没有一分钟。   江一行睨着她的眼神深邃:“不是一分钟,是一下。”   ???   按分钟计费就算了,怎么还有按“一下”算的?   沈棉再次惊呆了:“之前不都是按分钟计费吗?”   “之前是,这次不是。”江一行从容不迫,动作温柔地将她的手放下,大有最终解释权归本鸭所有的无赖。   “‘摸一下’,是你自己提出的。”   她说的好像确实是: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沈棉:“……”   “一下只是一个助词,没有实际意义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并不合法权益,她发出抗议的声音。   不幸的是,她的眼光太好了,选中的鸭鸭不仅会背罪名定义,语文也学得非常优秀。   江一行道貌岸然:“一下用在动词后面,是数量词。我以为这是你的计数单位。”   -   沈棉好一阵没说话。   过了会儿,突然转身闷头冲进书房,并关上了门。   小朋友似乎被惹毛了。   江一行缓步走过去,房门并未反锁,他拧下门把手,慢慢推开。   沈棉趴在电脑屏幕后面,因为太投入,没注意到房门无声打开的缝隙。   她盯着百度汉语页面的词语释义,念念有词:“数量词,用在动词后面,表示做一次或试着做,看一下,打听一下……”   看完,她“啊”了一声,懊恼地猛拍额头:“真的是量词。”   江一行莞尔。   重新把房门带上。   沈棉叉掉页面,趴在桌子上,忧伤地叹气。   只摸了一下,没摸够。   他的喉结好性感,想咬……   正忧郁的时候,微信提醒声响了。   她忧郁地拿起手机,忧郁地点开,忧郁地看到孟星河的消息。   【下午讨论了什么】   下午他提前走了,没参加讨论,沈棉很贴心,直接把自己记录的超详细笔记发过去。   【里面都有】   孟星河没回复,连声谢谢都没说。   应该是拿到笔记马上去“补课”了,学神就是学神。   沈棉忧郁地继续趴下,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响了。   孟星河:【明天上午讨论课题,有时间吗】   沈棉:【有的】   孟星河发来一个咖啡馆的地址:【十点见】   沈棉回完“好”字,鼻子忽然耸了耸,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肚子马上配合地咕噜咕噜呐喊起来。   等鸭鸭等了好久,她早就饿了。   沈棉忍不住嗅了好几下,被香味勾着鼻子走出去。   -   江一行的汤煮到一半,秘书来了电话。   “江律师,刚才钟太给我打电话,想约您明天会面。她明天就要出国,坚持要求走之前见您一面,再谈谈财产分割的细节。”   江一行搅了搅汤,问:“时间。”   “钟太下午的飞机,时间想定在上午十点,我们楼下的waiting咖啡馆。可以吗?”   江一行听到书房门开的动静,应了声“嗯”,挂断电话。   他没回头,不大一会儿,便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沈棉从他侧面勾着一颗头,往锅里瞧。   是鸡汤,鲜黄的色泽十分诱人,飘着干香菇和莲藕块。   沈棉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短的时间煮出鸡汤来的,但闻起来非常香浓,她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好想喝一口。   她悄悄把手摸向勺子,江一行一转头,她立刻缩了回来,一脸正直地站好。   江一行当做没看到。   沈棉盯着锅里,吞了吞口水问:“我们今天喝鸡汤吗?”   江一行用“你是不是误会了”的目光看她一眼:“这是我给自己做的。”   这次沈棉非常上道,马上说:“我可以付钱。”   毕竟今天鸭鸭都没赚到钱,还没开张呢。   江一行动作娴熟地将面下入鸡汤里:“是吗。你出多少?”   沈棉瞄他一眼,学会了勾心斗角:“你要多少?”   “你出多少,我要多少。”江一行要给甜枣,这个时候自然很好说话。   沈棉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我骗过你吗?”江一行说。   认真算的话,虽然价格很高,但他确实从没有说过谎,骗过她。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客气了。   沈棉瞅着江一行的侧脸,伸出一只试探的巴掌:“五……”   她的音拉得很长,密切关注着江一行的反应。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云淡风轻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块。”沈棉大胆地说。   江一行蓦地笑出声。   “你倒是敢开。”   这笑声太过低沉悦耳,叫沈棉耳朵一热,刚刚还想着要与他斗智斗勇呢,立刻生出点心虚来。   五块太过分了,简直是周扒皮。   她良心发现正想改口,江一行却爽快地答应了。   “好。”他噙着笑垂眸看她,“你说了算。”   他的笑好看得要命,总是精准地戳中沈棉的心脏,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了。   她满眼桃花开,想着自己刚才还为了摸喉结和他斤斤计较,十分愧疚。   自己的鸭鸭,这么好看的鸭鸭,怎么能对他抠门呢?   沈棉暗暗自我反思了一通,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宠爱鸭鸭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江·心机·鸭 第9章 九行   鸡汤面在沈棉的守望下,很快就好了,江一行将面盛入碗中,刚刚好的两人份。   金黄色的汤上撒了一层小葱花,漂亮极了,袅袅热气带着香味扑鼻而来。   沈棉的唾液腺高度活跃,这才明白,他一开始做的就有自己的份,流着口水感动万分。   江一行要将面端出去,她马上自告奋勇:“我来!”   等江一行一出门,她马上弯腰趴在碗边吸溜了一口。   沈棉龇牙咧嘴吐了吐被烫到的舌头。   超!香!   面碗有些烫手,她小心翼翼把面端出去,迫不及待而满怀虔诚地拿起筷子。   太好吃了!这碗五块钱的面简直是人间美味,超值!   沈棉边吹边吃,吸溜吸溜吃完面,将汤汁也喝得干干净净。   不需要江一行问好不好吃,几乎每吃一口,她就要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句:“太好吃了!”   说了好多遍,不厌其烦,中间夹杂着一些其他词句:“唔,这个鸡肉好嫩!”、“藕片脆脆的!”、“汤好好喝!”。   这种诚恳朴素式彩虹屁,确实让厨师本人心情不错。   江一行本来不饿,工作需要,常常和各种法医鉴定报告打交道,他的胃口一向不太高。   但和沈棉坐在一起吃东西,食欲似乎比平时好些。   她的吃相,能让人感受到食物的幸福感。   沈棉是真的很幸福,摸了摸肚皮,脸上溢满满足。   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鸭鸭,长得让人垂涎欲滴,厨艺也让人五体投地?   江一行放下筷子,优雅地轻拭唇角,感受到来自对面亮晶晶、充满爱意的目光。   怎么连擦嘴巴都这么好看!   他的唇形好漂亮,嘴唇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沈棉的眼神里写满了色眯眯。   江一行仿佛看不出她色眯眯的含义,服务周到地问:“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   “亲你”两个字刚滚到嘴边,忽然被堵,沈棉闷哼一声捂住嘴,疼得眉头都拧成一团。   为什么说句话会咬到舌头?   这句话烫嘴吗?   沈棉痛苦又懵逼,难道这就是耍流氓的代价?   江一行挑眉:“想什么?”   沈棉缓过那阵剧痛,松开手,口齿不大清楚地说:“倾你。”   疼成这样还如此执着。   江一行表情管理得很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仿佛siri上身不解风情:“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倾我是?”   “七音倾——不是……七音亲——”沈棉忍着疼把音发对,“倾你。”   “……”   舌头也叛逆了!   沈棉放弃了中文,改用拟声词:“啵啵。”   江一行忍住笑意,施施然道:“啵啵,当然可以。”   同样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莫名变得撩人了呢。   沈棉热血沸腾,当机立断毫不犹豫马上就要站起来。   “不过,”江一行却在这时说,“你的舌头咬伤了,体验感想必会打折扣。毕竟是收费服务,出于职业操守,我需要保证你的服务体验,建议你舌头好了再亲,效果会更好。”   好像蛮有道理。   摸喉结都要九千的话,啵啵肯定更贵,花了这么多钱,还是要亲得舒服一点才值。   沈棉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明天早上亲。”沈棉坚定道。   明天肯定不疼了,早起亲一口,愉快一整天。   江一行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杯子优雅喝水。   -   沈棉的“早安吻”计划还是失败了。   晚上搞课题搞得太晚,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   她打着小呵欠走出卧室,刚好看到江一行人在玄关,衣着整齐,正要出门。   “你去哪儿啊?”沈棉没醒透,懵懵地问。   “见个朋友。”沈棉刚要说什么,江一行勾唇道,“厨房给你留了早餐,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煮了白粥,有配餐的小菜和厚蛋烧。”   沈棉眼睛一亮。   江一行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衣冠楚楚地问:“请三个小时的假,可以批准吗?”   有爱心早餐在,当然批!   不得不说,江一行把沈棉的心思拿捏得刚刚好。   沈棉连连点头,爽快极了:“你去叭。”   反正她待会儿也有事要出去。   江一行一走,沈棉马上跑进厨房,锅里真的有粥,还是用砂锅煮的。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温温的,入口刚好。   厚道烧的形状很漂亮,看起来很美味,可以与外面餐厅卖的媲美了;还有蚝油生菜和水果沙拉,搭配白粥完美极了。   江一行给她留的粥有大半个砂锅,沈棉一口没剩。   早餐吃得好,整个人都很有精神,她挺着幸福的小饱肚一瞥手机……   糟糕,快十点了!   -   把电脑和一沓资料往书包里一塞,她飞快地换好衣服出门打车,赶到waiting咖啡馆时,果然迟到了十分钟。   孟星河就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沈棉跑过去时,他正皱眉低头看表。   抬头看到她,脸色竟然好看了些许。   “起晚了?”   “嗯。”沈棉道歉,“不好意思,大家是不是都在等我。”   “没有。”孟星河并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因为她迟到而不快,甚至比在学校时还更温和。   沈棉松了口气,听到他说:“只有我们两个。”   “他们还没来吗?”沈棉问。   孟星河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没回答,转身推开店门,见她没跟上,撑着门回头催促:“进来。”   沈棉跟着他走到窗边的位置,桌子上放着一台深灰色的笔记本。她打开书包拿自己的电脑,就在这时店员推着小推车过来,哐哐哐上了六盘东西放在桌子上。   鸡肉芝香帕尼尼、菌菇虾仁卷、牛肉夹饼、黑森林、草莓甜心蛋糕、金沙流心酥。   一下子占据了半张桌子。   沈棉惊呆地看着一堆食物,又看看孟星河:“你没吃早饭吗?”   孟星河把一杯香草星冰乐放到她面前,正把所有的食物都往她这边挪,闻言动作凝滞了一下。   “你吃了?”   沈棉点头:“吃过了。”   孟星河沉默了两秒:“你不是爱吃吗,再吃点。”   沈棉面露难色:“我今天吃得很饱。”   撑到肚皮现在都鼓鼓的,这些东西她都很喜欢,但真的吃不下。   孟星河不说话了,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开始敲电脑。   沈棉以为他点这么多是四个人的量,心想夏唯跟“左耳”怎么迟到这么久,回头张望了一下,问:“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到?”   “他们不来。”孟星河说。   不来?   沈棉茫然:“不是要讨论课题吗?”   “是。”孟星河只答了一个字,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他们没时间吗?”   孟星河:“不知道。”   沈棉一头雾水。   “资料查得怎么样?”孟星河问她。   沈棉忙把自己的电脑打开,将昨晚熬夜整理的文档发给他。   因为桌子剩余空间太小,她只能放下一半电脑,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个小时之后。   孟星河几乎没动那些吃的,六盘食物如同展览一般霸占着桌子。   还是沈棉肚子里的早餐消化了一部分,有了空余,吃掉草莓慕斯和虾仁卷,才腾出一点空间来。   -   说是讨论,其实他们交流的时间并不多,孟星河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   沈棉平时学习很认真,跟着他一块做作业确实效率高多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沈棉起身,顺着店员的指引去二楼上洗手间。   二楼和一楼的格局不大相同,许多等人高的绿植装饰,环境更显清幽,卡座之间有隔断,私密性也更高。   沈棉从洗手间出来,经过走廊时听到一个女人在说:“我女儿的话你不用在意,她还是希望我和她爸爸和好,太天真了。她已经成年了,我的事和她无关,她如果冒犯到你,你别放在心上。”   这声音听起来蛮有气质,感觉是一位知性优雅的女士,这句话也似乎很有故事。   沈棉已经走到转角,正要下楼,忽然听到另一道清朗的男声:   “没事。”   简短得不行的两个字,好像她的鸭鸭,但出现得突然,结束得太快,无法确认。   沈棉想起江一行出门时请假,说“见个朋友”。   难道真的是他?   见的朋友是一位离婚女士——   对方的女儿还在言语上“冒犯”过他——   这两个信息结合起来,不得不让人怀疑,那个女人也是他的客户!   说好的包月,他怎么还背着自己偷偷见其他客人呢?   不可以。   沈棉当即撤回脚,转身循着声音摸过去。   声音是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她刚走到一半就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没多想,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飞快躲到了一盆巨大的龟背竹后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身影从转角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女的和她想象得一样,穿黑色连衣裙,戴着珍珠项链和耳环,看起来四十左右,从头到脚散发着养尊处优的贵妇气息。   男的一身端正合身的灰色西装,迈步时姿态优雅,长腿诱人。   沈棉没来得及品出这个场景的诡异之处,先控制不住地在心中赞叹:   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   没等她赞叹完,背后一道声音乍然响起:“你在做什么?”   沈棉吓了个激灵,回头看到孟星河。   没顾上解释,她马上看向走廊,那边两人被声音吸引,都望向这边。   沈棉下意识又揪着叶子往后躲了躲。   躲完才反应过来,做坏事的又不是自己,为什么要鬼鬼祟祟?   想到这儿,她马上挺直背,从龟背竹后面冒出一颗正义的头。   刚好,和江一行四目相接。   巧了。   江一行没料到她也在这里。   他的视线从沈棉扫到她身后的男生。   孟星河刚好也在看他。   这个情境简直是标准的捉奸现场,时间在诡异的安静里流逝。   占据道德优势的沈棉正在酝酿怎么质问他,怎么可以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同时和其他客户保持联系呢?   上次请假也是见这个女人吗?   太渣了!   过分!   她酝酿好了正要开口,江一行忽然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黑鸭:三十六计,先发制人。 第10章 十行   江一行早上离开鹿兴园,回公司取了几份材料,一个上午都在与钟太商议。   钟太与其丈夫在财产分割上一直没能达成共识,分歧最大的便是两人一同经营的一家通讯技术公司。公司建立初期两人各持股40%,钟太出任总裁负责经营,钟先生很少插手公司决策,但先后为其融资1000万美元。经历过公司扩张、上市、股份稀释、给女儿的股份被钟先生代持等种种过程,最终钟先生以48.3%对26.6%的持股优势,在离婚官司的财产争夺中占据了上风。   钟太不愿意割舍自己的心血,但这场官司想赢并不容易。   但,案子再复杂,好像都没有当下的情况更难。   现在所有的资料都在江一行手中的公文包里,当事人本人在他身旁,一句话说错,他的身份便要被拆穿了。   江一行发现,自己并不想这场游戏这么快谢幕。   他单手插兜,淡定地先发制人。   沈棉的气势还没发出来就一口气卡住,愣了愣,下意识摆手解释:“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是我同学,我们来做作业的。”   孟星河确实也长得好看没错,但鸭鸭是最好看的,毋庸置疑!   她没发现这突然之间的地位转换,明明她才是有理的一方,却被江一行抢占了道德制高点。   甚至感到了一丝丝心虚,以前她确实迷过孟星河的颜来着。   她开始苦恼该怎么向鸭鸭解释,她对孟星河的好感始于颜值终于颜值,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她现在眼里只有鸭鸭!   她说得也没错,但被撇清关系,某些人心里并不舒服。   “来做作业的同学”孟星河皱眉看了眼沈棉,又盯着江一行,看不出是什么眼神。   两句话便透露出两人关系匪浅,开口就是“新欢”,这人莫不是个“旧爱”?   沈棉慌忙否认的样子,更像是给了这个猜测一个有力的证据。   钟太与江一行的母亲宋茵华是朋友,这次能请到江一行做她的代理律师,也是托宋茵华的面子。   江一行是这一辈里有名的青年才俊,江家底蕴深厚,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年轻有为拔群出萃,每个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的。   只知道他一直未婚配,却没听说过身边有什么女人。钟太淡定地打量两人一遭,视线在沈棉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久。   怎么看都还是个女学生。   她大量沈棉的时候,沈棉也在瞅她。   边瞅边在心里暗暗地柠檬:好漂亮,好有气质,身材好好,还是个大富婆,自己被比下去了。T^T   江一行就在这时侧身,自然而然地挡住两人互相观察的视线,对钟太道:“碰到个朋友,失陪。”   不是朋友,我是他现在的金主。   沈棉在心里说。   唯一的!   钟太识趣地收回视线,没多打探他与这两位年轻人的关系:“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络。”   江一行目送她下楼,一转眼看到对面沈棉突然瞪起来的眼睛。   还要联络?   不可以!   江一行朝两人走过去,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孟星河的脸,低头问沈棉:“写作业?”   沈棉点头:“嗯。”   周末相约咖啡馆写作业的男女同学,有几个是单纯的写作业?   有些东西一看就穿,江一行别有深意地一笑:“那作业写完了吗?”   分析报告一时半会肯定写不完的,回去还要和其他两人再做汇总讨论,最后形成完整报告。   孟星河的框架列得很好,她已经把需要的材料和法律条文整理好了,今天的两个小时效率很高……   “两个小时”提醒了沈棉,也让她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质问,被他占了先机。   这只坏鸭。   “你请假的时间到了。”她说。   请三个小时的假偷偷默默出来见其他客户,时间到了赶快回去上班。   哼。   江一行从容地看了眼手表:“准确来说,还剩23分钟42秒。”   沈棉:“……”   不愧是服务项目都要按分钟计算的鸭,连请假的时间也算得如此精确。   哼。   刚哼完,江一行放下左手,说:“这个时间送你回家刚好。”   嗯?   沈棉眨了眨眼。   这个突然的转折,体贴的话语,让人情不自禁有点心动。   “可以走了吗?”江一行嘴角噙笑,颇为温柔。   沈棉不争气地被这个笑容蛊惑,气性马上就消了。   但她还记着江一行今天的恶劣行径,不能因为他笑得好看就一笔揭过,回家之后必须严肃处理。   她一脸严肃地说:“可以。”   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处理渣鸭,忘了还有孟星河,说完就迫不及待下楼去拿自己的书包了。   -   江一行开了车,还是那辆绿色的M760li。沈棉本来挺喜欢这个颜色的,现在觉得不好,非常不好。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她把书包放在腿上,清清嗓子:“我要批评你。”   “是吗。”这个词令江一行觉得颇有意思,“为什么要批评我?”   “因为你除了我,同时还见其他客户,这种行为相当于脚踏两条船,这样不好,我不喜欢。”沈棉说。   吃醋了?   江一行挑眉,开车间隙瞥了她一眼。   而且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贴到肉肉,啵啵也没有。他不好好服务自己,请假去服务别人,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沈棉眉头拧成疙瘩,越想越气。   她理所当然地说:“我付了包月的钱,应该享受排他的权利,你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我的,不能接其他客人。”   连专业术语都用上了,江一行好笑不已。   车停下等红灯时,他转向沈棉,十分认真地与她讨论:“我们在谈价钱的时候,你并没有就排他性作出要求。”   沈棉想了想,确实。   “我现在可以补充要求吗?”   “当然。”江一行勾唇,“你有权利这样要求。”   “那你这个月不能接其他客户了。”沈棉两只眼睛写满诚恳,“我有钱,我养得起你的。”   虽然你很贵。   江一行失笑。   他笑起来眼尾弯起的弧度总是刚刚好,沈棉每次都不由自主地被蛊惑。   她心里叹息,蓝颜祸水啊,祸水。   江一行偏头,含笑的磁性声音让她中毒更深了:   “谢谢,我的荣幸。”   -   问题解决,沈棉开心不少,不过到家下车时,又想起他今天和优雅女士偷偷的见面。   走进电梯,她忍不住瞅了瞅江一行,把脑袋凑过去小声问:“你今天,和她做了什么啊?”   江一行摁下按钮,云淡风轻道:“喝咖啡,聊天。”   只是喝咖啡聊天吗?   哪有客户约鸭鸭见面只喝咖啡的?   沈棉很纳闷,又问:“那你陪她喝咖啡也收费吗?”   虽然和她的理解有出入,但咨询费确实是收的。   江一行点头:“是。”   沈棉不禁好奇:“收多少啊?”   喝咖啡这项服务她还没有解锁,不过陪聊确实是一项看起来简单、实则很耗费心力的一项工作,收费也无可厚非。   钟太毕竟是母亲介绍的,虽然案子有些复杂,咨询费都按最低标准走。   “一万每小时。”   沈棉惊呆了:“陪聊这么贵吗?”   她唏嘘不已,马上决定:“那我不和你一起喝咖啡。”   她不需要精神陪聊,她只需要身体互动。   一万块可以用来摸腹肌5分钟,牵手20分钟,为什么要喝咖啡这么无聊?   江一行笑出声。   他今天有问必答,态度特别端正,还主动利用请假最后的时间送她回家,加上根本没有和女客户做别的事,只是喝咖啡这么正经,沈棉的气一点都没有了。   他的鸭鸭还是乖的。   进家门时沈棉眉眼飞扬,看起来心情比离开咖啡馆时好多了。   她把书包抱进书房,正把电脑和笔记往外掏,突然记起昨天的约定。   马上趿拉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回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一行。   江一行脱下外套,刚走到客厅,见状睨她一眼,态度良好地问:“还要继续批评吗?”   沈棉猛摇头,嘴角抿着笑,眼珠骨碌碌转。   就差把“我想做坏事”几个字写在连上了。   江一行莞尔,也不说话,扯了扯领带,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我要亲你了。”沈棉通知他,“我的舌头好了。”   江一行意味不明看她几秒,将领带摘下,扔在沙发上:“自便。”   “多少钱?”沈棉已经学会先问收费标准。   “两千。”江一行说。   两千?   比想象中便宜多了呢,毕竟摸喉结都要九千,沈棉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她当机立断毫不犹豫毅然决然抬脚,越过沙发小步朝江一行跑过去。   到了跟前,却踌躇了一下。   怎么亲?   实战经验为零,但毕竟博览皇书广阅艾薇,沈棉的理论知识非常丰富,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运用。   需不需要先去漱个口?   自己作为雇主,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抱住他的脸亲?   可以伸舌头吗?   第几秒伸?   她的神色认真得不亚于解高数题,江一行站在她面前,老神在在地欣赏片刻,才问:“不会?”   “会的。”沈棉马上说。   她舔了舔嘴唇,踮起脚尖往上、往上、再往上……   ……够不到。   她165的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但踮直了脚嘴巴也跟江一行差了一截。   偏偏他站得笔直,一点也没有稍微低下头配合的觉悟,垂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她挣扎。   沈棉试了几下均失败,只好请求他:“你可以低一下头吗?”   “可以。”江一行依旧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风度。   “低头,也是另外的价钱。” 第11章 十一行   结合上次“另外的价钱”等于“翻倍”的经历,沈棉有理由怀疑他低头的话,就要变四千了。   有钱不妨碍精打细算,比起四千亲一次和四千亲两次,显然后者更划算。够不到的问题很好解决,她决定自食其力。   “你等我一下。”沈棉说完转身,甩掉拖鞋踏上了背后的沙发。   沙发的高度令她一下子拔高了一大截,甚至可以俯视江一行。   她比江一行高了一个头,想亲他只需要自己弯腰低头。   她不是鸭鸭,低头不用加价。   不过沈棉马上又发现另一个问题,沙发距离江一行有一点距离,这个距离不长,刚刚好够他一步。   但这个距离也不短,沈棉亲不到。   也就是说,需要江一行往前迈一步。   江一行显然比她先意识到这一点,悠然自得地抬眼瞧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沈棉瞅了瞅他,沉吟片刻问道:“你走过来,是不是也要加价?”   “理论上,应该如此。”江一行的表达方式总是很严谨。   理论上应该?   “那实际上呢?”沈棉好奇地顺着问。   江一行微笑:“实际上,确实如此。”   “……”   果然是多此一问。   他勾唇淡笑的样子太勾人,沈棉看了两秒,“亲他一口”的念头战胜了所有其他次要事情,犹如四个3D立体POP字体占据脑海。   她一不做二不休,身体往前一倾,朝江一行凑过去。   沈棉是404宿舍唯一一个没学过跳舞的,身体柔韧度一向是被群嘲的差,连赵晓晨那个胖子都比她柔软。大二迎新会准备四人舞蹈节目时,因为腰太硬做不来性感动作,被另外三人以压筋为名虐待了好久。   两年过去,当时拉的筋,全都萎缩回去了。   前半段她掌控得很好,身体游刃有余,但越靠近江一行,她的身体越临近边缘,往前倾的角度也越大。   事实上不过一秒钟的事,对沈棉来说却像是一个慢动作。   江一行稳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定神闲地由着她向自己逼近。   沈棉在距离他的脸只剩五厘米时,前倾过度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原本缓慢的靠近变成了猛扑,她重重撞在了江一行身上,但并没有像浪漫的偶像剧一样,跌倒时刚好嘴唇撞到嘴唇,很不幸,撞到江一行的是她的额头。   她的脑袋应该挺沉的,砸在江一行下巴上,当即便听到他极低地闷哼一声。   沈棉什么都来不及想,电光火石之间,只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腰,天旋地转之后她翻了个个儿,面朝上倒在了沙发上。   江一行抱着她一起倒下来,他右手及时撑了一把,才没压在她身上。   沈棉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姿势,是被他搂在怀里。   她眨了眨眼,看着上方江一行轮廓分明的下颌。   她的脸离他很近,他身上好香,这一刹那将她笼罩起来的气息,让她觉得好舒服。   时间莫名地慢了下来,空气的流动变得迟缓。   江一行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沈棉忘记了动作,也忘记了应该干什么,傻愣愣地望着他,双眸清润明亮。   江一行心生好奇,这个天天想着吃他豆腐的小流氓,到底怎么生了一双这样纯净的眼睛。   对视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绵密,似乎有什么因子找准机会出来放肆。   如果气氛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的话。   江一行起身时受到了一股阻力,低头看到沈棉的两只手抓着他的衬衣。   刚刚跌倒时求生本能之下抓住的,攥得还挺紧,沈棉这会儿才发现,愣了下,乖乖撒开爪子。   “我刚刚没有亲到。”   江一行低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含笑的嗓音摩挲着她的耳膜:“亲到了。”   说完他便松开了她,起身去接电话。   一触即离的一个吻,沈棉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额间那个柔软的温度。   江一行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被阻隔的声音低低传进来,听不到在说什么,但听得到悦耳的音色。   沈棉一直没有动,保持着原样躺在沙发上,脸红得像秋天熟透的柿子。   脸好热,心跳好快。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窃喜中带着飘飘然,刚才鸭鸭亲她了?   -   沈棉躺了好几分钟才坐起来,江一行还站在阳台讲电话,单手插兜,背影好看得要命。   许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回头朝她瞥来一眼,又噙着浅笑转回去。   她的鸭鸭怎么能这么迷人呢!   沈棉美滋滋地十分想向室友炫耀一下。   赵晓晨的电话来得很巧,沈棉刚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她们见到江一行之后的震惊、羡慕、嫉妒,手机就响起来。   她接起,赵晓晨在那头喊道:“包包你又回家了吗?”   “对啊。”沈棉说。   “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转性了。”赵晓晨纳闷,“今天小雪生日,要一块吃饭的你忘了?”   糟糕,还真忘了,今天是米雪的生日。   她们宿舍的传统,每个人的生日都必须四个人一起过,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并且不许带家属。   最后一条规矩立下时大家都还是单身,现在只剩下沈棉一个不忘初心。   想一想自己是真的惨。   沈棉赶紧跳起来去收拾东西。   她背上小挎包在玄关换鞋时,江一行结束通话从阳台回来,见状问她:“要出去?”   “嗯嗯,我舍友今天过生日。”   “家里有点事,我需要回去一趟。”江一行说。   这倒是巧了,沈棉贴心地说:“下午我不在家,可以给你放假。”   江一行轻笑:“不胜感激。”   “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在家等我哦。”贴心的小金主提出要求。   江一行的声音颇温柔:“好。”   -   404宿舍有一套标准聚会流程,中午吃饭,下午找个地方唱k或开一个房间玩桌游,晚上喝酒蹦迪。   这一通折腾,沈棉到饭店时已经快两点了,桌子上的菜都凉了,但没人动过筷。   赵晓晨气势汹汹地把她抓过去:“几点了!你自己瞅瞅几点了!为了等你我们都快饿死了,你快给我忏悔!”   “我错了!”沈棉认错非常利落,并给出补偿方案,“今天我请客好了。”   “谁稀罕你的臭钱!”赵晓晨松开她,“不过你要是能请我喝个喜茶我就原谅你。”   不知沈棉,大家都饿惨了,坐下来没有人说话,全都埋头手不停蹄地吃东西。   沈棉吃得很多,一部分原因是天生,吃不胖,一部分原因是宿舍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地能吃,传染。   一桌子菜被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赵晓晨意犹未尽地迅速把蛋糕拿出来,蜡烛点上。   许愿时米雪说:“我现在太幸福了,没什么愿望要许诶。”   “该许还是要许,希望你家李松不是像你前男友那样的渣男,回头还得我们替你出气。”赵晓春扎心道。   “哎呀。”米雪嘟嘴,“李松很好的,跟他不一样的。”   “你恋爱脑,看谁不好?”   “……”   赵晓晨说话太直,用意是真的好,但有时候也是真的扎心,米雪的表情有些讪讪。   这时候沈棉把头插过来说:“我也是恋爱脑。”   好像恋爱脑是什么好事。   米雪“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哪儿是恋爱脑,你是直男脑,别人追你你都看不出来。”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个学弟想追包包吗?”赵晓晨来了兴致,“借了我们的课本后来说请包包吃饭,她以为是请我们四个,把我们都叫过去了,结果学弟定的是双人桌,坐都坐不下。”   “我记得哈哈哈哈。”姚明薇笑得不行,“当时店里满桌,没空位置,我们五个围着一个小桌子,学弟被挤得都不敢动。”   米雪:“哈哈哈哈哈那天真的巨尴尬,笑死我了。”   沈棉茫然了三秒,悄悄问:“那个是追我吗?”   三个人顿了一下,拍桌狂笑。   沈棉:“……”   她不知道啊,现在的追都这么含蓄的吗?   时间在对直男脑沈棉的吐槽中飞快度过,吃完蛋糕转场去玩扑克。牌没打几轮,先是米雪,接着是姚明薇,最后是赵晓晨,一个一个相继抱着手机和男朋友聊起天。   沈棉孤独地拿着牌,此刻十分想念她的鸭鸭。   余光瞥见米雪手机上的信息。   米雪:【你在干嘛?】   猪头:【在想你】   米雪拿着手机笑得一脸春心泛滥。   D区!   沈棉的狗眼被深深刺痛,想了想拿出手机来,给她的鸭鸭发信息:   【你在干嘛?】   【(回答:在想你)】   然后撤回第二条。   -   彼时江一行正在清川道江家。有一位多年不见的世伯造访,宋茵华将他召回来,没成想原以为的叙旧,是一场变相的相亲。   世伯带了刚刚海归回国的女儿,宋茵华不动声色把姑娘塞给他:“我们这些老掉牙的话题你们也不敢兴趣,你带暖暖出去走走吧,你们年轻人聊得来,顺便也跟她多聊聊这几年的变化,暖暖好几年没回来了,怕是都陌生了。”   江一行看了母亲一眼,没拆穿她的昭然之心,应下。   他带方暖到花园凉亭里坐,手机刚好响了一声,也不知他打开看到什么,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江一行看到消息还算及时,没错过沈棉撤回的第二条,非常爱岗敬业地配合回复:   【在想你】   沈棉原本是无聊闹着玩,没想到她的鸭鸭这么乖这么听话。   这三个字简直有魔力,她愉快极了,终于明白米雪为什么会春心荡漾了。   方暖主动问:“听宋姨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回来,工作很忙吗?”   江一行“嗯”了一声,放下手机,不知想到什么,悠悠道:“有个客户比较缠人。” 第12章 十二行   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在想你”的信息,非常值得截图打印塑封保存一条龙。   沈棉愉快地对着刚刚还想D区的三个字欣赏了几秒,愉快地同时按住锁屏键和音量+键。   就在这0.01秒,手机“呜~”了一声,对话框向上滚出另一条消息:   鸭鸭:【一条五百】   ???   咔嚓的截图声伴随着沈棉的一脸问号响起。   内心那点小愉快、小幸福、小激动,刚冒出头就被一盆凉水泼下来,接着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春心也不荡漾了。   原来,是收费的吗?   还这么贵!   五百块,可以买五百个小学生一人给她发一条了。   沈棉看着那张从“甜蜜小温馨”一秒变成“毫无感情的交易”的截图。   不愧是她的鸭鸭。   什么都能发展成收费业务,人生处处是商机,你不开豪车谁开豪车!   沈棉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缠人?很少听律师这样形容自己的客户诶,”方暖笑了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样的客户,人很麻烦吗?”   手机有新消息,江一行瞥了一眼,是一个表情包:一头咖啡色的牛比着大拇指。   “不麻烦,挺有意思的。”江一行说。   “又缠人又有意思?你说的我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方暖刚说完,听到旁边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清亮的男童声音响起:“我来了。”   方暖转头,看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双手插裤兜,戴着墨镜酷酷地昂着下巴。颇有天空一声巨响,本小爷闪亮登场的气势。   方暖看他的时候,男孩也在打量她。   江小粲,江一行四叔家的小孩儿,鬼灵精一个,一瞧这场景就知道他大哥叫他来是要干嘛了,马上背对方暖转向江一行。   他把墨镜往下勾了勾,眼睛从上头露出来,坏笑着冲江一行耸眉毛。   也没说话,用眼神示意:想让我帮忙,看你诚意。   江一行拿出钱包,抽出五张红色纸币递过去。   江小粲不接,嫌少。   江一行挑眉睇他一眼,没说话,又拿出五张,这次江小粲接过熟练地揣进兜里。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过一个字,交易的过程却十分默契,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江小粲收了钱,摘下墨镜,转身的同时秒速换上一张天真可爱的脸,甜甜地看着方暖:“姐姐,我大哥给我钱买吃的,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呀?这里好漂亮的,我顺便带你逛逛呀。”   没有女性能拒绝这双可爱闪亮的大眼睛,更何况这是江一行的弟弟。   方暖马上道:“可以啊。”   “走吧。”江小粲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外走,走之前给江一行抛了个眼神。   今天天气不错,花园的傍晚空气清凉,江一行悠然坐着,叠起长腿。   -   连着半个月没回来,难得回一趟,江一行晚上留下吃饭。   方暖被江小粲带出去逛了一大圈,回到家又被邀请去看他珍藏的一整个收藏室的手办公仔,挨个给她介绍。   佣人摆饭时,宋茵华叫人上去叫他们,然后看看客厅正耐心十足修剪盆栽的江一行,叹了口气。   江奶奶许明兰见状道:“一行难得回来一趟,你怎么还叹上气了。”   宋茵华低声道:“妈,你不知道,他又跟小粲串通,把暖暖带出去了。这孩子……我觉得暖暖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喜欢。”   “这种事急不来。”许明兰很淡定,“他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江一行从小主意正有分寸,才能出类拔萃,行事沉稳靠谱,很让人放心。得子如此,宋茵华备受欣羡,省了不少心,以致于现在对他的人生大事,想操心也插不了手。   他叫小粲把人带出去,自然是没那个意思,宋茵华便也有再多做无用功,安排位置上把方暖安置到自己身旁。   方世伯跟江父老友许久不见,聊起来连时间都忘记了。   江一行在美国念书时受过对方一些关照,便一直陪同在侧。   方世伯忽然跟他聊起一事:“你最近在做钟家通讯公司那个案子?老钟听说是你接的,气得够呛,听说请了你老师胡教授出山。”   胡教授是A大法学院的博导,业界大牛,也是江一行当年的老师。   江一行喝了口茶:“老师现在已经很少接案子了,一个离婚官司能劳动他出山,看来钟先生对通讯公司志在必得。”   宋茵华作为钟太的朋友,在旁边道:“那这场官司,怕是不好打。”   “怕什么!我大哥从来没输过。”困得眼皮子打架、还坚持地拉着方暖在旁边玩的江小粲头也不抬地说。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江一行搓了搓江小粲的头发,大发慈悲道:“回去睡吧。”   江小粲这才打着呵欠起来,拍掉他的手说:“我要告诉我爸你虐待童工。”   江一行瞧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送走方家父女二人,江一行也走到玄关拿上外套。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宋茵华问。   江一行的公寓和鹿兴园在一个方向,离清川道距离不近,以往这个时间都会在家里留宿。   不过今天还有个小客户在等着。   “还有点事。”江一行拿上车钥匙,“改天再回来看您和奶奶。”   开了四十分钟的车到鹿兴园,打开门,家里却是漆黑一片。   江一行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零点了。   -   “来来来,都不许玩手机了,说好的聚会各自玩手机有什么意思。”赵晓晨把米雪和姚明薇的手机都抽走,沈棉立刻也乖乖放下了。   “我们来聊天,房间开了一天呢,今天聊它个通宵,不困不归。”   “晚上要住这里吗?”沈棉吃惊。   “对啊。”赵晓晨把她拉到大床上躺着,“我们都好友没夜聊了。”   以前大家还单身的时候,在宿舍经常一聊就刹不住车,凌晨三点还精神亢奋。后来陆续有了男朋友,夜聊活动就日渐减少了。   沈棉并不知道,她最近几天总不在宿舍呆,其他三人背着她开了个小会,各自反省并互相指责了一通,最后一致认为大家最近都忙着谈恋爱,忽略了沈棉的感受,又对她疏于关心,又让她吃狗粮,非常不应该。   所以这次夜聊活动是专门为了她搞的。   沈棉有点舍不得在家里等自己的鸭鸭,刚要拿手机给他发条信息,被赵晓晨眼疾手快夺走调了静音:“不许玩了,乖,今天是姐妹之夜。”   她们四个凑在一块什么话题都聊,从中午餐厅的酸萝卜特别好吃,聊到赵晓晨他们课题小组的一个奇葩组员。   中间,米雪突然冒出一句:“哎,你们男朋友的吻技怎么样?”   听赵晓晨吐槽听得快睡着的沈棉耳朵一竖:嗯?   喜欢的话题来了。   姚明薇:“顶呱呱。”   赵晓晨:“我还没试过。”   大家都很吃惊:“你们居然还没亲过啊?”   “没亲过怎么了!”赵晓晨锤床,“我们才在一起一星期好不好。”   “我第一天就亲了。他吻技好好,比我前男友好多了,亲得我超舒服。”   姚明薇点头表示赞同:“吻技好就很舒服,吻技不好就是互吐口水,所以一定要找对人。”   “我靠,你说的我有点害怕。”赵晓晨瑟缩。   “别怕,没那么夸张,真的很舒服的。”   并没有对象的沈棉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   很舒服吗?   她想起白天江一行在她额头上那一吻,就碰了一下就没了。   接吻真的会很舒服吗?鸭鸭的嘴唇看起来确实很好亲呢。   沈棉舔舔嘴唇,想解锁一下!   赵晓晨忽然瞪着眼睛说:“我靠,你干嘛对着我一脸色眯眯?我初吻呢,你休想夺走!等我男朋友先亲了,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亲一下。”   沈棉:“……谢谢,不用。”   米雪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说:“来,我教你,女生的吻技也得练。”   赵晓晨:“不了吧,多害臊,你讲吧。”   沈棉悄悄把耳朵竖得更直了。   接下来便是一场生动形象的接吻技巧课,由经验丰富的米雪和姚明薇一同传授。   赵晓晨学得很认真,并没有对象的沈棉学得更认真,边听边点头,把所有的重点都记在心里。   先从嘴唇开始……   慢慢地画圈打转……   适当地轻咬一下……   舌吻的诀窍就是四个字:撩一下就跑……   “差不多就这样,”米雪说,“学会了吗?”   赵晓晨还在拧巴着眉头一脸没搞懂的样子,已经把所有要点都记住的沈棉马上点头,像是课堂上最乖巧最捧场的学生:   “学会了!”   理论get,下一步:实践。   她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下次见到鸭鸭,就舌吻他!   第13章 十三行   江一行打开电脑工作,坐在客厅里。   小区环境不错,隔音效果优良,深夜时分静谧安宁,听不到任何杂音。   浏览几份文件,回复邮箱里的重要邮件,将通讯公司案子的资料重新做了梳理,忙完这些,江一行看了一眼时间。   一点四十五。   他起身去倒了杯水,拿起手机。   傍晚之后沈棉没再给他发过信息,消息页面停留在她的牛大拇指。   江一行给她拨了一通电话。   没人接听。   年轻人爱玩爱闹,同学生日,在一块嗨到凌晨也不奇怪。   江一行放下手机回房。   洗完澡出来,时钟走向两点二十。   手机上消息倒是有,却都不是沈棉的。   江一行第二次给她拨电话,同样,无人接听。   二十岁的大学生没那么娇弱,才认识七天,也不到担心的程度。   不知为何,江一行想到沈棉冒冒失失来问自己怎么收费的样子。   小孩有点傻,很难让人放心。   凌晨两点半,第三通电话没能接通后,江一行把电话打给了网监的熟人。   陈峰刚值完班躺下不久,被打断睡眠脸色暴躁得很,看到来电显示,烦躁立刻收起大半,声音里满是困倦:“行哥?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   “今天值班?”   “是,我这刚躺下没一会儿。怎么了,这么晚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一行道:“帮我查一个号码的定位。”   工作需要,偶尔有些案子会需要找人,陈峰帮过江一行几次忙,以为是正事,马上从单人床上坐起来,套上T恤趿上鞋就往外走。   “你要找人?这次是什么案子。”   “不是案子,私事。”   “啊?”江一行从来没在私事上麻烦过他,陈峰脚步顿了顿,迟疑地问:“那你找的是……”   “一个小孩。”   “谁家孩子走丢了?”孩子丢了不是小事,陈峰听见这话又加快了脚步,跑出宿舍楼,“几岁,在哪儿丢的,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电话那端传来沉稳淡定的声音:“20。”   江一行说完,明显听到那边的奔跑声停了。   沉默的风声穿过听筒。   过了会儿,被夜风吹得醒透的陈峰这才表情复杂地说:“哥,那个,我们一般不叫20岁叫小孩……”   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深夜打电话到警察局说一个20岁的成年“小孩”走丢了有多无厘头。江一行依然淡定:“她智商不太高。”   陈峰也有点搞不明白了,站在院子里吹着风,不知道自己到底还需不需要去办公室了。   “女的吗?”他大胆猜想,小心求证。   江一行微妙地沉默了短暂的一秒:“嗯。”   这个嗯字,就让陈峰差不多猜到几分了。   摸不准江一行跟那个“小孩”的关系,也不敢多问,江一行在他心里不是那种任意行事的人,这么晚找人应该是真的有事。   他没多耽搁,跑进办公室里开了电脑。   “电话打不通是吧?她几点离开家的?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哪里?”   “下午一点三十七分。”江一行几乎没思考就报出一个时间来,“同学过生日。”   ……还挺精确,不愧是做律师的。   到这儿陈峰就差不多理清了,这个“小孩”跟江一行恐怕关系匪浅。   他迅速查找手机定位,很快就发现了目标,边给江一行汇报边放大地点。   “找到了!在滨江路商圈附近……小四平街……温·时光……酒店?”没想到是这种展开的陈峰愣住。   江一行站在客厅的灯下,微顿。   酒店?   那边陈峰不知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停了好半天才委婉试探地问:“哥,你不会是在捉奸吧?”   这个点,找一个女的,然后人在酒店……   没法不多想啊。   “思路不错,警察做腻了可以试试做编剧。”江一行道,“改行之前先帮我查一下,人是几点到酒店的。”   陈峰马上查了一下移动轨迹:“下午四点就到了,一直到现在没动过。”   四点,人大概率是在清醒状态下到达酒店的。   江一行思考几瞬,没再多说,谢过陈峰结束了通话。   -   夜聊聊得太晚,四个人分别在两张大床上挤着睡着,沈棉是最早一个醒来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贴在床的边缘,赵晓晨一个人霸占了一米八大床中一米六的位置。   “阿七……”沈棉打了个喷嚏。   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盖,昨夜的抢被子运动中显然她失败了,赵晓晨一个人把被子卷跑了,卷完还不好好盖,闲置在另一边。   沈棉下床去找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便看到三个未接来电,来自鸭鸭。   她这才想起来,鸭鸭昨晚在家里等她,等不到肯定着急了。   除了江一行的电话,还有一些微信消息,她先点开置顶的课题小组。   早上七点夏唯在群里艾特大家:【大家各自的部分九点前交给我OK吗,我整合一下,还要留出时间来修改】   九点:【@沈棉,你的呢?】   九点十分:【@沈棉,就差你了】   九点半:【@沈棉,可以不要拖大家后腿吗?】   彼时的沈棉还在睡梦中,当然没有回复,孟星河却回了句:【她的部分也在我的报告里,不用单独问她要】   夏唯:【她的为什么在你的报告里】   孟星河:【昨天一起写的,我整合到一起了】   夏唯:【你们昨天一起写的?】   孟星河:【嗯】   夏唯:【写作业怎么没叫我们一起啊】   孟星河没再回复。   “惨了。”沈棉哀呼一声,又连打三个喷嚏。   “什么惨了?”赵晓晨懵着一张没醒的脸坐起来,“几点了?”   “十一点。夏唯要我们九点交作业,我刚看到。”而沈棉的作业昨天已经弄得差不多,但还有点小细节没有修改,在家的电脑里。   赵晓晨往她手机上瞥了眼,无语道:“大家不都是晚上才交吗?她要作业也不早点说,大周末的,早上九点谁起得来啊?”   “下周期末考,大家都在复习,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四个这么堕落的。”姚明薇和米雪也醒了。   赵晓晨忽然拿走沈棉的手机,往下一翻,一脸震惊:“孟星河在帮你说话这是?不对……你俩昨天一起写作业了?”   “一起讨论了。”沈棉说。   “我靠。”赵晓晨再度震惊,“你绿了夏唯?”   沈棉一脸茫然:“没有啊。”   “为什么是绿了夏唯?”姚明薇撑着头说,“孟星河跟夏唯又不是男女朋友。”   赵晓晨三度震惊:“他俩不是在一起了?”   “哪儿听的谣言。”姚明薇的男朋友是孟星河室友,消息来源基本可靠。   “我亲耳听到的,夏唯跟孟星河一块主持校庆那次,我和包包明明听见有人问她是不是跟孟星河在一起了,她笑了笑默认了啊。”   “我也以为他们在一起了……”米雪说,“好像大家都这么以为。”   “高级绿茶呗。”姚明薇给出评价。   赵晓晨彻底懵逼了:“让我静静。”   沈棉已经飞快换衣服洗漱好,出来穿鞋子:“我先回去弄作业。”   虽然一起讨论了,但她的部分根本就没有发给孟星河,孟星河的报告里有,也是他自己做的。   她说着又打了个喷嚏,已经能听出堵塞的鼻音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赵晓晨走过来摸了摸她脑门,“我昨晚是不是又抢你被子了?被子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个傻包。好像有点热,别是发烧了。”   沈棉此刻心里只有作业,拿起自己挂着小恐龙的背包就跑出门:“我先走了,拜拜。”   -   沈棉下了出租车一路小跑上楼,到家时江一行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周末在家,江一行穿了身休闲的家居服,米色和灰色的搭配,人看起来显得非常温柔和舒服。   沈棉跑进来的冲势停了停,左眼写着帅,右眼写着色。   穿西装好看,家居服也好看,这是一只360度无死角的鸭鸭!   江一行端着一杯乌龙茶,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没说话。   沈棉惦记着作业,赶紧多看了他几眼便往书房跑,跑到一半又拐回来,对着他两眼放光地说:“我学会舌吻了。”   江一行轻轻挑了挑眉:“是吗,真厉害。”   去酒店一晚,学会了舌吻。   可惜有份作业在催命,不能现在就付诸行动,沈棉依依不舍道:“我先去写作业,等下再来和你舌吻哦。”   沈棉的鼻塞已经越来越严重,没一会儿,纸篓里多了一堆擤鼻涕的纸。   正忙着,江一行推开门,将一杯热水和几颗感冒药放在她面前。   沈棉感动万分,立马乖乖把药吃了。   半个小时后,沈棉用最快速度将报告搞定,发给小组长夏唯。   她舒了口气,合上电脑跑出来,在江一行的房间找到他。   他正在整理书架,对她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正午时分光线很好,金色的柔光穿过玻璃披落在他肩上,不知是阳光装饰了他,还是他装饰了这道风景。   沈棉走到他旁边,眼睛亮亮地说:“我作业写完了。”   江一行客气道:“恭喜。”   沈棉又通知他:“我要舌吻你了。”   江一行将几本沈棉连是什么语言都看不懂的外文书放好,偏头对她轻轻一笑,整个人都发着光。   他声线温柔,像蛊惑人的迷药:“去房间,躺床上等我。”   !   鸭鸭邀请她贴肉肉!   沈棉的小鹿兴奋地乱撞起来。   啊!   激动!   “嗯嗯!”   她连点了两下头,双颊飘起粉色,迈着欢欣雀跃的步子乖乖跑到自己房间去。   沈棉蹬掉拖鞋爬上床,钻到被窝里把自己盖好,双手平放在腹部。   突然又坐起来,跳下床跑到梳妆台前挑了一瓶香水,往被子里喷了两下,然后躺进去第二次把自己盖好,双手平放在腹部。   突然又又坐起来,弯腰把地上颠倒的拖鞋摆正,然后躺进去第三次把自己盖好,双手安详地平放在腹部。   好期待!   一分钟。   鸭鸭没来。   两分钟。   鸭鸭没来。   三分钟。   鸭鸭没来。   四分钟。   鸭鸭没来。   五分钟。   沈棉在感冒药的作用下,安详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棉:斗不过斗不过   第14章 十四行   隔壁的动静停止十分钟后,江一行不紧不慢地将手里正在翻看的书放下,缓步走出房间。   沈棉没关房门,他站在门外向里望了眼。   她睡觉的姿势非常标准、端正,且纹丝不动,睡得很沉。   江一行莞尔,动作很轻地带上门。   也许是执念太深,沈棉是蹭地一下如诈尸一般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   说好的贴肉肉,她怎么睡着了?   鸭鸭呢?   屋子里有点暗,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沈棉懊恼,这么重要的时候她怎么可以睡觉,还一睡睡到这个时间。   感冒鼻塞的人都懂的痛苦,睡觉时鼻子会被堵到丧失呼吸功能,她的鼻子堵塞,嘴巴很干,嗓子也不舒服,症状好像加重了。   脑袋有点发沉,她想去倒水喝,意外发现床头就放着一杯,一摸,是温的。   鸭鸭给她倒的吗?   为什么不叫醒她,贴肉肉的正事比睡觉重要多了。   害!   沈棉懊恼地喝完水,正在这时听到厨房的响动,她马上趿上拖鞋跑出去。   一觉醒来家里有人的感觉很不错,沈棉看到江一行正在将一袋新鲜食材装进冰箱,跑过去看了看。   一天没有进食的肚子苏醒,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对不小心睡着错过贴肉肉的惋惜立刻被饥饿取代。   “饿了。”她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羔羊,期待地问,“今天做什么?”   说完怕他不愿意,主动补充道:“我会付钱的。”   江一行整理着冰箱,问她:“你打算付多少?”   “你要多少啊?”沈棉问完打了个喷嚏。   鸡汤面才五块,其他的应该也不贵吧。   江一行关上冰箱门,施施然道:“不同的食物价钱不同,看你想点什么。”   新添的食材挺多的,沈棉勾着头上上下下看了看,发现两块原切肋眼牛排。   “牛排。”   “牛排?”江一行走到中岛台,慢条斯理卷起袖子,“一千。”   一千块一份的牛排在顶级餐厅也是有的,不过五块的鸡汤面和一千的牛排一比,沈棉毫不犹豫改主意:“那我吃鸡汤面吧。”   她很好养活,吃东西没那么讲究。鸡汤面不香吗?   江一行越过她,径自取出鸡腿,有条不紊地用剪刀将肉完整地从骨头上剃下来。   “鸡汤面,五百。”   ???   放弃牛排的沈棉懵逼:“上次不是五块吗?”   “上次是特惠。”江一行有理有据地给出官方解释,“做饭并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属于特殊服务,根据我每天心情不同,食物的价格也会有所区别,希望你能理解。”   简而言之,本厨师任性,定价五块还是五百,看心情。   吃人家的嘴短,沈棉没辙,只能小心翼翼问:“那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浓浓的鼻音,听起来颇为可怜。   江一行把剔出来的骨头丢掉,平底锅烧热,鸡皮朝下放入煎锅,随着刺啦的响声和渐渐溢出的焦香,他慢悠悠道:“今天天气不错。”   沈棉品了一下。   这句天气不错,听起来好像不太像心情好?鸭鸭不高兴吗?   沈棉又细品了一下。   上次收五块,那他心情一定特别好,那天发生了什么呢?和今天又有什么区别?   那天他被摸喉结赚了九千,虽然因为无故请假互相抵消。   今天自己一回来就写作业睡觉,没要他服务,他还没有开张。   于是,沈棉有了结论。   一整天没有收入,鸭鸭就会不开心。   为了以后吃饭可以便宜一点,不花冤枉钱,沈棉决定以后每天都要让鸭鸭开张。   决定之后,她义正辞严地说:“吃完饭,我们就贴肉肉吧。”   “……”   她的思路跳得太快,江一行将煎好的鸡肉切丁,一本正经道:“你在生病,不能贴肉肉。”   沈棉抬起疑问的脸:“嗯?”   “我们有职业操守。”江一行再次将他感人肺腑的职业道德搬出来。   “你生病抵抗力弱,剧烈运动出汗容易受凉,加重病情;并且感冒具有一定的传染性,如果舌吻引起传染……”   沈棉这才想到这一层。   感冒会传染,这是不是算工伤?   “你会要我给赔偿金吗?”沈棉问。   江一行笑了笑:“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他嗓音低了些,“感冒周期耗时,浪费了你包月的时间,损失更大,你认为呢?   沈棉深以为然,她感冒完鸭鸭感冒,包月的时间不就都浪费了?   见她没有异议,江一行道:“所以,在你感冒痊愈之前,贴肉肉这项服务暂时取消。”   合情合理,沈棉表示接受。   不过不能贴肉肉,也不能舌吻,那怎么赚钱呢?   她设身处地为鸭鸭着想,思考那让他服务什么好呢?   沈棉看看江一行,视线从上向下:喉结摸过了;手牵过了;复几摸过了……   忽然,她发现了新的项目。   为什么他的屁屁这么翘呢?还圆圆的。   余光发现她的动作,江一行偏头瞥了一眼,微滞。   沈棉抬起头,脸上写着兴致盎然:“我想摸你的屁屁,多少钱?”   江一行的目光有一瞬的微妙,随即恢复如常,淡定地开价:“一万。”   这次沈棉学精了,没有用“一下”,一万的价格依然贵,不过想想可以玩一分钟,好像也算值。   毕竟要让鸭鸭开张嘛。   她没有讨价还价,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伸出食指,在江一行左屯上点了一下。   好弹!   点完沈棉还想再点第二下,江一行动作很轻但不容反抗地将她的手指格开。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展开,沈棉已有准备,马上说:“我这次没有说摸一下,可以摸一分钟的。”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一行轻巧反驳:“你也没有说一分钟。”   “……”   确实。   “在你没有明确指出的情况下,价格都以我的标准为准。”江一行阻断了她挣扎的可能性。   每次文字游戏都玩不过他,沈棉暗暗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记得加上时限。   刚才只戳了一下,连一秒钟都没到,手感也没有好好体会,就这样浪费了一万块,不禁让她十分懊恼。   好亏。   江一行专注地煮着汤,已经有香味飘散出来。   沈棉一边肚子咕咕叫,一边打坏心思。   她偷瞄江一行一眼,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再摸一下好了。   她在江一行旁边安安静静待了片刻,然后趁他不备,悄摸摸地再次伸出手,准备偷袭。   明明一直盯着锅里的汤的江一行仿佛太阳穴也长了眼睛,在那一秒精准掐住她的手腕,将她反扣在冰箱上。   这次的动作与刚才的悠闲不太一样,快准狠,带着力度。   被发现了……   沈棉抬头。   因为这个姿势,江一行离她颇近,沈棉看到他眼镜上的浅金色金属框,在灯下泛着冷淡的光泽。   但他的音色是温柔的,像灯光一样的暖调,压低的磁性很是好听。   “小孩,你哥哥没教过你,男人的下半身不能随便碰吗?”   沈棉诚实地摇头:“没有。”   紧接着为自己正名:“我付钱了,不是随便碰。”   江一行盯了她几秒,松开她,将面下锅:“你只付了一次的钱。”   沈棉这次脑子转得快,找到了一个另辟蹊径的角度,机智道:“可是我刚才只有一个手指摸到了,其他的没有摸到,所以其他四根手指可以分别再摸一下。”   江一行拨了拨面,挑眉道:“有道理。”   沈棉得意。   手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见江一行对她微微一笑,接着道:“你提醒我了,以后和摸有关的服务,按手指计次。”   !   按手指计次,那岂不是,一只手摸一次,要付五次的钱?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沈棉:“……”   “还可以这样吗?”她有点懵。   江一行笑容优雅:“当然。”   -   鸡汤面依然很香,沈棉忧郁地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忧郁地回房洗漱,忧郁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一万块一根的右手食指。   屁屁那么好摸,为什么不让多摸一下?   她忧郁了一会儿,江一行推门进来,拿了药和热水:“吃药。”   沈棉忧郁地吞下药丸、仰头喝水,然后忧郁地躺回去。   江一行接过水杯,看她一眼。   沈棉的“丧”字写在脸上,非常哀愁。   江一行屈指蹭了下她的脸:“睡吧,小朋友。”   嗯?   他只稍稍碰了一下就走了,房门被带上,沈棉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的手好舒服啊。   -   翌日早上被闹钟叫醒,沈棉感冒睡得有点昏沉,起不来,到了点才着急忙慌背上书包,匆匆跟江一行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跑。   拿着包子坐上车才想起来,上周所有的课都结束了,考试周自己复习,不用赶时间。   室友在自习室给她占了座位,紧锣密鼓的复习阶段,大家都在紧张地备考,教室里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书写的声音。   快十点时沈棉收到夏唯的消息,说辅导员找她,让她到办公室一趟。   赵晓晨压低声音:“导员干嘛突然找你?”   沈棉摇头:“不知道。”   不知为何赵晓晨总陷在“包包闷声不响做大事,竟然绿了夏唯,厉害厉害”的怪圈里出不去,这时忧心忡忡,怀疑夏唯在背后告了黑状,于是当机立断跟着她起身:“我陪你去。”   “待会儿如果导员跟你说的是你跟孟星河夏唯这事儿,你就咬死了说自己没有。”路上,赵晓晨再三叮嘱。   沈棉认真点头,然后问:“没有什么?”   “没有插足啊。”赵晓晨说。   沈棉疑惑:“我没有插足啊。”   赵晓晨理直气壮:“对啊就要咬死你没有插足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都有一种和对方脑回路对不上的感觉。   办公室在一栋旧楼上,楼梯的木地板要很轻才不会踩出响声。   沈棉敲门进去,对最里侧办公桌的年轻女人叫了声:“陈老师。”   陈老师抬头见是她,放下手里正在写的东西道:“沈棉,来。最近复习得怎么样?”   “还好。”最近被鸭鸭迷了心窍,对学习有所疏忽,沈棉略心虚。   “感冒了吗这是,快考试了,注意身体,你成绩一直很稳定,正常发挥就行,别太有压力。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聊聊B大的优秀大学生夏令营,你的绩点不错,B大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不想去试试吗?”   B大的优秀大学生夏令营也就是研究生推免夏令营,前段时间不少尖子生都在准备递交申请材料,想保送B大的人不少,竞争相当激烈。   沈棉没交申请材料,她实诚地摇摇头:“不想去。”   “为什么?大家都很想保研B大,星河和夏唯都报名,你怎么不想去?”陈老师不解,“我看你也在准备本校的保研,读研的话,B大肯定还是比我们学校更好一点。”   “我想留在A市。”沈棉没有一个人去陌生城市闯荡的野心。   可能跟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有关,她对于“家”反而特别依赖,但哥哥不在国内,老实讲她是没有家的,来到大学才认识了几个亲近的室友。   陈老师见劝说不动,便道:“我是觉得人往高处走,能保送B大就保送B大,这是受益一辈子的事。截止时间还有两天,19号之前都可以填申请,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沈棉乖巧点头:“谢谢陈老师。”   出来刚好碰到夏唯,她迎面走过来,问:“陈老师找你什么事?”   “问我去不去B大夏令营。”沈棉回答。   “你去吗?”夏唯问。   “不去。”   夏唯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   沈棉见她没说话,正要下楼,她在身后问:“你周末跟孟星河一起写作业了?你约他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们?一个小组的,报告是大家一起的成果,你们单独私下讨论,不太好吧。”   这就有点责备的意思了。   “不是我约的。”沈棉说。   “孟星河约的你?”夏唯追问。   “雨你无瓜。”赵晓晨突然从楼梯上冒出来,把一根冰棍塞给沈棉,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姿态把她挡到自己后面。   “这跟你没关系吧,你俩又没在一起,还管人家一起写作业。周五该讨论的都讨论过了,人家周末一起写作业,没规定必须带上你们吧。”   夏唯挤出一个笑:“我们是一个小组的,我问一下很奇怪吗?”   沈棉在后面探出来想说什么,赵晓晨扔给她一个“你个小蠢蛋儿斗不过这杯绿茶让我来”的眼神,把她按压回去。   “不奇怪,就是家住在海边管得太宽。”   夏唯收了笑。   毕竟是班长,惹急了也不好,赵晓晨深谙“打完就跑”的游击战策略,怼完她就马上拉着沈棉走了。   离开二教,沈棉吃着冰棍,纳闷地问:“孟星河为什么没叫他们?”   赵晓晨无语叹息:“……都说你是直男脑了。”   “我是恋爱脑。”沈棉纠正。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作响,她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眼睛一亮,赶紧接通。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天空一声巨响,哥哥闪亮登场(。 第15章 十五行   沈棉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妈妈就过世了,爸爸一个人抚养她和哥哥,辛苦自不必说。哥哥沈沣比她年长十岁,从小长兄如父,十岁那年爸爸意外身亡,沈棉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   但那一年注定是坎坷的一年,沈沣刚好争取到了非常珍贵的公费交换名额,沈家亲戚不多,沈棉被送到唯一的舅舅家寄住。   那时候虽然没钱,条件紧张,但沈沣每年寒暑假都会回来看她。后来他毕业留在美国,事业有成,赚的钱越多越多,回来的次数却缩减到了一年一次。   距离上次沈棉见到他,又快要半年了。   “你哥的电话吗?”赵晓晨立刻把耳朵凑过来听。   沈沣是404的共同男神,他的照片早在四人刚认识时就在宿舍传阅过了,当时三人争相以嫂子自居,对沈棉呵护备至,极大地促进了室友之间的感情培养,使她们迅速打成一片。   不过因为沈沣常年不在国内,又没有微信等社交软件,她们跟男神唯一的接触机会,就是他定期打给沈棉的越洋电话。   沈沣对沈棉的事很上心。   沈棉的性格,在人情世故上注定不会精通,大一入学沈沣便替她备了三份礼物,春节回国又特地在短暂的假期里抽出时间,请赵晓晨三人吃饭。   之后的每一年也都会从美国寄礼物来,附带手写的卡片,感谢她们对沈棉的照顾。并连续两年夏天邀请她们所有人到美国玩,包食宿和往返机票。   可以说四个人关系这么铁,这位好哥哥是其中的粘合剂之一。   赵晓晨拽着沈棉的手,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哥哥好!”   “晓晨,你好。”美国时间是晚上十点半,沈沣应该刚忙完,声音里带着点疲哑。   赵晓晨激动又感动地捂心口:“哥哥你竟然能听出我的声音?”   一年都说不上三句话,“被记住”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你们的声音我都记得。”沈沣说。   这种男人谁能把持得住啊,赵晓晨热泪盈眶:“哥哥你娶我吗,你娶我我就嫁给你。”   “不娶不娶。”沈棉马上把手机拿回来,护兄地说,“她有男朋友了。”   赵晓晨喊:“哥哥我可以为了你分手的!”   渣女。   沈棉指指她身后:“你男朋友。”   口嗨归口嗨,被男朋友听到就不妙了,赵晓晨悚然回头——沈棉拿着手机就跑。   “……靠,你个死包包居然骗我。”   “别跑,慢慢走。”沈沣听到沈棉奔跑的声音,“吃饭了吗?”   “还没到饭点呢,哥哥你吃了吗?”   “吃过了。”沈沣又问,“要考试了?”   “嗯。”   “复习得怎么样?”   沈棉比面对陈老师时更加心虚,哥哥在大洋彼岸累死累活地工作,自己拿着他的血汗钱养鸭鸭,好羞愧。   “还可以。”她声音不禁有点小。   “B大的夏令营,你不想去?”沈沣估计刚刚接到了陈老师的通知,所以打电话来问这件事。   “我不想去B市。”沈棉不假思索地说。   “嗯。”沈沣在这种事上一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又问:“想不想过来念书?”   这次沈棉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想。”   早前室友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不想去美国,但哥哥在那边,这让她有点难以取舍。   “不想来就在国内也好。”   沈沣已有归国的打算,但短时间这边的工作结束不了,时间暂时定不下来。便没有提,免得她提前空欢喜。   “不去夏令营,暑假有什么安排?”   他是个做事极有规划的人,沈棉这只小咸鱼在他的影响下也不得不变得有规划起来,想了想说:“准备司考。”   “好,既然打算考就认真准备。另外下学期要实习,你要学会开车,考完试去报名,假期的计划做一份表格发给我。”   还要做表格?这到底是放假还是开学?   沈棉苦巴巴地皱着眉头:“知道了。”   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好,她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问:“那你暑假回来吗?”   她生日七月份,前几年他都没有回来。   沈沣沉默了一下:“这两个月可能抽不出时间。”   沈棉有点失望,“哦”了一声。   终究是不忍心,沈沣又说一句:“等我有空回去看你。”   沈棉乖乖点头:“嗯。”   -   挂断电话,沈棉被赵晓晨一路追着跑到自习室,继续复习。   哥哥的电话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良心和上进心,加上身体不舒服,沈棉决定这周留在学校复习。   中午她打开微信,正要跟江一行宣布他可以放假一周,消息即将发送的前一秒,突然想起什么,退出去翻了翻日历。   最后一门考试在23号,一个月的包月时间就过去一半了!   而她还没有贴到肉肉!   不行,不行,沈棉精打细算半晌,重新点开微信,跟江一行打商量。   【我们这周要考试,你可以放假,我想把包月的时间顺延一周】   【可不可以鸭.jpg】   江一行收到消息时,正和温止宴一起在咖啡店吃午餐。   他看着屏幕上那只憨憨的鸭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可以鸭】   沈棉收到这条回复的时候,眼睛惊讶地睁大了一瞬。   不是因为鸭鸭这次意外地好说话,而是因为:   鸭鸭用鸭字,真可爱。   沈棉:【给你小心心.jpg】   江一行:【考试加油】   见他一直对着手机面带蜜汁微笑,温止宴伸着头瞟了一眼,江一行收得快,他只瞟到一只鸭的表情包。   不用猜就知道是沈棉,温止宴唾弃,“你这是知法犯法,诈骗,骗财骗色,要不要脸啊江律?”   江一行端起咖啡,微笑:“诈骗罪的主观要件为直接故意,并且具有非法占有公私财物的目的。我并不存在主观上的直接故意,你学过的东西都被自己吃掉了吗?”   “……”   温止宴羊驼上身:“tui!”吐完又提醒他,“你最近兼职卖身总忙得不见人,周末例行聚餐别忘了。”   -   熬过一周的考试,也熬过一周的感冒。   最后一门考试交卷,沈棉犹如脱水的咸鱼,趴在桌子上休养生息。   赵晓晨在一边懊恼地拍大腿一边和别人对答案,教室里乱嘈嘈,不知谁在说着:“要不去酒吧也行,我有个朋友在酒吧上班,酒水可以九五折……”   过了会儿,姚明薇过来捏了捏沈棉的脸:“包包,起来啦,去聚餐。”   赵晓晨最爱聚餐:“去哪儿吃啊?”   “不知道,夏唯他们定的,好像是火锅,完了之后去酒吧喝酒。”   “棒呆,好久没喝酒了。”   定的是市里最热门的连锁火锅品牌,那家店在中心商务区附近,生意很火爆,怕去晚了排不上号,刚四点一帮人便出发了。   11班20个人都在,校门口打车先走了一批,最后剩沈棉宿舍四人,夏唯、左耳等三个班委。孟星河这时才过来。   左耳点了一下人数:“星河跟松哥都开了车,刚好能坐下。”   孟星河将车开过来,夏唯抬脚朝他走去,左耳指了指后面松哥的车对沈棉四人道:“你们坐松……”   正在这时车窗降下来,孟星河的脸露出来:“沈棉,过来。”   夏唯脚步顿住。   左耳也愣了愣,很意外的样子。   正往松哥的车走的沈棉:?   为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赵晓晨一把拽住她就朝孟星河走去:“来了来了。”   404宿舍一向团结一心,姚明薇和米雪没掉队,跟过来利索地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剩沈棉一个人站在车外面,看着后座非常自觉挤在一起的三人。   赵晓晨无辜地冲她眨眼睛。   “你坐前面。”孟星河说。   后面也坐不下啊。   沈棉上车。   车上的空气有点安静。   安静是正常的,但这份安静里藏着一丝诡异。   孟星河开车,沈棉安静地看着前面的路。   孟星河转头看她一眼:“热吗?”   “不热啊。”沈棉说。   后座三人无声交换眼神,交换了一会儿发现各自都看不明白,干脆在手机上拉群发消息。   【孟星河是不是对包包有意思?】   【废话,你才看出来?】   【那我们助攻一下?】   【别了,搞暧昧多有意思,干嘛给他们加速】   【但是不助攻,就包包那个直男脑……】   【问题不大,孟星河也是个直男你没发现吗?直男脑和直男脑搞暧昧,谁都不知道这是暧昧,多有意思哈哈哈哈】   沈棉在前方听着后面总是两个手机同时响的叮叮咚咚,以为他们在小群里说话,拿出手机。   一看,没有新消息。   她纳闷地扭头。   赵晓晨非常警觉,马上收起手机撞了一下旁边的姚明薇并隔山打牛了米雪,三人装无事发生。   -   人多吃火锅异常热闹,吃了几天学校的清汤寡水,又卸下一个重担,沈棉胃口特别好,吃得很开心。   吃完火锅转场酒吧,很巧,就是上次的LOSE DEMON。   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一帮年轻学生嬉嬉笑笑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沈棉喜欢这个酒吧,这是她和鸭鸭的相遇之地。   那天的校园主题换掉了,恢复了正常酒吧样子,舞台上驻唱乐队在唱歌。   沈棉的视线扫过二楼,突然愣住。   酒吧里光线是很暗的,各色灯光闪烁,二楼栏杆边隐约可看到一人叠腿而坐,深蓝色西装,黑色袜子包裹脚踝,在喧嚣的酒吧里自成一派气度。   他手里拿着酒杯把玩,褐色的酒液晃动。   脸上没什么神色,不笑时,那副眼镜便显出了金属的清冷。   好看得让人腿软。   竟然是鸭鸭。   他身边有很多人,清一色都是西装或衬衣,有男有女,聚在一起颇像什么正经的会议现场。   咦?   是鸭群吗?比上次的鸭群人还多诶。   那些女人呢?同行?   现在的风尘行业已经全部要求着正装这么正规了吗?   大约她的注视太有存在感,江一行似有察觉。   沈棉正好奇地看着,他忽然转头朝下看来。   第16章 十六行   在人头攒动光影迷乱的酒吧寻找一个人,不是易事。   但好像也不是难事。   江一行一眼就看到了楼下仰着头的沈棉,正拿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色眯眯地看着他。   视线相对,沈棉开心地冲他挥手。   好巧鸭。   温止宴每天不务正业闲得发慌,最热衷每个月的例行聚会,今天律所一大半的同事都被他拉来,喝酒放松,顺便回顾一下半年来的辉煌业绩。   这会儿行止律所的精英律师们正在优雅地互相吹捧,一人说:“你上次的案子赢得真漂亮。”另一人道:“哪里哪里,你今年的创收才厉害,肯定是前三。”   酒吧二楼的铁艺栏杆,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楼下情形,只要有人转头,就会注意到下面把手挥出花的沈棉。   江一行将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嘘。”   嗯?   是不能被人发现的意思吗?   难道是,害怕其他鸭同伴和他抢客户,竞争自己?   沈棉马上把手缩回来,低调低调,她对别的鸭没兴趣。   不仅对别的鸭没兴趣,突然之间对喝酒聚会也不剩什么兴趣了,只想快点回家和鸭鸭一起玩耍!   负责班费的夏唯和左耳付完账,往回走时,夏唯欲言又止地问:“你跟星河关系好,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和沈棉是怎么回事?”   “没啊,他跟沈棉?”孟星河他们三人同在学生会任职,时常一起出入,关系还算不错。左耳奇怪道,“他不是跟你,你们俩……”   夏唯对孟星河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前一起主持校庆被评为金童玉女,很多人都默认了两人是一对。   “之前一直都很好。”夏唯蹙眉道,“不过最近沈棉突然和星河走得很近,他对我的态度有点冷淡,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今天星河莫名其妙叫她上车,看不出来沈棉这么有心计。”   “哎,算了,他可能真的喜欢沈棉吧。”夏唯有点低落。   左耳皱眉:“不是,你就这么算了?你也太好欺负了。”   被乱鸭迷了眼的沈棉回归大部队时,大家已经点好酒,兴致好玩得正嗨,没人注意她。   沈棉低头,偷偷摸摸地拿手机给鸭鸭发消息。   【今天好帅鸭】   江一行没回。   沈棉随手拿了一瓶酒,有点辣喉咙,喝了一口脸就拧巴了一下,把酒放下。   然后悄悄打字又发一条:【可以和你幽会吗】   既然不能被发现,那就只能偷偷幽会了,真刺激。   孟星河的手从旁边伸来,拿走那瓶酒,跟气泡水、蔓越莓汁勾兑到一起,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推到她面前。   沈棉盯着手机,没看到。   半晌没等到回信,她终于抬头,发现了跟前的酒,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好喝多了。于是惊喜地对身旁的赵晓晨说:“你太厉害了。”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晓晨:“那当然!”   一旁偷偷做好事没留名的孟星河:“……”   大家都在玩,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但对面一直留意他们的左耳,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   他皱着眉,怀疑沈棉这出是在玩欲擒故纵。   -   杂七杂八的酒精饮料喝下来,沈棉很快就有点上头了。   她去上洗手间,赵晓晨马上问她需不需要陪同:“我陪你吧,别走丢了。”   沈棉对自己的方向感很自信:“这么小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走丢。”   打脸总是来得太快。   回来时人太多,她在人群中挤了几下,稍微有些迷失方向。   个子矮视野受限,她四处张望了片刻,根据记忆循着一个方向走去。   经过舞池时,毫无防备被一个跌出来的人撞到。   是个男人,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喝得不少。   本来想等对方道歉的,沈棉见状马上认怂,主动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离开。   哪知那男人竟然跟了上来,贴在她身后暧昧地问:“小妹妹,一个人来的?”   沈棉警惕地说:“一群人来的。”   估计以为她是虚张声势,对方嗤了声:“耍什么嘴皮子呢。别走,过来过来,我请你喝酒。”   沈棉避开他的手,加快脚步想甩掉他:“谢谢,不用了,我有钱。”   对方没了耐心,快走几步追上来,猛地拽了下她的背包带子:“跟你说话呢,跑什么。”   沈棉被拽得往后趔趄了一下,对方又伸手想来抓她手臂:“都来了就别装纯了,陪哥哥喝杯酒。”   这里离同学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近了,直线距离不到三米,可惜被人肉墙阻隔。   明明很近,却像天各一方,如果沈棉在这里呼救,那边的人甚至不会察觉。   舞池里晃动的人们不是太过投入,就是对这样的情节视若无睹。沈棉下意识往旁边躲避,已经做好准备拔腿逃跑。   正在这时后退的路线被堵,她的背撞进一个胸膛里。   一丝冷雪松的气味钻进鼻子。   那只咸猪手在触及她身体之前被截住,闪烁的光影下咸猪本猪脸色扭曲了一下。   熟悉的气味给了沈棉惊喜的预感,她回头,果不其然看到鸭鸭的脸。   她眼睛亮起来,得救了!   江一行用的巧劲,男人的手像只鸡爪一样僵硬地别着,完全使不上劲,用力挣脱了几下才成功,恼羞成怒的甩了甩手腕。   “你谁啊?”   江一行双手扶着沈棉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身后,借着身高优势将她完全遮挡起来。   与对方的粗鲁无礼正相反,他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温文尔雅道:“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您喝一杯。”   那男人十分不屑地一把接过名片,一瞧,气焰顿时弱了下去。   古怪的目光瞅了江一行一眼,一秒不多耽搁,非常识时务地转身就走。   行走社会,惹谁也别惹律师。   沈棉只听到了江一行的话,后面男人就没声了,她伸出头看,才奇怪地发现人也没了。   “他怎么走了?”   “大概是不想要我陪他喝酒吧。”江一行说。   走了就好。   沈棉悄悄舒了口气。   没想到去趟洗手间竟然碰上仗着喝醉意图不轨的猥琐男,还好鸭鸭从天而降!   一周不见,鸭鸭又更好看了呢。   “你怎么下来了?”   她一喝酒眼睛就贼亮,直勾勾瞅着他,一眨不眨。   江一行想了想,觉得大概可以类比于狗看到肉骨头的眼神。   因为你已经被尾随了一路。   事实上,她刚从同学那边离开不久,还没走到洗手间,就已经被盯上了。那男人一直跟着她,到了人多的地方便准备下手。   不知为何,江一行没有提起尾随了她一路的危险,只是低头笑了笑,压低嗓音道:“来和你幽会。” 第17章 十七行   幽会?!   沈棉瞬间脑补了许多限制级画面。   要开始了吗?嘿嘿。   背景音乐轰轰响,轰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在震动,沈棉酒精上脑,一把抓住江一行的手。   微凉触感,柔软地捉住他的手指。   江一行视线往下,看了一秒复又抬起,挑眉睨她。   沈棉飘飘然地看着他笑:“我们现在要开始幽会了吗?”   正在这时,沈棉背后,律所的几个女同事挽手朝这里走来,挤过杂乱的人群,来到舞池跳舞。   江一行不着痕迹地背过身。   沈棉的目光直勾勾追随着他,他弯腰在她耳边说:“这里人这么多,可不叫幽会。”   有道理!   幽会幽会,肯定要去没人的地方才够幽。   沈棉深以为然,马上想起自己刚才去洗手间时发现的一个好地方。   她迫不及待地拉着江一行经过舞池,穿过走廊,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到拐角一个隐蔽处。   四下无人,幽会绝佳场所。   整个过程中,沈棉一直拉着江一行的手,他既没有握住她,也没有甩掉她。   “这里没人。”她说。   江一行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可以幽会了。   沈棉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很自觉地问价格:“幽会,怎么收费呀?”   江一行挑眉思考几秒,问她:“幽会服务是根据你的需求特别定制,你认为怎样收费合适?”   都幽会了,当然要做个全套。   沈棉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亲亲抱抱就不说了,摸摸肯定也要安排上,古代男女幽会好像都有苟合的流程,安排上安排上。   这么一个全套算下来,沈棉小心翼翼地提出打包价:“两万?”   她自己挖的坑,江一行当然不介意请她跳进去。   “可以。”   两边都同意,那就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   被昂贵的价格支配了这么久的沈棉,对于此次收费标准很满意,心中默默想,看来还是得做全套更划算。   正想着,便听江一行接着道:“两万基础费用,其他服务,”他举起一直被沈棉牵着的手,声音低了些,“另外收费。”   ???   “两万不是全套打包价吗?”沈棉懵懵地说。   江一行一派道貌岸然:“统一定价,公开透明,暂不支持打包收费。”   好吧。   沈棉叹气,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看了看牵在一起的双手,她眼珠骨碌一转,反正刚才他没有看时间,要不然……   她松开江一行,一脸正直说:“刚才牵了两分钟。”   江一行仿佛猜中她心中的小算盘,抬起左手露出腕表,确定时间:“3分45秒。”   !   他什么时候看时间的?   奸计失败的沈棉马上又一把将他的手抓回来,精打细算地说:“那我再牵15秒。”   凑够整数才划算。   江一行笑出声,语调颇温柔:“随你。”   然后看着手表的指针,非常刚正不阿地开始倒计时:“15、14、13……”   沈棉抓紧最后的15秒钟时间享受,两只爪子都握住他的右手,为了值回票价,像个女流氓一样在他手上摸来摸去,还将手指从他指缝穿过去,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   江一行的计时漏了一秒,垂眼看她。   沈棉也抬头望向他,眼睛明亮干净,清澈的瞳仁里倒影着他的影子。   空气在谁都没察觉的对视中变质,像熬热的糖浆,粘稠地搅动。   气温沿着紧密相贴的皮肤一寸寸攀升,糖浆流进指缝然后融化,纠缠着分不开。   指针的机械声轻微到难以察觉,一秒一秒、从9走过12,又越过1,踏过2,跳过3。   走到6时,江一行回神,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表。   “时间到了。”   沈棉依依不舍但非常迅速地放开他的手。   以免超过一秒被多记一分钟。   她站得离江一行很近,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香香的鸭鸭。   “你用的什么香水啊,好好闻。”她边闻,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江一行垂眼看着她的狗鼻子往自己身上凑,没动。   “你喜欢?”   沈棉连连点头:“我想买一瓶。”   太好闻了,她想把被子也喷成这个味道,这样以后就可以搂着鸭鸭(的味道)入眠。   江一行勾唇:“商业机密,不能泄露。”   啊?香水不能泄露吗?   不过想想,他的味道也是勾引客人的手段之一,确实属于商业机密。   