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离婚这种事 作者：专心码文 【文案】： *就算是最懦弱的人，也自有坚强的一面* 因为简乔南的一句话，凌小小由凌小姐变成了简太太。 可是从他们结婚那天起，他们的婚姻就进入了离婚倒计时。 离婚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 简太太看着简大少：“离婚？你确定？” 　　☆、第一章 （修文增加楔子） ***楔子***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经历过阵痛就生下了孩子，不知道算不算一种遗憾？ 凌小小长久地注视着睡在她怀中的那个小家伙。 他真的好小，生下来到现在，才不过三天而已。他的脸很小，可能还不如她的一个巴掌大；脚和手也是非常的小，握在手心里总让人担心稍一使力就会碎掉。他全身上下哪里都软乎乎的，还充满了奶香味。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看他，一直很喜欢睡觉的他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仁又大又黑，像黑宝石一般，看人的眼神干净纯粹得让人想顶礼膜拜。 凌小小在这时忽然觉得所有的忧愁和烦恼都消失了。 她伸出一根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他的小脸蛋，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她和这个孩子之间，注定了缘份是很浅的。 假如他是个女孩子的话，那么她还有可能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可是偏偏就像她一直担心的那样，他是个男孩子。 他是已经两代单传的简家这一代里，到现在为止，唯一的男丁。 这也注定了，她无法陪伴着这个孩子一起长大。 因为，从她和这个孩子父亲结婚那天起，他们的婚姻已经进了入倒计时。 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出生三天了，他的爸爸也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凌小小艰难地侧了下身，轻轻地亲吻他小小的脸。 “宝贝……”她微笑着，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孩子小小的额头上忽然有了一点水渍，“我爱你。” 尽管她无法陪伴在他身边，无法参与他人生中每一段生命历程，无法分享他的所有喜悦和分担他所有的忧愁，可是，她爱他。 怀胎十月，又有多少母亲能够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她不得不离开他。 “对不起。”她用额头抵着他小小的额头。 孩子太小，完全不明白她的忧伤，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那眼神，像极了他的父亲。 房间的门“哒”地一声被打开来。 凌小小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将脸在孩子的襁褓上蹭了一下，这才偏过头看门的方向。 孩子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的脸上有着轻微的疲惫，以及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的冷淡。 她没有开口，只是微张着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她的病床前，低下头，和她视线相对。 终于结束了，凌小小想。 她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作为从小被简家收养的人，简家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和简乔南的婚姻，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至于这个孩子，更是她的一厢情愿，所以她连面前站着的这个人都不恨。 虽然马上就要骨肉分离，但简家条件比她少了不止千百倍，孩子留在简家，其实比跟着她要好。而孩子的爷爷又是个很明事理的老人，相信不会拒绝她偶尔来探望孩子的请求，所以，她真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简哥，你现在随时可以和我办离婚手续了。”她微笑道：“不用太担心法律上的那些东西，我这里没问题的。” 简乔南神色冷峻，好像很不情愿听到这种话一样。 明明从一开始就提出要结束婚姻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他现在，又何必摆出这种姿态呢？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不知道他这几天去哪里了。 在她马上就要上手术台的时候，他陪着另一个女人去了一个度假胜地。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小孩子，”她看了眼身边已经睡过去的小家伙，低声道：“也不喜欢他。可是……简哥，他身上，毕竟有你一半的血，所以……”她明明以前那么爱哭，这个时候，却一点泪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担心，害怕这个孩子因为得不到父亲的爱，而被其他人欺负。 孩子的爷爷已经老了，不可能保护他一生一世的。 她能期待的人，也只有他。 “请你善待他。”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可以吗？” 简乔南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一字一字地问：“你……很……想……离……婚……吗？” ***正文.第.一章*** 一年前。 已经两代单传的简家，简大少爷简乔南终于不负众望地和他那个立志丁克的女朋友分手了。 简而言之就是：简乔南失恋了。 失恋这种事，虽然不至于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一点打击。 只是，明明他遇到了这么悲伤的一件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说一句表示安慰的话。 他的父亲简伯年，完全是无动于衷，好像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他的母亲乔美仪则是喜笑颜开，就差没有拿个大喇叭喊“我家乔南失恋了”；他的妹妹简乔琪，还好，她总算还有一点良心，虽然人在国外，还是不辞辛苦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还没接完，简乔南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为毛这丫头在那边笑得那么开心，还不断地向他说着“恭喜”？ 简乔南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就发现他养的那条小狗正埋着头吃他买回来的狗粮，一点点替他感到悲伤难过的情绪都没有。 亏他对它一直那么好，百忙之中都不忘给它买好吃的，更是连它的终身大事都有考虑到，经常没事就带着它出去溜达寻艳遇。 简乔南觉得很心塞。 等到后面有一天，简乔南回到家时，就发现那只没良心的小狗正屁颠颠地跟在简乔琪养的那只眼高于顶的喵星人后面献殷勤时，简乔南终于出离愤怒了。 有没有搞错啊，你们明明一直不对盘好不好，怎么好好地就能这么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物种不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造吗？ 看着恩恩爱爱在一起的汪星人和喵星人，简大少郁闷了。 *** 郁闷的简乔南约了几个好友去喝酒。 “我越来越觉得我是充话费送的了。”简乔南一口气干掉杯中的酒，然后重重的将酒杯扣到桌子上。 “喂，乔南，赠品也是有尊严的啊。”沈亦然大声的提醒着他。 他是沈家大家长最小的儿子，和简乔南性格极为相似，都十分爱玩，安定不下来，所以两人很容易就成了一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太没人性了，他都失恋了，他竟然还损他，交友不慎啊！ 简乔南愤愤然，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乔伊就接过了话头。 “亦然你别瞎说，乔南绝对是我姑父姑姑他们亲生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乔伊是简乔南舅舅的儿子，因为比他早出生一天，所以简乔南很不幸的就做了“弟弟”。 天知道他是有多痛恨这一点。哪个男人不想做“大哥”，而喜欢做“小弟”啊？ 不过这一次，简乔南受伤的心总算得到了少许安慰。 不愧是兄弟啊，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亲情的珍贵了。 他简直是要感动得流泪了，正想给乔伊一个拥抱，就听到那个家伙又开了口。 “我姑父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成才的东西’。”乔伊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才将后半句话补上。 简乔南听到“哗啦”一声，他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我失恋了啊。”你们还能有点良心没有？ “你伤心什么啊？你好歹还恋过是不是……”沈亦然哈哈笑，伸手勾住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的肩头，“你这样，让这个快到三十岁了，连恋都没恋过的人可怎么活啊？”他偏过头，对着身边的人笑道：“慕云，你说对吧？” 陈慕云是一个很寡言少语的人，即使被人调侃，也不会还击，只是报以一笑。 “嗯，说起这事，我倒真有点想不通了。”乔伊不解地看着陈慕云，“慕云，你条件真不差啊，怎么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喂……你该不会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亦然一下子松开自己的手，身体往旁边一缩，哈哈笑道：“我虽然长得是帅了点，不过我先申明啊，我的性取向可是十分的正常。” 即使被人怀疑是GAY，陈慕云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倒是简乔南立即不干了。 他拿起面前的纸巾盒丢向沈亦然，爆了句粗口：“靠！慕云是我未来的妹夫你知道吗？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啊！” 沈亦然撸了把袖子，挑衅地笑道：“来来来，不揍不是人啊！” 简乔南腾地站了起来，还未等出手，陈慕云已经放下酒杯站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好了，该闹够了吧。”他转过头看向乔伊，“你明天还要坐飞机，要不今天先散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是这四个人里，话最少的一个，却也是话最值钱的那一个，他既然提议散场，大家马上一哄而散。 沈亦然是从来不会做善后工作的，所以他放下酒杯后立即拍屁股走人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简乔南付酒钱。 简乔南本来是想来寻安慰的，结果安慰没寻着，还被迫付了酒钱，气得对着沈亦然的背影狠狠地挥了几下拳头。 不过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他即使刚才真和沈亦然打起来，也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沈亦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强迫他去付酒钱。 剩下的三个人一起去取车，简乔南假装喝多了，整个身体差不多都赖在陈慕云的身上，被乔伊一脚踹到屁股上。 “从小就给慕云添麻烦。”他笑骂道。 简乔南也笑，就连陈慕云都跟着笑了。 简陈两家是世交，简乔南和陈慕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陈慕云从小性子就稳，像个小大人一样，而简乔南却像个猴子精，从小就是个上房揭瓦的主，经常惹出一堆麻烦事来。 他的父亲简伯年又是个很严肃的人，简乔南闯了祸后，因为害怕受到责骂，没少让陈慕云背黑锅。 陈慕云这个人也是个傻蛋，就这样竟然也没从嫌弃过他，两人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因此疏远过。 “慕云他乐意。”简乔南嘿嘿笑。“谁让我是他哥呢。慕云，对吧？” 几乎正拖着他在走的陈慕云白了他一眼，“喝醉了就少说点话。” 简乔南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向陈慕云露出讨好的笑容，陈慕云拿他实在没办法，摇了摇头，这才转过头去看乔伊：“我刚回来，你就要走，真是太不巧了。” “也不是很长时间，三个月而已，等我回来了就去找你。” 陈慕云笑着说好，然后将简乔南丢到车上。 *** 虽然大家闹腾时好像觉得没什么，但真的静下来时，简乔南其实还是有点伤感的。 他和女朋友，不是，现在应该说是前女友之间，虽然是对方先主动追求他，但后来他毕竟也算是投入了一点感情在里面，现在分手了，多少还是觉得有点难受的。 当晚他没有回家，跑到陈慕云那里蹭了一晚，然后他终于在失恋之后，第一次听到了一句安慰的话。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你想开一点。” 简乔南忽然觉得有点感动，要一个到现在连初恋都没有送出去的人来安慰他，他虽然脸皮厚，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很难过的。”他耸肩笑道。 陈慕云露出一点惊愕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能是判断出他真的没撒谎，于是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乔南，你是一个很豁达的人。” 竟然被他夸奖了，简乔南有点不好意思，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你干脆说我没心没肺得了。” *** 即使再没心没肺，整天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也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自简乔南失恋之后，简母就开始强逼着他加入了相亲的队伍，一个星期之中，简乔南连相了七个，一天都不落，环肥燕瘦挨个看了个遍。 等到简母又一次告诉他约会的时间，地点和人物的时候，简乔南终于顶不住了。 “妈，您能让我休息一天吗？” “不能。”简母回答得斩钉截铁，言简意赅。 “您要怎样才肯消停啊？”简乔南趴到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刚失恋啊。” 平时爱儿如命的简母这一次狠心地让简乔南又一次怀疑自己是充话费送的了。 “快点结婚。”简母给了他这句“四字箴言”。 简乔南趴在桌子上想了一下，抬起头来，大义凛然地冲他母亲一挥手。 “结婚是吧，不用相了，我有人选。” *** 凌小小刚刚打开电脑，点开码字软件，就鼻中发痒，然后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 　　☆、第二章 凌小小是个孤儿，生下来没多久，就被丢到福利院里。她的父母什么东西都没给她留下，就连“凌”这个姓，还是当时福利院院长的。 很多年前，简伯年他们一家来福利院看望那些孩子时，凌小小才三岁多一点。当时的她长得又瘦又小，除了一双大眼睛之外，哪里都是小小的。小手小脚，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耳朵，小小的脸，就连胆子，也比其他小朋友要小很多。 简伯年一家人过来时，一个小男孩正在抢她手里的糖果。凌小小和他争了一下，糖没抢回来，反倒得了一巴掌。她胆子小，连哭都不敢太大声，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默默地抹眼泪。 然后这一幕正好被心慈手软，侠义心肠的简乔南看到。简乔南自然不能看着她受欺负，不但帮她教训了那个小混蛋一顿，还求着简伯年和简太太收养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凌小小对简乔南的仗义相救都是深怀感激的，一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当年简家一家人来到福利院，凌小小正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大人给她分糖果，可是当时还是简小少爷的简乔南一看到哪里都小小的凌小小时，体内的恶劣因子立即发作，走上前就去扯她的头发，又揪着她的小脸就不肯松手，非逼着她叫自己“哥哥”。 简小少爷太渴望别人叫自己“哥哥”了。身边的人都是比他大的，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可是简乔琪却是一身公主病，傲娇得不行，让她叫一声“哥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凌小小本来就胆小，脸又被他扯得很疼，立即就眼泪汪汪的了，一边抽着气，一边小声的叫了一声“哥哥”。 她的眼泪极度了满足了简家的混世小魔王的恶趣味，所以简小少爷立即拍板：将凌小小带回家里去养着。 简乔南这一举动完全是一时兴起，不过因为凌小小和简乔琪的年纪相仿，简先生和简太太觉得将她带回去也可以给简乔琪作个玩伴，所以竟然没有拒绝简乔南这个荒唐的要求。 只是简乔南实在太调皮了，连他亲妹妹简乔琪都经常挨他的欺负，更不要说凌小小了。 因为凌小小胆子小，又容易哭，更是容易满足简小少爷的恶趣味，所以小时候，凌小小被他捉弄是家常便饭。 但简乔南这个人又非常的可恶，总是喜欢打一棒槌给一甜枣，每次把凌小小弄哭之后，又会屁颠颠地跑过来哄她，经常把她弄得又哭又笑，鼻涕都变成了泡泡。 但是这却是他的亲妹妹简乔琪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他欺负简乔琪之后，是从来不会道歉的，只会把哭得可怜兮兮的简乔琪推给陈慕云，让他来给自己善后。 这也是简陈两家人会默认陈慕云和简乔琪长大以后会在一起的原因。 凌小小被简乔南这样一路捉弄着长到了现在这么大，简大少爷终于稍稍稳重了那么一丁点，除了还是喜欢揪她的脸之外，倒是没再怎么欺负过她。 而凌小小，虽然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没少受他的气，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简乔南这个人，相反，简乔南还有幸成为她文中所有男主角的原型。 *** 凌小小现在读大三，平时在一家网站上写网文。因为文风比较小清新，一直半温不火的，但是却也有一些死忠粉。 倒是她的室友孙妍，也就比她稍稍早那么一点点开始码字，现在已经成了另一家网站里的大神了。 不过孙妍不喜欢言情，只喜欢看两个男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 当凌小小打第三个喷嚏时，孙妍正坐在电脑桌前运指如飞，噼里啪啦一顿猛敲。她的文里面，那个高冷腹黑攻刚刚把他家的小受酱酱酿酿了一遍。 “感冒了？”孙妍就算正在写着生命的“大和谐”，还不忘维持室友关系的“小和谐”。 “没有。”凌小小摇头，“就是鼻子有点痒。这天气太干燥了。” “那当然。”孙妍转回头，又开始面无表情地让他家的小攻和小受进行第二轮的圈圈叉叉，“秋天就这样，没办法……对了，我家男神最近怎么样了。” 她口中的“男神”指的是乔伊。 凌小小虽然被简家收养，但是她并不太喜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她这些同学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这一层身份。 只是孙妍是她的闺蜜，她并没有瞒着她。以前乔伊曾经和简乔南一起来学校看她，她就是带着孙妍一起去见那两人的。 明明凌小小觉得简乔南更好看一点，可是孙妍偏偏看乔伊更顺眼一点，把他奉为“男神”。从那以后，孙妍文中的小攻，不管是高冷腹黑，还是狂霸酷拽炫，统统都长了一对桃花眼。 *** “他明天要去国外。”凌小小道。 孙妍手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虾米？男神要走了？”她的表情简直是如丧考妣。 凌小小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很快就回来的。明天我要去送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孙妍点头如捣蒜。 正说着话，凌小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简家。 “小小？”简太太一脸狐疑地看着简乔南，“你说你喜欢小小？” 简乔南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她。妈，你难道都没发觉我失恋了都不怎么难过吗？因为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小小啊。” 简太太还是不太相信。 简乔南小时候的劣迹太多，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就算是长大了之后，她也没发觉简乔南对凌小小有什么异样。可是看简乔南对失恋的反应，倒也的确不像是用情很深的样子。 她现在也有点犯糊涂了。 “这个……”她犹豫不决，“我要跟你爸爸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简乔南站起身，伸手拥住简太太的肩头，“妈，就是小小了。”见简太太还不能下决心的样子，他忙又加了一句“您该不会是想着让我和谁家联姻好给简家谋好处吧？” 这话简太太可不爱听，她立即笑着敲了下简乔南的头，“尽瞎说，我们简家还需要搞这种事？” “那您还整天逼我相亲，搞得好像我娶不到老婆似的。您也不想想，外人该怎么看我们简家，看我爸爸？” 简太太一辈子以简家，简伯年为傲，哪里容得别人轻视。 “胡说八道！”简太太笑着啐了他一口，“话怎么能这么说？你这几天见的，都是你那些叔叔伯伯的女儿，只是年轻人一起吃顿饭，联系一下感情，什么时候说是真的相亲了？再说了，这都是他们先提出来的，要不然你以为你妈我喜欢搞这么多事？” 简乔南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 “就是。我说嘛，简伯年和乔美仪的儿子还需要相亲才能找到老婆吗？妈，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就小小了，怎么样？你平时不也经常夸她吗？” 简太太虽然被他灌了*汤，可是提到娶凌小小做儿媳的事，她一时之间还是拿不定主意。婚姻不是儿戏，简乔南这么轻率的决定，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更不要说做事一向深思熟虑的简伯年。 即使简伯年对她一直非常宠爱，一般不会驳她的回，简太太还是觉得这事有点悬。 而且，虽然她平时的确经常夸凌小小，也觉得她听话懂事，可是那是她对于一个养女的评价。如果想要做她的儿媳妇的话，简太太其实并不太满意凌小小。 就像天下大多数的母亲一样，简太太也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完美的一个，很难有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 简乔南见她还在犹豫，转了下眼珠，然后笑道：“妈，您相信我一回行不行？我这次真的是认真的，除了小小，我谁都不娶。”说着拿出手机，“要不您给小小打个电话，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小小她也喜欢我的。妈，你自己和爸爸恩恩爱爱了一辈子，难道就忍心看我们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我是您生的，没错吧？” 简太太笑着打了下他的手：“别尽跟我贫！” 简太太一辈子顺风顺水，眼光比很多人都要挑剔一点。不过再怎么眼高于顶，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是真心实意的疼着，尤其是这个儿子简乔南。 简乔南从小就皮，没少惹简伯年生气，要不是她一直护着他，这孩子不知道该挨多少揍。 只是他前任女朋友的事，连她也不敢帮简乔南说话了。 那 个女孩子也不知从哪学来的那些东西，竟然不准备要小孩，而且还怂恿简乔南也支持她。 这简直是在作死！ 简家现在就简乔南这一根独苗苗了，她自己不想要没人逼她，可是绝对不能拿整个简家来陪着她疯。 所以这次简乔南和那个女孩子分手，整个简家人都觉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且才会这么急着让简乔南结婚。 怕得就是夜长梦多，简乔南又会碰到第二个不愿意生孩子的女朋友。 一想到这一点，简太太忽然又觉得，如果是想快点要个孩子的话，凌小小倒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孩子那么乖，肯定不敢违逆他们的话，再说这孩子从小在简家长大，知根知底的，也让人放心。 只是，她不放心的是，“你们真的……”她看着简乔南。 他们两个实在是太不像是在谈恋爱了。 “妈，您还不相信啊！”简乔南拿出手机，飞快的拔了个号码，“我马上证实给你看，行吗？” *** 凌小小接通了电话，就听到简乔南在那边叫了一声“小小”。 他的声音很奇怪，就像牛皮糖一样，咬了一口，还扯着长长的丝。 以前凌小小从来没有听到他这样叫过自己，一时之间被震得全身一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毕竟是高兴的。 凌小小觉得自己就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从小到大，简乔南在欺负她之后，虽然也会象征性的哄她一下，但总体算起来，还是“坏”的多，“好”的少。可是她还是不讨厌他，反而对他有着深深的好感。 她当然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简家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只是少女的心思毕竟比较单纯，爱情又容易让人迷失，她明知不可能，还是无法自拔地单纯地喜欢着他。 “简哥。”只是这两个字，都让她心头如小鹿乱撞。 “睡了没有？”简乔南问。他的声音含糖量太高，黏糊得厉害，凌小小被弄得迷迷糊糊的。 “还没有。” 她昨天已经没更新了，今天再不更，就算读者不刷负，凌小小自己也会觉得对不起追文的姑娘。 “那快早点休息。”简乔南说，“熬夜伤身体，知道吗？嗯。” 最后那个“嗯”字太过亲昵，声音通过手机传进凌小小的耳朵里，她半边身子都快酥掉了。 只是，简乔南确定他真的没有乱吃药吃坏脑子吗？ *** 凌小小糊里糊涂地挂断了电话，一醒过神就看到孙妍正盯着她看。 　　☆、第三章 凌小小糊里糊涂地挂断了电话，一醒过神就看到孙妍正盯着她看。 “情哥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凌小小用手推她的脸。明天是周末，同宿舍的另两个人都去会男朋友了，很大的可能不会回来。 孙妍伸手拔了下凌小小的手，撇了下嘴：“你放心，我不喜欢简乔南这种类型的。”她顿了一下，双手抱在胸前，一脸陶醉相。“我喜欢成熟一点，稳重一点，酷一点的男人。” 凌小小小声的吐槽：“幸好。” 孙妍没听到她这两个字，一扭身又回到桌前，“嗯，再来一发我就收工。” 凌小小听了直摇头，“你能放过你家那两‘儿子’吗？纵欲伤身，再说现在网上正扫黄打非呢。” 孙妍“嗤”地一声笑了：“怕什么，我们网站服务器又不是在这里。来，要不要看看我刚刚新鲜出炉的东西。” 凌小小吓得直摇头。 她以前是真不明白，孙妍明明没有一点实战经验，写起小黄文来却是手到擒来。后来问她，孙妍就笑着给了她几个链接。凌小小没看多少就吓得赶紧点了右上角，还被孙妍笑话没出息，还说她尽早要经历这些，这么怕像什么话。 凌小小在心中腹诽：那明明是两个男人好不好？ *** 因为简乔南的那通电话，凌小小心神不宁，码字效率大打折扣，码到半夜，勉强凑了半章，内容还干巴巴的，大失水准。 做好了被喷，被刷负的准备后，凌小小关掉了电脑爬上床去睡觉。 梦里简乔南很温柔地向她告白，语气亲昵得让她心脏都漏跳了半拍。眼看着简乔南的脸凑过来，两人的嘴唇快要贴到一起时，她被自己手机的铃声吵醒了。 *** “搞毛啊，到底还要不要去机场了？”梦里那个温柔的男人，火力十足地向凌小小吼道。 果然梦想和现实还是很有差距的，凌小小揉着眼睛苦笑。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床，洗漱，这才拉着刚买了早餐进来的孙妍就往外面跑。 “这么早？”孙妍一边跑一边问。 凌小小气都喘不匀，“简哥在外面等我们了。” 他脾气差，最不喜欢等人的。还不知道现在简乔南会气成什么样子？ *** 两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门外时，凌小小惊讶地发现，简乔南完全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天气刚刚转冷，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斜倚在车上，满面春风，风情万种，仪态万千，骚包的让人不忍直视，一副要勾引谁的样子。 孙妍气喘如牛，气还没喘匀，就啧了一下嘴。 “嗯，我觉得我现在对简乔南有点改观了……他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凌小小花容失色：“你不是有了乔伊了吗？” “多一个我也不介意的。”孙妍笑，见凌小小真的紧张起来，她笑着推了她一把，“逗你的呢。快，去见你的情哥哥吧！” 两人走上前，就像开了屏的花孔雀一样的简乔南笑着揪了下凌小小的脸，在她白嫩的脸上留下一点浅红的手指印，这才心满意足地让她们上了车。 凌小小到了车上，摸着自己被揪疼的脸，看着前面正专心开车的人，想到醒来前那个梦，一时有点淡淡的伤感。 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 而且，还是一个未做完的梦，他们还没亲上呢。 *** 三人到了机场，才发现陈慕云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和乔伊说话。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乔伊笑道：“也太隆重了一点吧，我是去三个月，不是三年啊。” “三年？”简乔南笑道，“真要是三年，你恐怕就是‘一个人去，三个人回’了。” 乔伊笑着说了句“你以为谁都像你”，然后向凌小小招了下手。 凌小小本来一直站在简乔南后面，这时只得上前一步，然后就被乔伊伸手抱了个满怀。 “乔南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回来替你揍他。” 乔伊虽然比简乔南矮了两三公分，可是相对于小小的凌小小来说，还是一个“庞然大物”，她被他抱着，脸正好埋在他胸口，可以听得到他的心跳声，还可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虽然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凌小小这时忽然间意识到，乔伊其实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了，是除了简乔南以外的“其他男人”。 在简乔南面前被“其他男人”拥抱，他会怎么想？ 凌小小顿时紧张起来，刚想推开他，乔伊却先一步松开了手。 “那我走了。”他向他们挥了挥手。 凌小小偷偷地看了眼简乔南，他正笑着和乔伊挥手告别，那么愉快的神情，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凌小小于是小小的失落了一把。 正暗自神伤着，孙妍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几下就将她拽到了一边。 “小小，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和简乔南，马上在我们面前消失。”孙妍急切地命令道，一边说，眼睛还不住得往正和简乔南说话的陈慕云身上瞟。 凌小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忽然间明白她的用意，于是惊讶道：“你不是有乔伊了吗？他不是你‘男神’吗？” 男神刚走，你就这么不守妇道真的合适吗？ “他不是‘我’男神，他是我家‘小受’的男神。”孙妍眼睛还在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陈慕云，简直恨不得立即扑到他身上的模样，“我喜欢的是他这种类型的。” “不行！”凌小小吓得脸都白了，“他是简乔琪的。简乔琪你知道是谁吧？简乔南的妹妹啊。” 简家四个人里面，她和简太太最有距离感，虽然对方对她也不能说不和蔼可亲，可是凌小小对这个人就是无法真正的去亲近；对简伯年，她是既敬且畏，但是却是很渴望有这样一个父亲，也愿意去亲近他；而简乔南，虽然欺负她最多，可是她却从未自真正怕过他。 她最怕的人，就是简乔琪，因为她实在太公主病了，很多凌小小根本意识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触到她的发怒机关。 当然，她的出身让她有资格这么挑剔，但对于被她挑剔的人来说，总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 现在孙妍竟然想跟简乔琪抢人，她肯定不知道，就算是简乔琪不要的东西，她都不会送给别人的。 “不行，绝对不行。”凌小小头摇得像拨浪鼓，“简乔琪你惹不起！” 她这个样子，孙妍也有点打退堂鼓了。 “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有婚约了？” 凌小小迟疑了一下，“这个好像没有，不过……” 后面的话孙妍根本没给她机会说。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现在我请你帮忙你都不肯是不是？他们又不是订了婚，我又不是做小三，你这么怕什么？简乔琪再厉害又怎么样，这事又跟你无关，账还能算到你头上？我这么多年难得看上一个人，你都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凌小小平时就说不过孙妍，此时她连珠炮一样的扫射让她根本招架不住，迷迷登登地就点了下头。 *** 凌小小忽然肚子疼了起来，白着一张脸请简乔南送她去医院。 其实她的脸那么白是吓得。 她既怕谎言被揭穿，也怕惹到了简乔琪。 “你怎么这么麻烦！”简乔南怒道。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伸手去扶她。 为求逼真，凌小小也是下足了功夫，演技在这一瞬间直逼简乔南那个影后姑姑简飞菲。 看着她一步一挨的样子，简乔南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真怕了你了。”他气呼呼地大步走回凌小小身边，一伸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们的身边到处都是人，凌小小又是害怕，又是害羞，明明想着应该下来自己走才好，可是在这一刻，却忽然眷恋起这个人的怀抱。 她把头缩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却又偷偷地打开了一条缝去偷看。 简乔南明显在生气，脸色难看得厉害，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她从未真正害怕过他，她只是喜欢他。 像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明知道其实什么涵义都没有，她还是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变得强大起来。 连简乔琪都变得模糊起来，也不再让人感到畏惧。 *** 那两个人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跑了，被丢下来的孙妍理所当然的上了陈慕云的车。 她坐在后座，看着正默默开着车的这个男人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烫。 一向聒噪的她，好像一时之间害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两人几乎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开到了她的学校门口。 “谢谢陈先生。”孙妍打开车门下了车，隔着降下来的车窗向里面的人道谢。 “不用客气。”陈慕云只是淡淡地向她点了下头，车窗就慢慢地往上升起来。 孙妍忙叫住了他：“我的手机……落在车里了。” 她打开后车门，将刚刚被自己有意丢下来的手机捡回手中，趁机鼓足勇气建议道：“要不一起吃饭吧，反正都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请你。” “不用了，谢谢！”陈慕云的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一点热情的意思都没有，“我先走了。” 车窗再次升了上去。孙妍嘴动了一下，话最终还是被咽了下去。 这个人太冷漠了，平时脸皮厚如城墙的孙妍也微微地有点发憷，一时之间失去了靠近他的勇气。 车子慢慢的驶向了远方。 孙妍站在那里，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冷风刮过来，她听到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枯草，你能不能快点？”有个女孩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看着校门里面的方向笑。 “催，催，就知道催。”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一路小跑着跑向她们这边，“你干脆不要叫文青，改叫崔青得了。” 那两个人开开心心地从孙妍身边擦身而过，孙妍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刚刚那个后来的女孩子，长得很像简乔南。 “他是简乔琪的。”凌小小的话在她脑中回响。 她曾经听凌小小说过，简家的遗传基因十分强大，简家的人都长得有点相像，那么，简乔琪是不是就是长得这副模样呢？ 她在这时，感到了轻微的气馁和绝望。 因为她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如简乔琪。 又拿什么去和这个人争？ 　　☆、第四章 两人在去医院的路上，凌小小的肚子就“不疼”了，所以，简乔南更生气了。 “到底搞什么啊你？”他将车停到一边，转过头，探着身子伸手揪凌小小的脸，“你存心耍我的是吧？” 简乔南力气大，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凌小小却疼地眼泪都出来了。可是她不敢反抗，而是像以前每一次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扁着嘴叫了声“简哥”。 这两个字还挺管用的，简乔南虽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终于松了手。 凌小小揉着被揪疼的脸，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简乔南脾气大，特别容易发火，不过如果别人肯道歉，而不是和他对着干，他马上就会阴转睛。 果然简乔南虽然仍然冷着脸，但情绪明显好转了不少。 “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熬夜会变老变丑你知道吗？看谁以后还要你？” 虽然仍然火力十足，但凌小小还是自作多情地从中听到一点关心的意思，她想到刚刚撒的那个谎，心里发虚，于是又说了句“对不起”。 她明明道着歉，简乔南却瞬间又炸毛了。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嗯？”他又想伸手去揪她的脸，凌小小怕疼地往后缩了一下，简乔南悻悻地收回手，但到底是气不过，又飞快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幸好我那时候不让你去外地，要不然……”他冷哼一声，一脸“要不然你就等着瞧吧”的神情。 他在她额头上弹的这一下，其实一点都不疼，反倒有点宠溺的味道，凌小小心里立即七上八下起来。 她捂着额头，心里想：其实我很想说我喜欢你。 所以那个时候，在她选择就读哪所大学时，因为简乔南说了句“你这么傻，跑远了被人骗了，我们想救你救不到。你就在这里选一所得了”，凌小小就选了现在这所学校。 “傻乎乎的样，早晚被人骗。”简乔南又发动了汽车，然后又忽地转过头问她：“现在你想去哪？回学校……要不，干脆我们今天回家吃饭吧。” 他其实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凌小小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比如说一句“我不想回家”。 她只是“呃”了一声，就沉默在后座。 她不想回那里。 虽然简家人从来没有虐待过她，在物质上更是优厚，简直和简乔琪没有多少区别，可是她毕竟是寄人篱下。 她对简家，始终没有归属感，宁愿呆在学校。 只是这种话她不能向任何人说，要不然也太忘恩负义了。 *** 两人快到家时，接到了简太太打来的电话。简乔南在开车，不方便接听，于是示意凌小小帮忙。凌小小简直是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接通了电话，叫了声“乔姨”。 简太太在那边“啊”了一声，带着点疑问，“小小？你和乔南在一起？” 凌小小“嗯”了一声，按照简乔南的指示说“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噢。”简太太说，“那快点回家，我们等着你们回来开饭。” 两人到家时，才发现厅里挤满了人。 除了简伯年和简太太之外，简乔南最小的姑姑简飞菲一家也在。 简飞菲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后来嫁给了陈慕云的三叔陈中河，然后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洗尽铅华，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那个“子”却并不是简飞菲亲生的。 陈中河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对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在上高中，小的这个，今年才七岁，今天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后来陈太太病逝，简飞菲嫁过去，就做了这两个孩子的继母。 陈中河的那个大女儿，因为母亲过世时已经很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对简飞菲一直都不太亲热，只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倒是这个小姑娘，因为生母过世时还很小，对对方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因此和简飞菲倒有点情同母女。 不过现在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赖在她妈妈的怀里，因为她妈妈的肚子里，有宝宝了。 简家到了简伯年这一辈，只有他一个男丁。当年简老太太连追了五胎，也未能为简家再添一个男丁，最后只能以遗憾收场。 虽然简家的人都有点像，但在气质上却有很大的差别。简乔南五个姑姑里，简飞菲却是最有吸引力的。 凌小小最喜欢的人，也是简飞菲。 简飞菲是一个很高贵大气端庄的人，就算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坐在那里，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和总是高高在上的简太太不同，简飞菲给人的感觉更柔和一点，美丽至极却又没有侵略性，让人很自己然就愿意亲近。尤其是现在她有了身孕，整个人更是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让凌小小这个同性看着都有一点挪不开眼睛。 他们两个人走过去，凌小小挨个叫人，然后简飞菲向她招了招手。 凌小小乖巧地坐到她的身边。 简飞菲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微笑道：“小小越来越漂亮了。” 在简飞菲面前，很多人都不敢说自己漂亮，凌小小诚惶诚恐，又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了眼简乔南，他正在逗陈家二小姐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 凌小小有点失望，收回目光看了眼简飞菲的肚子，轻声问：“会不会很辛苦？” 简飞菲的一只手搭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宝宝很乖的。”她刚说完，忽然轻轻地“哎哟”了一声。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简飞菲立即笑着加了一句“他刚刚在踢我”。 于是大家都放松地笑了。 凌小小看着简飞菲那种幸福的样子，不由地想，当年她母亲怀她时，是否也曾经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呢？ 应该是没有吧，谁会因为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而笑呢？ 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连自己真正的姓是什么都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都会觉得是一种遗憾吧？ 她长到这么大，虽然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渴望，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很想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她真的很想问一下他们，她到底姓什么。还想问一下他，为什么不要她？或者问一下他们，既然根本不想要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 然后一大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凌小小想回学校，简伯年却说了句“要是没有课，今晚留下来吧。明天让乔南送你回去。” 简伯年是简家的大家长，是整个家族里最有权威的人，他的话，凌小小根本不敢反抗。 也不想反抗。 她对简伯年，有着一种孩子对父亲的依赖感，虽然这个人根本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然后简伯年转过头，冷着脸对简乔南说句“你跟我来一下。” 简乔南瞬间觉得头都大了。 *** 两人一起进了简伯年的书房。 说实话，简乔南非常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差不多就意味着他又要挨骂了。 他小时太顽劣，经常惹简伯年生气。简伯年是个很严肃的人，虽然并不喜欢体罚他，但他只是稍稍冷着脸，简乔南心里都会打一个突。 对付简太太，他还可以撒个娇，卖个萌，插科打诨糊弄着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招对简伯年没用。确切地说，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这个厉害到堪称完美的父亲。 两人面对面落了座，简乔南为了缓解气氛，抢先开了口。 “爸爸你这次又要教训我什么呀？” 简伯年微蹙着眉头看着他，然后冷冷地问了一句：“你和小小怎么回事？” 　　☆、第五章 简乔南觉得自己人越大，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小时候他做错事，在简伯年面前可以面不红耳不赤得就将陈慕云拉过来顶罪，现在人大了，反倒有种心虚的感觉。 只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 “我和小小怎么了？” 简伯年眉头皱得更深，盯着他看得眼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简乔南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好像都被剖得无所遁形。 “你妈妈今天告诉我，你想娶小小？” 简乔南心想妈您这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有必要这么快就把您儿子卖掉吗，一边小心的笑道：“您不同意？您该不会是嫌弃小小的出身吧？” 简伯年的神情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略微有点失神，但这种失态几乎是一闪而过，他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定。 “乔南，你现在大了，感情方面的事，我其实并不想干涉太多。只是，我不是很能理解……”他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五十出头的年纪，却丝毫不见老态，目光更是锐利得像能洞察所有人的内心，“以你的性格，你真的喜欢小小？” 只要是看着他们两个是怎样一起长大的人，大概是没有人会相信简乔南会喜欢凌小小这个人。 简乔南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他一早就事先想好了理由。 “小小不好吗？我这么闹腾，性格暴躁，爱乱发脾气，也只有她能包容。” 这句话是他说的情真意切，因为这是他的真心话。 从小到大，假如说真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无限制的包容他的坏脾气，他能想到的，他认识的所有人中，也只有一个凌小小。 只有她从来没有反抗他，被他欺负得再厉害，只要说几句好话哄一下就又会开开心心的，从来不记他的仇。 “小小她那么乖，又安静，正好可以和我互补……爸爸，我是真的喜欢她。” 简伯年又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然后也不知是不是简乔南演得太逼真，他真的有被他打动，简伯年再看向他时，目光柔和了不少。 “小小在我们家长大，在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他顿了一下，“你们如果真的是互相喜欢，我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简乔南见他神情不那么严肃了，心情立即放松一下。他心情一放松，嘴就溜了。 “爸，你也想得太远了吧，我可不想那么早结婚的。”他还没玩够呢。 只是…… 简乔南忽然间就知道坏事了。 以他父亲那种严谨的性格，他刚刚这句话实在是在找死。 果然简伯年的脸又沉了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立即开口，而只是盯着他看，看得简乔南心里发毛，低低地叫了声“爸爸”。 简伯年却在这时露出一点疲惫的神态。 “时代不同，我也不想拿我们这一辈的标准来要求你。可是，乔南，你不要忘了简家的未来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他靠到椅背上，脸上的神情有点淡淡的失望，“你已经不小了，做事怎么还是这样没有计划，漫无目的？” 简乔南害怕让简伯年发怒，可是更害怕令简伯年失望，只是他的父亲实在太强大了，他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他父亲这种高度，也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让他满意。 这个感觉其实一点都不美好，从很小的时候，在别人都羡慕他有个好爸爸的时候，简乔南只会在心里呐喊：“我的压力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什么都无所谓的简乔南其实一直都很害怕。 害怕做不到他父亲那么好，害怕不能让简家达到另一个高度，害怕得到一个“败家子”的称号。 “算了，你出去吧。”简伯年向他摆了下手，“凡事也不能急于求成，慢慢来吧。” 简乔南觉得有点难受，想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于是默默地站了起来。 简伯年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不过你刚刚的话也有道理，你和小小的确正好可以互补。小小年纪还小，你不想这么快结婚也在情理之中，迟两年就迟两年吧。什么时候你们觉得合适了，就通知爸爸，知道吗？” 他忽然间变得这么温和，简乔南一时还有点转不过来弯，但刚刚有点沮丧的心情却因为简伯年这几句话好转了不少。 “谢谢爸爸。” 简伯年再次冲他摆了下手，“出去吧。” *** 简乔南出了门，简伯年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踱到了窗口，隔着一层玻璃看外面的景色。 已经是深秋了，太阳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夏天时的那种热度，慵懒得能催人入睡。已经只剩下藤蔓的葡萄架下，凌小小坐在白色的长椅上看书，简乔琪的那只小猫就懒洋洋地依偎在她的脚边打盹，完全无视一直在它身边打着转的简乔南养的那只小狗。过了一会儿，那只小狗终于泄了气，一溜烟的往一个方向跑去，然后他就看到简乔南走到了凌小小的身边，伸手夺掉了她手中的书，又在她的脸上揪了一下，凌小小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愉快。 简伯年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淡的微笑。 假如一切都真如简乔南所说的话，他是真的很愿意成全他们。 对这世上很多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简太太走了进来。 “怎么样？乔南怎么说？” 简伯年收回目光，微笑道：“我没有意见。” 简太太稍稍有点惊讶，“你同意了？可是……”她顿了一下，略微有点不开心的样子，“那也太委屈乔南了。” 简伯年轻笑了一下，“我倒觉得是委屈了小小。”他伸手揽了下已经走到他身边的简太太的肩，“孩子大了，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就好了。退一步说，小小总比乔南之前的那一个要懂事吧.” 简太太虽然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丈夫说的有道理。毕竟是关系到简家未来的大事，她再宠自己的儿子，也不敢真的纵容他做简家的罪人，让简家绝了后。 “那……”她有点不情愿的点了下头，“好吧。” *** 凌小小的脸又被揪疼了，她觉得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变成大饼脸，实在是上天庇佑。 “简哥。”她揉着脸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高大英俊，却一脸坏笑的人。 简乔南在她身边坐下来，瞟了眼手中的书，然后顺手塞回凌小小的怀中，“多大人了，还看这种……骗人的，知道吗？” 凌小小低下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书，封面上是一桢黑白剪影，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在亲吻另一个人的额头。 灰姑娘遇到了王子，然后他们就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童话故事她当然知道是拿来哄小孩子的，可是，人生应该是充满希望的。 所以，就算明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假的，她却仍然愿意去相信它。 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自己的那个“王子”。 *** “喂，小小，问你件事。”“王子”漫不经心的地看着身边的“灰姑娘”，“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灰姑娘”只来得及“呃”了一声，“王子”就不耐烦地接道，“没有是吧。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王子”的性子太急，“灰姑娘”这一次连一个“呃”字都来不及说出口，他就忽地站了起来。 “太好了，那也就是说，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了。” “王子”的脸在太阳下光彩夺目，好像有圣光普照，“灰姑娘”微张着嘴，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面还有点疑惑。 菩萨显灵了？ 　　☆、第六章 可是“灰姑娘”还来不及感动或是惊喜，就被“王子”在头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我的意思是让你假装做我的女朋友。” 果然美梦是很难成真的。 粉红色的爱心泡泡“啵”得一声裂开来，凌小小轻轻地“哦”了一声，眼中难掩一点失望之色。 “你是和萱萱姐吵架了？”她强打起精神来问。 以简乔南的性格，他是绝对做得出“和女朋友吵架，就找另一个人来气她”这么幼稚的事。 “没有。”简乔南又坐回她身边，笑道，“是分手了。” 凌小小张大了嘴“啊”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样子，同时内心里，她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明明是会让简乔南感到痛苦的事，她内心深处竟然是觉得很开心。 只是看简乔南的样子，她还真的不太相信他的话。 “简哥你又骗我了，对吧？” 这种恶劣的事，简乔南以前也做过。 曾经某年愚人节的那一天，简乔南就曾经这样捉弄过她，害得她白白赔了好多眼泪，甚至连初吻都搭进去了，结果第二天他和那一任的女朋友就手拉着手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嗯？”简乔南笑道。 他的面前，年轻的女孩子的脸白皙细腻，在阳光下，甚至可以看到一层淡淡的绒毛，眼睛亮晶晶的，像浸过水的葡萄。 简乔南的心中莫名地涌上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第一次从这个人身上发现除了“可爱”以外的东西。这个发现让他的手心发痒，忍不住伸手揪了下凌小小的脸。 说是“揪”，其实用“摸”可能更合适一点，他完全没有用力，饶是这样，他仍然能感觉到指间那种温润滑腻。 凌小小本来被太阳晒得发热的脸简直热得要烧起来，她甚至不敢再正眼看简乔南。 简乔南这时也觉得不太自在，可是他是脸皮厚惯了的人，才不愿在凌小小面前露出自己的窘迫，于是轻咳了一声，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说道：“你别想东想西的，只要好好配合我就行了，明白吗？” 凌小小低着着“嗯”了一声，声音低如蚊蚋。 简乔南一下子不耐烦了，猛地伸出双手扯住她的脸，大声道：“你到底听到没有啊？” 他这下手中用了力，凌小小被揪得脸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却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听到了。” 简乔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瞬间又恢复到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我爸我妈整天盯着我，想我快点结婚，你可得给我演得好一点，知道吗？” 凌小小怕他再出手，忙不迭得点头。 她这么配合，让简乔南非常的满意，所以他大方的一挥手，“今晚一起吃饭吧。” 凌小小“呃”了一声，不解的看着他，然后头上就得了一个暴粟。 “演戏演全套啊，笨！” *** 虽然只是临时演员，男主角还是很体贴地亲自开车载她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餐厅。 凌小小这些年生活简单，如果不是因为上了大学，她很少有外出就餐的机会，尤其这种一看就是适合情人来的地方，更是第一次来，所以难免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不停的东看看西看看，然后成功的将简乔南惹毛了。 “你看够了没有”他没好气的拉了她一把。 有没有搞错，这么帅的一个帅哥在她身边，她竟然还敢偷偷去看其他男人？他们有他帅吗？ “那些灯笼好漂亮。”凌小小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一只手还指着不远处在夜幕中一溜排开的灯笼。 “没见过世面。”简乔南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 这些鬼东西能比他还有吸引力？ “简哥你以前也做过灯笼给我，你还记不记得？”凌小小拉着他的手，双眼发光。 简乔南恨恨的磨了磨牙，“谁会做那么幼稚的事？” 凌小小还在努力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就是我们小时候啊，你抢我的灯笼，结果摔到地上……啊……简哥……” 简乔南脸色铁青，拽着她的一只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 搞毛啊，这么丢人的事这丫头记得这么清楚是想做什么啊？ *** 一顿饭简乔南是还没吃就气饱了。 凌小小好歹也是在他家长大的，他家也没有虐待过她吧，怎么她是看到什么东西都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简乔南一晚上都是冷着脸在满足好学宝宝的求知欲，气得胃隐隐作疼。 好不容易吃完饭，凌小小问了他一句：“简哥，现在我们去干嘛？” “回家！”简乔南恨恨地道，“要不然还能干嘛……难道去开房？！” 他最后两个字把凌小小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呆了几秒钟后，“啊”的一声，飞快的往车边跑去。 简乔南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磨了几下牙。 他是真的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扒下她的裤子，狠狠地对着她的屁股拍几下。 *** 凌小小一直等回到简家，还在为“开房”两个字而震惊。她是联想太丰富了一点，简乔南虽然只是说了两个字，她却已经在瞬间脑补了一出爱情动作大戏。 一路心如小鹿乱撞地到了家，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出了车库，刚往外没走几步，简乔南忽然一把拉住她。 凌小小还没有来不及问一句“怎么了”，嘴唇忽然就被堵住了。 她以前也和简乔南亲过，就是他假装失恋捉弄她那一次，她为了安慰他，曾经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可是那一次差不多可以说是蜻蜓点水，要说有什么很深的感觉，其实是夸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是真的被简乔南搂在了怀中，两人的嘴唇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碰到一起就没有再分开。 简乔南甚至还轻轻吮吸了一下她的唇瓣。 凌小小心脏突地狂跳，好像要裂开一般，整个人像在云端里，晕晕乎乎的，连反抗都忘了，只是傻傻地仰着头承受这个吻，直到简乔南松开了她，然后笑着说了句“表现不错”。 凌小小还没有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晕乎乎地“啊”了一声。 简乔南笑着扯了下她的脸，贴到她耳边低笑道：“我爸爸看着呢。” 凌小小简直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顺着简乔南的视线看去，简伯年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灯光下，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他的神情和平时一样镇定，并没有因为看到这种亲热的场面而难为情或是怎样。 可是凌小小却是快羞死了，她觉得她已经没脸见这个一直被自己尊敬的长辈。 简乔南却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反而拉着她的手就往简伯年那边走去。 “爸爸，这么晚还没有睡？”等到到简伯年身边，简乔南主动打起了招呼。 简伯年点了下头，然后示意凌小小，“小小你先上去，我有话对乔南说。” 凌小小正羞得紧，见他让自己上楼，简直求之不得，甩开简乔南的手就匆匆的往楼上跑去。 没跑几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那两个人正面对面地站在寒风中。 她好像在今天才猛地发现，其实简乔南已经高过简伯年了。 简乔南已经长大了，而她也是。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可是却无法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 简乔南的眼里，从来没有凌小小这个人。就连刚刚那个亲吻，也不过只是为了骗简伯年而已。 凌小小回过头，手指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嘴唇。 简乔南的体温犹在，夜风中，她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七章 凌小小这一夜做了许多的梦。 在梦中，一会儿是简乔南向她告白，温柔地说着喜欢她的话，可是一转眼，他又会大笑着对她说我骗你啦，我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人。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梦中的情景还残存在脑中，凌小小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地埋到枕头里。 简乔南怎么会喜欢凌小小呢？ 简乔南喜欢的，永远都是美艳的，热情的，大方的，爽快的女人，而她从来不是简乔南喜欢的类型。 她不够漂亮，气质也不够，性格也平淡无奇，根本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唯一拥有的，可能也就是对女人来说，保质期最短的青春。纵然如此，她也是虽有青春，却没有活力，完全和简乔南以前交往过的那几个女朋友是南辕北辙。 她这样子的，简乔南会喜欢才是真见鬼了呢。 *** 凌小小在这样的自我厌恶中起了床，跟简家人一起吃了早餐，然后由简乔南将她送回了学校。 两人一路上几乎无话，昨晚那个吻好像完全没存在过一样。至于简伯年到底和简乔南说了些什么，她根本连问的打算都不敢有。 况且就算她真问了，简乔南也未必真的会告诉她。 她姓凌，不是姓简，简家的事，其实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 将她送到学校的正门边时，简乔南就走了。 临走前简乔南还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强调了一次，让她不要把戏演砸了，要不然要她好看。 凌小小忙点头说好，简乔南这才满意地松了手，将她放下了车。 汽车在冷风中一溜烟地窜了老远，凌小小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套，等那辆车完全看不见了，才慢腾腾地转身往校门里走。 等回到宿舍，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仍然只有孙妍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敲键盘，一看到她进来，她立即站了起来，一下子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小小，把陈慕云的手机号码给我！” 凌小小心情欠佳，其实没有精神同她胡闹，可是她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人，所以还是强打起精神问了句：“你想干嘛？” 孙妍松开她，斜靠在桌子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想过了，就算他是一块千年寒冰，我也要化冰成水。”她贱兮兮地笑了笑，“哼，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了。” 虽然她话说得模糊，凌小小大概还是猜得出她说的是陈慕云，不由地大惊。 “你知道陈慕云是什么身份吗？” 孙妍挑眉：“不知道。他什么来头？” “他是陈奚河的儿子。”凌小小说。 陈慕云这些年一直呆在国外，鲜少在国内露面，而孙妍只对娱乐明星感兴趣，所以根本没听说过他。可是陈奚河就不一样了。就凭他和娱乐圈里那几个当红影星的绯闻，就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孙妍“啊”了一声，明显也是很吃惊的样子，口中还在小声的说着“怎么这父子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啊”，然后她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那更好！”孙妍笑得花枝乱颤，“我不仇富的，他是有钱人又不是什么过错” 凌小小觉得完全被她打败了。 她们两个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上。 虽然凌小小对孙妍的热情并不抱什么乐观的看法，但是她受不住这个人的死缠烂打，最后还是很没原则地将陈慕云的手机号码出卖给她。 可是给完了却又不免担忧，忙小心的嘱咐她：“你千万别乱来啊！” 孙妍盯着凌小小刚刚写给她的那一串数字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凌小小的下巴，“怕什么，我还能奸了他不成？” 凌小小无奈的躲了一下，正色道：“阿妍，我认真的，不是我泼你冷水，你们……” 孙妍伸手在她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傻瓜，你以我真不清楚啊。”她“嗤”地一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敛了笑容，“小小，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痴心妄想，也可能觉得我太轻率，可是我真的是认真的。谁说一见钟情就不是真的爱情了？”她双手撑到桌子上，后仰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我总得试过一次才甘心……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孙妍是什么样的性格凌小小当然知道。她是那种只要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尽力做到最好的人。 凌小小有时候其实是很羡慕她的，只是，在这件事上，她依然不赞她去冒险。而且简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现在做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伤害简乔琪。 可是孙妍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也不忍心看到她失望。 总得让她试一次，就算是让她试一次吧。凌小小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自己没有这个胆量，不能因此就要孙妍放弃或许能够得到的幸福。 *** 孙妍当天晚上就给陈慕云打了个电话，借口感谢他送自己回来，要请他吃饭。电话的内容凌小小自然无法知晓，可是她却知道陈慕云拒绝了这个邀请。 “他好冷淡。”孙妍从阳台上走进来，无奈的看着凌小小，“他平时都是这样子的吗？” 凌小小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很少话的。” 孙妍“噢”了一声，露出一种“难怪啊”的神色，然后叹气道：“好羡慕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凌小小心想，就算一起长大，也未必能在一起啊。况且你们要真一起长大，你可能就不会觉得他好了。 最起码在她自己心里，就觉得简乔南更好一点。 陈慕云太懂事了，反而让人无法亲近。 *** 后面几天，为了帮孙妍打听陈慕云的消息和行踪，凌小小给简乔南打了不少的电话。次数一多，简乔南在那边就起了警觉。 “死丫头，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慕云吧？你是想死了是吧？”他在那边狠狠地威胁道：“你不知道他是我妹妹的吗？” 凌小小吓得半死，忙说我没有，我对慕云哥绝无半点非份之想。 可是她这话完全不能取信简乔南，当晚简乔南就杀到她们学校。 “你是嫌死得不够快是吧？”凌小小刚一上车，简乔南就狠狠地揪着她的衣领。 凌小小吓得魂不附体，解释的话都说不利索。简乔南又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还没等她说几句，他就将她重重地往椅背上推了一把。 “你要是敢跟乔琪抢人，我第一个不饶你。” 简乔南虽然从小到大没少欺负她，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怒过。 他这个样子，让凌小小心里害怕得厉害。她先是想说她真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帮别人打听的，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孙妍不是就把简乔南给得罪了。 以简乔南的性格，孙妍还不定吃多大的亏呢。她好歹也是在简家长大的，他们之间怎么说也有一点情份在。 于是凌小小只是缩在那个，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她不开口，显然让简乔南更加的误会。他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见凌小小差不多是默认了，不由地怒火中烧，气得在那里狠狠地磨了几下牙后，一把将凌小小揪过来。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凭什么和乔琪争？”他又重重地将她推回座位上，然后俯过身，一把打开她那边的门，指着车外，“下去！” 凌小小好像被吓傻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听话，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简乔南火气更大，伸手就将她往车下推，却在这时看到一滴眼泪从凌小小脸上滑了下来。 他手中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还维持着推她的动作，然后他慢慢松开她，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跟乔琪争？你不管喜欢谁，我都会帮你，可是慕云不行你知道吗？” 凌小小不吭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从小到大，简乔琪被他欺负狠了也会流泪，可是他从来只是觉得不耐烦。而凌小小如果像现在这样，他也会觉得烦，可是却是希望她能快点停下来的那种烦。 “好了，好了。”他粗暴地伸手在她脸上抹了几下，“你只要不跟乔琪抢，我不再凶你了还不行吗？” 他都已经服软了，凌小小竟然还没有停止哭得意思，简乔南终于再度不耐烦了。 他在那里喘了一会儿粗气，然后头脑一热，一把将她扯过来，然后嘴唇重重地压到她的唇上。 　　☆、第八章 （补下半章 ） 简乔南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又是在气头上，没轻没重的亲上去，就听到凌小小轻轻地呼疼声。 骚包得像只花孔雀的简大少，虽然到现在还很不幸得没有摆脱处男身，但好歹也是交往过几个女朋友的人，要说连初吻都没有送出去，那也太侮辱广大人民群众的智商了。 可是，就算他再经验丰富，接个吻竟然将对方嘴唇弄破的情况，还真的是第一次。 他真的不是□□狂好不好？ “你没事吧？”他着急地问。 凌小小低着头不吭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黑灯瞎火的，凌小小又低着头，简乔南弄不清状况，哪里能真正放心得下。 他伸手托住凌小小的下巴就要查看她的伤势，凌小小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他，就识相得放弃了挣扎，只是垂着眼皮避开他的视线。 她的嘴唇是闭着的，简乔南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想来只是一个亲吻，总不至于弄出人命来，也就放下心来。 他在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手掌心里温软光滑，被他手心托着的脸好像他一个巴掌就能盖住，那对眼上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像振翅欲飞的蝶。 简乔南心中动了动，还没真正醒过神来，脸已经凑过去了。 *** 这一次他亲得很小心，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嘴唇的触碰，等到怀中的人慢慢在放松下来，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他才稍稍加重了一点力道。 但仍然是很轻浅的吻，可是却足已让他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被抑制住了一样。 嘴唇分开后，车厢里有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简乔南松开了凌小小。 “小小。”他顿了一下，好像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凌小小的头又低了下来，轻轻哼了一下回答他的声音很像是在害羞。 简乔南的大脑在这时终于运转了起来，想起他来这里的初衷。 “你看，我们刚刚亲过了……我和慕云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是好兄弟，你要是真喜欢他，以后真和他在一起了，再碰到我，多尴尬啊是不是？”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忍不住想给自己点个赞。 凌小小忽地抬起头，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光线太暗，对方的表情很模糊，而简乔南其实也没怎么留意凌小小的表情。 “所以你不要喜欢慕云了，好不好？”他伸手握住凌小小的手捏了捏。 凌小小无声的将手抽了回去，人也往椅背那边缩了缩。 “随便你喜欢哪一个都行啊。”简乔南还在不屈不挠地试图说服她，并再度将她的手抓到自己手心里使劲攥住，“要不乔伊好不好……乔伊也不错啊，是不是？你要觉得行，我帮你去跟他说。” 凌小小又抽了下手，却未能摆脱他，于是只好安份下来，低着头说了句“我不喜欢乔伊。”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简乔南根本没有听见，他还在那里卖力地向她推销乔伊，简直是将那个人吹得天花乱坠。 “我不喜欢乔伊！”在他讲得口水都快干了得时候，一直沉默地凌小小忽然向他“吼”了一句。 她其实只是比她平时的声音稍稍大上那么一点点，可是却把简乔南惊得呆住了。 她竟然又哭了。 *** 简乔南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而且他其实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好不好？ 他刚想发火，可是心头那点火气却在她的眼泪面前变得偃旗息鼓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过后，简乔南伸手帮她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好了，好了，不喜欢乔伊就不喜欢。”他将凌小小拉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要不你喜欢我吧。你看，他不比我帅吧？不比我家有钱吧？他也不比我……好吧，他的脾气是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可是我也会哄你，是不是？” 凌小小在他怀里小声地抽噎着。 简乔南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所以小小，你现在不喜欢陈慕云了，对不对？” 他真的很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简乔南觉得凌小小要是还执迷不悔，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还好，凌小小一直是个有良心的人，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凌小小在他怀中轻轻地说了句“我不喜欢陈慕云。” 简乔南快要乐坏了，可是却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引起凌小小的反感，于是按捺下心中狂喜，循循善诱道：“说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 这一次凌小小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这句话。在简乔南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凌小小终于开口了。 “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真的太小了，简直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叫，简乔南却听得心花怒放，在心中大叫一声：搞定！ *** 为了表示自己其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后面几天简乔南难得主动的找了凌小小几回，更在她有空的时候，将她接出来，一起去吃了顿烛光晚餐。 这两天气温骤降，今天白天更是下了很大的一阵雨。两人刚走出餐厅时，凌小小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简乔南适时的将凌小小拥到怀里。 对方立即双眼含情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简乔南的心中可得意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棒了，不费力气地就替简乔琪消除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虽然他这么多年没少欺负他这个妹妹，可是简乔琪毕竟是他的妹妹，就算是被欺负，也只能是他欺负，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行的。 这样一路沾沾自喜地将凌小小送到了学校门口，简乔南站在车边向她挥了挥手。 “快点进去吧。” 凌小小点了点头，小小的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小巧的鼻子。 她这个样子，让简乔南想到了简乔琪养的那只小猫。 简乔南的心中又动了一下，在凌小小刚转过身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然后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时候夜并没有很深，好在天气不好，外面没有太多的人。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一举动其实也是很大胆的。 凌小小吓得飞快得往四处看，那神情，又让简乔南想起了他小时候曾经养过的那只小仓鼠。 这个又像猫又像鼠的联想让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快点进去吧。”他伸手帮她理了下围巾，手指无意中碰到凌小小的脸，对方的脸很热。 这样的热度，让简乔南的心也像也被软化了几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了几下，低声道：“你喜欢我的，对吧？” 深秋的夜风中，昏黄的灯光下，年轻的女孩子把脸埋在围巾里，小小地“嗯”了一声。 简乔南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目送她进了门之后，这才上车离开。 他每天多催眠几次，相信不用多久，凌小小就会真的忘记陈慕云的。 谁让他也是这么帅，这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呢？ 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 简乔南回到家时，和简伯年的车一前一后进了门，然后他看到他父亲和母亲都一脸严肃地下了车，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完全没有往日的恩爱劲。 简乔南心生异样，忙赶了上去问了句“怎么了”。 简伯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往前走，但明显脚步要比平时沉重。简太太倒是停了下脚步，看了看他，神色凝重。 “你小姑姑她，出事了。” ***补下半章*** 事情太糟糕，简太太也没有心情详细地讲给他听，只是快速地说了个大概。 今天下午的时候，简飞菲带着陈中河的那个小女儿出去玩，小姑娘太淘气，在马路上也不安份，只顾着吹泡泡玩。因为那条路平时车并不多，简飞菲也就有点随着她的意思，结果没想到在一个拐角的地方出了意外。 简飞菲推了小姑娘一把，小姑娘安然无恙，只是摔在地上时手被擦破了一点皮。而简飞菲却被车身带了一下，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等送到医院后，虽然她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孩子却没了。 她早些年拍戏时受过伤，本就比一般女人难以受孕，加上又不算年轻了，这一胎在前期一直不是很稳，一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算安稳了那么一点，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 最主要的是，医生说因为这一次的流产，她以后受孕的几率更小了。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简太太边说边摇头，眼圈红红的。简太太的人缘其实并不算太好，不过因为简飞菲长得好，又很会做人，她和这个小姑子倒还算处得不错，所以一想到在医院时看到她那幅样子，她倒是真心的觉得难受。 简乔南也难受。 他五个姑姑里面，因为年纪的关系，他和简飞菲是最亲近的。她有多辛苦才能和陈中河在一起他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的，还有她为了能专心照顾陈中河的那个小女儿，拖了好几年才要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他其实也知道。 明明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 要不是因为时间太晚，简乔南当时就要冲到医院里去。 在家里煎熬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叫上凌小小一起去了医院。 遇到这种很不好的事，让他觉得心里很难过，这个时候，他很想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不一定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他都会觉得好受一点。 而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凌小小。 可是他忘了凌小小是一个多么没用又爱哭的人，他刚刚只是随便讲了一个大概情况，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简乔南简直是受不了她。 “等下见了小姑姑，你可不准再哭惹她难过，知道吗？”他伸手狠狠揪她的脸。 凌小小本就伤心，又被他揪疼了，其实更想哭，可是却一个劲的点头，使了劲地把眼泪往回憋，“我知……知道。” 简乔南看她忍得脸都红了，用手在脸上胡乱擦眼泪的样子特别的滑稽……又可爱。 “你呀！”他刚刚被凌小小摆脱地手又伸到她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凌小小又拼命点头，“简哥……我真不哭……你放心。” 简乔南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和眼眶里的眼泪，心里忽然变得一片柔软。 他当然放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毫无条件和原则的听他的话，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凌小小了。 等到了地方，两人刚进了电梯，就觉得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简飞菲虽然息影，但仍然算半个娱乐圈的人，本来出了这种事，很容易就要被弄到新闻上。好在简伯年很及时的封锁了消息，到现在总算还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她。 简乔南和凌小小出了电梯以后，看到病房外，只有陈慕云一个人斜倚着墙站在外面。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立即站直了身体。 “怎么不进去？”简乔南问，他的手已经放到门把手上了。 “我也是刚到。”陈慕云动了一下，站到简乔南的后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三妈，就没敢进去。” “安慰有个屁用。”简乔南压低声音骂道，“所以说小孩子最讨厌了，只会给人添麻烦。” 他一直都很讨厌小孩子，那种别人看来软软萌萌的小生物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又一个“熊孩子”，只会给人带来一个又一个麻烦。现在，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对那个小姑娘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因为小姑娘小得打不着，他昨晚就要冲过来狠狠地揍她一顿。 *** 三个人放轻手脚进了门，简飞菲还在沉睡中。她在沉睡中也是锁着眉头，脸色苍白，那样子，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光采照人。她的病床边，陈中河眼窝深陷，神色憔悴，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那个闯了祸的小姑娘这个时候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她的爸爸昨天到现在几乎都没和她说过话，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抛弃了。 因为怕打扰到简飞菲休息，他们三个人并没有久留。 临离开前，陈中河让陈慕云将小姑娘带回家先照看一下。 小姑娘很是不安地看着他，明显不想离开他，但最终还是将手递给了陈慕云。 *** 陈慕云带着小姑娘回家，凌小小跟着简乔南上了车，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去那里。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开着车，可是他们走的路既不是回家，也不是去她的学校。 凌小小坐在他的旁边，看着简乔南阴沉沉地侧脸，心中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有胆量去问。 简乔南发怒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如果躲不开，她也会识相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忐忑不安了一路，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带她来的，是简家的果园。 这里是他们小时候的乐园，在他们长大了之后，如果是夏天或是初秋的时候，凌小小也很喜欢过来玩。只是今天这样糟糕的天气，实在欠缺了一点气氛，更何况还遇到这么糟糕的事。 车一停，简乔南就甩门下了车，冷着脸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凌小小忙跟着下了车，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两人身高悬殊，简乔南带着气，走得很快，凌小小就算是小跑着，也没能立即追上他。 一直到果园深处那幢小小的两层小楼房前，凌小小总算追到了停下了脚步的简乔南面前。 可是她还是不敢开口，只能跟着简乔南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个季节，果园的管理员并不常住在这里，只是偶尔过来照看一下。 他们没有钥匙，进不了门。 今天天气仍然不好，阴云密布，随时要下雨的样子，就像简乔南的脸。 两人在那里坐了许久，凌小小觉得全身都发冷的时候，她忽然听到简乔了说了句“小孩子好讨厌”。 “啊？”她有点莫名其妙，可是简乔南根本没有看她。他只是看着前方，自顾自的在说话。 “只会闯祸，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欠揍！” …… “她要不是小孩子，看我揍不死她！” 凌小小又“啊”了一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忽然觉得心里酸酸地痛着。 简乔南平时是多么没心没肺地开心着，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简哥。”她小声的叫着她，用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知道他难受，可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更好的安慰他。 简乔南慢慢转过头看向她，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过后，他忽然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怀里，低头吻住她。 凌小小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等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简乔南压到了地砖上。 　　☆、第九章 （补下半章 ） 天是灰的，地砖的凉意从身体上裸/露的部分一直渗到了心里。 凌小小并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和自己一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有身体上的接触，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是像现在这样仓促，草率，而且席天幕地，即使周围并没有人，她仍然觉得很难堪。 最重要的是，简乔南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他们现在做的这种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过是他发泄心中烦闷的一种手段。 *** 等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时，空中已经开始飘落着雨丝。 凌小小觉得冷得厉害，相比较而言，身体上的那点疼痛反倒不那么明显了。 两人隔着一点距离坐在地上，无言地看着空中落下的细雨。 “对不起。”简乔南忽然开口，“是不是很疼？” 凌小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不敢看他，只能垂着眼皮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很疼。” 她只是觉得冷，而且有种无法言明的失落感。 接下来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简乔南忽然站了起来。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他说完就下了台阶，走入雨中。 凌小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钟，只觉得眼中又酸又涨，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慢慢的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等到走到车边时，简乔南早已经坐到驾驶位上在等她。 凌小小默默地上了车，呆呆地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简乔南好像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见她坐稳了以后就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两人就像来时一样，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等到了学校门口，凌小小已经下了车之后，简乔南忽然叫住了她。 凌小小一惊回头，眼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点希望。 “对不起……你知道刚刚我……心情不太好。” 凌小小忙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没关系。”她说。 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刚刚不过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可是他并没有强迫她，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而且现在这个年代，上了床并不意味着就要结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简乔南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好像是放下心来，然后说了句“那你进去吧”。 凌小小又“嗯”了一声，然后慢慢转身往里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了次头。 校门口，那辆她熟悉的车已经不见踪影。 *** 凌小小回到宿舍里，那三个人正准备去上课。 她觉得很冷，头也疼，一进门之后，就默默地爬到了床上，缩进被子里。 孙妍忙凑了过来，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不舒服？” “有点头疼，可能是吹了冷风。”她全身都微微地发着抖，不得不停了一下，这才说“你帮我请一下假吧”。 孙妍点了点头，又叮嘱她如果晚一点还不好，记得一定要看医生。 凌小小忙点头说好。 这时那两个人刚好打开门走了出去，孙妍忽然又往前凑了一点，笑兮兮地，“小小，我告诉你一件事啊……”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明显是想卖关子让凌小小着急的样子。 可是凌小小的反应让她很失望，孙妍噘着嘴“哼”了一声，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他答应我晚上一起吃饭了……哈哈，小小，有志者事竟成，你知道吗？” *** 等到了晚上，凌小小真的发起烧来。 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都要陪她一起去看一下，却被凌小小拒绝了。那两个人没办法，只能帮她倒了杯热水，然后才去赴男朋友的约。 凌小小一个人睡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童年。 她无意中碰了一下简乔琪的玩具娃娃，因此把简大小姐惹毛了，说娃娃被她弄脏了，她不要了。然后简乔琪就坐在地上拼命地哭，无论简太太怎么哄都不管用，直到简乔南过来在她屁股上踹了几下。 简乔琪哭得更凶了，不过却将仇恨转到了她哥哥的身上。 而凌小小早就被吓得傻在一边，一直到简乔南过来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那里，她才知道自己没事了。 他以前，其实也曾经那样对她好过。 她虽然年幼，却并不是没有记忆的。 只是人终究是会长大的。他们越长大，越是能发现彼此之间的差距，很自然地就越行越远了。 *** 凌小小在半睡半醒间被一声巨大的开门声惊醒，然后她看到孙妍气冲冲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她的床边。 她头晕得很，本来没什么精神开口说话，却因为担心孙妍，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问了句“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刚一问出口，孙妍忽然“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下半章*** 孙妍一哭，凌小小也慌了神，忙挣扎着坐起来去帮她抹眼泪。 “你不要哭啊……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啊……阿妍……” 她越劝孙妍哭得越凶，简直是泪如雨下。凌小小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见怎么也劝不住她，自己也跟着流下泪来。 她其实比孙妍还要大上两岁的。 小时候简乔琪不愿意上学，也霸道的不准比她大一岁的凌小小去学校，所以凌小小只好放下已经背起的小书包陪着简乔琪在家里。后面一直等到简乔琪玩烦了，觉得还是上学有意思一点，这才“恩准”她陪着自己去了学校。 可是她虽然比孙妍大，胆子却完全没有办法跟孙妍比。 以前有一次两人晚上一起出去逛街，有人抢凌小小的包，凌小小当时直接吓傻了，眼睁睁得看着包被抢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孙妍，当时还穿着高跟鞋呢，直接将鞋一脱，掂在手里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还拿那鞋砸那个混蛋。 虽然后面那个包还是没有追回来，可是孙妍的表现还是让凌小小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她心中，几乎是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孙妍的。 可是她现在，却哭得这么伤心。 凌小小陪着孙妍流了一会儿眼泪后，孙妍终于注意到了她，忙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用另一只手点她的额头。 “我哭我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 后面孙妍费了番功夫，终于将凌小小哄好了，孙妍气得无奈得翻白眼，拿手揪她的鼻头，这才发现她还在发烧。 孙妍立即要陪她去医院，凌小小却坚持说没大事，睡一觉就好了，实在拗不过她，孙妍只能到外面的药店买了退烧药给她。 “不看医生，乱吃药……吃不死你！”孙妍气呼呼地将药片和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凌小小感激地接过药，比以前哪一次都爽快地将药吃了下去。 她除了胆子小，还特别怕打针吃药，即使到现在这么大了，只要是能挨过去的，都不愿意往医院跑。 等吃完药，两人面对面坐了一会儿过后，凌小小见她情绪好了，才壮起胆子问她刚才是到底怎么了。 孙妍就是属炮仗的，那点火药点完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凌小小这才知道她刚才是被陈慕云拒绝了。 “他说他现在并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要我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喂，我有说要追他吗？” 凌小小很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即被孙妍狠狠地在头上敲了一下。 “你……”孙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扬了下下巴，冷哼一声，“就算是这样，我是女孩子哎，他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啊？” 凌小小这次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陈慕云一直都是这种人的，做事一板一眼，认认真真，不像简乔南…… *** 孙妍气头过了，又立即满血复活，重燃斗志。用她的话说，陈慕云这样直接拒绝她，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所以她更不能轻易放弃。 凌小小虽然担心她现在希望越大，以后失望也会越大，但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有点羡慕她这种越挫越勇的性格。 至少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勇气的。 *** 凌小小吃了药之后，烧终于退了下去，不过却流了不少的汗。她悄悄地起床换掉了被汗湿得睡衣，然后躺在床上听外面的雨声。 此时其他三个人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四下寂静。 深秋的夜雨，格外多了几分凄凉的味道。 她在这时忽然想到小时候。她胆子那么小，简家的房间又那么大，所以每次遇到刮风打雷的雨夜，她都会特别的害怕。 可是她不是简乔琪，就算不害怕，也可以借机耍无赖，霸着简先生和简太太的床不肯走。 而她，却只能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瑟瑟地发着抖，好像一睁眼，四周都会出现恐怖的小鬼。 在这个时候，简乔南是她唯一的救星。 虽然那么调皮的他，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想到来“救”她，可是他只是偶尔的出现一下，已经足够让她感激不尽了。 只是简乔南从来不是一个乖孩子，他明明是来给她壮胆的，可是却会在她的恐惧刚刚褪下去一点时，忽然扮鬼脸来吓她。等到凌小小终于被他吓哭了，躲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的时候，他才会大笑着将被子扯开，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哄她，并且陪着她度过那漫长的黑夜。 凌小小在床上翻了个身，脸蹭到枕头上，冰凉一片。 那些，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她还不太懂男女有别的道理，还能很坦然的和简乔南睡在一张床上。 然后，他们慢慢的长大，她虽然依然胆小，但终于不再害怕雷声，而简乔南，当然不会再在雨夜里敲开她的门，和她并肩躺到一张床上了。 越长大，越孤单。 *** 后面几天，简乔南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凌小小曾经想过给他打个电话什么的，但手机握在手中，却还是没有勇气拔通那个号码。 简乔南的态度她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想要他负责或者怎么样。 再说简乔南已经交往过好几任女朋友，就算真要负责，应该也轮不到她。 在这几天里，凌小小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等到简飞菲出院那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谢天谢地，病总算是彻底好了，人也稍稍有了点精神。 所以一大早，她就起了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到了校门口，在寒风中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等到简家派过来的车。 她收到通知，要去医院里接简飞菲出院。作为小一辈，她当然不能让别人来等她。 等到车慢慢地停在她面前时，凌小小忙紧走几步来到车边，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下子愣住了。 车后座里，简乔南正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盯着她看。 　　☆、第十章 （补下半章 ） 凌小小站在那里，一时竟然不敢上车，直到被简乔南伸手拉了一把。 “傻了啊你？”他笑着问。 凌小小被他猛得拖进来，人还未坐稳，正狼狈地调整坐姿，听到他的话，只好干巴巴地陪了个笑容。 “穿这么多……”他习惯性的伸手在她脸上揪了一把，还扯了扯她脖子上的围巾，“裹得像个棕子一样。” 凌小小摸着被他揪疼的脸，无声的笑了笑。 明明不久前有过那样的关系，她不知道简乔南是怎么做到像这样没事人的样子。 对于她来说，只觉得十分的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合适，全身莫名地紧绷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车厢里空间有限，两人并肩坐在那里，偶尔身体碰到一起，都让凌小小觉得全身一麻。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全身都发热，不得不将围巾解了下来。 “小小。”简乔南忽然叫她，“你好像瘦了？” 凌小小心中一慌，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否定他的话，“没有吧？” “下巴都尖了，还说没有？”他的两根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凌小小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扭了下头，躲开他的手，垂下眼皮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在……在减肥。” “你减肥？”简乔南哈哈笑起来，“再减，我就要拿放大镜才能找到你了。” 凌小小其实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么好笑，但还是习惯性得捧他的场，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简乔南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一直板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不还一样。” 凌小小往窗边缩了缩，双手绞得发红，低着头笑了起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简乔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大概猜得出他对那件事的态度，但在刚才，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的心中，其实是有过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的。 只是现在看来，还记得那件事的人，应该只是她一个了。 *** 等到了医院，两人下了车，简乔南大步地往前走，几乎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他是个性子很急的人，从来不喜欢等人，更不会等她。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跑的模式。 只是有时候，她其实也会觉得有点累，希望他可以主动得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不过，很可惜，简乔南几乎不会为了她而驻足。 虽然她从小就呆在简家，和简乔南一起长大，但说到底，她其实从来都不是简乔南的什么人。 *** 简伯年的保密措施很让人放心，简飞菲出了这样的事，又住了这么多天的院，愣是没有惊动任何一家媒体。 虽然刚刚失去了孩子，但现在的简飞菲看起来，比上一次他们过来时精神要好了很多，全程面带微笑着和来接她出院的人打招呼并道谢。 