沈棉被这个理论说服了,遗憾自己不能买同款。   她突然直起身,谨慎地跟他确认:“闻闻不收费吧?”   江一行看着她一脸警惕的小表情,莞尔:“不收。”   那就好。   沈棉放心了,马上凑上去继续闻。   她闻着闻着不自觉地越靠越前,鼻子都快要碰到江一行的西装外套。   越靠近他怀里,他本身的气息越浓,隐隐约约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沈棉心痒痒,忽然一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抱得结实,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江一行微滞,片刻的紧绷很快又恢复镇定。   抱着好舒服啊,沈棉越闻越上头,想把他按在床上闻个够。   她的发丝蹭着江一行下巴,少女温软身体在怀里乱蹭,江一行很难心无旁骛。   他声音低了许多:“闻不收费,拥抱可是要收的。”   沈棉马上松开他站直:“哎呀,我喝醉了,刚才没站稳。”   说得一脸正直,说完却偷偷觑他。   江一行没忍住笑,忽然抬手揉了把她的头。   -   正在这时。   “沈棉?”   孟星河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沈棉突然想起那一大帮同学,“呀”了一声:“我同学在找我……”   又是男同学。   江一行轻轻挑了下眉。   沈棉本想应声,又想起自己这场两万块的幽会才刚刚开始不过几分钟。   一方面怕大家担心,一方面舍不得浪费昂贵的幽会机会,就刚牵了下手,还没舌吻,还没苟合,这时候走不就亏大了?   她左右为难,纠结全写在脸上。   江一行并不说话,好整以暇看着她。   啊!   捉急。   沈棉心一横,突然抓住江一行袖子,踮起脚想抓紧时间舌吻一下。但身高依然是致命的阻碍,她的嘴唇只够到了江一行的下巴。   很软的触感,一碰即离,快得像是一根羽毛擦过。   拐角灯光暗,江一行垂眸,光在他脸上打出阴影,让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分明。   原本该是有点遗憾的,但不知为何,亲完下巴,沈棉的心却砰砰砰地兴奋起来。   感觉好像也不错?   她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试探着又亲了一口。   这次停留的时间久些,软软如果冻的质感。   很多女生并不懂的道理,男人被亲下巴,是比亲嘴唇更具勾引性的动作。   像是心脏上长出了软的毛刺,让江一行喉咙发痒。   他目光暗了暗,在沈棉跃跃欲试想要再亲一口时出声。   “四千。”   沈棉一愣。   她刚才亲了两下,四千,一下两千?   “亲下巴和亲嘴唇也一样吗?”她小声不甘心地问,难道不应该便宜一点?   江一行眸底的深邃敛去得很快,施施然回答:“上半身,都一样。”   这个回答简直就是挖好了坑等沈棉跳,她下意识就顺着问:“那下半身呢?”   咳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把人体哲学ppt从脑海中挥出去。   “沈棉?”孟星河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他就在隔着一堵墙的门口。   “我在这儿。”沈棉马上说。   她从墙后跑出来,孟星河眼神不明地看了看她,又看向她背后的江一行。   第二次了。   江一行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襟,瞧着他,心里也是同样的四个字。   “我先回去了。”沈棉回头对江一行说。   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江一行笑得温柔:“去吧。”   -   从幽会胜地出来,沈棉和孟星河并肩往回走,迎面遇上左耳,似乎是来寻他们的,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们几眼。   “你们两个跑这儿干嘛呢?大家都在找你们。”   跑这里幽会,不过是跟别人。   这问题沈棉没回答,想起被打断的幽会她就十分遗憾,不过亲到了下巴也很开心,她心情飘飘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藏着偷笑。   她自己不知道,另外两位男同学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心情就各不相同了。   孟星河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左耳则把沈棉的“娇羞”和他的“沉默”,当成了背着大家来私会的证据。   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撇了下嘴,颇有点嫌恶的意思。   左耳步子快没等他们,沈棉和孟星河落在后面。   孟星河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嗯?”沈棉疑惑地抬头,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江一行。   唔……   这种关系不好在同学面前大肆宣扬,她思考几秒,一本正经地说:“商业关系。”   孟星河皱眉看她一眼,显然对这个答案存疑。   沈棉一脸诚恳:“假撕比撕你撕。”   “……”   孟星河不知相信了没有,总之回去的路上,没有再说过话。   -   同学们都玩得挺嗨的,蹦迪的蹦了几轮,剩下的在聊天。有人提议玩游戏,零零散散的人凑到一起。   沈棉无心恋酒,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打断的幽会。   两万块,只幽了十分钟,心痛!回家可以要求鸭鸭补回来吗?   经典的游戏玩了几轮,最后大家都有点倦怠时,有人提议大冒险。   桌上有现成的道具,随着游戏一轮轮的进行,和大家血液中越来越高的酒精浓度,话题和惩罚也渐渐地带上一些奔放色彩。   萎靡的人重新兴奋起来,气氛很愉快。   沈棉今天运气还挺好的,在场每个人都中过,非酋如赵晓晨甚至中了三次,才终于轮到她。   而当事人还在撑着下巴沉思,赵晓晨推了沈棉一下,她才收回跟着鸭鸭飘走的思绪。   斜对角的左耳抢先提出惩罚:“找一个帅哥要到电话号码,要求:五米之内,我们这些人除外。”   找陌生人搭讪是大冒险常用惩罚之一,也是大家最爱的环节。   惩罚倒是不算过分,闻言男生女生都起哄起来,其中以三个室友闹得最欢,赵晓晨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催促:“快去快去,宝贝儿别害羞。”   只有孟星河皱眉看了左耳一眼,后者装作不知道。   找帅哥搭讪?   沈棉往四周看了看,锁定五米之内长得最好看的小哥。   她正要出发,左耳又出声:“对了,不能随便找个人应付,这个‘帅哥’,必须得到我们一半以上人的认定才可以。”   沈棉指了指自己的目标询问:“那个可以吗?”   “不行。”左耳说。   “为什么?”米雪插嘴,“我觉得挺帅的啊。”   “那是你觉得。”   正嬉闹等看戏的众人安静了些。   “帅哥”和“美女”一样,很多场景里已经变成一个性别的代称,帅与不帅本就是个人审美的问题,谁也没想到左耳会在这个词上下要求。   不过大家都喝多了玩嗨了,除了一心护崽的三个老母亲,没人察觉到左耳对沈棉的小小针对。这时全都煞有介事地就“小哥帅不帅”这一问题投起票来。   女生里认定帅的占了一大半,男生则几乎清一色投反对票。   夏唯投票时说:“我觉得一般吧,我对帅的标准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   她话没说完,最后一个人——孟星河把自己的票扔到帅那边。   夏唯的脸色僵了一瞬。   得到主席站队的女生这边欢呼起来:“耶!”   左耳还是怕得罪孟星河的,假意笑笑说:“星河,你变了啊。知道你是好心,不忍心做坏人,不过就算你支持他们,现在也是11:8,认为不帅的占多数。那个不合格,沈棉,你重新找吧。”   一个游戏而已,突然搞得跟课题研究似的严谨,揪着一个本来就没有固定标准的词不放,摆明故意针对。   赵晓晨不爽:“五米之内根本没有其他帅哥好吗?”   “那不想接受惩罚,直接选择罚三杯酒也行啊。”左耳说。   赵晓晨正要据理力争。   一旁的沈棉忽然发出声音:“我接受。”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从二楼下来了穿正装的一拨人,光闪得太厉害看不太清,但各个气质都不凡。   其中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尤其出众,即便看不到全脸,只气场就让人觉得帅爆了。   女生们兴奋起来。   “你们快看那个,太帅了啊啊啊啊!”   “哪个哪个?”   “最前面左边,戴眼镜的那个!我靠这个眼镜杀,啊啊啊我死了!”   “我有点看不清脸,不过这腿太绝了……”   沈棉不禁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   这可是她的鸭鸭。   赵晓晨比她还激动,猛地一拍她的肩膀:“包包快上!这个谁敢说不帅老子拧掉他的头!”   说着故意瞪了左耳一眼。   左耳无话可说。   看所有女生的激动程度,自己要是敢说不帅,恐怕会被撕烂。   况且这人确实当得起“帅”这个字。   他耸了耸肩:“帅是挺帅的,不过确定沈棉要得到吗?”   刚才激动的女生们也有点怀疑:“这种级别的帅哥肯定很难搭讪,电话估计要不到,棉棉要不换一个,他旁边的其他人也不错。”   “我要得到。”沈棉说。   她不知从何处来的自信让左耳轻嗤一声:“那你去啊。”   沈棉看了他一眼,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如果我要到,你罚三杯酒吗?”   别说左耳,赵晓晨都愣了一下。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靠,包包牛了,居然会怼人了。   左耳依然不屑:“那就赌呗。要不到,你自罚三杯;你要是能要到,我认输。”   沈棉点点头,在全班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鸭群出发了。   第18章 十八行   行止律所的众人正准备离场,沈棉的出现太突然,江一行余光发现她时,她已经跑到跟前。   她又喝了几杯酒,带着被酒精催化的小莽劲儿,大胆又直白地问:   “帅哥,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温止宴的眼神马上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撞了撞江一行:“呦。”   玩什么情趣呢,当众装不认识要电话号码。   其他同事也八卦地看过来,男同事比当事人江一行更兴奋,女同事则默契地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意图染指他们江律师的女孩。   沈棉的表情十分严肃正经,不似平时一见到他就两眼发亮。   江一行单手插在口袋,视线不露痕迹向她身后一扫。   十几个学生全盯着他们,摆足看热闹的姿势,原因昭然若揭。   她装不认识,江一行也跟着演:“想要我的号码?”   他嘴上客客气气,眼里却藏着笑,只是语气太正经,背后的同事都没察觉。   沈棉点头:“我玩游戏输了。”   边说边暗暗给他递眼色,快答应,给我争点气鸭。   哪料到江一行不仅没有接到她的暗示,还反过来趁机坐地起价:“哦?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句话倒是成功让后面的女同事躁动了。   长了一张勾人的脸,江一行碰到过的搭讪不胜枚举,他从来绅士,话说得温柔,即便是拒绝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现在他竟然会对要电话的女孩子要好处?你一个人创收站律所一半,还稀罕别人的好处?   沈棉却是并不意外,哎,她的鸭鸭还是这么唯利是图……不是,原则分明。   “你想要什么好处都可以。”沈棉说。   回家你慢慢要呀,在外面要给客户面子。   江一行勾唇:“真的吗?”   沈棉点头:“真的。”   江一行转身问同事:“有笔吗?”   “我这儿有。”一个女同事马上翻出签字笔递过来。眼看他们的所花江律师是真的要给电话了,她没忍住插嘴,“江……”   刚发了一个音,就被江一行截断,看了她一眼道:“谢谢。”   那个眼神的含义女同事收到,识趣地没有再多嘴。   “借你的手一用。”江一行彬彬有礼道。   沈棉乖乖伸出左手,江一行以礼貌的姿势扶住她手背,拿笔在她手心写字。   后面围观的同学骚动起来,主要是女生,激动地窃窃私语。   “啊,他真的给了!”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去要了。”   赵晓晨、姚明薇、米雪三人均是一脸老母亲看着孩子长大成人般的欣慰:“包包长大了。”   笔尖落在手儿心,有点痒……   打小抄的时候自己也在手心写过字,完全不是这个感觉呀,沈棉的脚趾情不自禁蜷缩了一下。   她的手反射性往回缩,笔画被带出一道小小的弯。   江一行瞥她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写完最后一个字。   一旁的温止宴把脑袋挨过来看得清清楚楚,顿时一脸谴责和嫌弃。   沈棉看看手心的字,赶紧把拳头握上,又抬头看江一行,眨眨眼睛。   鸭鸭好坏。   江一行十分正派地将笔帽合上,递还给同事。   “好了。”   沈棉脸蛋红扑扑,严肃点头,表情正直地朝同学走去。   江一行站在她身后,扫了眼那帮直勾勾盯着他的学生,优雅地微笑颔首,然后抬脚离开。   “哇,好帅……”有女生情不自禁发出了花痴的声音。   “包包厉害!包包最棒!”   “沈棉你太牛了!”   沈棉回来的时候,受到了女生们热烈的鼓掌迎接,除了夏唯。   男生们都给她竖大拇指,除了孟星河和左耳。   沈棉谦虚:“低调,低调。”   赵晓晨麻溜地拿最大号的杯子倒了满满三杯酒,还是度数最高的一瓶洋酒,往左耳跟前一搁,非常大姐大地说:“喝啊。”   左耳脸色有点难看:“你拿这个酒想喝死我吗?”   “哎你早说啊,喝不了还打赌,欺负女生要不要脸呐?你要是不想喝也行,跟包包道歉,她最善良了,肯定会原谅你。”   沈棉在旁边点头,她很善良的,除了买鸭没做过坏事。   赵晓晨是不懂委婉的,左耳被她骂得脸都绿了,不愿意道歉自打脸,硬着头皮端起酒喝。   喝到第二杯就已经有点受不了   了,但死要面子,硬撑着拿起第三杯,快喝光时突然功亏一篑,把杯子一扔捂着嘴狼狈地冲向洗手间。   最后吐到虚脱,是被两个男同学合力从洗手间扶出来的,打了车送他先回学校。   夏唯跟他坐的最近,全程却毫无表示。   其他人留下来继续喝,没再玩游戏,聊着不尴不尬的话题。   沈棉没参与,坐在边上安静地喝着自己的酒,一直紧握手心。   过了会儿,趁大家不注意,她悄悄展开手心,上面的黑色字迹已经被水汽晕湿了边缘。   江一行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端正优雅,很有气质,只是字的内容不是很正经。   他在沈棉手心写下的根本不是电话号码,而是四个字:   ——在家等你。   她瞄完一眼又马上把手心合上,美滋滋地继续喝酒。   过一会儿,再悄悄打开瞄一眼。   因为左耳的事,气氛多少有点尴尬,没多久大家就散了。   赵晓晨问沈棉要不要一起回学校,她都有点醉了,但仍记得要紧事,连连拒绝,坚持要回家。   她后来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自己美滋滋地又喝了好几杯,三个人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一块把她送到鹿兴园。   在车上她们睡倒一片,反而是沈棉的脑子里一直在播放人体哲学ppt,精神亢奋,到了小区楼下马上愉快地下车。   时间有点晚了,赵晓晨犯困,不想折腾,就想干脆留下来睡得了,正好考完试了无事一身轻。   “要不今天我们陪你一块睡吧,反正你自己在家。”说着把脚迈下车。   “不行。”   坐了趟车,喝下去的酒精全上头了,沈棉一摇头摇得自己头晕犯恶心,扶了下墙。   室友四个关系好得经常睡一个被窝,留宿被拒绝完全是意料之外。   赵晓晨卡着一只脚下车的姿势,一脸懵地问:“为啥?”   因为她还要和鸭鸭继续把幽会后半场补回来。   后半场有苟合环节,尺度比较大,不适合有人在场观看。   “今天不方便。”沈棉这时还算清醒,逻辑清晰。   “怎么不方便,你家有人啊?”赵晓晨特别不解。   沈棉点点头:“有鸭。”   “谁啊?”赵晓晨还以为她在卖萌,这会儿又困又醉,脑子也有点迟钝,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她的小包包什么时候背着自己有别的狗了?   沈棉说完就迫不及待挥手和她拜拜,姚明薇和米雪还在车上打瞌睡,赵晓晨只好一头雾水地先上车回学校。   沈棉打开门时,家里的灯亮着。   客厅没见到江一行,她飞快地换了鞋跑去他房间。   房门没关,沈棉探进去一颗头,江一行正站在桌边闲闲地翻一本书。   他似乎刚洗过澡,换了白色的家居服,头发已经吹干,但身上莫名残留着一丝湿润清新的气息。   这样看起来更可口了。   醉鬼沈棉顿时色心大起。   江一行转头瞧见她,一笑:“回来了?”   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再熟练不过的表情,仿佛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千万遍,你有事晚归,而他在家里温柔地等你。   场景有点窝心。   沈棉最受不了他笑。   她觉得自己像个色鬼,美人一笑,她就发飘。   “嗯嗯,回来了。”她把一只试探的脚伸进来,然后扒着门框眼巴巴问江一行,“我这只脚可以进来吗?”   这幅样子,看起来可是醉得不轻。   江一行反问:“如果我说不可以,它会不进来吗?”   沈棉马上摇头,又是一阵头晕。   可能是怕江一行真的说不行,她当机立断把另一只脚也迈进来,迈完了扶着门框又问他:“这只脚也可以进来吗?”   江一行好笑地看着她:“如果我说不可以……”   没等他说完,沈棉马上就松开门框走进来了。   不可以说不可以。   她的脚步略有几分虚,自己大概没察觉,走得非常有气势,走出了霸道总裁的感觉,像是要过去把她的小娇鸭抱起来扔到床上。   然而,还走没到江一行面前,她的拖鞋突然叛逆地脱了脚,然后把她一绊,她朝前栽去。   江一行及时伸手,沈棉顺理成章地倒进他怀里。   这一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怎么看怎么像有预谋的碰瓷儿。   但沈棉头晕得七荤八素,这么一摔自己站都站不稳,让人非常怀疑,她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预谋。   江一行弯腰扶她,她干脆连努力站起来都不努力了,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交给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说:“你真好看。”   她从来不掩饰对他的痴迷,江一行弯唇:“是吗?”   沈棉连点三下头。   江一行轻而易举地将烂泥一般的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他站在沈棉身前,手正在两侧的桌子上,刚好,将她圈在中间。   他略微低头,饶有兴致地问她:“哪里好看?”   “这里。”沈棉毫不犹豫地指着他的眼镜,手指特别小心地碰了一下金属镜框的边缘。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江一行轻轻挑眉,这个动作让他做得非常养眼:“只有眼镜好看?”   “眼睛也好看,眉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沈棉一连串地说一个指一个,由上而下,思路清晰,一点都不像喝醉的人。   说到嘴巴的时候她停住了,目不转睛盯着江一行的嘴唇。   都怪灯光太热了,让她血液流动得很快,心砰砰地跳。   深夜很安静,她的心跳声,江一行清浅的呼吸声,都那么明显。   看了一会儿,沈棉舔舔嘴唇,想亲上去。   他的嘴唇偏薄,健康的淡粉色,看上去很软,她觊觎好久了。   江一行却在那一瞬间往后退了几分,她没能亲到。   沈棉愣了下,有点委屈:“我付了钱的。”   付了钱还不给亲,黑心商家,举报你。   这倒是她第一次露出委屈的样子来。   平时大大咧咧、喜气洋洋,还色眯眯的,开心得让人很难和“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   江一行查过她的身世,自幼失恃,十岁失怙,虽然有个哥哥,但在同年出国留学,之后便一直定居国外。对于十岁的小孩来说,那样的状态与孤儿无异。   很难想象她是如何长成这副天真的性子,还能拥有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   此刻她眼尾耷拉着,鼻子本就因为喝多泛着红,两只手绞着手指放在腿上,看起来颇为可怜。   一个被大人欺负了的小孩。   划车的原因还有待查证,但江一行发现,自己似乎无意与她计较这个问题。   一开始逗她是觉得有趣,现在,是真的蛮有趣。   “就这么喜欢我?”他垂眼看着沈棉。   他重新靠近,那股好闻的舒服的气息再次将沈棉笼罩起来。   沈棉吸了两下鼻子,奇了怪了,他洗完澡没喷香水,为什么还是这么好闻?   平时喷太多腌入味了吗?   她好爱江一行身上的味道,一闻到,就总想对他做点什么不正经的事情。譬如摸一摸复几,贴一贴肉肉。   她斩钉截铁地点头。   我就是馋你的身子。   “喜欢我什么?”江一行又问。   沈棉不假思索:“你长得好看。”   喜欢得肤浅,但理直气壮。   沉默几秒,江一行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哄小孩似的,嗓音压得低沉缱绻,酥到人心坎上。   “那给你亲一下?” 第19章 十九行   “亲一下”对沈棉有莫大的魔力,听到这句话马上双眼一亮,哪儿还见一丝委屈神色。   那她就不客气了!   喝多了也许脑袋迟钝,行动力却一级棒,江一行话音刚落,她便以咻地一下朝他亲了上去。   四唇贴合,温软触感。   空气在这一秒的流动变得迟缓。   沈棉贴上之后便不动了,也不离开,就只是嘴唇贴着嘴唇。   江一行也没有动,垂眼,看到她睁大的圆圆的眼睛,不仅不闭眼,还直勾勾瞅着他。   就这样安静地、莫名地对视几秒之后,沈棉退开,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原来亲亲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像,没有想象中有趣呢……   正在她暗自怀疑的时候,江一行轻轻一挑眉梢,对她的吻技发出质疑:“这就是你学会的吻技?”   沈棉一下子醍醐灌顶,这才想起自己把那天室友传授的舌吻技巧给忘记了。   怪不得没趣,技巧都没用呢。   米雪的话她倒背如流,但理论知识学得那么好,不会运用不是白搭?   “哎呀,我忘记用了,”她懊恼,赶忙说,“刚才那次不算,我重新来。”   她怕江一行只肯给“一次”机会,不给他拒绝的时间,说完就攀住他肩膀,再次把嘴唇贴了上去。   这次她记得使用技巧,回忆着课堂知识,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来。   先是舔,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江一行的嘴唇,在上面画个圆圈。   接着是咬,她咬住江一行的下唇,牙齿轻轻啮合。   最后是吸,她含住他唇瓣,吸一口。   这场教学成果验收表演,似乎并没能打动江一行,他全程无动于衷,丝毫看不出被撩到的波动。   把学到的知识都照做一遍之后,沈棉是很自信的,期待地问他:“这次怎么样?”   首席体验官江一行口吻客观地给出评价:   “不合格。”   “她们教的我都做到了呀。”   怎么会这么差,沈棉不明白,她都照着米雪教的一步不漏地做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一行拇指从沈棉嘴唇上擦过,力道很轻,像按摩一样地轻轻抚摸。摸得她有点舒服,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他不露声色地问:“他们是谁?”   “我室友啊。”沈棉说。   原来是室友。   “室友生日那天,和她们去哪儿玩了?”江一行像个不择手段的审讯官,把人灌醉趁机套话。   “酒店。”沈棉浑然不知地乖乖交代,“打牌,聊天。”   沈棉的思路还绕在吻技不合格这件事上,明明自己一字不落地都记得,为什么会不合格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米雪她们教的不对!   “她们是不是教错了?”她问。   “错了。”江一行道。   错就错在,教错人了。   跟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传授技巧,等于对牛弹琴。   “还有其他人教过你吗?”他问。   声音很低,不晓得是夜晚太安静,还是他真的太温柔,这个声线叫人沉溺。   沈棉没骨气地被蛊惑:“没有。”   江一行越压越低,越拉越近,只差点点,就要碰到她的嘴唇。   沈棉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呼吸情不自禁地加快了。   可江一行停在那个距离不再前进了,望进她的眼睛,低声问:“那我教你好不好?”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沈棉现在对他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喝多了上头了被勾引得不行不行了,还没忘先问他:“收学费吗?”   江一行笑出声,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唇上。   沈棉都听到了他胸腔的震动,她心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亲他。   江一行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一抬,吻就落下来。   先是唇瓣的厮磨,他的舌轻柔地从她唇上舔舐而过。   沈棉一下子好像被勾了魂,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他做的却和她截然不同。   接吻好棒啊!   她还没来得及享受更多,江一行在这时戛然而止,松开她,不急不慢地问:“这样的教学,你觉得应该收费吗?”   沈棉马上点头:“应该。”   确实不一样,好爆了,不交学费哪儿能学到?   江一行满意,重新吻住她。   他继续用唇舌与她厮磨,唇瓣的碾压伴随着舔吻,沈棉舒服得灵魂出窍,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她的呼吸越来越热,和江一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这样亲了片刻,江一行第二次放开她,沈棉迷蒙地睁开眼,听到他问:“吃糖会吗?”   她想回答,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嘴再次被他堵住。   江一行果真像在吃糖,含住她的唇瓣舔吻几下,轻轻一吸,沈棉瞬间整个脊椎麻掉。   她好像变成了一颗水果糖,被含在口中,表面在温柔的舔舐下慢慢融化,糖汁一点点蓄积起来,然后被他卷走。   糖汁源源不绝,他循环往复,间或用牙齿轻轻地一咬,沈棉每次都在沉迷中被咬得精神一震,然后更加沉沦。   她一边享受得晕陶陶,一边努力记住他是怎样吻自己的。   好学生就是不管身处何地,永远都不忘学习。   但这个吻完全被江一行掌控着节奏,沈棉七荤八素只觉得真舒服,被他在牙齿上一碰,便本能地启唇,伸出小舌头。   江一行动作微顿,从她唇上退开了。   短短的一刹,沈棉正疑惑他为什么暂停,还没睁开眼,江一行的手插入她耳后发丝,将她脑袋托起,再次覆上来时舌头长驱直入,攻入了她的口腔。   沈棉一个激灵。   如果说,开始时江一行尚且游刃有余,此时,多少也有几分超出计划。   沈棉被亲得着迷,把自己当成树袋熊,整个人都试图往他身上挂。   这个吻持续了不知多久,结束时她大概已经彻底醉掉,神志不清地缠着江一行要继续亲亲,边试图把爪子往他衣服里伸。   想摸复几。   江一行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安抚地吻吻她的嘴唇,在她头皮上手法轻柔但很有技巧地按摩。   夜色如水,沈棉坐在桌子上,脑袋枕着他的肩,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睡着了。   江一行把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她嘴里不清不楚地在嘟哝什么。   他附耳听了几遍,才听清她说的是:“我就亲亲,不乱摸……”   江一行失笑,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帮她盖好被子。   沈棉第一次喝得这么醉,刚醒来脑袋还有点发沉,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慢慢恢复神智。   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酒吧之后的记忆呢?   沈棉懵懵地摊开手心,那四个字还在。   她回家之后干什么了?   幽会了吗?   苟合了吗?   沈棉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带着一股子酒味儿。   看来是没有……   鸭鸭很爱干净的,肯定不会和臭熏熏的她贴肉肉。   她懊恼万分,喝酒误事!   去浴室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沈棉换了身干净衣服才出来。   家里没人,鸭鸭不在,但在客厅的桌上给她留了纸条:   【厨房有粥,自己加热一下。晚上见。】   鸭鸭又请假了吗?   沈棉先去把饭热了热,边吃边给他发消息:   【你还欠我一半幽会呢,昨天在酒吧被打断了】   他好像在忙,没回复。   12点半,江一行的电话打过来时,沈棉刚刚在网上报好了驾校,正把司考的复习计划和学车安排做成表格,越做越愁眉苦脸,这个暑假行程满得等于没放。   她接起电话的调子透着丧气:“喂?”   江一行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朗:“醒了?”   “嗯。”沈棉把电脑放下,刚想问他幽会的事,听到他问:“昨天晚上做的事,忘记了?”   沈棉一听这话,耳朵一竖。   嗯?难道昨天晚上她有做过什么吗?   她想了想,还是没印象:“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一下——”江一行刚开完会,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松了松领带道,“牵手,15分钟;亲嘴,9次;舌吻,2次;按摩,10分钟。”   做了这么多的吗?   还舌吻了?   沈棉第一反应有点开心,舌吻了两次,她好厉害啊。   第二反应,虽然舌吻了,但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有点亏呢。   第三反应,500乘以15+2000乘以9+……   沈棉惊得手机差点没拿稳。   舌吻的价格是多少来着?她还没来记得问。   这个夜晚也太贵了吧!   “可是我都不记得我做过。”她说。   花了钱没印象,这也太亏了。   江一行挑眉:“你想赖账吗?”   “我不是那种人。”沈棉停了一下,机智地说,“我都不记得舌吻过,万一你骗我呢?你可以帮我回忆一下,让我想起来。”   江一行在那端笑了笑:“好啊。”   下午沈棉回学校拿行李,法学院的考试周结束得比很多学院晚,校园里人已经少了大半。   沈棉到了宿舍,三个室友都在,一见到她,全都拿古怪的眼神盯她。   沈棉摸摸自己的脸:“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今天变漂亮了吗?”   “想得美。”赵晓晨把她挟持到椅子上按下,“老实交代,你家里的人,到底是谁啊?你最近天天回家住,就是为了她?”   “你温柔点。”姚明薇把赵晓晨扒拉开,“包包啊,你有新朋友是好事,但是不用瞒着我们嘛,我们没那么小心眼的。你认识多久了?这么快就把人带回家会不会不安全?”   早上起来,赵晓晨把昨晚沈棉拒绝她留宿的一说,三个人一合计,这才意识到,沈棉最近总是独来独往、频繁回家,原来是背着她们有别的“好朋友”了。   她交新朋友当然是好事,只是来路不明,还这么快就登堂入室,叫她们非常不放心。   沈棉想了想,鸭鸭应该比较不安全,毕竟自己每天都想那个他。   她听出三人的意思了,知道是担心自己。“我没有瞒着你们呀,我跟你们说过了。”   其他三个人都很纳闷:“什么时候?”   群里每天废话奇多,沈棉翻了好半天才找到当时的聊天记录。   确实早就交代过,甚至试图炫耀,但赵晓晨的一句话打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从哪儿盗的图?】   米雪和姚明薇谴责地看向赵晓晨,赵晓晨:“……看我干啥?这图搁你们你们能相信不是盗的?”   说的也是。   就包包这个直男脑,谁能相信她会找到这么帅的男人?   “你真的把一个男的带回家了?”米雪依然难以置信,“还是这么帅的男人?你在哪儿认识的?靠谱吗?”   沈棉点头:“鸭鸭超帅的,特别绅士,特别温柔,还会做饭,就是有点贵。”   “你叫他鸭鸭?”赵晓晨不太理解这是什么神奇的爱称。   米雪发现了盲点:“贵?”   沈棉老老实实详详细细把自己见色起意的作案经过交代出来,连现在还没贴到肉肉这种细节都没有隐瞒。   一个绘声绘色的故事讲完,随着一个貌比潘安、优雅矜贵、坐怀不乱、穿西装开豪车的鸭的形象的确立,三个人的脸上分别写着:“魔幻”、“匪夷所思”、“你他妈在逗我?”   面面相觑半晌,三人争相恐后地提出问题:   米雪:“你确定一只鸭开豪车?”   姚明薇:“一小时一万?宝贝儿,鸭王都没这么贵。”   赵晓晨最扎心:“你给他十万他都不睡你?”   沈棉:“……”   话不是这么说的!   故事太匪夷所思了,但她们的小包包不是说谎的人,三个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默契地把沈棉架在中间,雷厉风行地出发:   “走,去看看!”    第20章 二十行   沈棉被挟持上车,左右夹击坐在中间。   最初的震惊和迷惑过后,赵晓晨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骗子,从前面扭过头说:   “哪有鸭睡觉要钱,摸一下要钱,牵手也要钱?啥啥都收钱就算了,问题是钱花了,半个月你才刚亲了个小嘴,一次都没睡上……”赵晓晨斩钉截铁,“你绝对被骗了,蠢蛋儿。”   司机大叔震惊地看了她们一眼。   米雪先是点头认同,又觉得不合理:“那他明明可以既骗财又骗色,反正自己不吃亏,为什么一点都不占包包的便宜啊?当代柳下惠?”   问题问得非常好,大家一起陷入了沉思。   一个仗着皮囊欺骗清纯少女的骗子,居然只骗财不骗色,如此有职业道德,听起来怎么感觉更匪夷所思了呢?   “哪有这种骗子。”司机大叔说。   有道理,骗子有良心——笑话。   赵晓晨沉吟道:“难道是,嫌包包胸小没料?”   沈棉不服地挺起自己的樱桃小胸:“你们不是说平胸穿衣服才好看,模特都是平胸吗?”   姚明薇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安慰你的,傻孩子。”   沈棉:“……”   “报警吧!”赵晓晨一拍大腿,“管他柳下惠柳上惠,有职业道德他就不是骗子了吗?”   “对对对,一定要报警。”司机大叔非常热心。   “包包,你算算到现在为止花了多少钱。”米雪问。   沈棉默默挣扎:“他不是骗子。”   “骗子当然不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你忘了米雪的前男友了吗?长得像个老实人,谁能想到是洪世贤,养了一池塘的鱼?你忘了米雪当时伤心得就差跳楼了吗?”赵晓晨说。   一旁突然被扎一刀的米雪:“……可以不要提我的黑历史了吗?”   司机大叔再次震惊。   现在的大学生活都这么精彩了吗?   “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这个反面案例太典型了。”赵晓晨扎完别人扎自己,“都怪我,要不是我谈恋爱,包包也不会受刺激过渡跑去买鸭,是我的错,我这就分手!”   沈棉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又感动又惊讶:“真的吗?”   赵晓晨当场反悔:“我就说说,毕竟我这吨位找个男朋友也不容易。”   沈棉:“……”   司机大叔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别添乱了。”姚明薇说,“包包可是对我们全校帅哥都免疫的,她把这个鸭鸭形容得那么好看,你们不想先看看到底长得有多祸国殃民吗?我还挺想围观一下的。”   “我也想围观!”米雪马上举手。   “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沈棉对她的鸭鸭非常自信。   怎么可能有人不拜倒在鸭鸭的西装裤下?   于是,在三个室友紧盯的注视下,沈棉再次拨出江一行的电话。   她举着手机,其他三人连带司机全都屏息凝神,耳边嘟——嘟——的忙音莫名带出一丝紧张气息。   第三声嘟响之前,电话接通了。   “怎么了?”江一行的声音传出来。   “你回家了吗?”沈棉问。   “在买菜,”江一行的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外。   鸭鸭好乖啊,虽然今天请假了,但是晚上这么自觉得去买菜给她准备晚饭,沈棉十分感动。   更加觉得,他怎么可能是骗子,哪有这么帅这么好的骗子。   “今天想吃什么?”江一行问。   沈棉的注意力马上偏移:“想吃鱼。”   “鱼?”江一行停顿两秒,电话那端传来轻微平稳的购物车滑动声,他温柔又耐心,“清蒸、红烧,想吃什么口味?”   “我想吃糖醋的。”沈棉说。   她旁边,听不到电话内容的另外三个人的眼中都生出一丝茫然。   为什么……会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呢?   赵晓晨推推她,提醒她说正事。   沈棉叫:“鸭鸭。”   生鲜区周围的大妈们频频拿稀奇的眼神瞟江一行,毕竟这样西装革履又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亲自来买鱼,平时真的少见。   江一行闲适地低头选鱼,应道:“嗯?”   “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室友吗?”沈棉问。   江一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指了指一条鱼示意,看着工作人员将其捞起拿去处理,才不紧不慢对着话筒问:“以什么身份。”   “鸭鸭的身份呀。”沈棉理所当然地说。   看来室友知道这件事。   江一行略一思索:“陪同参加同学聚会也属于私人订制服务,你需要的话,可以。”   沈棉觉得很合理,问:“那怎么收费?”   “我第一次开展这个业务,不如你来定?”江一行悠闲地挑选着海鲜,又把定价的权利交给她。   这个应该没有额外的服务了,只是见一见,不用很贵吧?   “五百?”沈棉小心试探。   江一行道:“可以。”   挂断电话后,他慢条斯理多添了三人分量的食材。   A大作为重本大学,法学院又是其名牌专业,学生的平均智商是及格的。对于自己的母校,这点自信江一行还是有的。   所以,这次见面的重点,并不在于收费多少。   一路上,单纯的沈棉在心里期待着,待会儿看到她的鸭鸭,室友肯定会惊艳死。   而她的室友三人又背着她偷偷拉了小群私聊,经过一番缜密计划,初步制定了一个“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套套信息,一旦确定是骗子,马上由跆拳道黑带吨姐出马将他制服,然后报警”的方案。   三个人怀着缉拿骗子、救包包于水火的心情,于是气场也都很足,跟在沈棉身后,颇有一种为她撑腰的硬气。   下车时司机大叔热心提醒:“你们四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不对赶紧报警。”   赵晓晨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倒要看看,是哪只胆大包天的鸭敢骗她们包包的钱。   到了家,沈棉打开门,四人先后走进来,客厅里一道男声响起:“回来了?”   这声音好苏……   三个人齐齐一愣,转头。   江一行从沙发上优雅起身,笔挺妥帖的白衬衣黑西裤,身形修长,气质卓然,容貌好看得一时找不到合适词汇来形容。   鼻梁上的眼镜让他显得斯文雅正,勾唇向你微微一笑,怦然心动。   赵晓晨当时就我靠一声。   背抗正义旗帜的三人目瞪口呆,瞬间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沈棉喜滋滋地跑到江一行旁边,指了指三人说:“她们是我室友,很亲近的。”   然后介绍他:“这就是我的鸭鸭。”   江一行对这个爱称坦然受之,抬手把沈棉嘴边的一捋头发拨开,动作恰到好处的自然和亲昵。   他像男主人一样,温文儒雅地向三位客人点头,招呼:“你们好。”   姚明薇最先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不是……”   “昨天在酒吧那个!”   赵晓晨脑袋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虽然当时光线很暗,但那个就算高糊也让人腿软的帅气值,跟眼前这个人完美重合了。   害,就说她们傻包包当时怎么突然那么厉害,连大帅比的联系方式都要得到,原来早就认识。   个小东西,还学会耍心眼演戏了呢。   姚明薇摇头:“不是,我是说……”   江一行看了她一眼,噙着笑承认:“是,又见面了。”   确实是昨天在酒吧的那个帅哥没错,但,姚明薇盯着江一行的脸,她很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毕竟这么帅的脸,想认错也很难。   米雪终于从惊呆中醒过神来,情不自禁地赞叹:“好帅啊。”   江一行彬彬有礼:“过奖了。”   他谦虚,沈棉骄傲得不得了,高兴地说:“是吧是吧。”   江一行笑眼温柔看她,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甜蜜。   甜蜜到,仿佛是一对真正的男女朋友。   赵晓晨和米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显的动摇。   来之前要把骗子绳之以法的斩钉截铁气势汹汹,到江一行面前,气势不约而同散掉大半,犹如一盘散沙。   这应该不是骗子吧?   众人在客厅坐下,以一种仿佛见家长但显然并不是的奇怪氛围,开始了不尴不尬的聊天环节。   话题主要围绕A大与她们的学业、四人之间的友谊展开。   江一行叠着腿和沈棉坐在同一侧,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同时却很有气场。   相较之下,气势豪迈要来将他缉拿归案的三人,都被他镇住了场。   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江一行话不多,不时提出问题。   他的提问总是恰好到处,倾听的姿态又很专注,于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节奏全程被他掌控。   原本是来兴师问罪打探敌情,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闲话家常。   颜值是行走社会的一大利器,江一行的修养又特别好,相处令人十分舒服,恋爱脑的米雪见到他本人,对他是骗子的怀疑基本上就自动勾销了,绘声绘色地讲起学校的事,主要是沈棉的糗事。   赵晓晨此刻陷入自我怀疑和迷茫之中,理不大清楚头绪。   姚明薇有点反常,坐下不久就拿出手机,不知在玩什么。   过了会儿,她突然从手机上抬起头,眼神不明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沈棉被拆老底拆得尴尬,江一行被逗笑,她更羞耻,借口上厕所跑了。   米雪讲得兴起,姚明薇忽然打断她,插嘴:“江律师。”   江一行视线轻轻一偏,落向她。   米雪和赵晓晨二脸茫然:“什么律师?”   江一行微微勾了下嘴角,问姚明薇:“查到了?”   他毫无说谎被拆穿该有的窘迫,反而似乎早就猜到了她在做什么。   姚明薇心一跳,对眼下的情况十分捉摸不定,一时没说话。   正在这时,沈棉从厕所出来,偷偷瞄江一行一眼,还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江一行若无其事地抬眼,对她道:“家里盐用完了。”   他没有开口指使,但沈棉马上就乖乖说:“那我下去买。”   江一行口吻温和:“路上小心。”   走之前,沈棉不放心地偷偷跟三个室友咬耳朵,叮嘱:“你们不许欺负他。”   三人:“……”   赵晓晨本来想说她的担心有点多余,又想起自己在半路曾经幻想过的过肩摔、旋风腿等擒敌招式,闭嘴了。   等沈棉一走,赵晓晨和米雪马上追问:“什么律师,他是律师?”   姚明薇直接把手机递给她们。   屏幕上是她刚刚搜索到的关于行止律师事务所的八卦网页。   这个传说拥有帅哥最多的律所,四位高级合伙人全都是有颜有才还有钱的大帅哥,律师收入榜上名列前茅,被戏称为“律政届F4”。   创始人之一的江一行资料最少,连行止官网都没有他的照片,各种八卦论坛倒是流传过几张,姚明薇以前看到过,这个颜值,实在难以忘记。   照片不好找,她忙活半天只搜到一张低头办公的侧颜。   不过即便看不到正脸,也能和面前的人对应上。   赵晓晨和米雪低着头看,越看越吃惊,最后看看江一行,又看看对方,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他不仅不是鸭,还是去年收入榜前三的大律师?   这个消息确实证实了他是骗子,不过赵晓晨和米雪心情都颇为复杂,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行止律师事务所作为招聘季最热门的知名律所之一,法学院的学生多少都有听说过。   堂堂知名律所大律师,在线诈骗,卖身给一个女大学生做鸭——   这个剧情最狗血的编剧都不敢写。   江一行全程靠在沙发上,等赵晓晨和米雪看完,才开口:“看来我应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他气定神闲,一派从容,递出名片。   “江一行。”   终于知道一个鸭为什么这么有气场了,终于知道包包为什么被骗得团团转还帮他数钱了。   赵晓晨双手接过名片,突然失去跆拳道黑带的气势。   过肩摔、旋风腿?不敢不敢。   对行止律所十分有意愿的米雪,刚才还聊得很起劲,现在面对未来老板战战兢兢:“那个,请问,您为什么要骗包包?”   江一行的重点却落在:“你们叫她,包包?”   “嗯嗯,她外号叫奶黄包,我们叫习惯了。”   “奶黄包?”江一行饶有兴致。   米雪十分紧张,仿佛被面试官提问有问必答,马上把这个外号的典故解释给他:“我们给她起的,别看她外表白白软软,其实心儿是黄的,还是流心的黄……”   说着被赵晓晨撞了一下,赶紧闭嘴。   这种东西就不要说出去了吧……   江一行低笑出声。   “这个比喻倒是贴切。”   “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姚明薇还算镇定,“你为什么骗包包?”   第21章 二十一行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江一行从茶几下取出一份文件,搁在茶几上,第一页赫然是一份个人资料:   张南,性别男,24岁……   “这个人,认识吗?”   赵晓晨和姚明薇反射性看向米雪,后者看看资料,不明所以地说:“是我前男友。他犯法了吗?”   江一行心下了然。   他收起文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犯法的不是他。”   这句话让三个人一头雾水。   江一行说:“翻开下一页看看。”   米雪往下一翻,第二页是一张A8L的照片,黑色车身十分气派,只是纤尘不染的车前盖上,左下角刻着清晰的两个字:渣男。   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赵晓晨立刻心里一咯噔,去看车牌号。   这辆车她记得,和一般国产的奥迪A8L不一样,据说配置了12缸发动机,纯进口的,价格算下来比国产的得翻一倍。   其他两人的反应比她慢一拍,但马上也想起来了。   “这辆车,见过吗?”江一行问。   当然记得,那两个字可是赵晓晨亲眼看着沈棉刻的,还嫌弃她刻的太小不够大气。   赵晓晨摇头,义正辞严地:“没见过。”   江一行敛笑,口吻转换成工作时的公事公办,那股律师专有的压迫感立刻扑面而来。   “4月21号至25号,这辆车在4S店做保养期间,被张南借职务之便私自使用五天。26日下午车从4S店取走,27日晚上十半点,停在A大附近的百明街……”   对面三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变,并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彼此的手。   这一幕让江一行的话音微微顿了一秒,语气不易察觉地温和了一些:“三个戴口罩蒙面的小家伙协同作案,拿一把美工刀在我的车前盖上,刻了两个字。”   渣男这个称号,江一行自认没有认领资格。   调查出张南私自使用他的车并不费力,不过那三个小毛贼倒是很小心,避开了有效监控,没露脸,也没留下和身份有关的任何信息。   对面三个人一声不吭,心里全都是“卧槽”两个大字。   她们以为那是张南的车啊!   就说包包那个小蠢蛋怎么会泡到这么帅的男人……   就说堂堂大律师怎么会卖身当鸭……   原来是苦主报仇来了。   “不记得没关系。”江一行朝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示意,“行车记录仪录下了全过程,打开看看。”   赵晓晨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视频的暂停界面,她点下播放,只见车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弯腰专心刻字,一个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不远处路口还能看到一个身影,在望风。   心里转了几转,赵晓晨和米雪对视一眼,互相懂了对方的含义。   “这事确实是我们三个做的,为了报复张南那个渣男,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车。对不起,江律师,我们会承担责任的,不过这件事,跟包包没关系。”   三个人默契地决定把沈棉摘出去。   米雪大一开学不久就和张南交往,在一起快三年,双方家长见过面,订好了毕业结婚的日子,迟钝的米雪才发现这个表面上专一本分的男人,背着自己和一个富家女勾搭上了。   米雪偷偷调查,却发现除了这个富家女,他的里还有不止二十个漂亮小姐姐,其中十几个都约过。大吵一架之后分手,狗血的是这时发现怀孕,从前对她还算体贴的张南一下子变脸,丢给她五百块就不管不顾。   那段时间米雪几乎崩溃,傍上富家女的张南却风生水起,戴名表开豪车,跟着富家女出入有钱人的派对,俨然人生赢家。   四人商量过后,发信息给富家女揭穿张南的真面目,本意是提醒同性以免受骗,没想到反而得知富家女故意插足的真相。   不止米雪气不过,室友谁都气不过,所以才一气之下想出划车报复这种昏招。   自己都是学法的,谁不知道这种报复手段有多后患无穷?   但是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伤心得要跳楼,咽不下那口气啊。   划车是赵晓晨策划,带着姚明薇和沈棉一起实施,米雪没参与,但大家是为了她出气,现在被受害者车主盯上,她绝不会独善其身。   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害了包包。   挺讲义气的女孩子。   江一行不置可否:“不如你们看到结尾。”   三个人硬着头皮往下看。   刻完字,两个罪犯迅速准备逃跑。   她们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脸藏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一边慌张逃跑,一边做贼心虚地回头,两只眼睛圆溜溜,背包的绿色小恐龙一荡一荡。   沈棉的小恐龙背了好多年,太有标识性,实在摘不清。   “故意毁坏财物罪,你们应该都知道,不用我赘述了。”江一行道,“身为法学院的学生,你们也应该知道,因故意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人,没有资格参加司法考试。”   也就是说,有过案底,她们就永远不能当律师了。   三个人低头受训:“我们知道。”   江一行看着她们,在三人忐忑无比甚至想去自首时,说:“知错就好。”   这是,不追究的意思?   三个人愕然抬头。   “那你骗包包,是想让她赔钱吗?”赵晓晨惦记着重点,“这段时间,她赔得应该差不多了吧?如果不够的话我们一起补给你。”   言下之意,你别占她的便宜了。   又吃豆腐又要钱,虽然是苦主,也过分了点!   江一行没有正面回答:“4S店已经赔偿过了。”   事故发生的时间虽然在取车之后,但事情因4S店员工私自盗用车辆而起,车主刚好是个律师,4S店最终不得不承担了全部损失,张南也受到了开除的处分。   “那包包……”   江一行没答,慢条斯理地收起文件,合上电脑。   就在这时门打开,沈棉提着一袋子盐说:“我买了五包,够不够?”   江一行嗓音温柔:“够了。”   江一行挽起袖子,熟练的刀法切菜。   沈棉在旁边转来转去,找可以帮忙的小事做。   三个室友扒在厨房门口,脸色复杂暗中围观。   “怎么办?”米雪纠结地问。   赵晓晨:“什么怎么办?”   “包包啊,要不要告诉她,她被江律师骗了。”   姚明薇说:“你们不觉得,江律师是真的对棉棉有意思吗?如果有这么帅的帅哥卖身来报复我,那真是……求之不得!”   米雪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讲道理,包包那个小流氓,应该是她占江律师的便宜才对吧?”   赵晓晨有点护短:“话不能这么说,包包毕竟是女孩,女孩总是吃亏的……”   女人的立场就是这么摇摆,来之前她还在纳闷,这只鸭怎么给钱都不睡包包,真·坐怀不乱。   现在却忧心忡忡,可怜的小包包不会被他吃干抹净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里头江一行抬手取东西,沈棉盯着他漂亮的腰线,色眯眯地拿手指戳了一下。   江一行睨她一眼:“两千。”   沈棉:“哦。”   “你看。”米雪一脸“我说对了吧”。   赵晓晨垂死挣扎:“她就是有一点点小流氓而已,其实什么都不懂,总体来说男的比女的更色……”   沈棉背着手老实站了几秒,回味着手指上的余韵。   腰好细,真好摸。   她瞅瞅江一行,怕外面人听到,特别小声地问:“今天可以贴肉肉吗?”   “…………”   赵晓晨:“对不起我收回上面所有的话。” 第22章 二十二行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看江一行对沈棉“贴肉肉”的邀请毫不意外并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平时就没少被沈棉“觊觎”。   姚明薇和米雪一扫刚才开始的低迷,差点笑喷。   江一行淡定地将八角、桂皮等材料放进炖锅,这才转过身,俯首在沈棉耳边低声说:“你要不要去和你的室友商量一下。”   贴肉肉还需要和室友商量吗?   沈棉纳闷地回头,看到的便是姚明薇和米雪抓住赵晓晨无声狂笑的画面。   赵晓晨用面无表情表达着她的无语:“……”   对上她的目光,姚明薇和米雪立马收敛。   江一行和沈棉说了一句话,沈棉就回头,明摆着她们被发现了。   赵晓晨趁机对沈棉疯狂打手势,沈棉看看她又看看江一行,一头雾水地走出来:“你们在干嘛?”   赵晓晨二话不说把人拽走。   江一行回头扫了一眼,嘴角勾了勾。   沈棉被拽进房间,赵晓晨招手让姚明薇和米雪赶紧进来,迅速关上门。然后三个人一起,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沈棉有点小得意,眉飞色舞地问:“你们见过他知道了吧,他真的不是骗子。”   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骗子,毕竟是沈棉主动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的,人家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还真没主动骗她。更重要的原因是,谁都没那个胆子说江一行是骗子。   但,沈棉被他骗得团团转也是事实。   三个人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整齐地沉默。   沈棉默认她们的沉默是任何,更开心了:“他是不是超帅?”   “是。”这个真的没办法否认。   “那我可以跟他贴肉肉吗?”沈棉期待地问,“他让我跟你们商量。”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要商量,但她的室友跟家人差不多,商量一下也可以。   赵晓晨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流氓,天天就想着跟人家贴肉肉!”   沈棉有点茫然,又理直气壮:“我买他就是为了贴肉肉呀。”   “……”一下子无言以对。   赵晓晨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刚刚接收完所有的讯息,大家其实都没考虑好怎样处理对沈棉最好。理论上当然应该马上拆穿江一行的身份,告知她真相,但……   一则,虽然江一行待人既绅士又温和,刚才那番谈话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威胁的意思,但她们毕竟有把柄在他手中;留案底这件事谁都不敢冒险,一旦追究起来沈棉首当其冲。   二则,他装鸭逗沈棉玩的背后,似乎能觉出几分情意在里面。这么温柔多金又厉害的男人,如果真的喜欢沈棉,那不是很好吗?   恋爱脑的米雪是这么想的,事实上,自认理性的赵晓晨也同样。   有米雪的前车之鉴在前,她是三个人里最看不惯沈棉被骗的,但是此刻真拿不准主意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包包,你听我说,”赵晓晨拉着沈棉,“你先别急着跟他贴肉肉,你母胎solo二十年,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难得碰上一个这么优质的鸭,还花了那么多钱,让他陪你谈恋爱啊!”   贴肉肉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至少让她不被人吃干抹净,她们三个暗中观察一下,情况不对再及时救她。   诶?和鸭鸭谈恋爱?   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沈棉疑惑:“谈恋爱不也要贴肉肉吗,为什么不能一边谈恋爱一边贴?”   说得好有道理,赵晓晨哑口。   姚明薇接过话:“谈恋爱当然会走到那一步,但是你不觉得先和他牵手、拥抱、接吻,最后再贴肉肉,循序渐进更好玩吗?”   沈棉被说服,点点头,又说:“但是牵手、拥抱、接吻我们都做过了,现在该贴肉肉了。”   “……”姚明薇也在她完美的逻辑面前败下阵来。   米雪上阵:“可以贴,不过你这样直接要求他和你贴,跟感觉到了自然而然贴,是不一样的。你要求他贴,他只是完成任务例行公事,那多无趣;但是如果是他对你有性趣,主动想和你贴,贴起来就刺激多了。男人嘛,你不可以主动,一定要撩得他主动才行。”   “对对对,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撩到他了。”赵晓晨连激将法都用上,“让薇薇教你几招,她最会撩男人了。”   “我会我会。”沈棉马上学着姚明薇平时在宿舍搔首弄姿的样子摆出一个姿势,自信地问,“是不是这样?”   赵晓晨抹了把脸:“你的腰是铁板做的吗,这么硬?我一个胖子都比你软。”   沈棉试图争辩:“你软是因为你练柔道。”   赵晓晨:“我练的是跆拳道!”   一场拯救行动莫名其妙变成了调jiao课,三个人在卧室开始给沈棉传授撩汉指南。这次姚明薇主讲,米雪辅佐,赵晓晨负责考核。   这门课能教的东西就太多了,除了各种约定俗成的理论知识以外,还有许多有些人天生就会——比如姚明薇,有些人一窍不通——比如沈棉的肢体训练。   沈棉的柔软度实在够差,“搔首弄姿”被她做起来犹如广播体操,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让她学会了怎么把腰凹出弧度。   还没来得及教更多,门被敲了敲,江一行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吃饭了。”   沈棉一听开饭马上就想往外跑。姚明薇拉住她,抓紧时间给她传授一个核心技能。   “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崇拜,但是表达崇拜不要用语言,要用眼神。比如说江……不是,你的鸭鸭给你做饭,待会儿你吃的时候只说一句‘你太厉害了’,或者‘好好吃’就足够了,大夸特夸千万要不得,那是最低级的,然后用眼神,含情脉脉地看他,让他感受到你对他的崇拜和爱意,明白了吗?”   肢体不行,眼神她可以的。   沈棉连连点头,信心十足道:“get!”   虽然是技巧,但打开门闻到香味的刹那,四个人都情不自禁吸了口气,发自内心道:“好香。”   沈棉被迫做了一点运动,脸蛋都红扑扑的,衣摆刚才训练时被弄翻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刚被蹂躏过。   江一行低头扫过,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不动声色地问:“做什么了?”   训练怎么撩他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他,沈棉神神秘秘道:“秘密。”   江一行挑眉:“针对我的秘密?”   沈棉再次神神秘秘地点头。   江一行笑起来,眉眼间几分温柔:“那你可要藏好了。”   这一餐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三个人看到菜时都惊呆了。   除了沈棉点的糖醋鱼,还有炖鸡、焖海鲜、培根山核桃炒奶油瓜,以及一道白灼菜心。   荤素搭配,色香俱全,有鱼有鸡还有海鲜,无肉不欢的年轻人们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三个人互相抓住彼此,都油然而生一种“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我们竟然还想棒打鸳鸯是不是有毛病”的心情。   四个女孩整齐地站在桌边对着菜流口水,江一行莞尔,像主人似的招呼:“坐吧。”   沈棉在心里无比感动,鸭鸭真是太好了,给她室友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她迫不及待地伸筷夹了一块糖醋鱼,好吃得忍不住晃脚。   “太好吃了!”说完这句,突然想起来姚明薇的指导,她赶紧抬头,拿含情脉脉的目光盯着江一行。   一边盯一边舔了下嘴唇上残留的糖醋汁。   三个室友不忍直视地埋下头吃饭,假装和自己没关系。   江一行和沈棉对视了几秒,勾唇,哄小孩似的口吻道:“乖,先吃饭。”   先吃饭然后要干嘛?   难道他被自己勾引到了要贴肉肉?   沈棉不禁惊喜,她的功力这么厉害的吗?这就成功了?   揣着这个得意的认知,她吃饭的整个过程都心情愉快,胃口特别好,吃了两碗饭还想继续吃,被赵晓晨拼命使眼神制止,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碗。   吃别人的嘴短,三个人主动请缨收拾,还拉上了沈棉。   沈棉喜滋滋地问:“我刚才是不是撩成功了?”   一提这个,赵晓晨就恨铁不成钢,瞅了眼客厅的男人,压低声音说:“成功个屁!让你含情脉脉,不是让你色眯眯!你刚才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把他扒光好吗。”   “……”沈棉心虚的眼神左右乱飘。   这么明显吗?   一天的经历太跌宕起伏,三个室友没多待,干完活儿就非常自觉地告辞了。   毕竟信息量太大,她们也需要回去自己消化一下,顺便再就沈棉的事开个小会讨论。   沈棉送她们到门口,江一行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   三人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颇为小心谨慎地对他鞠躬说“再见”,江一行微笑:“有空多来玩。”   沈棉完全没意识到他男主人的姿态,反而因为江一行对她的室友友好,暗自开心。   三人走了之后,江一行拿着本外文书在看,沈棉假装从他身边路过了七八次,他对刚才吃饭时的“邀请”只字不提。   沈棉欲言又止,开始围着他转圈。   江一行瞥她一眼,翻了页书,好整以暇地任她在身边转来转去。   他不提,沈棉又谨记着米雪的教诲,不能主动说,转了几圈,委婉地问:“你不去洗澡吗?”   江一行这才合上书,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发现沈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浴室门口,他转身,挑眉问:“你要进去吗?”   沈棉眼睛一亮:“可以吗?”   江一行翘着嘴角:“不可以。”   ……好吧。   沈棉只好放弃鸳鸯浴的想法,自己回房间洗澡。   洗完吹干头发,她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姚明薇教给她的动作,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已经掌握到了精髓,满意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竖了竖大拇指。   然后迅速跑到江一行的房间门口,手往门框上一搭,撅起屁股。   摆好姿势,她叫了一声:“鸭鸭。”   江一行回头,他刚洗完澡,披着藏蓝色的睡袍,没戴眼镜,距离感减弱几分,又是一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样子。   不戴眼镜也好帅啊。   沈棉暗暗心动。   江一行看到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将眼镜擦拭干净,戴上,然后倚在桌边,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沈棉凹得腰都有点酸了,正好奇他一动不动在想什么。   江一行忽然勾起嘴角,眼里蓄着笑意,问她:“扭到腰了?”   “没有啊。”沈棉说。   江一行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跟前停下,垂眸,视线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略过。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勾引你啊,看不出来吗……   但是又不能说,沈棉只好改口:“我扭到腰了。”   江一行眼底笑意更深,施施然问:“需要我帮你揉揉吗?”   作者有话要说:需要!! 第23章 二十三行   那必须需要!   沈棉飞快点头,因为太期待而没能压抑住自己两眼放光的本能。   “这个怎么收费?”她自觉地问。   江一行略一思索,开价:“两千。?玄幻文学?”   和摸复几一样?   沈棉一想,自己摸他要收费,他帮自己揉要也要收费,那还是摸他比较有趣啊。   她对江一行的身体充满了好奇心和兴趣,哪里都想探索一下,但对于他触碰自己这件事,反而迟钝地没有太多想法。   “那我不要了。”沈棉说,“我想摸复几。”   “不如你先体验一下,再决定。”江一行说完,慢条斯理地抬起右手,落在沈棉右侧要上。   他不晓得在哪里学过按摩,手法一级棒,昨晚被他按摩头皮舒服到睡着的过程沈棉虽然已经都忘掉,但江一行手指刚轻轻揉动了两下,她马上就改了主意。   太舒服了!   沈棉的腰薄得像纸片,不盈一握,江一行一只手便能轻易掌控。   他垂眸为她按摩,认真专注的样子,仿佛心无杂念。   沈棉享受地闭着眼睛。   江一行的手心带着他的体温,那热量又透过布料传达给她,让她在按摩的舒适中又慢慢地体会到一种奇异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   好像那块皮肤在发热,苏苏麻麻的热,然后那热一路沿着脊椎骨向上下流动,向四处扩散。   她开始四肢发软。   就在她刚刚体验到这种奇妙的滋味时,江一行停止按摩,特别有原则地拿开手道:“体验结束。”   沈棉意犹未尽,不等他再推销,马上就决定下单:“我想再揉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江一行道,“一分钟三千。”   “三千?”沈棉又又又被震惊,“刚才不是两千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涨价了?”   江一行微微一笑,有理有据地解答:“揉要除了身体接触之外,附加按摩服务,理应比普通的身体接触贵一些。两千是初次使用的优惠价格,你已经体验过,不能再享受。”   女孩子的天性,面对“错觉优惠活动”这种事只有一个感觉——亏大发了。   沈棉顿时感到懊恼,像在商场和导购讨价还价一般,问他:“那还有其他的优惠吗?”   江一行在她诚恳的注视下,故作认真地思考片刻,挑眉慢悠悠道:“念在你扭到腰,身体受伤,给你买一赠一。”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买一赠一更划算的?!   沈棉喜出望外,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连连点头:“那我买两分钟。”   “好。”江一行笑着重新将手搭上去。   沈棉马上摆好姿势,额头垫着手趴在门框上,专心享受按摩。   她学习时经常久坐,平时又疏于锻炼,偶尔按摩一次真的十分解乏。江一行按摩的手法很专业,力道是柔和派,一点都不痛,反而有一种软绵绵的舒适。   沈棉被服务得很舒服,不一会儿,那种苏苏麻麻的感觉又来了,像电流一样渐渐传遍全身的神经,让她整个人不知不觉地软化。   他的手走过的地方,都像过了电。   沈棉忽然产生一点点陌生又奇怪的感觉,手情不自禁攥紧,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本能地想叫停。   她还未开口,江一行忽然停下动作。   “四分钟到了吗?”   沈棉回头,双瞳湿润明亮,盈盈水光闪动。   她对上江一行的眼睛,隔了一层镜片,深邃的目光让人一下子分辨不清。   没等她看第二下子,江一行低下头,在她耳边含义不明地说了一句:   “腰真软。”   几个小时之前才被室友轮番打击过的沈棉不敢相信:“真的吗?”   江一行勾了勾嘴角,很有耐心地回答:“真的。”   沈棉顿时惊喜又感动,激动的心情犹如获得一项大奖:“谢谢,你是第一个夸我腰软的,她们都说我是铁板腰。”   江一行似笑非笑,问她:“这个动作,也是她们教你的?”   沈棉反射性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泄露了“秘密”,偷偷瞟他一眼。   江一行拨开她颊边掉下来的碎发,声线在暖调灯光下很是温柔:“不用学她们,我不吃这套。”   沈棉马上问:“那你吃哪套?”   她直勾勾盯着他,两只杏眼闪着求知若渴的期待的光芒。   江一行看她两秒,弯腰靠近她耳边。沈棉马上配合地把耳朵凑过来,虔诚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江一行睨着她白嫩侧脸和柔软耳朵,嗓音压着笑意,低低沉沉的,像羽毛搔过耳膜:   “吃你这套。”   沈棉转头来看他,江一行好整以暇回视。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沈棉清楚看到他眼底含着的笑,她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沈棉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停了停,她问:“我这套,是哪套啊?”   江一行轻笑,直起身,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这是针对你的秘密。”   沈棉没想明白“她这套”到底是哪套。   难道鸭鸭不喜欢姚明薇那种身段柔软风情万种,喜欢她这样腰硬的?   唔,口味跟一般男人不一样呢。   第二天清晨,江一行六点半准时醒来,打开房间门时,发现沈棉比他起得还早,坐在客厅里打呵欠。   一见他出来,沈棉马上站起来,欢快地冲他挥挥手说“早”,然后在音响上投放广播体操的音乐,开始做操。   江一行饶有兴致地在旁边观看,沈棉边做边不时偷瞟他。   虽然不知道鸭鸭为什么喜欢腰硬的,但她昨晚研究了一宿,这套广播体操是九套里面最硬的了。   广播体操的有些动作幅度很大,她抬起双臂时,藏在衣服下的腰线便会显露几分。   江一行不可避免地想起握上去的手感。   他知道她的腰有多软,知道从背后掐住是什么感觉。   她的勾引笨得可爱,江一行不能否认,至少某个瞬间,他真实地产生过杂念。   昨天新学的,动作沈棉都记住了,做完一整套,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她跳得出了汗,音乐一停,眼睛亮晶晶地回头看江一行。   有勾引到他吗?   她一脸求夸奖求关注,江一行拍了拍手,很捧场:“跳得很好。”   看不出有没有被勾引到,不过他夸得这么真心实意,应该是喜欢吧?   于是沈棉决定:“那我以后每天早上都给你跳一遍。”   每天早晨都看她青春洋溢地跳一跳广播体操,也很有趣。   江一行挑了挑眉,彬彬有礼应道:“我的荣幸。”   早餐江一行做了意式佛卡夏三明治和蔬菜沙拉,单独给沈棉煮了一份燕麦苹果粥。   她不挑食,什么东西都吃得很香,连沙拉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江一行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沈棉凑到他旁边问:“今天我们做什么?”   江一行问她:“你想做什么?”   “可以约会吗?”自从经过室友的点拨,沈棉对和鸭鸭谈恋爱兴致高涨。   江一行道:“可以。”   不过约会要做什么呢?   看电影、吃饭?   除了这些,没经验的沈棉想不到还有什么花样,正专心致志地在计划,赵晓晨的电话打过来了。   “包包,今天开始一起准备司考吧。”不知为何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情愿。   一放假,沈棉有点懈怠,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也忘记了自己发给哥哥的暑期安排表,哥哥每周还要检查的。   就像假期还没好好享受,就被通知要开学,她顿时懊丧地肩膀都耷拉下去。   跟赵晓晨约好了去市图书馆,挂断电话,她失望地说:“不能去约会了。”   上午复习司考下午学科目一,满满当当,哪里有时间约会?   “好好复习。”江一行摸了摸她的头,很温柔地安慰,“晚上我接你去约会。”   晚上约会吗?   生无可恋的沈棉马上眼睛一亮:“嗯嗯。”   然后很愉快地去收拾书包。   出门前,她对江一行摆了摆手说:“我走了,你乖乖在家哦。”   江一行勾唇:“好。”   等沈棉离开,门关上,他起身回房间,家居服换成西装,领带收紧领口,拿上车钥匙出门时,俨然已是业界精英模样。   另一边,姚明薇和米雪已经收拾好行李回家,赵晓晨一边把课本往书包里塞,一边痛心疾首道:“我痛恨这样的自己,竟然沦为江律师的同伙,一起欺骗包包。”   狗屁威武不能屈,江一行在电话里说需要她们帮个忙,她们战战兢兢连个屁都不敢放。   姚明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为了包包的幸福,你就暂时放弃自己的良心吧。”   米雪拍了拍她另一边肩膀:“你这样想,包包现在沉迷美色无心复习,你约她复习是拯救她啊。”   赵晓晨被说服:“OK,这样想我好受多了。”   说好的一起复习,沈棉在图书馆打开书,看了没几页就打瞌睡,最后终于倒在书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中午,赵晓晨把她叫醒,怀疑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好事了,困成这样?”   沈棉还在刚睡醒的懵中,老老实实回答:“学广播体操。”   赵晓晨奇了怪了:“都大学了,你没事儿学广播体操干嘛?”   沈棉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勾引鸭鸭。”   赵晓晨愣了半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跳广播体操勾引?”   沈棉点头。   赵晓晨高度怀疑这是沈棉的错误理解,她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口味如此独特,会被广播体操勾引的男人。   她沉默半晌:“包包,你相信我,广播体操勾引不了你的鸭鸭……”——那个年收入位居业界前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追求者估计能排到黄河边的江大律师。   “只能勾引你的高中体育老师。” 第24章 二十四行   才不是!   沈棉自信地摇摇头,意气扬扬地说:“鸭鸭真的喜欢。”   赵晓晨:“请问是谁给你的自信?”   当然是早晨江一行那句“我的荣幸”,还有昨天的“吃你这套”。   沈棉把这两件事讲给赵晓晨听,最后总结陈词:“他和一般男人不一样,他不喜欢薇薇那种妖娆的。”   “包包,就算他不喜欢妖娆的,也并不是喜欢广播体操的意思……算了,”赵晓晨心情复杂地搓了搓她的脑袋,叹息,“就这么理解也挺好。”   江律师太会了,包包这个直男脑玩套路真的玩不过他。   不过直男脑也有直男脑的好处,“吃你这套”这种必杀技,她竟然都不中招……换成恋爱脑的米雪,估计当时就撩得嘤嘤嘤了。   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该同情谁。   一直担心沈棉被玩弄的赵晓晨突然怀疑,就沈棉不解风情的程度,最后谁玩弄谁的感情,还真说不准。   赵晓晨任重道远,虽然早就拿到了驾照,下午还是陪着沈棉一起待在图书馆。   沈棉学习科目一,她复习司考。   快到傍晚时,在家里待不住的姚明薇过来找她们玩,两人商量晚上去吃什么,随口问沈棉:“包包,吃韩式烤肉吗?”   没想到沈棉的答案竟然是:“不吃。”她把科目一的教材收进书包,喜滋滋说,“我要去约会。”   赵晓晨和姚明薇双双把头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异口同声:   “约会?”   “跟谁?”   “鸭鸭呀。”沈棉理所当然地说。   要不是认识她,清楚她口中的鸭鸭是一个人,赵晓晨绝对会怀疑她在恶意卖萌。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你们今天要约会?”   沈棉点头,刚刚鸭鸭才给她发过消息。   “他说待会儿来接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   自从赵晓晨也脱单,三个室友对沈棉一直有一种冷落她的内疚,外加老母亲担心孩子找不到对象的惆怅,现在这个进展的方向也不错。   姚明薇问:“去哪里约会?想好干嘛了吗?”   沈棉摇头:“没有。”   “来来来,趁还有二十分钟,赶紧给你补补课。”   她在这方面是专家,沈棉马上乖巧地坐到她面前,拿出纸笔记笔记。   下午五点,江一行准时关上电脑,收起桌面的文件。将合同交给秘书小唐,交代完正事,便拿上外套离开公司。   小唐刚坐下,周围几个女同事就围过来八卦。   “最近几天江律师都下班很早,都不加班了,而且一到点就走。”   “早上来得也比以前晚了……”   所有的信息整合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果:“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不会吧……”   “我跟你们说件事儿,”另外一位高级合伙人秦风的秘书小声说,“我那天无意间听到秦律师跟别人讲电话,好像是说,他表妹在跟江律师相亲。”   “天呐,真的假的?”   “他表妹家世很好,跟江律师家里是世交,而且是海归,镀完金回来的,算是门当户对。”   “这么说我们所花江律师真的已经被人染指了?”   “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一道声音插进来。   一众女秘书一回头,果不其然又是大闲人老板:温止宴,一手插着兜,一手端着菊花茶,倚在桌子上一脸义愤填膺。   刚刚热火朝天的气氛顿时散去,温止宴的秘书随主,大着胆子问:“温律,你跟江律关系那么好,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呀?”   “当然是——”温止宴在一众八卦的视线中,悠悠说,“假的。”   “诶?那秦律师的表妹……”   温止宴喝了口菊花茶:“我表妹还没排上号呢,他表妹算个球。”   “噗……”众人笑喷。   这话算是直接辟谣,大家刚才备受打击的心瞬间都复活了。   只要江律师一天没有被私有化,就是大家的共有男神,可以尽情舔颜。   这边温止宴顺手帮好兄弟辟了个谣,端着菊花茶晃回办公室,给江一行发语音:“给我打钱,十万,不然你有相亲对象的消息马上就会出现在你小客户的手机上。”   隔了二十分钟才收到回复,江一行发给他一张照片,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温止宴看到照片马立马气得撸袖子:“艹,哪来的王八羔子,长得跟麻将似的还想泡我前女友?”   顾不上骚扰江一行了,搁下菊花茶就冲去检察院。   江一行说二十分钟到,一分钟都没晚,沈棉背着书包跑出图书馆时,他的车已经停在路边。   A市的夏天雨水多,晚上下雨早上放晴,六月底的天气艳阳高照,气温接近30度,却并不闷热,偶尔一阵小风掀过,留下舒适的凉意。   沈棉的印象中,每次在外面遇见,江一行都是成套西装,优雅而矜贵。   不知是不是因为约会行程,今天他没穿外套,少了几分严肃正经,但灰白条纹衬衣与领带整齐端正,斯文的皮囊之下,一丝不苟的禁欲感依然令人垂涎。   他好看得像宝藏,百看不厌,每看到一次,都会心动一次。   沈棉不禁沾沾自喜,自己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江一行抬眼看到她,唇角微微勾起。   不苟言笑时的清冷散去,温柔如春风拂面。   沈棉最喜欢他笑,一看到他笑整个人就发飘。   她要是个皇帝,那江一行就是那个祸国美人,一笑就勾了她的魂,还上什么朝,整个国家都想双手给他奉上。   江一行看着她向自己跑来,脚步欢快得像要飞起来,露着一口整齐的牙齿,眼睛完成月牙,笑得开心又欢喜,仿佛他的出现就是莫大的惊喜。   下午五点半的光线穿过云层,将她身后的影子染上金色,影子活蹦乱跳,她看起来很明亮。   江一行有一瞬手痒,想揉一揉她的脸。   沈棉跑到他跟前,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约会怎么收费?我早上忘记问了。”   江一行莞尔。   他没说话,沈棉便委婉道:“这个和幽会不一样,只是普通的约会,收费应该便宜一点。”   “有道理。”江一行和颜悦色地征询她的意见,“那你认为便宜多少合理?”   沈棉想了想,试探地问:“五千?”   只是一起吃饭看电影,牵手什么的他肯定还要另外收费,那五千应该够了吧?   她摆出讲价的常用策略,“我以后还会经常和你约会的。”   “听你的。”江一行爽快地同意。   沈棉笑起来,刚想对他说“你真好”,江一行施施然道:“便宜五千,一万五一次。”   沈棉懵逼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说的五千是总共五千,不是便宜五千……   “有什么问题吗?”江一行服务态度良好。   一时大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代价就是多花一万。   沈棉心痛不已,自己说过的话又无法改口,小声问:“那还可以买一赠一吗?”   江一行笑了笑,帮她打开车门:“不可以。”   沈棉苦巴巴地坐上车。   正苦着脸,站在车边的江一行忽然弯下腰,她心里蔫头巴脑的小鹿一激灵。   江一行抽出安全带,绕过她身前,扣进锁扣,咔哒一声。   他离得很近,清线的呼吸就在她耳侧。   沈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一眨不眨。   扣好安全带,江一行并没有离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面对面地看向她。   他的眼睛很好看,不笑时深邃,笑时和煦,这样近距离时,就会变成一个引力很强的漩涡,让人挪不开眼。   事实上只有两秒的时间,沈棉与他四目相对,却觉得时间很慢。   就在她毫无防备之时,江一行向前贴近,唇瓣印上她的唇瓣,轻轻地亲了一下。   沈棉下意识抬手摸嘴唇。   江一行揉揉她的头,嗓音里含着笑:   “约会开始。”   唔……约会套餐里还带亲亲的吗?不另外收费了吗?   江一行从另一侧上车,沈棉偷偷舔舔嘴唇,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亏了呢。   那个亲亲让沈棉一路上都美滋滋的,刚才的愁苦消去20%。   江一行将车开到一家意大利餐厅,驶入停车场,沈棉没等他来帮忙打开车门,就自己下了车。   江一行走到她身边,伸出右手。   他的手很好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   这是要干嘛?   沈棉瞅瞅那只手,又瞅瞅他。   “不牵吗?”江一行耐心地抬着手。   沈棉马上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放完怕自己搞错,不确定地问:“牵手也是约会套餐里面的吗?”   江一行眼底含笑:“是。”   沈棉放心了,手指也大胆地抓住他。   愁苦又减去20%。   江一行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餐厅。   这家餐厅出乎意料的漂亮,独栋洋房,环境别有情致,隐私性也很好。   餐桌布置得十分浪漫,烛台搭配灯光,约会的情调十足。   沈棉喜欢又新奇,和江一行面对面坐在餐桌两端,不由得也跟着优雅地坐端正。   亲亲、牵手、浪漫的烛光晚餐……   这场约会才刚刚才开始,已经令她兴致浓厚。   江一行的贴心程度,让沈棉这顿饭的体验非常良好。   他不仅提前定了位置,还点好了餐,入座不久头盘便上来了,意大利帕玛火腿配蜜瓜,非常好吃。   喂养她几天,江一行对她的食量了如指掌,点了很多食物,龙虾细心地为她剔出虾肉,牛排也帮她切好。   除此之外,沈棉身为金主,去洗手间时很自觉地顺路去结账,却被告知“江先生已经付过”。   她颇感意外,至此,一万五引发的愁苦已经基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约会蹭蹭拔高一截的期待值。   套餐里还有什么鸭?   约会的第二个行程是看电影,沈棉早早在姚明薇和赵晓晨的指导下做好了攻略,看电影首选恐怖片,可以借机扑到对方怀里制造亲密接触,帮助感情升温。   虽然她非常惧怕恐怖片,但亲密接触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买票时,打算舍身取义的沈棉遗憾地发现,根本没有恐怖片在上映。   她不死心地向工作人员询问,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不禁有点失望。   江一行见状挑眉,问她:“你喜欢恐怖片?”   看一部被吓三年的沈棉昧着良心点头:“喜欢。”   江一行似笑非笑:“这样啊。”   他没再说别的,沈棉也没注意,偷偷摸摸在群里咨询自己的军师。   姚明薇:【没有恐怖片?那就选爱情片,最近刚好有一部《不小心坐了影帝大腿》在上映,我昨天才跟我男朋友去看过,中间有好多船戏,特别带感,特别暧昧,当时影厅很多情侣都在接吻,去看吧】   试想了一下和鸭鸭一起看船戏的画面……   沈棉兴致勃勃,马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部一听名字就很不正经的电影。   买好电影标配爆米花,她满怀期待地和江一行一起进入放映厅。 第25章 二十五行   来看这部电影的几乎都是两两成双的情侣,沈棉前面就有一对。   姚明薇说的没错,这部电影的船戏真的很刺激,演到三分之一,第一场船戏出现。   男主角是个硬汉猛男,搬着女主角的腿将她抵在架子上,高跟凉鞋掉了一只,另一只挂在脚腕上晃晃悠悠。   放映厅不少女生都面红耳赤,当众一起看船戏多少有点尴尬,沈棉却直勾勾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江一行侧眸看她,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看得太入迷,等船戏快过去,沈棉才想起要趁机接吻的正事。   扭头看看大家,并没有人在接吻。   屏幕上的船戏还在继续,影厅格外安静,暧昧的因子四处游动。   她又看向江一行,后者优雅地叠着腿,目视前方荧幕,姿态从容,神色正派,仿佛屏幕上播放的根本不是船戏,而是严肃正经纪录片。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一行的视线这才从电影落向她,低声询问:“怎么了?”   沈棉盯着他的嘴唇,“想和你接吻?玄幻文学?”都到了嘴边,想起米雪的叮嘱:   不能主动,要撩得他主动。   默默收回那句话,她摇摇头,坐回去。   接吻,到底要怎么开始呢?   沈棉陷入沉思。   前面的小情侣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女生扭头在男生耳边悄悄说:“听人家说这部电影船戏特别多。”   男生笑了,什么都没说,直接亲她一口。   原来是这样吗?   沈棉顿时豁然开朗。   她偷偷瞄江一行一眼。   对鸭鸭说这句话,他也会亲自己吗?   沈棉跃跃欲试,想要实践一下。   她慢慢朝江一行靠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在公共空间里闻到熟悉的味道,会让人有一种奇妙的私密感。   “你好香呀。”她嘴巴随着本能说,把正茬给忘了。   江一行礼尚往来地商业互夸:“谢谢,你也很香。”   “真的吗?”沈棉低头闻闻自己,“好像是爆米花的味道……”   江一行失笑,嘴角翘起。   他总是笑得太很勾人,沈棉被勾引,想起正事。   她重新凑近江一行耳边,后者配合地低下头。   沈棉说:“听人家说,这部电影船戏特别多。”   说完正确台词,便直勾勾地瞅着他,等着他会不会来亲自己。   她在学前面的女生,却没学到精髓,不仅没有小女生的羞涩,眼睛里还明目张胆地写着“亲”、“我”两个大字。   江一行故作不知,在她热烈的注视下,慢悠悠回答:“是吗?很期待。”   ……没了吗?   没等到亲亲的沈棉有点失望,第一次实践宣告失败。   几分钟后,前面的“老师”又开课,女生捏着爆米花喂给男生:“吃吗?”   男生吃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娇嗔一声:“讨厌。”   “我不是故意的。”男生说完,拉住她那根手指亲了亲,又顺势亲在她嘴上。   沈棉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正在放映的电影上。   这个有趣,她喜欢。   现学现用,沈棉捏起一颗爆米花,有样学样地喂到江一行嘴边,问他:“吃吗?”   江一行彬彬有礼地道:“谢谢。”   然后俯首,张口,动作优雅而轻柔地从她指间咬下那颗爆米花。   影厅黑咕隆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他居然完美地、一点都没有碰到她的手指。   非常绅士的举止,居心叵测的沈棉却很失望。   哎,怪只能怪他叼爆米花的技术太好。   第二次实践再次失败,沈棉遗憾地退回去。   正在这时,前面的“花式接吻课”开始了第三课。   这次是男生主动,对女生说:“喂我一个。”   女生拒绝:“自己吃。”   男生就看着她,等到她将下一颗爆米花放进嘴巴时,马上低头亲下来。   这次不是简单的亲亲,而是舌吻,两个人吻得缠绵又热烈,好半天都没分开。   还可以这样?   舌吻勾起了沈棉的蠢蠢欲动,但这招需要鸭鸭主动索要爆米花,他不索要,自己不好操作呀。   她坐得很直,盯着热吻的情侣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不知避讳。   江一行在旁边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不过当沈棉转过头,他已经敛起笑,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沈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小动作都落入他眼底,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试图诱惑他。   “这个爆米花真好吃,又香又甜。”   江一行很感兴趣一般:“是吗?”   沈棉点头,卖力安利:“真的好吃,我吃过最好吃的爆米花,你要不要再吃点?”   江一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沈棉还没觉出这个笑的含义,便听他压低嗓音道:“那你喂我一颗?”   机会来了!   沈棉马上跟上台词:“你自己吃。”   然后一边往嘴里放爆米花,一边期待地等着他来抢。   可江一行没接上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动作。   沈棉已经放慢八倍速度,将那颗爆米花咀嚼、咽下,他始终没有亲上来。   第三招也失败了吗?   失望的情绪还没来得蓄积,沈棉的眼前忽然一暗。   江一行低下头来,阴影将她笼罩,她猝不及防,看到他骤然贴近的脸,背光的角度让她几乎看不清江一行的脸,金属镜框的轮廓在黑暗中反射幽光。   与此同时,唇上传来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沈棉愣了愣。   接吻了……   江一行的吻克制而温柔,浅尝辄止,但沈棉就没那么克制了,他的嘴唇好软,她本能地像吃糖一样去舔他。   江一行微微退开些许,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说:“学得很快。”   什么学得很快?   沈棉正茫然,他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上来。   这次明显没刚才那么轻柔,他的唇舌多了几分强势、也多了几分热度。   沈棉被他夺走呼吸,很快就被吻得晕乎乎,整个人发软。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接吻,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她对江一行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默契,很快就适应并合上了他的节奏,唇瓣的厮磨、舔吻、吮咬,甚至在江一行撬开她牙关时,她乖乖地张开嘴,伸出舌头去迎接他。   舌尖相触的刹那,沈棉的脑子里情不自禁放起烟花。   身体的记忆唤醒了那晚酒醉后遗忘的片段,沈棉想不起全部,但记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记得她坐在桌子上,鸭鸭耐心地教她接吻,他的吻技很好,吻得她晕陶陶软绵绵。   记得她食髓知味,缠着他不依不饶地想要“再亲一次”。   记得鸭鸭很小气,亲了两次就不给她亲了,还不给她摸复几。   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过程忘记呢?   喝酒果然误事!   沈棉终于知道,米雪和姚明薇口中“接吻很舒服”,到底有多舒服。   她太喜欢和鸭鸭接吻了,好棒,不想停。   但就在沈棉沉醉时,江一行结束这个吻,放开了她。   沈棉睁开眼,双瞳泛着陶醉的湿润水光,嘴微微张着,表情有一丝茫然。   怎么不亲了?   江一行垂眸望着她,背光的眼底一片幽深。   沈棉的吻技进展飞速,不仅学会了如何吃糖,舌头还会主动来触碰他、勾缠他。   大概这就是流氓的天赋。   沈棉本能地凑上来想继续亲,江一行的拇指按在她嘴唇上,轻巧挡住了她的攻势。   沈棉意犹未尽地问:“舌吻也是套餐里的吗?可不可以再亲一次?”   江一行用指腹擦掉她嘴唇上的湿润,低沉的声音压着笑,悠悠道:“限量供应。”   还有次数限制啊。   不过约会套餐里除了烛光晚餐,又有牵手又有亲亲还有激烈舌吻,已经很值了。   沈棉满足地坐回去,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美滋滋地回味。   看完电影回家,沈棉坐上车,正等着江一行给自己系安全带,他便直接关上了车门。   沈棉看着他绕过车头,从另一侧上车,提醒他:“你还没有帮我系安全带。”   她自己有手会系,但是鸭鸭帮自己系安全带有亲亲。   明明是可以自己做的事情,但江一行依然很纵容地倾身过来,扯出安全带帮她扣好。   沈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了。”江一行勾着唇角坐回去,发动车子。   这次没有亲亲?   沈棉不禁有点小失望。   母胎solo的第一次约会,三个室友比沈棉本人还上心。   回到家洗完澡,沈棉看到群里的慰问信息:   【包包约会进展如何?】   她穿着睡裙趴在床上回复:   【舌吻了!】   赵晓晨:【牛大拇指.jpg】   姚明薇:【牛大拇指.jpg】   米雪:【牛大拇指.jpg】   姚明薇拨了群视频,三人一个在敷面膜,一个在泡脚,一个在帮亲戚带孩子。   “来,给我们分享一下你们今天怎么约会的?”   沈棉马上来了精神,从江一行来接她开始,一五一十地将整个约会流程汇报给大家。   讲到舌吻,又被追问了酒吧那晚的吻技教学。   米雪捧着脸满眼羡慕:“哇,他也太撩了吧,我都有点想磕你俩的cp了。”   赵晓晨小声嘟囔:“套路真多。”   姚明薇揭掉面膜说:“讲真,你的鸭鸭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里,最会的一个。我的前男友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那当然,他是鸭鸭,专业的。”沈棉还有点小骄傲。   三人:“……”   傻孩子,他的专业可不是这个,他的专业是卖了你,还能让你帮他数钱。   赵晓晨差点都要脱口而出了,正巧这时,开着的门被敲了两下。   沈棉马上翻身回头,江一行站在门口看着她:“还不睡?”   “就睡了。”沈棉戴着耳机钻进被窝里。   江一行走进来,站在床畔帮她盖了盖被子,然后弯下腰,在她额头浅浅印上一吻。   沈棉眨巴眨巴眼睛。   江一行对她一笑,眉眼舒展,神色和声音都很温柔:“约会结束,晚安。”   原来那个亲亲是约会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才有。   不得不说,今天约会的体验非常愉快,要不是太贵,沈棉甚至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再来一次。   她美滋滋地从被子上伸出手拜拜:“晚安。”   江一行在的时候,耳机里安静如鸡,等他带上门离开,视频对面目睹了这一幕的米雪,立刻发出尖叫:“啊啊啊啊我不行了,他真的太撩了!包包上他!”   “现在吗?”沈棉说干就干,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米雪赶紧阻止:“别别别,我就是随便鸡叫一下。” 第26章 二十六行   啊?   沈棉还以为现在“时机成熟了”呢。   有点小遗憾,她重新躺回去,说:“我要睡了,明天六点半要起床。”   “都放暑假了你干嘛还起这么早?”米雪奇怪。   “我要跳广播体操。”沈棉说。   赵晓晨无语地沉默,米雪和姚明薇同时好奇:“为什么?”   “勾引鸭鸭啊。”   门外,还没走远的江一行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   他挑了挑眉,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隔壁房间。   翌日清晨,六点四十,江一行正在卫生间洗漱,客厅准时响起广播体操朝气蓬勃的声音。   “现在开始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走~”   江一行勾起嘴角,将毛巾分毫不差地挂回原位,打开房门。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天色有点阴,显得比平时暗了几分。   沈棉像一个困到不行却被迫起床做早操的高中生,站在客厅的空地上跟着节奏原地踏步。即便困得打呵欠,手臂的摆动与脚步依然做得十分标准。   江一行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观看。   他的每日例行作息,已经成为身体固定的生物钟,长年累月一向如此,乏善可陈。千篇一律的早晨,现在多了一个晨间体操表演,倒也有趣。   早晨做操确实很提神醒脑,一套动作做下来,沈棉的困倦已经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回头便看到江一行注视她的目光,超级温柔的。   昨天的舌吻让她回味无穷,晚上睡觉都忍不住不停地偷笑,体验太好,对贴肉肉也的期待值也更加高了。   一大早就爬起来卖力地跳广播题材,跳完马上跑到江一行面前,直勾勾看他。   但遗憾的是,江一行除了眼神温柔,其余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没有被勾引到吗?   沈棉委婉地暗示地问:“你看完有什么感觉吗?”   江一行低下头,压低声线一字一顿地回答:“有被勾引到。”   沈棉顿时眼睛都亮了。   贴肉肉的邀请还没来得及发出,江一行便勾着唇朝厨房走去。   虽然他没有“主动”要求贴肉肉,但沈棉得到了鼓励,觉得早起都是值得的。   看来跳广播体操真的有用,明天她要更卖力一点。   吃完早饭沈棉背上书包去图书馆,江一行照旧等她离开才换上衣服,西装革履地去上班。   昨天上午睡觉耽误了进度,沈棉今天复习得格外认真,把昨天欠下的债还上,严格按照计划表的进度走。   完成今天的任务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赵晓晨正在群里聊天,随口问她:“今天好像出了两门成绩,你查了吗?”   “还没有。”腰有点酸,沈棉扭了扭,有点想让鸭鸭再帮自己揉揉。   赵晓晨见她没动作,便道:“我帮你查吧。”   四个人的学号密码都互相知道,赵晓晨登陆上教务系统。“国际经济法学,94,我的天,我才88,你怎么考的?明明一起复习的,为什么你比我高6分?”   沈棉叉着腰,得意:“我聪明。”   “你聪明个鬼。”赵晓晨羡慕嫉妒恨地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继续往下看,“商事疑难案件的分数也出了,我90,小组作业你跟孟星河他们一组,肯定也是九十多……56?”她愣住,“怎么可能这么低?”   沈棉也愣了下,脑袋凑过去,两人仔仔细细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56,挂科了。   沈棉没那么聪明,但贵在认真,前面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做榜样,她虽然野心不大,偶尔有点咸鱼,在学习上却是从来不懈怠的。   背东西是她的强项,所有的法条和例题都背得一字不差;上课笔记永远写得满满当当,除了偶尔会跑神画点小黄图。   有一说一,她这一个学期跑神的次数,有一半都在认识江一行之后的那几天。   沈棉的成绩在法学院算不上拔尖,但也榜上有名,从大一到大三,从必修课到选修课,平均分一直保持在90分以上。   她从来没挂过科。   不敢相信地看了第三遍,沈棉傻眼。   要是哥哥知道她挂科就完蛋了。   “你考试卷子没写完吗?怎么着也不可能不及格啊。”赵晓晨满腹怀疑。   “写完了。”沈棉眉头慢慢蹙起来。   商事疑难案件法律适用是门选修课,老师是学校很有名望的胡教授,上课从不点名,最后一次布置的课题作业成绩即作为平时成绩。   沈棉那一组四个全是学霸,和孟星河一起做的作业,得分必然不低。而平时成绩占比40%,期末考她随便考考就能稳过及格线。   这个分数,越想越有问题。   “平时成绩零分?”   沈棉回了趟学校。   胡教授很忙,平时就很难见到人,更何况如今放假。她们找到助教老师说明情况,查了成绩详单,得到的解释是56分为期末考试加权成绩,平时成绩:0分。   “怎么可能?”赵晓晨反应比沈棉还大,眉头拧成一团,“老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跟孟星河一组,其他三个人都是38分,为什么她0分?”   “胡教授亲自批改,肯定没有问题。课题作业是按小组给分的,一般情况下四个人应该是一样的,胡教授不可能针对你一个人。”助教老师不好说得太直白,“问题肯定出在你们当时的报告上。”   “那给我们看一下当时的报告。”赵晓晨马上说。   助教为难:“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学校有规定……”   赵晓晨还想再说道说道,沈棉忽然问:“报告里没有我的名字,对吗?”   同一个小组的人得分理应是一样的,何况,文科和非黑即白的理工科不同,分析报告即便写的再烂,老师也会酌情给些分数。   零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没有交作业”。   助教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你们当时的情况我不清楚,反正收到的作业就是这样的。”   学生里存在私下换组的情况,所以分数记录都是以最终报告为准,助教也是第一次遇到漏了人这种事儿。   沈棉点点头,问:“您有胡教授的联系方式吗?”   助教老师给了她一个座机号码:“这是他办公室的电话,你打打看看,不过他最近有案子在忙,可能不在。”   两人离开办公楼,姚明薇和米雪已经闻讯赶来:“怎么样,助教怎么说?”   沈棉摇摇头:“得找胡教授。”   “气死我了,夏唯真够阴的。”赵晓晨怒火中烧,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老子现在就要撕了她,别拦我!”   “夏唯已经回家了。”米雪提醒她。   赵晓晨愤愤:“别让我看到她!”   “先不用管她了,当务之急是先联系上胡教授。”姚明薇说。   “但是就算联系上胡教授,包包也没法自己证明吧。”米雪担心,“夏唯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估计也不会帮忙作证。”   这门课挂科,来年下学期才有重修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一旦有挂科现象,无论外校本校,都保研无望。   这对沈棉有非常大的影响,但成绩已经公布,除非是改卷或统计分数上存在纰漏,否则改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件事必须向胡教授本人解释清楚,并且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当时的报告遗漏了她的名字,才有一线希望。但胡教授信或不信,会怎样处理,谁都说不准。   自证清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下午忽然开始降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四个人都没带伞,在校园里来回奔波,沾上了湿气。   辅导员陈老师得知这件事后出面找夏唯询问,她在电话里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的报告里明明有沈棉的名字,我有发给他们确认过。”   报告提交之前,夏唯确实有发给她们确认过,沈棉知道当时有自己的名字。   至于为何出现在胡教授那里的版本遗漏了她,夏唯说不清,她们也没有任何证据。   赵晓晨在旁边疯狂翻白眼,但陈老师一转身,她马上低头。   夏唯作为班长以及组织部部长,平时和陈老师关系就不错,这件事陈老师对她难免袒护。   “估计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你们先别急,我这边也会再联络胡教授看看,争取帮你恢复成绩。”   从陈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已是傍晚,雨下得更大了一些。   胡教授贵人事忙,一天联系不上,这件事就一天无法解决。而拖得越久,解决的机会也越小。   沈棉难免有点垂头丧气。   姚明薇刚想安慰她一下,她刚才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江一行,她最近在关注江一行的消息,知道他和胡教授接了同一个案子,想看看他能不能帮忙。   有些事对她们来说难于登天,但他也许有能力。   姚明薇的话刚到嘴边,赵晓晨突然撞了沈棉一下,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孟星河来了。”   沈棉转头,看到孟星河和左耳一起走了过来。   孟星河撑了把伞,遮到她头顶,开门见山地问:“联系上胡教授了吗?”   沈棉一愣:“你怎么知道?”   孟星河没回答:“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找胡教授帮你解释清楚。”   左耳在旁边脸色有点不自然,接口道:“我们都可以给你作证,胡教授肯定会帮你恢复成绩的。”   赵晓晨说话太耿直:“你转性了?怎么突然改邪归正了这么好心?”   左耳脸上有点挂不住,臭着脸给沈棉道歉:“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不是有意针对你。?”   沈棉没明白:“什么误会?”   左耳看了孟星河一眼,没说话。   他当真以为沈棉插足了孟星河跟夏唯之间,作为好朋友忍不住想帮夏唯出出气。   那次喝酒喝得胃疼了一周不说,隔天孟星河单独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针对沈棉。误会倒是解开了,但搞得他跟个多管闲事的八婆似的。   几人说话间,一辆车从路口转弯行驶过来,缓缓停下。   小雨给整个世界蒙上一层浪漫的滤镜,纤尘不染的宝马被雨点打湿,墨绿色的车身在雨中显出一种无声而奇异的美感。   车门打开,一柄黑伞撑起,江一行下车,关上车门,抬眸,那张脸在雨中也惊心动魄的好看。   四周花丛树木颜色都偏青,他穿着优雅的灰色格纹西装,迈腿向她们走来,画面美得像在拍画报。   眼镜的金属质感在青色调的背景下更显冷色,他的气质斯文清淡,周身透着高阶感。   虽然已经见识过他的颜值,四个人还是整齐地被惊艳住。   沈棉天天看也看不烦,这张脸真是长在了她心坎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对她的胃口。   连一旁的孟星河跟左耳都一同陷入静止画面,看着那个用好看和帅气已经不足以形容的男人一步一步走来。   江一行撑着伞走到几人面前,没有温度的视线扫过孟星河。   他不笑的样子看着比平时高冷很多,眼神落到沈棉脸上时,却又有了暖色。   他隔着两步站着,黑伞与孟星河的格子伞对立。   “过来。”他对沈棉说。   沈棉马上就朝他走过去。   左耳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孟星河,总觉得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来了?”沈棉看到鸭鸭是惊喜的,但莫名其妙挂了科,心情低落扬不起来,垂眉耷眼的,像个丧气的小狗。   江一行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遭,她之前淋过一点雨,头发和头发都是潮湿的,搭配垂头丧气的脸色,显得尤为可怜。   他抬手,哄小孩似的揉了揉沈棉的后脑,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道:   “来看看是谁欺负我家小孩了。” 第27章 二十七行   无论是摸头,还是“我家小孩”的昵称,都亲昵过头了。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至亲,或男女关系。   左耳觉得这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低声问孟星河:“沈棉她哥不是在美国吗??玄幻文学?”   “不是她哥。”孟星河盯着江一行和沈棉,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左耳惊讶,目光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米雪死死抓着姚明薇的手臂才没有嘤嘤嘤出声。   这是什么绝世苏男!谁能扛得住啊!有人撑腰的感觉也太好了吧!   沈棉没有“不告状”的高尚节操,小时候爸爸还在的时候,哥哥偶尔对她不耐烦,她就马上找爸爸告状,把哥哥训斥一顿。后来没了爸爸,依靠的对象换成哥哥,舅妈偏心,把哥哥寄回来的钱都给表姐花,她每次都会在电话里一桩一桩地告给沈沣听。   所以沈沣每次回国,都会单独给她留一笔钱,还亲手教她怎样私藏钱不会被发现。不过为了瞒住舅妈,沈棉不敢乱花,一攒一攒,从小就身价不菲。后来一考上大学,沈沣就不顾舅舅的再三挽留,拜谢过他之后带沈棉离开,在学校附近购置房产给她住。   每次告状,必有回响。   江一行一问是谁欺负她,沈棉惯性使然,马上就叭叭叭把挂科的事告诉他。   来之前,江一行已经在电话里把细节了解得很清楚了,但沈棉讲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她,静静聆听,目光耐心又温柔。   等沈棉告完状,他才笑了一下,说:“挂不了。”   小孩子的把戏,手段阴毒,却没什么技术含量。   姚明薇几人一听这三个字都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赵晓晨一直对江一行暗暗抱有意见,不得不承认,这时确实也有种孩子找到妈一样的感觉。   江一行看向她们:“先上车。”   三个人麻溜地跑过去钻进后座。   沈棉跟着走到车边,江一行打开车门,她正要上车,忽然听到孟星河叫了她一声:“等等。”   沈棉回头,孟星河大步走过来,看了眼江一行,问她:“我有话问你。”   嗯?问什么?   沈棉张口还没发出声音,江一行按着她的脑袋,温柔但不失强硬地把她按进了车里。末了在她头顶轻轻一拍,关上车门。   孟星河皱眉。   沈棉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后座三个人也立刻八卦地把脑袋聚在一起围观。   “矮油,这个修罗场我喜欢。”姚明薇搓搓手。   江一行气定神闲地转身,挑眉:“这位同学,有什么事?”   在大学校园里称呼一个学生为“同学”再合适不过,但这两个字让孟星河听出几分嘲讽。   他想知道这个人跟沈棉到底是什么关系,绝对不是“生意关系”那么简单。   但车里隐隐约约四张好奇的脸,后面还有一个左耳,孟星河最终没问,只是带着说不清是质疑还是挑衅的意味问:“这件事你能解决?”   江一行的表情似笑非笑,眼底却像浸了雨的凉意,与惯常对待沈棉的温柔截然不同。   “制造麻烦的人,在我这里没资格提问。”   孟星河目光闪了闪。   车里,赵晓晨撞了撞姚明薇:“卧槽,你连这个也说了?”   姚明薇咳嗽一下,小声说:“我想瞒也瞒不住啊……”   江一行比她们四个加起来都厉害,夏唯陷害沈棉,背后的原因怎么可能藏住不说。   沈棉奇怪地问:“说什么?瞒谁?”   姚明薇学着江一行的样子拍了拍她的头:“乖,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为什么她们三个又有小秘密了?沈棉黑人问号脸。   宝马车擦着身前离开,孟星河站在原地没动,左耳走过来,迟疑地问:“这人到底谁啊?不是沈棉的男朋友吧?”   孟星河一言不发地离开。   左耳跟上,追问:“现在联系不上胡教授,你打算怎么帮沈棉?”   孟星河沉默了几秒才道:“找院长。”   院长跟他母亲是好朋友,入学前他母亲就托院长关照他,但他几年来提都没提过这层关系,上次校庆院长私下和他说话被听到,他们才知道孟星河还有这“后台”。   没想到现在要为了沈棉惊动院长。   “你对她的事儿还真上心。”左耳啧了一声。   姚明薇很有眼力见儿地提前拽着赵晓晨和米雪下车了。江一行带沈棉回家,她忧心忡忡,又尝试着拨打胡教授的电话,毫无意外打不通。   江一行做好饭叫她,心里压着大事,沈棉连胃口都差了点,米饭只吃了一碗半。   放下碗,她就叹了口气,托着惆怅的脸,发愁:“这可怎么办。”   平时遇到麻烦肯定要找哥哥求助,但现在挂科,不敢让哥哥知道。   沈沣对她哪哪儿都很好,就是在学习上要求颇为严格,像所有的家长一样。   江一行趁机捏了一下她的脸,仿佛随口地给她建议:“不如发一封邮件试试,你们教授都有使用邮件的习惯。”   沈棉马上把电脑抱到沙发上,认真地编辑邮件。   详细阐明了事件经过,并把自己当时写报告的文档、夏唯发给他们确认的最终版报告等证据附带上去。   弄完这些,已经半个多小时,她发送完就在电脑前面守着,明知胡教授应该不会这么快看到,还是忍不住。   等了好久,果然没有任何回应,她继续发愁:“胡教授工作很忙,应该有很多邮件,会不会看不到?”   江一行坐在她对面,看了眼手表,道:“现在九点,是私人时间,他应该在休息,等明天早上上班,他查看邮件就会看到。”   沈棉觉得有道理。   江一行道:“去洗澡吧。”   沈棉乖乖放下电脑,忧心忡忡地回房间洗澡。   等浴室的水声隐约传来,江一行才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第28章 二十八行   隔天沈棉早早就醒来了,马上打开电脑蹲守胡教授的回复。   有正事压在心头,都没有心情跳操勾引鸭鸭了。   但她刷新了几遍,邮箱里空无一物。   才刚七点,姚明薇就打来电话,平时这个时间她肯定没起床,沈棉奇怪地接起来:“你梦游了吗?”   “梦什么游,赶紧出来,我带你去找胡教授。”姚明薇说。   沈棉马上从床上弹起来,整个人被惊喜砸中:“你找到他了?”   “Yep!?玄幻文学”   赵晓晨跟米雪也都在,在电话那边喊:“包包快点来,请你吃早点。”   沈棉用飞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跑出房间,弯腰穿鞋时,江一行从房间出来。   今天是一身黑色西装,经典的颜色经典的帅气,好看到可以与参加颁奖典礼的男明星媲美。   沈棉一看到他就挪不开眼了,光顾着看她,鞋子套了半天都没套上。   “你要出去吗?”   江一行扣上第一颗纽扣,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我送你。”   外面还在下雨,鸭鸭就主动来送她,真的太细心了呜呜呜。   沈棉十分感动,然后问:“怎么收费?”   她总是擅长给自己挖坑,江一行也不介意添一把土。   他很好说话:“你定。”   这么帅还这么体贴的司机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了,沈棉想了半天,伸出一只巴掌:“五百?”   要去的地方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   江一行微笑点头:“成交。”   沈棉穿好鞋便跑出门,又忘记带伞,江一行拿起立在伞桶的两把雨伞,随后出去。   姚明薇发来的定位是一家颇有名的早餐厅,江一行送她到店外,姚明薇三人正在门口等她。   沈棉迫不及待地下车,被江一行叫住,他递来一把碎花小伞:“不要淋雨。”   鸭鸭太细心了。   沈棉感动地接过来,打着伞跑到屋檐下。   “胡教授在这里吗?”沈棉勾着脑袋往里瞧,早餐厅的生意不错,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他还没到,应该快了,我们先吃东西。”姚明薇揽住沈棉往里走,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朝她身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棉惦记着胡教授,被三人簇拥着进店,没回头。   如果回头就会发现,江一行的车没有离开,而是从前方P1入口驶入了地下停车场。   这家餐厅的烧饼是特色,夹馅有牛排、深海鱼等,台湾古法石磨的豆浆也令人叫绝。   赵晓晨点菜的时候大刀阔斧豪放不羁,刷刷刷点了一桌子,米雪试图阻拦一下,赵晓晨哼哼道:“没事儿,反正有人请客。”   姚明薇仗着沈棉傻,不会深想,光明正大地说:“五百以内随便点。”   “你们怎么知道胡教授在这里?”沈棉好奇地问。   “当然是有密报。”姚明薇说,“我有可靠的信息来源。”   满世界都找不到胡教授,她竟然有可靠消息,沈棉看她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崇拜:“什么来源?”   姚明薇一撩头发,别有深意地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帅哥。”   沈棉点点头,就不再问了。   姚明薇瞟她几眼:“你都不好奇是谁吗?”   沈棉吃着烧饼,茫然道:“他不是不愿意透露姓名吗?”   “……”说的也是。   “但是他是帅哥啊。”赵晓晨疯狂暗示,蠢蠢欲动。   沈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我有鸭鸭啊。”   再帅的帅哥也帅不过鸭鸭,   赵晓晨:“……行吧。”   大概十几分钟,餐厅的门开启,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微胖男人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走进来,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径直走向一个雅间的方向。   四个人马上打起精神:“胡教授来了!”   沈棉放下豆浆,擦干净嘴巴,起身朝走廊最里面的雅间跑去。   胡教授坐在实木椅子上,正在翻阅一沓材料。   沈棉敲了敲门,乖巧地自我介绍:“胡教授,我是A大法学院大三11班的学生,我叫沈棉,有重要的事想跟您说。”   胡教授瞥来一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进来吧。”   沈棉走进来,站在他侧手边说明来意:“我昨天给您发了一封邮件,我写的文档,和组员一起确认的最终版都在里面。”   “嗯,我看过了。”胡教授翻阅完最后一页,合上材料,沈棉这才发现,这就是他们小组的报告纸质版。   “一般来讲,提交的作业中没有你的名字,表明你没有参与到作业的写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份文档是你写的。”   “我的源文档的最后更改日期是在6月15号,文档发给组长的记录,还有小组的聊天记录都附带在邮件里了。”沈棉早有准备。   “这些都可以作假,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沈棉想了想说:“我的文档里引用的一个案例,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网上查不到详细细节。A公司认定B公司侵犯了他们的拍照专利,原本可以胜诉,但是他们在申请专利的一周之前,在发布会上公开了专利数据,导致专利无效。”   这是那天熬夜写作业,江一行经过书房看到她在发愁,进来看了一眼,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沈棉当时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江一行笑了笑说:“负责这起案子的律师,我刚好认识。”   胡教授放下文件,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比之前和缓些许。   “我们学校规则严明,原则上,成绩是不能更改的。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改动要经过教务系统,程序很繁琐。”   沈棉有点紧张,下意识咬了咬嘴唇,然后硬着头皮说:“我们学校的校训是诚信、求是、笃学、致公,我们学习法律,就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公平与正义。”   这句话逗笑了胡教授:“法律只是一个工具,法律的目的不是维护正义,而是平衡社会矛盾,维持公共秩序。”   年轻人总会存有一些天真赤忱的理想,认为学法是为了消灭不公。   对错不予置评,这份赤忱是珍贵的。   胡教授道:“这件事你确实冤枉,有人用心良苦为你作保,我身为你的老师,也不希望因为一个失误影响你的人生。这件事我会上报学校,给你恢复成绩,你找一趟教务处。”   沈棉眼睛一亮,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谢谢胡教授!”   胡教授摆摆手:“去吧。”   赵晓晨三人早就在外面抓心挠肝地等着了,见沈棉出来满脸喜意,不禁都喜出望外。   “胡教授相信了吗?给你改吗?改吗?”   沈棉喜滋滋点头:“他让我去找教务处。”   “走走走,赶紧回学校。”三个人忙不迭拽着她往外跑。   转角,黑色西装的江一行单手插兜,端着一杯咖啡立在玻璃橱窗后,看着四个女孩子欣喜若狂地跑出餐厅。沈棉撑开碎花雨伞,另外三个明明带了伞的却懒得撑,一块挤到小小雨伞下,把她挤在中央,站在路边拦车。   江一行看着四人上车,勾了勾嘴角,这才放下咖啡,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雅间。   江一行进门,彬彬有礼地颔首,嗓音清朗如玉:“老师。”   胡教授喝了口茶,瞧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倒是有情致。” 第29章 二十九行   江一行解开西装纽扣,在对面落座,姿态闲雅道:“生活总要有些情致。”   胡教授放下茶杯,哼笑:“约了你三次,都被你秘书挡回来,说你没时间。现在有时间来聊聊钟家的案子了吗?”   江一行执起茶壶给他添茶:“您说。”   语气是学生面对老师、洗耳恭听的谦逊,但谦逊背后,是不动如山的泰然和沉稳。   除了学生与老师,他们如今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各自代表着两个当事人。   钟先生请动胡教授出山,就是想以“老师”压制他,这点,江一行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应该知道,钟总对KY通讯志在必得。”胡教授停了停道,“持股上的优势不用我多说,KY的高层、包括他们的女儿都站在钟总这边,从各个方面来说,钟太都没有能力与钟总争,与其耗费大量时间财力最终劳而无功,现在与钟总和解,才是及时止损的最优选择。钟总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要她肯放弃KY,财产分割上不会亏待她。”   江一行轻轻挑眉:“如果钟总真的有必胜的把握,老师不需要来找我。据我所知,钟总打算将KY全盘卖给锋林集团,钟太是最大的阻碍。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在财产分割上让步的原因。”   胡教授微讶:“你的消息很灵通。锋林只是有收购意向,还没走流程,你从哪里知道的?”   江一行没答,淡淡一笑:“我还知道,锋林给KY估值80亿,其中50%套现,50%会折换成锋林集团的股份。”   收购合作目前还是锋林和钟总之间的私下意愿,连钟太都未必知道,他竟然连详细的数字都知道。   胡教授的目光闪了闪。   江一行捏着一只精致的小茶杯,漫不经心晃了晃,继续道:“锋林看中的并不是KY在通讯行业的发展价值,而是账面上的现金流和利润,而钟总之所以会答应50%的现金支付方式,是因为,他想要的,一开始就是枫林集团的股份。”   钟总坐拥钟非国际,之所以对一家小小的通讯公司志在必得,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上是夫妻之间的财产纠纷,再深一点是KY通讯的收购计划,但背后真正的意义,是钟非国际对枫林集团的昭昭野心。   如果钟总借助KY蚕食锋林的意图被枫林集团知晓,这次收购合作自然也就要泡汤。   胡教授脸色彻底变了,放下茶杯,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你啊。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到底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挫败有,骄傲也是有的。   江一行但笑不语,再次为他添茶。   “敢情你请我来,求我帮忙,是一点诚意也没打算付出。既然这个案子你不打算让步,我总要讨回来一点别的。”   胡教授哼了声,“这两年黄教授跟张教授相继退休,刘教授现在怀孕备产,学院急缺人才,下个学期,你来代一门课。”   江一行笑了:“您知道,我对教课没兴趣。”   “这我不管。”胡教授有点耍无赖的意思,瞥他一眼,“现在学校的教务系统管理很严格,要经过学部和学校两级认定,才能修改成绩,手续繁琐得很呐。”   胡教授不是一个拿学生成绩当儿戏的人,否则也不会昨天连夜查看沈棉的邮件,仔细检阅两份报告。   这威胁就是为了诈他,江一行自然清楚。老师年级大了反而越发孩子气。   这不是A大第一次邀请他,江一行对教课确实没兴趣,不过,他想象了一下沈棉在学校看到自己的表情,应该很有趣。   他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从院长那里要到胡教授的电话,联系上他时,孟星河已经到了公园门口。   “星河啊,”作为年级里最优秀的学生,学生会主席,老师们对孟星河对很熟悉了。胡教授似乎心情不错,对他很亲切,“院长说你有要紧事找我,什么事?”   “上次的课题报告,我们小组的沈棉同学因为其他人的失误,报告上没有她的名字,平时成绩0分,导致挂科。我可以证明课题作业的写作过程中她有非常重要的贡献,篇幅最多的第三部分是她一个人独自完成……”   孟星河话还没说完,胡教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胡教授?”   “你们两个倒是都对这件事很上心呐。”胡教授说。   孟星河顿了顿,想起那个频繁出现在沈棉身边的男人。   他认识胡教授?   “还有谁?”孟星河问。   “你一个学长。”胡教授只说了这么一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检查过两份报告,通知了教务处给沈棉恢复成绩,现在应该已经修改好了。”   孟星河停了几秒,说:“谢谢您,那我先不打扰了。”   挂断电话,孟星河看着公园门前经过的车辆出神。   “你找我?”夏唯走到孟星河身后,撩了下头发。   雨刚停,空气还有点凉意,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显得腰细腿长。   孟星河收起手机转身,对她的精心打扮毫无反应,开门见山道:“作业的事,你解释一下。”   “我已经跟陈老师解释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明明有她的名字,我还再三检查过,不知道怎么就会……”夏唯一脸懊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记得我给胡教授发邮件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打来,就出去接电话了,那个时候宿舍有其他人,我不确定……”   她话说一半,意思昭然若揭:是有其他人趁她不在搞小动作害沈棉。   孟星河只是那样看着她,表情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一直没说话,夏唯被他盯得渐渐僵硬。   她咬了咬嘴唇,有点受伤:“你觉得是我干的?”   孟星河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夏唯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删掉她的名字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我怎么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我是组长,作业出了问题我是第一嫌疑人,我有那么蠢吗?”   孟星河皱了皱眉,似乎没耐心听下去。   夏唯气愤道:“你们觉得是我做的,那就拿出证据来!”   “不是我要拿出证据,而是你要拿出证据。”孟星河说,“你是作业的负责人,现在作业出了问题,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应该拿出证据,证明这不是你的过失。”   夏唯说不出话。   “沈棉的成绩已经恢复,你好自为之。”孟星河说完没再看她,径自上车离开。   夏唯看着他的车远去,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她踩着高跟鞋刚迈下台阶,一辆疾驰的车擦着积水经过,溅起一片泥水,唰一下从头到脚扫了她一身。   夏唯僵硬地呆在原地,白裙子变成泥色,连脸都没能幸免,泥水顺着头发和睫毛往下滴。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抓狂地尖叫几声,气得把包狠狠摔出去。   修改成绩需要先填一个申请单,然后交给辅导员,等学院学校都盖了章,再交由有修改权限的教务处操作修改。   手续繁琐倒是不繁琐,只是一个一个流程走下来,耗费的时间说不准。   胡教授是A大的荣誉教授,他亲自打电话到学校说明情况,这才给开了绿色通道,当天教务系统上的成绩就修改好了。   沈棉确认了三遍,总算放下心来。   旁边三个室友躲在椅子上,整齐地低着头,噼里啪啦按手机。   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官方QQ群,各级辅导员是管理员,平时做重要通知用,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发言。   同时也有一个非官方群,每天插科打诨闲聊的人很多,也是各种八卦的聚集地。   趁着这会儿在线人数正多,大家都在讨论分数,胡晓晨在群里发了一段话:   【重要通知,11级全体同学请注意:沈棉同学因小组课题作业被删除名字导致没有平时成绩,商事疑难案件这门课挂科,现在在陈老师和胡教授的帮助下已经证明清白,恢复成绩,让我们恭喜她!!!】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米雪:【[吃惊][吃惊][吃惊]怎么会被删除名字?我记得她和孟星河、夏唯、左耳一组。】   姚明薇煽风点火:【包包说当时小组确认过的版本是对的,提交给胡教授的就没有她的名字,怎么回事呢?@夏唯@夏唯@夏唯】   作为平时成绩的作业,重要性无异于试卷,连错别字都会再三审核修改,怎么可能漏掉一个名字?   意外和人为,可能性分别有多少,都是成年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组长本身对作业负有监督和审核的责任,莫名其妙少了一个组员的名字,组长肯定脱不了干系。   大学三年第一次出现这种事,虽然说大不大,但确实恶毒,并且明目张胆,简直猖狂。   下面有吃瓜群众冒泡。   【???】   【夏唯把沈棉名字删了?】   【过分了啊】   沈棉听到消息提醒声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三个人在群里干的好事:“你们在干嘛?”   赵晓晨哼哼:“曝光黑暗势力!”   “可是……”沈棉刚想说什么,被打断。   “现在成绩已经改回来了,学校肯定想息事宁人,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孰是孰非大家一看就知道了,让他们都看清夏唯到底是什么人。”   沈棉:“这个……”   再次被截断:“陈老师说夏唯肯定不是有心的,现在成绩已经改回来了,希望我们解开误会,不要闹矛盾,呕……她不愿意处分夏唯,那我们就让夏唯接受舆论的制裁!”   三个人叭叭叭一通说,发泄完了才给沈棉机会说话:“你想说什么?”   沈棉指了指手机:“你们发到官方群里了。”   三个人懵了一秒,赶紧低头看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学生会副主席愤怒的文字:【年级群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撤回!@赵晓晨@米雪@姚明薇@xx@xxx@xxxx】   三个人连带被八卦炸出来的吃瓜群众赶忙灰溜溜地撤回。但赵晓晨那条消息已经超过两分钟的时限,无法撤回。   【对不起,撤回不了了[呲牙][呲牙][呲牙]】   下面紧跟着一条系统消息:【赵晓晨被管理员禁言1天】   官方群安静如鸡,但隔壁的闲聊大群,以及无数个小群聊已经被炸开锅,迅速陷入激烈的讨论。   【是夏唯删的吗?为啥?】   【肯定是她删的啊,不然还有谁,名字还能自己跑了吗】   【为了B大夏令营的名额吧……我听说陈老师想让沈棉去,她也想去】   【……无语,为了名额就陷害别人?】   【她不是组织部部长吗,活动分永远是全年级最高的,借这个抢了多少奖学金,抢夏令营名额算什么】   分数恢复了,问题解决了,沈棉心情大好,回家的脚步都异常轻快。   她到家时,江一行还没回来,脱了鞋趴在沙发上给哥哥打电话。   之前挂科不敢提,现在没挂科,就忍不住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他讲了一遍。   绘声绘色讲述的时候,江一行正好回来,关上门。   沈沣那边刚好是早晨,咖啡机在运行,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敏锐,他听完,在轻微的机械声中问:“家里有人?”   已经习惯了江一行的存在、甚至没有注意声音的沈棉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了一眼,差点结巴:“是是赵晓晨,她来陪我。”   沈沣道:“她今天很安静。”   赵晓晨每次都会在她打电话时在旁边咋咋呼呼,沈棉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一行已经从玄关走进来,瞥了沈棉一眼,大约猜到什么。   他轻轻勾唇,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脸。 第30章 三十行   即便是如此紧急慌乱的时刻,沈棉还是因为他突然凑近的脸,不由自主地心动了一下下。   鸭鸭真好看。   但是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哥哥发现就糟了!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对策时,江一行缓缓张口,似乎要说话。   沈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   惊恐万分的眼睛里写着四个字:不能说话!   江一行垂眸瞥了眼她的手,身体微微后撤。   沈棉马上跟着往前,紧张得像极了电影里躲避追踪的逃犯,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用力地捂紧他的嘴。   就这样一退一进,沈棉捂得有点用力,江一行被她连挤带推地逼到沙发,小腿撞到沙发边沿,向后倒去。沈棉因为用力而重心前倾,江一行一倒,她失去重心,跟他一起摔了下去。   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沉闷碰撞声,沈棉反应过来时,已经骑在了江一行身上。他背靠着沙发,右手在跌倒的瞬间反射性扶住了她的要。   沈棉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因为这个姿势愣了一下。   即便是这样的突发状况,她的手依然死死捂着江一行的嘴,没有一丝缝隙。   江一行眼中笑意渐深,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沈棉感觉到掌心下他的气息,手心一热,有点发痒。   她久没有说话,电话彼端,沈沣眉头微皱,唤了一声:“棉棉?”   沈棉马上回神,硬着头皮说:“她刚才进厕所了!”   用力的语气,充满了“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诚恳。   说完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她是真的紧张,下唇都被咬出了牙痕。   江一行看了她几秒,抬手,轻轻将被折磨的下半嘴唇从她的牙齿下拨出来。   粉色被她咬得充血,颜色变艳丽。   江一行盯着她的嘴唇,拇指缓缓擦过。   果冻似的。   沈棉满脑子都是紧张,完全没有接收到暧昧的讯号。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产生怀疑,应该没有吧?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沈沣平静的嗓音响起,不咸不淡道:“刚才是防盗门的响声。”   沈棉本来就心虚,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跳,懵了两秒。   哥哥竟然连那是防盗门的声音都注意得到……   她努力圆谎:“她刚才去买吃的,一回来就冲进厕所了。”   离得近,江一行听到了沈沣一针见血的话。   他挑了挑眉,从电话里短短的一声,就能判断出防盗门和普通门的关门声的差别,很敏锐。   他看看慌里慌张被抓包的沈棉。   小蠢蛋儿有个聪明哥哥。   完了完了完了,说谎差点被哥哥识破。   沈棉紧张中掺杂着内疚,像个犯错的小朋友,没经验又慌乱。   她确实不擅长说谎,这个表情已经把“我在撒谎”写在脸上,幸好是电话,对面的人看不到。   江一行拿出手机,低头打了几个字,很快,赵晓晨的声音从他的手机上传出来:“哥哥好!是我呀!我在上厕所!”   沈棉愕然抬头,惊讶又惊喜。   沈沣听到赵晓晨的问好,回应:“晓晨,你好。”   赵晓晨本人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据,危机解除,沈棉提起的小心脏这才放回去。   沈沣似乎打消了疑虑,转而叮嘱她:“这次她们帮了很多忙,记得好好谢谢她们。”   沈棉乖巧点头:“知道了,我会的。”   沈沣又问:“钱够花吗?”   提起这个,沈棉的心虚成幂函数扩大,小声道:“够花的。”   “待会儿我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打给你,”她说着够花,沈沣还是像个怕孩子在学校没钱花的家长,废话不多说直接打钱,“喜欢什么就买,国内买不到的列个单子给我,我给你买。”   “谢谢哥哥。”继心虚之后,沈棉的内疚开始无限扩大。   她下意识地抠了抠手指,抠完才发现那是江一行的脸,忙把手拿开。   “在家乖一点,我有时间回去看你。”沈沣说。   “嗯嗯,哥哥再见。”   挂断电话,沈沣站在咖啡机前,沉默地喝完一整杯黑咖啡。   洗干净杯子放回原位,他拿上外套出门,驱车到公司。华人秘书刚刚到办公室,坐到椅子上,一见他来立刻起身问候。   沈沣经停下脚步,吩咐:“七月中旬腾出三天时间,把工作都推掉,订一张回国的机票。”   秘书跟了他几年,马上反应过来:“是要回去给你妹妹过生日吗?”   沈沣“嗯”了声,大步走进办公室。   另一边,沈棉坐在江一行的腿上,大大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江一行莞尔,意味深长地问:“背着哥哥包养男人?”   沈棉心虚地抠了抠手机。   她从来没背着哥哥做过坏事,这是第一次。还不是被鸭鸭的美貌勾引了,见色起意。   “后悔了?”江一行挑眉问。   说实话,是有点动摇。   不过沈棉抬眼瞅瞅他,他嘴角勾着笑,金丝边眼镜斯文地架在他鼻梁上,眼尾微弯,勾人得很。   色心和良心在天平的两端奋力斗争。   因为刚刚和哥哥的电话,她的良心复苏,短暂地占据上风。   江一行悠然地看她,欣赏她的纠结和摇摆。   片刻,他忽然低笑一声,勾起沈棉的下巴,吻她。   沈棉本来就对他一片色心天地可鉴,对他的主动勾引根本无力招架,很快就陷进他的吻里。   这个吻很长,甚至充满诱哄的意味,江一行打定主意要消灭她好不容易反省的良心,极尽耐心和温柔。   良久,江一行微微退开,沈棉被吻得沉醉,本能地往前追。   江一行捏住她的下巴,阻止她往前:“还要亲?”   沈棉双眼水润,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点头。   江一行轻轻摩挲她的下颌,看着她毫无防备的、乖乖等待被吻的脸。   他噙着笑,悠悠道:“坐在腿上接吻,价格可不一样。”   沈棉一听,马上把屁屁抬起来。   “我不坐。”她说。   江一行道:“刚刚坐了10分钟15秒。”   沈棉马上又把屁屁放下来,一脸机灵地说:“那我再坐45秒。”   江一行笑出声,扣住她的要,将她往怀里一带。   沈棉马上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吻住了他。   这次江一行吻得更深了些,厮磨她的唇,逗弄她的舌,渐渐地,他的气息变沉,握着沈棉要的手,开始或轻或重地按捏。   不同于上次的专业的按摩,他的动作显然多了点别的东西。   沈棉的要很民感,被他捏得电流四窜,尾椎骨发麻。   她忍不住哼唧,血液里的小恶魔在叫嚣。   想摸复几,想侵犯他,想贴肉肉。   她甚至把三个室友的教导抛到了脑后,小手跃跃欲试地往江一行的复几伸去,被他截住,过一会儿又暗搓搓地伸。   如此三次,江一行将她双手捉住,反扣身后。   沈棉被吻得很舒服,揉要揉得也很舒服,整个人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黏。最后江一行放开她,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揉揉她的头。   但是沈棉被他勾得心痒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性,想和鸭鸭给扑倒!   良心短暂的复苏,在江一行的主动引诱下又成一盘散沙。   一早,沈棉精神抖擞地醒来,打算继续广播体操勾引计划,意外地发现了亲戚造访。   她算了算时间,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   一个月期限只剩一周,刚好被大姨妈占领。   21岁生日之前,能和鸭鸭贴到肉肉吗?   江一行走出房间,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往沈棉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   做好早餐,沈棉依然没有出现。   他坐在餐桌前看新文,等到七点半,才起身到她房间,敲了敲门。   沈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江一行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她双手平放腹部,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心灰意冷的样子。   “不舒服?”他走上前,摸了摸她额头。   沈棉惆怅地说:“我大姨妈来了,不能贴肉肉了。”   江一行压下笑意:“这样啊。很遗憾。”   沈棉惆怅地坐起来,惆怅地下床,惆怅地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喝了两碗粥。   出门时,江一行已经换好衣服在等她,沈棉眼睛一亮,问他:“你今天也要送我吗?”   江一行将她的书包接过来,帮她拎着,体贴道:“你身体不适,这几天都由我接送。”顿了下,特意补充两个字,“免费。”   沈棉感动万分:“你真好。”   江一行勾唇,彬彬有礼道:“承蒙抬爱,为你分忧,应该的。”   江一行送她到图书馆,沈棉准备下车时,他才道:“今天晚上我需要请假三个小时,可以批准吗?”   都免费送她了,沈棉哪里会计较这三个小时,反正不能贴肉肉。   她爽快地说好,跟他挥了挥手,走进图书馆。   因为她,江一行连续多日按时上下班,不曾加班,对于他的高强度工作量来说,这样的工作时间显然不够。   虽然是周六,他还是来到律所处理工作,一直忙到下午四点,驱车到美容院,接宋茵华去参加一场晚宴。   方家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一代风流人物,与江家交情颇深,今天七十大寿,江予堂出差未归,江一行代表父亲前去贺寿。   温止宴也在,瞧见他就“嘿呦”一声,恭恭敬敬地先跟宋茵华问了好,嘴甜的恭维话一句接一句,等宋茵华走开与其他贵妇应酬,他勾住江一行的肩,对一帮朋友道:“来来来,隆重给各位介绍一下,我们江少最近开辟了新业务,卖身,有意者欢迎咨询。”   江一行掸掉他的手,言简意赅一个字:“滚。”   都是上次在酒吧一块喝酒的发小,闻言乐成一片,调笑道:“那我就要问问多少钱能为我们盛世美颜赎身了。”   “嗳,可便宜了,十万就行。”温止宴伸出手,“来,谁先给钱就是谁的。”   “真的吗?”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方暖背着手笑盈盈地走过来,“那我心动了,可以刷卡吗?”   原本嬉皮笑脸的一帮人收敛些许,彼此之间交换眼神。   “方小姐。”江一行温文尔雅,笑容客气,却也疏离。   方暖笑着冲其他人点点头算是招呼,对温止宴态度更友善几分。   寒暄完了,又转向江一行,笑道:“我爷爷刚还念叨你呢,我带你过去见他吧。”   既是长辈又是寿星,江一行自然不能推辞,放下酒杯道:“有劳。”   路上,方暖问:“这段时间都没见你,听阿姨说你一直在忙,但是我表哥又说你最近都准时下班,在忙什么啊?”   江一行闻言扫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平静而淡漠,但让方暖心里一紧。   她不了解江一行的禁忌,看起来私下打听行踪他并不喜欢。   方暖笑笑岔开话题:“我最近挺无聊的,我爸想给我开个事务所,但是我觉得自己没什么经验,还是先踏踏实实找个律所积累经验比较好,不知道能不能去你们律所学习一下,正好我表哥也在。”   江一行漫不经心道:“人事上的事,有专人负责。”   言下之意,不会给她开后门,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方暖笑笑:“那我回头给你们投份简历。”   背后,发小看着两人的背影八卦:“他们的相亲不是吹了吗,这方暖真对老江有意思啊?”   “我看是。”   “没戏。”温止宴抖着腿说,“老江最近有人了。”   一群人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   “哪家的姑娘?”   “什么时候的事儿?”   “想知道?”温止宴仗着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得意地哼哼两声,“十万一个消息,先给钱。”   他闲的发慌,被江一行卖身赚钱的事迹刺激,最近热衷于以各种方式捞钱。反正这一帮二世祖别的没有,钱最多。   哪料刚才还兴致高昂的一群人突然都变成了哑巴,左右四顾,喝酒的喝酒,打哈哈的打哈哈。   “你们都不想知道吗?”温止宴不甘寂寞。   有人咳了一声,朝他背后示意。   温止宴一回头,穿着旗袍雍容优雅的宋茵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第31章 三十一行   那一刻,如果温止宴手中有一把锤子,一定会选择立刻把自己敲晕。   他话痨,平生最爱胡说八道,但跟江一行可以随便放屁,在宋茵华面前却不敢乱说话。   一是因为江家的长辈一门严肃正派,江老爷子曾官任正部级,江一行的父亲江予堂虽然是搞学问的,但也是学术界响当当的人物,德高望重,江奶奶和宋茵华都是正经的书香世家,端庄娴雅,他们小辈在外面再胡作非为,到了江家也不敢造次。   二是因为,说错一句话,江一行就会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   “宋姨,您怎么过来了。”温止宴反应奇快,马上毕恭毕敬将宋茵华搀过来坐下,狗腿得像个太监,“老江问候方老爷子去了,刚跟方暖一块走,您没碰上他们?这蝴蝶酥不错,尝尝。”   只字不提刚才的话。   但宋茵华都听见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拉着他盘问:“你跟我说说,他最近身边有什么人了。”   “那是我开玩笑骗他们钱玩的,您可别当真。”温止宴嬉皮笑脸想蒙混过关。   宋茵华瞧瞧其余人,一帮人马上配合演戏:   “幸亏我们没上当!”   “你这也太损了。”   “拿老江开涮,等他回来饶不了你。”   温止宴演技爆表:“不就是想让你们出点小钱吗,给姑娘买个包都不止十万了,一个个抠得,还好意思说。”   戏演得挺好,但宋茵华似乎看穿,说:“那这十万我给你,你把消息告诉我吧。”   温止宴笑容微微僵硬,缓缓咽下嘴里的蝴蝶酥。   其余人给他一个“救不了你”的眼神。   宋茵华又道:“要是他们刚才付了钱,你打算卖什么消息,说来我听听。”   “这个……”温止宴脸色凝重,沉吟半晌,决定牺牲自己。   “其实,老江他,暗恋我很久了。”   对面喝酒的差点呛到。   宋茵华却点了点头,得出结论:“看来是真的。”   温止宴:???   “不是,宋姨,您这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你俩平时不互损两句就不舒服,嘴里没一句好话,现在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不是为了替他遮掩,还能是什么。”   宋茵华说完便起身走了,留下温止宴一脸复杂地往嘴里塞了俩蝴蝶酥。   靠,他演技这么好还牺牲了小我成全大我,真是白瞎了。   江予堂不在,江一行作为江家的代表,需要应酬的叔伯故交颇多,跟方老爷子打过招呼,又被其他人绊住,推杯换盏,一场宴席下来喝了不少。   结束后,他在宴会厅外等待宋茵华,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一刻。   三个小时的请假时限已经超过,他拿出手机,果然看到沈棉的消息。   沈棉的生理痛很严重,一个人在家无聊,吃了碗泡面,没吃饱,又分别啃了一个苹果、两个橙子、一根黄瓜。   许是水果凉,吃完她的腹痛有加重趋势,虚弱地躺在床上养身体。   八点一刻,她准时给江一行发去提醒:【三个小时到啦】   江一行没有回复,她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小时,又发:【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再不回来记旷工了哦】   又过十分钟,依然没有回复。   【旷工五分钟扣一千】   最后一条消息是五分钟之前,她像是一直在盯着时间计时,在十点十分时准时道:   【你已经旷工2个小时10分钟了,扣掉26000】   江一行莞尔,看来上次九千的教训,她还没有吸取经验。   沈棉正躺在床上无聊地听言情小说,手机叮了一声。   她马上拿起,看到江一行的消息:   【等我回来。】   江一行正要收起手机,一通电话进来,是温止宴。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我刚才一不小心出卖了你。”温止宴溜得快,但为了避免江一行秋后算账,还是主动自首了,“宋姨现在知道你有人了,我煞费苦心千方百计想帮你隐瞒,但是她太聪明,一猜就猜到了,真不愧是养育出如此优秀的你的人,怎么这么厉害!”   他的马屁没有取悦到江一行。   江一行眼睛微微眯了一瞬,偏头向宴会厅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宋茵华和几位交好的贵妇有说有笑地相携而出,钟太也在其中。   “不过你放心,我就说漏嘴了这一句,你装鸭坑小姑娘钱的事我没说,她要是盘问你,你自己可别说漏嘴。”温止宴犯了错,讨好的态度非常到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竭诚为你服务。”   江一行温润的声音吐出无情的两个字:“自裁。”   说完便冷酷地挂了电话。   江一行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等到几位女士走到面前,彬彬有礼地欠身。   他从小就是这一辈孩子里“优秀”的典范,一帮二世祖还在掏鸟窝打群架时,他已经熟练掌握四门外语,房间摆满各种比赛的奖杯。   所有长辈老师提起他都赞不绝口,宋茵华的姐妹圈更是没一个不羡慕她的。   一见面又免不了一顿夸,江一行从容应对,丝毫看不出酒醉的迹象。   江家的司机将车开过来,他替宋茵华打开车门,向几位女士颔首,随后从另一侧上车。   车厢安静,江一行靠在座椅上,叠着腿,神色沉静。   宋茵华同样沉得住气,只关心了几句他近来的状况,一个字没提别的事。   直到车从江一行平时独居的都水公馆经过,宋茵华吩咐司机停车:“你今天要回公寓吗吧?”   江一行应是。   宋茵华道:“正好,我有点口渴,上去喝杯水。”   江一行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没有拒绝。   一梯一户,电梯外的走廊宽敞洁净,江一行打开门,请宋茵华入内。   亮了灯,简约风格的房子通透明亮,只是宋茵华四处打量一番,并不见意料之外的人,甚至任何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江一行只当不知她的意图,从即热饮水机为她倒了杯水。   口渴的宋茵华对水却毫无兴趣,打开客房的门,挨个往里瞧了瞧,干净整洁如样板间,没有人住过。   江一行等她检查完每个房间,才施施然问:“您在找什么?”   没找到人,宋茵华颇为失望。   听温止宴说他身边有人,百般遮掩,又想到他最近都不回家,还以为金屋藏了娇,谁知道还是这么一副冷清样子。   她瞥江一行一眼,语气隐隐两分幽怨:“找找我儿媳妇。”   江一行好笑:“她不在这里。”   宋茵华闻言重燃希望,立刻追问:“她在哪里?”   江一行将水递给她,慢条斯理的调子:“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宋茵华没接,没有儿媳妇,坐也懒得坐了,随便关心他几句便离开。   江一行说了声“路上小心”,站在原地慢悠悠将水喝完,放下杯子,重新出门。   江一行回到鹿兴园,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临近零点,小区安宁寂静,他动作很轻地打开家门,怕吵到沈棉,没成想家里亮着灯,她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一脸严肃地说:“3小时45分钟52秒。”   她低头飞快算了一下,重新抬起严肃的脸:“扣掉四万五千。”   江一行不紧不慢关上门,走进来:“扣这么多?”   “你无故旷工。”沈棉说。   “有故。”江一行道,“给一位老人贺寿。”   给老人贺寿?   这样好像确实算有故……沈棉犹豫了一下。   不过想到鸭鸭平时的天价,沈棉马上又不犹豫了,坚定地说:“不行,要扣的。”   江一行竟然没有再讨价还价,勾着嘴角爽快道:“好。”   沈棉闻到一点酒气,往前倾身,凑近他嗅了几下。   他喝酒了,应该还不少。   江一行任由她像只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等她闻完才道:“不臭吗?”   “不臭啊。”沈棉没闻过喝醉酒的臭男人,对酒味并没有什么排斥心理,更何况江一行身上更多的是她觊觎的香味,“你香香的。”   江一行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回房间洗澡。   等到他回家,沈棉就回房间继续躺着休养生息。   小腹疼得厉害,她脸色都没平时红润了。   快睡着时,房门被推开,一身清爽的江一行走进来,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生姜红糖水。   沈棉闻到姜的味道就皱眉头,她不挑食,唯一不吃的东西就是姜。   “喝下去舒服点,乖。”江一行诱哄。   沈棉硬着头皮把整杯犹如毒药的生姜红糖灌下去,继续虚弱地躺下。   江一行站在床畔看了她几秒:“特殊服务,需要吗?”   沈棉马上来了兴致:“什么特殊服务?”   江一行将杯子搁下,手从被子下探入,隔着睡衣放在她的小腹上。   暖肚子吗?   米雪总说男朋友帮忙暖肚子对治痛经很有效,沈棉马上平躺好,方便他操作。   江一行手掌比她的肚皮热,只不过隔着睡衣,效果打了折扣。   于是沈棉伸手下去,把睡衣衣摆撩了起来,拿着他的大手挪了挪,掌心毫无阻隔地贴着小腹。   热热的感觉通过皮肤感受器,让小腹感到了一阵暖意,顿时舒服多了。   江一行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   沈棉毫无所觉,舒服得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暖肚子的功效真的很神奇,慢慢地小腹好像真的产生一点暖意,疼痛缓解。   江一行没有乱动,甚至安静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沈棉的困意慢慢又冒出来,眼皮打架。   就在她的眼睛快要闭上时,江一行缓缓俯下身,看着她白生生的脸,低声说:“忘记提醒你,这也是收费服务。”   沈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瞪着他:“收多少?”   江一行勾起嘴角:“四万五千。” 第32章 三十二行   虽然早就习惯了他的“昂贵”,沈棉还是被这个价格惊到了,以为自己脑袋不清醒听错,懵懵地看着江一行。   忽然,她把眼睛一闭,开始睡觉。   躺了片刻,又睁开眼,江一行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沈棉微一脸怀疑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江一行伸手,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你觉得呢。”   不是做梦,是真的。   沈棉不得不面对现实,怀疑地问:“四万五千?”   江一行肯定地答:“四万五千。”   沈棉把他的手从肚皮上挪开,并推出被窝:“太贵了,我不要了。”   江一行看了眼自己的手:“真的不用了?”   沈棉连点两下头:“我现在不疼了。”   疼什么的可以再忍忍,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钱还是留着贴肉肉吧。   “既然如此。”江一行将手从床单上拿回,施施然微笑,“有件事需要提前申明,我们这一行没有中途退款的规矩,即便你不需要接下来的服务,费用还会照收。”   简而言之,你要不要,四万收我都收定了。   费用照收?!   被新时代优秀的网购退货政策惯坏了的沈棉愣了下,马上把他的手抓回来,重新放回肚子:“突然又疼了。”   江一行笑出声。   沈棉拉他拉得急,位置稍稍偏移,他的手碰到了一点纯棉布料。江一行不着痕迹地将手往上挪了些。   轻微的摩擦,指腹下细滑柔腻。   虽然暖肚子很有效,但这个价格着实太离谱了!   经历过上次的摸喉结九千事件,沈棉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相同的情况发生第二次,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你故意的。”她看着江一行,“不想让我扣你的钱对不对?”   江一行的注意力被从某个地方拉回,嘴角一勾,承认得特别坦荡:“是啊。”   还道貌岸然地找借口,“工作不易。”   毕竟是卖身钱,可以理解。但沈棉还是肉疼,皱着眉头谴责他:“可是这样太过分了。”   江一行挑了下眉:“也许很划算呢。”   虽然是非常不温馨的讨价还价环节,但他坐在灯下与她说话,无论是灯光还是他的声音,都很温柔。   沈棉不解地问:“哪里划算?”   江一行道:“四万五千涵盖一个例假周期,以七天计算,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为你服务。”   四五万包七天?沈棉眼睛一亮。   “24小时都可以吗?”她问。   江一行:“都可以。”   沈棉愁苦的眉头立刻都舒展开了。算一算,7天24小时随时待命,平均每个小时才两百多,简直不要太划算!   “那你今天可以帮我暖一整晚吗?”她瞅瞅江一行,眼睛亮亮的,还藏着点贼贼的小狡黠。   她的小算盘打得可好了,暖的时间越久,均价就越低,这笔买卖就越值。暖一整晚的话,还可以让鸭鸭陪她一起睡觉,嘿嘿。   江一行眼底闪过笑意,仿佛没看穿,施施然答应:“可以。”   沈棉马上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拿期待的小眼神望着他。   她的小心思昭然若揭,江一行从善如流地坐到床上,侧身半躺,手仍被她按在肚皮上。   沈棉睡觉很老实,喜欢平躺,但为了鸭鸭她专门改成侧躺,和江一行面对着面。   空气在对视中变得粘稠,他倚在床头,嘴角噙着笑,壁灯光线昏黄,他望着她的目光也分外柔和。   沈棉满意地闭上眼睛,没过几秒又睁开,瞅他一眼。   江一行俯首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声线温柔:“晚安。”   呜呜呜好幸福。   沈棉问:“晚安吻是赠送的吗?”   江一行笑着点头:“嗯。”   沈棉美滋滋合上眼皮:“晚安!”-   心事少的人,入睡很快。   沈棉偷看江一行几次之后,安生下来,没两分钟呼吸就变得匀长平稳。   她不知道江一行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早上睁开眼睛时,他的人还躺在她身边。   大约是昨晚喝了很多酒的缘故,江一行没有醒来。   沈棉轻手轻脚侧过身,趴在床上,近距离地盯着他研究。   他阖着眼皮,没戴眼镜,一缕碎刘海搭在额头上,比平时少了一丝高冷的距离感。   真好看啊。   睫毛怎么这么长?   鼻梁又挺又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嘴巴很好亲,不仅看起来,亲起来也是。   他身上香香的味道萦绕四周,被子和枕头也沾上了一点,沈棉觉得这个环境舒适极了,怪不得昨晚睡觉都香。   她还凑到江一行身上偷闻了几下,越闻越开心。   沈棉像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兴致勃勃地对着江一行研究了半天,他还是没有醒。   而这时,兴致上头的小朋友又想探索别的了。   不如,偷偷摸一把复几吧。   沈棉鬼鬼祟祟掀开被子,把手伸下去。江一行的家居服很宽松,她悄悄地把衣摆勾起来一点点,探头往被子里看了看,有点暗,只能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轮廓。   腰好细鸭。   沈棉蠢蠢欲动的手朝江一行漂亮的腰线伸去,起先还很谨慎,只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肌肉柔韧紧实,触感好极了。   她摸了两下小的,色心大起,忍不住将整只爪子都放上去,摸了一把大的。   巧克力一块一块,整齐又结实。   唔,真好摸……   正摸得起劲,手腕突然被捉住,她的手被强行从心爱的复几上拿开。   沈棉赶忙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抬头便撞上江一行促狭的目光,他撑着头,挑着眉,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整个人都冷静清醒,显然已经醒来有段时间了。   糟糕,被发现了。   沈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扣在枕头上,心虚地说:“我给钱的。”   他忽然倾身,一寸一寸向她逼近,带着他好闻的气息和成年男性的压迫感。   沈棉的心脏扑通扑通兴奋起来,以为他要吻自己。   套餐不仅赠送晚安吻,还有早安吻吗?   她满心期待,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   不料江一行的头偏了一个角度,越过她的脸,贴近耳畔,早晨微哑的嗓音缓缓道:“偷摸,价钱双倍。”   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道她就不偷摸了。   沈棉悔不当初。   江一行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以示惩戒,这一下有点疼,沈棉嘶一声捂住额头。   等她重新抬起头时,只看到江一行离开的背影-   贪小失大。   一大早,沈棉就获得了今天的关键词。   在图书馆开始学习之前,她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思。   色鬼是没有好下场的!   天气热了,图书馆冷气开得很足,早晨被江一行喂的热粥暖了胃,又被冷气吹得浑身泛冷。她慢慢地伏在桌子上,小腹越来越痛。   “肚子疼吗?”赵晓晨起身,“走吧,去买杯热奶茶给你暖暖。”   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两人离开图书馆,找了个地方吃饭。   可能是吹了一上午冷气,热奶茶下肚,并没能缓解多少。沈棉疼得脸发白,正虚弱时想起昨天斥巨资购买的专属暖肚肚服务,马上拿出手机,给江一行发消息。   【我肚子疼,现在需要服务】   江一行一上午都在律所加班,有个客户刚刚从外地赶过来,在会议室谈了两个小时,咨询已经接近尾声。   搁在一旁调至静音的手机亮了,江一行扫了眼消息预览,将屏幕摁灭。   接下来的状态与之前并无什么差别,依然专业、严谨,但语速不易察觉地加快了几分。   沈棉收到回复,已经过去十分钟。   江一行发了一条语音,她点开听,只有两个字:“在哪儿?”   沈棉马上把餐厅的地址发过去。   经历过挂科事件,三个室友已经自动把江一行划归到自己人行列了,就连最初对他最有意见的赵晓晨,现在也倒戈了,否则也不会已收到江一行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发来语音替他们解围。   不过后来反应过来自己帮助他们蒙骗哥哥,作为哥哥的头号粉丝,赵晓晨还是非常愧疚的。   听说沈棉花了四万五买江一行帮她暖肚子,赵晓晨的脸都震惊得扭曲了。   除了震惊沈棉一个消息,江一行真的就赶过来;更震惊于沈棉的单纯好骗。   “包包,你是不是被他下迷药了,这么黑的价格你都给?”   “说来话长。”沈棉深沉叹气,“主要是已经暖了一下,他不给退钱了。”   赵晓晨一脸复杂,心说你们真是有情趣。   “我给你暖吧,”她伸出手,“来来来,我不要四万五,你给我五百就行。”   沈棉笑着躲开。   这个地方离兴业中心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她们点的菜还没上来,江一行便到了。   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在服务生整齐的“欢迎光临”中,江一行走进来,视线很轻易便捕捉到了坐在窗边冲他挥手的沈棉。   他今天穿了很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依然帅得出众,整个餐厅一大半女孩子都在看他,沈棉不禁骄傲地挺起胸膛。   江一行走过来,沈棉马上往里让了让,赵晓晨的坐姿都变得拘束了几分。   沈棉拉起江一行的手:“今天肚子很疼。”   江一行但笑不语,扫了眼对面的赵晓晨,她非常有眼力地马上窜起来说:“我去上厕所。”   等她走开,江一行才将手放到沈棉的肚子上,隔着衣服帮她暖。   虽然效果没有直接贴着肚皮好,但沈棉心里舒坦,整个人都放松地往他身上歪。   这样的亲昵引来了周围不少注意,江一行似无所觉,垂眸看着沈棉。   他推了客户的午餐邀请,专程过来给她暖肚皮。   想一想,江一行自己都觉得好笑。   沈棉精神很好,但嘴唇发白,大夏天身上竟然泛着凉意。   “吹冷气了?”江一行问。   沈棉点头:“图书馆的冷气开太大了。”   下午还要继续学习,一想到早晨的冷,沈棉就起鸡皮疙瘩。   奇怪,明明昨天也没觉得这么难以忍受,按理说例假第一天最怕冷的,怎么今天更娇气了?   她不由得想带鸭鸭过去,随时随地帮她暖肚皮了。   “你下午可以陪我学习吗?”   江一行挑了挑眉:“你希望的话,我没问题。”   不远处一张空桌子,赵晓晨孤独地坐着扣手机,有点体会到之前她谈恋爱,沈棉是什么感受了。   她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姚明薇跟米雪都被炸了出来。   【包包一条他就来了?江律师有点敬业哦[吃瓜]】   【我的妈呀,太宠了吧!!!】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们竟然会吃直男脑包包的狗粮。   赵晓晨:【你们要不要派个人来救我,我现在很多余】   服务生走了过来:“小姐,一个人吗?”   赵晓晨指了指那边黏糊的俩人:“一起的,我在这儿坐会儿,马上就回去了。”   服务生看看身后,又看看她,一脸困惑不解。   赵晓晨:“没见过电灯泡吗?”-   整顿饭,赵晓晨都主动关了灯,话很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亲眼看着江一行和沈棉相处,不得不承认,江一行对沈棉宠的程度,真的和哥哥有一拼了。   吃完饭,三人离开餐厅,赵晓晨一路行走在边缘,在“识趣退场让他们二人世界”和“留下来保护包包”中摇摆不定。   这里离兴业中心太近,遇到熟人的几率也直线上升。   江一行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某个方向,脚步微微顿了下。   他忽然说:“今天天气不错,牵手五折。”   嗯?还有这种好事?   沈棉马上想也不想就抓住了他的手。   江一行勾唇,手腕微微转动,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两个人情意绵绵,旁边的赵晓晨一脸生无可恋:“……”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就在她想含恨而去时,一个挺漂亮的女人走到他们面前,穿着讲究,妆容精致,包是LV的最新款。   “嘿!好巧啊,在这碰到你。”方暖笑着冲江一行打招呼。   江一行很自然地牵着沈棉,彬彬有礼道:“好巧。”   方暖当然看到了,笑容有瞬间的变化,看看他们交握的手,视线落到沈棉脸上。 第33章 三十三行   女生的本能直觉,正游离的赵晓晨马上精神一振。   看这穿着打扮应该是富家千金,长得蛮好看,气质也不错,有大家闺秀的feel,而且,根据赵晓晨对她面相和眼神的判断,不是好对付的。   和夏唯那种绿得有点明显的小绿茶不同,这位闺秀估计要高几个level。   就包包这个小蠢蛋儿,跟她竞争绝对是被秒杀的那个。   不过,好消息是,江一行的态度很直白,主动在对方面前牵沈棉手这个操作,让赵晓晨一百二十颗心都放下了。   江大律师的段位放在那儿,只要他不想接招,再极品的绿茶,再高超的手段,都白搭。   沈棉大多时候迟钝,在某方面还是敏感的。   她发现方暖在打量自己,便也好奇地打量她。   这个也是鸭鸭的客户吗?看起来也很有钱。   鸭鸭怎么生意这么好,客户都是富婆,一个比一个漂亮。   做鸭鸭的客户,竞争很激烈啊。   沈棉不禁产生一点危机感,甚至反思了一下自己讨价还价的抠门行为。   方暖很快收回打量的视线,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问江一行:“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客户吗?”   同样是女人的直觉,从方暖第一次在江一行口中听说这个“客户”,就觉得不一般。   赵晓晨默默操心。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如果承认是客户,岂不是白牵手了?   如果说是女朋友,怕不得先吓“女朋友”本人一跳。   她担心一不小心露馅,那江一行的“秘密”保不齐要当场被拆穿。   江一行泰然自若,低头笑着看沈棉一眼,嘴上答“是”,毫不掩饰温柔的眼神却在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客户那么简单。   在外人看来,“客户”一下子像是小情趣。   白紧张一通的赵晓晨顿时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瞧瞧这段位,一个字,糊弄住俩人。   方暖笑容可掬地对沈棉打招呼:“你好,经常听他提起你。”   这句话,里里外外都在暗示她和江一行关系匪浅。   沈棉有点惊讶,乖乖礼貌地回了声你好,诚实地说:“他没有和我提过你。”   赵晓晨差点笑喷。   有时候直男脑也是对付绿茶的大杀器,一句话噎死人。   江一行也似笑非笑看了沈棉一眼。   饶是方暖心思深,对上这种直球,笑容也僵了一下。   “听阿姨说你今天加班,我还以为你在办公室,刚才去找你,结果你不在,原来在陪客户逛街啊。”   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带着调侃,像朋友之间的熟稔口气。   江一行的笑是礼节性的,不带太多温度,话也少,并不多解释,言简意赅道:“陪她们吃饭。方小姐找我有事?”   以他平时的繁忙程度,肯花时间“陪”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这句话的亲疏关系不要太明显,方暖笑笑,没有自取其辱,很随意道:“没有啦,就是刚好路过。那你先陪她们吧,我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   沈棉马上冲她挥了挥手,一脸乖巧。   她对江一行的客户对避之唯恐不及,害怕别人和她抢。   方暖转过身,脸上的笑立刻消失。   她走到不远处朋友身边,朋友诧异地问:“那个就是江一行吗?他有女朋友了?”   朋友说,“那你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妈妈?这女孩看着年龄不大,一点都不相配,他家里恐怕不会同意。”   方暖拿“你是不是蠢”的眼神斜她一眼,捅到他家人面前,难道要帮他们公开吗?   “先帮我查查她的来历。”-   另一边,方暖离开后,沈棉瞅瞅江一行,一副沉思的样子。   江一行淡定看她:“有话要说?”   沈棉小心翼翼地问:“你做鸭的事,你妈妈也知道吗?”   听刚才那个女人的意思,他妈妈不仅知道他做鸭,还知道他今天加班,来给自己暖肚子?   赵晓晨忍不住敲了沈棉的头一下:“你个蠢蛋儿。”   江一行眼风一扫,明明没说一个字,却让赵晓晨脖子一凉,顿时气焰全无,忙在自己敲过的地方又扒拉两下,缩着脖子道歉:“对不起,我蠢,我蠢。”   江一行没说话,动作轻柔地帮沈棉揉了揉脑袋,耐心地整理头发。   边整理,边悠闲道:“我妈妈不知道我做鸭,所以,需要你帮我保密。”   “没问题。”沈棉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被他妈妈知道自己嫖了他,有点良心不安-   下午江一行果真应沈棉的要求,陪她去图书馆。   她在刷科目一的题目,江一行在旁边看着。   他就坐在她身边,手臂虚虚圈住她,帮她暖着小腹。   在餐厅还不觉得,图书馆很安静,他身上的气息将沈棉包裹住,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笔下勾了个答案,江一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提醒:“错了。”   “嗯?”沈棉心不在焉。   “水温过高,是因为冷却液过少。”江一行说。   沈棉忙改掉答案。   沈棉低头继续看题,没一会儿,眼睛像有了自主意识,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她忍不住,时不时回一下头,一分钟看了他四次。   再一次转头时,江一行勾着唇,声音压得很低:“这么喜欢看我?”   沈棉点头。   江一行笑容加深,手动把她的脑袋转回去:“回家再看。专心点。”   沈棉也想专心啊,但是祸国妖妃就在身边坐着,昏君无心朝政。   几次之后,她不得不痛下决心,忍痛割爱。   “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里影响我学习。”沈棉说。   江一行挑眉,像不愿意被赶走似的,问:“我吵到你了?”   沈棉蹙着眉严肃摇头:“但是你在这里,我的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   江一行仿佛不懂,追问:“那你的心思在哪里?”   沈棉瞅瞅四周,小声说:“在你身上。”   江一行无声地笑:“这样啊。”   他收回手,从椅子上起身,将西装外套披在沈棉肩上。   