她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举止永远那么得体，几乎没有失态的时候。 凌小小个子小，又站在简乔南身后，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透过人缝，看到搂着简飞菲腰的陈中河脸上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小小的羡慕了一把。 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小小的呵护着，就算是多受一点苦，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她在这里发着愣，简乔南忽然转过身，她没来得及躲开，两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凌小小习惯性地就道起了歉。 “对不起……对不起。” “想什么呢你？”简乔南瞪了她一眼，“笨手笨脚的。” 凌小小没敢吭声，闪身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然后看着简乔南跟着众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医院是风水宝地你舍不得是吧？”他一边说，一边气冲冲地折了回来，猛地出手拽了凌小小一把。 他力气太大，又在气头上，凌小小一个不稳，整个人都靠到他怀里。 “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他气呼呼地拉着她就往前走。 可是却是和那些人相反的方向。 凌小小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又搞不清他的意图，只能不停地叫“简哥”。 简乔南猛得停下来，看她的眼神简直是想掐死她，凌小小不由自主就往后缩了一步，然后又收到简乔南丢过来的一个白眼。 “我有话对你讲。” ***下半章*** 两人一起下了楼，司机还在楼下等他们。 简乔南让司机先下了车，然后打开车门，将凌小小让了进去，将门关好，这才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坐到凌小小身边。 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斜斜地透过车窗照了进来，凌小小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只一个劲的低着头看照在自己手上的阳光。 “小小。”简乔南忽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有着让凌小小觉得陌生的郑重感，这让她不自禁地抬起了头。 “啊？” “那天的事，对不起。” 凌小小的脸轰得烧了起来，小声地说，“你已经道过歉了。” “我知道。”简乔南点了点头，“不过那天……事实上，我也很混乱，所以……”他冲她歉意得笑了笑，“我当时的态度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 凌小小忙摇头，想说自己并没有生气，简乔南却做了个让她噤声的手势。 “你先让我说完。”他说，“小小，我们一起长大，你多少应该也了解我的为人，我真的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事实上……”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稍稍避开了凌小小的视线，“我以前和她们……都没有这么亲近过。” 凌小小用了几秒钟才领悟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脸更是热得像要烧起来一般。 “可是小小，我说句实话，我现在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孩子，所以……”他忽然顿了下来，小心地看了眼凌小小。 凌小小这时还没有从那种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啊”了一声，带着一点茫然看着简乔南。 “而且你也不喜欢我对吧？” 凌小小又“啊”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简乔南又抢先开了口，“所以你看，我们不能只因为那件事，就勉强在一起……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对不对？” 他说的那么快，好像很害怕她会在中途打断他。 凌小小“哦”了一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好像是为了打破尴尬，简乔南又笑着加了一句话。 “现在这个年代，又都是成年人……”好像是意识到这句话终究不太妥当，他的话忽然停了下来，略带着一点不安的神情看着她。 凌小小紧紧地抿了下嘴唇，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简乔南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她大概能够猜得到。 现在这个年代，又都是成年人，不可能因为犯了一次糊涂，就要将一辈子套牢在里面。 就像简乔南从来都不喜欢吃臭豆腐，总不能因为一时好奇吃了一口，就要他一辈子都对着这种臭哄哄的东西吧。 道理她好像都懂，也觉得简乔南说的没有错，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点难过。 简乔南在这时，却好像松了一口气。 “所以，那件事，我们就算揭过去了？” 他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这是她熟悉的表情。小时候，每次欺负完她之后，简乔南再来哄她时，都会露出这种期待得到原谅的表情。 凌小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有一块小小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淘气的简乔南用剪刀扎到的。当时流了好多的血，胆小的凌小小甚至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可是因为怕简乔南会受到简伯年的责骂，她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敢流，而且还要在简伯年面前帮他打掩护，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后面简太太背着简伯年表扬了她，夸奖她懂事；简乔南也偷偷地带着她去吃了她最喜欢的蛋挞。 蛋挞倒是其次，简家不缺这个，可是简太太的夸奖，却是很难得到的。 年幼的凌小小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反而觉得特别的开心。 她抬起头，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你要不提，我都快忘了。” 小时候，只要简乔南肯哄她，就算被欺负得再狠，她都不会记他的仇。 现在，也一样。 更何况那件事，她其实并不是受害者，更是没必要摆出被伤害的样子。 简乔南这一下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又用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就知道小小最通情达理。” 凌小小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推开他，“简哥，我答应了孙妍下午陪她逛街，你送我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经达一家蛋糕店里时，简乔南让司机停了车，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买了一打蛋挞塞到凌小小的怀里。 “你最喜欢的。” 他笑得那么开心，又带着一点隐隐的讨好，就像小时候一模一样。 凌小小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低下头用手反反复复地摩挲着手中的盒子。 那上面还带着些微的热度，可是她却越摸越冷，就好像捂着一块冷在手心里一般。 　　☆、第十一章 （补下半章 ） 自这次谈话之后，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再联系过，直到有一天，陈慕云忽然给了她一个电话。 对方约她一起吃晚饭。 他这个举动实在有点出人意料。 他们两个，虽然也算得上一起长大，但因为性格的关系，凌小小对陈慕云一直有着一点小小的畏惧，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平时其实并没有多少联系，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单独来找她。 傍晚时分陈慕云亲自开车来接她。 他是一个很沉稳内敛的人，做事总是那么稳妥，从来不会像简乔南那样莽撞。 因为弄不清对方的用意，这顿饭凌小小就有点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对方放下了筷子，她立即问他：“慕云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和孙妍是好朋友，对吧？” 凌小小点了点头。 “她的事，一般都会告诉你，对吧？” 凌小小“嗯”了一声，她好像在忽然间模糊的明白过来对方找她的原因。 孙妍仍然没有放弃追他的念头，这段时间总是会和他“巧遇”。 这么老套的办法，也只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才做的出来。 “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可是她实在是太固执了。”他轻叹一口气，“小小，你帮我跟她说一句，‘感情的事，并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以陈慕云的性格，竟然要她这个第三方来转告这句话，看来他是真的有点不耐烦孙妍的行为了。 凌小小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该同情陈慕云，还是该同情孙妍。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你。”凌小小小心的说。作为闺蜜，她总得帮她再争取一把。 陈慕云笑得很无奈，“这件事把你牵涉进来，我知道不太妥当，只是她那里，我实在说不通……我跟她说过好多次，我暂时不想考虑感情的事，她根本不听……我还真的很少见到她这么固执的人。” 孙妍的固执凌小小怎么不了解，本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弄成现在这种局面，凌小小其实也觉得难堪。 从来主动送上门的都会比较廉价一点，这个道理孙妍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我明白，我会试着劝劝她。” 感情这种事，是多么让人无奈的一件事啊。 不管你怎么喜欢一个人，多么努力，可能只会把那个人越推越远。 她到现在，已经搞不清，她的放弃和孙妍的坚持，哪一种才是更好的方法。 *** 凌小小回到宿舍后，尽量婉转地转达了陈慕云的话。 她说这些话时，一直很小心的观察着孙妍的脸色，就怕会伤害到她。 孙妍一直很平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长久地沉默着。 凌小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陪在一边沉默着，直到孙妍忽然落下泪来。 “他是故意的。”她看着凌小小，咬牙道：“以他的为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凌小小在心中叹气。 她其实也觉得陈慕云是故意的。 这种拒绝方式，其实已经带有一点侮辱性质了。 “我就真的这么让他讨厌吗？”孙妍哭道。 凌小小忙使劲的摇头，“不是的，阿妍。你是个很好的人。” 陈慕云也是。 他们都是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可是却不是适合彼此的人。 “阿妍，你放弃吧。”在默默地陪着她很久之后，凌小小轻轻地握住孙妍的手，“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你们没这个缘份，强求不来的。” 就像她和简乔南一样。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她也没有办法让简乔南注意到她。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卑微的人，得不到的就会越多，这个道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 孙妍终于选择了放弃。 凌小小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一起经历了一次失恋。 而且她们都一样，还没有来得及“恋”，就已经“失”了。 等到快到公历新年的时候，凌小小忽然接到简太太的电话，对方让她马上回简家一趟。 因为对方的口气太郑重其事，凌小小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赶了回去，又被和简乔南一起，叫到了简伯年的书房。 “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简伯年将目光比他们两个的身上扫了一遍，微笑道，“我希望你们能在年底举办婚礼。” ***下半章*** 凌小小因为太过惊讶，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简乔南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 “爸爸，你开什么玩笑？” 简伯年抬头看着他，神情平静的反问，“你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他是简家的绝对权威，即使神色再平静，却自有一种威严。就算是一向无法无天的简乔南到了他面前，也会有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 简乔南的气势立即被压下去了，只是不满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不逼着我结婚吗？” 简伯年微蹙起眉头，“你们两个的确都不算大，但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早点结婚，其实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简家始终需要一个继承人，这是你没有办法逃避的事。” “我不想结婚。”简乔南大咧咧地坐回椅子上，神色极其不满，“你不要逼我。” “谈恋爱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结婚。你们现在，不过只是提早了一点而已……”简伯年将目光转到凌小小身上，神色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小小，你认为呢？” 凌小小忽然被点名，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了一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简乔南。 她人微言轻，在简家人面前，其实没有多少她说话的份。 “你问她没用。”简乔南语气极为不耐，“反正我不结，要结你自己结。” 他这句话就有点太不像话了，简伯年的脸立即阴了下来，一边的简太太也拉下了脸，瞪了简乔南一眼。 “乔南，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她虽然极其宠爱简乔南，但现在这里毕竟有个凌小小在场，简伯年的威严不容挑战。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紧张。 凌小小吓得有点不知所措，想开口劝一下，可是这里三个人，哪一个都是她惹不起的。 尤其是简太太。 她对简太太的畏惧，仅次于简乔琪。 简伯年还好一点。他虽然为人严肃，在自己一双儿子面前都鲜少有笑容，但对凌小小却一直都非常的好。小时候凌小小被简乔南欺负时，他也会像个父亲一样，把她放到膝盖上抱着她哄她。 所以凌小小对简伯年一直有着类似对待父亲一样的感情。 可是对简太太，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因此一看到她生气了，凌小小立即偷偷地拉了简乔南一下，小声地，“简哥，你少说一句，简叔和乔姨也是为我们好。” 简乔南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眼里的那种寒意让凌小小心里打了个突，手不由地松开来。 简乔南却在这时一把拉起她的手，扯着她就往外面走。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 凌小小几乎是被他拖到了门外，又被狠狠地推到了墙上，简乔南双手抵着墙，把她夹在自己和墙中间。 “是不是你和我爸爸说了什么？” 凌小小“啊”了一声，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要不然没道理的。”简乔南的脸色阴得快滴出水来，“那一晚……就是我亲你的那一晚，他还都跟我讲，不会逼着我们马上结婚。我爸爸从来不是反反复复的人，他说不逼我，肯定就不会胡乱改主意，除非……”他低着头看着她，眼里的那种狠劲让凌小小打了个哆嗦，“除非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凌小小被他的样子吓着了，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连说了几个“我”字。 简乔南这下更生气了。他盯着她的脸，呼哧呼哧得大喘着气，胸口剧烈得起伏着，然后忽地直起身来，带着几分的不耐和几分的不屑“嗤”的笑了起来。 “凌小小，你该不会以为，跟我上了床，我就非得娶你不可吧？” …… “那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这才几天，你就出尔反尔了？” 凌小小整个人都懵掉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这么急着要嫁给我？”简乔南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语气轻佻，“是不是因为被我睡了，慕云看不上你了？”他冷冷地笑了起来，“那天你们一起吃饭后，你那么伤心，就是因为被他拒绝了吧？” “你没想到会正好被我碰到吧？”他将她的头往墙那边狠狠地一推，“你凭什么跟乔琪比？” 凌小小的头“咚”的一声撞到墙上，可是却不觉得疼，只是晕乎乎的，让她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靠在墙上，等脑中那阵嗡嗡的响声过去后，才慢慢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然后忽然间一点点解释的*都没有了。 　　☆、第十二章 （补下半章 ） 他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就像无论简乔南做了多过分的事，她都从未把他当成坏人一样，她以为简乔南也会这样去看她。 可是现在她发现，他不是。 在他心里面，凌小小这个人其实什么都不是，所谓的什么一起长大的情份，从来只是她心里才有的东西。 即使简家的下人都会叫她一声“凌小姐”，可是她其实只不过是简家养来给简乔琪解闷的一个工具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和简乔南的那只狗，或者简乔琪的那只猫，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简哥。”她无力地倚在墙上，仰着头迎着他的视线，“你放心，既然你不想结婚，现在我就去跟简叔把话说清楚。” 简乔南冷冷地看着她，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最好。” *** 他们一前一后又折了回去，凌小小坐到原来的位子上，在简伯年的视线转到她身上时，鼓足了勇气开口道：“简叔，我现在不想结婚。” 简伯年挑了下眉，“嗯”了一声。 简太太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大概她是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凌小小竟然也敢拒绝他们的吩咐。 话既然开了头，再往下说也就顺畅一点。 “我不想结婚，简叔，能不能过几年再考虑这件事？” 她眼角的余光里，简乔南根本没有看她，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凌小小觉得心里发凉，即使简伯年神色已经足够温和，她还是冷得打寒颤。 “你是担心读书的事吗？”简伯年温声道。 凌小小抿着嘴不吭声。 她的沉默很显然让简伯年误会了。 “这个其实并不是问题的，小小。”简伯年看了眼简太太，然后微笑道，“我和你乔姨都不是那种老古董，你们结婚后，无论你是想继续读书，或是出来做事，或者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是啊，小小。”简太太在一边附合道。她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对凌小小总是会比较和颜悦色一点，“你不用太担心的。就算是有了孩子，你也可以放心。以我们简家的条件，自然有人会照顾好他，不会要你费太多精力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位长辈已经可以说足够通情达理了，她要是还坚持拒绝，实在有点太不识好歹。 可是，这件事她根本没有点头的资格。 所以她只能摇头。 简太太的脸立即拉了下来，虽然没开口责备她，但明显有点不高兴了。 简伯年也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但仍然不失温和，“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小小？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凌小小飞快地看了眼简乔南，对方脸冷得像一块冰，明显还在生气中。 她胆小惯了，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可是这一次，她讨好了这一个，势必要得罪另一个，一时之间，她根本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现在是举步维艰，孤立无援。 “小小。”简太太开口叫了她一声，“你从小就在我们家长大，我和你简叔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肯定清楚。说句实话，乔南的婚事，我们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可是乔南喜欢的人是你。我们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们在一起能幸福，我们也开心。”她的话里，不悦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最后一句话已经很重了，凌小小有苦不能诉，又委屈又害怕，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本能地看了简乔南一眼，却被对方的冷漠吓得更加不知所措。 “我不想结婚。”她腾地站了起来，“扑通”一下，哭着跪到简伯年和简太太面前。 今天这个局面，她肯定是要惹他们当中的一个或两个生气。既然她已经答应了简乔南，所以只能选择得罪简伯年和简太太。 虽然她是那么尊敬简先生，以及那么害怕简太太。 “简叔，乔姨，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很好，又把我养大，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会记着。可是我不想结婚。”她又看了简乔南一眼，对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简直到了暴走的边缘。 凌小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她好像忽然间明白过来，曾经在心里暗暗憧憬过的那些东西，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得到了。 “我不能嫁给简哥。”她把心一横，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喜欢他……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我喜欢的是别人……我不想嫁给他……你们不要逼我。” 简伯年和简太太面面相觑，明显都被她吓到了。 “小小，你快起来。”简太太醒过神后忙伸手去拉她，“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简伯年却将目光移到简乔南身上，沉声道，“乔南，这是怎么回事？” 简乔南冷着脸坐在那里瞪着凌小小，然后忽地站起来，一把拉起跪在那里的她，手紧紧地搂在她的腰上，冲简伯年微笑道，“我们吵架了。爸爸，婚事按你的意思办就是了，我没意见了。” 凌小小眼中还有泪，看不清楚对面的人，更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直到简乔南的嘴唇贴到她的耳边，热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的脸侧。 “戏演完了……”他轻笑着，声音低沉，动举亲昵，就像是在哄闹别扭的情人，“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 她那么努力，几乎用掉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和胆量来顶撞简家的两位长辈，结果到最后，只是成了一出闹剧。 凌小小被简乔南半架半拖着带出了书房，在快到门边的时候，她模糊地听到简太太对简伯年说的话。 “像什么话……又哭又闹的……乔南怎么……” 房门“砰”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把简太太后面的话隔在了里面。 凌小小心下一凉，好像可以看得见简太太说这番话时脸上有着怎样失望和不满的表情。 她今天，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伤感，整个人就被简乔南狠狠甩到了一边。 凌小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简乔南就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冷眼看着她，嘴角带着一点冷冷的笑容，“你等着吧。” ***下半章*** 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来，简伯年和简太太出现在门口。 简乔南一步向前，伸手将凌小小拉到怀中，差不多脸贴着脸，轻笑道：“好了，不要再生气了。爸爸和妈妈看着呢。”他说着，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揪了一下。 凌小小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陌生无比，好像怎么也没办法和印象中的那个人重叠。 而他的拥抱，也像是带上了刺一样，刺得她全身都在痛。 简太太冷眼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然后淡淡地道：“小小，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所以我今天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可是却是真的为你好。你还年轻，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希望另一个人永无止境的对他好……做人要知道惜福，明白吗？”她顿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的简伯年，微笑道，“就像我和你简叔这一辈子，他对我好，我自然也要有值得他对我好的地方，对不对？” 凌小小被简乔南强摁在怀里，耳边听着简太太的话，眼中看到她脸上掩藏不住的鄙夷，明明她的身边站着三个人，她却觉得好像置身孤岛。 这里是简家，和凌小小有什么关系？ 在很多年前，最应该疼爱的她的两个人都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弃了，她又怎么能奢望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心疼她？ “我知道了，乔姨。”她低下头，轻轻地回答。 简太太冷冷地“嗯”了一声，“你能明白当然最好了。小小，你一向懂事，乔姨也是希望你以后做得更好一点。” 凌小小麻木地又\"嗯\"了一声，然后听到简伯年说了句\"先下去吃饭吧”。 *** 即使再没有胃口，凌小小在简家三个人面前，也不得不强撑着吃了半碗饭，直到简伯年先放下筷子，她才敢跟着放下了筷子，又依次和简太太，简乔南打招呼。 简太太神色冷淡，简乔南笑着捏了下她的脸，“又吃这么少？我说过多少次，不能再减了，怎么总是不听话，嗯？” 他的语气那么亲热，凌小小却听得全身汗毛倒竖，只恨不得立即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逃离简家。 饭后凌小小提出要回学校。 她是趁简乔南走开的时候对简伯年和简太太说的。 简太太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简伯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让乔南送你。” 凌小小吓得直摇头。 简太太的脸又冷了下来。 简伯年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笑道，“那就让司机送吧。”他说着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简太太的手，“美仪，你先上去，我有点话想对小小说。” 简太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小小，然后展颜笑道：“我刚刚已经和小小说过那些道理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会放在心上，你就别再责怪她了。” 简伯年亲昵得又拍了下她的手，微笑着，“知道了。” 简太太这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凌小小一眼。 凌小小全身一寒，不自禁躲开她的视线，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简伯年。 简伯年也正在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凌小小感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东西。 “简叔。”她小心的叫了他。 简伯年好像一下子惊醒，然后就像是为了掩饰一般笑了一下，跟着站了起来。 “小小，陪简叔去外面走走吧。” 　　☆、第十三章 天色已晚，路灯下，凌小小跟在简伯年后面，慢慢地沿着花圃边的石子路往前走。 前天才刚下过一场很大的雪，道路两边还有一些残雪未化，空气寒冷而干燥。凌小小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到小时候，每当下雪的时候，她是很容易就要被简乔南捉弄的。比如说丢个雪球到她衣服的帽子里，或是直接塞到她的脖子里，或者是在地上挖了个坑，用雪盖住，然后引她去踩。 简乔南小时候，就是那么顽劣，总能想出各种各样捉弄人的方法。 而现在，他更是演技一流，比小时候更胜一筹了。 凌小小觉得冷，将半张脸都缩到围巾里，双手也塞到外套口袋里，却还是无法抵御那种寒意。 可是她不敢提想回去这种事。 在简家，已经几乎没有敢去挑战简伯年的权威，更何况是那么胆小的她。 两人又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简伯年忽然在一盏路灯下停了下来。 凌小小忙跟着停下了脚步，叫了声“简叔”。 灯光下，以凌小小的角度，简伯年的脸整个地隐在阴影里，只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表情。 “今天的事，”简伯年温声道，“是乔南让你受委屈了吧？” 凌小小惊愕地看着他，几乎本能一般摇头否认，“不是。” 简伯年轻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你和乔南两个人，倒真是一点都没变。”他说到这里，忽针话锋一转，“小小，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凌小小又摇头。 她的确弄不清简伯年的用意。事实上，以她的性格，即使猜得出一二，也是不敢冒冒然开口的。 她胆小惯了，在简家一向只会按照别人的意愿来做事，从来不敢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甚至不敢有自己的思想。 简伯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轻叹一口气。 “时间过的真快啊。你到我家时，才三岁多一点，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小小，这么多年，别人我不敢保证，但至少在我这里，你，乔南，还有乔琪，你们三个人当中，你和乔琪，我一直是一样看待的。乔南他是男人，他身上的责任更重一点，所以我对他的期望的确会更高一点，相应的，要求也会更高一点。”他停了一下，带着一点惆怅，“可是说句实话，我对他的表现，不是太满意。” 他从来没有和凌小小说过这种话，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简伯年会有对她说这些话的一天。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在凌小小，甚至是整个简家人心里，几乎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简伯年。可是现在，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凌小小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点点失望的情绪。 她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老人家，或者说为简乔南说一点辩解的话，可是她不敢，而且有简伯年这个珠玉在前，就算她一心爱慕简乔南，却也在心底觉得简乔南做得不够好。 本来她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十全十美。 就她认识的简乔南周围的人当中，论成熟稳重，温柔体贴，他不如陈慕云；论开朗风趣，善解人意，他不如乔伊；若是只论对她的好，他更是不能和她的追求者相提并论。 可是，她还是喜欢他。 哪怕他脾气差，没耐心，经常以捉弄她为乐，她却还是只喜欢他。 “所以我希望他早点成家。”简伯年说，“以他的性子，或许成了家，有了孩子，可以让他早点明白自己的责任。再不济……”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在凌小小听来，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简家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凌小小忽然全身一个激灵。 她从简伯年这句话里，听到一种浓重的无奈，以及，绝决。 简家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假如简乔南不能成功扮演这个角色的话，那么简伯年就需要重要培养一个。 简伯年他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开始在放弃简乔南了。 “简叔。”凌小小开口叫他，却觉得声音干涩，好像挤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样，“简哥他只是爱玩，他其实……” 她想说的是，简乔南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所以，她真的不希望简伯年那么轻易的对他失去希望。 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的感觉她是那么清楚，她不想看到简乔南也要经受这些。 “小小。”简伯年忽然笑了起来，“你其实，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乔南，对吧？” 凌小小没想到他突然转变话题，一时没跟上节奏，“啊”了一声，然后简伯年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以乔南的性格，如果真的喜欢上他，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小小，你有时候……其实可以更强势一点，你明白吗？” 他今天实在是太温和了，简直就像一个最疼爱自己女儿的父亲一般，凌小小眼眶发热，哽着声叫了声“简叔”。 “回去吧，外面冷。”简伯年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感动，已经开始往来路上走。 凌小小怔了一下，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不同于简乔南的急躁，简伯年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凌小小跟在身后，却仍然觉得追不上他的步伐。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简伯年就是这种人。 可是简乔南却不是。 有这样一个父亲，对简乔南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在快到门口时，简伯年忽然停下来。 “所以现在，你不反对和乔南的婚事了，对不对？” 已经变得明亮的灯光下，简伯年的眼中有着一点淡淡的期待。 他这样的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大概没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要求。 凌小小也不知怎么地，晕乎乎地就点了点头。 *** 可是，等到凌小小上了车，从那种晕乎劲中缓过来以后，她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傻的决定。 这下子，简乔南不是更加认定她是心怀不轨了吗？ 凌小小懊恼地在自己的额头上狠狠地拍了几下，真恨不得立即回到简家去找简伯年说清楚，她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凌小小被突然响起来的铃声吓了一跳，等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乔伊打来的。 乔伊从离开后，一直和她保持着一个星期一通电话的频率，两人聊天的内容从来也不过只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虽然乔伊也比简乔南稳重的多，但不同于陈慕云那种骨子里的冷淡，乔伊为人开朗健谈，就算是一向胆小的凌小小，也很愿意和他交往。 所以现在，虽然她心情不好，却还是立即接通了这个电话。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后，乔伊就像以前一样在那边笑着问她：“乔南没有欺负你吧？” “没……没有。”凌小小吸了下鼻子，“他对我很好。” “真的假的？”乔伊笑道，“你不用帮他说好话的，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放心，要是他真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我回来替你揍他。” 凌小小想到小时候，乔伊的确曾经为了她揍过简乔南，现在她们已经长大了，当然不能再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可是，她依然感激他。 “谢谢。”她说。 乔伊在那边笑了起来，“这么客气做什么？”顿了一下，他在那边叫了句“小小”。 凌小小“啊”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乔伊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算了，回来再说吧。” 凌小小“哦”了一下。 她觉得乔伊今晚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那里怪。 *** 带着这样一点点小小的疑惑，凌小小回到宿舍。等上了床，安静下来之后，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心中不禁有了一些小小的伤感。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份，简乔南竟然还是那样看她。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凌小小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因为怕吵醒其他人，凌小小忙抓起手机，都没来得及看清来电号码就接通了电话。 简乔南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小小，你现在，马上出来。” 　　☆、第十四单（补下半章 ） 凌小小费了点周折才出了校门。 本来她想到简伯年的话，也想硬气一点，可是简乔南在那边吼了她一句之后，凌小小立即就怂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冬时里的这个时间，到处都安静了下来。她从被子里出来，虽然裹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简乔南的车就停在校门外面不远处，凌小小一路小跑着过去，人还没站稳，车门就被打开来。 深夜里，路灯下，简乔南脸上那一点点淡淡的微笑，竟然就让她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简哥。”她气喘吁吁地叫了他一声。 “快上车吧。”简乔南向她伸出手，将她拉上了车。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车内倒是温暖如春，加上又有一个简乔南在身边，又那样紧紧地盯着她看，凌小小没一会儿就觉得全身好像都在冒汗。 “简……简哥，你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晚了还一定要将她叫出来，她不肯出来，还一副“你敢拒绝就要你好看”的架势，想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 简乔南摇了摇头，很是简单直接地说了两个字：“没有。”他说完就开始发动汽车。 凌小小坐在一边，一头的雾水，又因为想到白天的事，不禁心生几分恐惧。 “我们……要去哪？” 简乔南这次依然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开房。” 凌小小本来是以为他在开玩笑的，可是等到她真的被简乔南押着进了一家酒店时，她才知道简乔南是认真的。 他竟然真的是带她来“开房”？ 简乔南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可是有时候他的脾气，真的和小孩子没有两样。凌小小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胆量提出回去，而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进了房间，然后站在门边不敢进去。 “进来啊。”简乔南脱下了外套，随手丢到床上，见凌小小还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几步走过来，伸手去拉她。 凌小小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他带到了房间里，然后又被他帮着解掉了围巾。 在简乔南伸手脱她的外套的时候，凌小小终于反应了过来。 “简哥。”她瞪大了眼睛，手按在他的手上，“你……” 简乔南没有再动手，只是微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先洗个澡”。 凌小小几乎吓坏了，往后缩了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洗过了。” “那正好。”简乔南又随手脱掉身上的毛衣，指着床，“那你先去床上等我。” 凌小小这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脸都白了几分，人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简乔南停住了放在皮带上的手，微笑着看着她，“你说呢？”他慢慢地向前，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我们不是快结婚了吗？” 凌小小盯着他的脸，他明明在笑，可是在现在的她看来，却比以前他发最大的火的时候还要可怕。 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猛兽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 “我现在去洗澡。”他贴到她耳边轻笑起来，“你知道我脾气的，如果我出来时你不见了……”他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你知道后果的。” 简乔南施施然地进了浴室。 凌小小站在那里，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浴室里有水声传来，她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好像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她当然明白简乔南即将要对她做的事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可是她不敢逃走。 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她逃得了今晚，也逃不过以后的。 况且她并没有逃走的打算。 她只是觉得难过。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然后门被打开，简乔南穿着睡袍站在浴室的门口。 他们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简乔南穿着睡衣的样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却没有哪一次给她那么强烈的□□的暗示。 她像是被钉在解剖台上的青蛙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简乔南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真乖。”简乔南好像很满意出来时还能看到她站在这里，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忽然出手，打横将她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丢到床上，这才俯下身，压到她的身上。 ***下半章*** 凌小小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堵住。她想伸手推开简乔南好让自己可以多呼吸一点空气，反而让身上这个人压得更紧。 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拉开她的毛衣就往上面钻。 因为刚从浴室里出来，他的手其实并不冷，可是凌小小却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腰间的皮肤上时，冷得一个激灵，然后眼泪就出来了。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那一次，她其实整个过程都糊里糊涂，好像还没怎么弄明白就已经结束了。而这一次，她那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这不止让她觉得恐惧，更多的，其实是觉得羞辱。 不管曾经的简乔南有多么顽劣，欺负过她多少次，她在心中始终固执地认为他只是孩子气，只是还没有真正长大，比平常人要幼稚一点，却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恶人来看。 可是，她是凭什么做这样的认定呢？ *** 身上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泪眼朦胧里，她模糊地觉得简乔南在看她，然后他忽然从她身上翻下来，哈哈大笑起来。 “吓到了吧？”他大笑着问。 他的样子，就跟以前很多次捉弄她以后一模一样。 他的画风转变太快，凌小小被这种峰回路转的剧情弄傻了，泪还在眼眶中，人却傻掉了。 “你呀！”简乔南侧着身，两只手狠狠地扯着她的脸，咬牙笑道，“你说你长这嘴是干嘛用的，啊？被人冤枉了也不知道辩解。还有，还有……”他腾出一只手在凌小小的手上拧了一下，“你长这两只手又是做什么用的？别人强迫你，你不知道动手揍啊？” 凌小小躺在那里，裤子被褪到了膝盖，毛衣也高高地卷到了胸口，却不知道去抢救走光的自己，只是傻傻地盯着简乔南。 “傻乎乎的。”简乔南一脸嫌弃地在她脸上擦了几下，“脏死了，像只小猫一样。” 他表情那么嫌弃，动作其实却很温柔。在将她脸上的泪擦掉之后，他又很小心的将她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才轻轻地握起她的一只手。 “小小。”他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脸上那种轻浮的笑也敛了下去，“你知道我的脾气，火气上来了，六亲不认的……你又不解释……那我肯定以为……是吧？”他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一点难为情的样子，讪笑了一下之后，又下定决心一般，“算了，我也懒得给自己找理由，反正今天这事，是我错了。要不这样，你打我两下出出气？”他说着就拿着凌小小的手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他向凌小小发火时，是真的在发怒；他向她道歉时，竟然也是毫不含糊，凌小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 凌小小全身一震，只觉得手心里痛得厉害，再看简乔南，竟然反倒变得嬉皮笑脸起来，“打也打过了，你要还不解气，我给你当马骑得了。” 简乔南说到做到，话音刚落，人已经跪倒在床上，撅着屁股等着凌小小。 这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如果将她欺负地太狠了，怎么哄也哄不笑她时的杀手锏。那个时候，年幼的简乔南就会像现在这样趴到地上，小屁股翘得高高的。凌小小就算再生气，看到他这个样子，气也消了一大半。等到含着泪爬到他背上骑了几步后，她就彻底的忘了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事。 简乔南的确是欺负她最狠的那一个，可是同样，他却也是最拉得下脸来哄她的那一个。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简乔南。 *** “简哥。”凌小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正摆着负荆请罪姿态的简乔南一下子慌了神。 “怎么又哭了？”他将她拉起来，抱到怀里，小心的哄着，“你这眼泪，也太便宜了一点吧？” 凌小小哭得太厉害，气都喘不上来，只是紧紧地揪着他身上的睡袍。 “再揪我就要走光了啊。”简乔南笑道。 凌小小脸上一热，连忙松开了揪他衣服的手。 “你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么没用怎么办啊？以后嫁人了，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凌小小被冲昏的头脑一点点地恢复了清明，她现在，比刚刚差点被简乔南施暴还要难受。 简乔南对她再温柔，再舍得拉下脸来哄他，可是，他依然不爱她。 “不过没关系。”简乔南拍了拍她的后背，“以后谁欺负你，我帮你出头。你是我们简家的人，要欺负也只能被我欺负，对不对？” 凌小小心中乱得快成一团麻，眼泪不由自主又出来了。 简乔南几乎快要抓狂的样子，握着她的双肩摇她。 “你怎么又哭了啊，大小姐？我都这样了，你到底原谅我没有啊……你倒是表个态啊！” 凌小小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笑了起来。 简乔南或许很幼稚，毛躁，易冲动，喜怒形于色，好像永远长不大，可是，又有谁规定，一定要成熟内敛才是一个有魅力的人呢？ 　　☆、第十五章 看到凌小小笑了，简乔南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本来是真的生凌小小的气，要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他都要动手揍她了。 就在他正生着气无处发泄时，他母亲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 简太太是来找简乔南报怨凌小小的。因为她觉得凌小小今天的行为实在太不识大体了，很不符合简家未来儿媳妇的身份。 她本来只是单纯来数落凌小小的不是，可是简乔南正生着气呢，听到她啰嗦这些，不由地就火了，说你们这么不满意，还逼着我和她结婚。 简太太一向爱儿如命，见他生气本就心疼的不得了，而且在她心里，简乔南就是最完美的，简直没有什么人能配得上她这个儿子，加上凌小小今天的举动，她对她的印象更是大大地打了个折扣，因此对简乔南更是心疼了几分，于是忙向简乔南表态，“我其实也不是很同意来着，只是你爸爸他认定了这件事。”她除了心疼儿子，又十分的注重维护自己丈夫的声誉，因此话峰一转，又把话往回说，“不过你也不要怪你爸爸，他也是为简家的以后着想。不管早生晚生，你总得给简家传个后是不是？你也要体谅一下你爸爸。”她说着叹了口气，声音小了一点，“我觉得你爸爸可能也是被飞菲这事吓着了。女人还是越年轻越容易生养，小小这个年纪，说大的确是不大，可是说小，其实也不小了。” 她絮絮叨叨了这么一通，简乔南却只关注到了一点，于是问她，“这个是爸爸的主意？不是小小她……”他来本是怀疑凌小小把他们两人已经有夫妻之实这事告诉了他爸爸，以他爸爸的性格，肯定是要他对她负责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简太太打断了。 “说什么胡话呢？”她的声音里也不知是不屑还是自得，“你爸爸是什么人，他要不愿意的事，这么多年除了我，还有谁能劝得了他？” 她一辈子以驭夫有术为傲，要是平时，简乔南肯定要跟着吹捧她一番来逗她开心，可是现在他想到不久前的事，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啊。 简乔南一向沉不住气，因为知道是自己冤枉了凌小小，心里立即内疚得跟什么似的。 他本来是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凌小小道歉的，可是当他躺在床上，想到今天的事，就觉得自己特别的混账，又想到以凌小小那没用的性子，还不知道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他越想越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后，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是跳了起来跑去找她。 他原来只是想单纯的道个歉让自己安心，也让凌小小安心，可是当车门打开车，路灯下那个小小的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叫了一声“简哥”之后，他体内的恶劣因子立即就窜了出来。 结果他又把她逗哭了。 *** “你也太好哭了吧？”简乔南揪了下凌小小的脸，又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快去洗把脸，早点睡觉。” 凌小小红肿着眼皮看着他，眼睛里面泪还没干，鼻头也红红的，正一下一下的抽着气。