逗小狗似的勾勾沈棉的下巴,低声说:“我走了。”   言罢转身离开,在沈棉依依不舍的眼神中,身影消失在一排书架后。   江一行一走,沈棉的热源就没有了,但他的外套裹住了她,图书馆的冷气都被隔绝了。   只不过……   沈棉低头看了十秒钟。   好香,想裹着外套打滚。   江一行的衣服上也全是他的气味,跟他人在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沈棉只得把外套取下来,叠好,端端正正地放到一边去-   喝了三天江一行熬的生姜红糖,被他盯着没吃过冷的食物,沈棉痛经的症状基本消失了。   她专心学习的这几天,江一行也在忙于工作。   钟家的案子正式开庭。   钟家女儿在庭审前倒戈,选择支持钟太,她的加持使得钟太的持股比例与钟总持平。一系列财产分割下来,钟总的优势地位直线下滑。   钟总对锋林集团的野心也被识破,锋林中止收购计划,KY通讯对钟总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这场离婚案耗时持久,终于在今天落幕。   庭审结束,钟总拂袖而去,钟太对江一行再三道谢,胡教授收起大叠资料,经过时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肩。   江一行谦谦有礼地颔首。   在洗手间洗手时,温止宴满面春风地走过来,正想勾江一行的肩,被他一瞥,马上规规矩矩地把手比成大拇指。   “老江牛逼!今天赢了你老师,开心吗?激动吗?”   江一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把你踢出行止的那一天,我会更开心,更激动。”   非常冷酷无情。   “不愧是我们的所花,狠话都如此动听。”温止宴脸皮厚如城墙,边跟他并肩往外走,边试图帮他整理领带。   被江一行无情掸开。   “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你,你可是我们所的门面,注意仪表,快快快,马上到门口了。”   “电视台?”江一行拒绝,“今天不接采访。”   “哎,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上电视不就穿帮了,但是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温止宴话音刚落,两人走出法院,一帮记者已经闻风而动冲到了跟前,将江一行团团围住。   几个话筒争先恐后地举到他面前。   “江律师,这次钟先生和钟太的离婚官司您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请问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吗?”   “听说对方的代表律师是您的老师,您打赢了自己的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钟总对KY通讯志在必得,请问您是用什么方法帮钟太夺回KY通讯的呢?”   江一行越过记者看向温止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   后者呲着牙,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纯真的微笑。   “……”-   今天赵晓晨跟男朋友黏糊去了,沈棉回家回得早,见江一行不在,给他打电话,没通,发的消息也迟迟没回。   鸭鸭又叛逆了。   沈棉拿出手机刚想开始计时,想起每次扣钱都反被他讹诈,默默收起。   算了,再给他半个小时叛逆的时间。   沈棉闲着无聊,打开电视看。   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她随便点了个台,正在播放一部雷剧。   虽然雷,但莫名戳笑点,把她笑得前俯后仰,可惜只看了半集就没了。   沈棉拿起遥控器换台,正在这时玄关传来响动,江一行开门进来。   依旧是端端正正的西装,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他今天换了一副无框眼镜,严肃正经,像个不苟言笑的检察官。   啊,这个样子更勾人了。   想被他强吻。   沈棉色眯眯,跪在沙发上看他:“你回来啦?”   电视刚好切换到本地电视台,整点新闻正在播报刚刚结束的豪门离婚官司。   “备受瞩目的钟家离婚案今日在A市人民法院开庭,钟国良先生与其妻子的财产分割一直是大众最为关注的问题,其中KY通讯公司的归属,更是两人争夺的焦点……”   沈棉注意力被稍稍吸引了一部分,法学生的条件反射,听到官司就回头。   “当事人双方的代表律师也颇有渊源,钟国良先生的代表律师是A大著名的法学教授,胡教授,而钟太的代表律师则是……”   电视屏幕突然一黑。   江一行将遥控器搁在了她够不到的地方,放下公文包。   沈棉纳闷转头:“怎么关掉了,我想看一下……”   话没说完,江一行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弯腰靠近,闲闲地看着她:“电视比我好看吗?”   沈棉就顾不上看电视了,马上摇头说:“没你好看。”   江一行眼神温柔:“乖。”   沈棉期待地问:“那你可以强吻我吗?”   江一行莞尔,挑了挑眉梢道:“可以。”   沈棉眼睛一亮,他慢悠悠接着道:“强吻要加钱。”   “加多少?”沈棉试探地问。   江一行想了想:“三倍。”   三倍太多了!   算了,还是自己强吻他三次吧。   沈棉刚在心里打好小算盘,看到江一行笑了笑。   她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被江一行扣住后颈,下一秒,他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第34章 三十四行   唔,强吻!   虽然是自己期待的剧情,但想到三倍的价格,沈棉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   既然是强吻服务,自然要贯彻强吻宗旨,江一行将她双手绞到背后,往怀里一带,托住她后颈,吻也带了霸道。   他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猛地一下狂野起来,沈棉毫无招架之力,犹如影视剧里被强吻的女主角,无力抗争。   强吻真刺激。   等江一行松开她,她晕晕乎乎,舔了舔嘴,竟然有点意味未尽。   不过对于江一行强买强卖的行为,她表示了强烈抗议:“你这是强吻。”   江一行嗓音里含着笑意:“是啊,你要求的强吻服务,希望你能满意。”   还真是自己要求的……   沈棉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可是我不想要了。”   江一行挑眉,理直气壮地回答:“你不想要,所以才叫强吻,不对吗。”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沈棉陷在自己挖的坑里无法自拔。   江一行看着她蒙圈的样子,心里发笑。   忍不住想捏捏她的脸,刚抬起手,沈棉突然灵机一动,一脸机灵地说:“你强吻我,不是我想要吻你的,那我就不用付钱了。”   江一行顿了顿,笑出声。   有长进了。   没和她绕逻辑,江一行道:“说得有道理,那就算了。”   原本想揉她脸,他屈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记,嗓音压低,含着点笑:“这次是我想吻你。”   沈棉眼睛微微睁大。   江一行说完便放开她,拿起公文包回房间了。   沈棉保持着跪在沙发的姿势,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节奏有点欢快。   大概是因为不用付钱兴奋的吧-   本地电视台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整点新闻会重复播放。   吃完饭,沈棉正想去客厅看电视,江一行叫了她一声:“过来。”   沈棉马上调转方向走过去:“干嘛呀?”   “想做司康饼吗?”江一行放下手里的西点烹饪书。   沈棉马上点头,点完反应过来他问的不是“吃”,而是“做”。   “我做吗?我不会。”   “我教你。”江一行说。   他今天蛮有兴致,带沈棉去了厨房,让她一样一样把食材准备出来:鸡蛋、牛奶、坚果、黄油、面粉、泡打粉……   沈棉对厨艺充满了探索的兴趣,需要用到刀的步骤,江一行都自己来,她按照指挥在旁边将面粉过筛,加入黄油捏碎。   沈棉是厨房杀手,之前又没人教她,这是她第一次动手做甜点,感觉很好玩。   有江一行一步一步地教着,她做得很顺利。   “好简单啊。”她说,甚至自信地觉得以后自己也会做了。   江一行笑而不语。   揉面团江一行也让她来,她笨手笨脚,把面揉得乱七八糟。   江一行的手从背后绕过来,覆上她的手背,教她怎么揉。   沈棉顿时哪还有揉面的心思,仰头看着他。   江一行垂眸,和她对视两秒,轻轻亲了她一口。   沈棉心里又甜又苦。   鸭鸭总是勾引她,想贴肉肉QAQ。   司康饼做得很成功,虽然已经很晚,沈棉还是忍不住吃了四块,还想吃时被江一行以对胃不好为由阻止。   第二天她把饼加热后带给赵晓晨,获得了强烈好评。   于是对做点心的兴趣大涨,江一行也很有耐心,每天晚上教她做一种点心。   于是,等沈棉发现遥控器失踪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客厅到处都找不到,沈棉去找唯一的嫌疑人江一行:“你把遥控器拿走了吗?”   彼时江一行坐在沙发上回复邮件,从容不迫地反问:“我拿遥控器做什么?”   可是家里又没有别人,那天他关掉电视之后就没见过了。   “奇怪。”沈棉纳闷。   “抽屉里呢?”江一行随口建议。   沈棉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了:“在这儿!”-   沈棉的科目一准备好后参加考试,顺利通过,紧跟着到来的便是她的生日。   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自然还是跟室友一起过的。   上次米雪生日,因为三个室友对沈棉心有愧疚,在酒店泡了一天培养感情,没能好好放纵。这次,在家闲着无聊的姚明薇跟米雪早早就把当天的行程排好了。   一早,一放假就分开的四个人碰了头,一起吃早午餐,拍照发朋友圈。   手挽着手兴高采烈去商场逛了一圈,收获一堆战利品,四个人买了同款手链,拍照发朋友圈。吃过中饭,去一家非常难预约的高档水疗会馆做spa。   会所非常高级,进来时还遇到了一个小明星。   赵晓晨被奢华的内里震撼不已,撞了撞姚明薇:“你怎么约到的,不是说这家是贵族会所,一般人排不上号吗?”   姚明薇见沈棉没留意,小声说:“当然是找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帅哥。”   赵晓晨震惊:“为什么他连这个也能搞定?”   “我约不到,就随口问了问,谁知道这家的老板刚好是他的客户。”   “靠……你也太会利用资源了。”赵晓晨愤愤不平,“我每天在前线战战兢兢,你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   “为了给包包过生日嘛,我自己我哪儿敢说。”   赵晓晨突然眯着小眼睛意味深长地瞄着她:“你挺有心机啊,又蹭到了spa,又暗搓搓把包包生日透露给他。抢我头号功臣的位置是吧?”   “不是我说,论助攻,你和米雪在我面前都是弟弟。”姚明薇妖娆地一撩头发,“你绝对想不到我给包包准备了什么礼物。”   沈棉没心没肺地已经先进去沐浴换衣服。   大家都换好了浴袍,姚明薇出来最晚,前凸后翘,曲线明显,沈棉一脸羡慕地往她胸口盯。   “别看了,你个色鬼。”姚明薇瞅瞅她,“你是不是吃胖了,怎么感觉大了点?”   “真的吗?”沈棉惊喜万分地拉开一副往里瞄,看了几眼盖回去,美滋滋地在衣襟上拍了拍。   工作人员的按摩手法很好,一点都没有疼痛感,赵晓晨在旁边直呼爽。   抡起专业度,显然水疗馆的工作人员比鸭鸭厉害,但沈棉还是觉得鸭鸭按得舒服。   大概这就是滤镜的作用吧。   spa完大家一起睡着,醒来已经傍晚了。   会所提供的水果小食很丰富,四个人悠闲地并排躺着,修图发朋友圈。   沈棉的动态收到了来自江一行的点赞,其他三个人看看自己的,都没有。   嗯,差别待遇很明显。   “你家鸭鸭还是对你好,只给你点赞都不给我们点。”赵晓晨说。   沈棉理直气壮:“我花了钱的。”   晚餐她们选了一家很有名的自助餐厅,吃得饱饱得,然后转战酒吧。   下午睡过一阵,这会儿精神头儿都很足,赵晓晨喊着不醉不归,姚明薇举起酒杯说:“来,先庆祝一下,再过三个小时,我们可爱的包包就21岁啦!”   干过杯,三个人分别把礼物送上。   赵晓晨的礼物装在盒子里,沈棉正要打开,她捂了一下,看看四周说:“自己偷偷看,别让人发现。”   三个人立刻懂了,顿时把脑袋凑到一块,沈棉偷偷把盒子掀开一个角。   是一本日漫,封面透着色色的气息,重点是男主角戴着眼镜,气质与江一行颇有几分相似。   沈棉眼睛一亮。   姚明薇和米雪咦了一声,唾弃赵晓晨:“你好脏。”然后对沈棉说,“看完给我看看。”   米雪送的是一对情侣手绳,一条红色一条黑色,串有银条,非常简约又有质感。主要是考虑到江一行,太花哨的戴着气质不符。   沈棉马上把红色那条戴上了,很好看,然后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送我两条?”   米雪别有深意地说:“因为我预测你21岁有望脱单哦。”   一个多月之前,母胎solo的沈棉还翘首以盼想要脱单,现在反而一点都不急切了。   毕竟已经见识过祸国妖鸭,其他男人都黯然失色。   鸭鸭简直完美,可惜太贵。   沈棉叹息:“要是能养鸭鸭一辈子就好了。”   “也不是没可能。”姚明薇把一个酒红色的纸袋递过来,“呐,我的礼物。”   沈棉正要拆开看,姚明薇把口袋捏住,神神秘秘地:“现在别看,回家再看。”   伸着头等着围观的赵晓晨和米雪哼道:“小气。”   “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近一个月来,江一行首次加班,到九点还没离开办公室。   秘书们私下暗暗凑在一起八卦了一番,没人知道为什么。   连续两次惹到江一行,温止宴麻溜出去避了几天风头,回来拿份文件,一来就发现江一行在加班。   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走进江一行办公室骚扰他:“哎呦,我们所花这是被金主抛弃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敬业,这么晚还加班?”   江一行没搭理他。   温止宴又晃了一圈:“看你无依无靠这么可怜,走,哥哥带你喝酒去。”   “今天清洁工人请假没来。”江一行没头没尾说。   温止宴:“嗯?”   江一行瞥他一眼:“你可以去把卫生打扫一下,为律所尽一点绵薄之力。”   “……”温止宴白白挨一刀,麻溜地滚了。   江一行工作到十点多,看了眼手表,起身拿上外套离开办公室。   他的小金主说今天要陪室友彻夜不归,给他放假。   有段时间没回公寓,江一行开车回去的路上,接到姚明薇的电话。背景有点嘈杂,似乎是在酒吧。   “江律师,那个,你还没休息吧?”   “什么事?”江一行直接问。   “包包喝醉了,我们也可以送她回家,不过她吵着要找你……”姚明薇说话的同时,沈棉嘟囔的声音传了过来:   “今天要吃鸭!”   赵晓晨也喝多了,声音有点含混,把胳膊伸到她嘴边,在哄她:“我就是鸭,你吃我吧。”   沈棉坚决抗拒:“我要吃香香的鸭。”   窗外霓虹缤纷,暗色的车窗映出江一行的脸。   他笑着调转车头:“位置发给我。” 第35章 三十五行   今天赵晓晨有点嗨,寿星沈棉也嗨,两个人精神亢奋一杯接一杯,一起喝高了。   赵晓晨不知为何突然提了句:“我法理90分。”   沈棉就说:“我92。”   唯一一门上90的科目,还被她压,赵晓晨一听就不服气了,攀比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我会跆拳道,你不会。”   最近刚刚获得一项特长的沈棉闻言,马上道:“我会做甜品,你不会。”   赵晓晨这几天一直在吃她的甜品,狠狠捶桌。   该死的江一行。   “我有男朋友!”赵晓晨放出杀手锏。   这丝毫不能打击到沈棉。她理直气壮:“没有鸭鸭帅。”   赵晓晨:“我男朋友喜欢的是我的才华,你的鸭鸭喜欢的是你的钱!”   沈棉一点也不气馁:“我有很多钱,你只有一点点才华。”   她说着还捏手指比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赵晓晨气得火冒三丈:“我男朋友对我言听计从。”   沈棉歪了歪头:“鸭鸭对我百依百顺。”   赵晓晨终于逮到她的漏洞,“哈哈”狂笑一声,叉着腰说:“才不是百依百顺,他都不让你睡。”   沈棉一愣,随即又一喜,“让的。”   她说完,兴冲冲地站起来就要走。   亲戚已经离开了,这几天一心扑在做甜品上,把正事都给忘了。   赵晓晨一脸懵逼把人拦住:“生气了?别走别走。”   沈棉两眼发亮道:“我要回家贴肉肉。”   米雪拍了惹事的赵晓晨一下,赶紧把沈棉拖回来:“不是说好今天陪我们呢。”   姚明薇在旁边乐:“哎你们让她去嘛。”   她是倒戈最快的一个,反正江一行的颜值在那儿摆着,睡了又不吃亏。   赵晓晨瞪她:“你吃里扒外,怎么能把包包推给他?”   米雪说:“我觉得江……他对包包挺好的,我们还是别阻挠了。”   沈棉马上点头以示赞同。   赵晓晨瞪她们两个,恨铁不成钢道:“你们的良心都坏掉了,只有我对包包是真爱。”   米雪:“……”   沈棉心里室友还是很重要的,左右摇摆了一下,还是乖乖回来坐下了。   “那我明天再贴。”   但心有所思,再一两杯酒下肚,她醉得有点迷糊,就把自己的良知抛到九霄云外了-   江一行来得很快,四个人已经从酒吧出来透风了,坐在一处安静点的台阶上。   姚明薇来路口接他,引他过去,米雪正跟男朋友讲电话,赵晓晨一边犯困,一边试图喂沈棉吃自己的胳膊。   自从姚明薇挂了电话说“他马上就过来”,闹着要找江一行的沈棉就安生了,双腿并拢坐姿端正,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乖得像个小学生,炯炯有神地盯着路口。   一看到江一行,她立刻站起来往下跳,因为站得太猛,脑袋晕了晕,那一下与其说是跳,不吐说是往下掉。   江一行及时伸手,稳稳将她救起来。   沈棉闻到了自己喜欢的香香的味道,马上趴在他怀里不起来了,抱着他的腰粘着他。   她仰头看江一行,两只杏眼清澈明亮,倒映着灯光,像落了星星在里面。   “鸭鸭。”她开心地叫。   江一行垂眸看着她,含笑应了一声:“嗯。”   沈棉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好温柔鸭。   “还能走路吗?”江一行问她。   沈棉没经验,如果有经验就知道,这时候应该马上装柔弱,就能获得公主抱。   但她立刻斩钉截铁地说:“能。”   然后站直身体,还从江一行怀里出来,往前走了两步,证明自己不是吹牛,是真的可以走路。   江一行回头问三人:“需要送你们吗?”   姚明薇跟米雪都还清醒,赵晓晨的大部分理智还健在,马上识趣拒绝:“不用,我们自己打车就行。”   江一行点头:“我先带她走了。”   赵晓晨在他面前乖巧极了:“好的好的。”   姚明薇跟米雪一起斜了她一眼。   “谁吃里扒外?”   “谁良心坏掉了?”   赵晓晨抱着自己的胳膊,心虚地装作嫌弃的样子:“赶紧让他带走吧,腻歪死我了。”-   沈棉为了证明自己能走,扶都不要扶,坚强地独立行走,以为自己走得很稳,其实晃晃悠悠。   江一行慢步跟在她身后,偶尔伸手,将她从走偏的路线上牵回来。   路过经过一辆车,发现车身在微微地晃动,沈棉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闭了闭眼,定睛一看,真的在晃。   她好奇地转弯往车子走,江一行手一抬,捂住她的眼睛,顺势将她扣到怀里。   他淡淡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小孩不能看。”   “他们在车震吗?”沈棉问。   江一行顿了一下:“知道的还挺多。”   沈棉扒拉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转向他:“我也要车震。”   江一行垂眸看了她,一勾嘴角:“特殊情趣,收费很贵。”   “多贵?”沈棉马上问。   江一行反问:“你觉得呢?”   沈棉拧眉思索,他最开始说一小时一万,应该是最普通的贴肉肉,特殊情趣会贵多少呢?   难道要双倍?   她沉思半晌,试探地问:“两万?”   江一行老神在在地加价:“再贵一倍。”   沈棉瞠目结舌。   江一行莞尔,转过她的肩将她转正方向,将她塞到车里。   他弯腰帮她扣安全带,沈棉还在懵逼中,乖乖地坐着。   特殊情趣好贵,但是他身上好香,想贴肉肉。   血液被酒精泡过,在身体里加速流淌,沈棉脸也烫,身上也热,坐在位置上蠢蠢欲动。   江一行直起身,从另一侧上车,正要发动车子,她忽然打开车门下去了。江一行看着她脚步虚浮地从车前绕过,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往他腿上爬。   驾驶座的位置对一个人尚算宽裕,两个人则很局促。她四肢不大听使唤,爬的过程十分艰难,但江一行全程袖手旁观,没有扶她一把。   沈棉屁屁在方向盘上撞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找好姿势,坐到江一行腿上。   江一行目光不明地看着她,她双眼亮晶晶地回望。   半晌,江一行挑了下眉:“想车震?”   沈棉点头,然后往前,在他嘴唇上试探地轻轻碰了一下。   她呼出的气息是热的,带着酒味。   亲了一下,见江一行没有拒绝,她再次往前想要亲时,被江一行的食指压住嘴唇,按了回去。   “不觉得贵?”他问。   “觉得。”沈棉直勾勾盯着他,眼神炽热,“但是想玩。”   “这么舍得为我花钱?”   沈棉用力地点头。   江一行莞尔,又问她:“喜欢我吗?”   沈棉更用力地点头,把自己的头都点得晕了一会儿。   “喜欢。”   江一行压着她嘴唇的手指往后,托着她的脸,摸了摸她的脸颊:“喜欢我哪里?”   “哪里都喜欢。”沈棉说,两只眼睛散发着诚恳的光芒。   “这样啊。”江一行指尖轻柔地摸着她的脸,没了下文。   沈棉看了他片刻,跃跃欲试又想继续。   江一行忽然在这时收回手,掐着要轻巧将她放回副驾,重新拿安全带给她捆上。   “乖一点。”他发动车子。   沈棉的抗议便咽回肚子里,巴巴地看了他好几眼-   江一行就近将车开到独居的公寓,车子驶入都水公馆的地下停车场,因为鸭鸭不给车震而哀怨的沈棉,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她睡得太香,叫不醒,江一行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将沈棉抱下车,捡起她带回来的袋子,托着屁屁像抱小孩似的姿势,一路走进电梯。   电梯里,刚才怎么都叫不醒的小醉鬼,又醒了。   沈棉搂着江一行的脖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睛又黑又亮,分不清是醉着还是醒了。   她突然张嘴,往江一行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下嘴还挺狠,江一行本能皱了下眉。   啃完这一口,她像是打了鸡血兴奋起来,又去啃江一行的嘴唇,连舔带咬。   江一行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在肩膀上,嗓音很低:“别闹。”   沈棉似乎酒劲儿上来,在耍酒疯,呜呜地奋力挣扎,在他身上扭动扑腾。   等江一行穿过无人的走廊,松开钳制她的手开门时,她趁机抬头,猛地撞在他下颌骨上。   江一行闷哼一声。   他单手抱着她,一时分不出手应对,沈棉一口啃上他的脖颈,咬完侧面,试图去啃他的喉结。   江一行眸光沉沉,一言不发打开指纹锁,抱着她进门,脚一勾将门关上,与此同时将她抵在墙上。   黑咕隆咚里,沈棉“唔”了一声,有什么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朦胧的光线照亮两个交叠的身影。   地上,东西从袋子散落出来,一个小首饰盒,一本皇色漫画,一条布料奇少的酒红色深v小吊带。 第36章 三十六行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一行腾出手来,将沈棉的脑袋固定在墙上,虎口钳着她下颌,手指在她的脸蛋压出了两个坑。   沈棉动弹不得,但贼心不死,眼睛比灯泡还亮:“贴肉肉。”   说着还垂涎欲滴地舔了舔嘴唇。   醉意上头,她把米雪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直球打的一个比一个更直。江一行毫不怀疑,自己一旦放手,她立刻就会扑上来。   往常她只是思想流氓,行为上颇讲礼貌,亲他之前都会先询问一声。今天这趟酒,看来是醉得狠了。   她的眼神很好解读:直白的色眯眯。   江一行睨着她,目光幽幽,很难分辨是什么意味。   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手指在她Q软的两腮捏了捏:“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他不知道一个念头因为各种原因被阻挠一个多月,在酒精的催化下,力量已非最初可以比拟。坐端正等他来的那二十分钟,沈棉亢奋的脑子里,早就把“吃鸭”这两个字具象化了。   这样吃,那样吃,这样那样吃,那样这样吃。   他这一问,倒是让沈棉满是酒精的大脑用最后一丝理智思考了一下。   今天为什么这么热情,当然是因为,一个月之期要到了——现代年轻人的共通点,死线是第一生产力。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一想到这个,沈棉马上有了紧迫感,皱着眉头,声音都有点委屈了,“我还没贴到肉肉。”   江一行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刨去中间期末考,沈棉和他协商一致的延后一周,到今天,确实刚刚好满一个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得很快。   趁江一行出神,沈棉仗着脸小往后一缩,从他手里逃了出来。   但没等她再得手,江一行重新将她抱起,走向客厅。   他弯腰将沈棉放上沙发,沈棉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脚也拼命勾住他,像八爪鱼一样往他身上粘。   江一行想将她的胳膊摘下来,她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手忙脚乱拽住他的领带,发出委屈的哼唧:“我不走……我的时间还没到,我还可以……”   江一行无奈又好笑,拍拍她的后脑勺,温声哄她:“乖,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沈棉这才停止反抗,对他的话从来毫无怀疑,乖乖放开了手。   江一行的外套被她弄皱,衬衫衣领凌乱,领带也松开了。   他转身走开,沈棉马上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他。   满脑子都是贴肉肉,连路都没注意的沈棉这才发现,这是个陌生地方。   她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有点紧张似的抓住江一行的袖子:“这是哪儿?”   “我家。”   鸭鸭的家?   江一行捡起散落在玄关的物件,漫画书、首饰盒、裙子。拎起袋子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003。   盒子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我觉得你很快就会用上~[笑脸]   ——爱你的VV   江一行挑了挑眉。   偏头瞧见沈棉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他将盒子递过去,闲适的语调:“你的朋友很体贴。”   沈棉接过了盒子,低头研究。   江一行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单手扯着领带走到餐厅,领带随手扔到椅子扶手上,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   他站在吧台倒水,沈棉寸步不离地贴在他身后。   听到轻微的声响,江一行回头,发现沈棉已经暴力拆开盒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弯腰捡,忽然咚地一声,头朝下栽到地上,给他磕了个头。   江一行低头看她,她歪倒了,躺在地上仰着头,一脸茫然。   江一行好笑地勾起嘴角,问她:“冒昧问一下,这是你独特的贴肉肉仪式吗?”   沈棉眨巴眨巴眼睛,想爬起来,但是在地上蠕动了一下,使不上力,手指扯扯他的裤脚,求救:“我找不到我的脚了。”   江一行低笑,慢条斯理喝了几口水,才放下水杯,俯身抄着腿弯将她抱起来。   沈棉从他微开的领口看到他的锁骨,眼睛又发直了,勾着脑袋往他衣领钻,想啃。   江一行被她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脖颈,抱她到沙发坐下,一直没啃到的沈棉立刻不知哪里的力气,骑到他身上,开始掰他的纽扣。   江一行没有阻拦,任由她和纽扣较劲,抬手轻轻把她掉出来的头发拨到耳后。   “小孩。”他声线温柔。   沈棉专心和纽扣较劲。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鸭鸭。”沈棉一边弄纽扣一边回答。   “我不是。”江一行说。   但沈棉已经无心听了,因为她已经搞定了一颗扣子,迫不及待拽开领子啃了上去。   柔软的唇,热烫的呼吸,全在锁骨上。   酒味向四周扩散,空气粘稠,江一行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再往下说。   第一次,沈棉吃了好些苦头,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但她很乖,也很配合,江一行温柔又耐心地吻着她的发心,抚摸,让她一点一点放松。   慢慢地痛感减弱,渐渐升起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愉悦感觉。沈棉情不自禁地哼哼唧唧,江一行很照顾她的感受,一直耐心地哄到她完全适应。   沈棉开始感受到贴肉肉的乐趣,这乐趣远超她的想象。   但是她没想到这是一项如此消耗体力的运动,结束后她气喘吁吁,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一行温柔又克制,抱着她安抚了许久,下床去洗澡。   江一行出来时,床上的人不见了。   他在客厅找到沈棉,她自己穿上了那条酒红色的裙子,趴在茶几上,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钢笔和白纸在画画。   刚刚还累得四肢瘫软的人,这会儿却像打了鸡血,精神抖擞。   江一行弯腰,瞟了一眼,勾起嘴角。   沈棉偶尔爱画画小皇图,但以前只画意境,重点部位从来都是空白,因为她从没真正观察过。   现在亲眼见过,灵感如泉涌,去江一行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支钢笔来画画。   不过刚才有点上头,观察得还不够到位,她画了几笔不太对,想擦但是钢笔不能擦。   她拧眉回想,笔尾抵着嘴唇。   江一行看了片刻,出声:“不会了?”   全神贯注以致于没有听到脚步声的沈棉,这才发现他在自己身后,忙用手把纸盖住,目光躲闪了一下,悄悄觑他。   江一行笑眼看着她。   都看到了,现在捂也来不及了,沈棉默默把手拿开。   “刚才没看清楚。”他说。   江一行贴心地问:“需要我给你做模特吗?”   沈棉眼睛一亮,有点羞涩也有点心动:“收费吗?”   江一行挑眉,道貌岸然地道:“为艺术献身,不收费。不过后续如果你想要一些其他的服务,需要按流程付费。” 第37章 三十七行   剧烈运动出了许多汗,血液里的酒精似乎也随之挥发了些,沈棉马上摇头:“不要其他的服务。我就看看,不乱摸。”   江一行对她的直男式保证不置一词,似笑非笑地坐到沙发上。   沈棉瞅了他几眼,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轻轻打开他的睡袍。   江一行没有阻止。   有些事,真的很难说到做到。   半个小时后,沈棉的画还没画完,斩钉截铁说着不乱摸的她,不仅摸了,还坐在江一行腿上,喘着气脸色绯红地哼哼唧唧:“想贴你。”   江一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刚才各种手法点火勾引她的人不是他,故意道:“我记得你刚才说,不要其他服务。”   沈棉毫无底气地反悔:“现在要。”   “现在要,需要加钱。”江一行坐地起价。   “为什么?”沈棉茫然地瞪大眼睛。   江一行勾唇,手指轻轻捏了她一下:“这是对你出尔反尔的惩罚。”   第二次又开发了新姿势,结束后沈棉趴在他肩膀上气都喘不匀,说不出话。   江一行抱着她安抚了片刻,在她耳边含笑问:“要不要画下来?”   沈棉没有力气说话,江一行便把纸笔拿过来,放到她手里:“画吧。”   沈棉就莫名其妙地坐在他身上,被强迫画第二幅小皇图。   她胳膊有点软,画得很慢,江一行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边给她指点:“这里不对。”   沈棉疑惑:“怎么不对?”   “需要我示范给你看吗?”江一行问。   沈棉马上摇头,脸上写满拒绝。   她没力气了,再示范要死掉了QAQ。   江一行轻声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去洗澡吧。”   沈棉马上放下笔起身,脚步虚浮地往浴室走。都已经走进去,又折返出来,趴在门框上露出半张脸看他。   江一行回头:“怎么了?”   “饿了。”沈棉小声说。   主要是害怕大半夜做饭,他收费太贵。   没想到江一行没提,只是问:“想吃什么?”   沈棉把另外半张脸也露出来,眼睛亮亮的:“鸡汤面。”-   最近都没回来,公寓里没有存放食物,凌晨一点,江一行换衣服下楼,去买食材。   所幸鸡汤面需要的食材不多也不难买,小区24小时营业的生鲜超市就有冷冻鸡腿,买好回来,15分钟,鸡汤面就出锅了。   沈棉洗澡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痕迹。   江一行对她很温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迹,这都是贴肉肉的勋章。   沈棉美滋滋地数了数,锁骨上还有颗草莓呢。   她好奇地摸了摸,一点感觉都没有。   外面隐隐飘来香味,沈棉肚子咕咕叫,赶紧擦干身体穿衣服。   小裙子脏了,她裹着浴巾偷偷溜进江一行的衣帽间,找了件他的睡衣穿。   他的睡衣太大了,深蓝色真丝质地,衣摆的长度到脚腕,袖子跟唱戏似的。   晚饭到现在早就消化完了,又做了一场相当于她半年运动量的运动,消耗大量体力,沈棉饿极了,在餐桌边坐下李,埋头吃香喷喷的面。   江一行坐在对面,拿着她的画在欣赏,头也不抬地说:“穿我的衣服,要付钱。”   沈棉后悔,早知道不穿了。   沈棉的画工不算精湛,胜在传神,随手勾勒的草稿,寥寥几笔就画出了神韵。   画上两个人身无遮掩,女人的手握着男人,而男人的手,正在把玩女人的凶。   戴着眼镜的男人毫无异议是他,不过……江一行看看画上女人可观的凶围。   “这个男人是我?”他问。   沈棉吸着面点点头。   江一行又问:“这个女人是你?”   沈棉又点头。   这是他们刚才做过的事情。   江一行挑了挑眉,放下那幅画,似笑非笑地给出评价:“你的作品不太写实。”   等沈棉吃完整碗面,饱饱地起身,江一行已经将卧室清洁过,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褥。   沈棉困了,刷过牙爬上床,躺到了散发着好闻香味的被子里,发动秒睡技能。   江一行进来时,她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双手乖乖地叠放在腹部,睡得端端正正。   时钟走向两点,沈棉的21岁人生已然到来。   江一行在她身旁躺下,浅浅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生日快乐,小流氓。”   关掉壁灯,室内陷入昏暗。   江一行阖上眼,没过一会儿,旁边睡姿端正的人循着香味拱到了他怀里。   他在黑暗中勾起嘴角,轻轻环住她。   十公里之外的另一所房子,沈沣站在阳台,看着灯光减灭,慢慢陷入沉睡的城市。   指间一点猩红火光,忽明忽暗。   身后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奶油蛋糕,小公主穿着蓬蓬裙-   宿醉加运动,沈棉睡得很沉,一早,江一行换好衣服出门时,她才从香甜的睡梦中睁开眼,打着呵欠瞅他。   江一行打好领带,食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说:“今天有个会要开,我去上班,厨房给你留了早餐,睡醒起来吃。”   沈棉“唔”了声,迷迷瞪瞪地想,鸭鸭开会?   分析行业时势,掌握行业动态?好敬业。   江一行看着她迷茫的表情,莞尔,手痒捏了下她的脸蛋。   “乖乖在家等我,今天有个秘密告诉你。”   “什么秘密?”沈棉马上问。   江一行笑而不答,转身离开房间。   关门声很快响起,家里静悄悄。   完全陌生的房子,沈棉的潜意识很排斥住别人家,但床上都是鸭鸭的味道,熟悉的气味让她安心不少。困意上来,没一会儿又闭上眼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电话吵醒的,江一行走之前很细心地把她的手机放在了床头。   沈棉半睡不醒地伸手拿,眼睛睁不开,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了电话,困倦的声音说:“喂?”   “起床了吗?”沉稳的男音传过来。   沈棉一下子清醒了些,惊喜地叫:“哥哥!”   “生日快乐。”沈沣说。   “谢谢哥哥。”沈棉坐了起来,有点小埋怨的语气说,“你今年连生日礼物都没给我寄。”   往年就算人回不来,生日礼物也会准时跨越大洋寄到的。   “我亲手送给你不好吗?”沈沣道。   沈棉一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但又不敢相信:“哥哥你回来了吗?”   “我在机场,还有两个小时到家。”沈沣不着痕迹地问,“你在家吗?”   真的回来了!!!   沈棉喜出望外,一下子又激动又莫名委屈,眼泪往外冒。   她马上从床上跳下地,跑出去去找自己的衣服,撒了个小谎说:“我在家。”   沈沣停顿了一秒:“好。”   那一丝短暂的沉郁转瞬即逝,他下一句的语调又是温和的:“马上就能看到我了,哭什么。”   沈棉在洗衣房找到自己的衣服,江一行已经帮她洗好并烘干。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感动鸭鸭的细心,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回来看看你。”沈沣说-   哥哥回来得太突然,鸭鸭的东西还在家里。   沈棉心惊胆战,换好衣服马上就打车赶回鹿兴园。下了车,她拔腿跑到楼下,没注意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沈棉冲进客房,用最快速度把江一行的东西全都装进一只行李箱,时间紧迫来不及转移,只好先藏到柜子里。   等她刚刚把家里能看到的痕迹都消灭,十一点整,门口传来密码锁的机械声。   沈棉满头大汗地看着玄关,门从外面打开,沈沣提着一只箱子走进来。   每次一分开至少半年,沈棉瞬间又憋不住眼泪了,惊喜万分地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沈沣的衬衣很快被她的眼泪打湿一片,他摸了摸沈棉早上起来都没顾上打理的一头乱毛:“想我了吗?”   沈棉在他怀里猛点头:“想死你了。” 第38章 三十八行   沈棉不擅长撒谎,也不懂得遮掩痕迹。   她头发上洗发露的香味,不是家里她常用的香甜水果味,清冽的淡香,是男式风格。   而她显然刚才回到家就匆忙在做别的更“重要”的事,脚上的运动鞋都忘了换。   她撒谎说昨晚在家,还不如说住在室友家,来得更可信,因为沈沣不会打电话去向她的室友求证。   他不希望沈棉的朋友养成背后出卖她的习惯。   沈沣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她的头说:“我也想你。”   小时候每年最开心的事,就是哥哥回来,到现在依然如此。   沈棉的高兴超越了一切,擦擦眼泪,雀跃又殷勤地帮沈沣把行李箱推进他的房间,打开箱子把他的衣服都挂起来,边工作边说:“哥哥你的房间我每次都让家政打扫了,很干净的。”   沈沣把外套挂上衣架,搁下手机走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她忙活。   “期末考试的分数都出了吗?”   “都出来了。”沈棉一副邀功似的小表情,“都在90分以上,平均分92.5。”   沈沣夸奖道:“考得不错。”   沈沣出行一向从简,箱子里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随身衣物,剩下半个箱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礼品袋和礼品盒。   这些肯定都是给她和室友带的,其中一个丝绒盒子缠了蝴蝶结丝带,应该是她的生日礼物。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沈棉拿起来,期待地问。   沈沣一点头,她马上兴致勃勃地开始拆。   “司考准备得怎么样?”沈沣随口问道。   “还好。”沈棉这次的回答没那么自信了。   司考比学校考试难多了,她不是很有把握,只剩两个月时间,有点小紧张。   盒子里是一只女士腕表,精钢表链上穿了两条粉红色皮革,小巧精致,很适合年轻的女孩子;八角形轮廓的表盘外缘镶嵌一圈碎钻,表盘中央两根指针的中心,是一颗由钻石与蓝宝石组合构成的立体虎头,很是可爱。   沈棉属虎的,美滋滋地把表戴上手腕。   “科目一过了?”沈沣又问。   沈棉爱不释手,注意力被吸引,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沈沣看着她,和前面一样的平淡口吻,若无其事地问:“交男朋友了?”   “没有~哇。”沈棉下意识地否认,但否认到一半就想起了鸭鸭。   虽然是她买来的,不过听到男朋友这个词,莫名就联想到了江一行。   这个联想导致她的声音心虚地颤抖了一下。   她看了哥哥一眼,沈沣不露声色,转了个话题:“你房间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沈棉疑惑地站起来,跑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床边立着一个很高的东西,被一层布蒙着。   她好奇地掀掉那层布,一只巨大的橄榄绿恐龙公仔露出来,比她的身高还要高一点。   让沈棉惊讶的是,这只恐龙完全是她挂在包上的小恐龙玩偶的放大版,长得一模一样,憨憨的,一看就不太聪明的亚子。   她不知道这个“惊喜”的礼物是谁送的,但是掀开布的一刹那,扑鼻而来的熟悉气味,混合淡淡雪松的香气,答案昭然若揭。   鸭鸭送她了一只,和他有一样气味的恐龙?   沈棉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非常柔软好抱的材质,她情不自禁抱住,埋在上面吸了一口。   好好闻,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   “谁送的?”沈沣在她身后问。   ——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将礼物放到家里、她的房间。   沈棉的欣喜立刻被心虚取代,下意识往恐龙前面挡了挡,拉赵晓晨出来挡箭:“是赵晓晨送的。”-   午饭,自然是沈沣下厨。   沈棉不会做饭,沈沣也不放心她下厨,除了他一年回来的那一趟,家里是从来不开火的。   但现在,厨房比他上次离开时多了许多烟火气,冰箱被丰富的食材填得满满当当。   沈沣打开冰箱,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沈棉看到里面的东西才反应过来,心惊肉跳,硬着头皮解释:“我自己在家做饭。”   沈沣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问她:“会做什么?”   “鸡汤面。”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给沈棉拿来应急。   沈沣说:“这半年,你学会了很多。”   学会了撒谎,学会了欺骗。   沈棉心里的愧疚感已经快到达峰值了,站在沈沣旁边,泯灭的良心复苏,觉得自己这样骗哥哥真的好过分。   她正暗自反省着,听到沈沣说:“哥哥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做一次让我尝尝吧。”!!!   沈棉瞬间浑身僵硬。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她了。   沈棉连哭丧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强装镇定地说“好”,从冰箱冷冻层拿出鸡腿。   还需要什么来着?   鸭鸭的鸡汤面怎么做的?   江一行每次做饭她都跟在旁边,沈棉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做鸡汤面的步骤,按照记忆开始操作。   她都记得,肯定能做出来的。沈棉给自己打气。   第一步是处理鸡腿,要先把骨头剃掉。   沈棉把鸡腿放在案板上,拿起刀,但是鸡腿太硬,她的刀划了几下,根本划不动。   沈沣在旁边道:“应该要先解冻。”   对,解冻。   沈棉赶紧把鸡腿放到解冻板上,心虚的眼神悄悄瞄了他一眼。   沈沣看着鸡腿,没什么表情。   解冻完,沈棉重新拿起刀,这次能划动了。   江一行剔鸡腿骨很熟练,剔下来的肉还是完整的一块,但沈棉不得其法,搞了半天,不仅骨头没剃干净,反倒把鸡腿切成了乱七八糟大小不一的一块一块。   煎鸡肉、泡香菇的过程同样也是状况百出,沈沣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毫无帮忙的意思。   沈棉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成功把鸡肉香菇炒好,鸡汤煮起来,她松了口气,然后想起来自己忘记放藕了。   算了,那就不放吧,反正哥哥不知道。   沈棉打开柜子取面,不太懂得如何判断分量,摸索着拿出了一把,觉得好像不够她和哥哥两个人吃,又拿出一把。   把面下入鸡汤,鸡汤面就完成90%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转身去拿碗。   刚转过身,背后忽然刺啦一声——锅里的水满溢出来,面下得太多,几乎漫出锅边。   “呀!”沈棉惊呼一声,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足无措地拿起勺子又拿起锅盖。   身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沣这才伸手,将火关小,往锅里加入一点凉水,四溢的沸腾的汤立刻冷静下去。   沈沣没有说话,接替了下面的工作。   正在这时,沈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到“鸭鸭”两个字的瞬间马上掐断。然后偷偷觑了沈沣一眼。   沈沣没有回头:“怎么不接?”   “骚扰电话。”沈棉心虚地说。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厨房只有锅里咕嘟的声音。   手机的消息提醒又响了一声,沈棉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   几分钟后,面煮好,因为面太多,导致过稠,看起来卖相略微有些欠缺。   沈沣将面盛出来,沈棉自觉地端到餐厅,两人坐下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很小的声音,但沈沣还是听到了,抬眸扫了她一眼。   沈棉赶忙又挂断,小声说:“还是骚扰电话。”   “既然是骚扰电话,就拉黑吧。”沈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   上周一个高级合伙人出差,行止律所的年中工作会议推迟到了一周。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大家离开会议室,商量着去哪里吃午饭。   江一行拿着手机低头检查开会期间的未读信息,划过对话列表的一众客户,没有看到来自沈棉的消息。   “那就吃日料吧。”大家意见不统一,温止宴采取了女孩子中呼声最高的方案,拍板道,“今天让我们的大红人江律请客。”   众人顿时欢呼起哄。   江一行收起手机,抬头:“你们去吧,我回家一趟。午餐记我账上。”   有个年轻律师打趣道:“怎么大中午的要回家,江律家里是不是藏了人啊?”   旁边女同事打了一下,刚要斥他别乱说,江一行勾唇“嗯”了一声。   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的茫然有的懵逼。   只有温止宴一脸“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的高深莫测。   江一行淡定如常,在一众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走进了电梯。   律所离都水公馆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江一行绕了远路到临近鹿兴园的一家蛋糕房,取走了昨天订的慕斯蛋糕。   回到公寓已经十二点半,他打开门,第一眼便看到了玄关地上没有摆放整齐的拖鞋。   是昨天沈棉穿的那一双,她自己的运动鞋已经不见了。   江一行顿了顿,走进来,将蛋糕盒放在桌子上。   卧室的门开着,床上被褥乱着,昨天穿的睡袍丢在被子上,不见她人。   家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人显然已经走了。   有点意外,江一行到厨房看了一眼,早上给她做好的早餐没有动过。   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沈棉挺乖的,没有消息就一走了之,还不吃饭,不太像她的风格。   江一行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给她电话。   刚响了两声,电话被拒绝了。   这是沈棉第一次挂他的电话,不知道在忙什么要紧事。   江一行没等到她主动解释的信息,发了条过去:   【想赖账?】   没有回复。   十分钟后,他拨了第二通电话,再次被拒绝。   江一行挑了挑眉,放下手机。   看来是真想赖账。 第39章 三十九行   沈棉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穿帮得彻彻底底,努力在哥哥面前维持自己的谎言。   她想偷偷给鸭鸭回个消息,自己突然跑掉他不会以为自己要赖账吧?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吃完饭,沈沣给舅舅打了一通视频电话,沈棉被迫坐在旁边。   沈家几乎没什么亲戚,父亲去世之后,能依靠的就只有舅舅。他们的舅舅老实憨厚,心地善良,虽然家境状况并不好,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援手。   只是他性格软弱,家里的事都是舅妈操持,而舅妈又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舅舅家抚养了沈棉这么多年,这份恩情不能忘。   舅舅前阵子骑车出事故摔到了腿,在家里将养,沈沣这次回来得匆忙,时间紧张,又有沈棉的事要处理,抽不出空回去看望。   “舅舅身体好些了吗?我这次回来时间紧,只待两三天,就不回去看你们了。”   舅舅很体谅:“没事没事,我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再过一两个星期就能正常走路了。你工作那么忙,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多陪陪棉棉吧。等下回过年你再带棉棉回来,咱们一家人一块过年。”   舅妈似乎有意见,在旁边不知道嘟囔了一句。   沈沣当做没听到:“我带了些花旗参和葡萄酒回来,过几天让棉棉带回去给你们。”   沈棉在旁边悄悄耷拉眉毛。   又要她回去。   舅妈这才喜笑颜开:“哎呀,还是你细心,年年都记着我们,不像棉棉,这一上大学就跟嫁人了似的,离得这么近,一年也不回来一趟。”   “我五一回去了。”沈棉据理力争。   那个时候舅舅刚受伤,她一放假就回去看望了。   “哎哟你回来了吗,我都给忘了。”   沈沣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沈棉的头,她知道什么意思,不能和舅妈当面犟嘴,争论没有意义,偷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表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表姐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   “带了。”沈沣道,“棉棉帮你挑的化妆品。”   “真的吗?那棉棉早点回来吧,反正放暑假没事。”   她们一听到有礼物倒是都开心了,沈棉愁眉苦脸。   她不想回舅舅家,从小舅妈就老怀疑哥哥偷偷给她钱了——虽然真的有偷偷给——这毛病到现在都没改,反而随着沈棉离开家更变本加厉了,每次回去都旁敲侧击地觊觎她的小金库。   沈沣知道她在想什么,挂断电话,拿了个牛皮纸袋递给她:“给舅妈。”   沈棉抱过来,厚厚一包人民币。   舅妈这人吧,有点贪财,看到实打实的钞票比看到转账信息要开心得多,沈沣了解她,从来都是准备纸币。   沈棉把袋子抱回房间,找了只小箱子,把需要带回去的东西都装起来。   刚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好,听到了门锁的声音。   她一激灵,赶忙冲出去跑到门口。   同一时间,江一行打开了门。   沈棉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江一行看到她一脸见鬼似的表情,挑了下眉。   正在这时,背后响起脚步声,沈沣从房间走了出来,站在沈棉身后几步远。   两个男人的目光隔空交汇。   江一行微微一顿,沈沣表情莫测,两个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深,面上却都风平浪静。   沈棉的哥哥。   不用猜测,江一行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突然回来了?   妹妹过生日,哥哥回来给她庆生很正常,不过根据沈棉昨天放肆喝酒、今天突然跑掉的行为来看,她对此应该不知情。   江一行对沈棉哥哥的唯一印象,就是那天电话里超乎常人的敏锐。   他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应该不是单纯的惊喜。   沈沣对这张脸并不陌生。   凌晨在物业的监控室,这张脸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诡异的寂静,一秒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沈沣面上毫无波澜,看着江一行,开口问道:“棉棉,你朋友?”   沈棉在懵逼中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否认:“不认识!”   她依然不懂得随便编一个借口,都比直接否认的可信度更高。   昨晚还坐在他身上说“想贴你”的人,现在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翻脸非常无情。   江一行的眼睛眯了一瞬。   沈棉没发觉,觉得自己的头发好像都惊恐得炸起来了,强装镇定地说:“你是不是走错了呀?这里是21楼。”   边说边给江一行使眼色。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江一行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我走错了?   沈棉用眼神疯狂暗示:你走错了!快配合!   江一行不说话。   沈沣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沈棉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眼神已经从暗示变成了祈求、又委屈巴巴。   江一行看着她,一言不发。   良久,他收回视线,周遭冷凝的空气似乎突然一轻,他的表情变得客气疏离,礼节性地一笑:“是我走错了,我朋友应该是住在上一层。”   他冲沈沣淡淡颔首,彬彬有礼、姿态得体,致歉:“打扰了。”   最后看了沈棉一眼,转身迈步走进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那个眼神,让沈棉脖子有点凉凉的。   鸭鸭是不是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沈沣问她:“东西收好了?”   沈棉点点头:“收好了。”   哥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沈棉悄悄舒了口气。   趁哥哥没注意,她拿出手机,刚刚好,江一行的消息在这一秒弹出来。   【下来,停车场】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莫名透着凉意-   “哥哥,我的笔用完了,我下去买支笔。”沈棉趴在门口说。   沈沣回头看了看她:“去吧。”   “我很快回来。”   沈棉跑到门口习惯性准备换鞋,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就是运动鞋。   她有点吃惊,吃惊的却是,自己就穿着这双鞋,在家里来来回回跑了这么久吗?地板肯定被弄脏了。   江一行的车就停在10栋的电梯出口外面,他倚着车门站着,沈棉一出来,就对上他的目光。   她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先鬼鬼祟祟往四周看了看,才朝他走过去,   “我哥哥回来了,我回家接我哥哥,忘记告诉你了。”她压低声音说,“这几天不方便联系,你先不要过来。”   江一行漫不经心地问:“不带我见见你哥哥?”   沈棉迅速摇头:“不能让我哥哥知道你。”   哥哥知道她买鸭,肯定会生气的,会对她很失望。   “我见不得人?”江一行反问。   沈棉皱着眉头:“当然啊。”   江一行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这眼神看起来肯定不是高兴,是不是怕自己不给钱?   沈棉会错意,一副“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口吻说:“等我把这个月的费用算好,就给你哦。”   江一行没说话,依然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沈棉眨了眨眼,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一行忽然抬手,捏住她脸蛋上的肉:“帐算得很清楚。不过,我现在对你的资产有所怀疑,你的零花钱,够付吗?”   沈棉被他捏得有点疼,想扒掉他的手,没成功。   “够的。我不会拖欠你的工资的。”   零花钱还不少。   江一行撤回手,似笑非笑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沈棉揉了揉脸,都被他捏红了。   “你哥哥回来多久?”江一行忽然问。   “三天。”沈棉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这三天先放过你。”江一行说完,又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道,“不过,你确定,你骗得了你哥哥吗?”   沈棉下意识心一跳,又有点茫然,哥哥没怀疑啊。   江一行没再多说,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我走了。”-   小区实行人车分流管理,地面上没有车子。   沈沣站在客厅窗边,21层的高度使得地面上的人小得像玩具。   从10栋到小区便利店的必经之路,沈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他的电话响了,扫了眼来电号码,接起。   彼端的私家侦探汇报到:“沈先生,您给的那个车牌号资料已经查到了,车主叫江一行,28岁,是个律师。照片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您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律师?”沈沣意味不明地重复。   “对,是律师,好像还挺有名的,前段时间很火那个离婚官司就是他打的。他在行止律师事务所工作,事务所的地址是名昉区兴业中心A座32楼。”   他说完就停下了,想等着沈沣问。   但沈沣比他还耐得住性子,等了片刻一直没出声,便自己往下说道:“这个人私生活还挺干净的,没查到有什么走得近的女性,家里的背景好像挺厉害,不过这个,不好查。”   “要多少。”沈沣一句废话都没有。   对面一喜,马上报了个价过来。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沈棉说:“哥哥,我回来了。你吃不吃关东煮,我买了关东煮?”   沈沣没回头,最后道:“明天给我答案。”   说完便掐了电话。 第40章 四十行   沈棉从小就有个优秀的习惯,拿到任何好吃的,第一口一定会让爸爸和哥哥吃。   尽管这些小零食,沈沣毫无兴趣,每次都会配合地尝一些。   沈棉喂了他一口,期待地问:“好吃吗?”   “和以前的味道一样。”沈沣说。   原本江一行的那句话,让沈棉有点紧张,见状悄悄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哥哥没有怀疑。   晚上跟室友群视频,赵晓晨听说沈沣回来,吵着闹着要一起吃饭。   毕竟沈沣是她多年来“最想嫁”榜单上的第一名,虽然今年出于礼貌,不得不把男朋友替换了上去,但她痴心不改。   “我也半年没见哥哥了,日思夜想,望穿秋水,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居然不通知我!”赵晓晨在电话里控诉沈棉。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沈棉说。   自从赵晓晨脱单,沈棉就开始了对她的严防死守,不允许她对沈沣有非分之想。   “我随时可以为了哥哥分手!”赵晓晨信誓旦旦。   沈棉哼一声:“你先分手再说。”   “靠,你学坏了啊,都是鸭鸭把你带坏的。”提到这个,赵晓晨马上问,“你哥没发现你和鸭鸭的奸情吧?”   “没有。”沈棉做贼心虚地往房门看了一眼,小声说,“我把鸭鸭的东西藏起来了。”   赵晓晨放下心来,趁机要挟:“你快让我见哥哥,不然我就揭发你!”   沈棉:???   “赵晓晨你也不要脸了。”姚明薇说,“我也想见哥哥。”   米雪:“就是。吃饭的话记得带上我们。”   遭遇了三个人的背叛,沈棉只好忍辱负重地同意了。   挂断电话,她去沈沣的房间找他:“哥哥,我们明天可不可以跟赵晓晨她们一起吃饭?”   沈沣正在电脑上处理重要邮件,抬头看了她一眼:“好。我正好也想见见她们。”-   江一行走进来时,一帮男人已经喝得一轮了。   瞧见他,发小们全都露出了迷之表情,有人调侃:“哎呦,江律今天不用陪小客户了吗?”   江一行扫了温止宴一眼。   温止宴耸肩摊手:“他们一人给了我十万,我能不要吗。”   上回温止宴在宋茵华面前的表现,显然是确有其事,回头就被几个发小逮住,拿十万买情报。   江一行把外套搭在椅子上,坐下:“律协正在组织公益活动,我已经帮你报了名。既然你在所里待不下去,不如去非洲做做义工,为人类做一点贡献。”   “噗……”温止宴差点被酒呛死,“非洲?你想玩死我啊?”   身旁的人递来酒,江一行拿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衬得手玉白修长。   “我看你每天都很期待被玩死。”   温止宴凑过来近距离盯着他瞅,江一行喝酒,懒得搭理。   温止宴瞅了一会儿,一拍桌子,“得了,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找我撒气呢。”他幸灾乐祸,猖狂大笑,“哈哈哈,让你骗人小姑娘,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江一行转头,对他微微一笑:“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去非洲。”   “非洲挺好的,特别适合你,安心去吧。”一帮发小跟着起哄,“改天我们有空了去看你。”   吵吵闹闹的时候,江一行的手机响了一声。   消息,来自“小流氓”。   【司康饼里面是不是要放盐的?我忘记放多少了。】   沈棉正在默写司康饼的制作方法,想明天做给哥哥吃。   一方面想向哥哥证明,自己真的会下厨了;一方面是终于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想让哥哥尝一尝。   不过司康饼只做了一次,她记得步骤,但对材料的用量不是很有把握。   面粉里还要加盐吗?   等了几分钟,对话框终于弹出消息。   【想要食谱?】   【五千。】   沈棉看着那两个字瞠目结舌。   上次都免费教她做了,怎么这次还收费吗?收费就算了,五千也太贵了。   她还是自己上网搜索吧-   那我不要……   “了”字还没打出来,新消息已经到达,江一行把食谱发了过来,下面附带一句。   【记得付费。】   来不及拒绝的沈棉:“……”   五千就这样没了-   翌日,沈棉一大早就起床了,在厨房捣腾。   沈沣的时差没调好,几乎没怎么休息,被她的动静吵醒,也来了厨房。   “哥哥,我做司康饼给你吃。”沈棉兴致勃勃地说。   “好。”沈沣站在旁边。   毕竟是经过江一行指导,并亲自动手做过的,昨晚还斥巨资买了一份食谱,沈棉用了十二分的专注,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小心翼翼,整个过程虽然不算太熟练,但是没出任何错。   成功把一烤盘的饼放进烤箱,她也没懈怠,蹲在旁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出岔子。   直到司康饼出炉,大功告成,她严肃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   考出来司康饼的味道还不错,热腾腾的,很香。   沈沣尝了一块,不吝啬地表扬她:“很好吃。做得很好。”   今天的表现比昨天煮面好多了,沈棉心里的忐忑终于平复一些。   “我还会做饼干,明天给做饼干给你吃。”   一整天她都粘着沈沣,跟赵晓晨她们吃饭的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四个人商量着选好了餐厅。   下午四点,她躺在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发现沈沣换了西装,正要出门。   没睡醒,沈棉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马上爬起来:“哥哥你要走了吗?”   沈沣动作一顿,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我出去办点事,待会儿你先过去找晓晨她们,在餐厅等我。”   沈棉清醒了,松了口气,点点头:“那你别迟到。”   气温又拔高了几度,今天的天气异常的热。   办公室冷气开得很足,还是有点闷,五点钟,江一行关掉电脑,穿上外套准备下班。   秘书敲了敲门,进来,有些迟疑地说:“江律,有位客人想见您。没有预约,不过他说,您一定会见他的……”   碰上这种客人最难应付,一个是人不好打发,一个是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不小心就会惹到不该惹的。   江一行扣上西装扣子,漫不经意地问:“姓沈?”   秘书惊讶:“您知道啊。”   “带他去会客室吧。”江一行说。   “他已经在会客室了。”-   秘书送进来一杯咖啡,沈沣端起来闻了闻又放下,醇香、浓厚,是很优质的豆子。   这种豆子价格不低,一般都是自用,不会用来待客。   他没等多久,不到五分钟,门再次打开,一位已经不算陌生的男人走进来。   在律所见到沈沣,江一行并不感到意外。   沈棉的这位哥哥果然不同寻常的聪明,两兄妹一个城府高深、一个心思浅白,互补倒是很有趣。   那天在鹿兴园的第一眼,江一行就看出来,沈沣认得自己。   也只有沈棉会觉得,她骗到了她的哥哥。   江一行关上会客室的门,良好的隔音材质,立刻将门外的脚步声、说话声隔绝。   两个男人对面而立,俱是西装革履,气场沉稳。   四目相对,对前天在门口的一遇,双方都默契地不提。   江一行伸出手,从容有度:“江一行。”   沈沣回握,不露声色:“沈沣。”   言简意赅的互相认识,双手一触即离,各自心照不宣。   江一行请沈沣入座,彬彬有礼地问:“沈先生找我有事?”   “江律师知道我的来意。”沈沣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这一个月来我妹妹对江律师多有打扰,我来替她道个歉。”   两天时间,沈沣不仅知道他的存在,还摸清了他和沈棉产生交集的时间。   他把能查到的东西,都查得很清楚。   除了,沈棉不想让她哥哥知道她的小秘密。   江一行笑了笑,道:“打扰说不上,她是我的客户。”   倒也不算说谎,毕竟沈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沈沣顿了一下:“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官司,需要麻烦江律师?”   沈棉心思直白,虽然有室友在旁有照应,但现在三个人各自有恋情,沈棉难免落单。   她若是冒冒失失闯祸,惹到麻烦,是沈沣最担心的。   “抱歉,这是客户的隐私,我无权泄露。”江一行道,“行业规矩,希望沈先生谅解。”   沈沣面上不露情绪,沉默几秒后,道:“理解。官司结束了吗?”   江一行太会揣摩人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没有麻烦,您可以放心。”   随即一笑,“不过,合作还在持续中。”   沈沣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家世显赫,外貌过人,精英律师,江一行有着足够吸引女人的资本。   沈沣不认为这样优秀而聪明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应有尽有的男人,会对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有几分真心。   沈棉也许单纯好骗,但她既然说没有交男朋友,沈沣不介意提前为她斩断这枝危险的桃花。   “不管什么官司,从今天开始,我会替她处理,她和你的合作,”——如果真的是合作的话——“到此为止。”   沈沣起身,“江律师留在我家的东西,请尽快取走。”   他的态度明白而果决,不会再允许沈棉和他继续“往来”。   江一行坐着没动,不紧不慢的声音追过来:“她已经年满十八岁,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依法享有民事权利。沈先生疼爱妹妹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他勾了下唇,笑意不达眼底,“不过在我这里,没有人能代表她做决定。”   沈沣在门口停了一下,没再继续跟他打哑谜,他只说了一句:“棉棉很听话。”   门一打开,外面悄悄围观的几个人立刻散了。   江一行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慢慢挑了下眉。   小流氓确实很听话-   沈棉跟赵晓晨几人提前到了餐厅,各个饿得肚子咕咕叫,把餐前点心吃得干干净净。   沈沣没有迟到,进门时刚刚好六点。   三个室友马上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哥哥好!”   赵晓晨更是急不可耐地伸着双臂冲了过来:“啊,我的哥哥!”   沈棉赶紧快跑两步,赶在她抱住沈沣之前,截住了她。   赵晓晨推她:“你干嘛?”   沈棉死死护着沈沣:“你有家室,不能乱抱。”   “……”赵晓晨只得恨恨放弃。   “你们好,好久不见。”沈沣看了眼沈棉,让她把带来的礼物分给三人。“这次回来得急,没给你们准备什么东西,有什么想要的再告诉我,下次回来带给你们。”   女孩子收到化妆品就足够开心了,况且很多都是国内很难买到的限量版。   “哥哥你太好了!”   “这个色号已经绝版了,我太幸福了呜呜呜!”   赵晓晨抱着礼物问:“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沈沣说。   沈棉惊喜地抬头:“什么时候啊?”   沈沣没答,在她身旁坐下来,翻开菜单:“想吃什么?”   他点菜总是照顾到三个人的口味,赵晓晨爱不释手地看完自己的礼物,问他:“哥哥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没跟包包一起过来?”   沈沣翻了页菜单,毫无异样的语调回答:“兴业中心。”   赵晓晨起初没反应,姚明薇在下面偷偷打了她一下,她才猛地想过来。   江一行的律所就在兴业中心!   她略显紧张地跟姚明薇对视一眼。   兴业中心那么大,那么多家公司,成千上万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沈棉也偷偷一紧张。   鸭鸭的会所办公室就在那边,哥哥不会遇到他吧?   他的四个字,让四个人齐齐陷入了紧张状态,唯独他一人若无其事,在菜单上打了个勾。   “你去那儿干什么啊?”赵晓晨强装镇定地问。   沈沣回答:“有点法律问题,咨询了一下律师。”   沈棉天真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找律师啊。   赵晓晨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下子心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三个人紧张地马上互相抓住对方的手。   沈沣看着她们,眼神太深,总是让人看不出情绪。   “没事没事。”赵晓晨摆手。   姚明薇也笑笑:“那边现在很繁华。”   “有家奶茶很好喝。”米雪说。   沈沣没说什么,收回视线。   三个人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拿手机搜索,兴业中心有几家律所? 第41章 四十一行   最繁华的CBD商务区,兴业中心附近大大小小的律所不下二十家。   兴业中心楼上也有几家,其中除了这几年风头日盛的行业黑马——行止,还有一家老牌红圈所,就在与行止相邻的B座。   哥哥要是有业务咨询,理论上应该去找那家老牌红圈所吧?   这种侥幸心理,让提心吊胆的三个室友暂时都把心和胆放回了肚子里。   沈沣点的菜都是她们爱吃的,吃饭的时候,沈棉主动给沈沣夹菜:“哥哥,这个咕咾肉好吃,你多吃点。”   赵晓晨三人也纷纷献殷勤:“这个笋超嫩。”   “虾也很新鲜。”   “哥哥要不要来点汤?”   四个做了亏心事的小朋友仿佛在竞争,争先恐后地把他的碟子填满。   沈沣没有阻拦,从碟子里挑出一块咕咾肉肉尝了尝,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么殷勤,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四个人一咯噔,整齐划一地僵住。   包厢里突然陷入死寂。   沈棉在心里默默数了数自己做的坏事。   对哥哥撒谎……   买鸭鸭……   把鸭鸭养在家里……   画了三幅小皇图……   往前追溯,五一回去看舅舅的时候,和舅妈顶嘴了……   再往前,四月份,大家一起划了米雪前男友的车……   再再往前,三月,四个人翘课去看演唱会……   唔,做了好多坏事呢。   她心虚地抠抠手指。   啊啊啊果然是被发现了!   就在赵晓晨内心哀嚎,甚至抗不住这个压力几乎想要自首时,米雪忽然放下筷子。   “我先自首吧。之前我犯傻,被前男友渣,脑子不清楚寻死觅活的,她们为了帮我出气,想教训我前男友,结果划错了车……那车是那个渣男偷偷盗用别人的,不过车主人很好,没有让我们赔偿。”   她是恋爱脑,虽然面对哥哥心有愧疚,但到现在仍然觉得,包包能遇到江律师,明明是个很浪漫的故事啊。   大家为了她不惜犯法的情谊米雪都记着,尤其是包包,那么乖的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为了自己冒那么大险。   她现在站出来帮包包,义不容辞。   赵晓晨跟姚明薇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在旁边点头,一副忏悔的样子。   “这事儿不怪包包,主意是我出的,是我们怂恿她的。”   “对不起哥哥。”   沈沣看了沈棉一眼。   沈棉缩脖子,试图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可惜她没有。   不过,等等……   沈棉懵懵地转向米雪:“我们划错车了吗?”   “额……”   忘记沈棉还不知道,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米雪忙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拽沈棉给她暗示,“这件事说来话长。”   沈沣默不作声地看着四人,心里差不多清楚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辆车的主人,应该刚好是个律师。   他没有说话,大家都很忐忑。   划车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小事,当时被渣男气得怒火攻心才不得已采取了非常手段,幸好遇到的是江一行,否则换个其他人,追究起来,她们几个真的跑不掉。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沈沣给沈棉夹了块肉,语气平静地说:“下次记得用点聪明的手段。”   报复渣男,对错他不予置评,女孩子受了委屈要出气无可厚非。   但划车的方式太过低级,顶多让对方损失一点小钱,却给自己留下了祸患。   “哥哥,我错了。”沈棉耷拉着头,“我没有经验,下次不用这种方法了。”   事实上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做这种事,当时真的没经验嘛。   赵晓晨三人面面相觑。   哥哥是嫌她们报复的手段太low?   不管怎样,他没生气,险险过了这一关,三个人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愉快地吃起饭。   但赵晓晨的轻松没能持续多久,吃完饭沈沣结账时,她站得近,不小心瞟见了他钱夹里夹着的一张名片。   行止律师事务所……   这几个字让赵晓晨当即虎躯一震,终于确定,哥哥真的是发现了。   离开餐厅后,沈棉好奇地拉着米雪问:“那辆车是谁的啊?车主发现我们了吗?”   “额,是……但是他说不跟我们计较了。”米雪薅了薅自己的头发,有点发愁要怎么解释。   她们武装得那么严密都被找到了,车主依然花费了不少力气,那为什么又放过了她们呢?   现代社会很少有这样被划坏车还不计较的人了吧。   沈棉惊讶,“他没有提什么条件吗?”   “提了啊,”姚明薇走过来揽住她的肩,故意逗她,小声说,“他的条件是,要我们把你卖给他。”   沈棉马上躲远了一些,警惕地问:“那你们要卖吗?”   “我们已经卖过了呵呵呵。”   赵晓晨和沈沣一起走在后面,赵晓晨心里有事,一直沉默。   “哥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赵晓晨深呼一口气,开始忏悔,“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为什么要道歉?”沈沣问她。   赵晓晨愣了愣:“你不生气我们骗你吗?”   沈沣说:“你们对棉棉的维护,我很感谢。棉棉能交到你们三个这样的朋友,很幸运。”   赵晓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更内疚了。   前面的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嬉笑,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沈沣神色认真道:“希望以后无论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你们都像现在这样彼此爱护。”   他平时话不多,很少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还是如此温暖的。赵晓晨心里的石头松了,对哥哥的爱又biubiubiu增加。   “那你不怕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骗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沣看了她一眼:“你们骗你们的。其他的,我自己来。”   赵晓晨在这个眼神以及这句话中,感受到了疑似对她们的智商的鄙视。   ——你们骗你们的,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骗到我。   她竟然还花痴地觉得好帅呜呜呜。   沈沣的行程实在太赶,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美国。   当天晚上沈棉就睡不好觉了,睡着睡着想起哥哥又要走了,眼睛就不受控地湿润。   她翻身抱住大恐龙,腿刚好可以夹住它的尾巴,把脸埋在柔软的布料上。   鸭鸭的香味很熟悉,让她安定了许多,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不到六点她就爬起来了,去厨房烤曲奇饼干。   昨晚又斥巨资买了食谱,每一样她都拿电子秤和量杯仔仔细细量得很精确。   第一锅糊了一点点,第二锅很完美,她把糊的吃掉,漂亮的都撞进罐子里,封好。   她还自己用电饭煲煮了白粥,只是水量没把握好,煮的稀了点。   她叽哩哐当试图煎鸡蛋饼时,沈沣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锅具,把过大的火关小了些。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开火。”他说。   想学厨艺可以慢慢训练,他回来之前,还是不要冒险了。   沈棉在旁边乖乖点头。   反正她自己也没有做饭的想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随便找点吃的填肚子,今天也只是想做饭给哥哥吃。   吃完早餐,出发去机场。   沈棉坚持要送他,提着一个小袋子全程跟着,一直到沈沣要过安检,她才老实止步。   把袋子递给他:“我给你烤的饼干,你在飞机上饿了吃。”   她什么舍不得的话都没说,但沈沣知道她难过,放下箱子,把她抱到怀里。   “我很快回来。”   至少也要等到春节,一点都不快。   沈棉并不相信。   “我已经申请调回国内,等工作交接完,顺利的话,秋天结束之前就会回来。”沈沣说。   沈棉讶异地抬头,太惊喜以致于一下子懵了。   “哥哥你是说,你打算回来了吗?”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以后都不走了吗?”   沈沣“嗯”了声。   沈棉太开心了,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她此刻的开心。她抱着沈沣激动地原地跺脚:“你终于要回来了!”   沈沣摸了摸她的头发,叮嘱道:“遇到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危险的事不要做。”   沈棉知道他在说划车那件事,乖乖道:“知道了!”   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醒登机,沈沣放开沈棉,接过她手中的饼干,拿起箱子。转身之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回来之前,不许交男朋友。”   沈棉还在处理欣喜之中,马上点头:“嗯!”   头等舱登机不用排队,沈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安检通道内。   像以前的每一次送别一样,沈棉的眼泪瞬间像打开了开关,哗哗地往外涌。   这是情不自禁的事情,她每次都不想哭的。   不过这次送走哥哥,一点都不难过了,完全是哥哥很快就会回国的激动和幸福。   以后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沈棉才转身,用手背蹭蹭眼睛,愉快地往外跑。   机场的出租车总是紧俏,走出大门约车软件还没叫到车,她站在站台上等,一边忍不住嘴角上翘。   就在这时,墨绿色的宝马缓缓驶来,在她面前停下,   沈棉抬头,降下的车窗里,露出几天没见、依然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江一行瞥了她一眼,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上车。”   沈棉打开车门坐上去,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我哥哥说秋天结束之前,他就回来了,下次回来就不走了。”   “是吗。”江一行将车驶上大路,漫不经心地说着,“看来时间紧迫。”   “什么时间紧迫?”沈棉问。   江一行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不如你猜猜看。” 第42章 四十二行   江一行把沈棉带回都水公馆。   沈棉昨天晚上睡得太少,在车上犯困,睡着了。醒来身上盖着江一行的外套,她打着呵欠习惯性地跟着他下车,走进电梯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带我来你家了呀?”   江一行手臂上搭着外套,没头没尾地提起一句:“你家门的密码,换了吧。”   沈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才换的。   “锁也换了?”江一行说。   “哥哥说家里的锁要定期更换一次,这样比较安全。?”沈棉毫不怀疑哥哥的话。   江一行似笑非笑:“你哥哥说得很对。”   ——她确实很听沈沣的话。   沈棉和他脑回路不同步,深以为然地点头。   到了门前,江一行在智能门锁上点了几下,打开添加指纹的界面,握着她的手指放上去。   沈棉仰头问:“你要把我的指纹录进去吗?”   江一行低头微笑着瞥她一眼,回答:“方便工作。”   沈棉最受不了看他笑了,他一笑,她就脑袋发昏。   她对江一行不设防,跟着他进了家门,门自动闭合,她乖乖地弯腰脱掉脚上的运动鞋。   直起腰时,发现江一行正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拽开了领带。   他单手摘领带的姿势帅惨了,然后解开扣子,衣领下露出半遮半掩的锁骨,上面还有一颗不太明显、但一眼就能看到的牙印。   是上次她咬的。   江一行解了两个扣子,抬脚向她走了两步。   沈棉下意识往后退,被他挤到了玄关柜子上,他双手往她身侧一撑,将她困在自己和柜子之间。   “上次跑得那么快,还没来得及问你,对我的服务满意吗?”   沈棉点点头,有点小羞涩:“满意的。”   “喜欢吗?”江一行低头,慢慢逼近了几分。   这几天一直抱着恐龙睡觉,现在闻到他的味道,好像每天都是他陪着自己,没分开过一样。   沈棉诚实地继续点头:“喜欢。”   江一行勾起嘴角,温文尔雅道:“非常感谢你的好评。”   他已经靠得很近,两人呼吸可闻,气息交缠。沈棉看着他的眼睛,隔着性冷风的金属眼镜,他的目光专注而柔和。   上回贴完肉肉,实现了人生目标,沈棉原本已经解了馋,心满意足,这会儿看到江一行这个样子,心里的小鹿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鸭鸭好勾人,想亲他……   可是哥哥才刚走,自己就又来做坏事,她的良心感到非常惭愧。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江一行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勾起她的下巴,吻下来。   既然是蓄意勾引,江一行自然不遗余力,没两分钟,沈棉就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四肢发软,双眼迷蒙。   江一行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柜子上。   柜子比普通的桌子更高,她甚至高出了江一行半个头,两边脸颊都绯红一片,眼里水光盈盈。   她的小鹿都被勾得躁动不已,踩碎了好不容易聚集的良心,江一行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勾着嘴角看她,轻轻抚摸她的脸,也不说话。   沈棉心痒痒,低头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一行笑了下,明知故问:“为什么亲我?”   “想贴你。”沈棉舔舔嘴唇,双眼亮晶晶。   “既然你要求,”江一行温柔地亲亲她的唇角,“我不介意为你服务。”   他说着,已经轻松解开她灯笼袖衬衫的扣子,托起她的背。   沈棉轻“唔”了一声,本能想往后躲,没躲开。   后面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沈棉被抱回卧室,窗帘在遥控下缓缓降落,遮掉了上午明亮的阳光。   白日宣银真刺激啊。   今天没有喝醉,所有的感受都更清晰了,刚开始沈棉还是不由自主有点小害羞,总是下意识往被子里或者他的怀里藏,但很快就不顾上了。   没有第一次的疼痛,她适应得很快,舒服得指尖发麻。   江一行还是温柔的,过程中不停地亲吻、安抚,结束后也一直抱着她。   沈棉觉得体验很好,如果能不来第三次就更好了。   她被搞得有点累,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趴在枕头上就昏昏沉沉地想睡觉。   江一行给她盖上被子,轻轻带上门。   洗完澡出来时,手机正好响起,他及时按掉了声音,接起江小粲发来的视频邀请。   江小粲的大脸占据了整个屏幕,腮帮子鼓动着,正在吃一颗有他半个手掌大的草莓。   一看到江一行,他先“嘘”了一声,鬼鬼祟祟地说:“别说话。”然后切换镜头。   江一行这才发现他是趴在地板上的。   江小粲把手机从二楼的栏杆中间伸出去一点,江一行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楼客厅的俯拍画面。   母亲和奶奶都在,方暖来了,三人正在客厅聊天。   打头便是宋茵华的一句:“你说一行交女朋友了?”   方暖愣了一下,露出担忧的表情:“我还以为您知道呢……呀,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宋茵华和善地笑了笑:“怎么会,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大人了,交女朋友还怕我们知道吗。一行他最近工作多,回来得少,上次只听他提了一句,也没细问,他也不说带女孩子回来给我们见见。”   宋茵华这番话说的很合适,表明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也叫方暖自己省了搬弄是非的心。   方暖确实没想到她知情。   毕竟双方家长安排她和江一行相亲,还是不久前的事情。   不过她想说的,当然不止于此。   方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哎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不小心出卖他了呢。我上次逛街刚好遇到他嘛,跟女孩子手牵着手,可恩爱了。那女孩看着也很可爱,还没毕业,我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高中生呢。看不出来,原来他喜欢这种可爱小女生啊。”   江一行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任谁都不会觉得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女生会和他般配。尤其是这种世家,挑儿媳妇最喜欢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家世和年龄相差太大,方暖不觉得那个叫沈棉的大学生跟江一行有任何相配的地方。   而且,听说江一行的四婶就是年纪很小就跟他四叔好上了,江奶奶当初就很反对,后来两人又是离婚又是复婚,闹出来好大的阵仗,现在老人家应该更不会接受这种不懂事的小女生了。   就在这时,江小粲把镜头切换回来,热心地问:“大哥,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女人一看就不安好心,下去搅和一下搞砸她的阴谋,这种事他最擅长了。   他冲江一行抖抖眉毛,暗示意味明显。   拿钱收买本小爷。   江一行却扯了下嘴角,悠然拒绝:“不需要。”   “切。”江小粲又把镜头转回头,让他继续看自己的被告状现场。   方暖算盘打得很好,但她漏算了一点,江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女人也不遑多让。   许明兰笑着说:“跟他四叔一个德行。看来家里没养个丫头真是不行,一个个没有妹妹疼,长大净去祸害别人家小姑娘了。”   宋茵华也颇无奈地道:“都是老四,立了个榜样在前。回头催催他和恩恩,给小粲生个妹妹,也给咱们家添个可爱的小姑娘。”   俩人四两拨千斤,方暖的小心思还没使出来,就被挡了。   她只好笑笑:“四婶就很可爱,生个女儿肯定像她。”   宋茵华泡了杯茶,闻了闻道:“暖暖带的山楂茶不错,妈,你尝尝。”   许明兰尝了尝,和蔼道:“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   “这是我专门给您找的,一个药物所自己培育栽种的品种,药用价值比普通的山楂高很多。现在正好成熟了,我还给您带了两箱果子。”挑拨没成功,方暖的脸色毫无异样,头头是道地讲,“奶奶您上次不是说消化不好吗,平时可以当水果,每天吃几颗。”   接下来就是平平无奇的唠家常,没有做成买卖的江小粲很失望:“没劲。”   “给你个任务。”江一行说。   江小粲立刻打起精神:“什么?”   方暖又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走了。   宋茵华放下茶杯,叹气道:“一行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交了女朋友怎么还瞒着。”   许明兰倒是一点都不操心,慢悠悠喝着茶:“你总那么着急干什么,时候到了,他自己就把姑娘带回来了。”   “我怎么能不急?他平时就知道工作,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人家小姑娘哪儿还看得上他啊。”做父母的总是免不了忧心。   许明兰点头:“这点,他是真不如老四。老四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两岁了。”   “奶奶!大伯母!”正在这时,“孩子”本孩从楼梯上蹦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住许明兰说,“我想去看大哥,我们去找大哥吧。”   “你大哥今天不知道加不加班。”宋茵华说。   “他肯定不加班,”江小粲一脸天真无邪地说,“他昨天说今天休息呢。”   沈棉睡到一半,被弄醒了。   发现江一行把她抱进了浴室,放在浴缸里正要给她洗澡。   “醒了。”江一行坐在浴缸边,袖子挽到了手肘,白衬衫被微微打湿了些。   沈棉看了看泡在水中的光溜溜的自己,往下缩了缩。   江一行又把她提了出来:“乖,别乱动。”   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柳下惠。   从懂事开始就没有人帮她洗过澡了,沈棉感觉很新奇,还有点淡淡的羞涩。不过虽然痒痒的,但她没有躲,老老实实坐在浴缸里,让他给自己打沐浴露。   好在有水泡着,让她觉得没有那么的羞耻。   还挺好玩的。   洗了一会儿,沈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帮我洗澡,要收费吗?”她问。   江一行莞尔:“今天不收。” 第43章 四十三行   贴肉肉附赠洗澡服务,沈棉对这一次的体验非常满意。   鸭鸭真的太好了。   她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为自己选鸭的眼光感到油然而生的骄傲。   不得不说,虽然洗澡服务是免费的,但鸭鸭做得非常精细且体贴,比沈棉自己洗得都认真。   除了中间因为这样那样,搞得她有点心猿意马之外,这个服务可以打120分。   很不错,她甚至想以后多让鸭鸭帮自己洗几次。   慢条斯理且细致入微地帮沈棉洗完澡,江一行出去了一趟,给她拿来替换衣物,搁在旁边的木架上。   折叠整齐的酒红色裙子,上面放着干净的内衣物。   沈棉惊讶:“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江一行弯腰看着她,嗓音带笑:“显而易见,不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沈棉感动道:“你太好了,谢谢你。”   江一行笑而不语,摸了摸她的脸,先出去了。   关上浴室门,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手机上弹出小间谍江小粲的消息:【我们到楼下啦】   怎么会有这么细心的鸭呢?她只来过一次,就给她准备了替换的衣物。   果然价格贵都是有道理的。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鸭鸭!   沈棉愉快地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有些事是认为,有些则是天意。   比如沈棉从浴室走出来,刚刚好,江一行打开了玄关的门。   宋茵华拧不过突然撒娇闹人的江小粲,正好多日不见江一行,一道从家里过来探望。   “大哥!”江小粲精神饱满地喊了一声,一把抱住江一行的腿。   “今天怎么没上班……”宋茵华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到江一行身后一走出来、猝不及防呆住的沈棉。   一个女孩子,穿着长度只到大腿中部的深v裙子,披着刚刚洗完还没来得及吹的头发。   这场景是什么含义,成年人自然心知肚明。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滞。   江小粲发现有人马上从江一行身前探出脑袋,古灵精怪地瞅着沈棉。   江一行捂住他的眼睛。   他衣着整齐,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透着一种休闲在家的随意。   这种随意的居家感,在沈棉的出现之后,演变成了“事后”两个字。   即便是如此尴尬的境地,两个猝不及防碰面的女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怔愣一个惊呆,江一行却一如既往的沉稳从容,打破沉默:“今天休息。妈,您怎么来了?”   不久前才被方暖明里暗里地告发自家儿子交了女友,没想到转眼就见到了真人,还是以如此出乎意料的方式。   好在宋茵华也是过来人,世面见得多,不至于被冷不丁冒出来的“疑似儿媳妇”吓到,很快从怔愣中恢复过来。   “小粲想你了,闹着要来找你,”她手中拎着家里阿姨准备的吃食,“你最近没回家,我顺道过来看看,给你带些东西。”   说着,打量的视线投向沈棉。   长相倒是蛮乖巧,眼神单纯,不像是不三不四或心术不正的女孩子。至于身上这件性感的裙子,年轻人的情趣,她又不是老古板,可以理解。   这女孩子年纪看不去确实不大,不过气质很干净,这点宋茵华很喜欢。   沈棉完全是懵逼的状态,愣了几秒,才在这位精致优雅的女士的打量中反应过来。   这是鸭鸭的妈妈?   怎么会突然来?   她她她她她……   沈棉没她出个所以然来,有什么比买鸭子被鸭妈妈抓到现场,更尴尬的情况?   就好比一个罪犯,还没走出犯罪现场,就被前来的警察堵了个正着。   逃没办法逃,躲也来不及躲,除了认罪伏法,无路可走。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沈棉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穿着一看就很不正经的深v吊带,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接受宋茵华的“目光审判”。   脑筋还没转过来,她先本能地乖巧地朝这位长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阿姨好!”   也是有礼貌的。   宋茵华和气地笑了笑,眼睛跟江一行有几分相似,语气也温柔:“你好。”   “这位是……?”宋茵华看看江一行,希望他能介绍一下。   今天的碰面虽然有些突然,双方都在计划之外,但既然都见了,正式介绍还是要有。   她也好从自家儿子的态度,分辨这个女孩子究竟是“正经女友”,还是“随便玩玩”。   沈棉马上乖乖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棉,我是他的……”   她习惯性想答:我是他的客户,话到嘴边及时刹住。   因为她想起来,鸭鸭做鸭的事,他妈妈并不知道。   这种事如果被妈妈知道,肯定会心痛又生气的吧?   就像她不敢让哥哥知道一样。   沈棉很能推己及人换位思考,她硬着头皮想了半天,眼下这个情况,显然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救场。   正踟躇,江一行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续完后半句:“女朋友。我们在交往。”   三个字没炸到已有心理准备的宋茵华,却炸到了沈棉。   她愣了愣,想到,假装女朋友好像是唯一可以蒙混过关的方法。   毕竟才刚刚享受过鸭鸭的免费洗澡服务,沈棉觉得现在怎么也不应该拆他的台。   只好忍辱负重地默认了。   自家儿子宋茵华还是了解的,能在她面前这样正式介绍的,自然是想要认真交往的对象。   虽说这个女孩子和她理想的儿媳妇标准大相径庭,看起来委实年龄太小,但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媳妇候选人,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   “棉棉啊,”宋茵华亲切道,“我带了家里熬的乌鸡黄芪汤,要不要尝尝?”   沈棉在长辈面前有点拘谨,尤其是自己买了人家儿子,犹如一个玷污了良家妇男的嫖客,十分心虚。她摆摆手拒绝:“谢谢阿姨,我不喝。”   但肚子非常不给面子,刚说完就咕噜了一声。   上午睡到现在,她还没吃饭,饿了。   沈棉:“……”   被捂着眼睛的江小粲嘎嘎嘎大笑起来。   沈棉有点尴尬。   江一行笑着走到她身边,挡住不知所措的她,温柔道:“饿了吧。先去换件衣服,衣柜第三格都是你的。”   沈棉如蒙大赦,马上又对宋茵华鞠了一躬,跑回房间-   沈棉从左边数过去,打开第三格衣柜,里面果然全是女士衣物。   有连衣裙也有T恤短裤,是她平时常穿的风格,但无一例外都是新的。已经清洗过,散发着和江一行的衣服同款的香味。   鸭鸭还给她准备了这么多衣服吗?   沈棉十分意外,感动得无以复加,天呐,这是什么绝世好鸭。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明明有这么多正常的衣服可以穿,江一行刚刚却给她拿了一条情趣吊带。   此刻外面正有一位炸弹级别的鸭鸭妈妈,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来不及多想,选了一条正经的连衣裙换上。   房间里床褥已经都换过了,幸好,要是被鸭鸭妈妈看到事后现场,她可能要以死谢罪了。   沈棉迅速把头发吹干,把自己收拾整齐,就在这时江一行打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沈棉小心翼翼瞅了眼门的方向。   江一行装模作样地道谢:“刚才多谢你的配合。”   沈棉问:“今天骗了你妈妈,以后穿帮了怎么办?”   最近不是骗哥哥就是骗妈妈,这让沈棉受到了一点良心的谴责。   她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   江一行挑了下眉,状似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嗯,确实是个问题。”顿了下,“所以需要你,多扮演一段时间。”   还要多扮演一段时间?   沈棉仿佛感觉到一个写着“骗子”的牌子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真是让人为难呢。   江一行看出她的犹豫,不紧不慢地道:“对了,今天一共亲亲二十次,舌吻七次,贴肉肉三次,记得记入账单。”   怎么突然跳到收费了呢?   沈棉下意识顺着他报的内容一算,2000乘以20,加上4000乘以7,加上10000乘以3……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原来贴一次肉肉这么贵的吗?!   沈棉仿佛五雷轰顶,差点吓成结巴,难以置信地问:“亲、亲亲和贴肉肉还要分开计算的吗?”   江一行微笑:“当然。”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次服务,一下子,十万,没了……   她还贴过两回!   沈棉瞪大着眼睛,魂魄随着无形中消失的钱一起,快要离体了。   江一行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给甜枣:“不过,鉴于你在我母亲面前帮我保守了秘密,我非常感激,可以给你打个折。你想要几折呢?”   第44章 四十四行   “打折”两个字把沈棉的灵魂救了回来。   刚刚快要被五雷轰崩溃的心,因为曙光的降临而有了重新粘合的趋势。   她想打几折就可以打几折吗?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选一折啦。   沈棉毫不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双眼发亮。   江一行瞥了眼那只纤细的食指,挑眉。   一折好像确实有点过分呢……   沈棉眼里兴奋的亮光不禁褪了几分,慢慢地试探地把中指伸出来,边伸边观察他的脸色。   江一行但笑不语。   看来两折也不行。   沈棉颇为遗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把无名指也竖起来。   “三折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江一行抬手捏住她三根手指,爽快答应:“成交。”   沈棉松了口气,打三折也不错,便宜多了。   于是,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折扣,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继续承担起“扮演女朋友”这项任务-   沈棉打开房门走出来,坐在客厅的宋茵华看过来,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   “姐姐好呀~”江小粲笑眯眯跟她挥爪。   “你好~”沈棉马上也冲他挥挥爪子。   她站在门口略有一丝踟躇,江小粲马上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客厅,特别有男友力地说:“不要怕,跟着我。”   沈棉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江一行,他嘴角噙着笑,揉揉她的头:“去吧。”   他的眼神给了沈棉一点安心的力量,深呼一口气,怀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君子之心,跟着江小粲到沙发一起坐下。   作为“女朋友”觐见家长,免不了要被询问一些问题。   江一行去厨房准备晚餐了,沈棉一个人应对他的妈妈,多少有点紧张。   主要是心虚。   多亏有江小粲在旁边,一脸天真地插科打诨,不时把两人逗笑,让沈棉放松了不少。   宋茵华的态度很和蔼可亲,一口一个棉棉,像家里亲近的长辈一样:“听一行说,你还在上大学,大几了?”   “大三了,开学就大四。”沈棉老实巴交道。   “那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在准备保研和司考。”沈棉说,“下学期要参加考试和面试。”   能保研的学生,成绩必然还不错。   其实刚才从江一行口中得知她也是法学院的学生,宋茵华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丝担心,这女孩会不会在职业上太过依赖他。   倒不是怕别的,江一行自然是有那个能力一路给她护航,但一段感情里多了利益关系,真心自然就少了,毕竟他们也才开始交往不久,根基不稳。   女孩子自己有想法有计划,蛮好的。   宋茵华神色赞赏地点头,夸奖道:“读研是不错的选择,一行当时也是读到了博士学位,两个人学历相近,平时也有话聊。”   沈棉诧异:“他是博士吗?”   “是啊。”宋茵华还以为江一行和她说过,不以为意地笑道,“他小时候成绩好,跳过几级,大学比别人念得早。”   沈棉惊奇不已。   博士学位……鸭届的学历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   “他念的什么专业啊?”沈棉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问题,他一个律师,念得自然是法学博士。   宋茵华正要回答,江一行忽然在厨房叫了沈棉一声。沈棉马上起身跑过去。   江一行挽着袖子在切菜,刀法纯熟,切好的菜整齐地码在白色陶瓷盘中,台面上干净整洁。   他做饭总是赏心悦目,沈棉跑到他旁边:“你叫我吗?”   江一行没说话,偏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沈棉眨巴眨巴眼睛,心虚地看看外面,又看看他。   妈妈还在客厅呢,幸好厨房的角度她看不到。   “你为什么亲我?”她压低声音问,“我没有让你亲呀。”   毕竟亲一下就是两千块呢。   江一行瞧着她认真皱眉的样子,好笑,道貌岸然地给自己的行为冠上合理理由:“突然想起来,刚刚我算错了,今天亲亲的次数应该是十九,差的这一个,补给你。”   ……好吧,多算不昧,也是个好品质。   “好了,出去吧。”江一行说。   沈棉莫名其妙地被叫起来补了个亲亲,莫名其妙地又出去了。   尽管他们说话时压低了音量,该听到的宋茵华都听到了。   她倒是没见过自家儿子这样一面,亲吻还记着次数,年轻人真会玩。   江小粲也听到了,“噫”了一声,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亲那么多,不累吗?”   沈棉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脸蛋咻一下就红了,心虚的眼神瞅瞅宋茵华。   亲了人家儿子那么多,真的很惭愧。   “不累的。”她小心回答。   就是有点贵。   宋茵华失笑。   这孩子倒是单纯得可爱。   话题成功被岔开。   宋茵华问起沈棉家里的情况。沈棉的家庭背景过于简单,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听到她父母双亡时,宋茵华明显有些惊讶。   江家老二夫妻双双因公殉职、留下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孩子,就是宋茵华看着长大的。对这些同样遭遇的孩子,她天然就比别人多几分感同身受的心疼,拉过沈棉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宋茵华心疼沈棉,对她格外慈爱,这让小骗子沈棉受之有愧。   但她从小没见过妈妈,在舅妈那里也没得到过什么关爱,突然有位亲善的女性长辈对她亲切有加,还挺温暖的。   吃饭的时候,宋茵华频频给她夹菜,亲手给她盛了碗鸡汤:“尝尝这个,家里阿姨的手艺很好,一行小时候最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了。”   “谢谢阿姨。”沈棉一过来就闻到香味了,迫不及待端起来。鸡汤看起来清淡透明,一点都不油腻,鸡肉炖得软烂,很好入口。   她吃得很香,嘴巴不停,很快就喝完了一碗:“好好喝。”   长辈最喜欢这种吃相,看着就喜人,大概是因为能满足人天生的喜欢投喂幼崽的心理。   宋茵华看沈棉的目光跟看自家孩子没什么两样,又给她添了一碗:“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才行。”   江一行闻言笑了一声,别有深意。   沈棉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吃得很多的。”   宋茵华对现在女孩子的印象停留在“以瘦为美”、“为了减肥不择手段”等标签上,不信:“多吃点才好。”   然后,沈棉用两碗鸡汤加三碗饭,向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江小粲被她带得也吃了很多,连他最讨厌喝的鸡汤都喝了一大碗,放下碗瘫到椅子上,枕着沈棉的腿,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你是第一个让我破例的女人……嗝~”   哪里怪怪的呢。   江一行瞥了江小粲一眼。   江小粲在家天不怕地不怕,跟他二哥天天打架,但对大哥还是有一丢丢敬畏的,从沈棉腿上起来,斜给江一行一个“小气”的眼神。   吃完饭,江一行被宋茵华叫去说话,沈棉和江小粲在客厅玩。   江小粲拉着沈棉的手,一脸纯真地问:“姐姐,你跟我大哥怎么认识的呀?”   “在酒吧遇到的。”沈棉隐去了一些自己见色起意的关键细节。   “我大伯母说我大哥年龄大了,再不结婚就没人要了。”江小粲的话题非常跳跃,“你要和我大哥结婚吗?”   沈棉惊了一下,赶紧摇头,摇到一半马上就意识到,赶紧停下。   “那你要对我大哥始乱终弃吗?”江小粲问。   “没有没有。”沈棉马上否认。   “你刚才都摇头了。”江小粲眼神很好。   沈棉:“……我脖子酸,扭一扭。”   江小粲忽然狡黠地笑起来,趴到她耳边悄悄说:“我会帮你保密的。” 第45章 四十五行   吃完饭,为了不打扰小情侣的二人世界,宋茵华很识趣地带着江小粲离开了。   沈棉去送二人,站在电梯门口乖乖地挥手。安然度过一关,她紧张的灵魂和身体总算一前一后相继恢复正常。   江一行接了一通客户的电话,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去处理。   成年人世界的“休息日”并不能完全等同于“休息”,晚上八点半,他重新换上了正装。   他换衣服的时候没有避讳沈棉,沈棉悄默默站在旁边,欣赏了一场美男更衣表演。   “你要出去吗?”沈棉等他换好才问。   “有点急事。”江一行没多说,打好领带,走到她身旁问,“自己在家可以吗?”   被当成小孩的沈棉马上点头:“我可以的。”   江一行出门没多久,室友群里的例行视频打来。   米雪被亲戚的孩子折磨得痛不欲生,几个人轮番安慰一阵,姚明薇忽然问:“包包,你在哪儿啊,这个背景看起来不像你家。”   “鸭鸭家。”沈棉回答。!!!   三个人整齐划一地瞪大眼睛,瘫在床上的米雪都弹了起来:“他带你回家了?”   姚明薇挑眉:“哦吼。”   赵晓晨愣了两秒,虽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但还是忍不住拔高嗓门:“你们是不是贴肉肉了?”   说到这个,沈棉难掩骄傲地点头:“我生日那天就贴了。”   “来,分享一下细节。”   姚明薇兴致高昂,米雪也一脸期待,赵晓晨尽管对“包包到底还是被江律师吃干抹净了这件事”有点淡淡的忧伤,但情不自禁竖起了好奇的耳朵。   毕竟,跟江律师这种禁欲型大帅比的贴肉肉过程,哪个女人会不感兴趣?   404宿舍早就污成一片,现在三个人又对沈棉的贴肉肉充满了好奇,简直让人不好意思听。   沈棉作为一个小流氓,最后都被刨根问底问得脸蛋微红。   刚刚恋爱不到三个月,还没解锁床上情景的赵晓晨突然靠了一声,恨恨地说:“进度居然被你超过了。”   姚明薇满足了好奇心,打算教给沈棉一个小tip:“你下次可以试试……”   沈棉马上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下次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很舒服吗,干嘛不要下一次?”   沈棉拧眉沉痛道:“太贵了,贴一次要十万。”   姚明薇:“……”   江律师也是有点过分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沈棉对自己的鸭鸭有一种迷之自豪,她每每被江一行昂贵的收费震惊,但又总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完全无缺、又兢兢业业的鸭鸭,收费贵也理所应当。   她是个不爱多想的乐天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没逼近眼前的麻烦从来不会提前烦恼。   但已经逼近眼前的,就需要认真算一算了。   比如,这一个月多月以来的账单。   挂断电话,沈棉趴在江一行的床上,开始一笔一笔算账。   牵手500,牵了三分钟;看复几1000,唔,打了五折;摸复几一分钟,2000;超香的鸡汤面,才5块;额头一个亲亲,2000;一条“我想你”的消息,价值500;又一个鸡汤面,这次要500;还有摸屁股,竟然要10000……   沈棉一边计算,一边情不自禁回忆起了那些美妙的体验。   鸭鸭的复几手感好好的……屁股也很翘……舌吻超舒服嘿嘿……   但是渐渐地,她笑不出来了。   随着服务的升级,收费标准也直线飙升,幽会两万,舌吻一次要四千,而沈棉食髓知味,那段时间简直爱惨了和鸭鸭接吻。   沈棉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比文字要差一些,平时沉浸在对鸭鸭身子的迷恋中,沉迷美色,乐不思蜀,对哗啦啦消失的钱没多少概念。   尤其是解锁了贴肉肉服务之后,每次都又亲又摸又舌吻的,天价啊。   虽然今天的江一行给打了三折,但是还有生日喝醉那晚。那天她兽性大发,亲了他好多好多次来着。   沈棉掰着手指努力回忆,到底亲亲了多少次,又舌吻了多少次。   一个小时后。   沈棉对着写满了两页纸的账单,用计算器将每一个数字加起来,计算了三次,得出一串一模一样的数字——422405。   加上包月费10万,一共是五十二万两千四百零五块。   沈棉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十分钟,心想,那天在LOSE DEMON,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   不过总归是在“六十万”的预算之内,沈棉一边肉隐隐作痛,一边将账单保存好,打算明天回家做个电子文档,发给鸭鸭一份,顺便把钱结算一下-   江一行回来得很晚,家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但客厅留了盏小灯。   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沈棉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他在外间浴室洗完澡,才回到卧室躺下,沈棉对身旁的动静无知无觉,但睡梦中闻到他的味道,自觉地滚了过来。   隔天沈棉早早起床,背上自己的包,江一行送她回鹿兴园,然后去上班。   一整天江一行都在忙,下午和客户谈事,中间休息时,才有时间查看手机。   手机上新消息不少,沈棉的两条消息混在其中并不显眼,不过江一行的视线由上而下扫过,第一个点开了她的。   寥寥不过二十个字,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沈棉发来一个命名为“账单”的文档。   下面跟着一句话:   【钱结算好了,转到那张卡上了●v●】   江一行打开账单,足足两页半,不知该夸她记性好,还是夸她有良心,事无巨细,一笔一笔都列得非常清楚明了。   这是玩够了,想结束的意思?   江一行轻轻扯了下嘴角。   去洗手间的客户回来,江一行放下手机,继续正事。   之后几天,江一行一直在为客户遇到的麻烦而忙碌,案子总算稍稍有了些进展。自从发来账单之后,沈棉果真一次都没有再找过他。   出了法院,江一行坐在车里,打开沈棉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状态倒是一如既往,照常和赵晓晨一起自习、练车,偶尔四个女生约着一起吃饭玩乐,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她表现出了一种睡完就丧失兴趣的典型渣女风范。   小没良心的。   江一行放下手机,开车回行止。   中午到了下班时间,江一行还在办公室忙,桌子上堆满了亟待处理的文件和纸质资料。   宋女士就在这时来了电话,听到他翻动文件的声音,便猜到他忙着还没顾上吃饭,不由地唠叨了几句:“实在忙就让秘书给你订餐,随便吃点什么再做事也好,哪就离不了这几分钟了。”   “还有几份文件处理完就下班了。”江一行道,“您找我有事?”   他自己有主意,宋茵华也不好多说,和缓语气道:“我今天有时间,想约棉棉喝个下午茶,不知道她方不方便。”   按理说直接联系沈棉比通过他方便得多,但宋茵华还是提前知会了他一声。   “周末她应该没什么事。”江一行说。   “那好。”宋茵华又问,“你晚上几点下班,要不要一起过来吃个饭。”   她这儿子比儿媳妇还难见一面,想一起吃顿饭都要提前预约的。   “我晚上约了客户。”江一行下笔流利,签好最后一份文件,在宋茵华“早有预料”的一声叹气中放下笔,说,“不过今天应该结束得早,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宋茵华愉快地挂了电话约她的儿媳妇去了-   练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赶上气温最闷热的时节,无止尽的暴晒和排队抽走人的水分和精神,沈棉每天都困得倒头就睡。   接到宋茵华的电话时,她刚和赵晓晨奋斗了一个上午,在吃午饭补充能量。   一看到来电显示,她立马放下筷子,连坐姿都马上变端正了,恭恭敬敬地接起电话:“阿姨好。”   赵晓晨在旁边瞟见她的备注“鸭鸭麻麻”,瞠目结舌。   “今天吗?”沈棉面对宋茵华,比面对自己家的长辈还乖巧,“有时间……好……嗯嗯……我就在附近,那我待会儿在门口等您。”   约好了时间,沈棉一挂电话,赵晓晨便用震惊得差点劈了嗓子的声音问:“江一行他妈?”   听起来莫名像骂人。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没错,沈棉点头。   沈棉深沉地点头,把上次在鸭鸭家里贴肉肉却被妈妈逮个正着的事讲给她听。   赵晓晨的脸色变幻莫测,中间一度想爆笑,但是凭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忍住了。   给沈棉穿吊带是不是故意的,好不说,但拿打折骗沈棉假扮女朋友,江一行绝对是故意的。   但故意就故意吧,他明显是想把沈棉介绍给他家里人,太上道了,赵晓晨都忍不住想赞扬一番。   “那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哄好他妈妈了,人家都给你打了三折呢。”   虽然没想明白江一行干嘛不老实交代然后正正经经把沈棉带回去,赵晓晨还是帮着他哄沈棉,幸灾乐祸地在她后背一拍,“去吧,豪……鸭门儿媳!”   沈棉被她一巴掌拍得差点呛到。   鸭门儿媳?-   沈棉是个好孩子,说话算话,答应了鸭鸭要假扮女朋友,果真就顶着“女朋友”的骗子头衔,提前十分钟在商场门口等宋茵华。   宋茵华是从一辆豪车下来的,专属司机那种。她的衣着并不奢华,相反,比起周围的贵妇们来说,她一贯低调,不过举手投足间都是精致的优雅。   努力赚钱让妈妈过上好生活——这个认知让江一行在沈棉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哎,自己选的鸭鸭就是这么优秀。   宋茵华对沈棉这个乖巧的“儿媳”是越看越喜欢,喝完下午茶去逛商场。她牵着沈棉的手,让沈棉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温暖。   和鸭鸭、哥哥都不一样的温暖。   大概就是,妈妈的感觉吧。   鸭鸭的温柔大约都是遗传自他的妈妈,沈棉第一次遇到如此温柔的女性长辈,被宠爱得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走路都轻飘飘。   这一飘,导致她没能扛住宋茵华的“爱意”,逛了一下午,两只手都拎满了袋子。   “瞧你,练车把脸都晒红了,修复面膜回去天天都要敷,要记得。”宋茵华在自家儿子面前没有发挥的余地,对沈棉唠叨个不停。   她说什么沈棉都乖乖听着,点头说:“知道了。”   宋茵华便笑着摸摸她的头:“乖孩子。”   如果说来之前沈棉还怀着忐忑的心情,这半天下来,简直只能用幸福来形容了。   她在宋茵华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母爱,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这是鸭鸭的麻麻,而她是一个玷污了人家儿子的嫖客。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走出餐厅,看到江一行的车时,沈棉才从发飘的状态中回过神,后知后觉的羞愧蔓延上来。   睡了人家的儿子,她怎么还收人家的礼物呢?   这也太过分了。   江一行是尽快结束了与客户的饭局,赶过来逮没良心的某人的。   饭局上喝了点酒,他的衬衣和领带略有一些不规整,仿佛一丝不苟的斯文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显露出一种藏在深处平时不叫人发觉的野性来。   七八点的温度并不比白日低多少,夜晚的空气还未彻底摆脱闷热,一出门便是一股热浪。   但帅哥净化世界的功效不能低估,沈棉一看到他,就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鸭鸭怎么看都好看。   沈棉的目光又黏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江一行踏着无形的热意走过来,抬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沈棉手中的东西,与宋茵华说话。   沈棉还处在对他习惯性的垂涎中,母子二人聊了几句,宋茵华便先离开了。   “下次有空来家里玩,奶奶很想见你。”   沈棉感觉压力很大,站在车边乖乖地挥手说再见。   等宋茵华的车驶远,江一行含义不明地看了沈棉一眼。   这个时段的道路车辆正多,四周霓虹缤纷,色彩喧宾夺主,让他镜片后的眼睛显得不那么容易看清了。   江一行语气很轻,慢条斯理问她:“这几天很忙?”   “不忙啊。”沈棉犹不知危险来临,诚实地说,“就是复习司考还有练车。”   “这样。”江一行说。   沈棉没读懂他的神色,但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个字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江一行将购物袋放入后座,打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沈棉还以为他要送自己回家,乖乖上车-   这回沈棉没睡觉,半路就发现路线不对了,问江一行:“去你家吗?”   “朋友送了我几张碟片,刚好是你喜欢的类型。要不要看看?”江一行若无其事地道。   她喜欢的?   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和他约会的时候,沈棉不疑有他,对这些“自己喜欢的碟片”不禁有点好奇。   她喜欢的类型很多的。   “什么电影?”她问。   江一行偏头,对她轻轻一笑:“看了就知道了。”   沈棉又被江一行带回了家,熟门熟路地换鞋进门。   江一行摘下领带,给她拿来了零食和汽水。这些东西从前是没有的,他从不吃零食也不喝汽水。   沈棉打开可乐喝着,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乖乖地等他关掉所有的灯,在屏幕幽蓝色的光影中走过来。   电影一开始的色调非常暗,透着一种幽冷的感觉,画面扫过荒芜的景色,一栋方圆十里不见人烟的别墅。   配乐阴沉,隐隐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沈棉意识到不对,攥紧了可乐瓶,下意识往江一行旁边挨了挨:“恐怖片吗?”   江一行看着她,不晓得是不是恐怖音乐和黑暗的氛围影响,沈棉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凉飕飕的光。   “你不是喜欢恐怖片吗。”他说。 第46章 四十六行   如果有时光机,沈棉一定会穿越回到和鸭鸭约会的那一天,在他问自己“你喜欢恐怖片?”的时候,坚定地摇头。   当时只是为了制造机会亲密接触,她最害怕恐怖片了。   沈棉看的上一部恐怖片,还是在大一时的清明节,刚好周末,赵晓晨不知哪根筋不对,为表对节日的敬意,突发奇想拉着大家一起看《招魂》。关了灯拉上窗帘,在乌漆墨黑的宿舍,四个人的尖叫此起彼伏,隔壁宿舍收到了不小惊吓,带着宿管阿姨破门而入。   那天晚上沈棉是和赵晓晨一起睡的,在九十厘米的宽的小床上,蜷缩在吨姐的伟岸身躯与墙壁之间,一整夜都没睡安生。   小孩睡梦时被鬼拽脚那一幕吓惨了沈棉,那之后,她睡觉就再也不敢把脚露出被子了,一定要盖得严严的。   这时候再说自己不爱看恐怖片已经太迟,自己吹的牛,跪着也得看完。   沈棉犹如一个人到中年力不从心的男人,面对妻子“你行吗”的提问,只能强撑面子“嗯”一声,拿起薯片假装吃东西,实则暗搓搓用来挡视线。   虽然视线大部分都被薯片挡住,但压抑而诡异、偶尔突如其来的音效也是恐怖气氛的一大营造者,沈棉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她不到两分钟偷偷往江一行旁边挪了三次,江一行只当没有察觉,还“贴心”地将她手中的薯片往下压了压:“这样会看不到。”   沈棉:QAQ。   所幸影片才刚开始,一切都在铺垫之中,恐怖镜头还没上演。沈棉迫不得已瞪着屏幕,在脑子里背诵《蜀道难》努力转移注意力。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想当初,就是一杯“蜀道难”让她头晕目眩,然后见到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鸭鸭——   沈棉成功被当初那只惊艳的鸭鸭勾走了神,心不在焉导致她几乎没看进去什么,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她背完《蜀道难》,又自发切换到《满江红》频道。   但一个成功的恐怖片,是不允许观众走神的。   恐怖片常用的方式之一就是“突现的恐怖”,视觉搭配听觉食用,效果更佳。   沈棉即便在走神之中,还是被屏幕上骤然出现的恐怖镜头吓了个激灵。同一时间,音效紧随而至,“boom”地一声——   沈棉在那一激灵中收到了第二重剧烈刺激,身体猛地一哆嗦。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个猴子一样跳到江一行身上了。   脚踩着江一行的腿,手揪着他的衬衣,脑袋插在他胳肢窝——类似鸵鸟把脑袋埋进土里的姿势。   回过神来,沈棉马上把头抬起来,悄悄觑他一眼。   江一行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棉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就保持那么个姿势蹲在他腿上。   对视片刻,江一行低声道:“我不介意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你看电影,不过,”他拈起沈棉头发上的一块薯片,“这些东西需要先清理一下。”   沈棉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薯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低头一看,袋子夹在她和江一行之间,薯片则散落无遗——因为她刚才全程攥得太用力,全都被捏碎了,小龙虾味的碎片均匀地分布在江一行的衬衣和西裤上。   沈棉马上从他身上下去:“对不起。”   为了打扫,沈棉有了正当理由开灯,打扫完也没有关。   不过即便开着灯,恐怖的气氛并没减轻多少。   这部恐怖片比起《招魂》,恐怖指数稍微弱那么10%,但对于三年没看恐怖片的沈棉来说,区别只是见一只鬼和两只鬼,反正都是见鬼。   沈棉后面又接二连三受到了几次惊吓,尤其是到电影的高潮部分,主角和鬼长达四分钟的正面冲突与搏斗,高度紧张的音乐,持续性的高频恐怖,沈棉吓得够呛,再次躲到了江一行怀里。   江一行轻轻拢住她,掌心覆在她肩膀,那温度让沈棉感到了一丝安心。   好不容易撑到电影结束,她面色发白双目无神,头发也乱糟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折磨。   江一行好笑地揉揉她的头。   然后在临近零点的深夜,对惊魂未定的沈棉道貌岸然地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沈棉的大脑延迟了两秒,才处理掉这句话的信息:“回家?”   江一行好整以暇道:“你想留宿也没问题,不过需要支付相应的费用。”   前两次都是贴完肉肉就直接住在这里了,今天沈棉并没有那个打算,再说住酒店还要钱呢,收费完全合理。   她毫不犹豫道:“我要回家。”   江一行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沈棉踩着虚软的脚步跟他走-   到了鹿兴园,沈棉已经慢慢从惊吓的余韵中恢复过来,下车跟江一行挥手告别,一个人走进电梯,回到空无一人的家。   沈棉从前很少在家里呆,她不喜欢一个人,更不喜欢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大房子。大多时间都住宿舍,三年来回家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前段时间天天有江一行陪着,烟火气息让从前透着冰冷感的房子有了暖色调,加上“哥哥马上就要回来”的期待揣在心里,这套房子不知不觉地和“家”挂上钩。   但恐怖刺激令人精神紧张,这个已经慢慢习惯的大房子,好像突然又变得冷飕飕起来。   沈棉把各个地方的灯都打开,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并未消失。她时不时就要戒备地回头看一眼——当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家里很安静,这种安静在恐惧的人心里,会变成瘆人的可怕。   刚刚看过的恐怖镜头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沈棉背后冒冷意,默念着给自己壮胆:“相信科学相信党。”   念了三遍,她不行了,跑到玄关打开门。   她像被什么追赶似的,慌不择路刚好撞进一个胸膛。   江一行顺势圈住她:“这么着急去哪儿?”   他嗓音平淡,沈棉却像一下子找到了靠山,紧张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恐惧悄无声息就散了。   她抓住江一行的衣服:“我今天想去你家,可以吗?”   江一行摸摸她的头发,笑得温柔:“当然可以。”   江一行牵着沈棉下楼,沈棉抓着他的手,感觉非常安心。   就这样,回到自己家不到五分钟,沈棉再次被江一行领走了。   这次是完全自愿、主动,甚至迫不及待-   江一行大约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很不是人,对沈棉十分温柔。   一路牵着她回家;沈棉洗完澡出来,他拿吹风筒帮她吹干头发;晚上睡觉时,一关灯沈棉就忍不住开始脑补恐怖画面,紧张地攥住他的手,江一行侧身抱着她,轻轻吻她的额头,眼睛,哄她到睡着。   隔天周日,江一行难得有个休息日。   他的生物钟在六点半准时苏醒,醒来时发觉胸口热热的,低头,看到沈棉的脸埋在他怀里,呼吸的热气隔着睡衣烧灼他的皮肤。   大约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她睡梦中也很紧张,双手抱着江一行的胳膊不说,腿也紧紧夹着他。   江一行刚动了一下,她马上像蟒蛇要制服猎物一样,用力死死绞住他。   江一行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轻轻吻她,沈棉半梦不醒地回应,等清醒透时,人也已经软成一滩水。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赵晓晨打电话来的时间不太巧,沈棉不太方便接听。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阵,安静几秒后,再次聒噪起来。沈棉挣扎着说:“我电话……”   江一行伸手将她的手机拿过来,看了眼号码,替她接了。   “你个死包包,你是不是睡过头了?我都等你半小时了!”   此时的沈棉正撅着屁屁趴在枕头上,双手被反扣在身后。   江一行的声音稳稳的:“她休息一天。”   赵晓晨马上收敛,不过起初没多想,很没眼力地问了句:“包包今天不是约了练车吗?”   江一行把手机放到沈棉耳边,沈棉气喘吁吁地说:“我不练了。”   赵晓晨一听这声音不对啊,刚想问“你一大早怎么喘成这样”,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低呼一声“我靠”,手忙脚乱掐了电话。   一个早上都在床上度过,做完后江一行抱沈棉去洗澡,又把她抱回来,放到干净的床单上。   沈棉四肢松软,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看着他下床去做饭,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妖妃迷得昏了头的昏君。   哎,再这样下去,国库要被鸭妃掏空了。   江一行做好饭时,沈棉已经快睡着了,他把她叫醒,抱她去餐厅。   沈棉脚都没沾地,坐在江一行腿上吃饭,感觉鸭妃今天格外得粘人呢。   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就又擦枪走火,沈棉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发生的,想拒绝以及来不及。   她有幸解锁了新场景,完事时累极,彻底没力气了,被江一行抱回房间睡觉。   嘴里沉痛地说:“你快把我榨干了……”   江一行低笑,捏了捏她的脸蛋,轻轻道:“还没榨干,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这句话奠定了沈棉接下来数日的生活基调-   快被榨干的沈昏君再睁眼天都黑了,她还在江一行怀里,江一行靠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   “醒了??”江一行的视线从书页挪向沈棉,对上她痴迷的目光,莞尔。   “醒了就起来吧,带你去玩。”   一句话让浑身无力的沈棉来了精神,乖乖换好衣服跟他出门。   江一行先带沈棉去吃饭,然后开车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游乐场,领她走到旋转木马前。   四下无人,一点光亮都没有,沈棉有些纳闷,干嘛来不营业的游乐场?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脚边的地灯突然亮了,继而以圆形的路线向两侧扩散,一盏一盏次第亮起,很快绕着旋转木马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大约是游乐场设计之初,设计师留下的浪漫的小心机,灯全部亮起后,中央的旋转木马突然噔——一声,启动了。   灯光依然采取递进方式,从地面攀援而上相继亮起,最后汇集在顶部的塔尖。   塔尖的点亮仿佛是另一个开关,接着,光呈辐射状向四周喷薄而出,迅速唤醒了整个沉睡的园区。   “哇!”沈棉情不自禁惊叹一声,拉住江一行问,“这是你准备的惊喜吗?”   她双眸映着旋转木马的灯,金灿灿的,比星星还亮。   “喜欢吗?”江一行问。   沈棉并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仙女,她是个二十出头、心眼单纯的女孩,这样的惊喜怎么会不喜欢?   她拼命点头:“喜欢喜欢。”   这是一个发小新修建的游乐园,前两天刚刚准备就绪,算好了日子等待开业,叫江一行先拿来哄人开心了。   中午跟发小打电话的时候遭到了一通嘲笑,甚至还被泄密,下午一帮人连番来表示八卦的慰问。   “喜欢就好。”江一行勾起唇角。   他风度翩翩地立在那儿,背后是如墨夜幕,旋木的灿光从左侧打下来,他的脸在光影之中,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好看极了。   沈棉直直地看着他,又昏头了。   这次昏头的程度比以往都更严重,持久性也很强。   恐怖片的威慑一贯能持续好几天,沈棉作为没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的代表,在这方面的抵抗力更差一些,在江一行家里一住就是八天。   这八天除了醉生梦死,简直没有其他的词汇可以形容-   八天后,周一。   江一行醒得早,换好衣服收拾整齐时,沈棉还在睡。   昨晚太累了,她睡得很沉,嫩粉色的嘴唇无知无觉地微张。江一行看着好玩,伸手将她的嘴唇捏上,但一松手,她便自发慢慢打开。   江一行不知哪来的恶趣味,再次将她捏上。   重复几次之后,沈棉动了动,有了醒来的征兆,眼睛睁开一条朦胧的缝隙,茫然地张着嘴:“嗯?”   江一行忽然低头吻下去,舌头趁机侵入,攻城略地。   亲了会儿,江一行放开她,用拇指擦了擦她湿润的嘴唇:“我去出趟差,过两天就回来。在家乖乖等我,嗯?”   沈棉迷迷糊糊地点头。   又睡了一觉醒来,才想起来,不是说好不接其他客户的吗,他怎么又出差了?   沈棉有点不大开心,这个不开心,比上次江一行偷偷请假见客户还要更强烈。   她把这理解为对鸭鸭“知法犯法”的失望。   也许是鸭鸭的背叛让沈棉从醉生梦死里清醒了些,到了图书馆,她统计了一下这几天来的各项服务次数,并乘以相应价格。   赵晓晨在旁边瞅了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棉没说话,她整个人对着计算器上的巨额数字凌乱了。   国库空了! 第47章 四十七行   沈棉再一次确认了一下账单总额以及自己的余额。   上次结算掏空了她一小半的小金库,这次的“八日账单”远超上次,剩余所有储蓄都不够了,还要等哥哥给她打来这个月的生活费,才堪堪能支付得起。   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要从小富婆,一下子跌落神坛,变成穷光蛋了。   “哎……”   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沈棉忧郁地趴在桌子上,发出第五十三声忧郁的叹息,哀悼自己已经逝去的money,和即将到来的贫穷生活。   谁能想到,不过八天的时间,她沉浸在兴奋的小日子里,一时不察,小金库就被彻底榨干了。   脑子里左边的小人义愤填膺地斥责她:“让你见色起意,十几年的积蓄,两个月就霍霍完了!”   右边的小人挣扎:“可是鸭鸭真的很好看……”   被左边爆锤:“爱马仕当然好看啦!现在倾家荡产,再好看也看不起了!”   爱马仕好看当然不容置疑,祸国妖妃也不愧是祸国妖妃,业务能力超能打的,两个月就让沈棉灭亡了。   然后在她灭亡的时候,妖妃已经去物色下一个昏君了。   蓝颜祸水。   倾家荡产的沈棉一整天都垂头丧气。   一面惋惜自己如流水般散尽的家财;一面伤感以后再也不能买鸭鸭,别说贴肉肉,亲亲、抱抱、连牵手都牵不起的事实。   什么题目都没看进去,晚上沈棉没有去江一行那儿,自己回了鹿兴园。   也许是恐怖片的恐怖时效过了,也许是倾家荡产的打击超过了对不存在的鬼的恐惧,沈棉晚上一个人睡,搂着鸭鸭味儿的恐龙,也没有很害怕。   但平常总是秒睡的人,今天竟然有点失眠,在床上翻了两个回合都睡不着-   快十一点,江一行刚刚从饭局上出来,客气婉拒了客户亲自送自己的好意,坐上计程车回酒店。   B市他常来,街道颇为熟悉,司机很安静,却像是缺了点什么。   拿出手机调出沈棉的号码,怕她已经休息,又退出打开了。   【睡了吗?】   沈棉看到消息的刹那,精神本能地振奋了一下,虽然随即就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回落。   她趴在床上回复:【还没有】   【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自己睡害怕?】   前几天沈棉都是缠着江一行睡的,不知道有没有从那天的惊吓中缓过来。罪魁祸首此刻有点不放心。   哄睡觉是情人间一项多么甜蜜的互动,但沈棉依然不懂得在这时回答害怕然后顺势撒个娇的标准撩汉操作,非常耿直且丧丧地回答:   【不害怕,现在应该是鬼怕我。】   毕竟她变成穷光蛋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好在江一行也不是一般的男人,不吃普通的套路。   他走进酒店房间,摘下手表,看着对话框无声地笑了。   【是吗,真厉害。】   随便聊了几句,沈棉的兴致不是很高。   鸭鸭现在应该在服务别的客户吧。   沈棉不喜欢他找别的客户,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包不起鸭鸭了,没有资格再要求排他性。   她没提账单,因为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积蓄不够了,因为付不起账单所以要等哥哥给她打生活费。   说出来好像自己是一个没有能力养家糊口的没用的男人,有失尊严。   沈棉忧郁地把头埋在恐龙的胳肢窝。   舍不得鸭鸭-   连续消沉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新一个月的生活费到账,沈沣打来一通电话。   沈棉一边把钱汇总到一起,以便待会儿一起打给江一行,一边在电话里回答哥哥的例行提问。   “司考准备得怎么样?”   “不是很好……”沈棉心虚地回答。   前几天过得太过放纵,疏忽学业,这两天又情绪不高,无精打采,复习的计划没跟上。   沈沣却没苛责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学累了适当放松一下。还有时间,慢慢准备。”   满打满算剩一个月,沈棉不是像他那样的学神,从容不起来,一个月的时间略有些紧迫。   她下决心道:“我明天开始好好复习。”   沈沣对她的flag不置可否,另外给她布置任务:“明天回去看舅舅吧,多待几天,不要到了家就急着走。”   沈棉顿时肩膀都耷拉下去。   但是上次哥哥回来时说好的,没有办法拒绝,她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沈棉把钱一分不少地转到先前那张卡上,给江一行打电话,打算告诉他“费用已经结清”这件事。但没打通,他可能在忙。   沈棉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等到他回电话。   一想到他的业务都拓展到外地去了,这两天都在服务别的客户,沈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冒着酸气的气哼哼取代了原本的留恋和不舍,她给江一行发了条通知-   江一行这一整天都很忙,整理资料、跟客户开会、和对方当事人交涉、再开会、整理资料,一直到七点多结束。   客户盛情邀请他一起吃晚餐,边吃边谈,江一行与他客套几句,并肩从会议室往外走的时候,拿出一直没来得及看的手机。   一天下来积攒了不少消息,有找他说工作的秘书,有咨询法律事宜的客户,还有祝他七夕节快乐的垃圾信息。   沈棉的消息夹在其中,江一行目光扫过,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这两个月的费用已经结清了,再见】   江一行盯着那行似曾相识的字,挑了下眉。   他还当像上一次一样,好笑地回复:【怎么这么爱算账?等我回来,慢慢和你算】   消息发送出去,前面冒出的红色感叹号,让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奶黄包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江律师?”见他停在那里半天不动,客户回头叫了一声,看他脸色不太对忙问,“出了什么事吗?”   江一行收起手机,抬头,神色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没事,小孩闹脾气了。走吧。”   一行人多,分两辆车前行,江一行上了前面的车,后面几人纳闷地低声问:“江律师家里有孩子了?”   “没呢,我记得他还没结婚,应该是女朋友吧。”   “哦,那倒是挺宠的。”有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一行回到A市,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将行李带回公寓,打开门,在玄关发现了另外一只箱子——他带去鹿兴园的那个。   除了删除好友,沈棉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了,现在将他的东西都送回来,看来是认真地要“再见”。   倒是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江一行看着那箱子,捏了捏眉心。   没心肝儿的东西-   赵晓晨接到江一行的电话,非常虔诚地接起来:“江律师,您有什么吩咐?”   “沈棉呢?”鹿兴园的家里没逮到人,江一行坐进车里,不苟言笑的语调听起来让赵晓晨有点害怕。   “她今天回去看她舅舅了,你出差回来了吗?”   江一行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问:“你能联系上她吗?”   赵晓晨摸不着头脑,沈棉联系不上了吗?早上还发过啊。   “……你等等,我试一下。”   她没挂电话,上给沈棉发了个:【?】   在舅舅家百无聊赖的沈棉秒回:【?】   赵晓晨马上对着手机说:“联系上了。”   江一行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让她给我回电话。”   赵晓晨茫然得仿佛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扒出来扔到了春晚舞台,一头雾水地应:“哦哦好的。”   挂了电话,她马上给沈棉打过去-   舅舅家就在A市下属的一个县级市,离市区有点距离,车程将近一个小时。   沈棉没有舅舅家的钥匙。   一个原因是当初上大学走的时候,她已经抱着没事不回来的心态;一个是当时舅妈和表姐以“你上学又不经常回来,拿钥匙也没用”为由,要她从小用的那把钥匙留在了家里。   沈棉敲了敲门,表姐在家,打开门见是她,习惯性露出一副“怎么是你啊”的表情。   随即想起沈棉是带着“礼物”的,马上又露出笑脸:“你怎么才回来啊?”   “棉棉回来了?”舅舅在里头听到声音,他是唯一一个真心期待沈棉回来的。   “舅舅,我回来了。”沈棉乖乖应了声。   “哟,千金小姐可算回来了。”舅妈阴阳怪调地说。   舅舅的腿脚还没好利落,扶着墙笑容满面地走出来:“提这么大个箱子怎么不叫你姐下去接你?”   “没关系,我拿得动的。”沈棉把箱子拖进来,先把哥哥要给舅妈的一袋钱,还有大家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她自己的行李其实只有一点点,两套衣服,还有这几天要看的书。   表姐拿到化妆品马上就回房间自己摆弄了,舅妈拿到钱,脸色顿时也好看多了。“还是小沣有良心,去哪儿都不忘我们。”   沈棉谨记哥哥的教诲,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扶舅舅去沙发坐:“舅舅,你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早就不用拄拐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去上班。”   有钱能使舅妈笑,每次拿到钱她对沈棉的态度就会好一点,晚饭竟然多炒了两个菜。   沈棉上大学一走,她的房间就被用来堆杂物了,不过床还能睡,被褥都换了干净的,不用想肯定是舅舅换的。   把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时,接到赵晓晨的电话。   “包包,刚刚你家鸭鸭给我打电话,让你给他回电话。”赵晓晨跟说绕口令似的,“你俩怎么了?吵架呢?”   “结束了。”沈棉有点低落地说。   她好舍不得鸭鸭,但是怕自己忍不住,为了断绝自己总想找他的习惯,她删除了江一行的联系方式。???   被扔上春晚的赵晓晨觉得这个舞台是山寨的。   “为什么?”   “我没钱了,买不起他了。”沈棉无精打采地说,“所以我把他fire了。”   怪不得刚才江一行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跟要找沈棉算账似的,原来是被甩了。   这个展开还真是……出人意表呢。   赵晓晨觉得不光沈棉,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有点危险,求生欲使她认真道:“……宝贝儿,我劝你再想想。”   江一行的车停在鹿兴园的地库,十分钟后,没等到沈棉的电话,赵晓晨又打了过来。   江一行接通,她在那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才敢说话:“那个……那个……那个……”   江一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淡淡两个字:“说吧。”   赵晓晨简直两难,又不敢擅自泄露江一行的秘密,已经尽力规劝过,实在没辙,闭了闭眼一咬牙:   “她说她要fire你。” 第48章 四十八行   县区的环境很好,清幽宜人,离舅舅家三站地,是一座省重点高中的分校区,只容纳高三年级的火箭班以及复读生,几乎全是冲击清北的好苗子,可谓群英荟萃。   校区旁边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精品店,除了售卖各种热门复习资料和文具,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沈棉的小恐龙就出自这里。   每次回来,沈棉都喜欢来这里逛一逛,店里装潢几经更换,货架风格变了又变,格局却一直延续最初的设计,毛绒玩偶区的展架临着窗边朝外放置,经过就能看到。   沈棉啃着甜筒,站在玻璃窗外往里看。   玩偶又换了一批新的,种类多样,可可爱爱,老板很懂得跟随潮流。   不过沈棉还是最爱小恐龙,她摸摸挂在包上的小恐龙,这一只陪伴她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无可替代。   刚到舅妈家那年,沈棉一下子没了爸爸,唯一的哥哥又不在身边,没有一个疼自己的亲人,很不适应。生日的时候没有蛋糕,没有庆祝,她很想要在这家店看到的小恐龙玩偶,只要十块,但舅妈不肯给她钱,还骂了她一顿。   所有的委屈积攒到一块,沈棉气得一个人跑了出来,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心仪的恐龙嚎啕大哭。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时,一个路过的哥哥买了这只恐龙送给她。   那哥哥穿着校服衬衫,斯斯文文的,戴一副眼镜,笑起来特别好看。   甜筒还没吃完,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哟,这家店还在呢。”   这声音隐约有点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沈棉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中搜寻到相关记忆,另一道更熟悉的声音响起:“嗯。”   简短的一个字,不到一秒种的音节,沈棉却立刻认了出来,迅速一个扭头。   她眼睛惊讶地一亮,真的是鸭鸭。   江一行关上车门,抬头扫了眼。   门头变了样,店名没换,还是叫“木果”,听说取自老板初恋名字中的“棵”字。   温止宴转着车钥匙,打量一遭,颇有几分怀旧的心情:“走吧,看在你大老远陪我来下乡的份上,请你吃个冰淇淋。”   律协组织的公益活动,温止宴作为行止的头号闲人“踊跃”参加,这几天每天都要跑县区。实习生都不愿意干的活儿,今天江一行竟然主动要求同行,俩人刚从社区那边过来。   没听到回应,温止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本该跟上他的江一行,正站在车边盯着一个方向,表情莫测。   他顺着望去——嘿,巧了,这不是江鸭鸭的小客户吗。   惯性使然,沈棉见到江一行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心,但江一行很快就发现了她,四目相对……她想起了自己已经fire他这件事。   沈棉举起手冲他挥了挥:“嗨。”   江一行没反应。   他不笑,气质就显得有些高冷,难以接近了。   温止宴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搭档被开除了这个消息,否则早就把江一行360度嘲笑一遍了。   他朝沈棉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吃的什么冰淇淋,请我吃一个。”   语气跟逗小孩似的。   但沈棉面露迟疑。   温止宴居功:“我可是你们的媒人,请我吃个甜筒不过分吧?”   两块钱一只的甜筒,对曾经的小富婆来说微不足道,但沈棉付完买鸭钱如今生活费所剩无几,要请人吃甜筒,还真得精打细算一下。   不过也分人吧,如果鸭鸭想吃,她肯定毫不犹豫就请了的。   没等她精打细算完,那边江一行出声道:“过来。”   沈棉朝他走过去:“你怎么也来这边了,好巧啊。”   “不巧。”江一行嘴角勾起一个虚假的弧度,微微一笑,“我来抓你的。”   沈棉愣了下,小心谨慎地问:“账单我算错了吗?”   难道是千里追债什么的……   “没错,算得很好。”江一行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除了账单呢?”   “算完账,没有别的想和我说?”江一行问。   沈棉还是没明白他的意图,不过想了想,结束交易确实当面说更礼貌一点。   想到这儿,她说:“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你让我体验到了很多以前没体验过的事情,还教了我很多东西,谢谢你。不过以后我不需要服务了,你可以接其他客户了。”   五分好评,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诚恳真挚了。   江一行忍住了把她按住打一顿屁股的念头。   他抬眸扫了眼暗搓搓凑过来想偷听的温止宴:“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和她说。”   温止宴没来得及对这个安排发表意见,江一行已经拉开副驾车门,对沈棉说:“上车。”   虽然不知道要聊什么,沈棉还是乖乖坐进车里。   车从面前疾驰而出,被落在原地的温止宴伸着尔康手:“……喂!”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丫这么主动陪他过来,原来是另有图谋。   被利用的温止宴忿忿地拿出手机,站在路边打车-   江一行带沈棉去吃饭。   离得不远,就在校区旁边的林荫道,一家很地道的川菜。   贫穷使人拘谨,江一行点菜时,沈棉在旁边默默地计算了一下价格。   都是没钱惹的祸,现在连请鸭鸭吃一顿普普通通的川菜,她都要精打细算了。   水煮鱼非常美味,江一行一直没说话,沈棉也不晓得他想聊什么,吃着鱼片,抬眼瞅瞅他。   江一行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对上她的视线,江一行才开口:“好吃吗?”   就像平时带她吃饭一样。   沈棉点头:“很好吃。”说着往他的碟子里夹了几片鱼肉。   这可能是自己请鸭鸭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江一行夹起一块慢条斯理尝了尝,又放下筷子。他全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水煮鱼很辣,沈棉吃得鼻子上冒汗珠,嘴唇红艳艳的。对面的江一行忽然抬起手,越过餐桌,轻轻帮她擦掉了鼻子上的汗。   沈棉看着他,眨眨眼睛。   她的鸭鸭真的很好。   也许是读懂了她眼神的含义,江一行笑了笑,和平时一样的温柔:   “喜欢我吗?”   沈棉毫不犹豫连点两下头。   “那为什么不要我服务了?”江一行问。   金主的自尊心,没钱了这种事沈棉不想告诉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要好好学习,准备考试了。”   “考试是很重要。”江一行道,“考完试之后呢?”   这个问题沈棉还没想过。   不过她的毕生积蓄都花在他身上了,哥哥给她的零花钱虽然不少,但远远不够买他。   “你让我接其他客户,你不介意?”江一行又问。   沈棉潜意识不喜欢他去服务别人,像对她笑一样对别人笑,像亲她一样亲别人。   她喜欢鸭鸭的温柔,但是不喜欢他对别人也这样温柔。   但是自己现在又买不起。   她不包月了,也没有道理不让鸭鸭接其他客户。   沈棉很讲道理,摇摇头。   “那你这是哪门子喜欢?”江一行说。   沈棉抬头看他。   “沈棉,你喜欢我什么?”曾经在包月时问过的问题,今天江一行又问了一遍。   沈棉的答案也和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你好看。”   江一行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沈棉又继续道:“身材好,有复几……”   沈棉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她拧眉思索了着,边想边说:“你在我眼里是发光的,我看到你一次,就心动一次,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每次看到你笑,我就像受到奖赏一样……”   这段话很好地取悦了江一行,他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唇角。   沈棉的彩虹屁还没吹完,忽然被人猛拍了一下肩膀。   “你在这儿干嘛?”表姐从后面冒出来,跟她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江一行转,“这谁啊,你男朋友?” 第49章 四十九行   被表姐知道,等同于被舅妈知道;被舅妈知道,哥哥一定会知道。   沈棉看到表姐的第一反应就是,危险!   她愣了愣:“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跟同学来这里吃饭啊。”张婧毫不掩饰地打量江一行几眼,怪腔怪调地说了一句,“你还真找了个戴眼镜的啊。”   沈棉听到这句话,就不想和她说话了。   送沈棉小恐龙的那个哥哥,后来她再也没见过。   那个时候哥哥刚到美国没多久,虽然有全额奖学金,但生活费还要靠课余时间打工,寄回家的钱有限,舅妈几乎不给沈棉零花。舅舅偶尔会偷偷给她一点钱,沈棉用了一个暑假才攒够十块,想要还给那个哥哥,开学后在学校门口等了好几天,始终没有找到人。   等她长大之后,开始了解“高考”这个名词,才慢慢知道,原来当时那个哥哥已经毕业了。   她能在七月里遇到他,是走了大运,刚好碰上他最后一次回校。   后来沈棉学会画画时,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哥哥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很好看,戴眼镜也很好看,和班里那些戴着眼镜就显得呆呆的男生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画工太青涩,画不出神韵,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人物只有一副眼镜最显眼。   然后那些画被翻她东西的表姐看到,拿这个取笑她眼光有问题,竟然喜欢四眼仔。   沈棉没表姐分走了注意力,没留意对面江一行听到张婧这句话,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怕表姐回去跟舅妈乱说,沈棉解释道:“他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啊?”张婧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风度翩翩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尤其是长得这么帅,看起来就挺有钱的。   张婧马上就露出有点献媚的笑容,作出一派好姐妹的样子,亲热地搭住沈棉的肩膀:“你好你好,我是沈棉她表姐,我们一块长大的,我叫张婧。你是做什么的呀?”   江一行看人如明镜,沈棉这个表姐未必有多坏,但眼神就显出心术不正。   看沈棉的微表情,和表姐的关系显然并不好,表姐应该有些张扬和跋扈,没脑子,但这个没脑子和沈棉的天真烂漫不同,是一种接近市侩和庸俗的愚蠢。   这种性格必然是家庭环境所致,沈棉在同样的屋檐下长大,竟然能长成一朵阳光干净的小雏菊。   江一行微微一笑,对张婧客气疏离地点头:“你好。”   没再搭理张婧的打探和殷勤,起身拿起外套,问沈棉:“吃好了吗?”   沈棉点点头站起来。   张婧被晾到一边有点尴尬。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沈棉说完,就和江一行一起走了。   张婧目光紧紧追随着两人,还走到窗边勾着头看。   温止宴一向骚包,今天开来的车是一辆蓝色的保时捷。   小县城这种级别的豪车不多见,张婧不懂车,但一看那个外观就知道是豪车了-   从饭店出来之后,江一行没再说过话。   沈棉敏感地察觉到低气压,看了看外面的路,问他:“要去哪里啊?”   车停在红绿灯岗,江一行没答,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敲着,哒、哒、哒。   他今天突然出现,说要抓她,态度也怪怪的,沈棉到现在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说了几句话见他都没有反应,她就闭嘴了,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时偷瞟他一眼。   鸭鸭不高兴。   倒计时剩十秒时,沉默的车厢里,江一行的嗓音响起,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以前喜欢过戴眼镜的男生?”   是他的猜测,但几乎是肯定的语调。   沈棉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恐龙。   虽然她早就不记得那个哥哥的相貌,但是当时的印象一直刻在她脑子里,沈棉念念不忘,从小就对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情有独钟。   江一行没错过她的小动作,视线扫了眼那只恐龙,又抬起,落在她脸上。   江一行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又问:“人失联了?”   沈棉点点头,有点纳闷:“你怎么都知道啊。”   江一行将视线挪向前方,脸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了。   沈棉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对他戴眼镜的样子的偏爱,甚至问过他,贴肉肉的时候会不会戴眼镜这种问题。   当时江一行觉得她大胆又好玩,如今才品出一丝让人不愉快的滋味。   江一行扯了下嘴角,侧脸透出几分淡漠。   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沈棉把玩着自己的小恐龙,她保护得很小心,这么多年都没坏,只是不可避免地褪了点色。   她对恐龙什么的其实并不感兴趣,当时只是觉得这个玩偶可爱,但后来,小恐龙的形象成了她心里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连带着对那些并不可爱的真实恐龙形象,也有一种这都是自己孩子的好朋友的亲切感。   不过十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一模一样的恐龙玩偶了。这么想来,鸭鸭送她的那只大恐龙,应该是照着这只定做的。   不愧是全世界最好的鸭鸭,这个礼物太用心了。   沈棉感觉到气氛很低沉,虽然不知道鸭鸭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她努力找话题,拿起自己的小恐龙跟他分享:“这个就是那个哥哥送给我的。”   “是吗。”江一行很敷衍。   “就是刚刚那家木果买的。”沈棉说。   江一行偏头扫了一眼。   他高三在这里待了一年,清幽的环境确实很适合读书,但周边设施不全,这家精品店兼卖文具、礼品和奶茶,是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   “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哥哥给舅妈寄了钱,让她给我过生日,但是舅妈都拿去给表姐买裙子了,没有给我买蛋糕。我喜欢这只小恐龙,想要,她不肯给我买,在店里把骂我哭了,然后把我丢在那里。”   舅妈当时骂的话很难听的,沈棉刚刚失去爸爸,一个十岁的小孩哪儿能受得了那样的谩骂,当时哭得悲痛欲绝,不过她心眼大忘性大,早都忘了那些难听话了。   “然后一个哥哥路过,问我为什么哭,”沈棉提起这件事眼睛就亮晶晶的,“然后他买了这只小恐龙送给我。”   江一行忽然将车停在路边,看了眼窗外“木果”的招牌。   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 第50章 五十行   “在这儿?”江一行问。   “嗯嗯。”沈棉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家屹立十年的店,兴致勃勃地说,“就在那个玻璃前面。他给我买了恐龙,送我回家了。”   江一行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不怕他拐卖你吗?”   沈棉马上转过来,连连点头说:“我也以为他要拐卖我呢,但是他不是坏人。”   “哦?”江一行单手搭着方向盘,“怎么确定他不是坏人呢?”   当时的沈棉哪有什么能力确认那个哥哥不是坏人,大概就是看人家好看吧。   “反正不是。”她护短地说。   江一行笑了声,忽然伸手过来揪住她脸蛋,泄愤似的捏了捏。   “唔……”沈棉被他捏得有点疼,心想他现在心情不好,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解压,默默咬牙忍痛。   江一行捏了两下才松开,沈棉赶紧揉了揉。   “走吧,送你回家。”江一行说。   沈棉有些时候迟钝,有些时候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却很敏锐,比如现在,她发现江一行的心情似乎好起来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更不知道为何又消气。   哎,鸭鸭心,海底针。   江一行把车开到舅舅家楼下,沈棉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跟他说过舅舅家的地址啊。   没来得及问,江一行在这时道:“等等。”   沈棉抬头,江一行不紧不慢地问她:“还有零花钱吗?”   没有了。但是沈棉不想说。   “为什么问这个?”   江一行慢慢倾身过来,他越靠越近,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沈棉直勾勾看着他英俊的脸。   江一行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眼皮微垂,压低的嗓音莫名缱绻:“因为想吻你。”   沈棉几乎抵抗不住他的诱惑,但贫穷使人理智,她吞了吞口水,马上摇头。   不要,没钱了!   “我不要服务。”她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自己的嘴。   这个反应,江一行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今天不收费。”他低声说。   沈棉一愣,不自觉地把手拿开:“真的吗?”   江一行没答,趁机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沈棉:!!!   还算克制的一个吻,江一行浅尝辄止,没有深入,很快便放开了她。   他揉了揉沈棉的头发:“谢谢你的故事,作为感谢,送你一个吻。”   沈棉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有点地遗憾舔了舔嘴唇:既然是送的,要是舌吻就好了。   沈棉下车,弯腰冲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再给你一个机会。”江一行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真的要fire我?”   生活所迫,没办法啊。   沈棉点点头。   江一行笑了笑。   “好。”他说,“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他温文尔雅,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沈棉看着他的笑,大夏天的闷热也不难受了。   下次见面?   她的心情不禁随着这四个字飞扬起来,她轻快地跑进电梯。   虽然买不起鸭鸭,但还是喜欢见到他-   江一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才发动车子离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离开时再次经过“木果”,他开着车经过,视线扫过那扇橱窗。   缘分这个词也许有些老套,用在这里刚刚合适。   他的记性不算差,但十多年前的事了,确实已经没什么印象,如果沈棉不提,他大概很难再记起。   当时沈棉就被舅妈扔在橱窗外面,店老板试图劝她回家,她哭得太过惨烈,站在那里对着小恐龙一动不肯动。   其实也未必全是因为一个玩偶,举目无亲的孤苦、被怠慢的难过,所有的委屈积攒在了一起。   老板劝不住,没辙,报了警。   沈棉大哭不止的时候,感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在悲伤哭泣的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特别好看的戴眼镜的哥哥。   学校规定,录取通知书统一寄回,那天江一行应老师要求回校做一个小访谈,顺便领通知书。   结束后路过这里,刚好看见一个小朋友哭得悲痛欲绝。   江一行从很小开始,父亲母亲就以讲道理的方式与他相处,礼貌、教养、规矩……身边人无一不讲究“体面”,他从未见人哭成这样。   他站在那个女孩身后,弯腰和她一起看着橱窗。   那女孩一边哭得抽抽,一边仰头看他。   江一行低下头,从上方看着她:“怎么哭得这么惨啊?”   她愣愣地,也不说话。   江一行又把视线投向橱窗,指了指一个粉色的小娃娃问:“想要这个?”   他指向另外一个,她又摇头。   大约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孩会喜欢恐龙,江一行第三次才点中那种小恐龙,“是这个吗?”   这次她点头,眼睛里写满了渴望和委屈。   他转身走进店里,从橱窗取下恐龙时,隔着玻璃看到她巴巴的眼神。   记忆力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与沈棉清澈的双眼重合。   江一行募地笑了笑。   好巧啊,小流氓。   那天江一行从店里出来,走到沈棉面前,蹲下来,拎着小恐龙在她眼前晃了晃:“想要吗?”   沈棉本能伸手想抓,他却将手抬高,有点坏地逗她:“叫声哥哥来听听。”   沈沣走之前细细叮嘱过她,要警惕陌生人,不要随便被人哄骗云云。   那时候沈棉防备心重着呢,一听这话就觉得他莫不是个人贩子,顿时又委屈又害怕,扭头拔腿就跑。   江一行两步上前,将她提溜回来。   沈棉瑟瑟发抖,悲从中来,抽泣着可怜地问:“你要拐卖我吗?”   江一行当时笑惨了,把刚买的纸巾递给她,逗她:“你值多少钱啊?”   沈棉一边擦脸,一边颤抖地说:“我不值钱的。”   江一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长得这么可爱,谁说不值钱。”   当时沈棉有点害怕,怕他真的要拐卖自己。   又想他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吧。   后来沈棉不哭了,江一行又买了两只甜筒,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一人一只。   沈棉刚开始坐得离他远远的,几个穿校服的人经过,熟稔地跟江一行打招呼,她才慢慢地放下戒心,一点一点,悄悄磨蹭着挪到了他旁边。   再后来民警赶来,找老板询问情况,又问了沈棉家庭住址,送她回家。   沈棉被警察牵着手离开,她抱着小恐龙,走了几步后回头看。   少年如玉树,斯文俊秀,立在阳光下,笑着冲她挥挥手。   经年久月,即便记忆中的人脸无可避免地变模糊,这个画面依然深深刻在沈棉脑海中。   那个戴眼镜的哥哥,长得特别特别好看-   沈棉回到家时,舅妈陪舅舅去医院复检,表姐马上从窗边跑过来,拉着她问:“刚才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沈棉说:“不是。”   “那你把我介绍给我。”张婧马上说,“我喜欢他。”   沈棉愣了一下,反射性摇头。   张婧皱眉:“干嘛?反正他不是你男朋友,介绍给我怎么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沈棉发自内心地抗拒,她一点也不想把鸭鸭介绍给表姐。   “他很贵的。”   “贵?”张婧没明白,“什么意思?”   正好在这时,舅妈和舅舅回来了。   舅妈的好姐妹刚给张婧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条件还不错,但张婧现在看不上了,怕被她妈骂,赶紧打住。   沈棉在这里待了三天,隔天就打算回市里了,晚上吃饭时,张婧忽然说:“爸,妈,我也想跟沈棉一块去市里。”   沈棉看了表姐一眼。   她是个小气鬼,不想让表姐去她和哥哥的家。   “你去市里干嘛?”舅妈问。   “玩啊。”张婧说,“顺便找找工作。”   舅妈果然马上就骂起来:“你还想去多久啊?才给你定了周末见面,你这会儿想跑去哪儿玩?”   张婧很好地继承了她妈妈的基因与性格,两个人一个声音比一个高。   吵完了,张婧赌气道:“哎呀烦死了,我明天就跟沈棉走,去住表哥那儿,反正那么大房子没人住。”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   舅舅皱眉,不太想让她去添麻烦;舅妈则是一听到有便宜占,就忍不住动心。   一直默默吃饭没说话的沈棉突然成了视线焦点。   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就怕舅妈惦记,离得这么近,如果她们要来住实在难以拒绝。   不过这几年沈棉自己都不怎么在家待,舅妈被沈沣按时打来的生活费哄得好好的,没去找过她麻烦。   