她要是再扎两个小羊角辫，简直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简乔南耐心有限，见她一直不动，火气又上来了，直接将她抱进了浴室，亲自动手给她洗了脸，擦了手，又原样抱回了床上放好。 他做这些事时，凌小小就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就跟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布娃娃一样。 简乔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替她盖被子，一边忍不住去揪她的脸。 “你胆子不小了啊，还敢让我伺候你？” 凌小小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一条手臂。 正在发牢骚的简乔南一下子怔住了，身体僵了僵，脸上的神色很是精彩，变了几变之后，竟然露出一点难为情的神色。 “想死啊你！”他不耐烦的推她的手，“我的手臂是给你抱的吗？” 凌小小胆子真是小，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她竟然真的吓得松开了手，傻乎乎的躺在那里问他，“我们不回去了吗？” “你开什么玩笑？”简乔南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间了，再回去，还睡个屁！”他掀开被子，大大方方的躺到她的身边，“就这样睡一会得了。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凌小小“哦”了一声，往床边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简乔南即使心再大，其实也有点窘迫的。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以前还做过那种糊涂事。所以等凌小小闭上眼睛后，他也悄悄地身床边挪了一点，在两人中间留下一条不小的缝隙，这才关掉了床头灯。 *** 简乔南是真的困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样东西总往他怀里钻，小小的，软软的，他刚推开，马上就又贴了过来。他推的次数多了，终于不耐烦的醒过来，这才发现一直坚持不懈的往他怀里钻的是什么。 凌小小怕冷的他是知道的，小时候两人一起睡时，她就是这样像只小奶猫一样直往他怀里钻。 想不到长到这么大了，她还是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他低笑着，轻轻得揪了下她的鼻头，大方得敞开了怀抱，小心得将她纳入怀中。 *** 他已经决定和她结婚了。 毕竟曾经有过那种事，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良心不安。这个时代再开放，在这种事上，男人和女人也不是真正的平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他占了凌小小的便宜。 所以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虽然他和她都不爱对方。 他的打算是先给凌小小一个名份，然后一年半载之后他们就离婚。这样既保全了她的名誉，也可以杜绝了他家二老的唠叨。而且等他们离婚之后，他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再为自己争取两三年的自由。 所以这样算来，结婚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道理他其实都懂，他今天之所以会那么生气，那么强烈的反对，其实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别人勉强。 谁会喜欢被别人勉强呢？ 怀里的人在他怀里轻轻的动了一下。 “麻烦精。”简乔南没好气的轻哼一声，边将她搂得更紧一点。 她骨架那么小，缩在他怀中简直和小时候没多大区别，真不知道她这些年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她的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小小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暖暖的呼吸扑到他敞开的衣领间，有轻微痒痒的感觉。 简乔南的心中闪过一点奇怪的感觉，那么快，又陌生，他还来不及感受就一闪而过。 *** 凌小小明明心跳如雷，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手脚也不敢乱动，全身僵得骨头都发疼，可是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 漫长寒夜，又有什么，比得过身边这个人身上的体温？ 这一夜她几乎没舍得真正睡过去，简乔南轻浅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耳侧，每一下都像是最动听的一个音符。只是时间却也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慢慢的流淌过去，尽管她那么害怕，这个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还是穿透了未完全拉上的窗帘，像一把利剑悬挂在窗边。 凌小小忽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 在简乔南交第一个女朋友的那一年，他第一次忘记了她的生日。 她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时针指向了十二点，也没有等到他的一句“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种感觉，因为她在那时好像依稀的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过去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抱着她的那个人在这时，忽然轻轻的动了一下。 凌小小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 简乔南简直到了忍耐的边缘。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别人挤在一张床上，尤其是保持这样一个不人道的姿式。 XX的，所谓的“相拥而眠”其实根本就是折腾人好不好？ 他这一夜几乎就没有真正合眼好不好？ 尤其是看到他怀中那个人竟然像只小懒猪一样睡得那么香甜的时候，简乔南终于忿忿不平的出手揪了下她的脸。 小懒猪这时才睁开眼，睡眼惺忪得看着他，还带着一点迷糊劲，“简哥早。” “早个头啊早！”他一脸嫌弃的把她推得老远，一掀被子跳到床下，飞快的冲进浴室里……解决生理问题。 XX的，是谁害得他跟“内部矛盾”斗争了一夜的？ 等到两人都起了床，收拾好自己之后，简乔南带着凌小小去吃早餐。 两人去的是一家开了不少年的早餐店，在他们小时候，简伯年偶尔就会带着他们去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早餐店的老板变成了原来老板的儿子，但做出来的东西，倒还是有他父亲的味道。 子承父业…… 正在替凌小小搅着碗里的热粥的简乔南忽然觉得轻微的烦躁。 　　☆、第十六章 （补下半章 ） 冬天太冷，那碗本来热腾腾的粥他还没搅几下就变凉了不少。简乔南将碗推到凌小小面前，从微微升腾起来的热气中瞪了她一眼。 “尽给我惹麻烦。” 凌小小冲他甜甜的笑，双眼变成了两道小月牙，舀了一调羹粥就要往嘴里送。 简乔南气得直翻白眼，一边说“你先试一下烫不烫再吃行不行啊”一边伸手帮她将围巾往下压了一点，以免有粥蹭上去。 凌小小笑得更开心。 简乔南一看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就快要气饱了。 吃完早餐他送凌小小回去，两人上了车后，他刚准备发动汽车，又忽然停下来。 “结婚的事，你怎么说？” 凌小小一直笑得翘起来的嘴角一下子绷地紧紧的，眼睛里也有着明显不安的情绪。 她这个样子，让简乔南又想到昨天的事，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用害怕，现在我没生气。” 凌小小看着他的脸，好像是在研究他话中的真假，过了一会儿，她微垂下眼皮嗫嚅道，“我答应简叔了……对不起。” 她本来就很小只，一遇到这种情况，整个人更是缩成了一小团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也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呢……那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说定了？” 凌小小瞬间抬起头来，嘴巴微张着，一脸傻相的看着他。 简乔南心中莫名的软了几分，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略带着几分无奈，“你呀！你在我家怎么说也呆了这么多年，我跟乔琪是什么脾气的人啊，怎么你就一点也没学着呢？” 明明不喜欢他，那天那样的事，她竟然也会由着他胡来，不知道推开他。 要不是知道她一直胆小，遇到事从来不敢反抗，他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暗恋自己了。 可是谁会喜欢一个没有多少能力的男人呢？ 他不是不知道简伯年对他并不是十分满意。小时候简伯年摸着陈慕云的头说“真希望你能是我的儿子”那个场景，到现在他其实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从来没有嫉妒过陈慕云，因为对方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兄弟，是在他小时候闯了祸之后，愿意无条件帮他背黑锅的那么一个人。 而且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他在很多方面，的确不如他。 况且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他就算打败了陈慕云，难道还能打败全世界。 只是，不管他怎么想得开，不能成为自己父亲期待的那种人，对于一个儿子来说，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一点遗憾的。 而现在，在知道凌小小暗恋的那个人是陈慕云之后，他当然不会真的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小小。”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过，“结婚的事，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不过你放心，最多两年，或者都不用，我就会提出离婚，给你自由。” 凌小小轻轻的“啊”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让简乔南莫名的觉得她很可怜。 她大概是觉得时间太长了吧。 “要不一年就行了。”他开口安慰她，还摸了摸她的头发来表示诚意，“还有，就算是婚姻期间，你其实也是自由的。你可以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别给我爸妈知道了就行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陈慕云这件事，忙又加到，“还有慕云也不行。” 凌小小这一次连个“啊”字都没有，只是将头低得更低。 简乔南看着她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明白她是在委屈，不由的心生几分歉意。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帮乔琪，不肯帮你，只是……”他愣了一下，也找不到什么很好的理由。他其实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把凌小小和陈慕云放在一起联想过，就像他一直认定简乔琪以后是要嫁给陈慕云的一样。 凌小小只是低着头。 简乔南想到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乖，从来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也觉得她这些年应该受了不少委屈，现在还要被逼着跟他结婚。 “对不起。”他拍了拍她的肩，“你受委屈了。” 大概是他平时太凶，难得温柔一次，凌小小竟然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我没关系的……”她的脸也跟着红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简乔南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好受一点。 她的性子他还不了解，根本就是拿吃亏当享福的一个人，再大的委屈，她也只会心甘情愿的承受着。 他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在利用她的软弱，要是换成简乔琪，早就一巴掌扇他脸上了。 这种知道自己无耻，却不得不继续无耻下去的感觉，真不好受。 *** 凌小小回到宿舍时，只有孙妍因为昨晚熬了夜，刚刚才起床。上午没有课，因为临近考试，那两个人都去自习了。 孙妍一看到她，立即扑身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昨晚……”她嘿嘿笑的得意，“多亏了我吧，要不然你能出得去？” 昨晚简乔南打电话过来时，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凌小小胆小又怕麻烦人，根本不敢去打扰管理员阿姨，而且还有校门口的门卫那一关要过。好在她平时交游甚广，又足智多谋，才成功的将凌小小送到了她心上人身边，不，应该是床上。 凌小小脸红通通的，抿着嘴不吭声。 孙妍着急啊，使劲的催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睡就睡了呗……我想睡陈慕云还睡不上呢。” 凌小小终于被她这后面一句话给逗笑了，捏着她的脸笑道，“你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孙妍格开她的手，打趣她，“果然不一样了啊，这动作都跟简大少爷一样啊。” 凌小小脸皮薄，被她一句话就呛得脸更红了。她瞪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的手，犹豫了一下，“阿妍，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孙妍看了眼她的肚子，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有了啊？” 凌小小拿她的没个正经很是没有办法，只能拿眼瞪她，然后才低声说：“我快要结婚了……不过可能一年后，就会离婚。” *** 简乔南送凌小小回了学校后，直接去了公司。刚在椅子上没坐多久，就被简伯年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他过去时，简伯年的神情略微有点严肃，微蹙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后，虽然声音不大，却仍不失威严的问了句“你昨晚去哪里了”。 简伯年一向不喜欢他在外面胡闹，即使他是男人，他也不喜欢他夜不归宿。简乔南平时其实倒也不是十分介意他管得这么严，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舒服。 “爸爸，我是大人了，又是个男人，就算一晚上没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简伯年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生气，神色淡淡的，“跟慕云在一起？” “不是。”简乔南立即答道。 是不是一定要和陈慕云在一起，他才会觉得他没有胡来？ “是和小小在一起。”他说完这句话，心中有种莫名的痛快感。 简伯年这一次神色略微变了变，“你们一起过夜？” “不行吗？”他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挑眉笑道，“反正我们快结婚了。” 简伯年冷冷的盯着他看，简乔南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故意抖着腿，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简伯年皱了下眉头，然后沉声道：“小小是个乖孩子，你不要辜负她。” “当然。”简乔南放下腿，腾得站了起来，“谁让我是你儿子呢？虎父无犬子，对吧？” 简伯年眉头皱得更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满意他的态度。简乔南却觉得心中痛快了不少，开开心心的转身出去做自己的事了。 只是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简乔南忽然觉得挺没有意思的，刚才他的表现，其实很逊。 可是在他父亲眼里，他的表现大概也没有什么好的时候吧？ *** 简伯年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仅仅几天后，简乔南再去公司时，一路上都有别人向他道着恭喜，等到了办公室里，屁股还没挨着椅子，他就接到了凌小小的电话。 ***下半章*** 凌小小是来找简乔南救场的。 她被简家收养这件事，除了孙妍外，其他人一直是不知道的。这次她和简乔南的婚讯一上新闻，其他人震惊自是难免，她们宿舍里更是像炸了锅一般。 凌小小一向不会拒绝人，这次又自认为理亏，更是不好拒绝别人的要求，所以她明知道那几个人是故意想整她，却还是壮着胆子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 她在打电话时，心跳都快了好几分，话也说不利索。 简乔南脾气不好，又没有耐心，这几个丫头疯起来又没个轻重，她是真怕他到时候会被她们惹得炸毛，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大家都下不来台。 电话接通后简乔南的态度还算不错，对于她的这个请求也算答应了比较爽快。 “那这样吧，这个周末，就是后天晚上，我请她们吃饭。” 凌小小简直感恩戴德，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然后才客客气气地挂断了电话，回到宿舍里。 孙妍正冷着脸看她，那两个也睁大了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怎么样？”孙妍问。 凌小小看到她的神情就有点发怵，向她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容，“简哥说后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那两个人一起高呼万岁，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我们就……她俩一脸“你懂得”的表情，凌小小讪讪地陪了个笑，然后被孙妍一把抓住手，拖拉着带上了天台。 太阳已经出来了，一片霞光里，孙妍的脸上却是风雨欲来。 “凌小小，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用力甩了下她的手，凌小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从小就怕看到别人生气，孙妍现在的样子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安，站在那里不太敢随便说话，只是小声的叫了句“阿妍”。 “你到底想做什么？”孙妍又问了一句。 凌小小无奈的笑，“是我不对在先，一直瞒着她们……” “我不是和你说这个。”孙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双手抱胸靠到栏杆上，“小小，你真的准备嫁给简乔南？” 凌小小这时明白过来她还是为这个生气，顿时怂了下来，怯怯地靠到她身边，小心的陪着笑，“阿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孙妍听到她这句话，眼神简直比刀子还厉害，凌小小顿时噤了声，缩着肩站在那里。 孙妍瞪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小，你怎么这么傻啊。”她眼圈有点红，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了。“你跟他结婚，然后一年后就离婚，简乔南摆明了根本不喜欢你，你明白吗？你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二婚了，你想过没有？” “简哥不也变成二婚？”她小声反驳，立即被孙妍狠狠瞪了回去。 “那能一样？他是男人，家境又好，我敢打赌，他要是愿意，你们离婚第二天，就有另外的女人愿意嫁给他，可是你呢？”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凌小小笑道，“女人离婚后不是照样可以嫁掉。” 孙妍“嗤”地一声冷笑，“天真的可以，你以为现在男女真的是完全的平等了？” 凌小小一向不善于和别人争辩，何况孙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她抿着嘴不吭声了。 孙妍叹了口气，“我说这些话，你还不高兴……我都是为了谁啊？”她揪了下她的脸，叹了口气，“简家这样，摆明就是看着你好欺负。小小，你这么软弱不行的，你明白吗？这个社会，就是欺软怕硬，你这种性格，一辈子都会吃亏。” 这样的冬日，即使太阳已经出来了，天气却仍然是冷的。凌小小看着阳光下孙妍带着愤怒和担忧的脸，忽然觉得有一点暖流从心底慢慢蔓延到全身。 “阿妍。”她侧过身拥抱住她，孙妍身上被太阳晒出的暖意传到她的脸上，“我都知道……可是我喜欢他。” “喜欢有个屁用。”孙妍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以后你后悔的时候，可别在我面前哭。” “肯定不会的。”凌小小小声道。 因为她现在，也没有笑。 她一直都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和简乔南的距离，所以即使再喜欢，也只会放在心里，躲在一旁看着他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这一次，如果不是简家的人把机会送到她面前，她根本不敢奢望自己的名字可以和简乔南的排在一起。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珍贵。 是为了帮简家传宗接代也好，或者是为了让简乔南有更多的自由都好，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她来说，这是她唯一可以最大限度接近自己喜欢的人的机会。 哪怕是很渺茫的希望，可能最后她注定是一无所有，可是她至少争取过。 所以她不想轻易放弃。 更何况简家对她有恩。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简家把她养这么大，让她衣食无忧，又从来没有虐待过她，这些是她亲生的父母都不曾做到的，她应该懂得感恩。 两个人那样无声的拥抱了一会儿，孙妍拍了拍她的后背。 “既然已经这样了，小小，我只能希望你真的能得到幸福。如果……”她顿了一下，“我是说如果，假如你以后真的觉得不幸福，你别忘了，你身边还有我。” 凌小小的眼眶一下了湿润了。 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其实也感到茫然的时候，对她说一句“你身边还有我”。 这是简乔南都不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长到这么大，一直活得战战兢兢。 小时候她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害怕简家人会抛弃她，所以她一直那么乖，那么听话。现在，她更是很清楚，简乔南迟早会离开她。 她对未来，其实也感到害怕。 可是孙妍她在这个时候，愿意对她说这样一句话。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她的父母，像简乔南一样终究要离开她，可是她会一直感激她曾经在这样的时候，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 孙妍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反对时，她简直恨不得掐死凌小小，可是一旦知道劝不回凌小小，她又比谁都意志坚定的支持她。 凌小小在这样小小的感动中迎来了周末。 简乔南还算是体贴，早早就亲自开车过来接她们。其她三个人热热闹闹的上了车，很自然的就将凌小小挤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她们是有意想整凌小小来出气的，所以吃饭时就拼命的变着法子的想理由灌她的酒。简乔南这个时候倒是挺有“未婚夫”的自觉，所以那些酒差不多都到了他的肚子里，或是被他巧妙的赖掉了。 然后几个人一起去唱K. 本来她们还有点担心以简乔南的身份，会不好相处，没想到他意外的随和，几个人熟了以后，疯得连凌小小都被忘到了一边。就连孙妍，也忘了自己对这个人的那么多不满，跟着那两个家伙合伙去整他。 简乔南是出了名的爱玩能玩，这帮小丫头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个人到最后不但没能灌醉他，反倒一个个都趴倒在桌子上。 凌小小推了下这个，又拉了下那个，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简乔南，“简哥，你太狠了。” “就凭她们？”简乔南得意的吹了个口哨，“想整我还嫩着呢。” 最后还是他负责善后。 因为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自然是不能开车，所以只能叫来了司机。 几个人分成了两批，简乔南带着凌小小后面上了车。 他其实也喝了不少酒，所以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养神。车子开了一路之后，他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直等到凌小小说了句“简哥，我到了”，他才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睡意正浓，虽然看得出凌小小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样子，却懒得浪费时间和精力，所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下车。 凌小小“哦”了一声，默默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站在门边说了句“再见”。 简乔南困得厉害，只是随意的摆了下手，就让她关上车门，又示意司机将车开走了。 *** 凌小小一直目送那辆车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刚没走几步，她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小”。 凌小小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到乔伊从一片浓重的阴影里一步步地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第十七章 （补下半章 ） 乔伊脸色不佳，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等走近了，凌小小还闻到他身上有一点淡淡的烟味。 记忆里乔伊是从来不抽烟的。 “乔伊哥。”她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乔伊的笑容淡淡的，有种形容不出的类似疲倦的感觉，“有点事回来一趟，顺便来看看你。” 凌小小“噢”了一声，想到他身上的烟味，大概是等她等得不耐烦了，才抽烟解闷的，于是忙问他，“来了很久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也不是很久。”乔伊笑道。 他这句话让凌小小稍稍安心一点，但毕竟觉得过意不去，“这么晚了，你要是想找我，明天也行啊，何必急于一时？” “我马上要赶回去，明天早晨五点多的飞机。” 凌小小瞪大了眼睛，“啊，那你不是没得睡觉了……”她话没有说完，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刚刚从车里出来，一时不太适应外面的寒意。 乔伊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到她肩上。 凌小小吓了一跳，急着想将衣服还给他，“那你怎么办？” 乔伊伸手去拦她，两人的手碰到一起，他手上的寒意让凌小小打了个寒颤，这下更是不敢接受他这份好意了。 乔伊的手按在她的肩上，阻止了她的动作，帮她将大衣穿到身上，又理了下她的围巾，淡淡笑道，“我真的没事。” 大衣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凌小小缩在里面，其实还真有点舍不得脱下，而且乔伊又那么坚持，她最后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两人身高悬殊，他的衣服穿在凌小小身上，简直就像是唱戏的戏服，她的两只手都缩在衣袖里。 一阵夜风吹过，将她的头发吹得贴到脸上，凌小小正将手从袖子中往外拿，乔伊已经出手帮她将头发拨到耳后。 他做这个动作时，神情很随意，完全只是顺手做出来的一样，凌小小却莫名的觉得脸上发热，忙垂下眼皮躲开他的视线。 “小小。”她听到乔伊叫了声她的名字，“反正没有时间睡了，要不你陪我走走吧……你方便吗？” 凌小小本就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人，加上又害他等了她这么久，她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 冬日的夜晚比其他季节显得格外宁静几分。时间已经不早了，路边连行人也难以碰到几个。 两人沿着校门不远处那条长长的林荫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凌小小因为担心乔伊冷，于是总是没走几步就问他一句“冷不冷”。乔伊答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停下了脚步，脸隐藏在后面路灯的阴影里。 “要不衣服还给我……我抱着你。” 凌小小“呃”了一声，不敢吭声了。 即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了，乔伊毕竟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了。她马上就要嫁给简乔南了，肯定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有这种亲密的举动。 乔伊了然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瓜。”他收回手，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快和乔南结婚了……总得避嫌是吧？” 凌小小被他一语点中心事，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辩解一般，“也不是……要不我还是把衣服还给你吧。”怕乔伊又拒绝，她忙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抽烟了，这上面好大的烟味，我闻着头疼。” 乔伊好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嗤”的一声笑了，“我忘了你怕烟味的，不好意思。” 他这一次很爽快的将衣服收了回去，却没有穿上身，只是搭在手臂上。 “为什么不穿上啊，乔伊哥，等会儿……”她刚刚脱下外套，被冷空气一激，又打了个喷嚏。 凌小小羞得都不敢看他，只听到乔伊好像是很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大衣再次到了她的身上。 “你就忍一会儿吧……不用太久的。”乔伊的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你和乔南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很突然，竟然这么快就结婚了。” 凌小小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因为她和简乔南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 “我们……” 她的犹豫让乔伊皱起了眉头，“你不情愿的吗？乔南强迫你？” 他的话里有种莫名的寒意，凌小小吓得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乔伊用一种探究一般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略微有点迟疑，“那么小小……你喜欢乔南？” 凌小小最怕别人生气，乔伊刚刚的语气吓着她了，她虽然不太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可是更害怕他会生气，于是忙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喜欢……喜欢简哥的。” 这种当着另外的人承认自己的感情的话让她羞得不敢抬眼看他。 这一次乔伊沉默了很久，然后她听到他好像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太轻了，她不是很肯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喜欢就好。”乔伊拍了下她的肩，“我们回去吧，免得你被呛着了。” *** 两人又沿着原路往回走，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乔伊停了下来。 “你快进去吧。”他接过凌小小还回的衣服，“外面冷。” 凌小小其实的确有点困了，于是点了点头，“你也早点去机场吧……候机时还可以休息一下。” 乔伊点了点头，然后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进去。 凌小小又嘱咐他一句“要多注意身体”这才准备转身往里走。 她的身体刚刚转过去，还未及挪步，忽然听到后面乔伊叫了一声“小小”。 凌小小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手上一紧，就被乔伊一把拉到怀里。 他的身体轻微的打着颤，因为太用力，凌小小觉得骨头都被勒疼了。 凌小小觉得有点异样，可是还没能仔细去想，乔伊已经松开了她。 “回去吧。”他推了她一把，“结了婚就是大人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胆小。乔南要是对你不好……” 凌小小以为他下一句会说“你告诉我我，我替你揍他”，可是乔伊顿了一下，说出的却是“不会的，你这么乖，乔南怎么会对你不好”。 凌小小无声的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往校门边走。 等进了校门，她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乔伊还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距离太远，她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昏黄的路灯下，他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单寂寥。 她吸了下鼻子，转回头默默的往回走。 她在此时，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可是，却又好像更加的糊涂。 *** 凌小小和简乔南的婚礼日期定在了农历腊月二十日。虽然是他们两个人结婚，可是关于婚礼的事，事无巨细，几乎都是简伯年一手操办，凌小小作为准新娘，几乎没有什么要忙的了。 之前简家在向媒体公布婚讯时，对凌小小的身份上，作了一点小小的改动，所以现在明面上，她是陈慕云父亲陈奚河的干女儿。 陈奚河对此事也是很乐意成人之美，并且笑言等他嫁了这个女儿之后，就等着简伯年将他的女儿嫁过来。 他是在简陈两家人的聚会上说这话的，当时陈慕云冷着脸没有吭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他们两父子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就凌小小所知道的，陈慕云很早就从陈家搬出来一个人住，他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躲避陈奚河。 两家大人尽管心里可能不痛快，表面上却都不动声色，唯有简乔南立即给了陈慕云一拳。 “你什么意思啊，乔琪嫁给你你不乐意是吧？”他飞快的瞟了凌小小一眼，笑着说“要不然你妹妹你带回去吧，我也不娶了。” 凌小小觉得全身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样。毕竟是这样的场合，即使他只是一句玩笑话，也让凌小小稍稍觉得尴尬。 更何况，她刚刚分明从简乔南眼中看到一种冷冷的揶揄的神色。 简太太在这时笑着白了简乔南一眼，“乔南，不准乱开玩笑。” 简伯年看了眼简乔南，然后冲陈奚河笑道，“乔琪年纪轻，不懂事的很，我其实也不太放心现在就把她嫁过来。” 陈奚河闻言哈哈笑，“乔琪活泼可爱，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不过伯年你舍不得，我们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 “是啊。”陈太太难得和陈奚河有共同话题，更难得愿意附合他，“我一直盼着这杯媳妇茶呢。”说着向凌小小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从身边拿出一个盒子出来，将里面的一只玉镯拿了出来。“好歹你现在叫我一声‘干妈’，也没什么好的东西送给你，这个就算是小小心意吧。” 凌小小诚惶诚恐，看了眼简太太，在她的示意下双手接过来，又忙着道了谢。 陈太太平时难得见到笑脸，今天倒意外的和蔼可亲。她摸了摸凌小小的头发，温声道，“干妈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只是很可惜……你这么乖，干妈很喜欢你，你以后有空的话，多过来我这边走动走动。” 凌小小又点头称好。 她其实是很同情陈太太的。 陈奚河生活作风不好，风流韵事不断，陈太太这些年空守着一个“陈太太”的名份，想必心里其实是很不快乐的。 其实一个女人幸福与否，只从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好像简太太，一辈子被丈夫疼爱着，虽然已经五十岁的人了，眼睛里偶尔却还会露出一点小女儿的神态。而陈太太和她年纪相当，却是再精致的妆容已经掩不住她的老态，她的眼里，有太多沉重的东西。 凌小小看着她们，忽然在想，等到她自己到了她们这个年纪，会像她们当中的哪一个呢？ 聚会过后，凌小小跟着简家的人回了简家，然后没多久就被简太太叫了过去。 　　☆、第十八章 聚会过后，凌小小跟着简家的人回了简家，然后没多久就被简太太叫了过去。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场合，简太太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峻得多。 凌小小坐在她的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出，简直恨不得自己可以变得小一点，越没有存在感越好。 简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了金口。 “小小，你和乔南的婚事，就这么定了。做简家的儿媳妇呢，和你以前在我们家做乔琪的玩伴是不一样的。你以后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简家的声誉，你明白吗？” 凌小小忙不迭的点头。 她这种态度还算让简太太满意，稍微顿了一下，露出一点点笑意，“你在我家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我不过只是想让你记着这些，做得更好一些，免得被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不止是丢我们简家的人，你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对吧？” 凌小小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简太太的话，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一样，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简姨。” 简太太满意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室内温度太高，明明是寒冬，凌小小却是出了一身的薄汗。 可是简太太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 “小小，我们简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乔南是他们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了。我跟你简叔其实一直都为了简家的继承人这件事发愁。以前那个萱萱你还记得吧……”简太太露出一点后怕的神情，“幸好她和乔南分手了。” 以她的身份，从简太太口中听到简乔南前任女朋友的名字，让凌小小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简太太这句话，只能紧张地坐在那里，等着简太太的下一句话。 “年轻的女孩子爱漂亮，怕生了孩子身材变形，变老变丑，这我其实都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不过小小，你既然嫁进来了，就是简家的人，就有义务为简家传宗接代，你知道吗？你跟乔南既然结了婚，我跟你简叔肯定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的。离婚这种事，就算你不在意，我们还要顾忌到简家的名声，所以我们其实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简太太这句话的潜台词凌小小已经听得很明白，这让她心里一阵阵得发凉，刚刚被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她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我喜欢小孩子。” 这句话她并不是在撒谎。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也一直坚定的认为，以后她有了孩子后，无论多么艰难，都不会抛弃那个小生命。 只是她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她和简乔南结婚后，是不是一定会同房？ 简乔南当时说和她假结婚时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按照简乔南的审美，他大概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简太太这时好像才放下心来，微笑道，“你也别怪我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我这么做，其实还是希望你和乔南以后可以少走一点弯路。” 凌小小还在为可能无法达成简家两位老人家的心愿而感到担忧，听到简太太这么说，忙点头道，“我明白，简姨都是为了我好。” 简太太对她的乖顺一向都是比较满意的，正准备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冷不丁的想到那天凌小小拒婚的事，不由冷下脸来。 “小小，乔南是男人，就算他再疼你，私底下你们怎么样都好，有人的场合你多多少少要顾着他的面子，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知道吧？” 凌小小一时没明白过来简太太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刚刚“啊”了一声，忽然想到那天她拒绝跟简乔南结婚的事。 她长这么大，那是第一次在简太太面前做出比较出格的事。简太太当时就很不高兴她是记得的，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记到现在。 “我知道了。”她低声道。 一个不好的人，如果偶尔做了一件好事，可能就会让别人对他大为改观；而一个人就算平时表现的再好，偶尔做了一件不好的事，可能就被别人一直记着，成为了一辈子的黑历史和污点。 她乖了那么多年，和简太太的一双儿女相比，简直像没有思想的木头人，结果还是没能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父母为什么会舍得丢掉她呢？ *** 凌小小刚走出房门，迎面碰到了简伯年。 她忙强打起精神和他打了个招呼。 简伯年“嗯”了一声，看了她一小会儿后，微笑道，“小小，这么多年了，你乔姨的性格你肯定也清楚，她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凌小小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不开心的。 简伯年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的温和，“傻孩子！” 他的神情太慈祥了，“傻孩子”三个字更是让凌小小觉得自己是一个受尽父亲宠爱的女儿，有多少次在梦里，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就会这样叫她。 她低下头，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小声道，“我知道。简姨都是为了我好。” 简伯年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示意她可以先离开了。 *** 凌小小快步的走开了，简伯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小从小就胆子小，你不要对她太严厉。”他微笑着对简太太说。 简太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她和你说什么了？” “小小胆子那么小，她能说什么？”简伯年走到自己太太身边，揽住她的肩头，“这么多年夫妻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啊我？”简太太扭了下身体，挣开他的手，“你现在是对我表示不满了是吧？” 她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明显并不是真的生气了。 简伯年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本就是一个很寡言又严肃的人，在自己太太面前已经算是比较开朗了。 简太太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要不是小小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我真的要怀疑她是你在外面跟别人生的了。你看看你多疼她，比对乔琪还好。” 简伯年被抱怨也不争辩，只是微笑着摇了摇，“越说越离谱。” 简太太也笑了。 她对自己的丈夫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所以才敢开这样的玩笑，笑了一会儿，又想到刚才的话题，于是嘟囔道，“我还不是为了他们好，不想小小仗着乔南的宠爱做出不得体的事，丢简家的脸。” 简伯年重新揽住她的肩，“你生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小小能让他爱委屈？” “你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啊。”简太太在简伯年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嗯，真说起来呢，小小的确算乖的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慕云……你看看今天他那个态度，要不是看在奚河和子惠的面子，我真……” “好了。”简伯年笑着打断她的话，“你也要学着换位思考一下。乔琪年纪是小，不想现在就结婚可以理解，可是慕云比她大七岁，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想早点安定下来也是人之常情，结果倒好，乔琪一个人跑到国外不肯回来。要是他们两人反过来，你会不会以为是他们有意拖着我们？” “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简太太抗议道，“还不是乔琪这丫头不懂事，整天说什么结了婚就没有自由。”她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丈夫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由重重叹口气，“这丫头，是真不让人省心。慕云我是真的看着不错，她这样躲在国外，我真怕慕云不肯等她了。” “不会的。慕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简伯年捏了下她的肩头，“这么多年，你看到慕云乱来过？” 简太太想了一下，好像是没听过一点关于陈慕云的绯闻，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看到她终于放松的笑了，简伯年松开了揽着她肩的手，微笑着示意她快去洗漱准备睡觉。 简太太开开心心进了浴室，简伯年翘起的嘴角一点点的松了下来，慢慢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 婚礼在即，凌小小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文下说了句“我快要结婚了”。 底下马上是清一色一溜祝福的话语，偶尔也有一些八卦准新郎身份的话题，或者是担心她婚后会停止写作。 凌小小立即回复说不会。 她在现实世界里有太多的束缚，从来不敢畅所欲言，只有在这些沉默的文字里，她才敢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写文码字可以说是她一种情感的宣泄，已经变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而且她还可以收到那么多陌生人的善意。比如像现在这样。这些来自陌生人的祝福让她心里暖暖的，并忍不住将留言指给孙妍看。 孙妍对此嗤之以鼻，打开自己的读者群，那上面，她只是说了一句“好姐妹要结婚了，我做伴娘”，下面就完全失控了。从要她搞定伴郎开始，一路聊到了男人的尺寸，然后又从尺寸上延伸到男人的持久时间，而现在她们正在讨论的是男男关系中，受方是否真正有快感这一问题。那些专业的术语，高大上的分析把凌小小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这样多好。”孙妍捏了下她的腮帮子，“笑一笑，十年少，你这样整天皱着眉头我看了都着急。” 凌小小歉意的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孙妍“呸”了一声，“我才不担心你呢。你忘了我说过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了吗？” 凌小小讪讪的陪着笑。 孙妍最是嘴硬心软了，她知道她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 “小小，你也不用太担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你们这不是结婚了吗，‘日久生情’你知道吧？” 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凌小小当然知道，但是孙妍说这句话能不能收一收那一脸猥琐的笑啊。 *** 不管是憧憬期待，还是惶恐不安，婚礼终于还是如期而至。 　　☆、第十九章 凌小小被陈奚河牵着手，一步步向红毯那头的简乔南身边走去。 她习惯了没有存在感，第一次这样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她双腿打结，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 但那条路还是走到了尽头，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陈奚河微笑着将她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乔南，我将小小交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简乔南捏了下她的手，向她展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凌小小觉得头晕目眩，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变成了简乔南的太太。 她心中最隐秘，最奢侈的愿望，竟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她犹如在梦中一般，提线木偶人一样按着司仪的提示和简乔南交换了戒指，然后人还在混沌中，只觉得脸侧一热。 “你今天好漂亮。”是简乔南附在她耳边低语。 凌小小脸上发烫，这么多年简乔南还是第一次夸她漂亮。 他小时候只会笑话她爱哭鼻子，没人要，长大了除了笑话她人傻，就是笑话她那么小只，好像发育不完全一样，永远都是说“只有恋童癖才会愿意娶你”。 结果现在这个“恋童癖”是他自己了。 她在这一刻暂时地忘了他们只是假结婚这个事实，心中有种模糊的说不出来的喜悦。 她的腰在这时忽地一紧，凌小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嘴唇就被用力的堵住。 她条件反射一般闭上了眼睛。 耳畔是伴随着尖叫的掌声，虽然闭着眼睛，也能想像到观礼的那些人是什么表情。 她知道这是新吻新娘的环节。不过在她原来的预想里，简乔南应该只是会象征性的亲吻一下她的脸，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真格的。 而且是那种法式的热吻。 唇舌被对方占据着，她整个人差不多都缩到了他怀里，整个身体都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凌小小的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直到两人的嘴唇终于分开来，她还羞得不敢睁开眼睛。 她平时是那么胆小又腼腆的人，稍微被人注目就会觉得窘迫，哪里禁得住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 她的额头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抵住，简乔南小声的叫了她一句：“小小。” 凌小小微睁开眼睛，简乔南的双眼离得太近，反倒看不分明情绪。 他又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叫了一句“小小”，然后嘴唇再度贴了上来。 他亲的那么小心，好像怕惊到了她一般，最热烈的，也不过只是在她的唇瓣上小小的咬了一下。 刚刚这里还热闹得好像能掀翻屋顶，这一刻却忽然安静下来。 凌小小手里揪着简乔南身上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们可能只有这一年的缘份，但是她很感谢他愿意给她一个这么真实的婚礼。 她这辈子都会一直记着。 *** 然后是婚宴。 凌小小被简乔南握着一只手，跟着他一桌桌的去敬酒，看着别人打趣他们，再想方设法地灌他的酒，然后被身为伴郎的乔伊拦了下来。 简乔南不由得再次向他投去感激的眼光。 虽然一直以取笑他为乐，但这个时候，乔伊还是很靠得住的。 有着乔伊的保驾护航，简乔南的那一帮狐朋狗友有意整他的计划落了空，等到婚礼结束，两位新人来到位于酒店最顶层两人的新房时，简乔南也只是微微有点酒意而已。 凌小小站在床边，看着离她不远处的人，或许是灯光太过暧昧，她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 “简……简哥，你先去……洗澡，我收拾……收拾一下。” 