沈棉放下碗。   这题她会,哥哥教过她。   “表姐要去吗?正好该交今年的物业费了,物业催了好几次,但是我没钱,你可不可以先帮我交?”   “你哥给你的零花钱呢?”   “我花完了。”沈棉说。这句话是实话。   她那套房子的物业可贵了,张婧马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说:“我也没钱,算了,我过段时间再去吧。”   舅舅没说话,脸色不太好地叹了声气。   等吃完饭,沈棉收拾东西时,舅舅敲开她的房门,把沈棉带来的那个牛皮纸袋又拿过来。   “你哥平时给你舅妈的生活费不少,咱们家里不缺钱,这钱你拿去花吧,你们那儿物业费不便宜吧,先把费用交上,欠着停水停电的就麻烦了。下学期是不是该要交学费了?要交多少?明天我把钱转你卡上。”   “谢谢舅舅。我学费够的,哥哥给我存好了。”沈棉乖乖说。   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一边是好,一边是坏,一边是黑,一边是白。   但好与坏之间,黑与白之间,还有一块爱恨交杂的地带。   第二天沈棉走的时候,还是偷偷把那包钱放了回去。   要是舅妈发现钱没了,肯定要和舅舅闹的-   沈棉fire江一行的消息,已经经由赵晓晨的传播被姚明薇和米雪二人得知,三个人背着沈棉在背后颇一番感慨,并把她的绰号从“奶黄包”改成了“空心菜”——   因为她没有心。   没有心的沈棉把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复习按照计划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科目二的考试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大四的新学年在初秋九月到来。   除了科目二这道大难题之外,沈棉还挺开心的。   秋天了,距离哥哥回来不远啦。   大四的课已经很少,学院传统,上学期要进行毕业实习,学生可以选择学院统一分配的各级法院、检察院或律所等集中实习单位,也可以自行联系律所分散实习。   没有意愿读研、想直接参加工作的学生——比如姚明薇,更倾向于后者。   沈棉的保研名额基本确定下来,实习哪边都行,不过这天练完车回来,姚明薇莫名其妙在门口对她郑重地鞠了一躬。   沈棉和赵晓晨二脸茫然。   最近在准备考研英语的赵晓晨问:“What happened?”   姚明薇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包包,姐妹对不起你”。   “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第51章 五十一行   沈棉接到面试通知,是在周四。   电话里的女声很好听:“沈棉同学,您好,我是行止律师事务所的的人事专员,您的简历已经通过我们的初步审核,我们的面试安排在周五下午两点,请问这个时间您方便吗?”   “行止律师事务所?”   沈棉一面准备着保研一面准备着司考,除了几个鼎鼎大名的红圈所,对A市律所的了解并不多,她的简历刚刚准备好,还没来得及查律所的资料,怎么还没投就先收到了面试通知?   她正感到奇怪,姚明薇听到声音,从床铺上探出一颗头来:“包包,我帮你投了一份简历。我也接到通知了,明天一块去面试吧。”   沈棉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对室友的盲目信任让她毫无戒心,跟那边约定了时间就挂了电话。   “这个律所名字我好像听过。”沈棉拿出手机打算查一查。   “就是大家都在说的那个‘帅哥律所’,合伙人都是大帅比。”姚明薇从床上下来。   “原来是那个。”   到了大四,实习在即,关于各种律所的讨论一下子多起来,沈棉刚听过几句闲话,学历高、收入高、颜值高、是这个“帅哥律所”的三大卖点,还有人开过玩笑说这是史上第一个招聘看脸的律所,不是帅哥不能进。   沈棉的搜索网页还未缓冲出来,姚明薇抽走了她的手机,“饿不饿,走,姐姐请你吃饭。”   别看行止创办时间短,几年内已经跻身业界前列,年创收过亿,高级合伙人全都是有颜有才还有钱的大帅哥,已然成为法学院学生无论男女最想进的律所之一,同样也是最难进的律所之一。   就姚明薇这几天听说的,她们学院对行止有意愿的人就不止二十个。   姚明薇对行止挺感兴趣的,她没有读研的打算,专业成绩也不算太拔尖,凭自己的实力想进这种顶尖律所,有一定难度——   所以她被江一行收买了。   江一行给她开的条件是:给她一个实习的机会,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她自己的能力。   就这一个实习机会,已经是很多人求不来的了。   就算最终不能留在行止,这个实践经历也会给她的简历增色不少,对春招应聘会是很大的帮助。   姚明薇承受着良心的谴责,这几天对沈棉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天天请她吃饭,并无私地把自己做的面试攻略分享给她-   一天的准备时间有些紧迫,沈棉忙着准备面试,对行止的了解全部来自姚明薇发给她的“精编版”资料。   翌日下午,沈棉画了淡妆,穿上正装和黑色皮鞋,和姚明薇一起出发去面试。   越临近真相大白的环节,姚明薇来自内心的谴责越强烈。   她问沈棉:“包包,你还想见到你的鸭鸭吗?”   “当然啊。”沈棉说。   这让姚明薇的良心好受了一点点:“那就好。”   “鸭鸭的会所也在兴业中心。”沈棉说。   “是啊。”姚明薇心说:不仅在,待会儿你还要去这个会所面试呢。   沈棉兴致勃勃:“如果面试成功,以后在这里上班,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鸭鸭。”   姚明薇负责任地预言:“能。”   下车时,姚明薇犹如一个殷勤的太监,把沈棉搀扶了下来。   仰头看了看恢弘的兴业中心,屹立在寸土寸金商务区的摩天大楼,象征着财富和繁荣,在还未正式踏入社会的女孩子眼中,也象征着等待书写的梦想和人生。   沈棉都情不自禁心潮澎湃,斗志昂扬地朝着大楼迈步。   走到一半,她脚步忽然一滞,视线被路边车位中的一辆轿车吸引。   进口奥迪A8L,质感极佳的纯黑色,车牌号:1117。   沈棉惊讶地指着它:“这辆车怎么在这里?”   姚明薇循着望过去,巧了,她们划的那辆车就停在那儿,划痕已经不见,车身锃亮如新。   姚明薇正琢磨该怎么和她解释,沈棉突然把包往面前一挡,遮住半张脸,鬼鬼祟祟地说:“快走,张南可能在这附近。”   姚明薇:“……”-   一同参加面试的还有十几个人,在休息室等待时,各个都在埋头争分夺秒地看资料。   沈棉排在最后一个,叫到她时,其他人已经都走掉了,姚明薇给她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在门外等她。   面试官一共三位,两男一女,女的是人事主管,没有一般印象中的HR那么强势,相反,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向沈棉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律所的高级合伙人:葛颂、秦朝两位律师。”   葛颂年级稍长,长相是稳重严肃派的;秦朝则年轻一些,看起来也更活泛。   不过传言没错,这两位的颜值都不错,称得上帅哥。   沈棉隐隐觉得似乎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礼貌地打过招呼,乖乖在椅子上坐下。   面试正式开始,沈棉发现,两位律师的性格与外貌相悖。   那位葛颂律师说话语速慢,语调还算亲切;秦律师则很严厉,连问了几个问题,声音和话语都带着攻击性,显得十分咄咄逼人。   熬到面试结束,沈棉手心都攒出了汗。   姚明薇大概也受到了同样的“摧残”,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把脑袋搭在一起,都有一种这次面试要黄的感觉。   不过,幸运的是,两天后的下午,两个人同时收到了行止的通知:周一上午九点来上班。   赵晓晨和米雪都选择了学校的集中实习单位,听说姚明薇和沈棉双双被行止录取后,结合这段时间姚明薇的表现,两个人一对视,顿时猜到了姚明薇和江一行幕后有交易。   趁沈棉不在宿舍,两人逮住姚明薇狠一顿唾弃。   “呸!为了工作把包包卖给江一行,你的良心呢?”   “就是,你自己偷偷摸摸就把包包卖了,去行止也不叫上我,我也想去啊。”米雪说。   赵晓晨回头瞪她:“我看你的良心也坏掉了!”   “你不也天天帮江律师打掩护吗。”米雪顶嘴。   问心有愧的三个人面对面一起忏悔。   姚明薇说:“嗐,包包去行止,江律师肯定不会让人欺负她,其实比去其他律所好。”   这句话确实有道理,不过赵晓晨有顾虑:“包包才玩弄了他的感情,我觉得他才是最可能欺负包包的人。”   “怕什么,”米雪说,“他都要掉马了,自身难保。”   三个人又一对视,同时直起了腰杆,灭哈哈哈一阵奸笑。   赵晓晨:“明天你最好拿个手机拍下来,这种好戏我想看现场直播。”-   周一,沈棉和姚明薇正式开始了在行止的实习生涯。   两人早早打车到兴业中心,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位于32楼的行止。   实习生一共五人,另外三个中有两个是研究生,另一个是海归博士。几人一交流,学历一对比,沈棉和姚明薇就是俩小学鸡。   “走后门”的姚明薇不禁有点底气不足,叹息道:“我们俩是怎么混进来的。”   沈棉转头看她:“我是凭实力。”   姚明薇噗嗤一声乐了,那点气虚顿时也落地了,挺起胸膛:“我是凭你的实力。”   在休息室等了片刻,人事主管亲自过来给她们进行了一个简短培训。   流程很简洁,交代完重点,说:“我会给你们一个三天的缓冲时间,用来熟悉我们律所的工作流程和办事规则,这期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们的律师提问。三天后给你们分配带教律师,如果你们有自己心仪的律师,也可以自己争取,不过要在周四之前完成。”   几人听到这句话都精神一振,能选到自己喜欢的带教律师就太好了。   海归博士不愧是海归博士,问:“选律师也可以吗?”   主管官方地微笑了一下,说:“我们的几位律师都很忙,一般不带实习生,建议你不要去打扰。”   那个博士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主管的话,主管离开之后,有个人问他:“你想跟哪个律师啊?”   “当然是江律师。”他有些高傲地说,“江律师是行止最厉害的律师,这个没有异议吧,我来这里不是浪费时间的,跟着他学习绝对比其他人的收获都多。”   另外两人的眼神里写着:不愧是博士,眼光真高,连其他的三位律师都看不上。   姚明薇反应很直接地翻了个白眼。   沈棉对此毫无反应,她扭着头直勾勾盯着外面,脸色有点奇怪。   姚明薇碰碰她:“怎么了?看什么?”   沈棉看着一位刚刚到达、正在和同事打招呼的女律师,困惑地说:“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一行和温止宴一早先去见了客户,回到行止时刚过十点。   人事给实习生安排好了办公位,五个人的座位挨在一起。   另外三个人连凳子都没做,就开始主动出击,问律师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江一行和温止宴进门时,实习生的工作区只有两人,沈棉正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东西,写完撕下来,贴到电脑顶端。   两个硕士实习生瞧见他俩有点激动,但拘谨地不敢上前,窃窃私语道:“江和温律师来了!”   “他们两个真的很帅诶!”   海归博士则大胆得多,直接走上前,对江一行叫了一声“学长”,“你好,我是这次的实习生,李斯奇,你应该听说过我。我一直把你视作偶像,很高兴以后能来行止跟着你学习。”   “哟,原来这就是我们新来的李博士啊。”被他无视的温止宴浑不在意地笑,“久闻大名。”   李斯奇这才看了他一眼,矜持地一点头:“温律师。”   律所的工作氛围是有些严肃的,一般实习生都没有如此胆量直接堵到律师面前去攀谈。李斯奇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另外两个小学鸡实习生。   沈棉刚刚把写着【愉快的实习开始啦!●v●】的便利贴贴好,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登时就懵了。   鸭鸭怎么在这儿?   他的鸭同伴也在??   刚才李斯奇叫他什么???   江一行的视线越过李斯奇,瞥见她一秒骤变的吃惊表情,嘴角微微上翘。   他冲李斯奇淡淡一点头,没理会他的一通“告白”,说了句客套的“你好”,便越过他,穿过走廊向前。   江一行看着沈棉,沈棉瞪着他。   两个人的视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碰撞。   江一行在沈棉难以置信瞠目结舌五雷轰顶的注视下,迈着气定神闲的步伐走过来,从她面前经过时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沈棉的脖子机械地跟着他转动,看他迈着那双塞安河畔春水的长腿,走进一间办公室。   门在她的瞪视下合上,沈棉才猛地吸了口气,找回自己被雷劈得离家出走的神智。   她转身一把抓住旁边的姚明薇:“薇薇薇薇薇薇,你看见了吗?”   姚明薇心情复杂,充满怜惜和愧疚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包包,我爱你。”   沈棉惊魂未定,闻言还是条件反射地回复:“我也爱你……”   另外两个实习生回来,一边小声八卦:“江律师真的好帅,我的天呐,来这里真的没来错。”   “别想了,那可是老板,长得再帅有什么用,你敢和他说话吗?”   江律师……老板……   沈棉的大脑出于系统崩溃状态,无法处理信息。   沈棉坐在椅子上呆了半晌。   她陷入崩溃的大脑好不容易才重新启动,打开网页开始搜“行止律师事务所”。   这次姚明薇没有阻碍她。   前面都是一些媒体文章、这样那样的新闻,往下一翻就是官网,沈棉在里面找到了所有合伙人的资料。   首页就挂着温止宴的照片,他自诩门面担当,江一行不愿露脸的活儿,他都承包了。   另外两位合伙人、其他的执业律师都能找到相应的资料,只有江一行没放照片。   ——但这一个名字就够了。   沈棉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鸭鸭不是“鸭鸭”这个信息。   他不仅不是鸭鸭,还是个律师……   是自己实习单位的高级合伙人、创始人、大老板……   律师收入排行榜前三,年收入后面7个0……   她十几年攒下来的小金库,其实只有他月收入的五分之一……   沈棉花了更长时间,才消化自己遭遇了商业诈骗这个事实。   鸭鸭是骗子……QAQ   电脑上的便利贴大约体察到了主人的心情,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落在桌面上。   方向反了,可爱的表情倒了过来,变成了应景的●∧●。   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电脑上登陆的律所内部通讯软件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江一行:【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52章 五十二行   温止宴拉着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李斯奇大侃特侃,没一会儿就把李斯奇侃得如遇知音,不仅把他放在了眼里,差点还要和他拜把子。   瞧见那边沈棉的动静,他结束侃大山,插着兜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上班第一天就被老板叫去办公室,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殊荣。   沈棉跟干了两瓶二锅头似的,神魂游离,身体零件不受指挥,朝高级合伙人办公室区走去时,有点同手同脚。   一路上经过忙碌的律师们,她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总觉得这里的人眼熟了。   这就是那天在酒吧见过的鸭群——她竟然把一帮正经严肃的执业律师,当成了鸭群。   怪不得现在的鸭都着装规范穿西服……   怪不得现在的会所都开到了CBD金融区……   沈棉怀疑自己脑袋里装的都是可乐,晃一晃还会冒泡的那种。   温止宴笑眯眯地晃到她旁边,踩着同样的步伐跟她一块走:“又见面了,小客户。”   沈棉张了张嘴,努力把他头顶的“鸭同伴”三个字摘掉,换上“高级合伙人温止宴”的新头衔。   “温律师……”   看把人小朋友吓得,变傻了都,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温止宴啧啧啧,代表着正义又在心里把江一行唾弃了一遍,特别热心地说:“是不是要去找他算账?来,我带你去。”   四个高级合伙人的办公室格局都差不多,内里容纳的却是四个人不同的风格,譬如秦朝的桌子乱糟糟,东西四处堆放;葛颂布置了一套非常老派的红木办公桌椅柜、紫砂茶具;温止宴那儿正经东西没几份,养了不少花花草草。   江一行的办公室最为整洁,所有资料卷宗都分类收纳井井有条。   浅灰色调的现代风,简约明亮,背后是落地窗,他人站在文件柜前,正将一个牛皮纸档案盒放入柜中。   江一行在着装方面永远得体整洁,量身剪裁的西服毫无褶皱,英俊又斯文,随时可以去做西装模特走秀。   沈棉以前以为这是他作为鸭鸭的专业素养,以色侍人嘛,把自己的形象打理好是对金主的负责和尊重,她对此非常满意,每次看到他穿西装都色眯眯。   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亵渎律师,简直罪大恶极。   温止宴把人带到,揣着一副看好戏的小心思装和事老:“大家有话好好说啊,我们这是正规律所,大家都是懂法的人,要体面晓得伐,千万不要打起来……”   江一行关上柜子,回头扫了他一眼,非常冷酷无情地逐客:“你出去。”   温止宴嬉皮笑脸:“好好好,我这就出去,记得不要动手哦。”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沈棉在江一行身上真的看到了一种老板的威严和气势。   对另一位创始人如此不客气,他在行止的地位应该是食物链顶端。   刚刚查的资料不仅证实了江一行的身份,还让她见识到了江一行令人咋舌的业务能力。   他从业以来从未有败绩,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战绩就是打败了他们法学院的副院长胡教授,从钟非国际那样的大集团手中抢回了一个通讯公司。   一个是实习生,一个是大老板,这个悬殊的地位让人倍感压力;再加上自己把一个大律师当鸭嫖了,沈棉十分心虚,不禁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会不会坐牢。   结论是不会,不过羊入虎口,也足够令人忐忑了。   被骗钱的愤怒在心虚面前不敢声张,沈棉老实巴交地站在办公桌前。   江一行在椅子上坐下,叠起腿,打开桌子上的文件夹,沈棉看到那是自己的简历。   江一行神色认真地浏览,看得颇为仔细。   安静的时间越长,她越七上八下的,想起江一行的那些辉煌战绩,顿时觉得像在被大佬检查作业。   好几分钟,江一行才看完那份简历,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沈棉。”   “是。”沈棉的声音弱弱的。   江一行合上文件夹放到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她:“听说你想fire我?”   做贼心虚的沈棉被这句话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仅嫖了他,还开除了他。   开除老板?她莫不是狗蛋包了天。   沈绵马上摆摆手,战战兢兢地解释:“不不不敢,我只是零花钱没有了,养不起您了。”   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被老虎咬住后颈皮的小绵羊,江一行笑了,语调也随之显得温柔起来:“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沈绵羊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江一行并没有多作解释的意思:“手机给我。”   沈棉愣愣地拿出手机递过去,江一行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重新加上,还给她。   沈棉不知为何突然从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了。   她慢慢皱起眉,两只眼睛瞪着江一行,没说话。   江一行坦然和她对视:“怎么了?”   沈棉说:“我虽然买了你,但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鸭,如果不是你装鸭骗我,我就不会买你了。”   这句话说得像绕口令,但意思是清楚的:是江一行骗她在先,才导致了她嫖他的后果……   简而言之,综上所述,是他的错。   江一行挑了下眉:“所以?”   他的气定神闲、理直气壮反倒让沈棉一下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安静了片刻,重新找回自己的立场,怒火熊熊燃烧:“你把我的钱都骗光了。”   江一行看了她几秒,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沈棉下意识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江一行越过她,走到百叶窗前,将窗叶关上。   沈棉这才发现外面有人,温止宴端着咖啡站在那儿,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他们。   隔绝了那双看戏的眼睛,江一行转过身,往她跟前走了一步。   “我有说过我是鸭吗?”   沈棉顿住,仔细一回想,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说过他是鸭。   一开始是她自己误会,他不过顺手推舟而已。   “没有……”沈棉的气势短了一截。   江一行慢条斯理又往前一步:“服务你确实享受了,不是吗?”   “是……”沈棉的气势随之又短一截。   江一行站到了她面前,低头好整以暇道:“你花钱购买服务,自己也享受过了,你情我愿的事情,现在说我骗钱,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就相当于去饭店吃饭,吃完了饭要老板退钱,简直是耍流氓。   沈棉被他的逻辑说服,刚刚积攒起来的怒气值彻底偃旗息鼓,眉毛也耷拉下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江一行问她。   “没有了。”沈棉的维权运动不到五分钟就宣告失败。   “没有就好。”江一行把她的手机放到她手里,“去找秘书李欣,她会给你安排事做,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沈棉犹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听话地出去。   上班第一天被老板叫到办公室是不是殊荣,不好说;不过江一行这句话,是实打实的偏爱了。   行止创办几年以来,无论是执业律师、实习律师,他没带过任何一个人。   不过沈棉并不知道这些,她天崩地裂的世界观亟待重塑。   她不知道,李欣知道。   该做的事江一行刚才已经交代过,再则作为江一行的秘书,第一次见江一行对实习生这么关注,不是亲戚就是情人,李欣自然不敢怠慢。   没给沈棉安排端茶倒水的打杂活儿,李欣拿给沈棉一摞卷宗让她看,让她尽快上手熟悉。   沈棉抱着卷宗回到格子间,其他几个实习生已经都主动给自己找到事做了-   一下午的时间泡在卷宗里,沈棉看卷宗的时候很认真,但偶尔走神,还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江一行的确没有说过他是鸭,但他也的的确确没有否认过,他只要说一声,误会就能解开。但他不仅没有,还将计就计地顺着演戏,装鸭装得那么像。   沈棉越想越觉得没道理,自己的全部身家还不够给他塞牙缝,他为什么要卖身给她?   以前你侬我侬的时候,沈棉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鸭鸭。   一朝东窗事发,现在江一行在沈棉心里的印象就是两个字:骗子。   如果非要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坏蛋。   晚上回到宿舍,她愤愤不平地把这件事告诉室友,赵晓晨三人内疚感爆棚,坐在她的对面,每个人的头顶上各顶了一个字:   我、有、罪。   赵晓晨看她气咻咻地,说:“要不你别再那儿实习了,再换一个吧,还来得及。”   墙头草米雪也跟着倒:“你跟我们两个一起吧,说不定能分到法院,跟陈老师说一声,现在应该还能报名。”   姚明薇打断她们:“那个,其实不去行止,也没什么用。”   三个人一起看向她。   “你们没看这学期的课表吗?”姚明薇问。   这学期理论上只剩三门课了,大家忙着找实习单位,确实没怎么关注新出来的课表。   姚明薇拿手机打开教务处大四上的课表指给她们看。   只见“法律文书习作”的课程后面,教师名字的地方,赫然写着:江一行。   半天,赵晓晨“靠”了一声,唏嘘地摸摸沈棉震惊的狗头:“他这是布了天罗地网要逮你啊。” 第53章 五十三行   大概是被赵晓晨的话吓得,沈棉做了一晚上被追杀的梦。   刷牙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江一行发来的消息:【在学校吗?我来接你。】   被他追了一晚上累死了,沈棉想起自己被骗走的全部家当,想起自己捉襟见肘的窘境,看到这句话立刻警惕起来。   他是不是又想骗她的钱了?   沈棉马上回复:【不用,你太贵了。】   一睁眼,身份又变成了实习生,要在他的手下打工。   新的一天,新的打击。   但是她要争气,绝不能再被他骗一分钱!   沈棉说到做到,到律所之后把江一行当陌生人,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做事。   中间江一行从她旁边经过,别的实习生都偷偷看他,只有沈棉对他视而不见,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江一行的视线从她的屏幕上扫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等他走过去,沈棉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声打了出来:不看他不看他再好看也不看他……   赶紧删掉。   形同陌路政策坚持了两天。   第二天下午江一行不在律所,沈棉跟着李欣学了怎么使用各台仪器,一边看卷宗一边记笔记,时间在忙碌中过去。   准备下班时,江一行给她发了过来:【在办公室等我】   沈棉才不等他,和姚明薇一块下班回宿舍。   江一行回到行止时,沈棉的座位已经没人了。   他脚步顿住,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发给沈棉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这两天都把他当透明,现在连消息也无视,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四天上午,打车上班时堵了一会儿,沈棉和姚明薇踩着迟到的边缘冲到电梯间,手里举着刚刚买的三明治。   电梯到达,门一开,正要抬脚迈进去的沈棉愣了一下。   江一行和温止宴从地下停车场上来,西装革履地立在电梯里。   沈棉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后面的不知道谁推进了电梯,刚好推到江一行面前,三明治刚好怼到他胸口。   姚明薇赶紧扶了她一把,跟两位老板打招呼:“江律,温律,早上好。”   沈棉跟着重复了一遍,正要把手撤回来,江一行低头扫了一眼,抬手接过三明治,对她一笑:“谢谢。”   沈棉:“……”   一句“不是给你的”到了嘴边,又迫于地位差距不得不咽了回去。   但是现在除了实践证明需要他签字,还有一门课的生死握在他手中。惹不起,躲也躲不起。   “早啊。”温止宴在旁边刷存在感,“拿早餐贿赂领导,怎么没有我的份儿啊?”   江一行拿“没眼色”的眼神瞥他一眼:“你吃过了。”   “你刚才也……啧。”温止宴宰相肚里能撑船,决定不拆穿他。   三天适应期过去,十点,实习生们被召集到了会议室。   李斯奇的脸色有点臭,他的高傲大家都切身体会过,见状也没人上前去触霉头。不过听另外两个实习生偷偷八卦,似乎是因为他私下找过江律师,没成功。   两人说起来时有点幸灾乐祸,毕竟谁不希望能跟着高级合伙人学习啊,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胆量去打扰大佬。   李斯奇平时用鼻子看人,那俩实习生见他碰一鼻子灰都有点暗爽。   姚明薇听到这些不禁暗暗有点担心。   江律师十有八九是要亲自带沈棉的,到时候一公布,肯定会招来嫉妒,那就不妙了。   她撞了撞沈棉问:“江律师有没有说要带你?”   “没有啊。”沈棉说。   她已经两天没有和江一行说过话了,非常疏远!   主管在这时走了进来,先是例行关心了一下大家是否习惯实习生活,亲切地和每个人交流了一下感受,然后就到了分配带教律师的环节。   另外两个实习生和姚明薇都各自分配到了一名律师,到了李斯奇,主管笑了笑,道:“听说你的刑法学得很好,温律师说,他亲自带你。”   一言一出,那两个嘲过李斯奇的实习生、以及李斯奇本人都愣了。   “温律师吗?”   “对。咱们温律师虽然现在不接诉讼案件,但最擅长的就是刑辩,”主管对李斯奇说,“他很看好你。”   李斯奇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我也很欣赏温律师。”   另外两个实习生看得出来都不太平衡,毕竟谁都知道李斯奇一开始就冲着江一行,丝毫没把温止宴放在眼里。   主管最后才安排沈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口吻:“沈棉,你跟江律师吧。”   有李斯奇在前挡箭,加上沈棉的性格有目共睹,大家跟她关系还不错,这个安排没有引起众怒。   不过她本人皱着眉,有点愁苦-   早饭被领导征收,沈棉没得吃,开完会就饿得肚子咕咕叫。   瘦子身上储存的脂肪太少,都不怎么抗饿,沈棉又忍了半个小时,饿得简直要眼冒绿光。但一看时间,距离午饭还有一个半小时。   一个实习生友情赞助她一根能量棒,但对沈棉的胃口来说杯水车薪,正想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充充饥,江一行的消息弹出来:   【过来。】   不晓得是不是要吩咐她做事,沈棉现在受制于人,赶紧放下速溶咖啡去拜见她的领导。   沈棉敲门进去,江一行正站在窗边讲电话,没和她说话,指了指办公桌里头的一个柜子。   沈棉不明所以地过去打开柜子,发现里面好多零食,口水顿时就汹涌澎湃起来。   她看向江一行,江一行温温柔柔地一笑,点了点头。   沈棉揣摩了一下这个点头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拿来吃。   一下子有些感动,她的鸭鸭其实还是很好的,记得她没吃东西会肚子饿。   被骗钱无处申冤的愤怒都减弱了几分,沈棉蹲在柜子前拆开一包饼干,咔嚓咔嚓半分钟就吃完了一盒。   芝士海盐味道的,超好吃,沈棉很喜欢,又拆开了第二盒。   江一行这通电话讲的有点久,沈棉吃了四盒饼干,外加四个榛子巧克力蛋糕,打开第五个正要咬,江一行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你在做什么?”   沈棉咬着小蛋糕抬头:“吃东西。”   江一行看了看她面前的“战绩”,视线又回到她脸上:“未经允许擅自吃别人的东西……嗯?”   他没有说那个字眼,但意思很明显。   沈棉愣了:“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江一行挑眉:“我只是让你拿出来。”   沈棉默默把嘴里只剩半个的小蛋糕放下。   如果人的情绪可以有实体,现在就是大写的后悔两个字。   是她大意了,忘记了整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鸭鸭。   她的鸭鸭好,江律师才不好。   江一行看了看蛋糕上整齐的一排牙印,非常宽宏大量地说:“没关系,既然已经吃掉,按照原价赔付就好。”   赔肯定是要赔的,沈棉看了看自己吃掉的一堆包装袋:“多少钱啊?”   江一行拿出一张票据给她,沈棉对着价格算了算,饼干和小蛋糕都是日本的,她刚吃的那么点,加起来快五百了。   最近吃饭都是三个室友赞助的,小穷鬼沈棉账户里的余额已经不够支付了,她肉疼地想哭,问江一行:“我可以下个月再赔你吗?”   “没钱了?”江一行问。   沈棉小心地忍住了自己的怨气,说:“钱都给你了。”   江一行笑了:“那就先欠着吧。”   沈棉松了口气,这时,江一行有意无意地道:“昨天给你发的,没有看到吗?”   沈棉心里一个咯噔。   江一行很懂得适可而止,没硬要她给答案,只是慢悠悠地提醒:“以后记得及时查看,不要漏掉信息。”-   莫名其妙背上了一身债,沈棉敢怒不敢言,对债主的信息也不敢无视了。   晚上所里给她们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江一行有事没有来,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沈棉回了家。   洗完澡上床,她习惯性地把大恐龙搂过来抱住,舒舒服服地闭上眼。   熟悉的雪松味道,好像抱着鸭鸭一样。   五秒钟后,沈棉突然又睁开眼,瞪着恐龙看了一会儿,一脚把它踢飞下去-   周六早上,没有睡懒觉的时间,四个人一大早爬起来去上课。   刚到教室坐下,一个绿头发的女生过来,拍了一下沈棉,问:“听说你暗恋孟星河?”?   沈棉还没反应过来,赵晓晨直接怼了回去:“你有事吗,都大四了还有闲心八卦别人的事,闲不闲呐。”   绿头发被怼得脸色讪讪:“又不是我传的,大家都在说啊。”   她说完想走,被姚明薇拉回来盘问:“说什么?”   “上学期夏唯不是搞得沈棉差点不及格吗,不就是因为孟星河?孟星河跟夏唯本来都要在一起了,沈棉插一脚,所以夏唯怀恨在心,反正大家是这么说的。”   “插个屁,谁造的谣,让她来我面前造来。”赵晓晨暴脾气。   绿头发看她一眼:“但是沈棉暗恋孟星河是事实啊,她不是还画了孟星河的画,大家都看到了……”   四个人齐齐一愣,沈棉问:“什么画?”   “你们不知道吗?群里早就传开了。”绿头发把手机拿出来,在四个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翻出来一张图片,“呐。”   沈棉对自己的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时她在课上画的鸭鸭的小皇图。   戴眼镜的他坐在椅子上,单手拽着领带,露出漂亮的腹肌……   不过这张图她夹在书里,没给任何人看过,怎么会在群里传播?   “这张图你们怎么会有?”赵晓晨问,“谁发的?” 第54章 五十四行   “这个不知道,好几个群里都传过了。”绿头发说。   “肯定是夏唯!”赵晓晨气得够呛。   沈棉的画理论上应该在宿舍的课本里,但现在还在不在,很值得怀疑。   女生宿舍楼出入管理严格,除了本栋楼的学生任何人都进不来,这几年都没有发生过盗窃案件,她们404虽然平时不至于大敞着门不关,防范意识确实也不怎么高。   夏唯的宿舍就在对门,趁没人偷偷拿走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你们在说这个画吗?”另外几个女生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笑,“沈棉你画的不错诶,这张图好有感觉,孟星河平时太高冷了,这样就很欲。”   “沈棉,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乖,会画这种东西哦……?玄幻文学”   “不过你真的撬夏唯墙角了吗?”   “你跟孟星河在一起了?”   枯燥的生活里唯有八卦能振奋人心,这边的讨论瞬间吸引了教室里不少人的注意力,一双双如X射线一般的眼神聚集过来,把沈棉从头到脚扫射一遍。   沈棉被挤在中间,被迫承受着大家的“热情”,皱眉解释:“这个画的不是孟星河。”   “不是孟星河还能有谁啊,我们学校戴眼镜的男生不少,但你这个一看就是孟星河啊,还有人长这样吗?”   沈棉点头:“有……”   “她当然不会承认了。”   突然冒出来的一道声音截断了沈棉的话,夏唯和她的两个小姐妹一起走进来,夏唯谁都没看一副出尘脱俗的样子,另外两人一唱一和:   “但凡要脸的人都不敢承认,挖别人墙角很光荣吗?”   “是吧,还画这种东西,咦~恶……”   “嘿我这暴脾气。”赵晓晨撸了撸袖子就想过去表演一下自己的跆拳道,“谁挖墙角了,是孟星河对包包有意思好吗,你……”   赵晓晨说到一半,发觉这种话好像承认了沈棉插足似的,她一时嘴笨,憋住。   沈棉的重点都在心疼自己的画上,皱眉问夏唯:“你偷拿了我的画?”   夏唯这才把脸转过来:“话别乱说,跟我没关系,再说你画这种东西意淫孟星河,确实有点过分吧?”   沈棉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非要套到孟星河身上。   她只是在刚开学室友讨论觉得哪个男生帅时,提名了他,因为她“喜欢戴眼镜的”。当时赵晓晨就说她没戏,追孟星河的人很多。   老实说,孟星河戴眼镜也算斯文好看,有一点像送她恐龙的哥哥。   他是自打恐龙哥哥之后,沈棉见过的第一个戴眼镜好看的男生,但她从来对孟星河产生过色眯眯的想法。   在鸭鸭之前,她画的都是恐龙哥哥。   “我没有意淫他,我画的是别人。”沈棉再次解释。   “是吗?”夏唯的小姐妹不信,“那你把这个别人带出来啊,我倒想看看有没有人长得跟孟星河那么像。”   赵晓晨一脸鄙视:“你知道什么叫求锤得锤吗,他马上就来。”   小姐妹嗤笑:“吹得挺像,要真有人来,我把这张桌子啃了。”   正在这时孟星河来了,她马上绿茶兮兮道:“你来的正好,你知不知道沈棉偷偷画你,画得特别不雅,还传出去让大家都看到了。”   孟星河的视线从那张手机上的图片扫过,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知道,怎么了?”   对方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噎了一下:“她画那种图很恶心啊。”   “和你有关系吗?”   孟星河毫不犹豫的承认,不加掩饰的偏袒,让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夏唯几人有点尴尬,赵晓晨这边也并不见喜色。   孟星河这样站出来,无疑直接坐实了沈棉撬墙角——虽然之前他和夏唯的“恋情”是夏唯有意造成的误会,但大家普遍将他们视作一对,学院cp,沈棉掺和进去肯定落不到什么好话。   偏偏就在这时,沈棉又对孟星河说了一句:“我画的不是你。”   孟星河:“……”   站出来承认,却被作者本人打脸,于是气氛肉眼可见地更尴尬了,呈现一种莫名其妙的三方阵营。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一阵小骚动,赵晓晨先注意到,接着就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江一行。   她大喜过望,犹如看到再世父母,非常响亮地大喊一声:“江教授!”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灰咖色格纹西装的男人走进教室,笔挺利落的西服,黑色牛津皮鞋,鼻梁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呈现一种一丝不苟的好看。   刚才吵吵嚷嚷的教室忽然就寂静下来,每个人都看着江一行,对于学校里出现这种绝世大帅比表达了非常具有诚意的震惊。   江一行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在一道道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对峙现场。   赵晓晨和姚明薇练出来的默契,非常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位置,他站在沈棉旁边,慢条斯理地看了一圈。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开口,有几个女生非常没出息地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长得帅就算了,生意也这么好听,我的妈妈呀!   赵晓晨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整个人的气势都涨了一大截,趾高气昂地说:“她们非污蔑包包撬墙角,包包太无辜了。”   江一行低头看沈棉,似笑非笑道:“这么厉害,还学会撬墙角了?”   这个语调里说不出的熟悉和温柔,在场除了沈棉身在其中不自知,其他人没有一个察觉不到的。   有人一脸纳闷,有人面面相觑。   “我没有。”沈棉没想到被他遇见这种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竟然有一点点找到靠山的安全感,“我画了一幅画,他们认错了。”   “什么画?”江一行很有耐心地问。   赵晓晨犹如一个体察圣意的太监,马上把手机拿给江一行看:“就这个。”   想当初她也以为这是孟星河呢,后来见过江一行自己就懂了。   这幅画比起沈棉在他家里画的那些,尺度小多了,只不过露个复几而已,还是单人画像。   江一行记得自己没有做过这样“不得体”的动作,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沈棉自己幻想的。   他颇感兴趣,饶有兴致地拿在手中欣赏。   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有点懵逼。   刚才所有人都觉得画上的人绝对是孟星河,除了他不可能有人长这样,结果现在还真出来一个,不仅比孟星河更像画上的人,还比孟星河帅一个level。   全方位秒杀。   江一行欣赏完,笑着将手机换回去,扫了沈棉一眼:“喜欢画我,回家给你慢慢画,不过以后这种在家里画画就好,不要拿出来,免得引起别人的误会。”   这是认领画的意思。   短短几分钟内,第二个站出来认领画的人,围观群众显然没料到一副小皇图如此吃香,还要竞争上岗。   江一行一语双关,夏唯几人和孟星河同时陷入沉默。   夏唯那边几个人脸色都有点难看了;孟星河微沉着眉,盯着沈棉。   他见过这幅画,曾经真的认为沈棉画的是他——这是他以为沈棉喜欢自己的证据。   赵晓晨最喜欢打脸环节,嚣张地说:“刚才谁说要啃桌子的来着?”   夏唯的小姐妹不吭声,过了会儿,带着点攻击性问江一行:“你谁啊你?你要是沈棉男朋友,麻烦你管好你女朋友。”   这句话一出,沈棉和赵晓晨四人齐刷刷用你胆子好大的眼神看向她。   牛逼牛逼,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夏唯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刚才赵晓晨明明都已经喊过江教授了,蠢货!   江一行的视线略过那位出言不逊的女生,淡淡一笑,没理会。   他抬步款款走上讲台,执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笔力虬劲的三个字,随即转身,风度翩翩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一行,这学期负责你们这门课的老师。” 第55章 五十五行   课前始料不及的小插曲,老师出乎意料的颜值,使得学生们空前专心,教室里经历了很长一阵鸦雀无声的寂静。   江一行给大家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上课十分钟之后,才慢慢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小话。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帅的老师了,都没听说过,不知道好不好过。”   “管他好不好过,挂在他手上我也愿意!”   “我之前有听说这门课是我们学院外聘的客座教授,胡教授三请四请才请回来的,今年第一次代课。不过我没想到他这么帅。”   “这么厉害吗?那胡教授三请四请把他请来,干嘛让他带我们啊,大四的课这么水。”   “不是,说是胡教授很看重他,本来想让他带大二的民事诉讼,但他自己选了我们,可能是想拿我们练练手吧。”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沈棉?”   嗡嗡嗡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前排几个女生越聊越起劲,大概忘记了沈棉本人就坐在她们身后。   四面八方的同学们不时就要瞄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各种各样的含义,沈棉觉得自己像还珠格格出游似的,人气非常高。要不是这会儿心情太沉重,她可能会朝大家挥挥手致意。   之所以心情沉重,是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一行那句话虽然帮她解了围,但现在莫名其妙成了她“男朋友”,现在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晓晨在旁边不知道嘚瑟什么,抖着腿小声地接前面的话:“什么叫会不会,本来就是。”   ——“不懂,我看他和沈棉好像关系不浅。”   赵晓晨继续抖腿:“那当然不浅。”   ——“他真的是沈棉男朋友吗?孟星河又是怎么回事?”   赵晓晨换了只腿抖:“爱而不得的男二呗。”   姚明薇和米雪忍无可忍,在下面按住了她的腿:“别抖了,你这是五级地震。”   “江律师是包包的,又不是你的,你干嘛这么嚣张。”   赵晓晨这才发觉自己有点皇帝不嚣张太监嚣张了,默默把自己五级的腿放下去。   这时前面人又说:“沈棉也太牛了,怎么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真绝了。”   这次沈棉叹了口气,幽幽道:“花钱买的。”-   花钱买来的江教授非常具有人格魅力,人帅腿长,讲话慢条理斯,又不失小幽默,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步调走。   课间十分钟,五六个女生跑到讲台去问问题。   沈棉托腮,看着讲台上江一行耐心地解答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提问。   夏唯竟然也去了。   她去干嘛?沈棉虎视眈眈。   孟星河走过来时她没有察觉,直到赵晓晨撞了她一下,孟星河才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问你。”   沈棉跟着孟星河离开教室,走到走廊。   孟星河转过身,沈棉停下脚步。孟星河莫名其妙看着她不说话,沈棉主动问:“你要问我什么?”   孟星河性格出了名的高冷,沈棉没在他脸上见过其他表情,但此刻的眼神她看不懂。   孟星河沉默良久,才开口:“那副画,你画的是谁?”   沈棉指了指教室:“画的是yi……江教授。”   孟星河偏了下头,呼出一口郁气,又转回来:“你没喜欢过我?”   沈棉瞪大眼睛,刚刚才经历过被指责撬墙角的冤屈,她赶紧摆摆手澄清:“没有,她们乱说的,你别信。”   突然发现自己自作多情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孟星河记得很清楚,自己知道沈棉“喜欢”自己,是在室友刚刚和姚明薇在一起之后不久。有天一个女生跟他告白被室友看到,回到宿舍拿他打趣:“你行情不错啊,这都开学第几个了。”   他没搭理,室友又说了句:“薇薇有个室友也喜欢你。”   “哪个?”   “沈棉啊,就那个眼睛忽闪忽闪,特别可爱那个。据说她全校男生都看不上,就喜欢老孟。”   室友讨论的时候,孟星河没说话。   他对沈棉有印象,开学典礼上,沈棉坐在和他隔着一个过道的侧前方,半个小时里,她回头看了他八次,直勾勾的明亮眼神,不懂掩饰。   后来不论大课小课,每一次在教室遇到,沈棉的座位一定离他不远,并且总是看他。   孟星河记得第二天就是一节大课,沈棉和他坐在同一排,上课跟室友在桌子底下分糖,当着他这个主席的面,边分边吃。   孟星河皱眉看着她们,沈棉也转头看向他。对视几秒后,她迟疑地把最后一颗递过来:“你要吗?”   孟星河说不清当时是怎么一念之差,也许是她一边分享一边又满眼不舍,勾出了他作弄的劣心。   那颗糖是橘子味儿的。   怪不了传错话的室友,怪不了总看他的沈棉,只能怪他自己自我感觉太好,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喜欢”,一边从不踏出一步。   这个世界很公平,不争取的人吃不到糖。   孟星河突然想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脱口而出的前一秒,他看到不远处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男人,他们确实有几分相似。   孟星河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棉摸不着头脑,转身要回教室时,发现了“此时刚好路过的”江一行。   他抬脚正要进教室,沈棉马上叫住他:“鸭鸭!……”她缩了下脖子改口,“江教授。”   江一行非常客气地问:“沈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棉跑到他旁边,先往四周看了看,又欲言又止了几秒,才小声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江一行道貌岸然,“作为你的老师,我很乐意为你解答学术相关的问题。”   沈棉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不是学术问题。”   江一行挑眉:“私人问题?”   沈棉点点头。   江一行道:“私人问题也可以。不过我一小时收费标准一万,按秒计费。”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你问吧。”   沈棉着实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两重马甲都掉了,竟然还要赚自己的钱!竟然问个问题都要收费!   哥哥给她打的生活费才刚刚到账。   “我和你说话也要按秒计费吗?”好歹也是贴过肉肉的关系了,她又不咨询法律问题。   “你和别人当然不一样,”江一行笑了笑,“可以给你个友情价,九五折。” 第56章 五十六行   几日前立下的誓言犹在耳畔:绝对不能再被他骗钱。   沈棉心里摇摆了几个回合,最终好奇心战胜了骨气。   她计算了一下,一小时一万,一秒钟才两块七毛八,不贵,问得快一点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马上语速飞快地问:“刚刚夏唯和你说什么了?”   江一行挑眉:“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沈棉点头。   “学生和老师说话很正常,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江一行的目光含义深长。   沈棉答不上来。   女孩子之间的敌对很微妙的,别的同学没关系,夏唯不同,看到她刚刚去找江一行说话,沈棉就很在意,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她完全没get到江一行眼神的深意,心想他一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样就可以多收点钱了。   她警惕性很高,马上维护自己的权益,提出条件:“你反问问题的话,我也要收费的。”   她自以为机灵的样子,不自知的醋意,都很好地抚平了江一行心里的那点不快。   “学聪明了。”他说。   沈棉心道,还不是因为在你那里吃亏太多,长记性了。   “跟你学的。”   江一行嘴角的笑意加深:“这样啊。那看在你师从我门下的份上,如果你回答,可以互相抵消。”   沈棉眼睛一亮。   虽然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想了想,给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答案:“因为我和她有仇。”   江一行失笑。   也是够不开窍的。   沈棉催促:“该你回答了。”   江一行毫无遗漏地将夏唯的话告诉她:“她向我道歉,说刚才的事不是有意,因为一直听大家说你喜欢孟星河,才会产生误会,你从来没有在学校提过我,所以并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她的朋友心疼她,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些话,希望我不要责怪她的朋友。”   沈棉下意识解释:“我没有喜欢孟星河。”   江一行勾唇:“嗯,我知道。”   他还不至于蠢到,受夏唯如此明显的挑拨。   不过有些话听在耳中,让他不快。   沈棉又想知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江一行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她希望江一行怎么回答?   沈棉又答不上来了。   想了半天,她想出一句:“朋友行为,上升本人?”   沈棉觉得,如果换做自己,赵晓晨她们因为心疼她而做错事伤害了别人,她也会一起负责任的。   朋友为她两肋插刀,怎么可以出了事把自己摘出去。   江一行没忍住屈指弹了一下她的头,好笑道:“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可乐……沈棉心想。   上课铃响了,江一行收回手,回教室前慢悠悠留下一句:“我回答她,她应该向你道歉。”   沈棉愣了一下- 第二节回到座位,沈棉趴在桌子上看着讲台上的江一行。   他还是那么好看,一丝不苟的眼镜好看,侧脸时下颌的线条好看,就连袖口露出的白衬衫边缘也好看。   又想起之前她被夏唯陷害,鸭鸭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现在她已经把他身上“全世界最好的”标签换成了“骗人的”,但鸭鸭还是像以前一样,为她撑腰了。   越想越内疚,六个字的标签跃跃欲试,想要踢掉三个字重新上位了。   从在行止见到大律师身份的江一行的那天起,隐隐约约在心里作祟的忧郁,好像也有了消散的征兆。   虽然江一行亲口说了,但第二节课结束后,沈棉四个正在收拾书包,夏唯和她的小姐妹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赵晓晨虎视眈眈的注视也被她们视而不见。   倒是绿头发头顶“八卦”二字凑过来,明显想打探沈棉。   就在这时,江一行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叫了一声:“沈棉。”   大家一起看向他。   “过来。”他说。   沈棉茫然地眨了眨眼,背着书包走到讲台前。   “干嘛呀?”   江一行不答,叠着腿坐在讲桌后的椅子上,拧开水杯喝了口水。   沈棉摸不着头脑。   夏唯几人停在门口,朝这边看了几秒。夏唯在师长面前一贯圆滑会装,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她毕竟是个学生,老师如果摆明了向着沈棉,她不敢惹。   她们重新折回,小姐妹有点不情愿地说:“沈棉,刚才的事我们跟你道歉,我们不知道你画的是江教授,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沈棉这才慢慢领会了江一行的意思——他在给她撑腰,让夏唯来跟她道歉。   忍不住有点开心,嘿嘿。   夏唯自己什么都不说,把责任都推到姐妹身上,但沈棉并不在意她姐妹说了什么。   她看向夏唯:“你可以把偷我的画还给我吗?”   周围同学都看着,跟她道歉已经够丢人了,这个“偷”字让夏唯脸色难看了一下:“我说过,我没拿你的东西,你自己……”   话到嘴边瞧见江一行漫不经心瞥过来的眼神,她忍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发的。你可以回去再找一找,也许没丢。”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画她没拿走。   怪不得有恃无恐,还真算不上偷。   江一行这才放下水杯,不痛不痒地“主持公道”:“好了,同学之间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希望你们以后继续团结友爱。”   “谢谢江教授。”夏唯几个人讪讪地走了。   画没丢,沈棉就放心了。   那副画她很舍不得的。   江一行拿起电脑,正要和她一起走,沈棉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赵晓晨几人在外面等她,见状一边跟着跑一边惊恐地问:“包包你跑那么快干嘛?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沈棉这才想起江一行,回头冲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这个天真活泼的样子倒是久违了,前几天看到他都能躲就躲,跟见到瘟神似的。   江一行看着她兔子似的背影,勾了勾唇。   “我回去找我的画。”沈棉边跑边说。   赵晓晨吓了一大跳:“艾玛一个画你怎么这么宝贝,它又不会长脚跑了。”   沈棉不听,跑得可快了-   沈棉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翻课本找自己的画,还在原来的地方夹着。她把画取出来,和自己其他的作品放到一起。   赵晓晨跟着探头想看:“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宝贝?哎这个我是不是没看过?”   沈棉眼疾手快赶紧把画藏好。   赵晓晨伸手要拿那张是在鸭鸭家里画的,超级皇的,不能给别人看。   “这个你不能看?”她捂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有小秘密了是吧?”赵晓晨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哼,不看就不看,肯定是鸭鸭的果体图,你这个色鬼!”   沈棉把画全都夹在一个画本里,仔细放好。   今天的小小插曲,似乎令她对江一行的态度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沈棉很好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别人对她表示一点好,她就心里满是感动了。   她对江一行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不再排斥他了。   在今天之前,沈棉一面清楚地知道自己被骗了,一面又一直不愿意相信,她的鸭鸭是不存在的。   她在心里人为地将“鸭鸭江一行”和“律师江一行”两个身份撕裂开,怀念前者,抵触后者,但现在,这两个身份隐隐约约想要合体了。   三个字标签已经不知何时被踢掉,六个字正在向上攀爬,伺机登顶。   沈棉的心情是轻快的,虽然她自己没发现-   吃饭的时候,沈棉把夏唯道歉的前后始末告诉大家。   赵晓晨翻了个精彩的白眼。   “她怎么还是这么绿茶?”姚明薇说,“你们知不知道夏唯想保研B大?”   “我知道她去夏令营了,当时还怕包包跟她抢名额呢,想太多。”   “夏令营的时候她找好了导师,听说导师已经答应她了。她绩点不错,跟陈老师关系又好,到时拿到学院推免名额,就十拿九稳了。”   赵晓晨顿时不爽了:“靠,她这么顺利,我就不开心了。”   米雪道:“好不公平啊,凭什么她差点害包包不能保研,自己还能保研B大。”   “包包本来说不定也可以,不过她不想去。”赵晓晨忽然胸有成竹地说,“没事,我觉得夏唯保不了。”   三个人一起歪头看她,沈棉好奇:“为什么?”   赵晓晨冷冷一哼:“因为我诅咒她。”   “……”-   随着司考时间临近,大家都越来越紧张。   周一上班,中午午休时间,沈棉没去吃饭,让姚明薇帮她带三明治,自己留下来争分夺秒地复习。   办公室人不多,这个行业忙起来三餐不继是常事,有几个律师还在加班加点地做文件、打电话。   伴着这些忙碌的声音学习,莫名能让人更专注,但沈棉和一道题的答案较上了劲儿,搞不明白,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周围不间断的声响,让她没有注意到江一行的脚步声,直到他的声音落下,她才发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不会了?”   沈棉抬头便撞进他眼睛里,江一行单手搭着外套,微微弯腰看着她,温温柔柔一笑。   沈棉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江一行直起身:“来我办公室。”   他走开沈棉才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提着餐厅外带的食盒。   她抱起书跟着去办公室,江一行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到小茶几上,招手让她过去,把筷子递给她。   有红烧肉还有水煮鱼片,沈棉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次是馋的。   上次也是……不过这次馋的是食物,不是他的身子。   在他身上受过的骗,都是血泪的教训,沈棉现在已经不容易上当了,狐疑地看着筷子问:“是让我吃吗?”   江一行挑眉:“你想喂我吃也可以。”   沈棉摇摇头,依然疑心未消。   上次吃零食欠的五百块刚还上,她不敢大意,背后是不是有别的阴谋?   “你为什么要让我吃啊?”   “对我这么警惕?”江一行笑了笑,“在楼下碰到姚明薇了,她请我帮忙给你带饭。”   原来是这样。   沈棉打消顾虑,问他:“那多少钱?”   先问价格,免得事后被狮子大开口。   “三千。”江一行说。   沈棉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把筷子还给了他,站起来就走。   三十块的三明治不香吗?为什么要吃三千一顿的天价饭?   做人要有骨气!   江一行低笑,在她背后慢悠悠道:“时效一周,包含一日三餐,附带每天独家辅导。”   沈棉的骨气顿时就屈服了,脚也迈不出去了。   当代社会,促使女生付账购物的一大杀器就是:平均式算账法。   譬如说眼下的这个交易,三千块用来买一周的伙食,乍一听相当贵,但如果做个除法,其实每天只需要428块5毛7;再除一下,每一餐只需要142块8毛6。   比起以前动辄一碗面五百一块牛排一千的用餐水平,已经算得上很便宜了。   最重要的是,还附带独家辅导。   沈棉心动了。   辅导向来很贵,尤其是江一行这个级别的律师,他做鸭收费都那么高,自己的专业肯定更贵。   三千的打包价,怎么算怎么实惠。   不过套餐的亏自己不是第一次吃了,沈棉谨慎地排除陷阱:“三千包含全部吗?有没有另外收费?”   “没有。”   “那以后会以其他名义变相收费吗?”   “不会。”   沈棉放心多了,提前声明:“那你要是又收其他费用,我可不给的。”   江一行莞尔:“好。”   他一温柔,沈棉就容易发飘,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陷阱了,愉快地拿出手机:“那我转账给你。”   江一行重新把筷子递过来:“吃吧。”-   江一行跟客户一起吃过了,沈棉吃饭的时候,他在旁边拿起了她的书。   跟沈棉过不去的那道题被她报复性地打了个大红叉,旁边还画了一个气呼呼叉着腰的小人。   江一行勾唇,对着那个小人看了半天,又往前翻了翻,在其他页里也发现了类似的小“彩蛋”。   有一道题大约是错了好几遍,她在旁边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小人哭唧唧,大人火冒三丈,用拳头锤它的脑壳,旁边配了个对话框:“再错你就是猪!”   然后小人被另一只颜色的笔划掉,下面画上了一头猪。   江一行笑出声。   沈棉马上抬头看他:“你在笑什么?”   “看到一个有意思的题目。”江一行施施然道。   沈棉深以为然地点头,有些法律案例确实挺狗血的。   等沈棉吃完饭,江一行才将书翻回原先那页,开始给她讲题。   他讲题跟学校老师是不一样的风格,前两天上课沈棉就发现了。讲案例比上课讲概念还要更明晰,直接从现实切入,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沈棉原本坐在侧面的小沙发,听着听着不自觉就挪到了他身旁。   讲完她刚才抓狂的那道题,江一行问她:“懂了吗?”   沈棉点头:“懂了。”   江一行合上书:“那你给我讲一讲。”   沈棉愣了下:“我讲吗?”   江一行摆出倾听的姿态。   验证是否掌握一个知识点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讲给别人听。能条理清晰地讲明白,把别人教会,才证明你真的融会贯通了。   沈棉第一遍讲得略有点磕巴,江一行挑出她的问题所在,重新帮她理清,第二遍时她已经讲得很流畅。   一个中午的时间她都待在江一行的办公室,在他的独家辅导下迅速攻克了几个“顽疾”。   秘书敲门来送文件时,沈棉才惊觉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赶忙抱起自己的东西跑出去做事-   晚上下班时,她收到江一行的信息,乖乖留下来等他。   沈棉上了他的车,被他带回了都水公馆。   她在楼下迟疑不肯上去,带着小小的防备心:“你为什么又带我来你家了?”   她在这个“销金窟”挥霍了数以十万计的钱,现在钱包空空,剩下的那点零花钱还不够贴一次肉肉,怎么敢上去。   江一行锁上车,走到她跟前:“不来这里,怎么负责你的晚餐?”   外面吃也可以,沈棉心想。   “吃完饭晚上给你辅导功课。”江一行说。   “那我怎么回家啊?”沈棉问。   “我送你回家。”   听起来非常安全和敬业的安排,但沈棉还是有点小小的怀疑,怕他又挖了坑给自己跳。   要是再被骗钱,真的要卖身还债了。   江一行耐心地等着她在心里反复权衡,等了片刻,俯首在她耳畔,低声道:“还是你想留下来?三千只包含三餐和辅导,如果你想要其他服务,可是要额外收费的。”   沈棉马上坚决地摇头:“我不要。”   “那就好,我也以为现在你应该以考试为重。”   江一行转过她的肩,向前走,“今天想吃什么?”   沈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进了电梯,想起他做的饭顿时心思就被勾走了,眼睛亮亮地说:“鸡汤面。”-   江一行说到做到,给她煮了鸡汤面,给她辅导功课到十点半,开车送她回鹿兴园。   下车时,沈棉弯腰冲他拜拜,脚步轻快地跑进入户大堂。   “全世界最好的”六字标签东山再起,顺利登顶了。   回到家,她马上把被她打入冷宫——塞进储藏室的大恐龙抱了出来,重新摆到床上,在恐龙头上安慰地拍了拍。   对不起鸭,冷落你了。   晚上她又抱着恐龙睡了。   早上江一行又来接她上班,给她带了早餐,沈棉喝着豆浆感动万分:“早餐还带送货上门吗?这个套餐太划算了。”   江一行单手扶着方向盘,笑着揉了下她的头。   熟悉的感觉,沈棉恍惚间觉得身边的人还是她的鸭鸭。   接下来的几天,沈棉都维持着同样的节奏:早上等江一行带着早餐来接她;中午在江一行的办公室和他一起吃饭,江一行如果不在,也会让秘书给她订好饭;晚上和他一起回家,吃过饭就开始一对一辅导。   坚持到考前最后一天,早上到了兴业中心,沈棉和江一行一起从地下停车场上来,在一楼刚好碰到两个实习生。   她们恭恭敬敬向江一行打了招呼,电梯里安静如鸡,到了办公室才和沈棉闲聊:“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沈棉摇头:“不是啊。”   “哦,看你从停车场上来,还以为你自己开车呢。”   “我们包包有司机。”姚明薇的手插过来,往沈棉桌子上放了杯咖啡,另外两个实习生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中午沈棉依旧在江一行的办公室吃饭,茶水间倒水时,那两个实习生也在,跟她说:“江律师对你好好,每天都跟你一起吃饭。”   “我付了钱。”沈棉说。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就是两人AA了饭钱的意思,但这并不能消除两个实习生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平衡。   毕竟跟高级合伙人一起AA吃饭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   李斯奇被温律师亲自挑过去,也没这种待遇。   沈棉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满脑子都是明天就要到来的考试。   晚上回家,江一行叫她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沈棉有点紧张,坚持要复习到十点。   但她投入不进去,半天看不完一道题。   江一行今天没有打扰她,在旁边安静地、饶有兴致地翻她的书。   她每本书上都画的有小画,江一行还在某一页看到了自己——一个不到三厘米高的二头身Q版小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了一副眼镜。   只所以认定这是他,而不是别人,不是他自恋,是因为沈棉在旁边写了两行字:   【黑心鸭鸭,在线骗人】   江一行莞尔,从画上抬起眼,发现那边本应在学习的人左手支下巴,右手拿笔,已经十分钟没有换姿势了。   江一行放下书,起身走到她右侧,她闭着眼睛,嘴巴微张,睡得很香。   江一行动作很轻地将她抱到卧室,沈棉沾到他的床,一点都不陌生,翻个身就沉沉睡去。   江一行侧躺在她身旁,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   一早,沈棉被闹钟叫醒,打着哈欠起床,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熟练又自然,完全没发现问题。   洗漱完清醒了,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厨房江一行的背影时,才猛地僵住脚步。   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鸭鸭家。   她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但这睡衣绝对不是她昨天睡之前穿的。   心里先是一咯噔,接着想起自己又没喝醉,发生过什么肯定记得的,这才放下蹦到嗓子眼的心。   没贴肉肉就好,她好怕自己又没把持住。   不过在这里留宿,需不需要额外付费呢?   江一行已经做好了早餐,盛好的热粥摆上桌,沈棉边吃边偷偷瞄他。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她想起以前住在这里,每天变着花样贴肉肉的幸福生活,这张桌子也解锁过呢。   江一行全程没有提收费的事,沈棉全程在回味如今已经买不起的服务。   吃完早餐,江一行道:“去换衣服吧,我送你过去。”   色欲熏心的沈棉这才想起考试的正事。   江一行送她到考场,沈棉的紧张已经浮到表面,仿佛突然患了多动症,在座位上不停地扭来扭去,一会儿换一个姿势,不时打开书包检查一下有没有带证件。   “很紧张?”江一行看她一眼。   沈棉点头。   从小到大的重大考试,她没有一次不紧张的。   江一行老神在在地安慰她:“别紧张,我辅导过的人都考过了。”   这么厉害的吗?   沈棉瞬间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自信,鸭鸭这么厉害,辅导的人都能考过,她也一定可以的。   她的信心逐渐膨胀,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拿到了逢考必过的灵签。   她有点好奇地问江一行:“你辅导过多少人啊?”   江一行将车停在路边,解了车锁,偏头对她一笑:“一个。”   更无语的是,沈棉竟真的被这种奇怪的方式安抚到了,不紧张了。   鸭鸭辅导过的人=必过,鸭鸭辅导过的人=她,她=必过。   逻辑非常完美。   沈棉下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考场。 第57章 五十七行   两天的考试顺利结束,不晓得是不是鸭鸭的灵签起作用,沈棉觉得自己发挥得还不错。她一走出考场大门,就看到江一行的车了。   他站在车边正在讲电话,单手插兜,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眼皮一掀,眼神里闪过一丝肃冷。   沈棉跑到江一行跟前,一脸洋溢的开心。江一行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包,对电话那端的人道:“好,我明天过来。”   他挂断电话,和沈棉说话时,语气已经十分温和:“饿不饿?”   沈棉马上点头:“我想吃烤肉。”   刚才考试中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烤肉来,尤其是厚牛排,外皮是焦色,切开后里面却是火候刚刚好的粉红色;还有滋滋冒油的猪五花,要烤得久一点才好吃,焦香中和掉肥肉的腻,香喷喷……   沈棉被自己馋哭了,连做题的速度都加快了,迫不及待等着出来吃。   江一行为她打开车门:“巧了,我今天刚好买了牛肉和五花。”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牛肉和五花!”   鸭鸭也太懂她了,沈棉恨不得给他插一面“料事如神”的锦旗背到身上。   江一行笑而不语。   为了保证她的身体在最好状态,这几天的饮食偏清淡了些,昨天晚上她睡觉时说梦话,嘟嘟囔囔地说:“再来十份肋排五花……雪花板腱……”   韩式烤肉把沈棉勾引得激动难耐,到了都水公馆,跑得比江一行还快。   江一行已经将东西备全,特地添置了炭火烤炉,调料和烧烤酱也已经调好,沈棉好奇地东看细看,江一行脱下外套,挽起袖子。   点上火,烤盘很快热起来,将肉放上去的刹那,滋啦——沈棉听到了幸福的声音。   江一行第一次动手烤肉,他不是一个热爱生活、富有情致的人,这种可以在外面买到、自己动手纯属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以前从来不做。   养小孩养了几个月,倒是让他学会了很多新菜式,现在连烤肉也掌握了。   “浪费时间”对应的奖赏是:沈棉吃得很香,一脸的满足。   江一行对大鱼大肉的肉食不太感冒,烧烤对他来说过于油腻,不过被沈棉影响,他还是吃了一些。   不过吃完饭,坐在客厅休息时,他发现沈棉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   他看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又摇摇头,不说话。   晚上江一行把她送回家,沈棉洗完澡,抱着恐龙滚了好几圈。   以前金屋藏鸭的时候,没觉得;后来交易结束鸭鸭离开,也没觉得;不知为何,这次重新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天之后,沈棉突然发现,她很喜欢和鸭鸭待在一起。   想到三千的套餐时效到期,以后不能再去他家里,有点小失落。   可能是因为,舍不得他那里的伙食-   隔天下班,沈棉叫了家政来打扫卫生,自己在厨房鼓捣,试图再做一次鸡汤面。   有了上一次的成功之母,这次成功历经磨难,最后顺利出生了。   面煮的还可以,就是鸡肉柴了点、味道淡了点、面夹生了点。   不过能吃,对沈棉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成就了。   吃完面,家政的工作刚好结束,沈棉准备付钱时,阿姨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是你的卡吧?”   沈棉看着那张熟悉的卡,愣住。   “卡可要收好的呀,我刚才打扫客房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的,以后记住不要乱放了。”阿姨来过好几次了,见她一个女孩子住,好心叮嘱了一大通。   沈棉几乎都没听进去,晕晕乎乎地送走阿姨,然后站在桌边,瞪着那张卡。   这是她第一天见到鸭鸭,给他用做十万定金的那张卡,后来所有的费用,也都是转到了这张里面。   加起来,卡里的余额超过七位数。   她对着卡看了半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江一行:【你是不是忘记把卡带走了?】   鸭鸭是个很细心的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   而且他那么贪财,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卖身钱不见了吗?   这张卡在她脑袋里塞了一团迷雾,需要江一行来解答。   但沈棉对着手机干等了两个小时,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江一行结束庭审,没回行止,直接驱车来到了A大。   不是他上课的时间,他也没有去往教室,径直乘电梯到四楼,来到院长的办公室。   除了院长,还有两位法学院的资深老教授在场,其中一位便是江一行的老师、也是力邀江一行为法学院授课的胡教授。   另外,还有一个女生。江一行进来之前,她正在说什么,看到他脸色微变。   “一行来了?”院长明显有点惊讶,不动声色看了胡教授一眼。   胡教授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喝茶。   院长心里门清,肯定是这个护短的老东西把这个得意门生叫来的。   “黄院长、李老,老师。”江一行打过招呼,不慌不忙地在红木椅上落座。目光扫过对面的女生,不带温度。   黄院长和葛颂一样,喜欢这些有年代感的中式家具——某种程度上来说,拥有几分自带的庄严感。   办公室短暂安静了几秒,黄院长才开口道:“夏唯,一行除了是你们的老师,其实还是你们的学长,主职是律师,相信你应该知道了。他是我们学院的优秀校友,也是我们一路看着走到今天的成就,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次也是我们特邀来为你们授课。”   场面话点到即止,黄院长停了几秒,语气肃穆:“你举报他和学生有不正当关系,是很严重的指控,我希望你明白。” 第58章 五十八行   夏唯下意识看了江一行一眼。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与自己想要匿名指控的人面对面对峙——尤其是,这个人在她面前代表着权力阶级。   这和当面得罪江一行有什么两样?   A大为了避免恶性污蔑事件,递交给院长、校长等领导的举报必须实名,事实上,夏唯也以“害怕被报复”为由请求过院长,不要将此事告诉当事人。   她的举报信其实几天前就已经递交到院长信箱,也是抱着在司考之前揭发,就算学校不处分沈棉,至少也能让她没法考试的心思。   从“系花”到“部长?玄幻文学?”,夏唯大学三年一直风风光光,谁曾想到了大四因为沈棉害得她名声被毁,从暑假到开学,不晓得多少人在背后骂她、内涵她。   尤其是孟星河……夏唯倒追他三年,最后坏在沈棉手里,实在意难平。   过分的是,沈棉一边吊着孟星河,一边还跟新来的老师有一腿,也是有够手段的。   夏唯没想到院长会把这件事压到司考之后才处理。   更没想到,江一行会来。   到底是个学生,不敢正面跟江一行起冲突。   她咬了咬嘴唇,沉默着没说话。   黄院长继续道:“今天叫你过来的原因邮件里已经说过了,之所以李老和胡教授都在,是因为,邀请一行来授课,是我们三人商议的决定,现在你质控他违背师德,为表公平公正,也应该由我们三人同时在场,处理这件事。同时呢,李老、胡教授也可以为一行作证,他和沈棉同学之间,不是你所说的不正当关系。”   法学院最有名望的三位领导和老教授在场,公正是不容置疑的。   但夏唯闻言,马上便明白了院长的意思:他们准备袒护江一行和沈棉。   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举报不成,夏唯自己就在劫难逃了。   她不觉得江一行会以德报怨放过自己。   夏唯急道:“院长,您知道的,我一个学生举报老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搞不好还会影响自己的一生,但我作为学生会干事,看到这样的现象如果不举报给学校,觉得愧对学校的栽培,所以才冒险给您写信。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而且江教授自己也在教室当众亲口承认过,他和沈棉有那种关系。”   听到这儿,李老明显露出惊讶之色,胡教授也忍不住瞥了江一行一眼。   隐隐带着一点不赞同,眼神写着:你真行。   江一行没说话,慢条斯理给他添了杯茶。   “这件事,其实……”黄院长话说一半,被夏唯突兀地打断。   夏唯抿了抿唇,下了一剂猛料:“如果您不信,我有照片为证。”   她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叠A4纸打印的照片,递给黄院长。   黄院长翻看几下,脸色微沉,递给了胡教授等人。   江一行自始至终没有往照片上瞟过一眼。   等胡教授和李老看完,将照片递给他,他不紧不慢接过,比三位都更仔细而认真地,一页一页浏览。   照片是偷拍的,有些是在律所楼下,沈棉上他的车;有些是都水公馆地库,他带着沈棉一起上楼。   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足以说明两人私下有往来,关系不止步于师生。   江一行抬起眼,犀利的视线隔着镜片投向她:“照片是你拍的?”   夏唯其实找了人跟踪他们,但不好明说,自己认下:“我偶然看见的。”   “夏唯同学有朋友或亲戚住在都水公馆吗?”江一行点到即止,放下那叠纸,“好巧。”   夏唯找人偷拍的,但哪儿敢承认,只管对黄院长说:“沈棉跟江教授存在这种关系,对其他同学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事。”   “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明确规定,禁止教职人员与学生发生恋情,但也绝不提倡,14年教育部下发《关于建立健全高校师德建设长效机制的意见》中提出,‘教师不得对学生实施性骚扰或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我们学校一直在严格践行,这点可以请同学们放心。”黄院长微蹙眉,任何校领导,都不会喜欢学生质疑学校的公信力。   “不过,关于江一行教授与沈棉同学之间的私人关系,他已经提前向校方报告过了。原来负责你们这门课的刘梦教授待产,一行只是暂为代替,成绩最终还是由刘教授批阅。我和李老、胡教授经过商议,一致认为,他们的关系并不会对学校、学院和任何学生造成影响。”   学校如今太缺人才,如果不是江一行自己坚持选择这门,他们本来打算委以重任,将更重要的专业课交给他。   他的人品和能力,在几位长者眼里都是十分信得过的。   夏唯一慌。   也就是说,院长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并且默许了。   那她现在来举报,在院长看来肯定像是挑事生非。   江一行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从容的姿态让夏唯突然忐忑起来。   直到这时,江一行才开口说话,缓缓道:“对于不正当关系的认定,没有明确规定,根据社会普遍认同的意义来说,一般存在: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重婚、包养情人、通奸等情况,其中除了重婚触犯法律,其他几项目前为止均未上升至法律层面。请问夏唯同学,你指控的,是哪一种?”   夏唯脸色青了又白。   江一行的段位确实比她高,话说到这份上,夏唯无话可说。   恋人关系,谁又能真的说不正当呢?   而且打死她都想不到,江一行竟然会事先把这件事报告给校方。   沉默使得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江一行却像没有察觉,好整以暇地任由尴尬蔓延。   他不喜欢留把柄在别人手上,这件事早有筹谋。   夏唯脑子转了几转,现在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就是马上像江一行道歉了。   但江一行仿佛掐准了时间,在她开口前,先一步对黄院长道:“就像我之前向您说明的,沈棉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正当,且合法。”   未婚妻……   夏唯暗暗咬了咬牙,明白自己这招真的走错了。   江一行没再看她,起身道:“既然是对于我的指控,我个人不发表任何意见,相信院长会做出公正评判。”   说完,系上第一颗纽扣,风度翩翩地欠身离开-   胡教授看了夏唯一眼:“你的出发点可以理解,但在不了解情况时就给人定罪、跟踪老师取证,都是不提倡的行为,你是学法的,应该更清楚这些才是。”   夏唯有些难堪,抿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和大家一样误会了。”   院长和李老不知情,胡教授却记得上学期末发生的事情。沈棉的作业出了问题,虽然没有实质性证据,但是谁做的小动作,阅历丰富的人一看便知。   两件事一结合,胡教授对夏唯的观感不太好,见她还是不肯认错,放下茶杯,将上次的事一并说了。   “我真的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夏唯又将自己无辜的说辞搬出来辩解。   但辩解是她的事,相不相信,三位心中自有判断。   黄院长眉头越皱越深,最后道:“没有证据的事,我们不做讨论。但跟踪、污蔑老师,是品德存在瑕疵的行为,不符合学院推免名额的标准,我会让你们陈老师把今年你的名额取消,留给更需要的同学。” 第59章 五十九行   沈棉蹲在客厅看着桌子上的卡和手机。   卡没有人认领,手机也没收到回复。   现在她已经知道,鸭鸭当时为什么时不时就请假,还要出差——沈棉当时还惊讶他的业务竟然已经拓展到外地去了。   因为是真的忙。   其实按照现在江一行的工作状态,那段时间陪她的时间算多了。   这个发现让沈棉心里美滋滋的,嘿嘿。   没等到江一行的回信,沈棉拾卡不昧,亲自把卡送到了他的家。   江一行不在,她自己打开门,把卡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提醒。   接到江一行的电话时,沈棉刚刚从他的公寓出来。   江一行正在开车,车厢的背景音宁静,傍晚逐渐加深的夜色也显得很温柔。   “在哪儿找到的?”他问。   “你房间的抽屉。”都水公馆的绿化很好,车道干净宽敞,这个时间不时有车辆经过。   这卡江一行留在那儿没带走,倒也是没想到她这么久才发现。   “你房间”这三个字很好地讨好了他,他嗓音含着笑:“不是没钱了吗,怎么没有偷偷把卡藏起来?”   这句话让心眼过于实诚的沈棉一愣。   嗨呀,她没想到还能这样!   而且她……   “我刚把卡送到你家了……”她懵懵地说。   好像也并不是很意外。   江一行笑起来:“现在在我那儿?”   “刚出来了,准备回家。”   “到哪儿了。”   沈棉马上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回答:“9号楼。”   江一行的视线向窗外扫了眼,7栋。   9栋就在前面,车转过弯,黄昏朦胧的光线橘色未褪尽。   秋分刚过,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沈棉穿着白色连帽卫衣,姜黄色的背带裤,青春可爱极了。   江一行将车靠边停靠,下了车,笑着收起手机-   刚说完他马上就出现在眼前,这种惊喜让沈棉很是开心。   她眼睛明亮地冲他挥手,跑过来习惯性地就想打开副驾上车。手摸到把手的前一秒,她发觉了不对,往后倒退。   不是那台墨绿色宝马,这辆车是黑色的。   年入八位数的大律师换台车实在没什么稀奇,但沈棉第六感的那颗灯泡不晓得为什么突然亮了。   她飞快倒退到车前方,弯腰勾着头看车牌:1、1、1、7……   1117!   沈棉的灯泡一下子炸碎了。   她看了看车标,果然是奥迪A8L没错。   这辆车,沈棉印象太深刻了。   她惊愕地瞪着车牌,又抬头瞪江一行,又低头瞪瞪车牌,再抬头瞪瞪江一行。   后者立在车边,气定神闲地瞧着她。   沈棉指着车,张了张嘴:“车……你……”   她仿佛失去语言能力,半天只憋出两个字,江一行从容地帮她将话补充完整:“车是我的。”!!!   沈棉再次感受到了五雷轰顶的滋味,大约是因为已经被轰过一次,产生了一定抗雷性,这次她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只是声音有点发飘:“这个车是你的?”   江一行对她的废话,很有耐心地回答:“是。”   沈棉吞了吞口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是不是出错了。   “你以前没开过。”   江一行不轻不重地再补一刀:“因为几个月前,一个小毛贼在我的车上刻了两个字,牵扯到赔偿问题,拖了一阵才拿去修理。”   沈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犯罪,竟然刚好犯到了他手里。她懵懵的搞不懂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辆车不是张南的吗?”   “车在4S店保养期间,被他私自拿去开了。”江一行言简意赅地解释。   原来如此。   沈棉脑子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消化掉这个信息,踟躇了一下,小声地主动认罪:“其实,车是我划的。”   “我知道。”江一行勾起嘴角。   “你知道?!”沈棉如遭雷击,然后迅速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脑补了一部复仇大剧,并得出结论——   “那你……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虽然很久之前就很期待,沈棉看到这辆车的样子,不过这个脑洞着实出乎江一行的预料。   “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接近我的。”