简乔南松开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这才“嗯”了一声，直直往浴室里走。 他觉得很郁闷。 刚刚司仪要求他亲吻新娘子里，原来他的计划里是亲一下她的脸颊，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陈慕云就坐在一边观礼。他在那时头脑忽然一热，好像是赌气一般，明知道凌小小又胆小又容易害羞，却故意要当着她喜欢的人面和她接吻。 本来是想捉弄她来出气的，可是那个亲吻过后，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面色微红，一脸羞涩的模样，他竟然一个没忍住，又亲了一次。 就因为后面这个吻，他被他那帮朋友笑话惨了。 他是那种没有定力，胡乱发情的人吗？ 他只是，只是…… 一直等到从浴室里出来，简乔南心中还带着气，一看凌小小，她已经将床上那些碍眼的玫瑰花瓣，气球等东西清理掉了，正缩手缩脚地坐在床沿边。一看到他出来，凌小小立即站了起来，很是慌张的模样，“简哥，你洗好了？” 一看到她这种慌张的样子，简乔南心头的小火苗立即烧得更旺了。 她这么紧张做毛啊，就凭她这点姿色，他还真能奸了她不成？他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那……我去洗澡了。”看到他过来，凌小小好像更加慌了，退开一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简乔南本来是想挥手让她去的，可是昏暗的灯光下，凌小小带着些微胆怯的模样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每次遇到别人发火时，她就会是这副没用到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一下的模样。 他在这时，忽然又起了一点恶劣的心思。 简乔南向还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人勾了下手指头，凌小小脸上的惧色更甚，但人却是向前了一步。 真是好玩啊。他在心里感叹，同时一伸手，一把将人拽到自己怀里，很轻易的就压到身后的大床上。 凌小小惊呼了一声“简……”后面一个字被闷在两人的口腔里。 简乔南是有意捉弄她，所以刻意吻了很长时间，直到身下人挡在他胸前的手垂了下去，他才松开她。 “看你还很陶醉嘛。”他调侃一般笑道，“还不快去洗澡，还真的想跟我上床啊？” 凌小小还躺在那里，听到他的话睁开了眼睛，脸上那抹红色一点点淡了下去，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低声“嗯”了一句，然后慢慢爬了起来。 看着凌小小像只小乌龟一样慢腾腾的挪进了浴室，本来应该志得意满的简乔南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好欺负了吧，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 简乔南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这个理由，这让他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是加重了几分。 凌小小在浴室里洗的时间有点长，在简乔南以为她是不是被浴缸里的水淹死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知怎么地，简乔南在这一刻很不想让她发现他是醒着的，所以他立即闭上了眼睛，但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偷偷打开了一条缝。 黯淡的灯光下，凌小小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也不知是她个子太小，还是这浴袍太大，她整个人好像都陷在那件白色的衣物里，只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小腿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泽。 她好像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地向床边走来，在简乔南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时，凌小小忽然停了下来。 “简哥。”她小声的叫，“你睡着了吗？” 简乔南才不肯马上就露了原形呢。 他不吭声，凌小小又等了一下，然后又问了一遍“你睡着了吗”。 简乔南还是不吭声，不过心中忍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凌小小好像有点气馁，站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那我睡哪里呢？” 简乔南简直要撑不住了，只是她那种可怜兮兮弃狗的样子，就已经足够满足他的恶趣味了。 还是等不到回答，凌小小在那里踌躇了半晌，好像放弃一般叹了口气，小心地爬上床尾，轻轻的揭开一点被角，缩在了简乔南的脚边。 以简乔南的角度，其实已经看不太清她现在的样子，可是他好像可以想像到她现在的样子。 这个笨丫头。 简乔南又气又笑，好歹也是他们的新婚夜，虽然他不能禽兽不如的明知是假结婚还把她给办了，但总不能让她这样缩在床尾将就一夜吧。 他假装刚睡醒的模样打了个呵欠，然后“惊讶”道：“小小，你怎么睡那里啊？” 凌小小又窘又羞的样子，“简哥你醒了。” 简乔南拍了拍自己的身边，“过来睡啊，你睡那里干嘛。” 凌小小是很好哄的，他只是这样招呼一句，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屁颠颠地睡到了他的身边。 但手脚僵得直直的，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简乔南这下可高兴了，用被子将她一把裹住，连人带被子抱到怀里，“小小……哈哈……你太好玩了。”他笑了一会儿，才敛了笑，亲了下她的额头，“小小，你不用怕，我不会逼你做那种事的。” 凌小小傻愣愣地微张着嘴看着他。 想到刚刚亲吻这张嘴时的感觉，简乔南心中莫名的一动，他强压下心里那点禽兽的想法，正色道：“真的。我是经常欺负你，经常骗你，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不骗你……”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放心睡就是了，说了是假结婚的，我会遵守承诺的……我拿我人格保证。” 他都已经拿人格保证了，凌小小好像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简乔南一下子火了，伸手就揪了下她的脸，“我说不碰你就不碰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知道吗？” 凌小小这时才好像安下心来，头缩到他怀中睡了过去。 *** 半夜里简乔南因为口渴醒来，凌小小正在熟睡中，可是他一动，她就醒了。 “简哥。”她的声音还迷糊着，“你怎么醒了？” “口渴了，想喝水。”他说。 借着外面的一点月色，他看到凌小小半闭着眼睛就想起床，“我去给你倒水。” 简乔南忙按住她的肩，“我自己就行了，你睡吧。”凌小小还想坚持，被他稍一吓唬，就不敢再违逆他的意思了。 他喝了水，回到床上，凌小小还睁着眼睛，他掀被上床，拍了下她的屁股，“快睡吧，睁着眼睛吓人是吧？” 凌小小马上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乖了，简乔南碰到的这些人当中，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凌小小这样的人。 他心中莫名的软的一塌糊涂，伸手将她纳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乖啦，快点睡吧。” 他记得小时候他曾经这样哄过她，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感到害怕的时候。那个时候，就算外面有再大的风雨，胆小的凌小小也能够安然的入睡。 现在的她，竟然也跟小时候一样，没一会儿就在他怀中睡着了。 “麻烦精。”简乔南笑着亲她的额头，触感太好，他的嘴唇贴在上面的时间就稍稍长了一点。等到好不容易从上面挪开，简乔南惊讶的发现一件可怕的事：他竟然有反应了。 　　☆、第二十章 简乔南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松开凌小小。 他一向只喜欢细腰大胸翘臀的女人，像凌小小这种好像没有发育完全，豆芽菜一般的身材，从来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可是就在刚才，他竟然对这种只有“恋童癖”才会喜欢的身材有了反应！ 简乔南受到的惊吓程度简直可以媲美他有一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男人一样。 他悄悄地转了个身，拿背对着凌小小，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某个部位终于消停了下来。 这么可怕又丢人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凌小小发现的。 *** 简乔南一动，凌小小就又醒了。 微弱的灯光下，她盯着简乔南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一点苦笑慢慢爬上了嘴角。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失败了，竟然连喜欢的人最基本的本能都无法调动起来，两人这样相拥着躺在一张床上，简乔南竟然都可以对她守之以礼，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她还怎么完成简家两位老人的嘱托？ *** 凌小小在略微的不安和烦恼中跟着简乔南来到他们的新家。 简伯年的计划中其实是有安排他们两人度蜜月这一项的，可是却被简乔南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我可不敢带她一起出去。”他说这话时神态很是不耐烦，“麻烦精，出去也只是要我照顾她，还玩什么玩？” 凌小小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句，虽然她其实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外出。 只有他们两个，以夫妻的名义，光是想像一下都会觉得开心，所以哪怕是辛苦一点，她也是很愿意。 可是，就像简乔南所说的那样，谁会喜欢“麻烦精”？ 简家每年都会有一次举家出游，在她来到简家后，简伯年和简太太也会好心的带上她。 可是在她印象中，她仅仅参与过的那两次，都会让大家闹得特别不愉快。 她一直很容易晕车晕机，还会水土不服，有印象的第一次出游，除了路上晕的天昏地暗之外，到了目的地之后，立即开始上吐下泄。她这个样子，一下子打乱了大家的计划 。虽然当时简乔南说他愿意留下来照顾她，让简伯年和简太太带着简乔琪去玩，可是那时候他自己都是个孩子，简太太又一向爱儿如命，哪里放心把他丢下来。 所以只能取消游玩的计划。 然后简乔琪就不干了，抱着简太太的腿大闹着要出去玩，又怪她这么不长眼，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 无论简太太怎么劝，简乔琪都不肯停止哭闹，直到简乔南上前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几下。 简乔琪终于老实了，委屈地留在了酒店，但对凌小小却是横眉冷对了很久。 简太太也因为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和出行计划被打乱，对她不满了很久。 后面两年简家再外出游玩时，年幼的凌小小都会借口“不想出去玩，只想呆在家里”而一个人留在简家。可是她是真的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所以第四年，她经不住简乔南的怂恿，又跟了过去，然后往事重演，她又一次拖累了简家的人。 她就是这么麻烦的一个存在。 她从那一次之后，吓得再不敢跟他们一起外出，只是会在他们回来后，听简乔南讲所看到的景物时自己想像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对外出游玩这种事像小时候那般憧憬，可是这一次的蜜月之行，她之前其实还是暗中期待过的。 谁知道也落了空。 长大了的简乔南比小时候的耐心更差，肯定不愿意带着她这么一个包袱在身边。 她其实……可以理解他的。 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家，其实也很不错啊。 凌小小一边收拾着两人的衣服，分类放到衣帽间里，一面暗自安慰自己。 虽然不是一起出游，但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每天都可以见到简乔南，这已经让她觉得很满足了 *** 因为不想让人发现他们只是假结婚，简乔南在婚事一定下来后就提出婚后要搬出来住，简太太虽然表示了抗议，但却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放他们出去。 虽然不用出去度蜜月，又是年前，公司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但简伯年很是很善解人意的给简乔南放了假。所以回到家后，简乔南差不多整整在家睡了两天。 能不累吗？虽然说婚礼的事都是他爸爸一手操办，但他毕竟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真正置身事外，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简直把他累坏了。 至于凌小小这两天是怎么打发的，他还真不知道。 她是个那么乖的人，他说了一句“不要打扰我”，她就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他肚子觉得饿了的时候，才会出现一小会儿，将饭菜送进来，然后等他吃完，再悄悄地收走。 因为怕暴露，他们连下人都没有请，饭菜当然是凌小小做的。虽然不如他家的厨子做的那么精致，但凭良心说，就算挑剔如他，其实都还觉得不错－－至少及格了。 她是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身厨艺的？ 人睡饱了，肚子却饿了的简乔南趿着拖鞋，伸着懒腰踱进了厨房。 那里面，凌小小正将酱油往一个类似量杯一样的东西里倒。流理台上除了菜之外，还放着一个电子秤，一个小闹钟，还有几张散乱的纸。她倒了一点酱油进去以后，就伸头看一眼那些纸，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些大概够了吧”。 简乔南大概明白她在干嘛了，不由地“嗤”地一声笑了。 她要不要这么搞笑，做顿饭而已，有这么复杂吗？ 凌小小可能是精神太集中，被他这一声笑吓着了，手中一抖，量杯里的酱油一下子洒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顾不上擦自己身上的污渍，结巴道：“简哥……你……你醒了？” “笨死了！”简乔南一步上前，拿起一边的抹布粗暴地在她身上擦了两下，又用另一只手夺了她手里的东西。 “你还是不是女人，做个饭还要这么麻烦，嗯？” 从来不知道顶嘴的人挨了训，立即低下了头，“对不起。” 她以前其实也想过帮着做饭什么的，结果却惹到简太太不高兴，因为她觉得凌小小这么做，会让其他人觉得他们简家在虐待她。为了简家人的名声，凌小小吓得再也不敢提做饭的事。当然，就算是这样，简单的饭菜她还是会的，只是简乔南太难伺候了，她这么麻烦，只是想做得更好一点。 结果还被他嫌弃。 凌小小暗自神伤，简乔南也是一肚子郁闷。 莫名其妙啊，谁要她说对不起了，他是饿了好不好。 就凭她这样，也不知道前面几顿饭是怎么折腾出来的。简乔南气呼呼地去解她身上的围裙。 凌小小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那里。她的半截脖子露在外面，白得晃眼，简乔南解围裙的手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才压下身体里那种奇怪的感觉。 前平后扁，发育不良，他才不会喜欢这样的身材呢！ *** 简乔南干脆利落的炒了三个菜，其间还煲了汤，煮了饭。 凌小小的眼睛都快瞪圆了，好像看到外星人一般惊讶的看着他，“简哥……你会做饭？” 任谁被这种脑残粉看自家偶象似的充满崇拜的眼神瞅着，都会觉得很得意的。简乔南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刻意矜持着。 “谁都像你……笨死了。”他开始解围裙，并吩咐旁边那个什么也没做的人，“还不准备开饭？” 凌小小乐呵呵的布好了碗筷，喜滋滋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在简乔南的示意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然后……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马上展颜笑道：“很好吃啊。” 她么笨的人，连谎都不会撒，简乔南立即觉得不对劲，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菜送到嘴里。 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死心一般，他将那三个菜全部尝了一遍。 简乔南厨艺本就平平，又一心耍宝卖弄，结果耍过头了。 他默默地将嘴里的那点菜强行咽了下去，然后冷着脸将桌上的菜全部撤了下去。 凌小小坐在桌边，嘴里咬着筷子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是很好吃啊……喂，简哥……你不要……” 好吃个大头鬼！ 简乔南恼羞成怒，“你人笨就算了，舌头也不灵光了是吧？！”他阴着脸冲她吼道，见凌小小还傻愣愣地坐在那里，他的火气更大了，“还傻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衣服换掉，脏死了！没见过你这么不爱干净的人。” 简乔南一脚踢开椅子，气呼呼地躲到一边叫外卖，凌小小在他离开后，“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虽然是幼稚了一点，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啊。 *** 第二天，在简太太的连番催促下，简乔南婚后第一次带凌小小回到了简家。 为了表示他们是恩爱夫妻，简乔南一下车就紧紧拉住凌小小的手。 “拉紧了，迷路我可不找你。” 凌小小的一张小脸缩在围巾里，两只眼睛笑成两弯小月牙。 简乔南更气了。 昨天在这丫头面前做了那么丢人的事，简直成了他的黑历史了，现在这丫头只要一笑，他就不由怀疑她是在笑昨天的事。 他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来个杀人灭口了。 两人快走到主屋时，就看见檐下的台阶上，乔伊双手闲闲地插在外套口袋里，正对着他们微笑。 　　☆、第二十一章 天色将晚，寒风中，乔伊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一丝凌乱，但仍不失英俊，再配上一点笑容，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 正牵着手一前一后往前走，姿态堪比溜狗的两个人看到他，一起停了下来。 “那天没事吧？”简乔南问。 婚礼那天，简乔南侥幸逃过了一劫，乔伊为了帮他挡酒，却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对于乔伊的仗义相助，他是很感激在心的。 乔伊淡淡地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说着目光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站在简乔南身后的凌小小，稍微带了点调侃的语气，“这几天乔南没有欺负你吧？” 凌小小腼腆地冲他笑了笑，在简乔南背后摇了摇头。 简乔南没看到她的动作，正准备回答乔伊“没事谁欺负她”，却一眼看到简乔琪拉着陈慕云的手往这边走。 他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大笑了两声，在两人快到乔伊身后时，一把将凌小小扯到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当然欺负了，”他哈哈笑了起来，“我老婆，不给我欺负给谁欺负？”他凑到凌小小耳边，语气暧昧地低笑道，“我说的对吧，老婆？今晚回去再欺负一次？” 简乔南的声音控制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好像是在凌小小耳边低语，可是却又不影响那三个人偷听。 凌小小的脸刷地红了，露在围巾外面的耳朵都变成粉色的。她羞得根本不敢看另外三个人，半边脸都躲到简乔南的衣服里。 他们这副样子，落在其他三个人眼里，倒是十足的恩爱小夫妻模样。 乔伊看着他们微微笑，简乔琪简直笑得快成了一个小傻瓜，就连一向严肃的陈慕云也露出少许笑意。 简乔南用眼角的余光里看了看连头都不敢抬的某个人，痛快好像是痛快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的不痛快。 欺负到凌小小这种软趴趴的人，完全不能让他得到一点点成就感。就好像一个全副武装的人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即使赢了，也会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只是又好像不完全是胜之不武的感觉，他的心里有一种，有一种……简乔南形容不上来，只是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反正我以后可不敢再欺负小小了。”简乔琪格格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冲简乔南挤眉弄眼，“简乔南最凶了，谁敢欺负他的人。” “叫我一声哥会死是吧？”好像是为了赶走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简乔南略微夸张地表达着他的不满，撸起衣袖作势要揍简乔琪，把她吓得一下子躲到陈慕云身后。 “慕云哥哥救我！”她在陈慕云背后探出头，冲简乔南吐了下舌头，还用一只手放到脸侧做了个鬼脸，“简乔南要打我了……他娶了老婆就不要妹妹了……啊……”她猛地将头缩到陈慕云背后，躲开了简乔南来抓她的手。 *** 那两兄妹围着陈慕云打起了圈圈，乔伊几步下了台阶，来到凌小小面前，低下头看着她低声笑道，“这几天还习惯吧？” 凌小小笑着点头，“还好啊。”她说着话，眼光却是一直粘在简乔南的身上，因为觉得冷，还一直不停地往自己手上哈气。 “很冷？” 凌小小“啊”了一声，明显心不在焉，“没有……不是很冷。”嘴里这样说，却开始跺起脚来。 乔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正追着简乔琪打转的简乔南，脸上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苦笑。 “快点进去吧，乔南。”他朗声道，“冻坏你老婆心疼的可不是我们。” 简乔南一下子停了下来，喘着气看着缩成一团的凌小小，冲简乔琪一挑眉，“你等着，下次再收拾你。” 知道暂时安全了，简乔琪半个身子藏在陈慕云身后向他做鬼脸，被简乔南一巴掌吓得又躲了回去，大笑着道，“暂停，暂停，我们先进屋，别冻坏了我嫂子。” *** 几人进了屋，全部挤到一起聊天。 简乔南觉得自己和乔伊简直就像是八字不合，以前只要凑到一起，这个人可没少拿他开玩笑。可是今天他竟然出奇的安静，一直只是倚在沙发上的扶手上微笑着看他和简乔琪斗嘴。 他这个样子，要是陈慕云做出来简乔南是一点都不奇怪，可是他是乔伊啊。 简乔南终于忍不住好奇起来。 “乔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看着乔伊，手上却没闲着，一巴掌推开正往他身上凑的简乔琪，“滚一边去！”。 简乔琪格格笑着“滚”到了陈慕云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臂说“慕云哥哥你看，简乔南又欺负人了……你帮我出气。” 陈慕云好脾气的微笑着，安抚似的拍了下她的手，眼睛却看着乔伊。 乔伊手臂支在沙发扶手上，一根手指抵着太阳穴的位置，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是不是我今天没损你你心里不痛快了？” 简乔南一把捞过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快成一个空气人的凌小小，“喂，我老婆在这里，你给我留点面子啊……要是晚上我上不了床，我找你算账啊。” 乔伊笑着做了个投降的姿式，“简大少爷最英明神武了。” 简乔南笑着说了句“这还差不多”，再看凌小小，正红着脸缩成了一小团，那白里透红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他的老毛病一下子就起来了，两只手一左一右揪上了她的脸。 “就知道傻笑！” 凌小小脸上还有一点淡淡的手指印，却笑得更欢了。 简乔南过了手瘾，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只是刚刚跟凌小小脸上接触过的那几根手指上好像还残留着着温热软滑的感觉。 真好捏，像刚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简乔南费了点劲才忍住了再揪一下的冲动。 反正是他老婆，他晚上回去再捏也不迟。 这样一想，简乔南一下子开心起来。 哼，他才不会承认，他忽然开心起来，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好像发现凌小小今晚的注意力并没有怎么放在陈慕云身上。 饭后大家各自打道回府。 简乔南将凌小小先塞进车里，正准备绕到驾驶席上，乔伊忽然叫住了他。 夜风里，乔伊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神情和平时差不多，都是稍微有一点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小小胆子小，你平时不要总是欺负她。” 简乔南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好好的这么说啊？” 乔伊耸了下肩，神色极为正经：“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太凶了，把老婆欺负跑了。” “乌鸦嘴！”简乔南一脚踢向乔伊，被他轻松地躲过了，简乔南踢了个空，气得直咬牙，“你这么关心她，该不会是想挖我墙角吧？”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法了。”乔伊点了下头，很认真的样子，“嗯，那你最好别给我机会。” “你不会有机会的。”简乔南一把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冲乔伊摆了摆手，“该滚哪里滚哪里去吧！” 汽车像离弦的箭冲进了远处的黑暗中，乔伊站在夜风中目送到那点灯光越来越远，最终完全看不见了，才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 车子没开出多久，简乔南忽然把车停到了一边。 “我是不是很凶？” 凌小小一头雾水，但还是很识相的摇了摇头。 “那我有没有经常欺负你？” 凌小小犹豫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决定还是不要触简乔南的逆鳞，把他惹毛了，所以她违心地摇了摇头。 “我对你好不好？” 凌小小立即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这和刚刚那个问题好像也没差多少吧。 “你喜欢我，不喜欢乔伊……或是其他人，对吧？” 这下凌小小没有丝毫犹豫地拼了命地点起头来。 完全正确，一百分！ 简乔南乐得一把扯过凌小小，狠狠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高兴坏了的简乔南在回到两人新家的楼下时，一定要舍弃电梯，拉着凌小小去走楼梯。 凌小小一步步跟在简乔南身后，心中不由生起几分忐忑。 乔伊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呀，简乔南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可是始终还是开心的。 这样有限的空间里，四周一片寂静，她一步步跟在他后面走着，每一步都充满了喜悦。 可是两人的体力毕竟有差别，没多久，她渐渐跟不上简乔南的节奏，她的面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慢死了，你属乌龟的是吧？”简乔南的耐心永远都是少得可怜，“还不快点把手给我！” 凌小小微笑着将手递到他的手心里。 他只是脾气差，没耐心，总是跑在她的前面，让她追得很辛苦，有时候甚至觉得再也追不上他。可是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真正丢下她。 小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 　　☆、第二十二章 （补下半章 ） 小时候的简乔南是真的调皮啊，永远都没有安份下来的时候，就算是睡着了都是张牙舞爪的。 捉弄人的方法也是花样多多。 比如说在她头上粘胶水，或是趁她睡着了给她画胡子，或是装鬼吓她，或是将毛毛虫放到她的文具盒里，或者是在他们玩躲猫猫游戏时，故意不找她出来，一直让她在一个地方躲到天黑，然后终于吓得哭了起来。 她记得那时是夏天，简伯年带着他们去简家果园里度假，他们三个人捉迷藏。轮到简乔南抓她和简乔琪时，他吩咐她一定要躲好，如果他没有找到她，她一定不准出来，要不然就揍她。 她胆子那么小，根本不敢不听他的话，所以一直躲在一个小假山的山洞，一直到天黑，简乔南也没有找到她。 她很想出来，可是她不敢，只能一直等一直等，却怎么也等不到简乔南，也等不到任何人。 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她那么害怕，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声的哭了出来－－如果哭得太大声，她害怕会把鬼引来。 在孤单绝望中，她终于听到了简乔南的笑声。 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凌小小还记得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感。 简乔南笑着将她拉出来，照例取笑了她一通，然后很大方得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拉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就像现在这样。 *** “你到底还走不走了？！”一声巨吼将凌小小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充满歉意得向简乔南笑了笑，“对不起。” 果然记忆是会骗人的，简乔南这个样子，好像没有记忆中那么可爱啊？ “真是怕了你了！”简乔南愤愤然，“没见过你这样的，乌龟都比你强一点。”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稍曲起腿，蹲到她面前，“快点爬上来！” 凌小小吓得眼睛都圆了。 “简哥……不行……”这是上楼梯，还不得把简乔南累坏了？ “少啰嗦，让你上来就快上来！”一向不喜欢被人拒绝的简乔南哪里有那么好的耐心，脸色已经差得像西伯利来寒流过境，“像你这样，我们今晚都到不了家。” 哪有这么夸张？凌小小在心中小小的吐槽，但人还是乖乖的爬到他的背上。 *** 简乔南是真的长大了，她记忆中的那个简乔南的肩，好像根本没有这么宽，手臂也没有这么有力，可是却一样的温暖。 她伏在他的肩上，天空像黑色丝绒幕布，上面缀满了闪闪的宝石。蟋蟀在草丛里鸣唱，萤火虫就在他们不远处起舞。夜风从他们身边拂过，她可以闻到简乔南身上淡淡的汗味。 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真是笨死了。”记忆中的那个简乔南说，“我说不准出来，你就真不出来啊……那我叫你去死，你也去死是不是？” 凌小小一声都不敢吭。如果把他惹生气了，把她丢下来怎么办？ “你是不是又胖了？很重知不知道？” 凌小小贴在他的背上，偷偷的笑了。 在那时之前，从来没有人背过她，她也不知道被人背着，不用自己出一点力气就可以前行这种“不劳而获”的事，原来是这样的。 简乔南给予她的，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这是这些年来，她在梦中经常会梦到的场景。 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再重温一次。 *** “简哥。”她叫他。 正背着她奋力爬楼梯的某个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你小时候也背过我……不止一次。” “谁背你？”简乔南在转角处停了下来，托着她的屁股把她往上送了一点，“你没长腿对吧？凭什么我会背你？” 凌小小将脸贴到他的背上，“小时候在果园里，我们捉迷藏……” “谁说的？”他很是不耐烦的否认，“你是不是有力气了？有力气就下来走。” 他性子那么急，话刚说完，就真的把她丢了下来。 简乔南力气大，凌小小又毫无心理准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扔，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到墙上才停了下来。 “一点用都没有！”简乔南一步向前，整个人像座山一样堵在她面前，“这样都能差点摔倒？你没吃饭是吧？” 凌小小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座正呼呼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要不是她怕冷，穿得那么多，简乔南也可以轻松一点。 简乔南好像并没有因为她道歉而消了气，一直那样臭着一张脸盯着她。 凌小小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无意识地咽了口水，刚想开口叫“简哥”，简乔南的脸忽然压了下来。 ******补下半章****** 凌小小也不是想躲开，只是出于本能一般把头往后一仰。后脑勺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并不是墙壁那种硬度，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你躲什么啊躲？”简乔南笑得真是恶劣，“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亲你吧？”他垫在她后脑勺上的手趁势在她头上揉了两把，稍微正色一点，“想什么呢你？我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吗？” 凌小小脸红得简直快烧起来，眼睛根本不敢看简乔南。 实在是太丢人了。 简乔南其实也觉得丢人，他刚刚其实真的是想亲凌小小，只是她那样躲了一下，一下子把他惊醒了。 他们毕竟是假结婚，那天一时昏了头做了错事也就算了，现在肯定不能再继续再做那种不负责任的事。 幸好刚刚没有亲到，要不然小小会怎么想他？ 他是经常欺负她，可是那只是恶作剧，和玩弄感情这种下流的事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两人都有点不自在，所以都沉默下来，一前一后爬完了最后一点楼梯，回到家各自洗漱，上床睡觉。 半夜简乔南从梦中醒来，一边在黑暗中换衣服，一边气得想立即冲进另一个房间，把那个肯定睡得像只小猪一样的人揪起来胖揍一顿。 他XX的，没事跑他梦中来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做和凌小小有关的春/梦。 就她那副身材，他到底是有多么饥不择食啊？ 现在深更半夜还要洗内裤！ 即使不可能有人闯进来，简乔南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总害怕他这种糗事会被别人掸到。 那他就真的不用在这里混了。 *** 第二天起床后再看到凌小小，心比天空还宽的简乔南竟然也有了几分心虚和尴尬。 梦中把人家翻来覆去地这样那样了好几遍，现在看到了当事人，能不心虚吗？ “早！”他的话说得干巴巴的，都没好意思正眼看她。 “简哥早！”凌小小微笑着回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根本没睡好，好不好！！！ 简乔南在内心里咆哮，这时听到凌小小说了句“我去煮早餐，很快就好。” 简乔南正别扭着呢，听到她这样，一下子如释重负，伸手去推她，“快点，快点，我都快饿死了……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了，别搞那么复杂啊。” 凌小小转身往厨房那边走，简乔南盯着她的背影看。她穿着居家服，颜色粉嫩得让凌小小看起来像一只刚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明明她那么小个，衣服又是比较宽松的款式，简乔南竟然发现她的臀型其实很好看，虽小却翘…… 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下。 都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像一个欲求不满的色/情狂一样。 *** 为了不让凌小小发现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么一丁点龌龊心思，接下来好多天简乔南都刻意疏远着凌小小，就连新年时，也没有对她有什么友好的表示。 凌小小这样的人，又是在新年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可能表现出不满，委屈，抱怨这类不好的情绪，陪着他一起走亲访友的时候，表现地很是得体。 她是从小就在他家长大的，虽然现在换了个身份，但是对于该如何应酬他的那些亲戚朋友，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只是有时候，就算他这么粗枝大叶的人，都好像能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开心。 简乔南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今年没有送她新年礼物吧。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陶瓷小人偶来。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他亲手做的。虽然粗制滥造，但模模糊糊地还是能看得出，那个小人偶和凌小小有点像。 明明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竟然还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喜欢这些东西。 幼稚！ 简乔南愤愤地想，然后偷偷地将小人偶塞到凌小小的床头柜抽屉里。正准备溜之大吉，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张字条。 他才不是看她不开心才哄她的呢，所以字条上的话自然要写得矜持一点。 “快点长大吧，小丫头！” 他写完了，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小人偶也是合适的。简乔南简直都要佩服自己如此机智，竟然一语双关，就更不用担心凌小小误会他对她有好感了。 他兴奋得走路都是飘的，就好像施展了“凌波微步”一样飘飘忽忽地就出了凌小小的房间。 当晚凌小小看到了礼物，小脸红扑扑的跑进他房间向他表示感谢。 简乔南不屑的挥了挥，“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快出去，快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凌小小“噢”了一声，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一样缩着身体退了出去，走到门边时还是回过头又说了声“谢谢”。 简乔南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挺不得劲的。 真是莫名其妙。 *** 很快新年就过去了，简乔南要回公司上班，凌小小也要开学了。 他在之前选新家时是有仔细考虑过的，所以才选了现在这里－－他去公司上班时，正好可以顺路送凌小小去上学。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凌小小这么胆小又笨的人，简乔琪十六岁时就敢偷偷地出去飙车，凌小小二十出头了，坐车时车开太快她都会觉得害怕。 这样的人，能拿到驾照才真是活见鬼了！ 他是上辈子欠她的，才活该要这样照顾她！ 开学没几天，简乔南还在公司里时，接到了一个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朋友马家源的电话。 马家源那个和凌小小是校友的女朋友过生日，邀请他一起过去玩一下。 马家源和他关系倒不是真的有多铁，可是他们两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两人年纪相当，又性格，爱好上也相近，自然也就交往得比较频繁。 所以他既然开口相邀，简乔南倒也不好拒绝。只是在结束通话前，马家源又忽然说了一句“你帮我跟慕云说两句好话吧，我也请了他，不过他说他可能没有空。” 马家有意和陈家搭上关系，陈慕云这几年在国外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虽然他不是长子，但马家可能是把宝押在了陈慕云的身上。 只是以陈慕云那种性格，自然不如他和马家源更有共同话题。 简乔南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毕竟人多热闹一点，而且有陈慕云在，至少还可以帮他挡酒。 只是他挂掉电话，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时，却接到了凌小小的电话。 她出事了。 　　☆、第二十三章 简乔南挂掉电话后就匆匆地往医院里赶。 只要想到那个胆小如鼠的人现在的样子，他就恨不得能一步赶到医院里。 他XX，到底是哪个这么不长眼，竟然敢欺负他的人？ 虽然快要暴跳如雷，又心急如焚，简乔南一边开车一边还是做了几个重要的安排。等到最后一个电话也结束后，他先是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脚上稍一用力，加大了一点油门。 还不知道那个笨蛋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停了下车，简乔南衣袂生风地一路狂奔向凌小小交待过的地方。果然上到了三楼，他就看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里，凌小小正缩成一闭窝在一张长椅上。 而她身边那个高大的，一看就是欠揍的男人，大概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人。 他平时是那么暴躁又冒失的一个人，在这一刻，脑子里竟然出奇的冷静下来，不过动作上倒是更快了几分。 凌小小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往他这边跑，她的手臂却被那个男人拉住了。 简乔南的火一下子就起来。 把那只猪手拿开！ 他在心中咆哮，几步到了那三个人面前，并伸手接住终于得到自由的凌小小。 “简哥。”凌小小简直就像吓破胆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身体还在发着抖。 “没事了。”简乔南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我在这里……有我呢。” 凌小小噤若寒蝉，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抖着。 这丫头多胆小啊，平时别人说话语气重一点都能吓得半死，今天竟然碰到这两个王八蛋。简乔南冷着脸看了看那个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男人，又看了眼半躺在长椅上，正哼哼叽叽着的老太太，一边拍着凌小小的背，一边冷笑道，“我太太怎么着你们了？” 男人正盯着简乔南的脸，脸上的神色好像有点犹豫，不敢确认似的。 简乔南心想他该不会是认出他了吧？ 他和凌小小前不久才因为结婚的事上过新闻，只是凌小小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严实，那两个人大概因为这个，才没有认出她来。 那个男人看了看简乔南，大声道，“撞着人不用负责任是吧？走遍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话虽这么说，但是他语气里明显有了几分胆怯。 “撞着人？”简乔南“嗤”的一声笑，“我太太不会开车，连单车都不会骑，我倒想知道她怎么撞着你们了？” 一直在旁边哼叽的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胸口，有气无力的样子，“年轻人，你说话要凭良心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赖账吗？” 简乔南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老太太立即躲开他的视线，只是又不停地“哎哟”，“哎哟”哼了起来。 “良心？”简乔南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你们有吗？不过我没准备跟你们讲这个，要讲，我们就讲证据。”他低下头亲了下还发着抖的凌小小的额头，又在她脸上轻轻地揪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和他差不多高大的那个男人，微笑道，“那个地方有监控的，我已经让人调出来了，我们马上可以去警局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忽地冷下脸，阴恻恻地笑，“看看到底是我太太撞了人，还是……你们诽谤我太太。” 那个男人的脸色刷地变了，老太太大声地哼了起来。 “我受的这些伤难道还是假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讹人不成？你们到底还讲不讲道理？” 不远处，有个人正一边叫着“简先生”一边快速赶向这边。 简乔南挑了下眉，将凌小小揽得更紧一点，笑道，“道理你跟我的律师说就行了。” 那个男人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小心地向简乔南陪了个笑，“不好意思，是我妈人老犯糊涂了。是她自己摔倒的，跟您太太无关。”见老太太还想说什么，他一把将她扯起来，低吼道，“你能别给我惹事吗？脑子不好就不要出门行不行？现在给人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压低声音，咬着牙一般低声道，“你是想害死我是吧？” 老太太大概也明白过来惹到不好惹的人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脚利索地跟什么似的，拉着那个男人就想开溜。 “站住！”简乔南大叫一声，那两个人一下子停在那里，脸上都堆着讨好的笑容。 “你们这样就想走了啊？”简乔南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我太太最胆小，你们今天这么吓她，你们打算怎么办？” “是我们不好。”男人扇了下自己的脸，又忙着从口袋里掏钱包，“看病的钱还是您太太帮着付的呢，差点都忘了还了。”他将钱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递到简乔南面前，讪笑道，“您太太是好人，我们感激不尽，剩下的钱……” “我们缺这点钱是吧？” 男人的脸色开始发白，手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我已经报警了。”简乔南帮凌小小理了下围巾，然后看向早已经站在一边的律师，“剩下的事情你搞定它，我们先走了。” 那人立即点头说好。 简乔南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那两个人，揽着凌小小的肩扬长而去。 *** 凌小小一直到车子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刚刚那个样子的简乔南……不是，那是简乔南吗？ 她下午只是一时好心，看到那个老太太摔倒在地上又没有人肯管，就将她带去了医院。本来那个老太太还挺好的，她带着她去做检查时，还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谁知道等到她儿子来了以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两个人一口咬定是她撞到了那个老太太，要她赔钱。 他们要的钱其实凌小小也赔得起，可是那太窝囊了。她虽然胆小，却不愿意这样任他们宰割。 可是如果在这里和他们吵起来，一来对方比她高大很多，她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她也怕被别人认出，会给简家带来不好的影响。 所以她假装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让家人给送钱来。因为她表现得很胆小怕事的样子，那个人又急着要钱，竟然同意了。 她打完电话后就将这两个人带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等简乔南的到来。 其实等打完电话，她觉得让简乔南来可能会把事情闹大，可是那个时候，在她最害怕的时候的，她唯一想到的人，只有简乔南一个。 大概每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里最先想到的，都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指着头骂“没脑子，烂好人，麻烦精”的准备，可是他竟然没有。 简乔南竟然一句骂她的话都没有说。 而且一直等到了家，简乔南都没有骂她一句。 凌小小忽然觉得不安，他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简哥。”她小声的叫，不安地看着他。 刚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人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事了，你不要怕。” 他太温和了，凌小小反而觉得更加的胆战心惊，不由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总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心也能办坏事。 “给你惹麻烦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那上面忽然覆上另一只手。 “没事。”简乔南笑得很温柔，“你也是好心。” 凌小小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尽管她那么笨，不会分辩真伪，把自己吓得不轻，还给别人惹了麻烦，可是她的本意，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 可是她的好心，没有得到哪怕一句善意的“谢谢”。 她其实不止是觉得害怕，更多的是，觉得委屈。 她以为以简乔南的性格，只会暴跳如雷，把她训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是他竟然理解了她。 “哭什么啊。”简乔南粗暴地在她脸上抹了几下，牵起她的一只手，笑道，“回家吧。” ***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了电梯，又带着她进了他们的家。 两人在玄关处换鞋时，他的手还牵着她的，而凌小小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没有干。 “我真是怕了你了。”他弯着腰把她的两只脚塞到拖鞋里，然后笑着在她脸上揪了一把，顺势用手指帮她抹了把眼泪，“水做的一样。” 凌小小羞得脸发烫，垂着眼皮不敢看他。 简乔南给了她一个拥抱，温声道，“今天吓坏了吧？”他又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我们到家了。” 凌小小红肿着眼皮抬眼看他，简直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简哥。” 玄关处略微昏暗的灯光让他的笑容都染上了暖意。 “饿了没有？”他亲了下她的额头，“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很快的。” 凌小小怔忡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这样温柔的简乔南，会不会只是她的一个梦，等到梦醒了，他又会站在不远处笑话她，或者是对着她大吼大叫。 手心里的触感很温暖，凌小小仔细地想了一下，终于确认她不是在做梦。 “竟然是真的？”她微笑起来，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得看着他。 多么难得啊，要不是她这么蠢，被别人讹诈了一次，大概还看不到这么温柔的简乔南呢？ 她忽然觉得心中的那点委屈好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两个人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她的嘴唇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凌小小在头晕目眩中用了好几秒钟才明白过来，是简乔南在吻她。 不止如此，他的手还在解着她外套的扣子。 不同于第一次时的混乱和彷徨，也不同于上一次他捉弄她时的害怕和伤心，这一次，她只觉得整个心里都充满了喜悦。 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她一点都不抗拒。 　　☆、第二十四章 生日派对已经接近尾声时，简乔南才带着一张便秘脸赶了过来。 都是一帮爱玩的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整他的机会，他还没坐下来，三杯酒已经摆到他的面前。 “这么玩才来，罚酒罚酒。”一帮人哄笑道。 简乔南耍赖一向有一套，平时有的是办法把属于他的酒灌到别人的肚子里。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一声不吭地就将那三杯酒给闷了下去。 他这么上道，众人不由地拍手叫好，趁势还要再给他倒酒，却被简乔南伸手捂住了杯口。 “慕云呢？”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陈慕云的身影。 陈慕云在电话中已经答应他会过来，他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没道理会言而无信。 “夏草不太舒服……”马家源说着指了下今天的寿星，“就是我女朋友的舍友，她有点不太舒服，慕云先送她回去了。对了，你刚刚电话一直没人听，他说不放心，要去你家看看，你们在路上没有碰到？” 简乔南平时一向最神经质，把陈慕云这个“未来的妹夫”看得很紧，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地不行，可是今天他听到陈慕云送别的女人回去，竟然好像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噢”了一声，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别让他空跑一趟。” 马家源一把拉住他的手，“刚来就走，太扫兴了吧？”他搂了下身边的女朋友，“给我们一点面子吧.” “实在对不住。”简乔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真的有点事，下次我请你们。”他说着伸手跟马家源女朋友握了下手，“生日快乐。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马家源女朋友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简先生你有事就去忙吧……”她说着偏过头看向马家源，“简先生刚刚喝了酒……”马家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乔南，你叫司机没有？酒驾可不行的。” 简乔南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简乔南出了那家私人会所，在车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给陈慕云打电话，对方正在去他家的路上。 “别去我家了。”简乔南说，“你快点回来吧，我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陈慕云说了个“好”，但并没有马上挂电话，反而是问了他一句“你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简乔南想了想，“还是到你家再说吧，开车不方便。” 陈慕云于是没有再问，直接挂了电话。 简乔南一边开着车，脑子里还不断回放着离家前的情景。 对于凌小小被讹诈这件事，以他的性格，要说一点都不生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当他赶到医院，看到吓得发抖，一见到他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的凌小小时，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又胆小又心软，碰到这样的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却又不懂得保护自己，只会傻乎乎地凭着本性做事。 这么笨的人，不欺负她还欺负谁？ 幸好，幸好，她虽然笨，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至少还知道谁才能救她，还懂得向他求救。 她那么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把他当作唯一的救星，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她的错，简乔南就算有再大的火，到此时也不忍心发在她的身上。 他甚至比平时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那个傻姑娘才会用那样一种眼神看着他。简乔南觉得，大概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受得了被一个女人用那样一种眼神瞅着。他当时根本就像是昏了头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差一点，真的只是差临门一脚，他就又一次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了。 他在最后关头醒过神，丢下还不着寸缕躺在床上的凌小小，落荒而逃。又在外面转了好长时间，电话响了他也懒得接，最后才决定到陈慕云那里蹭一晚上。 饶是他脸皮再厚，现在如果回去见到凌小小，还是会觉得尴尬的。 *** 简乔南用力地大自己的脑门上拍了几下，恨不得能穿越时空，把那个昏了头的自己一把拉出来。 车子到了陈慕云家时，他还没有到家。 简乔南在车上等了一会儿，陈慕云才匆匆地赶了回来。 两人一起进了屋，陈慕云从鞋柜里丢了双拖鞋给他，“怎么回事，打了你很多次电话都没人听？” 简乔南低着头换鞋，“没事。” 陈慕云轻笑一声，“你这个样子还敢骗我没事？” 简乔南想了想，最后还是撒了个小谎。 “好吧，什么事都瞒不了你。”他揉了把脸，耸肩笑道，“是和小小吵架了。你收留我一晚吧。” 陈慕云放下心来，“夫妻吵架是常事，不过你这样跑出来不太好吧？小小那脾气，你随便哄两句也就没事了，何必闹得这么厉害。” 简乔南用肩顶了下他，然后双手攀到他肩上，耍起了无赖，“是不是好朋友？是不是好兄弟？是的话就别那么多废话！” “怕了你了。”陈慕云无奈地笑，顿了一下，还是敛了笑，正色道，“不过我说真的，两个人在一起，良好的沟涌是很必要的。如果能马上解决的事，最好不要拖到明天。” 简乔南心中乱成一团麻，陈慕云的话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好了好了，你别这么啰嗦行不行？你一点经验都没有，就别给我乱出馊主意了。” *** 陈慕云最后还是收留了他，而且还被他得寸进尺地爬到自己的床上。 两人小时候没少睡一张床，不过长大了以后，次数倒是越来越少，尤其这几年陈慕云一直呆在国外，几乎很少有时间在国内逗留，像这样并肩睡在一起，让简乔南觉得有种很陌生的新奇感。然后又想到家里那个傻姑娘，简乔南就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在他翻了无数个身之后，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能老实一点吗？” 简乔南叹了口气，“不能。” “如果真放心不下，就打个电话回去吧。” 很显然他是误会了，虽然简乔南的确是放心不下。 陈慕云虽然只是比他大两岁，可是却比他懂事不止百倍，就像凌小小会依赖他一样，简乔南其实在内心里也很依赖他。 “慕云，你会不会……”他舔了下嘴唇，还是忍不住向他倾诉，只是后面每个字都好像说地那么艰难，“你会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上床？” 凌小小真的从来不是他的菜，他以前的那几任女朋友，哪一个不比她漂亮，身材不比她正点，可是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偏偏就是对她有那种生理上的冲动。 他真不是恋童癖啊！ 陈慕云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理论上，对于男人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刺激，就足以完成性行为，和喜不喜欢并没有绝对的关系……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太赞成这种事。”陈慕云停了下来，偏过头看他，“怎么好好问这个？”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让简乔南一直乱糟糟的心稍稍好了一点。 “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又不是做学术报告。” 陈慕云也笑，可是笑着笑着却忽然微皱起眉头：“你这么问，该不会是做了对不起小小的事吧？乔南，你们还是新婚……” 简乔南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陈慕云用一种明显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神色一下子严厉起来，“我知道你一向爱玩，可是这种事不能随便玩的。你跟小小之间就算出了状况，只要还没有离婚，都不能成为你出轨的理由。” 他这个样子简直和简伯年一模一样，简乔南本能的觉得头疼，捂着自己脑门哀嚎，“我真的没有啊老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陈慕云冷冷地盯着他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去跟小小沟通一下比较好。” *** 陈慕云说到做到，竟然真的把他从床上拎起来丢到了外面。 简乔南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丧尽天良，气得对着紧闭的大门狠狠地踹了几脚，又骂了几句粗口，才悻悻离开。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大概也许可能凌小小也已经睡着，所以简乔南想，他现在要是偷偷地溜回去，应该不会碰到她吧。 果然简乔南回到家时，客厅里还像他离开时那样黑乎乎的一片。 凌小小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不过门缝里没有灯光，大概她真的睡着了。 简乔南长长地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连灯都没有开，就悄悄地摸到了床上。 刚一掀开被子，他就摸到什么热热地东西。 简乔南差点吓得叫出声来，慌乱中伸手按了床头灯的开关，他才猛地发现，他离开时还躺在他床上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昏黄的灯光下，半掀开的被子里，凌小小赤/裸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她闭着眼躺在那里，脸上隐约还有一点水渍，脸色却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色。 　　☆、第二十五章 简乔南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吓得不轻，胡乱地从地上捡了衣服就往她身上套，准备带她去医院。 凌小小全身还光着，简乔南总觉得手摸到哪里都是热乎乎，软绵绵，滑溜溜的，好不容易往她身上套了件上衣，他已经是呼吸急促，全身发热。 真是太禽兽了！ 简乔南在心中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口，可是眼睛却好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总是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王八蛋！他气得给了自己一巴掌，强按下心头的那点心猿意马，匆匆地帮她穿好衣服，抱上车带到了医院。 他没敢惊动他家的家庭医生，而是将凌小小带到他一个好朋友那里。 他家那个家庭医生跟他爸是一条心的，最喜欢打他的小报告，要是找他，那老家伙肯定会将这件事捅到简伯年那里，到时候又是一件麻烦事。 可是他这个朋友就不会了。 简乔南少年时代特别爱打架，挂彩受伤是家常便饭，当时还只算得上是张家这个杏林世家的后备力量的张立仁那个时候可没少拿他来练手。 为这事，张老爷子的心脏病都被吓地复发过好几次。简家就简乔南这一根独苗苗，真要是被他家这个小东西医出个好歹来，他可是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 *** 两人到了医院时，张立仁正衣冠楚楚的在值班，看到他们进来立即斯斯文文地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是禽兽不如。 “虽说是新婚燕尔，可是你也不用这么猛吧……把人都做到这里来了，啊？” 简乔南出来地匆忙，凌小小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有好几个可疑的，惹人遐想的红印子，他竟然都没留意到。 简乔南双手抱着凌小小，腾不出地方，只能用脚踹他。 “少废话，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他这么紧张，张立仁却完全没当回事，闪身躲过他这一脚，看了眼双颊绯红的凌小小，又在她手腕处“摸”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发烧了……她该不会又是吓着了吧？” 凌 小小胆子小是出了名的，小时候没少因为吓着而发烧的。简乔南一听他这样说，立即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今天她本来就受了惊吓，他刚才还犯浑，差点把她给那个了。 简乔南懊悔不已，看凌小小的眼神不由带上了歉意和怜惜，可是一抬头看向张立仁时，又马上快要喷出火来。 “发烧就不用治了是吧？”他向他吼道。 刚刚摸他老婆的手摸了那么久，真当他是死的啊！ *** 病房里很安静，凌小小还在沉睡中，她已经开退烧，出了不少的汗。简乔南坐在一边，一边忙着帮她擦汗，一边忍不住又抱怨起来。 “你长这手到底有什么用啊？”他将手伸到被子里，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揪了一下。他犯浑，她不会揍他吗？ 凌小小安静地躺在那里，她眼皮还有点红肿，明显之前有哭过。 “一点用都没有……只知道哭。”简乔南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又想，她要是敢出手打人，也就不是凌小小了。 凌小小仍然沉默着，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的脸那么小，他一个巴掌大概就能盖住。眼睛睁开来时倒是挺大的，现在闭上了，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鼻子也是小巧的很，微微有点像个蒜头。他小时候经常拿这一点来笑话她，把她惹得眼泪汪汪的，然后她的嘴唇就会像现在这样红红的。 简乔南觉得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头涌了上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又想亲她了。 神经病！ 简乔南恨自己的不争气恨得直咬牙，就像是为了告诫自己一般，他轻轻捏了捏凌小小的脸。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碰你的。”好像是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又对着她加了一句“前平后平的，在床上就像个死人一样，鬼才会想打你的主意”。 其实当然是假话，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可以“悬崖勒马”。如果他以后因此不举，让简家无后的话，凌小小得负全部责任。 那个“简家罪人”依然在熟睡中，简乔南一个人自说自话了这么久，无聊的直打呵欠，摸了下凌小小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了下去。他松了口气，见时间也不早了，懒得再躺床上去，直接趴倒在她的床边。 *** 凌小小睁开了眼睛。 简乔南就趴在她的病床边，离她那么近，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可是事实上她很清楚，她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真正的拥有他。 她脱光了躺到他的身下，竟然都不能吸引他。 已经做到那种地步，就算只是出于生理上的本能…… 凌小小伸出手，一点点的靠近简乔南，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她知道简乔南那些话都没有说错，她现在其实对自己也非常的失望，而且也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 天亮了之后，他就带着她出了院。 至于昨晚的事，简乔南完全没有再提及。他不提，凌小小肯定也不会再提起。对她来讲，那么失败的事，以简乔南的性格，能不拿来笑话她，已经是对她的仁慈了。 尽管简乔南总是说她笨，可是凌小小还是感觉得出，简乔南在躲她。 他后面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是早出晚归，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却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讲。不止如此，就连接送她上学这件事，简乔南也借口他自己太忙，她上课时间又不固定而改由司机来送她。 虽然她从来不讨简乔南的喜欢，可是在以前，大概他还觉得她还比较有趣，可以拿来作为捉弄的对象。而现在他们以夫妻的名义这样朝夕相处之后，他或许才发现，她比他原先以为的还要无趣。 “小小。”凌小小的头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她回过神，冲身边的孙妍抱歉的笑了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孙妍正拿着一条领带在手中看，还放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这条怎么样？” 凌小小点了点头，然后又被孙妍敲了下头。 “你用心一点好不好……你刚才根本没有看。” 凌小小苦笑：“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懂。不过你准备买来送给谁？”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啊……啊，你不是说你放弃了吗？阿妍，你不要再犯傻了……” 孙妍白了她一眼，“好了，好了，我就是看看，瞧你紧张的。”她将领带放回去，笑得有一点狡黠，“不过我觉得陈慕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简乔琪啊……这方面我是专家，上次你们婚礼时我能看得出来。” 凌小小直拍额头，“阿妍，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孙妍冷哼一声，拍了拍手，示意她离开这家店，然后问她，“我的事你别操心了，说说你吧，你最近不太对劲啊。怎么着，你们吵架了？” 如果有架吵，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凌小小苦笑着摇头。 “我们一直分开睡的。” 孙妍停住了脚步，很认真的看了看她，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唉，小小，你有时候大胆一点行不行？既然你喜欢他，现在你们不管怎么样也是夫妻了，你主动一点又怎么样？”她看了看四周，旁边是匆匆而过的行人，没有人理会她们在说什么。 “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她凑到凌小小耳边，压低声音，“爱是做出来的。你们多睡两次，说不定就睡出感情来了呢？要不要我教你两招，保证让简乔南手到擒来。” 这句话正中凌小小痛脚，简乔南在她病床边说的那几句话她简直是刻到了心里了。 “阿妍。”她用力地咬了下嘴唇，觉得很是难以启齿，“其实我们……试……试过了……可是简哥他……他……” 孙妍是值得她信赖的人，她愿意把自己最*，最难堪的部分暴露在她的面前。 “他不愿意碰我……我都脱光了。”实在是太丢人的事，让她不由的低下了头，“我好失败。” 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么没用了。 “小小。”孙妍低声叫她，并伸手轻轻拥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他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你们离婚后，你找个比他更好的，气死他，明白吗？” 她不想让孙妍担心，所以只能点头说好。 尽管她自己也想不到凭哪一点可以让简乔南后悔，而且她想看到的，从来都不是让他后悔。 *** 简乔南当然没有后悔，他只是快要累死了。 为了躲开凌小小，他这段时间变未有过的认真，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让公司里的那帮人大跌眼镜。公司里的那帮叔伯直夸他结了婚就变懂事了，就连简伯年都特地把他叫过去，说他这么认真做事自己是很开心，不过他和小小毕竟还算新婚，最好多留一点时间去陪小小。 简乔南有苦难言，只能点头称是，当晚那个饭局过后，他拒绝了那帮人再去唱K的提议，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只是他回到家时才发现，凌小小已经睡着了。简乔南也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其他感觉，匆匆地洗了个澡后就钻进了被窝。 他这段时间这么累，除了白天在公司太用功之外，其实还因为他晚上也从来没闲着。 天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搞得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色/情狂一样。 今晚他喝了不少的酒，希望可以因此睡得好一点。 尽管睡前简乔南做了祈祷，但显然上帝在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所以他好像并没有睡多久，凌小小那个傻丫头又跑到他梦里了。 只是这一次比较奇怪的是，那个傻丫头竟然学会了主动。 　　☆、第二十六章 只是，就算是在梦中，凌小小也是一样的笨。 虽然他能感觉得出她在很用心地讨好他，取悦他，可是她的动作实在是太笨拙了，经常不经意的就会弄疼他。 不过简乔南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激动地一塌糊涂。 不用费一点力气就能有这样的享受，任谁都不可能再有丝毫的怨言。 她在他身上好一通折腾之后，简乔南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在进入梦乡之前，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一点吧。 *** 这一觉睡得太香甜，简乔南一醒来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的手碰到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简乔南垂下眼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凌小小现在就睡在他的身边，半个肩膀还露在被子外边，白得刺眼，他甚至可以想像到被子下面是怎样一副光景。 昨晚那个梦，竟然是真的！ 他以为是在梦中，所以放任凌小小做的那些在他看来是在折辱她的事，竟然都是真的！ 简乔南呆在当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悄悄地下了床，溜进了浴室。 他现在脑中完全一片混乱。 假如昨晚那些事都是真的，不对，不用假如，那些事的确就是真的。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他到底什么时候把凌小小拉到自己的床上？ 而且昨晚那些事，都是凌小小主动的，这……简直比他一觉醒来发现凌小小在他床上还不可思议。 简乔南烦躁地扯自己的头发。 他XX，他还怎么走出这个浴室，怎么面对凌小小？ 说好的只是假结婚？说好的以后都不碰她的？ 言而无信，他还是个男人吗？ 简乔南走出浴室时，凌小小正趴在床上伸长手够地上的衣服，一见到他出来，她轻轻“啊”了一声，紧紧捂着胸前的被子愣坐在那里，脸红得像染了胭脂，就连露在外面的肩膀也变成淡淡的粉色。 肩乔南做了个深呼吸，将视线从她的肩上拽了回来，轻咳一声，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你醒了。” 凌小小“嗯”了一声，她那么容易害羞的人，这个时候竟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虽然他看得出她的眼中充满了怯意和羞涩。 “昨晚的事……”他就站在浴室门口，离她隔着很大一截距离，“对不起……我喝多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像是在找借口，于是立即沉默下来。 凌小小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双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前的被子，垂下眼皮低声道：“没……没关系。” “你其实在生我的气吧？”虽然她说了“没关系”，可是简乔南不会傻到以为真的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凌小小的头很小幅度地摆了一下，“没有。” 她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简乔南看不到她的表情，房间又出奇的安静，这样压抑的氛围让他只想赶紧离开。 “那个一年的协议……”虽然觉得有点无耻，可是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出来，“还有效吧？” 总不能因为这么一次酒后乱性，就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一辈子吧？ 凌小小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 为了缓和气氛，也像是为自己找一个理由，简乔南讪讪地笑：“我们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一次和两次……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对吧？” 对凌小小下一任丈夫来说，他肯定不会知道当中的分别，所以应该不至于因为多了这么一次，就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吧？ 凌小小的肩小小地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点下头，“有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简乔南稍稍松了一口气。这里太压抑，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于是丢下句“公司还有事，我不吃早餐了”就匆匆地逃掉了。 *** 简乔南逃出门之后才忽然间想起来，今天是周末，他根本不用去公司。 他刚才那个谎撒的，还真是毫无诚意。 可是他不可能因为这个再回去向凌小小解释什么，事实上他现在根本不想见凌小小。 简乔南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慕云。 出乎他的意料，他到了陈慕云家时，陈慕云竟然是穿着睡衣来给他开门的。 他竟然还没有起床，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昨晚你搞什么了，这个时候还没起床？”他难得比陈慕云早起一次，肯定不愿放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 陈慕云微皱着眉头跟在他后面，“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你？”简乔南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指着他，“啊啊啊，慕云，我知道了……”他转身就往他卧室那边走，“你肯定是在床上藏了个人对吧？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妖精……” 他做这番动作，就是想惹陈慕云生气的，最好出手来揪他，可是陈慕云只是冷着脸站在那里，一点要阻止他的意思都没有。 简乔南觉得很无趣，顿下脚步转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为人啦。你说过的嘛，你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上床。” 无论他做什么，陈慕云只是冷着一张脸，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他。 简乔南郁闷死了，垂头丧气地叹了好几口气，“好吧，我撤，我撤还不行吗？”他走到陈慕云身边，把他往卧室的方向推了一把，“继续睡你的觉去吧！” *** 简乔南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他的身影一消失，整个房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陈慕云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若有所思。 他身后的卧室门被打开来，一个和简乔南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孩子光着脚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全身只穿了一件男士的衬衣，因为太过宽大，穿在身上像及膝连衣裙一样，她的两条腿就那样光裸着暴露在外面。 女孩子脸上挂着可爱的笑，踮着脚，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在约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猛扑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陈慕云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你朋友吗？”她把脸贴到他的后背上，微笑着问。 陈慕云从她的拥抱中转过身，脸上已经换了一种很温柔的神色。 “嗯。” 女孩子嘟起嘴，嗔怪道：“我见不得光吗？你都不敢让他看到我？” 她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很容易就让人看出来她根本没有生气。 “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以为你还没醒，怕吵着你。”陈慕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低笑着问，“昨晚累坏了吧？” 她身上的衬衣最上面一个扣子是开着的，露出来的锁骨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红色。 女孩子羞得脸通红。 她把脸埋到他的胸口，她的声音隔着布料传了出来。 “我听到了……他说你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骗人的吧，你有这么乖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鼻章，到最后几个字时，又染了点笑意，却情意缱绻。 陈慕云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翘起来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眼中渐渐蒙上一层痛苦之色。 *** 简乔南离开陈慕云那里，想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去找乔伊解闷。 他到时乔伊正在吃早餐。 简乔南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不用乔伊动手，自己拿了碗盛了粥，坐到他对面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乔伊将一只剥了壳的水煮蛋递到他面前，笑着问：“怎么不在家陪小小？” 简乔南一口吃掉了一半，又往嘴里塞了口粥顺下了蛋黄，“她约了孙妍逛街。” 他从小撒谎都不带眨眼的，也就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凌小小面前就卡壳。 乔伊显然信以为真，递给他一个表示同情的微笑，姿态优雅地吃了口粥后才开了口，“这就是小小的不是了，你们刚结婚，她应该多陪陪你才是。” 简乔南心虚得厉害，忙摆手替凌小小说话，“不能怪她的。她和孙妍的关系你也知道，总不好拒绝人家吧？” 乔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下头安静地吃早餐。 简乔南一个水煮蛋，一碗粥下肚，肚子饱了，人也精神了，见乔伊只是低着头吃粥，投桃报李地剥了一只水煮蛋丢到他的碗里。 乔伊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了句“谢谢”，低下头将那只鸡蛋吃掉。 “你和小小最近还好吧？”他放下筷子，看着正拿一堆蛋壳玩的某个人。 简乔南现在最怕听到“凌小小”这三个字，只觉得头都大了。 “挺好的。” “你最近一段时间那么认真，果然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乔伊笑道。 简乔南一把眼刀递了过去，桌上还算完整的半只蛋壳被他用手指摁地四分五裂。 连他都来取笑他，真是太过份了！ 乔伊完全无视他足以杀人的眼神，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不过说真的，姑父跟姑姑一直盼着抱孙子，你跟小小也要努力一点才行。” 他说的无意，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简乔南只觉得一道闪电从头顶劈过，“啊”的大叫一声，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样窜出门去。 　　☆、第二十七章 简乔南来去匆匆，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整个房间变成菜市场，等他一消失，这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乔伊收拾好碗筷，倚到窗边漫不经心的抽着烟。 外面正下面蒙蒙细雨，已经是春天了，但并没有春暖花开的景像，这个时候，凌小小肯定还是要穿得像个球一样。 他对她动心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初春的时节。 当时他让她陪着自己给一个女性朋友选生日礼物。也不知怎么回事，春节明明已经过去了，街上竟然还有小孩子在玩鞭炮。那帮熊孩子自己玩还不算，还拿来乱丢人。当他们从那条小街道经过的时候，就不幸的中了招。 虽然凌小小在紧急关头被他拉开了，可是她那么胆小，还是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乔伊一直记得那个时候，她眼中还带着泪，却不断地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又拉着他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之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然后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他其实还是没有保护到她，让她的手被火药伤着了。 他总是这样，做事永远慢了半拍，就算对她动了心，也因为顾虑太多的东西，希望能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再向她表白。 结果，没有机会了。 她嫁给了另一个人，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不但要将自己的那点心思完全的隐藏起来，以免给她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甚至还在暗中盼望着，她能快点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因为只有这样，才对她最有利。 简家人里面，简伯年光是外面的那些事，已经够他操心的了，哪里还有时间来关心凌小小。而他姑姑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这么多年他看在眼里，早就明白她从来没有真的将凌小小视为简家的人。 他们两个一心盼着有个孙子，如果凌小小快点生个孩子，应该会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 因为简乔南他实在是太幼稚了，他真的怀疑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那还不如让她“母凭子贵”。 *** 简乔南晚上回到家时，整个家都陷在黑暗中。 因为害怕面对凌小小，那种药的有效期又没有到，他这个白天是在一个朋友那里打发的。只是当他和朋友一起吃午饭和晚饭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想到家里这个傻丫头不知道吃了饭没有。他从来不是一个多么细心的人，嘘寒问暖这种事，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做过。所以他现在会对那个傻丫头这么牵肠挂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凌小小她实在太笨了。 他真是从来没见到比凌小小还要没用的人了。所以，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凌小小绝对不会想到避孕这种事。 简乔南兜里揣着那盒药推开了凌小小的房门。 室内也是黑漆漆一片，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到床上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小小。”他走过去站在床边。 凌小小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黑暗中的静谧里，简乔南忽然想到她之前发烧的事，吓得赶紧去摸她的额头。 还好，只是很正常的热度。 因为他这个动作，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 “简哥。”她的声音很小，还有点哑，好像久睡乍醒一样。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简乔南打开床头灯，灯光下，凌小小正带着一点迷糊劲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到床头。 “有点困，就先睡了。” 简乔南“噢”了一声，手往上衣口袋里放时碰到了那个药盒，他想起来自己进来的初衷。 他把药拿出来放到了床头柜上，在凌小小不解的目光里略带着几分窘迫解释：“我也不知道你昨晚是不是在安全期……不过有备无患，对吧？” 简乔南虽然有过几任女朋友，可是在这方面，其实也几乎没有一点经验，所以上一次时，他完全没有想过凌小小可能会因此怀孕。 直到被乔伊一语点醒。 那次没弄出人命是他们走运，可是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幸运的。 凌小小的脸上还是有几分茫然，直到她将那个药盒拿到手里看了一会儿。 “谢谢简哥……我都没有想到。”她一直盯着那个药盒，低眉敛目的模样让简乔南莫名的觉得有一点心疼。 他刚刚进来时因为自己能想得这么周到而产生的一点自豪感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那你早点把药吃了……你知道怎么吃吧？上面有说明的。” 凌小小点了点头。 “我帮你倒杯水？” 凌小小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简哥。”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简乔南准备转身离开，脚刚动了一下又顿住了。 “你不会偷偷把药扔了吧？”他笑着问。 凌小小最没用了，打针怕疼，看到针头就眼泪汪汪；吃药又怕苦，简乔琪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吞下去的药片，凌小小吃起来简直就像在要她的命。 后面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个笨丫头竟然学会了偷偷把药扔掉。 可是她实在太笨了，从来只会把药扔到自己房间的垃圾桶内，而且就放在最上面，连找点东西遮一下都不会，每次他都很轻易就能找到。然后他就会强按着她吃药，看到她泪汪汪的样子就觉得可开心了。 有一次他甚至还嘴对嘴的喂她，凌小小当时应该是被吓傻了，连动都不知道动一下，于是简乔南毫不客气地咬着她嘴唇吮吸了好一会儿。 她嘴唇就像果冻一样，可好玩了。 这样算起来，他初吻其实好像是给了凌小小才对啊……不过那么小的事，肯定不能算的。 “不会的。”凌小小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又不是小时候了。” 是啊，不是小时候了。简乔南也心生几分惆怅，小时候多快乐啊，哪里像现在这么麻烦。 *** 简乔南退了出去，凌小小坐在床头反反复复摩挲那个药盒。 只要吃下去，她和简乔南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简乔南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对她一点点兴趣都没有，而对她来说，昨晚那种事，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她抛下了所有的尊严，忍着内心的恐惧和羞涩，那么卖力地去讨好他，甚至因为怕自己没有经验，做得不够好会让他讨厌，而特地去网上找了那种片子来学习。 结果还是不行！ 简乔南给她的回应就是这一盒药。 *** 凌小小手中紧紧地攥着那盒药滑到了被子里，瑟瑟发着抖。 春天已经来了，可是她仍然觉得很冷，而且，很孤单。 孙妍是那个会一直在她身边的人，可是她不能因此就真的把她当成自己负面情绪的垃圾桶。只是除了她，这世上又有谁会在乎她心中的委屈和不安？ 这么多年，她一直羡慕简乔琪在受到委屈时，可以钻到简太太的怀里撒娇，因为她没有。在她很小的时候，简伯年虽然也会把她放在膝盖上哄，可是他太严肃了，就算是那个时候，凌小小内心也是惶恐不安的。 那种书本上描述的天伦之乐，她从来没有真切的感受过，可是她有时候也会想，等到她有了孩子，不也是另一种天伦之乐吗？ 只是现在，就连这一点，也没有希望了。 *** 凌小小在天亮之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梦中，有个小孩子一直在叫她，说妈妈不要抛下我。 她觉得心酸又幸福，搂着她小小的身体，说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无论多么艰难，我也不会让你变得像妈妈一样。 然后，梦醒了。 外面天还没有亮，她的身边是空的，根本没有什么孩子。 她仍然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 天亮后不久，凌小小就接到了简太太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让她和简乔南马上回简家一趟。 她的语气太郑重，又好像很着急，凌小小哪里敢怠慢，立即去敲了简乔南的门，跟着他匆匆地往简家赶。 两人一到家，凌小小就被简太太叫到了房里。 “这个给你。”简太太笑眯眯地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你跟乔南都要照着这上面的来做，明白吗？” 凌小小还在伸手接那张纸，就又听到简太太问她，“你们没有避孕吧？” 凌小小心虚地低下头，小声的说了句“没有”，将目光移到那张纸上，才发现那是一个关于生子的所谓宫廷秘方。 “听说是一个老中医家里祖传的方子，很灵的，你舅舅家也留了一份。”简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也欣慰，“乔伊这孩子就是又细心又贴心，知道我跟你爸爸最着急的就是这件事。”她“嗤”地一声笑，“比乔南还懂我们。”她说着在凌小小的手背上拍了拍，语气里失去了一贯的高高在上，“小小，我跟你爸爸的心愿可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凌小小第一次感觉她其实只是一个急着抱孙子的普通老人。 不管这些简太太对她怎么样，但她毕竟没有真正虐待过她，还把她养到了这么大。 说到底，还是她欠简家多一点。 *** 凌小小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的将药片剥出来，丢进了马桶里冲掉。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她虽然笨，却也不会将丢掉的药片直接放到垃圾桶的最上层让简乔南抓个正着的。 做完这一切，她就坦然的等着最后结果的到来。 她昨晚虽然不在安全期，但也不是最危险的时候，能不能有孩子，她自己也根本没有把握。 至于假如真的怀孕了以后，简乔南会是什么反应，她根本不敢去想。 一切，听天由命吧！ 凌小小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情绪里煎熬了半个多月之后，她的月经还没有来。只是她这方面一向不太准，就算不来，也不能确认什么。 凌小小一个人去药店买了验孕试纸，见那上面说最好早晨的时候试，她虽然迫切的想知道，竟然还是忍了一整夜。 第二天简乔南又早早地出了门，他依然在躲着她，两人现在是最接近的陌生人一样。 在他走后，凌小小用那个试纸试了一下。等结果时，她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好像这些事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一样。 只是等到深夜时，当简乔南推门进来时，一直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凌小小全身忽然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简乔南应该没料到她这个时间还坐在这里，很是意外的样子，也有点慌乱。 等一下，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简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讲。”她仰着头看着他，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点点小小的期待，“我怀孕了。” 　　☆、第二十八章 凌小小说完，就静静地看着简乔南。 简乔南站在沙发的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阴沉，大概有那么几秒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吓着了吧？”他哈哈笑，还带着几分稚气，“让你耍我！” 凌小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笑，只是很平静的告诉他，“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有了……不过是我自己用试纸试的，可能要到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还装！”简乔南绕过来坐到她身边，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都吃了那种药，还有个屁孩子。”他说着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胆子不小了啊，你简哥都敢耍？” 凌小小的额头被他弹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子，可是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用手去揉它，仍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简哥。”她顿了一下，觉得说得不是太准确，“不是，应该说我以前骗过你……”她放慢了语速，接近一句一顿，“那药我没有吃……我真的有了。” 简乔南一下子安静下来，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上阴睛难测。 凌小小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只是那么静静地和他对视着。她的眼中，有种近乎认命的神色。 简乔南讨厌孩子，她很清楚。她以前答应过他，一年后会跟他离婚，还答应过他，不会扔掉那个药，可是她都没有做到。 因为扔掉了那个药，简乔南肯定不会相信，她还会愿意遵守那个承诺。 她愿意吗？ 凌小小自己也觉得迷茫。 她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呢？ 为了报答简家？为了有个和他的孩子？还是，其实她内心里是希望通过这个孩子来留住他们的婚姻？ “凌小小。”简乔南慢慢站了起来，从他脸上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差不多已经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你再说一遍，你刚刚的话。” 凌小小咽了口水，放在沙发上的手有点无所适从地虚虚地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抓住，“我有孩子了……就是那一晚……我没吃药。” 一向吵闹的简乔南竟然也有那么安静的时候，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 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两人一坐一站静止在那里，然后，简乔南动了。 他一脚踹到面前的茶几上。 他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么重的茶几，竟然被他踹地挪了一大截，茶几的一个角狠狠碰到凌小小的膝盖上。 “凌小小，这些都是你早就预谋好的对吧？”他的表情让凌小小觉得很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简乔南，不，是从来不认识这样的简乔南一样。 简乔南永远都是那么开心着，无忧无虑。说好听点，就是乐天向上，不好听的话，可以说是有点缺心眼。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简乔南，竟然也有这么愤怒的时候。 “跟我结婚，爬我的床，扔掉那个药……”他像一只被激怒的斗牛一样在原地打着转，“你该不会以为我那晚真是醉糊涂了吧？是你自己跑到我床上，主动跟我做的……你在那个时候，就是计划好了的，对不对？”他忽然一步向前，一把揪住凌小小的衣领将她扯起来，咬牙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小孩吗？我那么相信你……你也骗我？”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凌小小好像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绝望，以及悲伤。 “我知道……对不起……”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是简哥，我喜欢你……” 我那么喜欢你，所以，那么希望可以有一个你的孩子；所以，明知道你不喜欢，还是拿出所有的勇气来赌一把，赌你的恻隐之心，赌我们之间相处了这么多年累积的那一点情份。 “喜欢我？”简乔南“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在这个时候说喜欢我？”他大口地喘了几下，冷冷地看着她，“凌小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凌小小看不清他，被他揪着的衣领勒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本来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说，向他解释，可是忽然之间，完全失去了开口的*。 耳边简乔南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你跟我走，马上。” 她看不清，可是却听得清他话里面危险的语气，“去……去哪里？” “把孩子打掉……”他比她高大太多，揪着她的衣领就像拎小鸡一般容易，“我们去医院。” 凌小小的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来没的“反抗”这种字眼，可是这一次，她却是拼了命的反抗着他。 “我不去……简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推他的手，甚至用养得并不太深的指甲去挠他，可是，却无济于事，她在挣扎中还是被他拖到了玄关。 那扇门就近在眼前，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眼泪，可是却不敢去看简乔南的脸。 就算是最英俊的人，在愤怒的时候，都不可能会好看，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看过他太多种表情，可是唯独不想看到他现在的这种。 所以她只是用一只手死死的把着身边的鞋柜，另一只手，还护在自己的肚子上。 “简哥……不要！” 她从来没有这么拼命过，简乔南一时竟然也拿她没办法。 他在这时，忽然松了手中的力道。 凌小小还在奋力挣扎，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却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她一下子摔倒在玄关的地毯上。 *** “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简乔南显得从未有过的高大，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有种冷冷的笑。“我想你可能更喜欢。” 凌小小茫然地看着他，直到他脱掉了外套，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她其实仍然不太明白，还是有点茫然的看着他。 简乔南只解了两粒扣子就停了下来，单膝跪到她的面前，低笑着问她，“你说我们做几次，这个孩子就没了？” 头顶的灯从上面照下来，让她完全陷在他的阴影里。凌小小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圆，脸上是那种见到最恐怖的东西时的表情。她愣愣地看着他一会儿过后，好像突然醒过神来，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奋力往后面爬去。 简乔南很轻易地就将她捉了回来，压到身下，一只手将她的两中手压到头顶，另一只手几下就将她的睡裤褪到了膝盖处。 凌小小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即将要被暴力对待让她觉得恐惧，可是却又不完全是恐惧，她搞不清，眼睛虽然瞪得大大的，却完全看不清压在她身上的人的脸。 “不要……简哥！”有什么东西从眼里不停地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我去……”她在这时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我去……你不要……我明天……明天就去。” 她哽得太厉害，这些话差不多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身上的压力终于消失了，凌小小连滚带爬地缩到鞋柜的一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 她赌输了。 简乔南或许的确有恻隐之心，可是那不是给她的。 她所认为的这些年累积起来的情份，其实也是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凌小小不过只是简家养来给简乔琪解闷的一个小玩意罢了。 只是，为什么她的脑中一直忘不掉很多年前，在那些风雨交加的夜晚，在她觉得无助和害怕的时候，出现在她门前的那张笑脸？ *** 凌小小本来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可是等到她从鞋柜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头很疼，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是肿的，全身总是发冷，可是额头却是不正常的热着。 大概是又发烧了吧。 这种事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要不要找个人陪自己一起去。简乔南昨晚松开她之后就甩门离开，然后再没见着人影。不过即使他在家，她也不想也不敢让他陪自己。 孙妍也不行，以她的脾气，肯定要为这事找简乔南的麻烦。 所以她只能一个人。 她没敢去那些大医院，特意找了一个小的私人诊所，还戴了口罩，又将头发放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挂号时也是报得假名字。 简家两位老人那么盼着要孙子，她放弃这个孩子这件事肯定是要瞒得死死的才行。 *** 在她前面已经有两个人，凌小小只能先在外面等。 她从小就害怕医院，即使到了现在，还是一进医院就全身僵硬，可是很奇怪，她今天一点不觉得害怕。 她只是觉得有点迷惘。就好像置身在一团浓雾当中，什么都看不清。 以后的路，她一点也看不清。 她昨晚想了一整夜，终于还是想通了。 那一晚简乔南喝了酒，可能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健康。他又那么不喜欢这个孩子，就算真生下她，她也注定从小就得不到父爱。还有，假如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子的话，那就更糟糕了。都说男孩子会像母亲多一点，她真的害怕他会像她这么没用，惹人讨厌。 所以或许简乔南才是对的，放弃这个孩子才是真正对这个孩子负责。 就像她自己一样，既然她所谓的父母根本不愿意要她，当初又何必生下她呢？ 她其实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相信这个孩子也会这么想吧？ *** 终于轮到凌小小了。 医生问了她一些情况，在确认她是要放弃这个孩子后，让她去做了一些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马上就可以安排做手术。 “没有人陪你来吗？”医生忽然问她。 凌小小心中一慌，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个人露出了一点点鄙夷的神色。