江一行温言提醒。   那天确实是自己主动跟上去的没错。   但沈棉还是那副“原来你这个卧底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久”的表情:“那你装鸭卖身骗我的钱,就是因为我划了你的车,所以要找我索赔吗?”   江一行失笑:“为了索赔,卖身给你,你觉得我会这种赔本的买卖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沈棉却像受到了威胁,迅速后退一步。   江一行脚步顿住。   沈棉眉尾耷拉着:“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吗?”   江一行没有否认:“知道。”   沈棉有点伤心,她又不傻,说到这份上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他做律师那么厉害还要兼职卖身,原来拿的是复仇剧本,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沈棉也说不上来在伤心什么,反正就是伤心。   她在他身上花的钱,刚刚亲手送来的那张卡,用来修车肯定够了。   “那我的钱已经赔给你了,你复仇成功了,我走了。”   她有点闷,也有点低落,说不上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气,说完也不看他,扭头就走。   手腕被握住,江一行把她拽回来时,她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笑意。   江一行钳住她一只手臂,挑眉问:“有些问题我想我们需要先说清楚,你的钱是用来赔什么的?”   “你的车啊。”沈棉说。   “可以,划车的事一笔勾销。”没等沈棉有反应,江一行压低嗓音,“现在来算第二笔账,我服务你那么多次的费用,什么时候结,嗯?”   沈棉懵了:“那张卡……”   说到一半反应过来,那张卡刚刚被用来抵消划车了。   怎么还带分开算账的?所以算来算去,她还欠他钱吗?   沈棉拧着眉头,“我只有那么多钱,都给你了。”   这时冷不防听到江一行的低笑声,他揉了揉她后脑,特别温柔地说:“既然这样,那把你赔给我吧。”   沈棉抬头瞅他。   江一行打开车门,在她脑袋上轻拍一下,“上车。”-   沈棉云里雾里地坐上车,被江一行带回公寓,还没明白这个意想不到的走向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门口没动,江一行回头看她一眼,边松领带边说:“在你还完债之前,乖乖住在这里。”   沈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无力偿还,不得已把她卖进黑作坊打工的童工。   不过区别在于,她的债是自己欠的风流债。   她的直男脑依然没能领会江一行的意图,眼睛被他手上的动作吸引,冒着傻泡问了一句:“那我要怎么还债?”   江一行勾了勾唇,慢悠悠地重复:“还债啊。”   他停下动作,忽然走近一步。   沈棉在他抬手时下意识把背贴到墙上,眼睛盯着他领口,领带被他拽得松松垮垮,反增几分性感。   他垂眸看着沈棉,要笑不笑地,嗓音压得很低:“考虑一下卖身?” 第60章 六十行   沈棉先是情不自禁地被勾引了一下下,目光被江一行若隐若现的喉结吸引,接着才把那六个字听进去。   她愣了一秒。   “你想买我?”她惊讶地瞪大眼,对这个走向有点反应不及。   江一行的视线扫过她写满惊愕的眼睛,若有似无地落在嘴唇上。   “有购买意向,不过原则上交易自愿,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   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粘稠起来,灯光渲染暧昧。   沈棉的脑子转了好几道弯,才把这件事转明白。   鸭鸭要买她。   也就是说,他要花钱和她摸摸、抱抱、亲亲、贴肉肉……   一切突然发了过来,从买鸭突然变成卖身,这个身份的转换之迅猛令人措手不及。   这意味着,她又能和鸭鸭贴肉肉了,而且不仅不用付费,还能反过来收钱。   沈棉算了一笔账,亲一次要两千,那她一次能亲两百下。   按照贴一次肉肉就破六位数的收费标准,她每天多贴几次,还债不在话下,再多赚个一百万都不成问题。   她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仿佛已经看到钱哗啦啦进账的画面。   又能吃鸭鸭豆腐又能赚钱,这样的生活除了幸福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沈棉毫不犹豫地就想喊一个“成交!”。   但两个字到了嘴边莫名又卷回来,她心里后知后觉蔓延上来一点点小别扭。   这种小别扭,从发现奥迪车的时候就滋生了,她迟钝地此刻才品出其中滋味。   以前她需要花很多钱才能得到一个亲亲、一个舌吻,当时被美色所迷,心甘情愿还帮他数钱。她以为自己一步步登上了天堂,现在才知道,原来跟随着他一步步掉进了陷阱。   她在陷阱中爬不上来,他又递下来一把梯子,告诉她,只要卖身给他,就可以获得爬到地面的资格。   算起来明明是自己占便宜的事,以前要花钱,现在白赚,她面前的鸭鸭几乎就是一个白捡的“大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一想到以前自己开心、享受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他的“报复”,被耍得团团转的沈棉就有点气呼呼。   原来他刚才说的“把她赔给他”是这个意思。   她拧着眉头严肃地说:“我不卖。?玄幻文学”   江一行意外地挑眉:“为什么?”   “不想卖给你。”沈棉说。   “不想还债了?”他问。   “我哥哥会帮我还的。”沈棉提起哥哥,底气随之膨胀起来,非常坐怀不乱并冷酷无情,一把推开江一行,去开门。   江一行被她推得措手不及,在她打开门锁的前一秒,覆住她手背,无奈地笑着将人扯了回来。   这一下扯得比刚才霸道得多,沈棉向后跌了几步,又被他握住腰一个旋转。江一行抬手(本想扣住她后颈来个强吻但因为晋江不允许师生谈恋爱所以只能)拍了拍她的头。   “忘了我说的,在你还完债之前,都要乖乖待在这里。”   “为什么?”沈棉抗议。   “按照行业惯例,在你正式还清欠款之前,需要支付一定比例的利息。”江一行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地挂起来。   沈棉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不大情愿地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做饭她不会的,打扫卫生还可以。   “待在我眼前就可以。”   江一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开。   都是色,惹的祸。   沈棉因为欠债失去了人身自由,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忍辱负重地被迫留下来。   江一行换好家居服从卧室出来,问她:“吃饭了吗?”   沈棉没吃,本来过来送卡,就暗搓搓抱着过来蹭个饭的心思呢。   但她为了表达自己“不愿意再给他花一分钱”的骨气,很硬气地说:“吃过了。”   江一行瞥她一眼,打开冰箱:“既然你吃过了,饭我只做一人份的了。”   沈棉心里:肚子好饿。   脸上却写着刚正不阿。   时间已经不早,江一行今天来回奔波有些累了,做了最简单省时的鸡汤面。   煎鸡肉的香味一传出来,沈棉马上就猜到了,口水迅速分泌。   这是她的最爱。   我本可以忍受饥饿,如果我不曾闻到香味。   鸭鸭好狠的心呜呜呜。   沈棉馋得肚子咕咕叫,刚刚树立起来的“反鸭鸭”旗帜摇摇晃晃。   她在“人争一口气”和“忍一时有鸡汤面吃”之间左右摇摆,还没摇摆出结果,听到江一行关火的声音。   听觉一下子变得灵敏起来:热汤注入碗中的流动声、他走路悠然的脚步声、碗底落在大理石桌面的碰撞声……每一个声音都很轻,每一个又都清晰无比。   沈棉似乎已经闻到了香味,反射性吞了吞口水。   就在此时,江一行的声音响起:“面煮多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解决一下?”   沈棉咻地一下回头,看到桌上两碗面,而他站在桌边,彬彬有礼地望着她。   沈棉瞅瞅面,又瞅瞅他,眼珠子骨碌两下,用“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个忙”的口吻说:“好吧。”   江一行勾唇一笑,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不胜感激。”   沈棉的胃大心也大,肚子被填饱,对江一行的气愤随之减少了几个百分点。   不过江一行的公寓有个问题是,面积很大,卧室却只有一个。   吃完饭她暗暗琢磨着打算以后睡书房,天气渐渐冷了,客厅容易着凉。   江一行的书房有张两人座的皮质沙发,很宽大,她个子小,凑活一下刚刚好。   不过等她打探好地形,过来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准备去搭窝时,江一行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湿润的碎发和没戴眼镜的脸,让他莫名多了点人畜无害的无辜感,沈棉就多看了一眼,晚走一步,被他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她突然抱着被子拔腿就跑,径直跑进书房。   江一行跟过来,试着拧了下门把手。   江一行在门外好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棉义正言辞的声音在里面回答:“我不卖身的。”   在书房睡的第一晚风平浪静,不过沈棉早上起来遇到了新问题——没有衣服换。   她打开书房门,趁江一行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溜回卧室,拿了一套江一行以前买给她的衣服。   她飞快地脱掉睡衣换衣服,提好裤子一转身,发现江一行不知何时出现的,倚在衣橱门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沈棉惊讶之后,忿忿地质问:“你为什么偷看我换衣服?”   江一行若无其事走上前,把她的领子翻出来,反问她:“那你以前为什么偷看我衣服呢?”   沈棉想了一下,还是因为她色欲熏心。   要不然,也不会掉进他的大陷阱。   她十分后悔,皱眉实诚地自我反省:“因为我色。”   江一行笑出声,收回手时顺便捏了捏她下巴:“我也是。”-   两人一道去上班,但沈棉秉承“从此我和你形同陌路”的中心思想,电梯里都站得离江一行远远的,中午也不去找他一起吃饭了,被叫进办公室也都是一副公私特别分明的样子。   但她和江一行保持距离,同事们却并不这么想。   下午快下班时,几个女人在茶水间里说话,其中就有温止宴的秘书小唐。   先起头的是一个女律师:“刚才听那俩实习生抱怨师父不管她,江律师已经打算带沈棉去做案子了。”   “她师父业务能力那么能打,创收仅次于我们四个高级par,还不知足啊。”小唐道,“不过说到这个,你们觉不觉得沈棉很眼熟?”   “她都来这么久了,你才看她眼熟啊,你脸盲吗?”   “不是,我是说,我认出她来了。你们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去酒吧聚会,应该是……LOSE DEMON吧,就有个女孩子来找江律师要签名,江律师竟然给了,记得吗?”小唐一逢八卦就来劲。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   “是吧,我就说江律师当时很反常嘛。你看他现在对沈棉那么好,八成是我们未来老板娘。”   “天呐,我们老板娘居然比我们还小?!”   几个人聊得热闹,没察觉有人站在门口。   秦朝拿着水杯停了一会儿,皱眉转身走了,回自己办公室待了一阵,从玻璃门看到人事主管下班,拿起公文包走出去。   主管熟稔地冲秦朝点头:“秦律师下班了?今天怎么怎么早?”   “忙完了就早点回去。”秦朝和她一起进了电梯,没有别人,他不经意地问,“对了,我记得面试的时候我给沈棉打分很低,她怎么进来的?”   “因为葛律师跟我都给了她不错的分数。”   “为什么?她太稚嫩,情商不够直脑子,在谈判桌上毫无优势,怎么跟人谈判?法庭上怎么镇得住场?”   “我倒觉得她很真诚。”主管笑了笑,“秦律师,如果所有律师都像你这么圆滑,那这行业也挺没意思的,你说对不对?”   “真诚能当饭吃?所有的实习生都是硕士以上学历,你不觉得她和那个姚明薇不够格吗?我就说律师不需要什么人事部,根本就不懂法律,只会添乱。”秦朝不快道,“我表妹可是海归博士,当时来面试都没通过,如果招聘都像你这么胡来,咱们律师的水平线要被拉低到什么程度?”   主管被惹恼:“你表妹学习的不是中国法律,面试是被温律师涮下去的。当然,你要是也愿意自己给她出实习工资让她来学习,那就是你的事了。”   秦朝敏锐地抓住关键:“你是说,有人给沈棉跟姚明薇出实习工资让她们来学习?”   主管闭嘴不答。   秦朝的脸色越来越奇怪:“是一行哥?” 第61章 六十一行   电梯门一开,主管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招收实习生的名额其实只有三个,但江一行一早就通知了她,对外称五人,另外两个小孩的实习期薪水他本人负责。   事实上面试时,沈棉和姚明薇的表现都不错,只是学历在众多研究生竞争者中不具优势而已。   姚明薇脑子灵活很会来事儿;沈棉在校成绩很好,虽然如秦朝所说有些稚嫩,但反而有一种招人喜爱的灵气。主管是不懂法律,但她是HR,天然的亲切感也是一种不可复制的优点。   适不适合做律师她说了不算,江一行给喜欢的女孩创造机会学习,薪水他自费,带教律师他和温止宴各自承担一个,没有浪费行止的公共资源,她一个人事主管当然没有异议。   她没有异议,另一位高级par葛颂是个老好人,也不会有异议,秦朝却很有意见。   茶水间的闲话他以为只是闲话,在他看来,江一行跟他表妹方暖最为般配。一则他和方暖表兄妹关系不错,二则他家里受过方家不少恩惠,从哪方面来说都想撮合方暖和江一行。   本想借机发作一下,最好能把那两个实习生赶出去,没想到炸出这么一条信息。   之前方暖来面试没通过,他只当江一行是出于公正,行止这么多年确实没给任何人开过后门,现在这算什么?他不仅给沈棉开后门,还自掏腰包付她实习工资,这待遇跟方暖真是天壤之别。   之后几天秦朝推了很多能推的饭局,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江一行除了外出,几乎都和沈棉同进同出,连那天晚上加班,沈棉都跟着待到八点才走。   他不知道沈棉是被“胁迫”的,只知道她的表妹遇到对手了-   江一行今天有点重要的事得处理完才能走,被要求“待在他眼前”的沈棉,只能跟着加班。   不过接下来有个巨额融资买卖合同纠纷,江一行给了一些资料让她看,有机会接触实战让沈棉激动不已,怨言马上就没有了。   她被一个忙碌的姐姐指使去买咖啡,回来经过停车坪时刚好遇到秦朝,边打电话边走出大楼。   她提了满手东西无法抬手,一句“秦律师好?玄幻文学”还没来得及喊出,看到秦朝垮着脸道:“我看一行哥对她有点好过头了,你最好赶紧采取行动。”   沈棉的雷达一激灵。   在说鸭鸭?   谁要对鸭鸭采取行动?   “……请姑父出面吧,姑父的面子他肯定会给。你们相亲的时候他家里人不是很喜欢你,从这方面入手最好,家世也是你的优势。”秦朝尽职尽责给方暖出主意,“就明天吧,周六,他不加班……还有我跟你说,你趁早跟那个富二代给我断干净了,别留下把柄!”   沈棉回到行止时,心事重重,咖啡什么时候被大家接走的都没留意。   鸭鸭相过亲,家里人还很喜欢那个对象——这个信息让她刚刚因为可以做案子而飞扬起来的心情,突然飞不动了。   之前鸭鸭不是还请她在妈妈面前假装女朋友吗?   怎么又有相亲对象了?   为什么秦律师也牵扯在里面?   还有一个富二代?   好复杂的关系。   沈棉路过江一行的办公室,正巧从百叶窗看到他接起了电话。   回想刚才秦律师的话……她马上停下脚步。   是方世伯来的电话,说是许久不见,问他有没有时间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长辈的邀约不便拒绝,江一行应下,挂断电话,他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大约是心有灵犀,他忽然睁开眼,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准确对上一道暗搓搓的视线——沈棉眉头深拧,直勾勾盯着他,不知在沉思什么。   对上视线,她保持眉头深拧的表情,从窗前挪开了-   江一行处理完工作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沈棉的格子间前,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沈棉收拾东西,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楼。   电梯里,江一行回头问她:“怎么了?”   沈棉喝了口没喝完的咖啡:“没什么。”   江一行朝她手里瞥了一眼:“这个时间喝咖啡,是今晚不想睡觉,打算做点什么吗?”   沈棉马上把咖啡放下了。   吃饭、回家,全程她都很安静,但总拿一种古古怪怪的目光看他。   晚上,江一行终于知道了这个古怪的来源。   他从书房外经过,听到沈棉在给她的室友通话。   沈棉盘腿坐在沙发上,语气肃穆地看着屏幕上赵晓晨的大饼脸:“鸭鸭明天要去见相亲对象,我有情敌了。”   “相亲对象?什么相亲对象?”赵晓晨和米雪马上追问。   沈棉肃穆地摇头:“不知道。”   “原来这种社会成功人士也要相亲,我以为以江律师的条件,挑不完的女人,不用相亲呢。”   这句话让沈棉的表情更肃穆了。   几人叽叽呱呱讨论一阵,姚明薇才咔嚓着苹果提了一句:“包包,你刚才好像说‘情敌’了。”   另外三人一起停住,米雪先反应过来,“哇哦,包包你喜欢鸭鸭了哦~”   沈棉怔住。   她好像,真的,下意识用了“情敌”这个词。   “我一直都喜欢鸭鸭啊。”她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地说,“喜欢他才买他的。”   “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是馋他身子。”赵晓晨表达鄙视,“你现在的喜欢才叫喜欢。”   沈棉依然还是懵懵的,捧住自己的脸,倒在沙发上。   某一个刹那云雾散开,豁然开朗。   咖啡和春心至少有一样起了作用,沈棉失眠了,第二天十点多才醒。   江一行已经做好了早餐,她边吃边持续拿古古怪怪的眼神瞄他。   过了好几天被她躲避和抗拒的日子,江一行一派淡定,对她反常的表现视若无睹。   出门前,他在卧室换衣服,从镜子里看到沈棉,她从门口露出一只眼睛半张脸,暗中偷窥。   江一行勾起唇,边扣袖扣,边在镜子里和她对视。   沈棉把整张脸都露出来,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重新缩回去一半。   江一行整理妥当,从房间出来,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到门口。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鸭鸭,“形同陌路”的中心思想不攻自破,沈棉现在满脑子都是情敌,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要出去吗?”   “我约了人吃午饭。”江一行道,“给你叫了外卖,自己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沈棉又问:“去哪儿啊?”   江一行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她,眼底藏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笑,他拿起车钥匙,云淡风轻道:   “去帮你铲除情敌。”-   方世伯选的餐厅很有古韵,江一行被穿着改良长袍的服务生领进包厢,方暖父女二人已经到了。   方暖得了她表哥的指点,“一行哥喜欢学生妹”,今天的打扮和以往风格颇为不同:浅咖色的格子连衣裙搭同色系针织马甲,百褶边刚好到大腿中部,露出两条白皙长腿,配上蓬松半马尾,十足的学院风。   江一行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一眼。   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不巧,她穿的刚好是沈棉今天的同款。   长辈的有意撮合抛开不谈,两家一向交好,席上江一行举止得体,给足了方世伯面子,只是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方暖第二眼。   沈棉在三个室友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餐厅,偷偷摸摸潜进了江一行隔壁的包厢,可惜隔音做得太好,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里的菜倒是不错,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很不专心吃了两碗饭,去了趟洗手间。   心不在焉惹了祸。   古色古香的院子很容易迷路,包厢长得也都是一个样子,沈棉绕了半天,请一个服务生带路才顺利回来。   服务生远远一指:“前面就是您的包厢了。”   沈棉连连挥手道谢,推开门走进包厢,顺手带上门。   一转身她僵住,包厢里三人齐齐转头盯着她。   一个惊讶地打量她几眼;   一个眼神复杂暗带敌意;   一个缓缓挑起眉,镜片后的眼睛似笑非笑。   糟糕,走到隔壁来了!   这个女生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吗?怎么和她穿一样的衣服?   沈棉原地懵了一秒,反应还算快,马上鞠躬说了句:“对不起,我走错了。”转身想开门出去。   但这扇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为难起她,竟然怎么打都打不开了。   她在那儿扣门扣了好几下,一筹莫展,正胶着之时,听到背后有缓慢的脚步声靠近。   她已经对鸭鸭熟悉到,只听脚步声都认得出来了。   江一行显然没有在这里和她相认的意思,走到她身后,隔着一个尚在绅士范围之内的距离,伸手。   沈棉感觉到他的气息从背后蔓延过来,头顶呼吸声清线,她抬头悄悄瞅了他一眼。   江一行手指轻轻一拨,便打开了门。   他带笑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语气像是对待一个偶然闯入的陌生女孩的客气,又似乎能品出一丝亲昵。   “小孩,走路要当心。”他说。   沈棉含糊地“嗯”了一声,赶紧溜了。 第62章 六十二行   秘密行动还未开始就暴露得彻底,沈棉从这扇门出来,又从旁边的门进去,迈着沉重的步伐,沉重地坐下   “撞衫了?”赵晓晨不以为意地吃着红烧肉,“没事儿,谁丑谁尴尬。”   情敌跟自己穿了一样的衣服,这让沈棉觉得颇为奇怪。上一次见到方暖的时候,她明明是走轻熟风。   “不行不行,撞衫可是大事情。趁他们还没吃完,我们赶紧去给包包换一身装备。”米雪很激动。   “换装备?”沈棉茫然。   赵晓晨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米雪不知为何对此非常在意,把赵晓晨的筷子夺走,将她拉起来,“有必要。你这种直女不懂,这场仗必须赢!”   姚明薇也对她的做法表示了最直接的支持,把沈棉从座位上抓起来:“乖,这件事上你要听我们俩的。”   于是,饭吃到一半,已经暴露的秘密行动四人组飞快撤离饭店,去更换装备。   隔壁,包厢因为女孩的突然闯入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方暖当然认识沈棉——一个突然冒出来,截了她的胡的学生。   沈棉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巧合,只是不知是江一行带她过来,有意为之;还是她自己耍的小心眼。   不过方暖的关注点在于,她竟然和沈棉撞衫了。   这让她很不爽。   沈棉算什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品位的小姑娘,方暖穿这套衣服扮嫩已经是为了江一行自降身份,和沈棉撞衫,无疑直接将她讨好江一行的小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她一个堂堂名门千金,在模仿一个小丫头。   犹如一记无形但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方暖的自尊心无法忍受。   江一行若无其事地给方父的杯中添茶,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方暖知道,他肯定看见了、发现了,这让她感觉无比难堪。   要不是从小练出来的心理素质足够好,她的脸当场就要垮下来,心里暗暗把给她出这个馊主意的秦朝、以及帮她挑衣服的闺蜜通通骂了一遍。   方父是直男肠子,压根没注意到方暖的装扮有什么问题,沈棉过来这一晃,才让他恍然发现,自家女儿今天的穿着,跟平时截然不同。   他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对方暖的要求一直很高,期望她知书达理、稳重懂事,今天方暖的刻意扮嫩、和别人撞衫让他心生不快:“怎么穿成这副样子?”   “这叫日系少女风,”方暖俏皮地笑笑,“我们女生的风格都是百变的。”   方父欣赏不来什么日系少女,皱眉斥道:“乱七八糟。”   方暖转向江一行:“我爸直男不懂,你觉得呢?”   江一行微微一笑:“我觉得,这个风格很可爱。”   这句话明面上替方暖解了尴尬,事实上,只有江一行自己知道,他护的是哪个“短”。   他如果想夸方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而“这个风格”的主语,指代的是他家的小流氓。   ——这个风格很可爱,未必适合所有人。   方父没听出其中差异,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与他聊起先前钟家的案子。   方父对江一行尤其欣赏,又抱着结亲家的期望,聊起来没个头。餐盘撤掉,他意味未尽地又要了一壶茶,和江一行边品茶边聊。   方暖暗暗给他递了三次眼神,他才转入正题:“瞧我,又只顾拉着你聊天。每次一见到你啊,就跟见到我自己的孩子似的,跟你说不完的话。我们家暖暖虽然很孝顺,不过我跟你阿姨都觉得,要是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才是双全。”   江一行得体地回应这些场面话:“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一直敬您如父。”   这话把方父哄得心花怒放,顺势想往正题上引:“既然你认我这个伯父,那容我说句不见外的话,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这婚事该计划计划了。”   江一行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已经有计划了。”   方暖的笑容微微一变。   他跟那个沈棉应该没到这一步吧?他的计划是什么?   江一行的这个回答,着实在方父的意料之外。   “有计划了?”他不禁诧异。   据他所知,方暖跟江一行八字还没一撇,否则也不用劳动他这个老子出面了。   “是。”江一行笑着,神色坦荡,“不过是我个人的计划,她年龄还小,心思简单,考虑这些事为时尚早,等到她毕业再计划不迟。”   如果说方暖前面还抱着一丝希望,江一行计划里的人是自己,那么现在,她希望的萌芽还未来得及破土,就被江一行淡淡的声音锤死在土壤之下。   他说的是不是沈棉,不一定;但不是她,是肯定的,她已经博士毕业了。   方父自然也听出来了,话说到这份上,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震惊之余,他发觉自己今天的行为太过倒贴了。   倒贴不紧要,倒贴没贴上才丢人。   他看了眼方暖,从自家女儿的神色中看到了“知情”。   方父压下心中怒火,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   他今天来,就是揣着撮合自己女儿与江一行的目的,不论是从两家的交情、还是两个孩子的相配上来说,他都认为两家结亲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他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除了看重联姻所带来的利益,也是真心实意地欣赏江一行,想要这个女婿。   但如果他事先知道江一行已经心有所属,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那我该说声恭喜了。”方父举起茶杯,“你母亲应该会很开心。”   “谢谢伯父。”江一行跟着拿起杯子,“她见过我母亲和小粲,她们相处得很好。”   一句话,断绝了方父所有的转圜余地。   人家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他断不会再腆着老脸上赶着倒贴。   父女二人各怀鬼胎,江一行说了失陪,离开包厢去洗手间。   方父方才压抑的怒气瞬间飙到峰值,一拍桌子:“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既然知道他有了女朋友,还让我来替你提婚事,是想把我的脸丢尽吗?”   方暖抿了抿唇:“你和妈不是也想和江家结亲,何必来骂我?”   方父大怒:“上次我带你去江家的时候,他可是单身,怎么短短几个月他就和别人交往了?这几个月你都在做什么?自己没本事被别人截胡,还有脸顶嘴!”   方暖被骂得脸色青白,拿起包出去。   江一行在转角遇到方暖时,并不意外。   方暖看起来很低落,见到他连忙抹了抹眼睛,扬起一个很勉强的笑。   江一行淡淡点头回应,抬脚打算向前时,被方暖叫住。   “江一行。”   江一行回头。   方暖眼里有泪光,刚刚被爸爸骂得狗血淋头,委屈有几分是真的。   “有件事我现在不说,以后可能都没机会说了。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但是你那么优秀,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向你看齐,没想到终于读完了博士回来,还没来得及走到你身边,那个位置已经有其他女孩子了。”   她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倒真有那么几分一片痴心、爱而不得的苦楚。   这一番真情告白,大约能打动很多男人的心,但这些人里,不包括江一行。   “你要是,再多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就好了……”方暖的戏很好,流出及时的一滴泪,“我只晚了一点点,错过的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这场戏够凄苦够深情,可她的男主角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拿一种平静而淡漠、仔细看还有几分讥讽的眼神看着她。   “可我真的放不下,我不甘心,”方暖带着哭腔,“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江一行即便拒绝也一贯是绅士的,但对方暖,他采取了另一种直接的方式。   “张家老二,张奇山——”   方暖目光一闪,一气呵成的戏突然中断了一下。   江一行没错过她神色的异样,即便只是短短的一刹那。   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从你回国的第二天开始追求你,你和伯父一起去我家的前一天,刚刚和他一起出游日本回来。昨天伯父约我的时候,你人在张奇山位于市郊的别墅。”   方暖没想到他指导的如此清楚,脸色剧变。   事实上从回国开始,张奇山就对她穷追猛舍死缠烂打,张家是个暴发户,他这个人风评不好,油嘴滑舌,但挺会哄女人欢心,这期间方暖一直没能和他断干净。   江一行用词含蓄,给她留了脸面,只提了这两个和他有关的时间点,但方暖可以断定,他肯定知道了所有。   “你怎么知道的?”她脸色有点难看,终于装不下去。   江一行不答,只是不咸不淡地提醒她:“你出于什么心理,我并不在意,请自己做好整理。我的个人计划,不包含你,也不希望被你干扰。方小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方暖当然明白。   这是拒绝,也是警告。   如果爸爸知道她和张奇山纠缠的事,肯定会打死她。   “你对那个沈棉,是认真的?”方暖抬起头,她眼里还有刚刚未褪的湿润,湿润背后是真实的不甘心。   不愿意接受自己输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   正在这时一阵叽叽喳喳传来,方暖回头,看到四个女孩子着急忙慌你推我搡地从月门跑了进来。   迎面撞上他们,四人马上齐齐刹车,最胖的和长直发的马上把中间提着裙摆的女生扶正,另一个看起来更妖艳一点的用手捂着嘴在女生耳边说了什么。   那女生……方暖看了几眼才确定那是沈棉。   不是她眼拙,是才过去一个小时,沈棉从头到脚都变了样。   沈棉化了妆,换了条法式桔梗连衣裙,蕾丝雪纺质地的宽袖子、网纱刺绣的裙身,仙气飘飘的轻复古风格、轻薄的少女感,在她身上实现了完美的融合。   刚才扎的马尾散开了,头发微微带着卷度,这个弧度恰恰好,自然慵懒,像是她刚刚午睡醒来。   沈棉换了风格,但和方暖的“模仿”完全相反,沈棉的新风格很加分。   自己费尽心机学别人,却被人甩到了身后,   方暖突然觉得自己是东施效颦,竟然在沈棉面前体会到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江一行看着沈棉,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慢悠悠道:“我对自己的计划,一向认真。”   沈棉刚才跑的太急,根本没听见江一行在和方暖说什么。   姚明薇在指导她怎样婊婊地宣示主权,但沈棉压根没听进去。   她瞅瞅江一行,瞅瞅方暖。   再瞅瞅江一行,再瞅瞅方暖。   沈棉看到方暖眼睛是湿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她为什么哭?该不会哭着求鸭鸭和她在一起吧?   鸭鸭在计划什么?该不会是计划结婚吧?   虽然江一行说过要帮她铲除情敌,但情敌这个词的自带力量太强大,沈棉非常之认真且重视,危机感很强烈。   姚明薇的指导刚说一半,她就突然抬脚朝江一行走了过去。   她到江一行面前,看了方暖一眼,心里下了决定,拉着江一行小声、忍辱负重地说:“我可以卖身的。” 第63章 六十三行   赵晓晨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有只火箭,她想现在就把沈棉发射到太空去。如果江一行不允许,那她就把自己发射出去!   什么狗屁卖身,把你打扮那么好看是让你去艳压情敌的,不是让你卖身的!   江一行对沈棉跳脱的思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她两只严肃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不要和她在一起。   沈棉二十一年的人生里首次开窍,还没品味到暗恋的甜,先尝到了醋的酸。   她恍然大悟,知道了自己前段时间的那点别别扭扭来自哪里;然后融会贯通,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江一行接其他客户,排他性的背后是占有欲:鸭鸭是她的。   很幸运,她刚刚萌芽的占有欲得到了很好的回应——   男人都爱看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江一行没那个恶趣味,他勾着嘴角同样低声答她:“成交。”   沈棉看着江一行,江一行也垂眸望着她,眼底有她熟悉的温柔。   她心里一松,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好。   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根本没人在意此刻的方暖有多尴尬。   哭着告白是她破釜沉舟最后的一招,被拒绝就算了,还被两人当场秀一脸恩爱。她的眼泪都来不及擦,戏就被打断,现在摆什么表情都只有尴尬二字,简直是史诗级翻车现场。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沈棉很漂亮,那种天然的少女感是她靠模仿学不来的。   身上的衣服成了“东施效颦”的证据,羞耻的来源,方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维持着最后的仪态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沈棉马上对她挥了挥手,虽然期待她快点走,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再见。”   生平最丢人的一天,方暖一败涂地,她平时最会伪装,此时也装不出来了,笑容十分勉强,转过身脸立刻就垮了。   方父毕竟是交好的长辈,不能失礼,江一行扫了眼另一边勾头探脑的三个人,对沈棉道:“我进去打个招呼,在旁边等我,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听他说还要进去,沈棉十分不放心,那个包厢在她眼里犹如盘丝洞,好像江一行进去就出不来了似的。   赵晓晨三人已经过来把她拖走,她的人回到隔壁包厢,心思都被江一行带走了。   不一会儿,服务生推着小推车送来一车茶点:“这是江先生为各位点的。”   这家餐厅的甜品很出名,说是古代宫廷里延续下来的秘方,很有名堂,江一行给她们点了全套,一样来了一份。   “哇啊啊啊,我爱江教授!”米雪激动不已。   一直留意隔壁动静的沈棉被喂了一口桂花糕,超级好吃,这才转移了注意力。   二十分钟后,包厢门被推开,江一行送走方家父女二人,过来接沈棉。赵晓晨几人被一顿甜品收买,没用他废话就麻溜地一起滚了。   沈棉上了车,见江一行一路向南开,好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江一行神秘道。   难道是要带她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进行卖身仪式吗?   沈棉暗暗地想。   她小时候曾经决定长大以后要嫁给恐龙哥哥,现在她移情别恋了。   虽然鸭鸭总是骗她,很坏,但是沈棉喜欢他,以前喜欢他的身体,现在喜欢他整个人。   心里别扭的关口一旦打通,卖身这件事就不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了。   她喜欢和鸭鸭贴肉肉。   沈棉心里的小色鹿复活,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沈棉心情飞扬地望着窗外,不时闪过一栋标志性建筑,她认出这是回县区舅妈家的路。   等江一行把车停到“木果”门前的马路上时,她不禁有点奇怪,一脸疑惑地下车,习惯性往玻璃橱窗望了一眼。   这一望,她发现了什么,拔腿就朝橱窗跑过去。   她惊愕地弯下腰,整个人几乎趴到玻璃上去,看着货架从下数第四行,挂钩上挂着一只熟悉的小恐龙。   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憨态。   这些年各种各样的礼品店,各式各样的恐龙玩偶,沈棉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小恐龙。赵晓晨还说那么多年前的玩意儿肯定早就停产了,说不定当年的厂子都倒闭了。   江一行给她定做的那只大恐龙,是唯一一个同款。   沈棉太吃惊,忙把自己的小恐龙抓过来。   如果不是它还在;如果不是随身带了这么多年,时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她都要怀疑是老板偷了自己的小恐龙又拿来卖了。   震惊充斥着她的脑袋,江一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时,她才惊觉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和她一起弯腰看着橱窗。   “想要这个?”他指着旁边的一只粉兔子问。   沈棉下意识摇头。   江一行又指向另一个皮卡丘:“这个呢?”   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闪过,沈棉没来得及抓住,再次一脸茫然地摇头。   江一行的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手指慢条斯理地挪向恐龙:“那,是这个吗?”   沈棉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里茫然、震惊、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交杂,她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江一行转身走进了店里,沈棉目不转睛地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来到货架前。   隔着玻璃,沈棉看到他取下了那只小恐龙。   沈棉的记性不错,但事情过去太久了,她连那个哥哥的样貌都已经记不起来,遑论当时的细枝末节。   但那些画面好像从未真正地被遗忘过,随着江一行此时此刻的动作,一点一点被唤醒了。   她看到江一行走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他拎着小恐龙在她眼前晃了晃,沈棉听到他问:“想要吗?”   一切都和记忆里重叠了。   除了今天她没有哭。   除了他已经更高大更成熟。   鸭鸭是她的恐龙哥哥吗?   ——这个念头突然击中了沈棉。   好像一切突然都能解释得通了,他的长相他的气质以及他的眼镜,她看到他第一眼,就被吸引的怦然心动。   沈棉想不起来那张已经模糊的脸,但假如恐龙哥哥长大,长成面前这张脸……   沈棉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但这个念头那么自然那么合理,出现的第一秒,就好像敲上了“已确认”的官方印章。   她连一丁点的怀疑都生不出来。   可是这件事又太过匪夷所思。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沈棉愣愣地抬手,去接那只恐龙。   这一次,她顺利地抓住了。   只是遇到了阻力,江一行手指勾着金属圈,问她:“想起我了吗?”   沈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如果想起来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如果没有,”江一行似笑非笑地说,“那这个玩偶不能给你。”   沈棉的眼角突然就滚下来两大颗眼泪。   江一行愣了下,笑起来,抬手抹掉她的泪痕:“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给你就哭。”   沈棉泪眼汪汪:“真的是你吗?”   江一行逗她:“你叫声哥哥,就知道是不是了。”   沈棉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整颗心脏充斥着突如其来的、几乎承受不住的、一种极为复杂的惊喜之情。   怎么会这么奇妙呢?   怎么会,这么幸运呢?   江一行好笑地将她揽到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很巧是不是?”   江一行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低沉而认真:   “沈棉,我很喜欢这个巧合。”   送给陌生小孩一只她喜欢的玩偶,这样的事,江一行只做过一次,但对他来说,是一件寻常到不必记住的事。   一个举手之劳,令一个小孩对他念念不忘,也并不在他的预期。   但当多年后,这个小孩恰恰出现在他生命里,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回过头,江一行庆幸自己当时的一念善意。   假如没有那只小恐龙的交集,沈棉便不会执着于“戴眼镜、斯文好看”的审美标准,那么酒吧一遇,也许就只是擦肩而过的一次回眸。   好像是预料不到的巧合,却又有着必然的关联。   “我也喜欢。”沈棉说。   江一行给沈棉买了一只冰淇淋,她坐在车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冰淇淋吃得很慢,她时不时就扭头瞅瞅江一行。   江一行偏头笑着问:“我好看吗?”   沈棉点头:“好看。”   恐龙哥哥和鸭鸭的身份重合,沈棉对他的喜欢好像也加倍了。   她的喜欢太多了,多到快要从心口冒出来。   沈棉摸了摸包上挂着的两只恐龙。   今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江一行带她回了都水公馆的公寓,沈棉先跑进卧室,把两只小恐龙郑重其事地摆到了他的床头,肩并着肩。   她跪坐在床上,对着两只看了很久,开心极了。   现在小恐龙成一对啦。   过了会儿她又从卧室跑出来,问江一行:“我想看看你以前的照片。”   江一行这里没放自己的照片,旧照都在江家的相册里。让江小粲拍一下发过来也很简单,不过他有意逗沈棉:“以前的照片在家里,你想看的话,得跟我回家了。”   沈棉迫不及待想找回那张已经模糊的少年鸭鸭的脸,脑袋都被期待装满,还没反应过来“回家”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就毫不犹豫地点头。   江一行挑眉,慢悠悠地打了颗鸡蛋,“我们家的门禁要求比较特别,不接受外人,只有江家的儿媳才能进。”   沈棉被“儿媳”两个字扎到了屁股,一个激灵醒悟过来。   先是情不自禁心跳了一下,不知从何而来一丝羞涩,接着想起对自己很好的鸭鸭妈妈。   她抠了抠手指,没吭声。   江一行侧眸,见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两颊飘着一点红晕。   江一行放下筷子,在擦手巾上慢悠悠擦干手,转过身,勾起她的下巴。   沈棉的脸被抬起来,两只明亮的眼睛盛着他的影子,脸上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抿着嘴角分明是在偷笑。   江一行莞尔:“看来你很期待做江家的儿媳?” 第64章 六十四行   沈棉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没有否认,双眼亮晶晶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她直白、赤诚,也许正如秦朝所说,直脑筋,不圆滑。   但在充斥着谎言、欺骗、猜忌、虚伪的成年人的世界中,她有着最难能可贵的真实。   人的心脏理应是红色,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阴影、黑暗,这些阴影产生了其他颜色。   沈棉的心脏是没有其他颜色的,她太干净了,让人想要小心地保护起来。   ——不,还是有点其他颜色的。   她是个小流氓。   江一行忽然想吻她。   他顺势低下头来,沈棉的眼睛有微微的放大,同时很自觉地仰起脸,闭起眼睛。   今天对江一行来说,同样是一个特别的、或许还值得纪念的日子。   他不否认自己是先动心的那个,处心积虑这么久,才让没心没肺的沈棉迟钝地确认了心意。   她今天很漂亮,气氛也很好,这个吻发生得很自然,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温柔,一切都恰如其分。   就是在如此温柔的时刻,沈棉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一激灵,刷地一下睁开了眼。   江一行的吻即将落下,她突然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江一行垂眸扫了眼她的手,又抬起眼皮,看向她。   沈棉拿开手,懊恼又郁闷地说:“我哥哥不让我谈恋爱。”   江一行着实没料到,在这种时候被远在美国的沈沣摆了一道。   他没有拿对付沈沣的那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说法来对付沈棉,眼里含笑,很有耐心道:“为什么不许你恋爱?虽然我叫你小孩,但你21岁,是一个成熟的小孩了。”   沈棉以前不喜欢被他叫小孩,毕竟未成年人是没有资格搞黄色的,但江一行这个“成熟的小孩”,莫名戳到了她的小鹿。   她美滋滋的,又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地说:“哥哥回来之前不可以,等他回来就可以了。”   原来是专门防他的。   江一行了然。   沈棉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孩,无论是对沈沣还是对他。   她幼时生活的环境并不幸福,还能成长得如此天真和阳光,沈沣功不可没。   所以,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江一行都不打算破坏沈棉和她哥哥的约定。   沈沣对他的不客气,在情理之中,江一行并非狭隘之人。   只是理解归理解,轻易地受制于人,不是他的风格。   因为沈沣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他总要讨回来些什么。   “这样啊。”江一行双手撑在中岛台,沈棉被他圈在一个封闭的小天地里,被他的气息包围。   江一行弯腰看着她,“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上次通电话时,哥哥的工作交接似乎没那么顺利,但他从来没食言过,既然答应了她会在秋天结束之前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立冬的日子沈棉看过不下十遍了,早就烂熟于心:“最晚下个月月初。”   “你想要我等你吗?”江一行问。   沈棉点点头。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我很荣幸。”江一行语气温柔似诱哄,不紧不慢道,“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本来可以做很多事,延后半个月,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你认为呢?”   沈棉想起当初的“八天”。   半个月可以做的事情确实很多,毕竟是八天的双倍呢。这么一算,损失确实不小。   想一想,错过半个月的贴肉肉机会,还真的有点可惜呢。   沈棉安慰他:“我们以后可以补回来。”   “要做的事可以补回来,但时间成本的损失不可逆。”江一行的声音低了几分,“和你的时间,每少一天,都是巨大的缺憾。”   他的情话让沈棉心里酥软得一塌糊涂,对哥哥的承诺几乎都要动摇了。   江一行勾唇,继续道:“鉴于此,我认为我有必要收取一定的利息,来弥补我的损失。你同意吗?”   沈棉这会儿对江一行正是爱意满满的时刻,点点头:“你要怎么收呀?”   江一行笑了笑,“不急,到时慢慢收。”   他有预感,这个“等待期”会不止半个月。   沈沣回来的日子,也许是他“麻烦”的开始。   江一行做了六个菜,全都是沈棉爱吃的。她胃口特别好,边吃边愉快地晃脚。   晚上,江一行正在电脑上处理几封邮件,沈棉自己拆掉了书房的“临时住所”,把被子抱回卧室,洗完澡自觉地爬上床。   江一行在一旁看到,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他忙完工作,合上电脑走进浴室。沈棉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眼前不由自主冒出鸭鸭美男沐浴的画面。   水从上方倾泻而下,冲过他好看的脸、淌过喉结、滑过复几、最后溜入人fish线……   好久没有贴肉肉了,一旦打开开关,沈棉的流氓本质就迅速膨胀起来。   被子里鸭鸭的味道更浓,导致她的小色鹿更活跃了,裹着被子滚了两圈。   江一行洗完澡出来时,沈棉已经百无聊赖脑补了好几个色色的画面,脸上露出蜜汁微笑,两边脸蛋绯红。   看到江一行,她的目光立刻就黏在了他身上,跟着他转动。   江一行平稳的步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沈棉姿势标准地平躺着,看着他。   虽然她已经把鸭鸭预定了,但答应哥哥的约定还是要遵守。   她的肉身克己复礼,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把魔爪伸向江一行的复几。   这一晚平静度过,但沈棉整晚的思维都很活跃,睡前脑补的画面全都入了梦。   第二天又到了一周一度的“江教授时间”,沈棉坐江一行的车去学校,正逢学院推免名额公布,一进教室大家都在讨论。   “夏唯竟然没拿到名额?”米雪十分诧异,“什么情况啊,她最近还都没来上课。”   赵晓晨拍了拍胸脯:“诅咒,我是专业的。”   “管她呢,反正包包稳了。”姚明薇说,“待会儿下课我们去庆祝一下。”   沈棉的复试很顺利,现在拿到了保研名额,总算是达成了目标。   她心情很好,托着下巴看着讲台上令人着迷的鸭鸭,心里美得冒泡。   许久不画小皇图,沈大师突然画兴大发,她拿出铅笔和白纸,愉快地画起画来。   铅笔一笔一笔落于纸上,随着笔尖的勾勒,一幅美男沐浴图逐渐成形。   如今沈棉画复几已经信手拈来,江一行的身形她画过好多次了,非常熟练,刷刷刷就画好了上半身;他的身材比例绝佳,双腿修长,肌肉结实而不夸张;一个圆弧勾出翘屯,再加上几笔细节……   正要进行最后一个环节时,沈棉的脚在桌子底下被赵晓晨踢了一下。   她的专注被打破,这才注意到教室格外得安静,而身旁,似乎站着一个人。   瞥见那片西装时,她已经猜到了是谁。   慢慢、慢慢地抬起头,对上江一行的目光。   老师毕竟是老师,画小皇图被他看过是一回事,在课堂上被当众逮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怎么会下来?   沈棉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犯罪证据,但显然已经晚了。江一行的眼睛微眯了一瞬,随即拿似笑非笑的眼神睨她:“沈棉同学喜欢画画?”   众目睽睽,沈棉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懵懵地“唔”了一声。   江一行刚刚布置了课堂作业,一道呈请拘留报告书的写作,大家埋头写的时候,他在教室慢慢转了一圈。   这会儿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一阵,“沈棉上课开小差画画被江教授逮到了”的消息传播开。   除了旁边的室友,没人看到沈棉在画什么。   但不少人都知道沈棉跟江教授关系好,被逮到有什么?大学本来就不比高中管理严格。   “画得不错。”江一行站在安静的教室里,若无其事地评价完以自己为主角的画作,接着摆出老师的威严,“不过,作为你的老师,希望沈棉同学以后能分清主次,在课堂上做该做的事。”   沈棉小鸡啄米地点头。   江一行又看她一眼,淡淡道:“下课过来领罚。”   等他走开,旁边的赵晓晨三人终于憋不住,笑得整排椅子都在震动。   沈棉幽怨地转过头:“你们怎么不叫我?”   赵晓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谁知道你画得那么痴迷,他都站在你旁边看了三分钟了。”   沈棉:“……”   终于熬到下课,赵晓晨几人麻溜且默契地选择抛弃沈棉,一起踩着风火轮溜了。   沈棉等人都走完,才磨磨蹭蹭去找江一行领罚。   江一行关掉多媒体,合上电脑,收起资料,将一切都整理好,才叠着腿在椅子上坐下。   “画给我。”   沈棉把完成度90%的画拿出来,江一行接过,饶有兴致地欣赏了片刻,头也不抬地问:“别人都在写课堂作业,你在跑神画画,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沈棉想了想,说:“我把那道题抄十遍。”   江一行没说话,欣赏完了自己的“画像”,才慢悠悠问:   “抄十遍是不是太少了?”   一份报告书几百字,抄起来也是大工程。   沈棉试探地问:“那,二十遍?”   “可以。”江一行道。   沈棉粗略估计了一下字数,苦巴巴地在心里计算抄完二十遍需要用多久。   江一行看着她:“另外——”   沈棉抬起头。   他忽然勾起嘴角,将画纸递回给她:“作为你藐视我的课堂的惩罚,罚你画一百张。” 第65章 六十五行   一百张是什么概念?   加起来可以出一本画册了。   任务十分艰巨,接下来的几天,沈棉都在为自己的画册而努力。   画画是一个将自己脑内的画面,通过手和笔变成实体的转化过程,每一笔,都是对脑内画面的一次强调,沈棉的脑海中充斥着少儿不宜的场景。   而人的想象力丰富就丰富在,它不是静态图片,而是gif动图。   沈棉一边画画,一边在脑内上演小皇片,江一行对此很是从容,偶尔还会针对她的画作做出一点评价和指导。   那天晚上,沈棉正趴在桌子上画画,手机进来电话,她随手接起,听到对面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是表姐。   “表姐,你有事吗?”   “你把上次那个男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泡他。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个太丑了,一点都配不上我。”张婧说。   除了偶尔和舅舅通电话,沈棉和舅妈跟表姐平常都极少联系,没想到一来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她想泡鸭鸭?   沈棉看着自己的画,画上的人正在勾唇笑,斯文又有点腹黑,她把江一行的神韵捕捉得很好。   这么好看的鸭鸭是她的,沈棉的占有欲又苏醒了。   “不能给你。”她说。   张婧把她的拒绝当耳旁风:“嗳,上次你说他很贵,他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她不知道沈棉说的“贵”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贵,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她从小受自己妈妈影响,养成了一副贪财的心眼,从看到江一行开宝马心思就动了。   “开宝马的肯定有钱,长得还挺帅,我最喜欢这种款。你快把电话给我,我要是能把他泡到手,以后嫁给他,你也可以跟着我沾光。”   沈棉往外面瞅了一眼,没看到江一行的身影。   “你泡不到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张婧有点不高兴,“你怎么就知道我泡不到,我泡过的男人比你……”   “他是我的。”沈棉简短而认真的四个字将她剩下的话截断。   电话里张婧提高了嗓门:“你上次不是说他不是男朋友吗?现在又是了?”   沈棉:“嗯。”   一拳打在棉花上,张婧有点恼火:“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耍我好玩吗?”   沈棉摇头:“不好玩。”   她并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经的诚实语调有多气人,张婧的气上来了,蛮横道:“我不管,就算是你男朋友,你也得让给我。”   大概是小时候抢沈棉的东西抢习惯了,这话她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沈棉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她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挂完电话一抬头,发现江一行就站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江一行抬脚走上前,将她的椅子转了过来,双手撑在扶手上,弯下腰,压低的嗓音和头顶灯光融成一色的温柔。   “谁是你的?”他问。   沈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小鹿蹦跶得厉害。   “你。”她两只眼睛写着认真。   “是吗,”江一行的笑容加深,“我很荣幸。”   他探手取过桌子上没完工的画,慢条斯理地欣赏了片刻,抬眼:“你对这个姿势很感兴趣?”   今天的画是一个女上位。   沈棉眼睛里闪着一丝暗搓搓的亮光,点头:“嗯。”   江一行勾了勾唇,意味不明道:“有机会可以试一下。”   本来只是有点小兴趣,这下子被勾成了大兴趣,沈棉脑内上演的画面顿时更真实了,还增加了一个自己把他扑倒的前情。   她转过头打开日历,一二三四五六七……   江一行问:“在数什么?”   沈棉一本正经:“再过七天我哥哥就回来了。”   江一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没说话。   张婧在电话那边气得够呛,跑去拿了她爸的手机给沈沣打电话。   美国时间上午十点半,沈沣正在开会,看到手机上来自舅舅的来电。   舅舅每次给他打电话都仔仔细细算着时间,既怕耽误他工作又怕影响他休息,很少在工作时间打来。沈沣以为有事,中断会议走出会议室去接听。   电话接通,却是张婧的声音,特亲切地喊了声:“表哥!”   沈沣的脚步停在走廊,声音带着从会议室带出来的严肃:“嗯,家里有什么事吗?”   “家里没事,爸爸说好久没跟你打电话了,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工作太辛苦,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临近回国日期,沈沣忙碌到了极点,还有一堆事情亟待处理。   他知道张婧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捏了捏眉心耐心地听她的废话。果然,她絮絮叨叨一大通,见沈沣连句话都没回,自己转到正题上来:“表哥,你管管沈棉,她欺负我。”   沈沣这才出声:“棉棉怎么了?”   “她啊,不好好上学,不知道跟谁学的,抢别人男朋友。我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她倒好,跟自己表姐抢!”张婧颠倒是非的能力深得她妈真传。   “她抢了你的男朋友?”沈沣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对!”张婧很气愤。   沈沣却没有太大反应,语气淡淡道:“听说舅妈给你安排了相亲。”   “啊?”张婧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愣了愣,“那是我妈朋友的儿子,当兵的。”   “棉棉不喜欢这个类型。”沈沣说。   张婧反应了一会儿脑子才转明白,沈沣是以为沈棉抢了她的相亲对象,连忙说:“不是那个,那个早吹了。是我自己认识的男人,条件特别好,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沈棉背着我把人抢走了。”   沈沣的语调没什么起伏:“怎么抢的?”   张婧从小和沈沣相处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交集来源于他往家里寄的越来越多的钱。一年一两次的碰面,沈沣出国之后气质越来越沉淀、稳重,张婧在他面前是不太敢造次的,加上心虚,几句话下来就有点紧张。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抢的,肯定就是天天跟人撩骚呗。”她含混地说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信誓旦旦道:“沈棉小时候就喜欢戴眼镜的男的,肯定是一看这个也戴眼镜,才跟我抢的。你常年不在家,不知道,沈棉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学坏了。”   她说完之后,电话弊端却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隔了片刻,才听到沈沣冷淡的嗓音传过来:“我不喜欢听别人撒谎。”   张婧心里一下子变得忐忑,但还是嘴硬道:“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抢了我的人。”   沈沣的语调沉下来,耐心耗尽之后浮现一丝凉意:   “抢了便抢了,你从小抢她的东西还少吗?”   日历在沈棉一天看三十遍的热切期待下,一页一页地翻过,终于到了沈沣回国的日子。   沈棉高兴坏了,哥哥终于回来的喜悦超越一切,她提前把家里收拾好,准备迎接哥哥的归来。   她计划得好好的,打算请半天假去机场接哥哥,但沈沣落地的时间比她的计划提早了几个小时。   沈棉接到他的电话时,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听到他已经落地的消息兴奋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哥哥你怎么提前到了?你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打车过去!”   “不用。”沈沣坐进安排好的商务车,“好好工作,下班我去接你。”   沈棉开心地点头:“嗯嗯。”   挂了电话,群里赵晓晨和米雪收到风声,也迅速激动起来:   “哥哥真的回来了吗!”   “我现在无心上班了,我要去见哥哥!”   近水楼台的姚明薇趁机嘚瑟:“哥哥待会儿要来接包包,我可以第一个见到他哦。”   赵晓晨愤怒:“啊啊啊我杀了你!”   赵晓晨作为沈沣的头号粉丝,效率非常高,马上非常不见外地把晚餐给安排上了。选好了餐厅,就等着沈沣什么时候有时间举办粉丝见面会了。   整个下午沈棉都有点不专心了,喜滋滋地等着哥哥来接自己。   就像小时候放学,等着家长来接一样,她太怀念这样的感觉了。   江一行下午刚好有庭审,不在律所,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沈棉完全把他给抛到了脑后。   等到下班,收到沈沣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和姚明薇一起跑出办公室。   兴业中心是CBD繁华的地标,汇集各行各业的精英人才。此时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刻之一,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白领光鲜亮丽,穿梭在摩天大楼与干净的街道之间。   深秋的气温已经带起萧瑟的冷意,沈棉跑出了一头汗,跑出大楼刚好看到站在楼下等她的沈沣。   一身黑色风衣,沉静而强大的气场吸引了不少视线。   她喜气洋洋地正要挥手叫他,手抬到一半被姚明薇一把抓住,压低声音说:“糟了!”   “什么糟了?”   沈棉茫然地问完,便看到江一行的奥迪出现在视野中,缓缓停靠。   他皮鞋落地,西装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   沈棉看到他动作不紧不慢地关上车门,站在原地,和沈沣隔着五米的距离,对上视线。 第66章 六十六行   沈棉的流程还没走到“把鸭鸭介绍给哥哥”这一步,两人就这样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碰面,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但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如何应对,就看到在她的认知当中,本应互不认识的两个人,隔着人来人往的人流,无声对视。   这个对视的时间之长,已经超出陌生人的范畴,迟钝如沈棉都察觉到了问题。   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人,即便无意对上眼,也应该很快就移开视线才对。   他们在看什么?   沈棉有点懵,更有点匪夷所思。   哥哥和鸭鸭认识?   什么时候的事?   她尚处在震惊之中,紧接着又看到,江一行抬脚朝沈沣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怀疑地朝沈沣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试图确认鸭鸭的目标是不是另有其人。   可疑的人没找到,她眼睁睁看着江一行走到了沈沣面前,两个男人面对面。   江一行主动伸出手,谦和文雅,彬彬有礼:“沈先生,又见面了。”   沈沣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江律师,幸会。”   他们短暂而礼节性地握手,彼此的姿态都很沉稳。   但沈棉在原地震惊成了一座雕像。   哥哥和鸭鸭真的认识!   哥哥还知道鸭鸭是律师!   她自己前不久才刚刚发现江一行的马甲,那个时候哥哥还在国外,他怎么会知道?   沈棉的脑袋被一团迷云笼罩,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站在两人跟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望着沈沣,一脸懵地问:“哥哥,你们认识?”   沈沣含义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沈棉继续懵懵地问:“你们怎么会认识?”   江一行微笑着说:“因为有一个共同想要守护的人。”   这句话把沈棉从蒙圈的状态中带出来一些。   ——是因为她。   她小声问江一行:“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一行也配合地低声回答:“上次你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沈棉依旧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至少明白了一点——上次哥哥回国,已经知道鸭鸭的存在了。   自己撒谎骗他的时候,他其实都知道。   内疚感死灰复燃,沈棉喜悦的心情慢慢低落下去,在哥哥面前抬不起头来。   江一行看到她丧气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安慰,手还没碰到沈棉的头发,沈沣牵过她,很自然地避开。   江一行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   “我来接她回家,江律师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先走了。”沈沣的态度很明显。   江一行看向沈棉。   后者沉浸在愧疚之中,没有接收到他眼神的含义。   “沈棉。”江一行叫她,语气带着诱导,“没有什么要对你哥哥说的吗?”   沈棉的思维和他不同步,马上抬头说:“对不起,哥哥。”   江一行:“……”   她脸上写满自责,江一行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先下手为强”的策略放了回去,不忍心让她为难。   “回家再说。”沈沣道。   沈棉点点头,乖乖跟着他往车边走,要上车前才想起来,回头看向江一行。   江一行冲她轻轻一笑,很温柔:“明天见。”   沈棉挥挥手:“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沈棉很安静。   哥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最重要的人,她不知道哥哥当时看着自己对他撒谎的样子,是什么心情,但她想一想就觉得很难过。   沈沣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就像当初被她欺骗也不露声色一样,对今天的碰面同样绝口不提。   到了家,他脱下外套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哥哥和男朋友的区别在于,江一行每天都会问沈棉想吃什么,她所有的想法都会得到满足;哥哥从来不问。沈棉记事起家里就是哥哥做饭,他就像其他家庭里抚养孩子的爸爸妈妈一样,会在沈棉感觉到饿的时候,已经把饭菜准备好。   沈棉站在厨房里,特别自觉地自己找活儿干,她给江一行打下手已经打出经验来了,顺利从“捣乱”进阶到了“帮忙”。   沈沣没赶她出去,炒虾仁的时候还给她吃了一颗。她从小就喜欢偷吃。   这个举动让沈棉提着的小心脏一下子就落到实处了,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生我的气吗?”   沈沣反问:“生什么气?”   “我对你撒谎了。”沈棉发自内心地忏悔。   沈沣转过身来:“我没有生气。哥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不论你做了什么,都不用对我道歉。”   看着沈棉在他面前撒谎的时候,失望会有,伤心也有,但他不会因此生气。   他有自己的判断,知道什么对她好,什么不好;但她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小世界。   沈沣期望她顺遂,他会在她前方给她最好的指引;但人都有犯错的可能,如果她犯错,他也会在她身后为她兜底。   沈棉感动地抱住他:“谢谢哥哥。”   沈沣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吃饭吧。”   心里的石头搬走,心事解除,沈棉重新轻快起来,乖巧地跑去拿碗筷。   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心情很好,整个人都被一种幸福感包裹。   虽然和以前沈沣回国看她没什么差,但他这次回来的意义重大,这次,他是真的“回家”了。   沈棉晚上睡得特别安心,早晨醒来时沈沣已经做好了早餐,沈棉吃完饭,他又送她去上班,晚上到点便来接她。   连着几天都是沈沣亲自接送她上下班。   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虽然沈棉心里不装事,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但哥哥在身边的生活,真的不一样。   沈沣暂时休假,每天都在家里陪她,沈棉美滋滋享受着有哥哥的幸福生活,幸福得走路都在飘。   这天飘进电梯时遇到了江一行。   她的愉快肉眼可见,江一行看着,反倒不愉快了。   她连续几天一下班就没影子,江一行又忙着案子,连和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难得。当着电梯里不少人的面,他抬手揪住了沈棉的脸蛋。   “唔,痛!”沈棉把他的手扒掉,揉了揉脸。   不巧,行止的两名女律师就在电梯里,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都是一脸不可言说的窃笑。   温止宴在江一行旁边装护花使者:“干嘛呢,干嘛呢?欺负人家小姑娘,像不像话!来,小沈棉,温哥哥帮你揉揉。”   江一行扫给他一个“手不想要了就剁掉”的眼神。   “不用了。”沈棉马上拒绝,下意识往江一行身边躲了躲。   江一行低头看她,笑容明明很温柔,却不知从哪里渗出一丝凉飕飕的风。   “这几天心情很好,嗯?”   沈棉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又没品出来,老实巴交地承认:“嗯。”   温止宴的嘴闲不住,又插话:“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赶紧说出来让你们江律师也开心一下,这几天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天天怼我。”   沈棉瞅了瞅江一行:“你不开心吗?”   江一行微笑:“托你的福,不太开心。”   两个女律师噗嗤笑出声,温止宴在旁边啧啧啧一脸嫌弃。   沈棉十分茫然,还没来得及多问,电梯到了,大家呼啦啦一起走出去。   江一行有会要开,她乖乖回了自己座位。   江一行又是忙得一天不见人,傍晚才回来,在办公室继续忙碌。   到了下班时间,沈棉正在收拾东西,他的秘书李欣走过来,交给她一沓资料:“江律师说上次的巨额融资合同案你全程跟进,应该学到不少东西,写一份报告,明天之前交给他。”   犹如放假的前一秒老师突然砸下来一沓作业,晴天霹雳。   沈棉的脸上出现一个大写的“苦”字,忧郁地把资料装进包里。   等江一行忙完手头的事情,终于得了空闲,发现沈棉的办公位上已经没有人。   他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一通电话:“去哪儿了?”   “我下班回家了。”沈棉已经坐在哥哥的车上。   江一行挑眉:“你的报告写完了?”   “我回家写。”沈棉理所当然地说。   江一行靠在椅子上,无奈道:“我让你写报告,是让你加班,跟我多待一会儿,你倒是跑得挺快。”   沈棉愣住。   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几天了,不想我吗?”江一行的声音隔着电话,温柔不打折扣地传递过来。   低低柔柔的嗓音敲击着耳膜,沈棉心里也变得软乎乎的,瞅了瞅开车的沈沣,小声说:“想的。”   “那明天加班。”江一行说。   晚上吃完饭,沈棉写报告时,电脑出了点小故障,她拿给沈沣修。   在沈沣旁边坐了片刻,她忽然说:“哥哥,你上次走的时候说,你回来之前,不许我交男朋友,我没有交。”   沈沣面上什么情绪都不显露,夸奖她:“你很乖。”   “那我现在可以交男朋友了吗?”沈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沈沣的视线从正在拆卸的电脑上抬起,看了她几秒:“你喜欢他?”   沈棉点头:“嗯。”   沈棉是一个不隐藏自己感情的人,她甚至没有其他女孩子在提到这种事时的羞涩,喜欢就是喜欢,直白、磊落。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你和他交往。”沈沣说。   沈棉其实预设了哥哥回来,就可以谈恋爱了。在她心里鸭鸭是很好很好、她很喜欢的鸭鸭,哥哥是会无条件支持她的哥哥,她从没想过沈沣反对的可能。   沈沣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她愣掉:“为什么?”   “他不适合你。”   “适合的。”沈棉小小地抗争。她觉得自己跟鸭鸭很相配的,天造地设,特别完美。   沈沣拧下一颗螺丝,没说话。   不能否认,江一行很聪明,甚至称得上城府高深,他很优秀,还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无论哪一样,都足够吸引数不清的女人追逐。   他的个人品行,沈沣不予置评,但身边的诱惑太多,可供挑选的女人太多,意味着沈棉如果和他交往,需要面临许多竞争和危机。而以江一行的城府,如果想要欺她瞒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沈沣不希望她活得那么累。   他的妹妹没那么聪明,但一颗心是纯净的,沈沣不希望她收到任何伤害。   她不必要嫁人,他可以养她一辈子,如果她自己想嫁,沈沣更希望对方是一个普通的、温厚纯良的男人。   沈沣一直没说话,沈棉暗自揣摩了一下哥哥的心思,过了会儿,试探地问: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他配不上我?” 第67章 六十七行   沈沣着实也没想到她的思路会跳跃到这里。   有这样的自信挺好的。   他拍了一下沈棉的头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硬盘需要更换,这两天先拿我的电脑去用。”   沈棉张口想要说话,他显然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着痕迹地转移:“报告写完了吗,不是明天要交?”   沈棉想起正事,赶紧拿了他的电脑去挑灯加班写报告。   江一行布置的任务太突然,这是沈棉第一个跟进的案子,要写一份完整的报告出来,多少有点手忙脚乱。   晚上熬夜到快一点,中间沈沣过来给她送了点心和热牛奶,看了眼她满桌子的资料,没说什么。   隔天,沈沣照旧亲自送她上班。   沈棉困得厉害,上班时间不好睡觉,硬撑着整理卷宗。   但人到困时睁着眼睛都能睡着,她明明看着电脑,不知怎么就失去意识,猛地栽了一下脑袋,清醒过来赶忙把眼睛睁大。   江一行从她的工位经过,她打着呵欠没看到。   没过一会儿,通讯软件上收到他的消息:【过来。】   上班被老板叫去办公室,相当于上学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但沈棉一点都不抗拒,脑袋清醒了几分,十分愉快地就起身去找他。   江一行办公室的暖气已经开了,比外面的温度高一点,沈棉一进来就觉得暖烘烘的。   江一行坐在单人沙发上,正拿着她上班前交过来的报告在看。   是她的报告有问题吗?   沈棉乖乖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等待批评。“是不是我哪里写得不对?”   “还好。”江一行的态度不像是要批评她,抬头时眉眼温润,指了指长沙发,“坐吧。”   沈棉绷着屁股十分正经地坐下。但沙发挺软和的,江一行看报告的时候又不说话,被暖烘烘的暖气吹着,温暖又安静的环境,太容易滋生睡意。   沈棉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身体陷进沙发里,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闭着眼睛头往沙发上一靠,睡得人事不知,江一行放下报告,俯身将她抱起,平放在沙发上,又细致地帮她脱掉鞋子,盖上毛毯。   他动作很轻,做完这一切看了眼手表,然后重新拿起她的报告,边看边在旁边批注。   沈棉睡了很舒服的一觉,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叫醒。睁开眼看到秘书李欣,弯着腰对她笑了笑:“江律师让我叫醒你,该吃午饭了。”   李欣说完就离开了,沈棉掀开毯子,发现江一行已经不在办公室,她的报告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她睡了这么久吗?鸭鸭怎么没叫醒她?   一定是看她太困了,心疼她。   沈棉一面感到小小的甜蜜,一面因为上班时间躲在老板办公室睡觉而贼心虚,打开门鬼鬼祟祟地往外瞅了瞅,趁没人注意跑回自己的座位。   补了一个小时的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吃过午饭,沈棉翻开江一行批改过的报告,他的批注很专业,用词简洁精炼到极致,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沈棉对照批注一处一处地修改,这个过程耗费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她终于修改到最后一页,才看到文档的最下方,江一行写了一行字:【写的不错。】   后面跟着一个手绘的大拇指。   批注时的严肃正经,突然变得可爱活泼起来。   这个小小的图画戳到了沈棉的心,她喜欢极了,美滋滋地拍了一张照片保存起来。   江一行又去见客户了,整个下午都不在,直到下班前才出现。   大家下班的直接下班,加班的继续加班,沈棉关掉电脑背上包正要离开,不远处站在窗边与葛颂谈事的江一行叫住她。   “你留一下。”   沈棉乖乖等到他和葛颂说完正事,葛颂离开,才走过去问:“什么事呀?”   “加班。”江一行说。   沈棉以为他昨天的加班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来真的。   “我哥哥已经来接我了。”她为难地说。   江一行单手插在口袋,姿态闲适地微微一笑:“你上午在我办公室睡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上班时间睡觉,是对公司资源的浪费,欠下的时间,你说应不应该补回来?”   原来他上午不叫醒她,就是为了现在。   沈棉没办法,被扣留下来加班,在江一行的注视下,给哥哥发消息。   【哥哥,我今天要加班,你先回家吧】   【工作很多?】沈沣问。   沈棉老实巴交地回:【我上午太困睡觉了,现在要把时间补回来】   沈沣稍微一想便猜到怎么回事,抬眸往写字楼上扫了一眼,回复:【我在楼下等你】   沈棉看看聊天界面哥哥的话,又看看江一行,忧郁地叹息。   她现在犹如一个夹在儿媳和婆婆之间的男人,感受到了双面胶的为难。   沈棉回到办公位上继续做证据目录,过了一会儿,听到身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微小动静。   她转头,看到江一行在她身旁落座。   她们的椅子是非常普通的黑色网布弓形椅,但被他叠着腿一坐,手肘搁在扶手上,平平无奇的椅子都变得有气质了,很是赏心悦目。   沈棉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心里还在想,这么好看的鸭鸭,哥哥怎么会觉得配不上她呢?   江一行侧坐,姿势略微偏向她,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沈棉余光里可以看到他。   他像是来监工的,老神在在地坐在她身旁,沈棉不时地回头,每次都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第八次偷看时,江一行忽然倾身向她靠近,似乎有话要说。   沈棉很自觉地把耳朵凑过去。   她闻到了江一行身上的气息,熟悉的鸭味。   江一行贴近她耳畔,沈棉认真专注地准备聆听教诲。办公室剩下的人不多也不少,江一行压低的声线,刚刚好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他似笑非笑地问:“我脸上有证据吗?”   “……没有。”   你脸上是没有证据,但是勾引人犯罪。   沈棉乖乖坐端正,把注意力放回工作。   加班不可怕,可怕的是老板亲自坐在旁边监督,这独宠的待遇令人一点都不敢动。   温止宴从办公室出来,甩着车钥匙正要离开,瞧见这边的俩人,马上调转脚步走来。   “哟,干什么呢这是?”他勾头朝沈棉的电脑上瞅,发现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证据目录,颇为失望。   “我在加班。”沈棉老实回答。   “那你呢?你坐在这儿干嘛呢?”温止宴把胳膊搭在江一行肩上。   江一行悠然道:“监督她加班。”   “我看你是闲得慌,”温止宴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有这时间出去约约会回家做做ai不好吗?”   沈棉的眼神立刻从电脑上飘过来。   江一行瞥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问:“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好极了!   可是想到哥哥,沈棉不禁有点发愁。   哥哥不同意她和鸭鸭交往,把她看管得很严,这可怎么办好呢?   江一行看她愁眉紧锁的样子,勾唇道:“明天上完课,来我家。”   沈棉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头。   幽会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者说,他们都低估了沈沣对江一行的防范程度。   沈棉加完班下楼,整个人都很轻快。   沈沣看她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棉连忙收住笑:“没什么。”   沈沣没有多问。   回到家做饭时,沈棉蹭到沈沣身后,悄咪咪地试探:“哥哥,你明天有事吗?”   沈沣熟练地切着菜:“有。怎么了?”   “我明天有课。”沈棉说。   沈沣没抬头,不露情绪:“我送你去学校。”   沈棉默默在心里计划着明天上完课和鸭鸭的幽会。   翌日一早,沈沣把她送到学校就走了。上课时,沈棉看着讲台上风度翩翩的江一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幽会”,心情十分荡漾。   下课时赵晓晨几人正在商量去哪儿吃饭,沈棉已经麻溜地收好东西,说了声“拜拜”,就踩着风火轮跑向江一行。   “你不去吃饭?”赵晓晨惊讶。   “不吃了!”   “可是你……”赵晓晨伸着尔康手,眼睁睁看着她和江一行并肩离开了教室,弱弱地补完最后几个字,“哥请客……”   沈棉荡漾的心情在教学楼下看到哥哥时,荡不动了。   沈沣站在车边,看着她和江一行相携而出,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   江一行和他沉静的目光隔空对视一秒,极轻地挑了下眉。   沈沣对他的防守,着实严密。   沈棉很意外,也很懵,有一种背着哥哥做坏事结果被逮个正着的心虚。   “哥哥,你不是有事吗?”   “去给你们买了蛋糕。”沈沣说。   沈棉的疑问还没问出,就得到了解答。   赵晓晨三人从后面追过来,小声跟她说:“你怎么跑那么快,哥哥不是说今天请我们吃饭吗?”   沈棉压根就不知道。   她看看哥哥表情很淡的脸,明白他可能早就看穿自己的小计划了。   幽会计划宣告破产。   一旁的江一行自始至终泰然自若,沈沣的突然出现、计划的突然夭折,似乎。   沈棉飞扬的心情正要直线往下降落,听到他微微一笑,道:“沈先生不介意的话,这顿饭我来请吧。” 第68章 六十八行   气氛很诡异。   沈棉坐在江一行和沈沣中间,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安分乖巧。赵晓晨三人坐在她的对面,也是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用放到最轻的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片沉默中,沈棉瞅瞅左边的哥哥,再瞅瞅右边的鸭鸭。   这两人倒是十分镇定,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气定神闲,但谁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股无形的剑拔弩张。   沈沣自回国以来,将自己反对的态度表现得很彻底;江一行虽然没有明面与他叫板,但各种计策应对,也不见得将他的反对放在眼里过。   如果这是一场拉锯战,那双方都足够坚决和强硬。   没人说话。   空气都变得谨小慎微,怕招惹这两尊神。   平时出门只负责吃的沈棉只好拿起菜单,担负起点菜的重任。   点菜这种事,很看水平的,既要菜市均衡搭配,又要顾及每个人的口味。单独和这张桌子上的任何一个人吃饭,都不必如此审慎,但今天,这一碗水必须端平,一丁点都不能洒。   夹心饼干不好做,沈棉拿出了不亚于期末考试的认真,慎之又慎。点一道江一行爱吃的,就要点一道哥哥爱吃的,鉴于三个室友陪自己一同承受了这场酷刑,也需要慰劳一下。   点完这顿费心费力的菜,沈棉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   所幸菜上得很快,服务生将冷盘送来时,赵晓晨三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吃东西是缓解尴尬的最好方式,开饭对她们来说犹如救命的讯号。   但,尴尬的是——没人动筷子。   她们用眼神拼命暗示沈棉,沈棉收到信号,朝左边对哥哥说:“哥哥吃饭吧。”   沈沣“嗯”了一声。   她又转向右边:“吃饭吧。”   江一行对她笑了笑,很温柔地:“好。”   大家执起筷子,各自夹菜,轻微的声音让沉闷的氛围得到几分松弛。   赵晓晨马上夹起一块肉,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气氛再次一凝——江一行和沈沣的筷子从两个方向汇集到一处,同时将菜夹到了沈棉的盘子里。   沈沣和江一行抬眸,视线碰撞。   沈棉面色严肃地盯着盘子里的红烧肉和水煮鱼片,一块来自哥哥,一块来自鸭鸭,先吃哪一块,她的水都要洒。   而两个当事人都不作声,抉择的压力再次落到沈棉身上。   赵晓晨三个拿着筷子不上不下的,也不敢动。   哥哥和江一行在她们心中都是成熟稳重优雅绅士的典范,没想到这会儿因为一块菜较量起来。   谁也不敢说他们幼稚,反正就是害怕,打起来也不知道该帮哪边。   这顿饭怎么吃得这么艰难?   僵持之际,沈棉的筷子动了。   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凭着高超的用筷技巧,同时夹起红烧肉和鱼片,一起塞进嘴巴里。   雨露均沾,不偏不倚。   江一行看着她笑了,沈沣淡淡收回视线。   气氛骤然一松。   赵晓晨默默给沈棉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这样吃好吃吗?”江一行问。   “还可以。▕玄幻文学▕”沈棉实诚回答。   不难吃,两道菜的味道都挺好,就是掺在一起有一点奇怪。   江一行笑着给她倒了杯水清口。   “听说沈先生月底入职Future,提前恭贺高升。”江一行终于打破沉默,开始了并不闲的闲聊。   “谢谢。江律师消息很灵通。”沈沣道,他的调任还未公布,目前也只有公司的几个高层知道。   “行止和Future刚刚签署了三年的长期合作协议,未来三年,我会作为贵公司的法律顾问,”江一行执起酒杯,“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连带沈棉在内,四个女孩子立刻支棱起耳朵。   他们要合作了?   沈棉是有点开心的,她很期待哥哥跟鸭鸭多接触接触,早点让哥哥看到鸭鸭的内在美。赵晓晨几人则有点担忧,他们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但出乎意料地,沈沣没有拂他的面子,沉默几秒后举杯:“合作愉快。”   这句话犹如一个讯号,让沈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惊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接下来的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和谐了许多。   沈沣还未正式入职,公司事务自有专人运转,不经他的手,Future和行止合作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法律顾问服务找哪个事务所都一样,和行止的合作并不能影响什么,不过,沈棉已经顺利通过了司考,如果江一行有意让她接触这些事务,对她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自己的公司,沈沣也能够在能力范围内庇护她。   江一行在为沈棉铺路。   沈沣很容易想明白这一层。他并非不识好歹的人,不管这个人是出于真心,还是刻意讨好,这个情,他都会领。   不过领情归领情,这顿饭过后,他照旧把沈棉看得很紧。   沈棉每次提起恋爱这件事,都会被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或三言两语挡回去。   沈沣就任的日子伴随着冬至的冷空气到来。   Future为从美国总部空降的沈总操办了隆重的就任晚宴,哥哥的高光时刻,沈棉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江一行作为Future的法律顾问,也收到了邀请函,但不巧他前几天去出差,未必能赶回来出席。   一早沈棉给他发,得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那天哥哥挺忙的,但给她安排好了司机和女助理,带她去做头发、试礼服。女助理经验丰富,给沈棉选了一条很适合她的藕粉色吊带裙,非常细心地叮嘱造型师给她做什么样的发型。   助理工作非常尽职尽责且周到,几乎没离开过沈棉超过半分钟,导致她想偷偷往包里塞个东西,费了老大劲。   出发时她带了一个大书包,助理试图制止:“你穿这么漂亮的礼服,怎么能背双肩包呢?”   沈棉坚持把包放上车:“这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就放在车上,我不背。”   助理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反正一路上沈棉都跟供佛似的小心翼翼地扶着包。   沈棉被带到酒店,和几个室友汇合。   赵晓晨三人收到沈总的亲自邀请,成为了晚宴的贵宾,大家都打扮得很漂亮,见了面先一顿商业互夸。   “你今天太漂亮了吧!宴会第一美!”   “客气客气,你第二美。”   助理安顿好她们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沈沣作为主人公,需要应酬的人太多,中间过来看了她们一次,没待几分钟就离开了。倒是有几个他的下属,对沈棉分外殷勤。   江一行进来时,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围绕在沈棉身边。   这人是Future市场部的一个小经理,对新任CEO的妹妹自然是要巴结的,要是能顺利上位,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他不停地与沈棉搭话,打探她的喜好,蛮会聊天,所以不至于让人厌烦。见沈棉一直在吃东西,他变着花样给她拿吃的,沈棉的香槟刚喝完,他立刻帮她换了一杯新的。   刷够了好感,他才试探地打算前进一步:“沈小姐这么可爱,有男朋友了吗?”   这个问题,让沈棉陷入了沉思。   她到底算有没有呢?   赵晓晨在旁边非常哲学地说:“也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也有,薛定谔的男朋友。”   小经理没听明白:“什么?”   姚明薇和米雪都觉得赵晓晨总结得精辟极了,啪啪啪给她鼓掌。   沈棉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四个人的小世界非常默契,别人插不进去。不过小经理虽然没听懂,但稍微一想,猜测她大概有一个恋人未满的暧昧对象。   没关系,别说恋人未满了,就算满了,只要没结婚,大家都有机会。   “哈哈真有意思。”他说,“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加一下沈小姐的?”   “我想是没有了。”   江一行的声音突然响起,沈棉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出现,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来。   灰色格纹西装包裹窄腰长腿,一如既往的英俊斯文。   沈棉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等了半天没见到他,她都已经做好他今天不来的准备了。   小经理上上下下审视江一行,男人再自信,在明显各方面条件都优于自己的同性面前,都会有自知之明的。   他怀疑地问:“你是?”   江一行看向沈棉,拉长的调子意味深长,将问题抛给她:“我是?”   沈棉眨了眨眼睛。   这该怎么回答?   沉吟几秒,她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一脸正经地回答:“他是薛定谔的男朋友。”   江一行笑了声,没说什么。   对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讪讪一笑,识趣地撤退了。   沈棉问江一行:“我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   江一行道:“毕竟是薛定谔的男朋友,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总要向前者努力一下。”   赵晓晨几人笑喷了,沈棉看了看江一行,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突然拎起裙摆跑了。   江一行被一个熟人绊住,聊了几句才离开宴会厅,在停车场找到沈棉。   外面温度很低,她的裙摆被冷风刮得飘荡,一边哆嗦一边弯着腰趴在车里,黑咕隆咚地不知在倒腾什么。   江一行朝她走去,快到跟前时,沈棉身前亮起了一点光,微弱地、跳动着。   他的脚步顿住,正在这时沈棉转过身来,双手端着一个六寸蛋糕,蜡烛正在燃烧。   蛋糕是沈棉自己在家里做的,用盒子包得很好,造型还是漂亮的。只是在车里放了几个小时,已经有点快化了。   她小心翼翼地端平,江一行看到白色的奶油上画着一个小人,穿着西装戴着眼镜,很Q萌。   江一行挑了挑眉。   今天是他生日,一整天收到不少来自朋友、同事、客户,甚至她三个室友的祝福,唯独没有她的,还以为她粗心大条到连他的生日都没记住。   沈棉刚走两步就看到了江一行,蜡烛的光映进她明亮的眼睛,像星光闪烁。   “生日快乐!”沈棉喊了一声。 第69章 六十九行   这次出差的行程原定五天,江一行用三天时间完成了所有工作,客户今天专门设宴要为他庆生,他将善后的任务丢给了温止宴。   连轴转的辛苦,在此刻被春风化雨一般无声消融。   “特意带过来给我的?”江一行问。   “嗯嗯,我自己做的。”沈棉骄傲地说,她为了这个看了十几遍视频,试验了五次才成功。   她眼里只看着蛋糕和江一行,没发现宴会厅的落地玻璃前,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在交谈,沈沣站在其中,目光不着痕迹地投来。   风有点大,她护着蛋糕往他跟前走,“放太久了快化了,你快吹蜡烛……”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呼地一阵风——蜡烛灭了。   沈棉愣住。   她转身重新拿起点火器来点蜡烛,但风好像有意与她作对,火焰往四面八方乱窜,就是不肯碰一下烛心。   折腾半天,沈棉直接把点火器往江一行面前一杵:“你吹这个吧。”   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这些形式对江一行来说就像小孩过家家,多少年没做过了。   不过今天他很配合,笑着吹灭了点火器的火苗。   沈棉一边被风吹得哆嗦,一边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根本没有进行这个步骤的江一行面不改色道:“我的愿望是,希望薛定谔打开箱子,看到他的猫还活着。”   他眼里蓄着不甚明显的笑意,声音很低,被肆虐的风一衬托,温柔得能掐出水。   这句话绕了几个弯,但是沈棉听懂了。   她拉着江一行上车,从包里拿出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盒子,递给他:“送给你的。”   江一行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是一条手绳,黑色的绳子串着银条,和她手上那条是一对。   这是沈棉生日时,米雪送的情侣手绳,她戴了很久,现在,她把属于男朋友的那一条,送给鸭鸭。   这是她对于江一行的愿望的回应。   江一行眼底的笑意越蓄越浓,深深看了她一眼。   江一行极少戴首饰,手腕上从未出现过手表以外的东西。沈棉帮他戴手绳时,他配合地伸出了手。   戴好了,她把自己的手和江一行放在一起,欣赏了一下。   情侣手链。   她看着并在一起的两只手,江一行垂眸看着她。   车里光线昏暗,车门一侧有朔风经过,连侵入的寒意都柔和下来。   沈棉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江一行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抬起,扣住她后颈。   沈棉被迫仰头,撞进他温柔的眼里。   空气在他们之间流转,痴痴缠缠。   江一行意有所指地问:“薛定谔打开箱子了吗?”   沈棉望着他,用词严谨地说:“先偷偷打开一下,猫活着呢。”   江一行轻笑,低下头来。   如果(不是晋江不允许所以只能让)表姐在这时出现的话,气氛是极好的。   “原来你们跑这儿来了,找你半天。”   缠绵的暧昧一下子散去,江一行放开沈棉,张婧亲密地挽着一个称得上帅气的男人走到车边,两人都穿着礼服,乍一看也算是男俊女靓。   “表姐,你找我什么事啊?”沈棉从车上下来,有点奇怪,上次张婧还无理地要求她把鸭鸭让给她,这么快就找到了男朋友。   张婧的表情很愉悦,扫过江一行时甚至透出了得意,拉着男伴说:“没什么事啊,就是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胡天冰。”   沈棉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炫耀。   但不知道她在炫耀什么。   叫做胡天冰的男人梳着很精神的大背头,打扮得很讲究,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公子哥的气质,虽然笑起来稍显油腻和做作。   “你们好,我是婧婧的男朋友,胡天冰。”他自我感觉良好地报上家门,跟江一行搭话,“听说你是做律师的,我爷爷很欣赏你们律师,有机会可以请你们来我家里喝茶。”   张婧非常“适时”地作补充说明:“他爷爷就是胡副省长,很难见到一面的。不过你是我表妹,可以让你沾我的光见识一下。”   两人一唱一和,张婧的炫耀已经大张旗鼓地贴到了脑门上。   沈棉领悟了,她是故意来跟自己炫耀,她男朋友是副省长的孙子。   不过沈棉对“沾光”没什么兴趣,她又没有上新闻联播的志向。   况且,根据赵晓晨跟姚明薇八卦到的信息,鸭鸭的爷爷好像比副省长还要更厉害一点。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字:冷。   正哆嗦,江一行脱下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一下子被温度包裹,风也挡住了大半,她扭头看江一行,他身上只剩下马甲和衬衣,根本顶不住冬夜的低温。   偏偏张婧显摆的欲望很强烈:“天冰现在已经是海军驱逐舰的舰长了,上校,很厉害的。”   胡天冰谦虚地摆手:“别这么说。”   江一行把外套的衣襟拉好,将沈棉包起来,这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人。   “原来是胡上校,早就听说胡副省长的孙子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海军驱逐舰的舰长,久仰了。”   “不敢当,保卫国家嘛,是我的职责。”胡天冰明谦虚暗自得。   “胡副省长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挺好的……”胡天冰说到一半表情僵了一瞬,“你认识我爷爷?”   “不敢高攀。”江一行说。   胡天冰僵硬的肢体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哈哈笑道:“嗨,我就说嘛,你要是认识我爷爷,我怎么没见过你……”   江一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过住在隔壁的邻居,偶然会走动一下。”   这话一出,胡天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变,但他脸皮够厚,反应够快,没让笑容尬在脸上。   “哎哟,原来你是我们家隔壁的那个那个……瞧我,太久不见,一下子都认不出你了。”胡天冰装得倒是挺像,态度一下子熟稔极了,拍了拍江一行的手臂,“有空咱们一起喝一杯,叙叙旧。不过今天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爷爷还在家等着见我呢。”   江一行但笑不语,慢条斯理地掸了下被他拍过的袖子。   张婧被胡天冰不失强硬地拽走时,还在纳闷地问:“你跟他认识?”   沈棉也有点迷瞪:“你们真的是邻居吗?”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太巧了吧。   她一脸认真的好奇,江一行解释道:“跟他爷爷是,跟他不是。”   沈棉有点蒙圈。   江一行捏了下她被风吹凉的脸蛋。   “胡副省长的孙子确实是上校,不过是陆军上校,已经结婚生子,现年35岁。”   沈棉反应过来了。   那个人是骗子。   沈棉和江一行的身影一起进入宴会厅,沈沣身旁的副总停了话头,看过去几眼,难掩惊讶道:“沈总这是要和江家喜结连理了?”   沈沣的视线从沈棉和江一行交握的双手上扫过。   “江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在政界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这一届好几个都是他的门生。江家这个长孙也是个人物,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是律政届牛人,前途不可限量。令妹有眼光啊。”   副总很精明。他们的沈总虽然是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但毕竟出身普通,江家就不一样了,底蕴深厚,家族显赫,沈沣要是能攀上江家这棵大树,对他们公司也大有裨益。   这一通利益分析没能引起沈沣的丝毫波动,他不爱攀权也无心附贵,江一行的背景有多优越,在他这里都不是加分项。   沈棉这几天在家里学做奶油蛋糕,邀请他品尝了不少半成品,但嘴很严,不告诉他原因。   这段时间她乐此不疲地加班,晚上躲在房间跟人煲电话粥,周末想方设法地制造机会往外跑……沈沣全都看在眼里。   “她喜欢就好。”   表姐似乎离开了,沈棉没找到她,更没找到那个可恶又悲催的骗子。   江爷爷的威望很高,人脉庞大,不少政界要员都和江家有过往来,在这方面想骗过江一行本就不易,偏偏他还选了一个江家的老邻居。   除此之外,江一行还刚刚好是个比他更资深的骗子,一眼就能看穿。   招摇撞骗撞到江一行手里,简直倒霉得令人同情。   宴会结束后回家时,沈棉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   沈沣的反应很淡定,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反应,他没发表意见,只是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提醒表姐。”沈棉毫不犹豫地说。   亲疏有别,她和表姐不亲近、不对付,也是他们的家事,沈棉不会看着表姐被人骗、却什么都不说。   沈沣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   沈棉的本意是想让哥哥出面,哥哥说话的分量自然强过她,表姐不会不听。没想到哥哥会不管,把事情交给她。   她还挺认真的,查了不少资料,做了一个完整的胡家家谱,发给表姐。   家谱一目了然,胡天冰不在其中。   不过沈棉没料到的是,这个骗子已经提前给张婧洗好了脑。   张婧在电话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什么呀,他家里什么情况我不比你更清楚吗?家谱没有他很正常,因为他是他爸爸的私生子。” 第70章 七十行   沈棉一时没找到反驳的依据。   张婧心里还攒着上次被沈棉挂电话又被沈沣骂的气,好不容易攀上一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让她脸上有光,那天去晚宴就是专门炫耀去的。   胡天冰脑子转还算得快,知道自己撞到厉害人物手里了,为免被拆穿,先一步拿“私生子”的身世骗住了张婧,还说江一行是他们搬家以前的老邻居,全家都在他爷爷手底下做事的。   张婧被哄得晕头转向,深信不疑,面对沈棉更趾高气昂了。   “行了,我就知道你嫉妒我,让你把你那个律师让给我你不让,现在看到我找到一个比他好一百倍的,是不是眼红死了?”   沈棉头顶冒出很多问号。   “不是。”   张婧切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想撺掇我们分手。实话告诉你,他过段时间就打算带我回去见家长了,等我嫁进胡家,有你酸的呢。”   沈棉觉得脑壳痛。   为什么表姐的思路比她还要清奇?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相不相信你自己决定吧。”   回家的时候沈棉把这件事告诉哥哥,沈沣依然没太大反应,只是说:“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也是自己承担。”   沈沣与舅舅一家的纽带,除了那几分亲人的血脉,便是沈棉。   舅舅对他们恩重如山,但事实上沈沣从未在舅舅家生活过,无论是近十年抚养的恩情,还是舅妈与张婧的苛待,承受的都是沈棉。   沈棉跟他们的关联更深,那对她来说是第二个家,沈沣束手旁观将这件事交给她,归根结底,是要她自己来处理与舅妈和张婧的关系。   若能握手言和,对沈棉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如果不能,也没什么所谓。   沈棉从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她每天吃喝不愁,心情美好,连室友们的八卦都很少参与。   好心提醒表姐,她不领情,沈棉也就不多管了,她每天忙着谈自己的薛定谔的恋爱,忙着呢。   如果说,沈棉生命中有什么过不去的大坎,那一定是科目二。   她学车的历程有点长,科目二屡战屡败,终于在第五次卡着其他成绩作废的边缘,顺利通过;慢慢吞吞地,耗时近半年,她拿到了来之不易的驾照。   不过,起初的兴奋过去,她又有点忧郁。   沈沣进入工作状态之后,重新忙碌起来,但依旧每天接送沈棉上下班,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实在抽不开身时,也会派司机来。司机得了他的嘱咐,接替了“看管”沈棉的工作,无论她用什么借口,都打发不走。   自从哥哥回国,防鸭战役打响之后,沈棉常常趁着练车的时间,偷偷和鸭鸭见面。   江一行对她学车这件事还蛮上心,第一次在驾照看到她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之后,都是亲自教她。   现在驾照到手,连偷偷约会的机会也失去了。   沈沣带她回家的时候,沈棉拿着新鲜出炉的驾照,忧郁地叹气。   沈沣偏头看她一眼:“拿到驾照不开心?”   “开心。”沈棉忧郁地说。   不过想到有了这个本本就可以自己开车上班,不用哥哥接送,沈棉的心情又飘扬起来。   回到鹿兴园,在地库下车,旁边一直闲置的车位似乎有了主人,停在那里的mini Cooper吸引了沈棉的目光。   车子很新,抛光的红色车身锃亮发光,外形QQ的超可爱。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款车,各个颜色都很好看,红色是她中意的,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哥哥,我喜欢这辆车。”沈棉激动地绕着车看了两圈,就差上手摸了。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沈沣淡淡道:“喜欢就多看两眼。”   沈棉:“……”   沈沣让她学车,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上班,但现在她拿到了驾照,他反而绝口不提买车的事,照旧每日亲自接送。   沈棉被这辆车勾起了心思,在网上搜图片看。   原本她的小金库给自己买辆车绰绰有余,但是都被鸭鸭骗走了,只能看图片解馋。   从北向南大规模侵袭的冷空气引起急剧降温,期末考随着寒流一起到来。   最后一门考试刚好是《法律文书习作》,考场在一个大型阶梯教室,考试前五分钟,大家纷纷把书包堆到前面的桌子上。   江一行坐在讲台上监考,沈棉看着他叠腿的优雅姿势,想想今天之后,再也没机会看到这样好看的沈教授,有点舍不得。   结束铃声犹如解放的号角,安静的教室轰得一下子被喧杂的声音占据。   沈棉去拿自己的书包,将笔袋往里放时,看到一个多出来的盒子。   很正的红色,丝绒的质感很舒服。   考试开始前还没有,是谁放的显而易见。   沈棉瞅瞅江一行,他正在讲台上整理试卷,经过的学生一个个说着“江教授再见”,他慢条斯理地挨个回复:“再见。”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沈棉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圆圆的钥匙,钥匙圈上系着粉色的蝴蝶结。   “你有车了?”赵晓晨羡慕的脑袋挤过来,把钥匙抢过去研究,“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圆的钥匙,玩具车吗?”   “土了吧你,”姚明薇鄙视道,“这是mini Cooper的车钥匙。”   “我靠,那不是我的梦中情车吗!”赵晓晨飞快把钥匙往自己兜里一揣,“我就知道包包最爱我了,竟然送我车,如此情深义重,别的啥也不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爸爸!”   米雪跟姚明薇马上一个勒脖子一个绑架手制服了她。   “您这吨位不是为难我们小mini吗。”   “包包快把钥匙抢回来。”   沈棉还沉浸在爸爸的身份里,一脸认真地说:“那我哥哥就是你大爷了。”   “噗……”   江一行将收好的试卷交给另一位监考老师,代课老师的职责在这一瞬间正式完成。   他走过来时,四个女孩子正纠缠在一起闹得欢,瞧见他马上收敛,赵晓晨赶紧把车钥匙塞给沈棉。   沈棉捧着车钥匙,江一行彬彬有礼地问:“方便搭个便车吗?”   车停在教学楼下的路边,小巧漂亮的mini车型,靓丽的红色,和把他们隔壁车位当展厅、停在那儿好几天一动不动的那辆一模一样。   沈棉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梦中情车,眼神都粘了上去。   更惊奇的是,车牌号后三位714,是她的生日。   沈棉拿着车钥匙摁了一下,解锁声响起,车灯应声而亮。   顿时让她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她愉快地跑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愉快地看着江一行。   “谢谢。”江一行从善如流地坐上车,然后抬眸看她,“不帮我系安全带吗?”   沈棉又马上弯下腰,殷勤地给他扣上安全带。   准备直起身时,对上江一行噙着笑的目光。   她停顿一下,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亲亲是系安全带的标配。   江一行眼睛弯起的弧度加深,看着她从车前跑过去。   今天沈沣有工作,没能来接沈棉,司机就在离他们不到五米的车里,见状下车来,一脸懵逼地叫了声:“沈小姐?”   沈棉已经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冲他摆了摆手:“我今天自己开车回家。”   说完没等司机阻止,飞快地上车关了车门。   驾照新鲜到手没几天,实操还是第一次,她有点紧张,小心地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司机下意识追了两步,又赶紧折回去开着车跟上。   沈棉的车技虽然不精湛,但毕竟是江一行亲自教出来的,又有他在旁边坐镇,一路上没出什么问题,不过因为太慢被其他司机骂了区区十来次而已。   她兴致高涨,把江一行送到都水公馆,打算自己再开回家。   江一行并不是很放心,看了眼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叮嘱她:“开慢一点,路上小心。”   “嗯嗯。”沈棉新鲜劲儿还没过,毫不留恋地把车开走了。   她第一次开这么久的车,越到后面越顺手了。   回到鹿兴园时,沈沣的车已经在车位了。沈棉把车停在另一侧,和另一辆Cooper一左一后夹住他。   她哼着歌回家,进门时沈沣坐在沙发上,目光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司机说没接到你。”   沈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省了自己的过错,连忙收起翘起来的尾巴,乖乖蹭过来。   “我自己开车了。”   沈沣显然已经从司机那儿了解了所有的情况,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说:“看来我给你买的车,用不上了。”   “哥哥你给我买车了吗?”   沈沣将一枚圆圆的、和她口袋里那枚毫无二致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沈棉想起地库那辆“无主”的Cooper,顿时愣住。   那辆车是哥哥买给她的?   沈棉懵圈地把自己的车钥匙拿出来,也就是说,现在,她有两辆一模一样的Cooper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你也收?”   沈棉收下这辆车时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毕竟,她的全部身家都在江一行手里。   她听出哥哥责备的意思,马上解释道:“他的钱是我的。”   沈棉把自己被江一行装鸭骗钱骗色的事瞒在肚子里,一个字都没泄露,要是让哥哥知道,别说反对他们交往了,恐怕还要上门宰鸭。   沈沣把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都摸得很清楚,唯独这一件。   他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沉默数秒,对沈棉还没过门就想揽别人财政大权的行为颇有几分无奈。   “你倒是挺自觉。” 第71章 七十一行   沈棉一下子拥有了两辆车,还是一模一样的,可把赵晓晨给嫉妒坏了。   “包包,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帮你解决烦恼,真的,一劳永逸,你要不要听?”   没等沈棉说话,姚明薇和米雪就同时说:“不听不听,用屁股想都知道你要说什么,让包包把车送给你对不对?你想得美,见车眼开。”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牺牲自己为包包分忧好吗?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你98的腰围,我们得用巨人才度得起。”   “……姚明薇我杀了你!”   沈棉在一旁咯咯笑,然后友情提醒:“她的腰围已经涨到100了。”   赵晓晨又提议把车卖掉:“你又不会分身术,要那么多也没用,还是一模一样的,不如卖掉。比如一折卖给我,我正好也该买车了,这样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你说完美不完美?”   又被米雪和姚明薇痛斥:“一折,你要不要脸?”   沈棉把头摇出了印度feel:“不卖不卖。”   一个是哥哥送的,一个是鸭鸭送的,哪个她都舍不得卖。   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地,最终大家讨论出了一个不偏不倚的方案。   单数日开哥哥的,双数开鸭鸭的,雨露均沾,还可以有效规避限行。   有了车子之后,沈棉就可以自己开车上班,不用哥哥送了。   沈沣对此没有反对,想到以后不用再像个小学生一样被严格看管,不能随便出去玩,沈棉就很兴奋。   下班说不定可以跟鸭鸭去约个会哦。   第二天吃完早饭,她兴致勃勃地背上包,到了地库跟沈沣说了声拜拜,坐上车正要发动车子,沈沣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来。   沈棉惊讶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上我的车?”   Cooper的空间对沈沣来说过于狭小,长腿无处安放,颇显局促。但他好似没有感觉,拉下安全带系上。   “你刚学会开车,经验不足,我不放心你自己上路,这几天先陪着你。”   沈沣的公司离兴业中心不远,顺路倒是顺路,但这意味着——以后他不接送沈棉,换成沈棉接送他了。   沈棉倒是不介意为哥哥付出一点劳动,但是她约会的小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掐死在摇篮里。   她还在愣,放着大奔不开非要挤在小mini里的沈沣催促道:“走吧。”   “……哦。”   沈棉的车技虽然一般,但剩在开车的时候很认真,就算遇到路骂也不慌不忙,慢吞吞地以平稳的速度前进。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兢兢业业地先把沈沣送去公司,再到行止时险些迟到。   到了下班时间,她照旧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江一行刚好从会议室出来,顺手揪住她的后领。   沈棉被他拽回来,跌到他怀里。   “怎么还跑这么快。”   被沈沣像沈王母娘娘一样阻挠这么久,江一行已经给了这位大舅哥足够的面子。   给沈棉买车可不让让她一下班就跑回家的。   “今天陪我吃饭。”他把手里的档案交给秘书,揪着沈棉的领子不容拒绝道。   沈棉正要说话,正好几个律师跟着出来,见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江律,我们打算去吃日料,一起来吗?带上小沈棉。”   江一行低头问沈棉的意见,揪她领子的动作很强势,语气却很温柔:“去吗?”   沈棉遗憾地摇头:“我要去接我哥哥下班。”   “你们家这颠倒了吧,怎么是你接你哥呢?”   “你哥多大了,还要你接啊。”   大家的调侃没有恶意,但沈棉不喜欢别人说哥哥,任何形式、一丁点都不喜欢。   江一行松开她的衣领,搭在她肩上,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耳朵。沈棉心里那点不舒服还没凝聚起来,就被这个动作驱散了。   “她哥哥怕她开车不安全,她刚拿到驾照。”江一行解释一句。   “那怪不得呢。”   “新手上路是要小心点。”   大家叮嘱几句就走了,沈棉看看江一行,小声问:“你会不会生我哥哥的气啊?”   哥哥一方面是担心她,一方面也有故意不让她和鸭鸭多接触的嫌疑。不过沈棉能感受到哥哥的防线在慢慢降低,他已经快要接受他们啦。   但是她怕鸭鸭会对哥哥有怨言,那绝对不可以。   “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慢慢就会接受你了,你别生他的气好不好?”沈棉拉着江一行的手,不知怎么感觉自己像一个男人在安慰媳妇儿,“你婆婆马上就会同意你过门了。”   江一行握着她的手,微笑:“好,我不生气。”   沈棉就放下心来。   Future的办公楼坐落于江畔金融区,是众多跨国企业的大中华区及东亚总部所在地。   周三,江一行作为法律顾问来到Future和法务部开会,沈棉作为助理律师随行。   之前跟着江一行做了几个案子,但她的工作更像是打杂的,打印打印文书、整理整理卷宗、跑跑腿、最后写个报告。   江一行办公室的卷宗绝大部分都对她开放,这几个月来她都看得差不多了,实实在在学到不少东西。   这次江一行将与Future对接的工作交给她,设计标准合同文本、审查合同、提供咨询意见这些事都让她来做,虽说沈棉仍像小学徒一样,最终还需要经过师父江一行的审核和拍板定案,但对她来说,是一次真正的以律师身份进行的实战。   再加上这是哥哥的公司,四舍五入就是和哥哥一起工作了。   沈棉很兴奋,跟江一行一块到Future的时候精神抖擞。   她今天穿了更正经一点的黑色正装和长裤,虽然外面还套了一件羽绒服,但丝毫不影响她的事业女性feel,踩着高跟鞋步伐迈得特别豪迈。   因为太过豪迈不小心走到了江一行前面去,又赶紧跑回来。   开会挺顺利的,有江一行坐镇,万事尽在掌控。同在一个领域,Future的法务人员哪个没听说过他的赫赫战功,主管都对他分外客气。   沈棉听得很认真,把重要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会议结束,主管亲自送他们下楼,迎面遇上和几个中高层一同从外面回来的沈沣,一行人脚步匆匆,身旁的人正语速飞快对沈沣汇报什么。   沈棉很有职业修养地忍住了挥手叫哥哥的冲动。   沈沣看到他们,停了脚步。   “江律师。”   “沈总。”   两人彬彬有礼地寒暄,沈沣的视线略过沈棉,她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会来事的副总早在就任晚宴上就看出两人的关系了,马上准备攒局:“江律师,我可是欣赏你很久了,这次和你们律所的合作就是我一手促成的。你说巧不巧,沈总的妹妹竟然在你这儿工作,咱们真是有缘分,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正好今天遇上,这样,我做东,请各位一起共进晚餐。沈总,赏脸吗?”   兜了个圈子,他的意图是在讨好沈沣这位空降的新任CEO,能顺便巴结一下江家的长孙就更妙了。   没等沈沣赏他这个脸,江一行便婉拒了。   “感谢陈副总抬爱,不过不凑巧,我们已经有安排了。”   他偏头看了沈棉一眼:“关于贵公司的法律事务,有些细节需要和我的助理律师详谈。”   沈棉两眼茫然。   他们什么时候有安排了?不是都敲定了吗,还要谈什么?   夹心饼干做多了,沈棉也做出一点经验,鸭鸭是故意当着哥哥的面这么说的。   她下意识看向哥哥,沈沣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江一行。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换,涌动的暗潮,无人能懂。   江一行迎视沈沣的目光,微微笑道:“沈总有什么意见吗?”   律师跟自己的助理谈事一点不稀奇,边吃饭边谈工作更是社会常态,还能有什么意见?   再说,能攀上江家多好的机会,副总很不理解他们沈总的想法。换他,他恨不得亲自把女儿送过去。   听说这个妹妹是学法律的,女孩子做律师很辛苦的,她要是想进检察院,对江家来说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一句话。江一行若非无心体制,自己在外面开律所,以他的能力和江家的助力,入最高检做到检察长是早晚的事。   沈沣出身虽然微末,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这些权贵攀附、利益计较不在他的考虑。   他甚至并不支持沈棉选择这样的男人,但挡不住她对江一行情有独钟,若不是他拦着,恐怕早就主动上人家的钩了。   沈沣的“阻挠”,不过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己所能,不要让江一行得手得太容易。   经济学原理说,一个人付出的沉没成本越多,越难以舍弃。通俗来讲就是,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人的劣根性自古如此。   江一行这一出显然是故意为之,当着众人的面,沈沣不可能拦着沈棉不许和他走。   而他一旦松口,意味着所有的防线,都要开始瓦解。   沈沣和江一行对视片刻,才道:“没意见。”   说完又叮嘱沈棉,“早点回家。”   沈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仿佛炸出花,惊喜地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没意见”这三个字,在沈棉眼中,等同于沈沣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她开心得要起飞,拉着江一行跑出大楼,一直跑到停车场才停下。她转过身抓着江一行的手臂,零下的气温让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有了实体。   她的眼里一簇一簇地闪着光,瞪了江一行半天,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就晃了晃他的手。   江一行瞥了眼两人小朋友似的一起晃的手,笑起来:“然后呢?”   沈棉说:“我哥哥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你婆婆同意你进门了!   江一行打开车门,把公文包放了进去,又关上。   “还有呢?”   沈棉又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宣布:“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江一行垂眸看着她,眼里噙着笑,再次问:“没了?”   沈棉真的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摇摇头:“没了……”   第二个字音还未落地,江一行忽然向前逼近一步,将她往车上一压,捧着她的脸吻下来。   沈沣的心思,江一行很清楚。   因为是沈棉的哥哥,所以无论沈沣使出什么招,他都全盘接受,他不介意用这种方法,用漫长的耐心来让沈沣放心。   不过,他再不急不躁,到了这一刻,确实有些意料之外的情难自制。   也许是忍太久了,天天看着她在眼前晃,却被沈沣画了条银河在中间,碰不得摸不得,靠近不得。   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大约也是类似的心情。   江一行带沈棉去了她爱吃的那家法餐,她第一次吃完一顿饭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   因为她和江一行全程好像就只顾着缠缠绵绵了,时不时就要打个啵,多看对方几眼就能亲到一块去。   菜好不好吃不记得,反正和鸭鸭接吻很美妙。   她今天去Future的时候没开车,江一行把她送回鹿兴园,沈棉在楼下和他你侬我侬不舍别离。她不知道沈沣就站在窗边,把他们依依惜别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之后,沈沣没再让她送过,两人每天各自上班,下班后的时间沈棉安排得很公平,一天陪哥哥一天陪鸭鸭,一点不偏心。   年关临近,公司的事情多起来,沈沣还要飞一趟美国。   沈棉自告奋勇想开车送他去机场,但她的车技还不适合上高速,被沈沣命令禁止。   就像江一行清楚沈沣的心思,沈沣也把他摸得透彻,他走之前让人准备好了年货,给沈棉定好了第二天回舅舅家的行程。   但到底还是让江一行有了一晚上的可乘之机。   沈沣的飞机是在晚上八点半起飞,沈棉陪他去了机场,被司机送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了。   沈棉洗完澡,看到手机上江一行的消息。   他发来一张照片,背景是他的卧室,两只小恐龙并排坐在实木床头,成双成对。   上次沈棉从他的公寓离开时,把两只小恐龙留在了那儿。   陪伴了她十年的小恐龙,说是她的命根子也不为过,有段时间没见了,确实有点想念。   【你明天可以把小恐龙带给我吗?】沈棉问。   江一行很快回复:【不可以。】   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竟然被拒绝,沈棉瞪着他冷酷绝情的三个字看了半天。   这不是她的温柔体贴鸭,这是冷酷无情鸭。   正在这时又进来一条消息。   江一行:【想要,自己来拿。】   哥哥回来之后,沈棉就没去过江一行的公寓了。   去那儿的深层意义她当然懂得,好久没有贴肉肉了,她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一下下。   想贴就贴,她马上跑去换衣服,顺便去书房拿出自己藏得很秘密的画册。   背上包跑到地库时,她看到了倚在车上的江一行。   他西装外面穿着驼色的大衣,在萧条的深冬背景色里,英俊得像韩剧男主角,站在那儿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第72章 七十二行   惊喜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见到自己正想要去见的人。   无论看多少次,沈棉还是会被鸭鸭的美貌迷到。   这个人定义了她的审美。   沈棉朝江一行跑过去,雀跃得像只小麻雀:“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江一行把她飞到背后的围巾拉回来。   沈棉收拾东西下楼,统共用了十分钟,也就是说,江一行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在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停车场——他拿准了她一定会来。   果然是套路深呐。   不过沈棉确实被这套拿捏得死死的。   她本人对于这个事实完全承认并欣然接受,愉快地抱着画册上车。   江一行朝她怀里看了一眼:“拿的什么?”   “上次你罚我画的画,”沈棉献宝似的打开画册,拨着纸页滑到底,每一页的右下角都标着手写的页码,刚好到100。“我画完啦。”   沈棉的认真体现在方方面面,几个月前江一行逗她玩的一句话,她兢兢业业画到现在,一幅不少,一点没懈怠。   江一行的视线扫过画册,快速滑动的纸页,画上的人物像动了起来。   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一勾,“嗯,待会儿我检查。”   沈棉滑到第18页的时候,看到了那幅女上,想起当时江一行说“有机会可以试试”。   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沈棉调动自己大脑中的所有相关知识,将该动作的具体操作和要领复习了一遍。跟着江一行上楼时,她已经复习完毕,可以开始考试了。   江一行将钥匙搁在玄关柜上,脱下大衣走到客厅,转身对她说:   “过来。”   沈棉把自己的羽绒服挂起来,快步走过去。   江一行坐在沙发上,朝她伸出手,她马上双手把画册递过去。   江一行慢条斯理地开始检阅她的画,看得十分仔细,专注而严谨的样子,仿佛老师在检查作业。   事实上,确实可以说是“老师检查作业”。   他叠着腿打开画册的刹那,江教授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衣着端庄,坐姿优雅,鼻梁上的眼镜严肃正经,金色边框描绘着一丝不苟的禁欲感。   沈棉很喜欢他这个正经的样子。   越正经,越勾人。   她站在江一行跟前,一会儿看看画册,一会儿看看他。   进门时脑袋里就揣着一桶黄色材料,此刻眼前江一行的模样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脑袋里的材料和画册上的内容开始了化学反应。   这种反应可以称之为“涩情化”。   江一行检查的速度很慢,浅黄色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四周是一种温柔的安静。   沈棉抓心挠肝,悄咪咪往他身边挪了几寸。   江一行好像没看到,将手中的画册翻到了第54页。   沈棉又往前一毫米、一毫米地挪,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耗费十页的时间,挪到了他腿边。   她以为自己挪得人不知鬼不觉,画册上投下来的影子却放大了一圈。   江一行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下一页。   沈棉继续慢吞吞地往前挪,小腿不小心蹭到江一行的鞋尖。   她连忙往另一侧偏离。   江一行没有反应。   沈棉瞅瞅他灯光下尤其好看的脸,重新把身体偏回来,挨着江一行的脚踝,轻轻蹭了一下。   江一行抬眼,她睁着两只清澈又明亮的眼睛。   江一行扫了眼她贴着自己的小腿,重新看向她,勾唇:“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蓄意勾引我吗?”   沈棉嘴角抿着笑,看着他点点头。   江一行脚尖往她腿弯一勾,沈棉猝不及防往前一跌,身体以无法控制势不可挡的冲势直直朝他扑去。   江一行及时将画册拿开,掌心稳稳托住她的手。   沈棉砸在了他身上,和他鼻尖贴着鼻尖,呼吸间缠绕着他的气息。   沈棉眨了眨眼睛,忽然往前一凑,贴上他的嘴唇。   江一行顺势吻住她。   温软轻柔的亲吻很快让沈棉沉浸其中,唇瓣的厮磨带来舒适的享受,她四肢松软地趴在江一行身上,被他毫不费力得撬开齿关。   她的吻技早就在江一行身体力行的教导之下突飞猛进,被动的迎合、主动的勾缠,全都得心应手。   江一行的吻总是很温柔,沈棉舒服得天灵盖发麻,被他放开又马上往前追。   江一行笑着在她唇上碰了一下,重新将画册拿回来。   “一起看。”   沈棉坐在他腿上,后背贴着他胸膛,被包裹在熟悉的气息中,被迫和江一行看起了自己的杰作。   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画上,江一行的大约也不在。   赏画的过程伴随着不间断的亲吻,以及以手为工具对对方身体进行的一些哲学探索。   画册终于被翻到最后一页时,沈棉已经坐在江一行的身上,扒开了他的衬衣。   江一行靠在沙发上,嗓音染上了一丝低哑:“你想用哪个姿势?”   沈棉脸颊上飘着红,将画册翻到第18页,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一行低笑,将那张画纸抽出来,放在画册上面。   “那就用这个姿势吧。”   沈棉的上位实践因为中途没力气而草草结束,但哲学文化博大精深,在沙发上依然能折腾出新姿势。   结束后她趴在沙发上就想睡着,迷迷瞪瞪地感觉到江一行把她抱到了浴室。洗澡的时候她又醒了,自告奋勇非要帮江一行洗,然后因为沐浴露太邪恶而再次擦枪走火。   这次实战耗费时间过久,洗完澡她已经困得眼皮直打架,被江一行捞到腿上给她吹头发。   暖暖的风、他的手指在头皮上轻柔的按摩、都让沈棉舒服得犯困,嗡嗡声也似乎一点都不吵。   她就在这过程中心大地睡着了。   清早被要回家的闹钟叫醒时,她困得眼睛发酸,一睁眼就冒眼泪。伸着手盲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江一行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将她的闹钟关掉调了静音。   江一行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耳根,很低的声音在耳畔哄道:“睡吧。”   沈棉挣扎了一下:“我得回舅舅家……”   “醒了我送你。”江一行说。   她马上就毫无心理压力地重新陷入睡眠。   这一睡就睡到快中午,说是自然醒,其实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她伸着懒腰起床,眼睛还没睁全就跑到厨房,江一行正在做红烧肉,锅里还炖着奶白色的鱼汤。   沈棉弯着腰闻香味,几乎把脑袋伸到锅里去:“好香!”   江一行淡笑的声音在她头顶道:“今天买的肉很多,不用你献身。”   沈棉这才把脑袋拿出来,往他身上一靠,抱住他的腰,一大早就黏黏糊糊地。   “我好喜欢你啊。”她眯着眼睛趴在他胸口说。   江一行圈着她,在她发心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荣幸。”   沈沣给沈棉安排的行程在早上,但她在江一行家里黏糊到下午才出发。江一行开车载她回去拿东西,又将她送到县城。   下次见面就要等到过年之后了,沈棉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我舍不得你。”   江一行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做任何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这会儿竟也生出几分不舍。   他抬手揉揉沈棉的头,垂眸看她时眉眼间的温柔遮掩不住:“怎么办,我也舍不得你。”   沈棉那个小心肝儿啊,甜得冒泡,也酸得冒泡。   哎,爱情真是叫人甜蜜又煎熬。   “我把你带走,好不好?”江一行的语气仿佛在蛊惑小朋友。   沈棉特别有原则地摇摇头,把成对的小恐龙拆开,分一只给他。   “给你。你要是想我了,它可以替我陪着你。”   江一行把玩着恐龙说:“它替代不了你。”   沈棉心里甜蜜蜜的:“你好粘人呀。”   江一行笑了:“是吗。”   沈棉踮起脚亲了他一口,恋恋不舍地摆摆手,拿着箱子上楼。   电梯里遇到一个熟识的邻居,沈棉叫了声奶奶好,对方哎呦一声:“沈棉啊?赶紧回家看看吧,你舅舅家正闹呢。”   沈棉一怔:“出什么事了吗?”   “谁知道啊,估摸着是你表姐闯祸了,你舅妈正抽她呢,哎呦我的天,打得可惨了。”   沈棉到家门口时,家里关着门,舅妈的怒吼、表姐的哭喊、夹杂着舅舅的劝架,喧哗声隔着墙都震耳欲聋。   她敲了好几分钟门,才有人来开。   门后的舅舅一脸愁容,见到她先叹了口气:“棉棉回来了。”   “舅舅。”   家里短暂安静了一瞬,沈棉走进来,看到舅妈站在客厅,头发蓬乱脸色涨红,手中拿着一根拖把棍,整个人处于一种怒发冲冠的状态。   表姐坐在地上,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脸肿了半边,哭得快抽过去了。   舅妈虽然剽悍,叉着腰站在院子里能跟邻居对骂一整天不带歇的,但动手揍她们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对表姐,从小到大就是惯着的。   沈棉打小对舅妈的恐惧深埋于心底,导致她虽然不受舅妈管教好几年,早就不怕她了,现在见到这幅场面仍然被震慑住。   “怎么了?”她小心地问。   这一问,立刻点燃了舅妈的怒火:“怎么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她赤红着眼地吼了几句,扬起棍子就往张婧身上抽。   “你就是个傻逼!让你跟那个陈兵谈你不谈,非要自己跑去市里找男人,臭不要脸的东西。你找啊!你找啊!钱都被人骗光了你现在开心了?老娘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喂头猪!”   她被怒火烧昏了头,真的是往死里打的,张婧一边哭叫一边躲,刺耳尖锐的声音让人头昏脑涨。   沈棉着实被舅妈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求生欲使她反射性退后了半步。   舅舅上去拉了几下,说着“别打了”,但根本拦不住舅妈。到最后这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也被逼急,突然爆发,夺下她手中的棍子吼了一声:“够了!你要把她打死吗?”   舅妈被吼得停了一下,马上扯着嗓子喊起来:“张文洪你能耐了是吧,你再给我吼一下试试?你看看你生的什么女儿,都是随了你这个废物,一点本事都没有,老娘跟着你享过一天福吗?你个没用的王八羔子,生的女儿也跟你一样没用!老娘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全被她霍霍完了!”   说着就对舅舅又抓又打。   舅舅本就不善言辞,被打骂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棉只能从她乱七八糟的骂声中拼凑出一点真相:表姐被人骗了、家里的钱都被骗了。   她想起上次那个冒充胡副省长孙子的骗子,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但不管怎样,都跟舅舅没关系,沈棉看不得舅舅被她迁怒。   她皱着眉头上前,把舅舅往后拉。   “你别打舅舅,你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家里的所有开销,都是我哥哥给的,如果不是舅舅,你辛苦工作一辈子也过不上现在的生活,哪能不到四十岁就退休,在家里享清福?那些钱也不是你攒的,是我哥哥给舅舅的。”   沈棉没跟人吵过架,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偏偏句句都扎中要点。   舅妈瞪着她,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突然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家里的闹剧总算是停了下来,舅妈和表姐都在哭,一个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为中心思想,边哭边骂天骂地;一个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坐在那儿哭。   舅舅唉声叹气地把事情告诉沈棉,她猜得没错,表姐被骗了。   胡天冰以投资为由,从她这儿撬走不少钱。   她自个儿当然没沈棉钱,背着舅舅舅妈,把家里的存款掏空了;除此之外,还在好几个机构贷了款,统共加起来有一百多万。   “我怎么知道他是骗子!他带我去过他家的别墅,还有佣人,明明就是真的……”张婧哭哭啼啼。   沈棉没有说“我明明提醒过你”的风凉话,默默道:“几千块就可以租到别墅了。”   张婧不说话了。   但显然还是记得上次沈棉的提醒,别别扭扭地坐了一会儿,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正抹眼泪的舅妈说:“你问她有什么用。不行,我得给小沣打个电话,这个家,只有小沣靠得住。”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沈沣刚落地,没休息几个小时就被吵醒。   舅妈在电话里一通哭诉,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语气就显出几分冷淡:“骗子的事,棉棉早就提醒过表妹。”   “什么?”舅妈先是一愣,然后恨恨剜了张婧一眼。“这个不成器的,真是把我害惨了!小沣啊,你可得帮帮舅妈啊,你舅舅没什么本事,沈棉也不懂事,舅妈只能指望你了。”   “既然棉棉事先提醒过,表妹一意孤行,这件事我不会插手,让棉棉处理吧。”沈沣道,“她现在已经是助理律师,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我还有事,先挂了。”   沈沣是家里最有本事的人不假,更重要的是他有钱,最后肯定会给他们兜底。   舅妈算盘打得好,没想到一向对他们有求必应的沈沣,这次会拒绝。   沈沣虽然一直有孝心,好说话,但其实是最不能惹的人,舅妈心里明镜似的。   被挂了电话,心里憋气却没辙,只得转向沈棉,不太相信地说:“你哥说让你来处理。”   突然成了家里“顶梁柱”的沈棉抬起头:“我已经报警了。”   遭遇诈骗,想什么呢,第一件事当然是报警。   这个年家里的气氛格外怪异,张婧经历过这次的打击,整个人都蔫了,倒是一反常态忽然对沈棉亲近起来,天天晚上拉着她哭。   舅妈的状态在暴怒和萎靡之间来回切换,饭也不做,麻将也不打,一会儿想起来就对张婧破口大骂。   舅舅更沉默了,包揽了做饭等一切家务。   沈棉整个假期都在忙着跟案子进展,地位似乎一下子高了起来,舅妈虽然对她的态度没什么改变,但至少没再给过脸色。   不过胡天冰既然敢冒充副省长孙子这么大胆,不仅是个惯骗,还是个高手,拿到钱早就躲得没影了。   报警之后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沈沣出差回来,人还是没抓到。   年后上班,沈棉下午又跑了一趟派出所,回到律所时看到哥哥来了,和鸭鸭一起站在窗边,不知在说什么。   落地窗外是极具现代感的高楼大厦,两个人并肩而立,画面跟拍电影似的,赏心悦目。   看样子是在说正事,沈棉没敢过去打扰,勾着脑袋偷看。   江一行偏头发现她,勾了下唇角,沈沣的视线也跟着转过来,沈棉马上把头缩回去。 第73章 七十三行   表姐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没什么新鲜事,依然是问人抓到没。   她的贷款逾期未还,被对方催了好几次,心里着急,就等着骗子赶紧落网拿回自己的钱。   沈棉应付完她的电话,再跑过去看时,窗边的两个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正四处探头探脑,头被敲了一下,江一行站在她身后问“在看什么?”   “我哥哥走了吗?”沈棉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秘密。”江一行说。   沈沣以前把江一行当贼防,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突然来找他,沈棉想当然地觉得是工作。   不过,future的事务都是她在和法务部对接,需要哥哥亲自跑一趟的,难道是私人业务江一行擅长的是经济纠纷,哥哥刚回国没多久,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沈棉不禁有点担心。   “他有事情委托你吗?”   江一行想了想,好整以暇道“可以这么说。”   沈棉想打听详情,但江一行显然并不打算告诉她,没等她开口,就岔开了话题。   “沈律师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一句沈律师把沈棉叫得飘飘然,虽然是义务帮表姐的忙,连劳务费都没有,但这是她第一个独立负责的案件,还是很认真的。   “还没抓到人。”她皱着眉头说,“胡天冰和表姐接触期间使用的是假身份假信息,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有没有逃去其他地方,想找出他犹如大海捞针。”   江一行的指腹按上她眉心,将她拧着的眉毛一点一点抚平。   “根据他的作案手法和言行来看,这个人很嚣张,不会躲藏得太深,换了身份并不能抹掉所有痕迹,不如从他以前的日常习惯入手试试。”   信息化时代,一个人无论以什么方式生活,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尤其是时时刻刻离不开互联网的年轻人   沈棉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一筹莫展半个多月,突然柳暗花明,有了新方向,连句话都顾不得跟江一行说,扭头就跑了。   江一行看着她敏捷如兔子的背影,笑着收回视线。回到办公室,拨了一通电话,跟警局的熟人打了个招呼。   每一个城市里,每天都有诈骗案在发生,警察对待张婧的案件并不会比对其他案件更上心。   沈沣刚才来他,聊的就是这件事。   沈沣虽然表面上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背后其实出了不少力。   这是沈棉第一次独立处理案件,也关乎着她和表姐舅妈之间的关系,他们都不希望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   沈棉重新找张婧了解关于胡天冰的详细情况,张婧被打击得犹如一个怨妇,罗里吧嗦抱怨了半天,不过,沈棉捕捉到了中间的关键性信息。   张婧见过胡天冰玩王者荣耀的游戏,好友列表有不少女性,她对此不爽,偷偷注册账号加了他,不过因为太菜,胡天冰只带她打过一把。那一次的游戏体验并不好,张婧一气之下又把软件卸载了。   沈棉让她重新把软件下回来,发现胡天冰的游戏id,最近登录时间就在两天前。   这个线索给警方之后,警方高度重视,不到一周,就用技术手段侦查到了胡天冰的位置江一行猜得不错,他果然猖狂,得手之后就离开本市跑到南边一个城市,并未太费心隐藏自己的踪迹,还交了一个新女朋友,继续行骗。   案子取得突破性进展是件大好事,不过,胡天冰人虽然落了网,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的名下查不到任何资产,这种情况下法院没有办法追回,也就是说,张婧被骗的钱,很大几率要不回来了。   沈棉每天都在忙着找证据,这天下班的时间晚了些,刚到家就接到舅妈的电话,哭喊着说“救命啊,杀人啦。”   挂了电话沈棉赶忙告诉哥哥“舅舅家里出事了,高利贷的人堵在门口不走。”   沈沣皱了皱眉“我过去一趟,你待在家里。”   沈棉摇摇头,自己跑过去换鞋“我也去。”   两人开车回到县城,保安已经赶来将讨债的人赶走,舅妈和张婧正在抹眼泪,舅舅眉头深锁。   沈沣去了物业办公室,沈棉把门口七零八落的东西收拾好。   张婧抽着鼻子问“怎么样了,还没找到钱吗?”   “还没有,”沈棉说,“我还在查。”   胡天冰很有可能将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或者别的人,但骗子自有一套转移赃款的手段,想要查到钱的去向并没那么容易。   舅妈边哭边骂骂咧咧地,等到沈沣回来,她马上开始哭诉。   “小沣,你得救救我们啊,人家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了,就堵在家门口,凶神恶煞的,把差点要了我这条命人家说了,要是还还不上,以后就天天来守着。你舅舅身体又不好,气得一晚上没睡着。我现在是没脸见人了,现在钱要不回来,欠了一屁股债,你说说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舅舅皱着眉道“行了,你别嚷嚷了。小沣,你舅妈也是太着急了才叫你过来的,没打扰你工作吧?”   “没事,应该的。”沈沣道。   “这件事你看还有什么办法吗钱真的就要不回来了?”   “警察都没办法,我们能有这么办法”舅妈抱怨,“现在这个家我都待不下去了,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来人了。”   沈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挺冷静的样子“还没开庭,一切都未可知。”   都到这时候了,舅妈早就对追回钱不抱希望,家里的存款被张婧掏得一干二净,她就是想让沈沣帮她解决欠的那些债,见沈沣完全没有救他们的意思,抓着张婧狠狠打了几巴掌,开始哭天抢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一大把年级还要被人追着讨债,差点心脏病就犯了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想活了”   张婧被她打得直哭,舅舅低喝一声“够了你看看你撒泼像什么样子”   舅妈扯着嗓子哭喊“我撒泼怎么了你当我愿意这样吗还不是你们俩连累的一个个跟废物一样,你要是有能耐有钱,我用得着找小沣吗你以为我想丢人现眼啊。”   舅舅嘴笨不会吵架,被她气得脸色铁青。   舅妈哭骂“我帮他们沈家白养了这么多年孩子,现在我落难,问他要点钱怎么了早知道都是白眼狼,我才不管他们,让沈棉饿死算了”   站在一旁的沈棉“……”   啪一声,舅舅狠狠甩了舅妈一个耳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棉被吓了一跳。   舅舅一辈子好脾气,被舅妈怎么打骂都没红过脸,一句都没还过嘴,别说动手了。   舅妈一下被打蒙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大哭起来“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打我”   舅舅忍了这么多年,全在今天爆发了。   “小沣和棉棉是我的亲外甥,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姐夫没了,我这个做舅舅的照顾他们不应该吗你是我老婆,我知道拖累了你,这么多年从来都忍着你让着你,但是你也要有个限度棉棉在我们家,你就没疼过她一天,她一考上大学就搬出去住,你自己不清楚为什么吗我都愧对我姐和姐夫,但是小沣和棉棉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又是给我们买房子,又是每个月打生活费,这些年给我们家的钱,早就够还我们照顾棉棉的情分了,你贪得无厌一点不知足,现在自己的女儿闯祸,还问他要钱,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这件事小沣和棉棉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钱我们自己想办法还。从今天开始,你再问小沣要一分钱,我就跟你离婚”   舅妈以前也是仗着他的忍让作威作福,被他这一顿发作吓住,拍着大腿哇哇地哭“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沈沣沉默不语,舅舅胸口起伏着,转过头来说“小沣,舅舅实在是没脸面对你,没把棉棉照顾好。”   沈棉被他一番话说得眼睛都有点酸,过去拉了拉他的手“舅舅,你别这么说。”   舅舅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把你舅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嘴一直这样。你们快回去吧,天都黑了,今天家里太乱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沈沣起身,这才道“那笔钱我已经替表妹还了,你们放心吧。”   张婧震惊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也不敢说话。   舅妈听见了,哭声小了些。   舅舅深深叹了口气,扭开头抹了下眼睛。   “物业那边已经承诺以后会加强管理,不会随便放人进来,舅妈要是住在家里不安心,我另外帮你们安排住处。”   舅妈没说话,也没动,坐在地上跟没了灵魂似的   虽然小时候受过委屈,这会儿看她这样子,沈棉也有点不忍心,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我会把你们的钱追回来的。”   沈棉给自己立了一个巨大的fg,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每天起早贪黑地到处想办法找线索,忙成了一个陀螺。   但直到开庭之前,进展还是微乎其微。   她跑了一天回到办公室,往办公椅上一瘫,长长吐了一口气。   姚明薇知道她最近忙,没打扰她,把一个按摩器挂到她脖子上,然后指了指她桌子上的一个,硫酸纸信封。   沈棉拿起来,信封上是江一行的笔迹,她看得多了已经能认出来,秀丽疏朗、收放有度。   钢笔写着四个字锦囊妙计   这个锦囊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吧,难道知道她遇到瓶颈了,要给她指点迷津   沈棉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封,打开信纸,上面还是四个字过来找我   “……”   这难道不是一个短信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搞得这么隆重   “噗。”姚明薇看到内容笑出声,一拱拳道,“还是你们会玩。”   虽然是一个并没有妙计的锦囊,沈棉还是把信纸按照折痕重新叠好,装进信封,好好收在抽屉里。   她走到江一行的办公室门外,秘书笑着跟她说了句“现在没人,快进去吧。”   沈棉趴在玻璃上往里瞅了瞅,看到江一行坐在办公桌后,跟守株待兔似的,刚好捉到她偷窥的目光。   他勾了勾手指。   沈棉打开门走进去,江一行把桌子上倒好的水递给她,沈棉接过来喝了一口。   是蜂蜜水,温度已经放到刚刚好,她正好渴了,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光。   江一行看着她喝完水,才慢悠悠问“遇到困难了”   沈棉愁眉苦脸的“胡天冰说不出来钱的去向,也没查到他的消费记录,钱应该没花掉,但是不知道他把钱转移到哪里去了。你给我的锦囊里没有妙计呀。”   “来找我不是妙计吗”江一行笑着说。   这显然是有对策的意思。   沈棉精神一振,马上前倾着身体问“你有办法吗”   江一行把一个文件袋拿过来,放在桌子上。   沈棉伸手要拿,他的两根手指轻轻压住了文件袋,挑了挑眉“有偿服务。”   害,果然还是同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沈棉问“你想要什么”   “看沈律师打算给我什么。”江一行气定神闲。   沈棉想了想,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绕过桌子快步走到他旁边,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眼睛亮亮地问“够不够”   不够就再亲几口。   江一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把文件袋给她“不急,等你忙完,慢慢还。”   文件袋里是一个女人的资料,在一个有名的会所工作,说白了,就是真正的风尘行业。   不过从籍贯和经历上来讲,找不到这个人和胡天冰的关联。   “这是胡天冰的女朋友吗”沈棉奇怪。   如果真的是女朋友,按照胡天冰的供词,他骗过的钱不少,完全够两个人生活,怎么还会让女朋友做这种工作   “准确来说,胡天冰是她的爱慕者。”江一行点到即止,“她最近买了一套房子,全款三百万一次付清。”   沈棉领会了。   这个女人如果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平常的客户都是大老板,看不上胡天冰也很正常。以她的工作来说,有三百万买房虽然不算稀奇,但也绝对不平常;购房的时间这么巧,说不定有玄机。   “你好厉害啊”沈棉惊叹。   江一行笑了下,刚要说什么,她拿着资料一溜烟地跑了、   江一行的“妙计”起到了大用处,沈棉赶在开庭的最后关头,终于找到了胡天冰转移财产的证据。   从张婧那里骗来的一百五十万他一分没花,绕了好几道程序,将钱转到了那个女人的账户,被她用来买房。   这个证据在审理时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除了胡天冰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之外,这笔钱也被要求强制归还。   舅舅陪着张婧来听审,庭审结束张婧又痛哭了一场,最后一把抱住沈棉。   沈棉吓了一跳,还挺不习惯的。   “棉棉,这次真的谢谢你。”   张婧被舅妈惯得有些刁蛮,经历过这次的事,她整个人都变得收敛许多,没有以前张牙舞爪的感觉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沈棉非常官方地说。   她这次这么尽心尽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舅舅。   虽然她和表姐舅妈的关系不好,但舅舅是亲舅舅。他自己很节省,也勤奋工作,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说没就没了,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这段时间,表姐拜托她帮忙,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舅舅松了一口气,对他们俩实在歉疚得很,又怕他们拒绝,有些局促地说“你舅妈说今天做了很多菜,让你们来家里吃顿饭,感谢你们帮了这么大的忙。”   这边刚出结果,舅妈还没知道呢,怎么会邀请他们吃饭   不过沈棉知道舅舅的好心,看哥哥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点点头“好。”   回家的路上,张婧主动挽住了沈棉的手。沈棉扭头看她,她冲沈棉笑了笑。   是示好的意思。   “我以前不懂事,就是嫉妒你总有好东西,我没有,所以就喜欢抢你的。”张婧讪讪道,“对不起啊。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这次还帮我这么多,我以后不会了。”   表姐在跟她道歉   沈棉觉得有点玄幻,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脸。   挺疼的。   他们回到家时,舅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   自从上次被舅舅打了一巴掌,她一直都沉默寡言的,话都不说了,沈棉叫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舅舅张罗着请他们坐下,给沈沣倒了杯酒,举起杯子感慨地说“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俩。舅舅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舅妈和婧婧做了很多混账事,你们都没记恨,我我嘴笨,不会表达,都在这杯酒里了。”   他说完便干了,沈沣也不是话多的人,说了句“您和舅妈抚养棉棉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也一饮而尽。   沈棉连忙也跟着干了一杯酒“谢谢舅舅、舅妈。”   当时她和哥哥举目无亲,只有舅舅可以依靠,又是哥哥拿到留学名额的重要时刻,如果不是舅舅把她接来照顾,哥哥就只能为了她留在国内。   总之,她能好好地长大,哥哥能有现在的成就,舅舅和舅妈是有很大功劳的。   所以沈棉跟舅妈不亲归不亲,从来没有真的记恨过她。   也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经历一场闹剧,最后大家反而能坐在一起说心里话。   她放下杯子,刚拿起筷子,舅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带鱼。   沈棉愣了下。   这杯酒喝得有点快,她看看鱼,又看看舅妈,有点怀疑自己才喝一杯就醉是不是有点过于快了。   舅妈没看她,没什么表情地说“吃吧,你不是爱吃鱼。”   她的神色有点别扭,比沈棉还不自在。   沈棉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看向沈沣,悄悄问“哥哥,我喝醉了吗”   舅妈听到了,有点老羞成怒“我不就给你夹个菜,有那么夸张吗,跟我以前虐待你似的,你不吃我做的饭能长这么大”   沈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才是舅妈的感觉。”   “……”   “你那么凶干什么。”舅舅说了一句,但他好像挺高兴的,笑呵呵地,“棉棉多吃点。”   这顿饭有一种在温馨和尴尬之间游离的迷之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棉心情还挺好的。   沈沣没说几句话,但看得出来心情也不错,沈棉给舅舅讲找证据的过程时,他靠在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头。   只顾着吃饭,也没看手机,等到要走时,沈棉才发现来自鸭鸭的未接电话,还有几个小时之前他发来的信息。   恭喜江律师,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没收到沈棉的回复,隔了一个小时之后他问在做什么   又过半个小时情人节结束之前,希望沈律师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理一下你的情人。   今天情人节吗   沈棉一拍脑瓜子,忙得都把这一茬忘记了。   她赶紧给江一行拨了一通电话,接通后,他慢悠悠的语调传过来“沈律师忙完了”   “我来舅舅家吃饭了,没看到手机。”沈棉解释。   “这样。”江一行说。   电话里安静了一阵,车窗外路边的灯连成金色的线,莫名有一种安宁之感。   因为这个案子,沈棉已经好久没和鸭鸭进行贴肉肉的哲学探讨了,听着彼端他清浅的呼吸声,突然很想见他。   也许是心有灵犀,这时江一行问“过来吗”   低沉的嗓音,简洁又平淡的三个字,把沈棉心里的痒痒虫唤醒了。   要去吗?   她偏头瞅了瞅哥哥。   沈沣余光里发现她的偷瞥,不动声色。   “今天有东西给你。”江一行说,“过时不候。”   那必须去!   沈棉又瞅了沈沣一眼,试探地问“哥哥,我可以出去玩一下吗”   “太晚了。”沈沣把不可以表达得很委婉,但不容置疑。   接受了他们两人恋爱,不代表他能放任所有。   这个时间把人送出去,今晚回不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我想去。”沈棉眼巴巴地说。   “明天上班就可以见到,不在于这几个小时。”沈沣说。   “可是今天是情人节”   沈沣瞥了她一眼。   沈棉睁着两只哀求的大眼睛望着他,左眼写着“求求你”,右眼写着“我要去”。   沈沣不为所动“我不认为情人节和其他的日子有什么特殊。”   “那你以前情人节还千里迢迢跑去见”沈棉小声嘟囔。   沈沣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棉马上认怂。   “……”   “太晚了,我哥哥不让我出去。”沈棉惆怅地说。   “没事。”江一行道。   沈棉惆怅地挂断电话,后半程她和沈沣都没有说话。直到抵达鹿兴园,远远看到夜色里倚在车边的江一行。   沈棉惊喜地打开窗户冲他挥手,一边喊着沈沣停车。   沈沣将车停下,沈棉准备开车门时锁着,她扭头扯了扯沈沣的袖子,撒娇“哥哥”   沈沣沉默了很久,才解了锁,没什么表情地道“十二点前回来。”   “嗯嗯”虽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沈棉还是想也没想就应承,飞快地下车跑向江一行。   江一行很自然地伸手抱住她,沈棉抱着他的腰,黏糊得跟502似的。   江一行遥遥冲沈沣微笑点了点头,沈沣发动车子,越过他们驶入小区。   “你要给我什么呀”一上车,沈棉就迫不及待地问。   江一行一只手牵着她,神神秘秘地不肯提前泄露“到了就知道了。”   到江一行的公寓已经十点半,沈棉觉得时间紧迫,一下车跑得飞快。   江一行锁了车,在她身后走进电梯“这么着急”   “没时间了”沈棉说,满打满算,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学术探讨时间,当然着急。   电梯门一开,她雄赳赳气昂昂正要往外迈的脚一顿,看着一地的玫瑰花愣住。   电梯外的整条走廊,红色的玫瑰花瓣铺成了一条厚厚的有如红毯的道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箭头,指向家门。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玫瑰花的,沈棉看着松软的花瓣,甚至想扑上去滚几圈。   她眼睛亮亮踏上花瓣路,一步一步踩得又慢很庄重。   走到家门口,她自己打开门,发现这条花瓣路一直延伸到家里,拐了弯通到客厅。   她顺着路的指引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本相册,保存得很好,但看得出来有些年份。   沙发上正中央有一片圆形的花瓣区,沈棉回头看看江一行,坐上去打开了相册。   第一页是小婴儿的照片,眉眼没长开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是谁,但沈棉莫名就觉得长得像鸭鸭。   小时候的鸭鸭白白嫩嫩十分可爱,还有一张在妈妈怀里哭的照片,是现在老成持重的他绝对不会有的样子。   沈棉觉得好玩极了,欣赏了好久。   往后面是越来越长大的小鸭鸭,蹒跚学步的时候、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有小学站在国旗下演讲的时候小学鸭长得很清秀,嫩得不行,但已经有几分和同龄小屁孩不同的稳重。   再往后,中学鸭已经开始抽条,个子越来越高,纯净青春的少年感,在学校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你中学时好帅啊。”沈棉说。   要是她,她肯定难逃这位美男鸭的魅力。   “现在不帅吗”江一行坐在她身旁问。   “现在也帅,不一样的帅。”沈棉非常有求生欲地说。   高中时的鸭鸭又比初中时成长了一些,更有几分风流学长的韵味,沈棉翻到他穿着高三校服、戴着眼镜的照片时,停住。   这就是那时送她小恐龙的鸭鸭啊,脑海中的尘雾拂去,那张被蒙了多年的脸,突然重新清晰起来。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夏天,她在玻璃橱窗外爆哭,他拿小恐龙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说“叫声哥哥来听听。”   “这张照片可不可以送给我”沈棉抬头问,眼睛湿漉漉的。   江一行看了她两秒,没想到她会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整本都送给你。”   沈棉吸吸鼻子,还是把这一张单独抽了出来,拿在手里。   再往后,是少年鸭逐渐成长为成年鸭的进化史,越到后来他的照片越少,那种不易接近的高冷感也越来越浓厚。   相册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请继续下一步。   沈棉往地上看了看,脚下的花瓣果然有一个箭头。   她顺着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书房,书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六个数字200609。   这是她们在酒吧遇见的日期。   沈棉拿起纸,发现了盖在下方的银行卡。   不是她的那张。   她扭头问身后的江一行“这是什么”   “工资卡。”江一行说。   沈棉眨了眨眼,“你要把工资卡给我吗”   江一行看到她眼里“我要发财了”的亮光,不禁好笑“想要吗”   那当然。沈棉点头。   “想要就给你。”江一行说,“密码已经告诉你了。”   沈棉又看了看写着数字的纸,原来这个是密码。   她把银行卡和刚才的照片放在一起,攥在左手里。   第二关完成,她自己顺着花瓣的箭头去找下一个惊喜。   这个游戏她很喜欢,比任何的烛光晚餐都有趣。   箭头通向走廊墙边的装饰柜,上面放着一把钥匙,绳圈着挂着一个缩小版的恐龙。   沈棉马上拿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了恐龙半天,才问他“这是哪里的钥匙啊”   “我家。”   “这里的密码我知道呀。”沈棉说。   “不是这里。”江一行的眉眼映着灯光很温柔,“清川道,我祖父祖母和我父亲母亲的家。”   沈棉惊讶地张着嘴巴,有点惶恐“那、那这个钥匙为什么给我啊”   江一行垂眸看她“你说呢”   刚才还只是当个游戏,好玩,现在的沈棉心跳扑通扑通,快得有点刹不住车。   把江家的钥匙都给她了,是要她做江家的儿媳吗   她忍不住嘴角往上翘。   江一行看她窃喜的样子,低笑一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有最后一个,继续吧。”   沈棉把钥匙圈勾在手指上,顺着花瓣继续往前走。   箭头通进卧室指向床,花瓣路的尽头停在了床脚。   这里是终点。   床上放着一捧玫瑰花,小小一捧,特别可爱。   她拿起捧花闻了闻,大概是进门闻了太多的玫瑰花香,现在都闻不到味道了。   今天的情人节是花的海洋,沈棉很喜欢。   她拿起花,看到了下面的深蓝色丝绒小方盒子。   前三关的积累让她对最后的惊喜充满了好奇,想也没想就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杯定制的钻戒,钻石折射着奇异的光彩。   沈棉愣了几秒,脑袋像是齿轮卡住了转不动。   她懵懵地拿出戒指,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下,大小真的刚刚好。   他什么时候量的啊   江一行就站在她背后,见状笑出声来。   “这么自觉”   沈棉这才回过神来,想把戒指摘下来。   江一行捏住她的手指,把戒指重新推回去“这戒指认主,戴了就不能摘下来。”   “你要跟我求婚吗”沈棉问。   “是啊。”江一行笑眼望着她,眼底深邃的、温柔的光让人沉迷。“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还很开心。   江一行低头吻她,还带着笑,沈棉发觉他今天好像一直在笑。   她手里攥着好几样东西,被江一行抱到床上时才放下。   贴完肉肉江一行抱着她,一会儿很温柔地吻她,一会儿帮她按摩头皮。   沈棉窝在他怀里,觉得自己像躺在云朵上,睁眼是蓝天,闭眼春天晴朗的风拂面;又像是飘在安静的海面上,随着水波摇啊摇。   很舒服,心底是一片安宁。   但这安宁突然被一个浪打断,她霍然睁开眼,有点紧张地说“完蛋了,我哥哥让我十二点之前回家。”   江一行扫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一点了。   “明天十二点也是十二点。”他的手指顺了顺沈棉的头发,继续按摩。   说得很有道理,哥哥确实没有加前缀。   不过沈棉可不想跟哥哥玩这种心眼,搞文字游戏。   她内心左右摇摆两厢挣扎“你这样太坏了。”   “坏吗”江一行吻了吻她的耳朵,低低沉沉的嗓音,让她敏感的神经麻了一下。   “我爱你。”   沈棉心里的小鹿疯狂撞墙,天平咚地一下就歪了。   她翻身抱住江一行“我也好爱你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到这里就结束了,让鸭鸭和棉棉继续贴肉肉吧。   番外我暂时没想法,先放几天,看缘分,不一定会写,不用等。   哥哥的文开了预收,隔壁的问君,霸道总裁和霸道女总裁的故事,下下本开,有兴趣的先收着。   下一本写热搜女王,美艳动人小作精vs强取豪夺oss,顺利的话四月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