凌小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大概是误会她是那种不规矩的女孩子了。 她以前也经常被人认为还没有成年的。 凌小小也没有想过辩解什么，只是默默地出去做那些检查。等拿到检查结果后，那个医生看了看，冷着脸说了句“可以马上做”。 凌小小忽然觉得心中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锐地痛了起来。 那个医生看多了这种事，显然不能理解她的痛苦，正在问她想用哪一种方式流产。 “哪一种最痛？”凌小小问。 “你这个情况，药流也行，只是有时候流不干净的话，还是得清宫，你就要受两次罪。不过我们这里可以做无痛，价格上也不是贵多少。”她在建议凌小小做“无痛”的时候，一直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你不妨试一下这个，真的不痛，我们以前做过很多次的。” “哪一种最痛？”凌小小又问了一遍。 哪一种最痛，她准备就选哪一种。 是她太天真，才会有了这个孩子，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将她真正带到这个世界。 她这么可怜，很快就会消失，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所以，假如她多痛一点的话，可能就会记着这个孩子久一点吧？ 她想记着她久一点－－他们两个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第二十九章 最后决定做刮宫术。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对凌小小说了句“你跟我来吧”。 凌小小“噢”了一声，站起来时却双腿一软，差点摔回椅子上。 “我先打一个电话。”她对那个人说，那个人点了点头，指了下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那你等下自己过去，就是那里。” 凌小小又跌回椅子里，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在这时好像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孩子马上就要离开她了。 因为爱她，所以要杀死她，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只是用手机给简乔南发了条短信：我在医院，马上做手术。 短信发出去以后，她就将手机关了。 无论多么难过都好，她也只有自己一个，没有人可以替她分担一点，所以后面一段时间，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 *** 简乔南在一个朋友的酒吧里呆了一夜。 他这一整夜，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他们小时候的事。 已经那么多年的事了，他竟然都记得很清楚。 他用剪刀扎破她的手；在睡着的她脸上画胡子；在她的头发上粘胶水；将毛毛虫放到她的文具盒里；抢她的灯笼，然后自己反倒摔了一跤，吓得她在他旁边哭了好久，就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还有，在愚人节的那天故意骗她自己失恋了，赚她的眼泪，还骗着她亲了他一下。 她出尔反尔，那样欺骗他，明明应该很恨她才对，可是心中的那点怒火发泄出来以后，他一直想着的竟然是：她会不会一直在哭？ 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他昨晚的那些举动，应该吓坏了她吧？ 只是，明明是她有错在先的，他发火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他这一次才不会像以前一样低头哄她呢。 不过，那个孩子，好像的确是无辜的，放弃掉好像实在太残忍了，可是如果留下他…… 那是他的孩子，万一要是像他一样怎么办啊？ 他不想他的孩子像他一样让自己的亲人失望，他不想有一天看到简伯年摸着别的小孩子的头说“真希望你是我的孙子”。 他会心疼那个孩子的。那是他的孩子，哪怕他再没用，他也不希望看到他被别人嫌弃。 那还不如不生。 简乔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痛苦的揪着头发。 他的手机在这时忽然有短信进入。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 简乔南的助理从来没有看过简大少这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形容不上来，那么惊慌，恐惧，好像要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一样的表情。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简乔南已经从他身边冲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在打着电话。他跑得太快，助理唯一听到的，只有“医院”两个字。 可是这个城市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医院，还不包括那些私人小诊所。 凌小小的电话关掉了，他根本联系不上她，因为不想惊动简伯年，他也不能太过大张旗鼓地，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人寻找她。可是他已经动用了所能动用的所有关系，仍然没有凌小小的一点点消息。 “她会不会去了私人小诊所？”他的朋友在那边问他，“要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最怕的还是她用假名字。” 这些简乔南其实都想到了，所以他现在正拿着地图，从他家附近开始，挨个找那些小诊所。 凌小小胆子那么小，所以他猜想她假如真去这些小诊所，多半会选离家比较近的。 可是，他已经找了三家，还是没有找到她，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 一个多钟，已经足以让那个孩子…… 不，不会的，简乔南用力摇了下头，压下内心里的那种恐惧和绝望，看了眼地图上标出位置，准备再去另外一家。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能轻易地放弃－－他的孩子，在等着他去拯救，而那个傻乎乎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是吓坏了吧，她那么胆小，又怕疼。 在快要到另一家小诊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简乔南一边开着车，一边急忙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找到没有？”他急急地问道。 “找到什么呀，乔南？”里面传来他妈妈的笑声。 简乔南觉得失望，却又莫名地松了口气，“妈，怎么是你？” 简太太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在那边笑得很开心，“乔南，你快点回家……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个时候，对简乔南来说，最大的好消息就是找到了凌小小而孩子还在，其他的都算个屁。 “我没时间。”简乔南直接拒绝了她，“没事我挂了。”万一他那些朋友有电话进来怎么办？ 简太太在那边“嗳”了一声，“什么没空，马上回来！”简太太声音里的笑意隔着电话他也能感受得到，“你快做爸爸了！小小怀孕了！傻孩子！” 简乔南的车差一点撞到那一家小诊所的墙上。车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简乔南人往前一栽，身体被安全带紧紧地勒了一下。 “妈，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打着颤，“小小她……孩子”那个孩子没事了？ “小小有身孕了……这个傻孩子，应该先告诉你的，怎么先跑回来告诉我呢……”话虽这样，简太太却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怨气，“也怪这孩子心眼太实，知道我跟你爸爸盼孙子……乔南，你快点回家……我不跟你多说，还要给你爸爸打电话呢。” 简太太开开心心挂断了电话。 简乔南手抖得太厉害，想发动汽车，却将车钥匙碰掉了。他弯下腰去捡，眼前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里全部都是水。 他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那种以为再也无法挽回，要永远失去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只是，这个死丫头，竟然又骗他，等下他回去，非得胖揍她一顿才解恨。 简乔南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了心情，重新发动了汽车。 他一路往家的方向狂奔，脑中想过那么多种两人再见面时的场景，可是唯独没有想到，家里没有人。 他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里面还维持着昨晚他离开时的样子，茶几是歪的，玄关地毯上还丢着他的外套，凌小小的卧室里，她的睡衣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一边的床头柜上，倒扣着一张相片。 他不用翻过来也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他正用双手揪她的脸，把她的脸都揪得红红的，那傻丫头正缩着脖子躲闪着，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这是简乔琪抓拍的，可能因为角度的缘故，他在相片上出乎意外的帅，而凌小小就比较惨，丑得让人想哭。他有心捉弄她，故意强迫她一定要将这张相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她就真的照做了，而且把它从原来那个家带到他们的新家。 他妈妈刚刚在电话中说的“家”，是那个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可是他脑中自动理解的，却是这个他们才住了一两个月的地方。 *** 简乔南回到简家时，凌小小正靠坐在她原来那个房间的床上，她的身边围了好几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 除了他妈妈简太太，其他的全部是医生，而且阵容强大到让简乔南咋舌－－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他刚一出现在门口，就被简太太一眼逮住。 “乔南，快过来!”她向他招了招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才到家？” 他又不是被烧着了屁股的火箭，哪里有那么快！ 简乔南在看到床上那个人不但安然无恙，还面带着微笑被一帮人众星拱月般围着时，那颗一直紧紧揪着的心总算安宁下来，随即而来的是深深的，深深的，不爽。 她知不知道刚刚他有多害怕？男儿有泪不轻弹，刚才幸好只是他一个人，要不然他的一世英明就全毁了，她知不知道？ 明明她才是有错的那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好吧，昨晚他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那也是因为她先做错了。 他不爽，自然没有好脸色，床上本来还在笑的那个人的笑容立即僵住了，眼中露出一种怯怯的神色。 有了宝贝孙子，儿子也不值钱了，简太太狠狠剜了他一眼，伸手拉过他，将他按到床边坐下来。 “这什么表情，乐傻了是吧？还不快过来陪陪小小，还有你们儿子。”她已经自动决定了孩子的性别，旁边几个医生都是一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 简乔南觉得丢人，“这才几天，哪里知道是男是女？” 简太太被他当众糗也没生气，乐呵呵地笑着，转头又看着凌小小，带着笑小声埋怨：“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胆小，看吧，现在胎不稳了吧？以后那些鬼鬼怪怪的电影不准再看了，知道吗？……你这几天就在床上休息，哪里都不准去，安胎药一定要吃。学校那边，我让你爸爸叫人去帮你办休学手续。” 凌小小乖顺地点头，除了简乔南刚进来时的眼神交汇，她后面都没有再看过他。 简乔南想到昨晚的事，有点心虚，见凌小小一直不看他，顿时又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正一边内疚一边不爽着，简伯年出现在房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乔伊，简太太打电话给他时，他们两个人正好在一起。 众人立即给他们让开了路。 简伯年走进来，站在床边，微俯下身，和颜悦色地。他是矜持严肃惯了的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足以说明他内心的喜悦程度。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凌小小立即点了点头。 简伯年又看向一边站着的几位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这个城里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受了点惊吓，胎有点不稳，不过没大碍，调养一下就好了。” 简伯年放心地点了点头，“有劳各位了。”偏过头看着身边的简太太，“让小小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简太太点头称是。一帮人于是退了出去，只留下简乔南来陪凌小小。 简太太还不放心，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叮嘱他：“小小有了身孕，你别像以前那么毛躁，吓着孩子了。” 刚刚才被乔伊“温馨”提示过以后都不能再欺负凌小小的简乔南狠狠瞪了眼正不怀好意对着他笑的某个人，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一把将门关上。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凌小小在床上猛地抖了一下。 门边，简乔南慢慢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在昨晚之前，无论简乔南多么凶神恶煞，她都不曾真正怕过他，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怕了。 昨晚的事，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她到现在还身处梦中，未曾醒来。 　　☆、第三十章 简乔南一步一步逼近，凌小小的整个后背都抵在床头，紧张地连呼吸都快忘了，在他快要到她的床边时，凌小小陡地挺直了脊背，“简哥，我有话跟你说。” 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如果是个女孩子，应该会像简乔南一样，虽然幼稚了一点，脾气坏一点，但至少不会受欺负；假如是个男孩子呢？ 像她这么懦弱，蠢笨，又怎么讨别人的欢心？ 所以为了这个孩子，她要变得勇敢一点。 *** 简乔南走到床边，随手将椅子拉过来，翘着腿坐在那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凌小小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气球，她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变得越来越大，大到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面对任何艰难险阻，可是简乔南却像一根针一样，他只是那样冷着脸坐在那里，她就“噗”地一声被打回了原形。 “简……简哥。”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搓揉着被子，已经在心中打了很多次的腹稿忽然间变得七零八落，唯一记得的，只是一句“对……对不起。” 她又食言了。 在简乔南心里，肯定更加认定她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了。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个孩子。 在她进手术室之前，有另一个人在做手术。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她听到那个人撕心裂肺地呼痛声。 那时候她忽然想到，假如这个离开的过程会让她这么痛的话，这个孩子其实是不是也会很痛？ 假如这个小生命会说话的话，会不会哭着来求她，说“妈妈我好疼，不要杀死我”？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明白她的父母既然不愿意养大她，为什么却要生下她，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或许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根本没有办法养大她。 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仍然不愿意剥夺她生存的权利，还是给了她生命。 可是她现在，却是在打着“爱”的幌子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可是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她一把攥住简乔南的一只手臂，“我求求你，留下她好不好？” 简乔南看着她微笑，笑容冷冰冰的：“你以为我现在还能说‘不’？凌小小，你挺能耐的啊！” 就算鼓足了勇气，一看到他生气，她还是本能一般往后缩，攥着他手臂的手也像是握着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简乔南说的没错，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了－－简伯年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这个孩子的方法。 她成功了，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呢？ “简哥，对不起。”她的手稍稍松开了一点，却又马上攥得更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以前的承诺……你放心，等这个孩子一出生，我就跟你离婚。” 她那么着急地表明了态度，简乔南的脸色反而好像更难看了。可是他除了冷哼了一声之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给她。 凌小小怔了怔，觉得他现在肯定是信不过自己了，忙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我真的会跟你离婚，绝对不缠着你……我保证！” 她越重复，简乔南好像越生气，简直是马上就要出手揍她的样子。 “你XX闭嘴！”他一把甩开她的手，“离婚？说得轻巧！”他的视线在她的肚子上瞟了一眼，冷笑着，“有了这个小东西，你以为我们还能那么轻易离婚……凌小小，你根本是一早就计算好的，对吧？” 凌小小被他的话呛住了。她其实也觉得所有的事联系起来看的话，的确像是她早就有所图谋一样。 “没话可说了？”简乔南闲闲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不过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离不离婚，你说了不算……我要真想离婚，谁也拦不住！”他说到这里，压低了一点声音，冷笑着，“我爸爸也不行……你要不要等着看？” 拿简伯年来保这个孩子的做法，果然惹恼了他。简乔南平时嘻嘻哈哈的，好像完全没有脾气，其实他真的板下脸来时，还是很吓人的。 毕竟是简伯年的儿子，他这样冷着脸时，真的和简伯年非常的像。 凌小小心中发怵，嗫嚅道：“我真的没有骗你……”前科太多，她说这句话时也有点底气不足，垂下眼皮不敢再和他对视，“真的。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你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简乔南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凭你明明说在医院，人却跑回家里，还是凭你趁我醉酒，偷偷爬上我的床？” *** 凌小小的一张小脸一下子变成了胡萝卜。 简乔南好像还嫌不够，又恶劣地加了一句，“你技术真差。” 凌小小的头简直要低到被子里，露出一截粉粉白白的颈项。 简乔南心中一动，那晚的事一下子窜进脑中。 凌小小没有经验，技术差，可是他在这方面其实也是单纯的可以，所以她虽然又生涩又蠢笨，他那晚还是激动地不行。 后面一段时间他那样躲着她，其实是他怕自己因为想到那晚的事会一时控制不住兽性大发把她给那个了。 那也太没有人性了。 他昨晚是很生气，可是他一向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今天她竟然出息了一回，救了他儿子一命，他一下子就原谅了她。 其实细想一下，这么多年，简乔琪他都揍了不知多少回，可是却从来没有动手揍过凌小小，也从来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 就算她这次这么过份，他原来也只是打算胖揍她一顿来出出气就算了，都没有真的和她记仇。可是现在她有了身孕，娇贵地跟什么似的，哪里还能动手？ 不能揍，亲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 简乔南想到做到，屁股一下子挪到了床上，在床上的人因为床的震动抬起头时，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还沉醉在亲吻中的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嘴里怎么觉得咸咸的？ 简乔南松开她一点点，才发现凌小小她竟然……又哭了！ 他XX，到底有没有搞错，他才是被欺骗的那一个好不好？他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了，甚至心中暗想，既然孩子都有了，假如他们两个后面都碰不到情投意合的人的话，那就干脆在一起得了。 他可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人，也不像某个人那么没脑子，不知道为孩子着想。既然已经准备留下这个小家伙，肯定得为他的成长负责－－首先至少得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再说他们反正从小就在同一个“家”里长大，又一起住在“新家”里，他在内心里，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他都这么仁慈大方了，她现在竟然还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他给她气受了吗？ “简哥，不要……伤害他。”凌小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害怕又可怜得像个弃狗一样，她的一只手还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简乔南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了。他本来想说我没想把这个小东西怎么样啊，可是这个念头转瞬间就被另一个念头取代了。 “不就亲一下吗？”他故意沉下脸，“那晚你对我又摸又亲我可没说过‘不要’啊。” 凌小小又害怕，又害羞，脸红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精彩，简乔南心里快乐开了花。 “想留下这个孩子，你得给我保证他是个儿子。” 这根本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凌小小的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简乔南心中暗想，知道为难了吧？ 不过他其实真的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子，倒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如果是儿子的话，像凌小小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到时候如果这个小家伙不够聪明，他就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这个傻丫头身上。 只要想到那个时候凌小小有口不能言的样子，简乔南就觉得心中爽得不行。 “简哥。”凌小小摇着头叫他，“我……我……保证不了。” 当然保证不了了，傻丫头！他心中暗笑，脸上却冷得快结冰，“那……你亲我，我就不伤害他。” 凌小小瞪大了还含着泪的眼睛。 她一脸怂样地看着他的样子让简乔南想到了自己养的那种总是被简乔琪的猫戏弄的狗。细想一下好像还真差不多啊，凌小小不就是被他从小戏弄到大的吗？ 他一向恶劣惯了，其实倒不是真的要凌小小亲他一下，他不过只是想看她为难的样子，结果凌小小她竟然真的凑了过来，轻轻地将嘴唇贴到他的嘴唇上。 简乔南心中先是一阵偷笑，可是笑着笑着却渐渐笑不起来了。 他觉得挺没劲，一点也没有以前那种耍到她的成就感。 凌小小的眼泪流到他嘴里，让他连心里都变得又苦又咸。 这个傻丫头！ 他刚想结束这个恶作剧，卧室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打开来，简太太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第三十一章 （补下半章 ） 简乔南一把将凌小小的头摁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冲门边的人吼道：“妈，你不知道敲门啊？” 简太太本来就有点懵，被他这一吼，更是傻了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上来。 “吃……吃饭了，小小你不要下来，我让人送上来给你。”她说完一溜小跑着往楼下跑。等跑到一半，人还站在楼梯上，她忽然醒过神来：她也没做什么事啊，有必要吓成这样？ 心脏还砰砰直跳得下了楼，迎面碰到简伯年和乔伊，可能是看出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简伯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的脸上略微有点担忧的神色，“小小不舒服？” 简太太摇头，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又觉得这件事挺重要，要是不提出来，万一出了事，那就后悔莫及了。 “伯年，我看还是让乔南小小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简伯年不解地“嗯”了一声。 “年轻人血气方刚……我怕会伤着孩子。” 简伯年很是聪明，一点就透，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让他们先搬回来住一段时间吧，先住回原来的房间，等小小胎稳了再搬回去也行。” 简太太跟着点头，“他们两个连饭都不会做，我本来就不放心让他们出去。那，我等一下跟小小说一下？” “去跟乔南说吧。”简伯年淡淡地说。 简太太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去跟乔南说。小小有了身孕，还是别让她胡思乱想。” 两人并肩往餐厅那边走，跟在简伯年后面的乔伊站在那里偏过头看了楼上一眼，嘴角稍稍弯起，眼中有了一点点笑意。 母凭子贵吗？ 其实不是挺好的，他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半。另一半，他希望凌小小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是个男孩子。 他其实比简乔南，简家两位老人还要盼着她能生一个男孩子，因为只有那样，才是真的“母凭子贵”。 可是，假如是他跟她的孩子的话，他希望能是个女孩子。和她一样软软糯糯的，娇气一点，爱哭一点也没什么，反正有他在，他会好好的照顾她们，保护她们。 可惜，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 简太太已经离开，门也重新关上，凌小小的脸还埋在简乔南的胸口，蹭了他一衬衣的眼泪。 简乔南想她肯定是害羞了，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妈走了……我们好歹也挂个夫妻的名，接个吻不是正常的，有什么好害羞？” 凌小小听了他的安慰，不但没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凶，揪他衣服的手揪到了他的腰，她竟然也没发觉。 简乔南忍着痛再次安慰她，“够了没有，水做的是吧？这么爱哭……下次我们锁上门就是了。” 凌小小哭得惨兮兮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其实不是害羞，事实上，她还来不及害羞就被简乔南摁到怀里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哭，只是这种“简乔南式”带着不耐烦的安慰让她觉得好像一下子回到昨晚以前，回到她还不曾真正害怕他的时候。 简乔南简直受不了她了。他一把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揪出来，凌小小的脸画上几条胡须就能装小花猫了。他习惯性地想去亲一下她的额头，忽然想到自己应该还在“生气”，于是硬生生停了下来，只是用手帮她抹了把眼泪，恶狠狠道：“立即给我关掉水笼头。我现在去拿饭上来，你给我多吃点……这个孩子生下来要是不聪明，看我不揍死你。” 凌小小吓得立即止了泪，可是还一抽一抽地，憋得脸发红。 简乔南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了她一眼，蹭蹭蹭往楼下跑。在楼梯口，他碰到正端着饭往上走的下人，见托盘中只有一双筷子，于是立即接过来，又吩咐那个人把自己的那份也拿上来。 那个下人还在犹豫，被简乔南狠狠一瞪，“还不快去！” 那人连忙往厨房跑，简乔南托着饭菜推门进去，凌小小还靠坐在那里抽噎。 “吃饭！”他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端过汤碗试了下温度，还有点烫，于是拿着汤匙搅了起来。 “那个‘鬼鬼怪怪电影’是怎么回事？” “呃。”凌小小大大地抽噎了一声，羞得耳根泛红。 “我看你以后不能叫麻烦精……改叫谎话精得了。”汤凉了一点，他递了一勺到她嘴边，“张嘴！” 凌小小理亏的不敢看他，乖乖张开嘴将汤喝下去。 因为刚哭过，又沾了汤水，她的嘴唇显得格外水光润泽，简乔南小腹一热，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身体里窜过，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声音太大，凌小小惊愕地抬起头，目光怯怯的，小声说，“简哥你也喝点吧。” 他不是想喝汤，他是想吃人！ “喝什么喝，谁喝你的口水。”他将碗塞到她手里，“自己吃。要我喂，美得你！”说完在身体某个部位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匆匆夺门逃走。 刚出门没走几步，那个下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拿下去，拿下去，我下去吃。”简乔南连连冲他摆手。 简大少一向喜怒无常，一会儿一个主意，简家的下人早就习以为常。她唯一觉得奇怪的是，今天简大少走路的姿式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简乔南最后一个坐到桌前，风卷残云地吃完饭，第一个放下筷子，嘴里还含着一点饭，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我上去看看小小”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 留下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简太太呵呵笑了起来，“都快做爸爸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简伯年冷淡着一张脸没吭声，乔伊微笑着接了一句：“看起来他们感情挺好的。” “小小就是听话。”简太太对凌小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满意，“这么快就有了。心眼又实，一发现就跑回家第一个告诉我。现在就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对了，乔伊，你知道几个月可以看性别？” “这个……我暂时也不知道，我后面查一下吧。”乔伊的手拨弄了一下筷子，闲闲地笑着问，“姑姑，你这么紧张，小小要是生个女孩子，你是不是就不喜欢？” “胡说，肯定是男孩子。”简太太有点不太高兴，剜了乔伊一眼。 “是，肯定是男孩子，我姑姑说了算。”乔伊笑着附合，“我也就是做个假设。” 这种事，简太太当然也知道自己说了不算，于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那就再生一个，我们简家又不是养不起，对吧，伯年？” “男孩女孩都好，最主要是健康。”简伯年神色淡淡地说，顺手帮她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 *** 简乔南冲回楼上，看到凌小小捧着碗坐在那里发呆，碗里汤还剩下大半。 他一下子就火了。 “你搞什么？”他怒不可遏，凶神恶煞，“这么不在乎这个孩子，那打掉算了！” “不是。”正在发着呆的某个人一下子醒过神，端着碗就往嘴边送，然后被简乔南劈手夺了过来。 “这么长时间，这汤还能喝吗？” 他叫来下人让她去换热的饭菜上来，在等待的时候，凌小小低着头坐在那里，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简乔南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么哭对孩子也没有好处。他本来准备哄她，可是一想以凌小小的性子，越哄她肯定哭得越起劲，还不如吓一下她。 “你他妈有完没完！”他人坐在椅子上，伸长腿一脚踹到床边，“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哭，这个孩子你别想留了。” 床上的人身体一抖，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他－－真的不哭了。 简乔南心中得意，脸却仍然拉得老长，“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凌小小坐在那里没吭声，只是小小地点了下头。 “哑巴了是吧？”简乔南继续冷着脸，“不会说话啊？” 凌小小往床那边缩了缩，眼光怯怯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毕竟还是张开了嘴：“听……听到了。” 一会儿饭菜上来了，凌小小还在一抽一抽的，吃的也慢，不过还是吃光了饭菜，喝完了汤，就连那碗安胎药也皱着眉头喝得一滴不剩。 简乔南对此很是满意，又坐在一边盯着她，直到她睡了过去。 睡梦中凌小小也显得很是不安，偶尔还会抽一下气。昨晚那样闹了一场，她肯定没有睡好，不过简乔南何尝不是这样。 盯着她没一会儿，他也开始沉沉欲睡。 正准备凑到她身边补个觉，简太太却很不识相地过来找他。 她找他，当然是为了劝他们分居的事。 *** 简乔南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简太太的提议。 “有你这样的吗，妈？”他不满的抗议，“劝自己儿子儿媳分居。”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搬出去，鬼才会想再搬回来。 “说的什么话，我还不是为孩子着想？”虽然一向对自己儿子言听计从，但事关自己宝贝孙子，儿子也不行，简太太这次态度很是强硬，“你不搬也得搬，年轻人，没轻没重的……还有，还有，小小胆子小，你现在对她好一点，不要大吼大叫的……伤着孩子了我拿你是问！” 简乔南郁闷的要死，还在据理力争，简太太也是铁了心，丝毫不肯退让。 最后只能是两人各让一步，简乔南他们不用搬回来，但得接受简太太安排过去照顾他们的人。 虽然多了几个碍手碍脚的人让简大少很不爽，不过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正当的分居理由，倒也不用担心别人发现他们其实是一对假夫妻。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不过因为胎不稳，凌小小还得在简家养几天。 本来简太太是吩咐他要在家陪凌小小的，但是当晚简乔南还是被一帮朋友叫了出去。 简大少满世界找老婆的“光荣事迹”虽然瞒过了简伯年，却还是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迅速传了开来。 这一帮人嘴中说着恭喜的话，眼里看笑话的神情却是连掩饰一下都懒得做。 就连一向最寡言稳重的陈慕云都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小小这么好的脾气都能被你逼成这样？” 简乔南当然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只能默默地闷掉了一整杯酒。 正郁闷着，简乔琪还来雪上加霜。 “恭喜啊，简乔南。”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像只小母鸡，“这下你总算不是我们简家最幼稚的人了。” 虽然说为了孩子着想，要三个之后才能对外界宣布这个消息，但压抑不住内心喜悦的简太太早已经把这个消息在简家亲戚内部流通了一遍。 “简乔琪，”简乔南咬牙，“你现在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两人半斤八两，不是，是他比她还好那么一丢丢，她凭什么来笑话他？ 隔着万水千山，简乔琪才不怕他，呵呵笑着继续补刀，“这不是挺好的，以后你的生活就是尿布奶粉，奶粉尿布，多让人羡慕啊！” 死丫头好样的，直接点到了他的死穴。 “简乔琪，你别得意。”简乔南看了眼正好站起来好像是要接电话的陈慕云，“你这么怕生孩子，小心慕云找其他女人给他生。” “慕云哥哥才不会呢。”简乔琪笑着说，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问一句，“他身边有女人了？” 简乔南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陈慕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非常的温柔。 简乔南的心里“咯噔”一下，心不在焉地哼了声，“你说呢？” “太好了！”简乔琪在那头尖叫起来，声音听起来非常兴奋，“慕云哥哥那么优秀，要是没有人喜欢，没人跟我争，也太没劲了……我不介意的啊，我不在他身边，他这个年纪了，我能理解的噢……我不介意他找其他女人解决生理需要的，哈哈哈。” 死丫头，算她狠！ 简乔南将心中那一点点不安丢到了爪洼国，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陈慕云也在这时挂断了电话，然后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告别。 时间已经不早了，众人见他要离开，干脆就跟着散了场。 *** 已经快到门禁时间，孙妍一路小跑着往校门口赶。她刚刚见了一个好基友，因为聊得太投机，差点忘了时间。 在离校门口不远处一个拐角处，一辆车藏在浓浓的树荫里。另外一边比较远的地方，有个她认识的人站在那里吸烟。 她认识那个人，他是陈慕云的司机，而那辆车，正是陈慕云的。 孙妍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甚至特意放轻了一些，一点点往那边走去。 车门是闭着的，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车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女孩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灯光昏黄，树荫浓郁，女孩子的脸隐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真切。她只能看到她好像刚刚准备转身，又突然顿住了，然后从车里伸出一只手，又将她拉了进去。 这一次车门没有关，如果她走近一点，应该就可以看到车内的情景。 只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就会发现了吧？ 孙妍知道出于礼貌，这个时候也不应该再靠近，可是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她的脚还是一步一步往车边走去。 一只手忽然拍到她的肩上，孙妍大惊回头。 　　☆、第三十二章 “孙小姐？”那人好像也有点意外，“没想到是你，不好意思。”他立即将手收回去，很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陈先生现在有事在忙，不方便被人打扰。” 孙妍看了眼车那边，耸了下肩，“了解，我刚才只是想过去打个招呼。”她说着往他那边凑近一点，一脸八卦的样子，“陈先生的女朋友？” 那人抿着嘴不吭声。 孙妍呵呵笑，“这有什么保密的。不过看起来很漂亮啊，她和陈先生交往多久了？” 那人仍然一副无可奉告的神情，只是在孙妍的脚动了一下时伸了下手，做了个拦她的动作。 他口风这么紧，孙妍什么都没问到，正心有不甘，准备再换个角度去打探，忽然那个女孩子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不好意思，刚刚得罪了。”司机向他一点头，然后丢下孙妍快步往车边走。 那个女孩子还站在车边和车里的人摆手，司机跑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又把车门关上，这才上了驾驶席。 车窗在这时降了下来，孙妍已经走近了一点，可以听到车里那个人说话的声音。 “快点回去睡觉。”是那个在她梦中曾出现过很多次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不准熬夜，嗯？” 女孩子笑着向他摆了下手，甜蜜地抱怨着，“知道了，啰嗦！” 车子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那个女孩子这才转过身往校门边走，孙妍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叫住她。 “喂！” 女孩子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将目光定格到她身上，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吗？” 孙妍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女孩子，长得竟然和简乔南有几分相似，而且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你是在叫我吗？”女孩子又问了一次。 孙妍这才醒过神，扬了扬自己刚才在一瞬间从口袋里掏出的那张一百元，“你的钱掉了。” 女孩子好像很是迷惑，伸手在衣服口袋上拍了拍，然后微笑着向她摆了摆手，“不是我的啊。我都差点记了，我刚才出来时没带钱的。”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又单纯又可爱的样子，孙妍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凌小小。 “啊，不是你的吗？”孙妍假装有点尴尬的样子，“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找个地方捐掉它吧。”她笑着冲孙妍摆了摆手，“我要回去了，再见。” 孙妍讪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女孩子向前跑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喂，你也早点回去吧，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她说完也不等孙妍回答就一蹦一跳地，像只小兔子一样向前跑去，脑后的小马尾还一甩一甩的，看起来非常的快乐。 *** 凌小小在第二天才将自己有孩子的事告诉孙妍。 昨天的情况太混乱，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告诉孙妍这件事。就算是现在，她也仍然觉得忐忑不安。 孙妍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一惊一乍的，沉默了一会儿过后才问她，“所以你们现在是……假戏真作？” 简乔南并没有说以后不用离婚，这个孩子他也并不是真的想留下，只是这些事凌小小不想让孙妍知道，以免她会担心，而且她就算知道了，其实也只是多一个不开心的人罢了。 “我现在挺好的。”她悄悄转移话题。其实也不算是说谎，从知道她有了孩子之后，连简太太都对她好了上百倍。 “真的？”孙妍在那边仍然有点不安，“小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你如果有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凌小小立即重重点了下头，“知道了。” 孙妍在那边笑了起来，“啊，那不是很快就会有个小家伙出来跟我玩了，想想真是好奇妙。对了小小，等这个孩子出来了，我要做干妈。” 凌小小立即说好，又说那你要准备好礼物啊。 “你太坏了吧，这么快就想敲诈我！”孙妍笑道。 毕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话题终于还是变得轻松起来。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过后，孙妍提到等凌小小搬回去以后，会跟另外两个舍友一起去看她。 “可惜以后不能天天见到你了。”孙妍在那边叹气。 “也没关系啊，你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找我玩就是了。” “反正就是不方便了。”孙妍在那边长吁短叹，末了忽然压低声音问她，“小小，问你件事。” “什么？” “你以前一直说陈慕云是简乔琪的，那他们两个怎么到现在还不结婚，至少也可以先认婚……陈慕云的年纪可以结婚了对吧？” “可是乔琪还好小啊。”凌小小笑道，“而且你不知道，乔琪她好怕生孩子的。” 简乔琪对孩子的恐惧比简乔南更甚。她总是固执的认为有了孩子就没有了自由，而且也会变得不漂亮，所以一定要三十岁之后才肯结婚生子。 不过也不知道该说她通情达理还是思想怪异，她完全不介意陈慕云在他们婚前有其他女人。当然，仅限于是用来满足生理需要，不能真的动了感情。 “这样啊。”孙妍的声音变小了一点，有点像自言自语，“其实他很喜欢简乔琪吧。” 凌小小想到她以前说的话，于是笑了，“你以前不是说他也不是很喜欢乔琪吗？不过说真的，我是觉得他很喜欢乔琪的。小时候简哥总是欺负乔琪，都是慕云哥哄她，这么多年，乔琪总是往国外躲，慕云哥也从来没有和其他女人交往过。” 简乔南对她，如果能像陈慕云对简乔琪那样，她就算是死都心甘情愿了。 只是简乔南从来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孩子，虽然这孩子也有一半是他的。 *** 尽管简乔南不喜欢，但这个孩子总算还是留了下来。后面情况稍稳后，凌小小终于可以搬回她和简乔南的新家。 因为简家的人太紧张这个孩子，除了医生的那些要求之外，电子产品简太太也要求她尽量少碰，因为会有辐射；以前凌小小爱吃的一些小零食也被毫不留情的剥夺了，因为对孩子没有好处；街也不准逛得太多，因为现在外面环境污染太大。如此种种，各种框框条条，孙妍知道后拍着脑门惊呼，“小小，你这哪里是养胎，根本是坐牢好不好？” “不是啊，他们也是为了孩子好。”凌小小好脾气的笑着，“再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动。阿妍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好，他们对我都好好的。” 孙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开心什么，他们根本是拿你当生育机器。” 凌小小抚摸着自己还很平坦的肚子微笑。 从很大程度上来讲，她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嫁给简乔南，所以现在才觉得委屈好像太矫情了一点，而且简家把她养这么大，就算是为了报答他们，她为简家生个孩子也是应该的。 更保况她是真的喜欢简乔南。 “那你整天这样不闷啊？”孙妍简直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如果是我，我会死的。” “说真的，是有一点闷。”凌小小也小小的叹了口气，她那篇正在连载的文都不得不暂时停更。好在她的那些读者都很善良，不但不抱怨，还都对她表示祝福。 “不过我现在有在做这个打发时间噢。”凌小小像献宝一样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在写这个。” 这是她新的精神寄托，以后等这个孩子出来了，她可以给她讲自己写的这些小故事－－这是她送给这个孩子的礼物，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她那么自豪又骄傲，孙妍打开看了看后却笑了。 “你在写儿童睡前故事？” “是啊，是啊。”凌小小猛点头。又能打发时间，又能给孩子不一样的礼物，她当时想到要做这件事时，还曾经小小激动了一阵呢。 骄傲自大又幼稚孩子气的长颈鹿爸爸，懦弱胆小只会闯祸的长颈鹿妈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长颈鹿宝宝，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暗中期待过，可以再多一个长颈鹿宝宝。 只是那太奢侈了。 *** “为什么是长颈鹿啊？”孙妍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点都不可爱。” 凌小小瞪大了眼睛。 这个啊，她其实也没有想过啊，只是当时脑中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这个动物。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可能是因为，这应该是简乔南送给她，确切的说，应该是换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因为嫌丑不肯换，还被他好一顿威胁，等到她哭哭啼啼地接了下来，却又被简乔琪抢走了－－因为她喜欢，那又是她哥哥的东西，不给她还给谁。 大概失去的，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吧。 *** 虽然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但凌小小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写这个。强烈的妊娠反应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这天简乔南回家时，她就正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简乔南戴着口罩站在洗手间门口，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凌小小还是感觉得出他现在很不高兴。 她立即紧张起来，刚感觉好一点，就忙着向他解释：“我没有不吃饭……我只是不太舒服，等一下我一定吃。” 简乔南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凌小小还来不及伤感就又趴回马桶上，直到苦水都吐了出来。只是吐着吐着，她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可是不能哭的。 即使简乔南现在不在这里，她也不能哭的。这个孩子在她肚了里，她哭的话，这个小家伙肯定也能感觉得到的。 只是昨天她在和简乔南一起吃晚饭时不识相的吐了，还不怕死的吐到他的身上，肯定让他觉得很讨厌，所以今天才会戴着口罩回来吧。 知道自己被嫌弃，相信没有谁还会觉得开心，尤其那个嫌弃自己的人，还是自己一心喜欢的人。 *** 等这一阵缓过去，凌小小又坐回桌边。 虽然吃下去还是要吐出来，她还是吃了大半碗饭，又喝了半碗汤，然后再次冲进洗手间。 等到再次坐到桌边捧着汤碗时，一滴眼泪还是不小心掉进汤碗里。 长颈鹿宝宝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长颈鹿妈妈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你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 “那爸爸呢？”长颈鹿宝宝问，“他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啦。”长颈鹿妈妈笑着说，“他在一边给妈妈打气，说‘加油’。” 　　☆、第三十三章 刚进了房间，简乔南就一把摘掉口罩，然后怒气冲冲地给张立仁打电话。 “你他妈到底会不会看病啊？不会就把你那个破医院关掉！”明明昨天还只是轻微的感冒，以前他都是自己扛过去的，这次因为怕传染给某个堪比国宝的人，他才迫不及待的找了这个衣冠禽兽，结果只被他治了这么一下，就是眼泪和鼻涕齐飞了。 有损他的英明形象还在其次，关键是他现在根本不敢靠凌小小太近，就连吼这个混蛋，虽然用尽全力，出来的声音却像个破锣。 “病了就别这么大火气，大呼小叫的，伤身体。”医者父母心，对待病人，张医生还是相当的耐心而和善，“感冒是这样的，是要这么一个过程，没有什么好的特效药，等两天啊。”顿了一下，他还拖长尾音加了两个字：乖噢。 简大少像一只刺猬一样，瞬间炸毛。 “你欠揍了是吧？” “那你过来啊！”张医生呵呵笑，很是大方仗义地说了句：“油钱我出。” 简大少气得嗷嗷叫，然后“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将面前的手机喷了一整个屏幕的口水和一些可疑的东西。 张医生考虑到病人身体，已经贴心的主动挂断了电话，现在的手机屏幕上，某个人正缩着脖子傻笑。 简乔南抽了一张纸过来，没先抢救犹如洪水泛滥的鼻子，却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的擦了好几遍。 “傻样！”简乔南点了下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人，又抽了张纸巾团成一小团塞住了两个鼻孔，这才仰面躺到床上，仰天长叹：那不是这几天他都不能靠近那个傻丫头了？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么多人在照顾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好心办坏事。 而且如果他太关心她，肯定会让她误会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或是已经不想离婚了，那就不太好了。 *** 凌小小第二天还是吐个不停，而这一次遭殃的人是乔伊。 人家好心好意的来看她，还带了解闷的书给她，结果她就用这个来回报对方，凌小小窘得脸通红，一边慌慌张张地用给纸巾给他擦衣服，一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乔伊完全没有简乔南那种嫌弃的表情，反而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小时候往我身上蹭眼泪鼻涕还蹭的少吗？” 他这样说，凌小小更加过意不去，见无论怎么擦衣服上都还是有一大块污渍，而且还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她失望的看着乔伊，很是手足无措，“要不……你洗个澡换下衣服……我拿简哥的衣服给你。” 两人身材差不多，简乔南的衣服乔伊应该也可以穿的。 “这么胆小，我真的不介意。”他微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那好吧，麻烦你了。” *** 乔伊的审美和陈慕云差不多，衣服大多款式简单，颜色单调，主要就是黑白灰三个色。而简乔南的衣服都是骚包的不得了，凌小小心慌意乱中也找不到跟乔伊平时穿得差不多的衣服，只好拿了一套稍稍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的给他。 等到乔伊穿着简乔南的衣服走出浴室时，凌小小一时有些微的失神。 这种紫和黄撞色的衬衣，简乔南穿起是活泼灵动，乔伊穿上身却显得格外高贵典雅。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却都是很赏心悦目。 “怎么了，没乔南穿得合适对吧？”乔伊笑着问。 凌小小傻愣愣地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和以前的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乔伊哥，原来你也好帅的。” “谢谢夸奖啊。”乔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容里带了几分调侃，“不过你到了今天才发现，我好伤心。” 凌小小窘迫地陪了个笑，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还未出口，又“哇”的一声呕了起来。 不过因为刚刚吐过很多，她胃里面已经空了，这一次只是干呕了几下。 乔伊一下子紧张起来，扶着她在沙发上坐好，又拿了水给她漱了口，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摸了下她的额头，“小小，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一直吐得这么厉害吗？” 凌小小还难受得紧，但不愿让乔伊担心，忙无力地摇了摇头，“也就这两天……不是很厉害，我没事的……就是胃口不太好。” 负责照顾她的那个阿姨正好过来替乔伊续水，听到凌小小的话立即接口道，“什么没事？乔先生你是不知道，小小她这段时间是吃什么吐什么，大少爷整天忙，也不管她。” 阿姨在简家做了多年，凌小小就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她可以说是一直拿凌小小当女儿看，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这段时间凌小小这么难受简乔南却一直不太关心她，阿姨其实已经憋了一肚子的不满。 乔伊的脸色未变，只是眼神变得有点冷，但是再看向凌小小时，又带着温和的笑容。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 凌小小自有了这个孩子以后，食谱是专门制订的，阿姨虽然心疼她，但因为简太太有交待过，她也不敢随便按凌小小的喜好来给她换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不过这一次是乔伊动手的话，她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乔伊那么讨简太太喜欢，大概简太太就算知道了，应该都不会太过生气吧。 乔伊的动作真的算得上很快，凌小小被他扶着躺到床上以后，好像也没休息多少时间，他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托盘里有一小碗白粥，熬得粘稠软糯；一碟小酸黄瓜被切成小星星的形状，摆在胡萝卜做成的花朵中间；旁边一个小青花瓷碟里整齐地摆了三块色如琥珀的酸枣膏，最让凌小小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一块她最喜欢的蛋挞，而且已经贴心的去掉了她不喜欢的酥皮边，改成在里面加多了两颗葡萄干。 “家里有这些东西吗？”凌小小睁大了眼睛，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宝藏一样。此时的乔伊在她眼里，简直堪比哆啦A梦。 乔伊微微笑，“我带过来的……没想到真用上了，趁热吃吧。” 凌小小开心“嗳”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筷子，首先夹了一块酸枣糕丢到嘴里，只觉得酸甜适中，纯滑柔韧。 “先吃点粥吧，那个后面再吃。”乔伊笑着将粥碗递到她手边，“要不要我喂你？” 凌小小吓得拼命摇头。已经够麻烦他了，哪里还能再让他做这种事，况且毕竟男女有别。 她低下头专心吃东西。 白粥香滑，小黄瓜酸脆爽口，出乎她意料的是，就连那个做装饰用的胡萝卜花朵，原来也是特别腌渍过的，甜中微微带着一点酸，又压下了她一直不太喜欢的胡萝卜原本的那种气味。 最后一个是她最喜欢的蛋挞，因为加了两颗酸酸甜甜的葡萄干在里面，竟然让她最近一直比较讨厌的奶香味都好像变得像从前一样讨喜。 凌小小简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样，东西全部吃完了还觉得余犹未尽。 “很好吃啊，乔伊哥。”她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还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然后叹了口气，“就是份量好少……你也太小气了吧！” “傻丫头。”乔伊伸手帮她将嘴角沾上的一粥渍，“要少吃多餐，知道吗？最多这样吧，我以后常过来做给你吃，这样总行了吧？” 他的手碰到她的嘴角，让凌小小脸上一阵发烫，觉得暧昧又尴尬。可是他的动作实在做得太随意了，好像完全只是顺手做出来的，凌小小又觉得自己如果往其他方面想，反倒显得她太过多心了。 “那怎么行，你每天上班已经很辛苦了。”她很认真的说。 乔伊已经在收拾碗筷，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笑，“没事的，难得你喜欢……要不然这样吧，你让姑父多加我一点薪水？” 凌小小缩着脖子嘿嘿笑。她知道乔伊在开玩笑，他要加薪水哪里需要用这种方法。简伯年不知道夸赞过他多少次，说他又聪明又稳重又踏实，那种语气，简直恨不得乔伊能是他儿子。 乔伊将碗筷收回托盘里让阿姨收走，这才坐回她床边。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想吐？” 凌小小摇头，“没有。” 乔伊看起来很开心，笑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小小，你好像很喜欢吃酸的啊。一直听人说，爱吃酸的会生男孩子，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儿子。” “乔伊哥，你原来这么迷信啊！”凌小小不自觉地将手放到小腹上，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柔和，“我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还是男孩子好一点。”乔伊伸手帮她将掉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声音里有种凌小小形容不出的温柔，“小小，我希望你能生个男孩子。” 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她耳后的皮肤，凌小小全身一颤，忽然觉得整个气氛变得有几分异样。 “原来你还这么重男轻女啊。”她尴尬地岔开话题。 乔伊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微笑。 凌小小忽然间觉得脸上发热，呼吸都不顺畅，正暗中想应该找什么理由请乔伊离开，她房间本来半开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第三十四章 这个时节，外面春寒未褪，可是他面前的房间里，却是一室的暖意。一男一女相对无言，女人眉清目秀，温柔恬静，男人俊朗帅气，温文尔雅，两人虽不发一言一语，眼角眉梢里却皆是衷肠。 一个是他的老婆，肚子里装着他的孩子；一个是他的表哥，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他XX！简乔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他只知道陈慕云是个潜在的威胁，怎么从来没有想过乔伊其实也这么危险，而且乔伊比陈慕云更有亲和力，杀伤力只会比陈慕云更大。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王八蛋！ 简乔南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特别的生气，本来因为感冒觉得有点疼的头这下更疼了，手中提的食盒也一下子变得有千斤重，勒得他的手快断掉了。 可能是他实在太霸气侧漏，虽然还戴着口罩，乔伊还是在看到他时一下子敛了笑容。凌小小也是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一脸被撞破“□□”的模样：“简……简哥，你回……回来啦。” 简乔南冷着脸不吭声。 乔伊的目光挪到他手中的袋子上，脸色稍缓，“给小小的吗？” 凌小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带着一点意外又惊喜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简乔南冷哼一声，“我自己的……她不是有人给她做饭了吗，还想要多少人伺候着？” 他说完就甩着冷脸气呼呼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的两个人一时安静在那里。凌小小觉得难堪，乔伊冷着脸的样子也让她觉得害怕，她的手在被子上揪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解释着：“阿姨对我很好，一直煮好吃的给我的……简哥又不会做饭，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妈她一直不准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忽然噤声，很是不安地看了乔伊一眼，“不是，不是，你煮的不是的。” 简直是越描越黑。 乔伊看着她顾着这个，护着那个，哪个都想讨好，哪个都不敢得罪，简直替她难受，于是强压下心头的那些不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我都明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乔南。” 凌小小仍然不安，见他站起来，一把位住他的手，“简哥上班辛苦，肯定有很多烦心事，你不要……” 乔伊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手，凌小小的手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那时小时候简乔南用剪刀扎的，可是凌小小从来没有记恨过简乔南。她总是这样，无条件的原谅着简乔南。 乔伊笑的有几分勉强，“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立场生气。”他用另一只手揪了下她的鼻头，“放心，我就是去看一下。他戴着口罩，说不定是不舒服呢。” 她拉着他的手立即松开了，忙不迭地催他，“那你快去看看吧。” 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以前没孩子时就不聪明，现在好像更傻了，要不然为什么都没想到这茬，只会傻乎乎地认为是他在嫌弃自己。 看着这傻姑娘内疚的眼神，乔伊觉得心里像打翻了一缸老陈醋一样。用了点力气压下那股酸意，他才无声地笑着离开。 *** 本来是想着她胃口不好，才按照她平时的喜好买的这些东西，结果…… 哼，他要全部吃掉，连口汤汁都不给她留。 只是这些酸酸甜甜的，或是酸酸咸咸的东西，进到嘴里就让他嘴中发酸，落进胃里，又让他胃里直冒酸水。简乔南一边抹着鼻涕，一边开始认真的思考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那还要不要继续将这些鬼东西全部吃光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简乔南忽然听到几声敲门声，还未等他开口，门就被打开了，乔伊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走到他身边，进门后只是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微皱着眉扫过他面前的食盒，又看了眼他丢在一边快堆成小山的纸巾团，然后沉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本来就已经很狼狈了，结果现在乔伊穿着他的衣服，竟然比他还要英俊好看，简直就像是为了来衬托他有多么不堪一样，简乔南心塞地厉害，没好气的说了句“你才有病呢”。 乔伊被他这样呛了一句，脸色反倒好了一点，甚至微微有了点笑意，“你其实是在躲着小小？因为怕传染给她？” 一语中的！ 现在不止外表，就连智商都比他要高上那么一点，于是简乔南更加心塞了。 “鬼才会担心她的死活！”他抽了张纸擦了下鼻涕，又揪了一小块塞住了鼻孔，然后将剩下的那大半根酸黄瓜一口塞进嘴里，连粥都不用就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乔伊站在那里看了他几秒钟，丢下句“那你慢慢吃”后转身离开。 房门一被关上，简乔南的整张脸都绿了。 真他妈不是人吃的，他的牙都快酸掉了。 *** 乔伊在凌小小的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敲门进去。 里面那个傻姑娘一看到他立即睁着一双饱含期待和不安的大眼睛看着他，“简哥没事吧？” 乔伊嘴里发苦，心里发酸，笑容却很甜。 “不用太担心。”他温柔的捏了下她的蒜头鼻，“他只是有点不舒服，怕传染给你。”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他刚才应该给你带了晚饭”，在凌小小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他又微笑着加了句“不过现在被他吃光了”。 简乔南就是这么幼稚，孩子气。就像一个还处在叛逆期的少年一样，明明想对一个人好，却偏偏要装作完全不在乎的模样，以欺负那个人为乐。这样幼稚的举动，他在很多年前就不会再做了。 他们不过只相差一天，可是他在很久以前就将简乔南远远甩开，长大成人。只是，这种长大是否就意味着幸福呢？ 凌小小一下子开心的笑了。 “真的吗？” 乔伊也笑，像一个兄长一样温和的揉了几下她的头发，“这下放心了吧……两个人相处不能总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要多沟涌，知道吗？” 凌小小一个劲的点头，满眼红色爱心的模样让乔伊心里那股酸意又冒了出来。 他那么费尽心思给她做的，还不如简乔南从外面买回的现成的东西，而且她还没有吃到。 他喜欢她，其实也可以趁此机会挑拨离间，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可是他舍不得。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看到她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更重要的了。 他只是想看到她幸福。 他的愿望从来只是这么微不足道，却又奢侈无比。 *** 简乔南最终还是将剩下的那些东西偷偷地塞进了垃圾桶。 他刚刚将那些罪证来个“毁尸灭迹”，凌小小就在外面敲起了门。 “简哥。” 简乔南大惊，一把将桌子上丢得到处都是的纸巾扫到垃圾桶里，又拿过口罩戴到自己的脸上，同时飞快地窜到床上，顺手拿起一本杂志，这才沉声说了句“进来”。 凌小小红着一张小脸走了进来，站在他的床边，双手铰在一起。 “简哥，你不舒服吗？” 简乔南很是高冷地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没有。” 幸好，幸好，他的声音今天变正常了不少，如果不是说太多话的，应该不容易穿帮。 凌小小还是不放心的模样，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他的鼻涕又快要出来了，简乔南心中着急，却努力维持着一张面瘫脸，抬眼看着她，稍微带上点不耐烦的样子，“我很忙，没事你先出去。” 凌小小“噢”了一声，很是紧张，“好，好，那我马上出去。”她匆匆转身，在快走到门边时忽然转过身来，“简哥，那个，你的杂志拿倒了。” ***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简乔南一把将杂志扣到自己的脸上，一声哀嚎。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要不要这么玩他啊！ *** 虽然后面的日子她仍然吐得厉害，简乔南对她也仍然时好时坏的，可是只要想到他就是这么幼稚又别扭，凌小小就从心底里原谅了他。 一转眼就到了简乔南的生日。 这个时候，凌小小已经过了妊娠反应最强烈的时期，她的日子总算好过一点。而且这个孩子的性别已经提前揭晓了，如简家人一直所盼望的那样，是个男孩子。 凌小小一时之间简直成了国宝，简家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媒体，只是在胎儿的性别上还是做了隐瞒，不过那些媒体从简伯年给这个儿媳妇送的那些礼物上大致也可以判断这个孩子应该是个男孩子。 一时之间，他们简直成了王子和灰姑娘的真人版。 在媒体爆料前，凌小小其实已经偷偷的将这些事告诉了孙妍，孙妍一听，立即在她身边打着滚求包养。 “我很好养的，会解闷，会暖床，包养我吧！包养我吧！简太太！” 凌小小被她逗的咯咯笑，从抽屉里找出车钥匙，“那这辆车给你吧……反正我没驾照。” 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人一下子停了下来，看了眼塞到自己手里面的钥匙，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台车多少钱吗？” 凌小小摇头，“我又不敢开车。” 她根本不敢开车，要这台车又有何用？至于简伯年送她的那幢别墅，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她又不是没有地方住，更不要说公司的股份了，她根本是受之有愧。 在孩子性别出来之前，她内心里曾经一直很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子，一来是会比较听话一点，长大了也跟她比较贴心一点，另外还因为，假如她以后跟简乔南离婚的话，女儿她还有带在身边的可能，儿子却一定是要留在简家的。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对不起把她养大的简家，所以收到这么多贵重的礼物更是觉得良心难安。 “你呀！”孙妍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小，你不要这么傻。人心隔肚皮，不要说你和简乔南现在这种关系，就是现在你们是如胶似漆，也难保他以后没其他什么心思。男人靠不住的，尤其是他们这种身份。什么东西最靠得住？”她将车钥匙塞回她手心里，“这些东西最靠得住！只有这些东西，才会永远不会欺骗你，不会背叛你，你明白吗？” “不是的，简哥他现在对我真的还不错的……我告诉你，”凌小小双眼放光，一脸幸福样，“他的生日派对都让我跟他一起去的。” “废话！”孙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他老婆，他不带你还想带谁去！” 凌小小被她训得缩起了脖子，但还在傻笑，“你真不用担心，简哥不是坏人的。” “不是非要是坏人才会伤害别人的。”孙妍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撬开她的脑袋把自己的想法塞进去，“反正你多留一点心眼总没错的。我跟你讲……” 她忽然顿住了，凌小小还在等她的下文，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吭声，于是问她：“你想跟我说什么？” 孙妍的脸色不太好，愣了一会儿后摆了摆手，“算了，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安心养胎吧。” 凌小小不是那种八卦的人，现在有了孩子，更是事事以这个小东西着想，见她不想讲，也难得再费神去打听，直接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只是孙妍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情绪变得有点低落，又坐了一小会儿后就告辞了。 凌小小到了这时，还真的有点担心起来，只准备等简乔南的生日宴结束后再找个机会问一下她。 *** 第二天就是简乔南的生日。 　　☆、第三十五章 简乔南的生日惯例是要请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庆祝的。这一次在征得简太太的同意之后，凌小小也可以出场一会儿，不过她也有交待，一定要将凌小小保护好，不能让她累着了，甚至还要派阿姨跟在后面照顾着。 简乔南被烦得连连惨叫，抱着头说妈你要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带她去丛林探险。 简太太笑眯眯地白了他一眼，“还是小心一点好，你们年轻人一玩起来什么都忘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简乔南揽住简太太的肩，“我一定会把您的宝贝孙子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 以前简乔南的生日派对，凌小小未必每次都能参加，就算参加了，也是只能毫无存在感的陷在人群中，看着他和他当时的女友大秀恩爱，所以像今年这样腰被简乔南紧紧搂着，一直受到别人的瞩目，让凌小小有种错觉，好像他们真的是别人以为的那样恩爱有加，尤其是她偶尔仰头去看简乔南时，对方总是正好低着头对着她微笑，那种含情脉脉的样子让凌小小满心都是红色泡泡，简直就要认为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跟着简乔南像花蝴蝶一样满场转，一时转到他几个朋友身边，简乔南看了看他们，忽然“咦”了一声，“家源，你女朋友呢？” “吵架了。”马家源耸了耸肩，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有多么不高兴，“女人就是这样，麻烦的很。” “这有什么麻烦的。”简乔南笑道，同时紧了下搂住凌小小腰的手，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一点，“女人生气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压着她用力吻她，自然什么都搞定了。”他说完凑到凌小小耳边，脸贴着脸，语气十分暧昧，“我说的对吧，老婆？” 众人一下子将目光转移到凌小小脸上，一脸“原来简乔南就是这样哄你的呀”的神情。 凌小小脸皮本来就薄，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一时脸上发热，缩在简乔南怀里害羞地低下了头。她的耳边传来简乔南带着笑意的声音，“喂，老婆，你不是生气了吧？” 凌小小很疑惑，心想我没生气啊，刚抬起头想告诉对方，就被简乔南用力吻住。 耳边掌声如雷动，凌小小腰被他一只手紧紧箍住，后脑勺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摁住，半点也动弹不得。本来以为这个吻的性质只是一种恶作剧，简乔南应该很快就会松开她，可是直到她的舌头都被他吮麻了，简乔南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凌小小心跳如鼓，呼吸不畅，直到全身软的倒在简乔南怀里时，他终于好心的结束了这个吻。 耳边的那些掌声早已经停了，简乔南的头抵着她的头，声音低哑，“老婆，不生气了吧？” 她的身体还软在他怀里，鼻端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听着这样软软的话语，她一时竟失了神。 “老婆。”简乔南拖长了尾音叫她，撒娇一般，可是他眼中的笑意分明就是戏弄的意思。 凌小小顿时窘在那里。 这种场合，肯定不能说还在生气，可是如果说已经不生气了，又好像正好证实了简乔南的话。 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南，生日快乐！” *** 门口处，高萱萱身穿一袭银白色紧身长礼服，在众人的注视下，袅袅婷婷，摇曳生姿地走到他们面前。 去年的今日，还是她和简乔南在生日宴上热吻，到了今年，已经是物是人非。 虽然已是今非昔比，高萱萱还是未见丝毫尴尬之色，落落大方地伸手给了简乔南一个拥抱，不着痕迹地将凌小小排挤到了一边。 “生日快乐！”她贴着他的耳边又说了一遍祝福的话，距离近得好像是在吻他一样。简乔南也没有丝毫反感或是觉得不妥的意思，笑眯眯地接受了并开口称赞她，“萱萱你今晚好漂亮”。 高萱萱莞尔一笑，像刚刚看见凌小小一样，“小小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对了，孩子有没有闹你？” 凌小小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她杵在那里，看了眼正对着高萱萱微笑的简乔南，讷讷的说了句“他很乖”，然后就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虽然表面上她好像是胜利者，可是凌小小在高萱萱面前，或者说简乔南任何一位前任面前，她都会觉得自卑。 去年夏天一起去游泳时，高萱萱的身材连她看了都有点挪不开眼，后面自惭形秽地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不止是外表，就连内在，她也完全不如开朗热情的高萱萱。 新欢旧爱齐聚一堂，旁边的那些人的眼神难免就有点值得玩味。 “都快做妈妈了，小小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像个小孩子一样。”高萱萱抿嘴一笑，斜了一眼简乔南，风情万种地娇笑着，“乔南原来你喜欢这种小女生啊？” 高萱萱五官漂亮，个子高挑，身材有料，这样随意的往人群中一站，很自然的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而凌小小因为有孕在身，在简太太的要求下，即使是今晚这样的场合，也只能是素面朝天，加上她个子小，今天又穿的是平底鞋，站在高萱萱面前，还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小小窘得厉害，心中盼着简乔南能帮她圆一下场，可是看了他好几眼，也没见他有帮她的意思。 她有点失望的低下了头，这时忽然听到乔伊的声音。 “乔南选择小小，自然是因为小小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喂，我说简大少，你别以为傻站在这里，今晚就可以不用喝酒了噢。” 气氛一下子活了起来，众人好像忽然想到今晚来之前的目的，一窝蜂的去拿酒杯来灌简乔南的酒。 *** 派对渐渐接近□□，男主角当然是今晚的寿星简乔南，只是女主角，却好像并不是凌小小。 女人并不是穿的越少就越性感，有时候半露不露才更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也更有吸引力。 高萱萱大概深谙此道，就像她今晚所选的衣服，重点部位明明遮了个严严实实，又因为贴身的设计，将她的傲人身材体现地淋漓尽致，惹人遐思。一整晚只看到她像一条美人鱼一样游弋在人海里，抢尽了眼球。因为和简乔南以前的关系，她甚至比凌小小还要熟悉这帮人，有时候别人灌简乔南酒时，她也会豪爽地像以前那样帮他挡上一两杯，惹得别人连连叫好。 相形之下，她比凌小小更像简太太。 派对中途，简乔南去洗手间，出来时就看到高萱萱正斜倚在外面的墙壁上。 “乔南。”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她已有三分醉意，看他的眼神有点飘。 简乔南走上前，冲她点了下头，“刚才谢谢了。” 高萱萱无力地摆了摆手，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双臂用力攀上他的肩头，然后嘴唇重重地贴了上来。 *** 简太太给她的“放风”时间已经到了，可是简乔南去洗手间还没有回来，凌小小因为怕惹简太太不高兴，只得起身去找简乔南。 一个拐角过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昏暗的灯光尽头，她看到有两个人正抱在一起热吻。 高萱萱今晚表现的那么抢眼，她想认不出都难，而那个与她拥抱在一起的人…… 凌小小往后退了一步，脑中一时之间空白一片，在稍稍清醒过后，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简太太规定的时间到了，可是她还没和简乔南打招呼呢。 “小小。”身后有人握住她的一条手臂，凌小小机械地偏过头去，看到灯光下，乔伊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不舒服吗？”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在找乔南？” 凌小小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不能让乔伊发现那两个人。 “是有点不舒服。”她紧紧握住乔伊攥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乔伊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乔伊好像有点犹豫，也有点不满，“乔南呢？” 凌小小心中发慌，强自镇定着露出一点笑容，“他是主角，太早退场不太好……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让司机来接我吧。” 她的“以退为进”还是起了作用，乔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 两人刚上了车，凌小小就接到简太太的电话。 “怎么回事，乔南怎么不接我电话？”简太太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凌小小心中乱糟糟的，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回道，“简哥应该有事在忙，妈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简太太在那头说时间不早了，问她有没有回去。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简太太在那边总算高兴了一点，“那就好，小小你是有身孕的人，别跟着他们一起太疯，知道吗？” 凌小小忙说我知道。 简太太“噢”了一声，忽然紧张地问，“你没喝酒吧？” 凌小不忙说没有，我知道不能喝的，妈您放心。 简太太这下总算满意了，又说了一句“以后手机也少用点，别整天带在身上”才结束通话。 凌小小将手机放进手提包里，想了想，还是将手提包放得远一点。 简太太最后一句话时明显有责备的意思，可是凌小小在家里已经只用固定电话，只有在出门时才会用一下手机的。可是还是惹简太太不高兴。 她觉得很泄气，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让别人喜欢她。对简太太是这样，对简乔南也是。 “我姑姑？”乔伊在前面问。 凌小小“嗯”了一声。她觉得很累，一点都不想开口。 好在乔伊没有再开口，两人一路沉默着，一直到将她送到家里。 乔伊扶着她躺到床上，又打发了一直等着凌小小的阿姨去睡觉，这才在她的床边坐下来。 “好点没有，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家里本来是有医生的，不过前段时间被简乔南不顾简太太的反对给赶回去了。 “没事。”她冲乔伊笑了一下，“不早了，乔伊哥你也回去睡吧？” “真的没事吗，你脸色不太好。”乔伊看起来很担心。 凌小小觉得轻微的伤感，这样的表情，如果是出现在简乔南脸上该有多好啊。 “真的没事了，怀孕了都是这样。”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你回去吧，我有点累，想睡觉了。” 乔伊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站了起来，“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对了，我给乔南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凌小小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伸手做了个拦他的动作，想都没想就说了个“不要”。 正在从口袋里拿手机的乔伊顿住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乔伊哥你不是别打扰简哥了，该回来时，他自然就回来了。” 可是如果有人不让他回来呢？ 这种担忧她没有办法告诉其他人。 乔伊看了看她，收起了手机，俯下身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帮她掖好被角，这才微笑着说了句“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睡。” 他太温柔了，凌小小害怕会在他面前掉眼泪，只能拼命的点头。 乔伊轻叹一口气，帮她关掉了灯，只留下床头的小夜灯，这才转身离开。 在门被轻轻带上时，凌小小睁开了眼睛。 *** 乔伊出门上了车，立即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一开始总是没人接，他在车里隔五分钟左右打一次，一直持续了约半个小时，简乔南终于接通了电话。 “你他妈别烦我！”简乔南在那边吼道。 乔伊一愣，声音不由地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简乔南在那边喘着粗气，好像气得不轻，好半天才又吼了一句，“乔伊，你实话告诉我，陈慕云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第三十六章 简乔南简直快要气疯了。 他不过只是去上了个洗手间，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了高萱萱。那个疯女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强吻他不说，还拉着他不放，一个劲的问他，明明她比凌小小更有魅力，为什么他却宁愿碰那个发育都未完全的女人。 简乔南实在被她缠得快烦死了。 他妈的他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明明高萱萱身材前挺后翘，十分惹火，两人交往时又明投暗示的向他投怀送抱了很多次，他就是一直兴趣缺缺，可是现在却整天对着那个发育不良的人胡乱发情，恨不得把她压到身下，剥光衣服，狠狠地欺负到她哭。 光是想像到那个画面，都让他血脉贲张，结果那个疯女人以为是因为她，缠得他更紧，简直是要将他就地正法的节奏。 被他推开时还哭得一塌糊涂。 神经病，当初提分手的人明明是她，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好不容易摆脱了高萱萱，在经过吸烟区时，他意外听到马家源正在和另一个朋友说陈慕云那么早退场的原因是为了会他的那个小女友，更气人的是，马家源还很郑重的交待那人，一定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是他简乔南。 他妈的，当初是谁帮他牵的线，他才能和陈慕云搭上关系的，现在倒好，两人一起将他蒙在鼓里。 要不是旁边那个朋友拦着，简乔南当场就要揍马家源。后面他作为主角，连招呼都没打，匆匆地就往陈慕云那边跑去捉奸。 一路上他的手机响个不停，简乔南哪里有心思去听，等到了陈慕云家门口，他才看了眼手机，发现是乔伊打过来的。因为马家源的事，他现在看谁都像是陈慕云的同谋，更何况陈慕云和乔伊的关系的确比和马家源还要好一点。 他在这边吼乔伊，乔伊在那边却是不紧不慢，“你说什么？慕云有女朋友了？” “你不知道？”骗鬼是吧！ “我不知道。”乔伊回答地干脆而冷淡。 乔伊一向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况且他怎么说也是乔琪的表哥，陈慕云瞒着他也是很有可能的，简乔南这时才消了点气，但也不准备再和乔伊啰嗦，直接切断了电话，然后就拨了陈慕云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陈慕云的声音淡淡的，“我现在有点事，你等一下再打吧。” “什么事？”简乔南冷笑，“和女人上床？” 回答他的是“嘟嘟嘟”的忙音，再打时陈慕云已经关掉了手机。 简乔南气得将陈慕云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一遍，然后索性坐进车里，准备来了守株待兔。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一个女人和陈慕云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他连忙跳下车跑过去，就听到陈慕云对那个女人说了句“我送你吧”。 门口处灯光有点暗，女人的脸又被头发挡住了，简乔南没能看到这个小妖精到底长什么样，只看到她摇了摇头。 “我自己能回去。” 小妖精转身想走，却被陈慕云一把拉住手，“夏草……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让司机送你。” 小妖精抬起头看陈慕云，简乔南这时终于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竟然长得有点像简乔琪。 简乔南心中先是一喜，继而涌上一点淡淡的歉意。 是他那个妹妹太不懂事……陈慕云受委屈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这个叫夏草的女人挣开陈慕云的手，匆匆地转身离开。 陈慕云还站在那里，目送着她离开，简乔南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都明白。”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欣慰又内疚，“她好歹跟你一场，你给分手费时大方一点就是了。” 说到底都是简乔琪太自私，才逼得陈慕云不得不找个和她相像的女人来解决生理需要。 他也是男人，他懂的。 *** 简乔南怒气冲冲的来，喜气洋洋地走，一路上甚至哼起了小曲。 离开陈慕云家之后，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路才可以拦到出租车，在这条马路快到尽头时，简乔南看到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 虽然她的头埋在膝盖里，可是简乔南还是认出来是那个夏草。 他想到她和陈慕云的那些事，不由感叹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肯做。 虽然他不太喜欢她这种拿身体换钱的做法，但现在毕竟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的确不安全－－陈慕云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简乔南的车已经开过去了，却还是倒了回来。他下车走到夏草身边，低下头叫了她一声“夏草？” 夏草抬起头来，淡淡的月色下，她的神情有点呆滞。但是很奇怪，他们明明刚刚才见过，她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毕竟是和简乔琪有几份相似，他虽然不喜欢她……就当日行一善吧。 *** 他把夏草塞到副驾驶上，等他上了车，车子开出后不久，夏草忽然笑着问了他一句“我漂亮吗？” 简乔南觉得莫名其妙，但她长得像乔琪，也就是说也有点像他，简乔南当然不认为自己长得丑。 “漂亮。”只是光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拿着父母给的好相貌做资本来换钱，并不是什么值得褒奖的事。 夏草咯咯笑了起来，“那……你想和我上床吗？” “神经病！”简乔南刚刚对她的一点同情一下子完全没有了，简直是恶心的想吐出来。 刚从陈慕云床上下来就来勾引他……他妈的，就算想卖也不用这么急吼吼的吧，这个女人也太贱了。陈慕云到底是什么眼光，让她做乔琪的替身都是在侮辱乔琪。不过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陈慕云一向那么会体贴人，竟然放着她这么晚一个人回去。 “我嫌脏！”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又加了一句。 夏草笑得更甜，丝毫没有觉得羞耻或是怎样，甚至伸手过来摸他的脸，“试一下……说不定你就喜欢了。” 简乔南一个急刹车，在夏草因为惯性身形未稳时，探过身一把打开她那边车门，“滚下去！” 免得脏了他的车。 他已经不担心她会遇到坏人，说不定这样她还求之不得呢。 *** 简乔南回到家时，家里面黑漆漆一片。他放轻脚步，先去了凌小小的房间。 小夜灯将整个房间铺满了柔和的光，凌小小侧着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假如她的睫毛没有抖的那么厉害。 这个傻丫头就是这样，连装睡都不会。 暮春的夜，宁静而美好。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春天般软绵绵的气息，简乔南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他在她床边坐下来，有意拿出她的一只手在手里把玩，然后不出他所料，那傻丫头果然“醒了”。 “简哥。”她的眼睛黑而湿，眼神里还有一点迷糊和懵懂，又那么平静，像这宁静的春夜。 简乔南想到今晚那两个试图勾引他的女人。 他反感高萱萱那种因为长得漂亮就觉得自己魅力无穷，想将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人，更讨厌夏草那种一心为钱的女人，此时在他面前的这个傻姑娘，虽不是绝顶漂亮，但也是眉清目秀，又因为怀孕脸变得比以前圆润，粉粉白白的，看起来就十分的可口。 简乔南心中动了动，声音也不自觉温和了几分，“我吵醒你了？” 凌小小没有说话，只是睁着大而黑的眼睛看着他，许久后，她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简哥……你是不是……是不是想再和萱萱姐在一起……”傻丫头咬了下嘴唇，眼睛更湿了，“我看到你们……在接吻。” 竟然被她撞见了。简乔南简直像一巴掌拍死那个高萱萱，好好的发什么酒疯？ “你胡想什么！”简乔南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鬼才想再和那个女人重续前缘！”又不是演恐怖片，有必要设置这么恐怖的情节。 凌小小从震惊，到疑惑，再然后慢慢地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她一笑，简乔南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心起来，但还是故意板着脸，“你笑什么？你怎么没想过我是在说谎？”他骗她难道还是一次两次了。 凌小小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傻笑。 他按下那种贴上去亲一下的冲动，佯怒道：“喂，你冤枉了人，难道都没有点表示吗？” 凌小小盯着他看，脸上有一点羞涩的神情，眼睛却亮晶晶的，看得简乔南越发的心痒痒，就像有什么在心头不停地挠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的手臂刚从被子里拿出来，高于平常的体温，让简乔南觉得异常的温暖，不用她用力，他顺着她手臂上的力道低下头，然后两人的嘴唇轻轻地贴到了一起。 “这样行了吗？”她微笑着小声问，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晕。 女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微笑着，干净美好地让简乔南想起春天田野边长着的那种小白花。 他脑中一热，再次低下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唇。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医生也说可以有适当的房事，所以……应该没问题？ *** 第二天简乔南醒来时，凌小小还窝在他怀中沉睡着。 她有了身孕，昨晚又实在累坏了，贪睡也是在所难免。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轻浅的呼吸声。 简乔南悄悄将手探到她的小腹上，触手柔软得好像手指都要陷进去。平时她穿着衣服不没觉得，昨晚他才发现她的肚子其实已经微微地凸了起来，就好像长胖了一样。 小腹处光滑的触感让他忽然想到昨晚的情景。她因为害羞和顾着孩子，一开始怎么也放不开，在他的进攻下，慢慢地只会软软地向他饶了。 光是想到她那种软糯的求饶声，就让他小腹发紧，正心猿意马着，怀中的人忽然动了起来。 她醒得这么突然，他在这一瞬间竟然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但毕竟是脸皮厚惯了，他很快镇定下来，清了下嗓子，准备告诉她昨晚他其实就准备告诉她的话。 “那个，小小啊……”他努力做出轻松且不轻乎的样子，“你看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很重要的是不是……所以，假如我们以后都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人……”他顿了一下，用一种完全只是顺口这么一提的语气说出下面一句，“干脆我们就在一起得了。” *** 凌小小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是梦中简乔南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她昨晚只是因为想到那次以为简乔南是在嫌弃她，结果他却是怕传染她感冒的事，又想到乔伊的话，觉得与其憋在自己心里难受，倒不如向他问清楚，至少可以彻底的死心。结果事情完全向着她从来不敢想像的方向发展。 她一时之间有种上学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举起了手，就真的被老师点了名，而且回答的竟然完全正确一样的庆幸感，又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反应不过来而愣在了那里。 “你不愿意？”简乔南的脸色开始变臭。 凌小小这时才醒过神，并用力的点起了头。 她愿意，她当然愿意了，她只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而已。 这种梦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起了床，简乔南吃过早餐后亲了下她的脸颊才出门去上班为止。凌小小在门被轻轻关上时才好像忽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激动地不能自已，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过后唯一想到的就是给孙妍打电话。 孙妍明显也很高兴，却不忘给她浇冷水，“嗯，知道了，你是傻人有傻福。” 凌小小才不在乎她说自己傻呢，傻乎乎地在这边笑着。 孙妍陪着她笑了一会儿，忽然声音低了下来，“小小，我真为你高兴！” 这句话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凌小小愣了愣，然后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阿妍，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 凌小小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一切就像灰姑娘的魔法一样，一到十二点就什么都变回原样，但出乎她的意料，美梦一直在持续着，而且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她这个时候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本来胃口就好了一点，加上心情又好，每顿饭都吃得很多，直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把简乔南逗得呵呵笑，一直拿她的肚子取乐，没事就要压着她摸几把。 阿姨本来一直是觉得她吃得太少，现在又开始为她吃得太多而发愁了。 又过了几天，简乔南因为公司的事需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出差一个星期，她这个美好的梦才不得不暂时被打断一下。 “等我回来。”他亲了下她的脸，又摸了摸她已经很明显的肚子，像一个慈父一样。 凌小小重重点头，也将手放到小腹上，“等到你回来，说不定他就会动了哟。” 简乔南笑得眉眼弯弯，将手叠到她的手上，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扣进她的指缝里，然后忽然用力，一把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一个热烈的亲吻过后，他离开了家门，凌小小站在门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并没过多久，孙妍到访，虽然她应该是有意隐瞒，可是凌小小还是看得出，孙妍她有心事－－甚至可以说，她很不开心。 　　☆、第三十七章 外面正在下雨，孙妍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带着潮气。凌小小见状，忙将她带进自己卧室，拿了干毛巾给她擦。 “要不你还是洗个澡……不过我的衣服你好像穿不上……”孙妍个子比她高，骨架也比她大，两人的衣服并不能互穿。她在这时忽然想到家里比孙妍高大的人，“啊，要不你穿简哥的。” “傻里傻气的。”一直绷着脸的孙妍这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几下她的头发，“简乔南的衣服我能穿吗……你不用这么多事，这点雨水不算什么。” 虽然又被她嘲笑傻，但毕竟孙妍笑了，凌小小也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 不一会儿阿姨端着奶茶和几样孙妍喜欢的小点心敲门进来。孙妍来得勤，和阿姨早就混熟了，阿姨爱屋及乌，对孙妍喜爱的不得了。 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口香甜的奶茶，孙妍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看到她这样，凌小小这才壮起胆子问心中的疑问。 “阿妍，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她有点不安，怕自己是在侵犯别人的*，可是孙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事，都是第一时间告诉孙妍的，所以假如她真的觉得不开心的话，她希望可以帮着承担一点。 孙妍手中捧着杯子，奶茶带着甜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咬着杯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是遇到一件不太好的事。” *** 孙妍坐了一会儿离开，凌小小将她送到门口，隔着一点雨丝，她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好朋友。 “阿妍，真不用太自责。你们连认识都算不上，对方是她男朋友，你又没有真凭实据，只是猜测，就算你真去提醒她，她肯定也不会相信你的。” 这些话她刚才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了，孙妍听了也只是淡淡的笑，“我明白，我只是觉得挺难受的……你放心啦，我没事的，你好好养胎就是了，要是让我干儿子也跟着你不高兴，看我怎么治你！”她说着像简乔南经常做的那样，伸出双手使劲揪她的脸。 凌小小缩着脖子躲闪着，脸上在笑，心中也难免有点唏嘘。 她其实也挺同情那个女孩子。 被自己喜欢的人骗已经很可怜了，还因此有了孩子，连学业都放弃了，将心比心，她是能想像得到那个女孩子现在有多难过的。可是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因此而自责。 这件事真的和孙妍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真正坏的还是那个男人。 她在这时想到不久前离开家的那个人，不由心中一暖。虽然以前的确有一些不开心，但幸好她比那个人幸运一点。 “多亏你有个好爸爸。”她低下头，微笑着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小东西当然不会回答她，凌小小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甜蜜的苦恼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动一下啊？” *** 虽然他经常拿那个孩子来威胁凌小小，把她欺负得眼泪汪汪，但简乔南心中其实也是很紧张那个孩子，所以在那件事，他一直很克制。昨晚因为想到要分开一个星期，他才稍稍放纵了一点。 兴是尽了，后果也来了，他上了飞机以后就困得闭上了眼睛。 中途他觉得盖在身上的薄被滑了下来，可是他睡意正浓，实在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动手。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人在他身边，正往他身上小心的盖着被子。 简乔南意识混沌，对方的动作又轻又柔，让他一时觉得是凌小小在他身边。这段时间两人同床共枕时，她就会在半夜时这样帮他盖被子。 他本来是想像平时那样说一声“谢谢老婆”，可是嘴实在懒得张开，只是在对方的手擦过他的手时，顺手一把抓住。 可是有点奇怪，凌小小的手什么时候变大了，而且骨头也要硬一点没有平时那种软乎乎的感觉，就连在他耳边的声音也不像她的，虽然好像更动听一点。最奇怪的是，她叫的是“乔南”。 凌小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的。 简乔南这时终于清醒一点，睁眼一看，正弯着腰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哪里是凌小小－－不过竟然十分眼熟。 “对不起。”他忙松开她的手，稍微有点尴尬的坐直了身体，“抱歉，睡糊涂了。” 那个女人并没有立即说“没关系”，反而只是那样盯着他，眼中有一点淡淡的落寞，“你认不出我了吗？” 简乔南一惊，仔细地看了看她，迟疑地，“你是……以晴？” *** 一个人一生中难免会做出一些荒唐之举，以简乔南的性格，自然是更多。而这二十七年里，他最荒唐的一段岁月，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钟以晴。 她是他的初恋，两人在高中时就好上了。那个时候的简乔南为了博佳人欢心可没少出洋相。后来钟父工作调动，举家搬迁，两人不得不分开。简乔南当时简直就像被抽了魂一样，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要跑去钟以睛所在的城市。 结果他看到的是她和另一个男生牵着手走在一起。 简乔南一个人默默地回了家，然后颓废了整整半年，抽烟，喝酒，打架，任何人劝都没用，就连一向寡言的简伯年都看不下去，说他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不会再管他了，就当自己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可是依然没有用，在所有人都恨铁不成钢时，凌小小误打误撞地将简乔南“救”了回来。 当时简乔南坐在二楼的阳台上，他其实只是想透透气，然后被放学回家的凌小小看到了。 那丫头本来就傻，在十二三岁时就更加不聪明，简乔南都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念头，反正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凌小小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两人一起摔了下去。 她以为他想不开，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他。 所幸只是二楼，下面又是草坪，而且他还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两人最后总算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简乔南后面只要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口气得隐隐的疼，但经过这么一摔，他还真摔正常了。 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会惹点小事，却不犯大错的简乔南，后面也交往过好几个女孩子，只是，却再也找不回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 曾经沧海难为水。 后面两人很久没有联系，去年年头钟父因贪污入狱的事，他也是从新闻上看到的。 想不到隔了将近十年，两人在这里不期而遇。 　　☆、第三十八章 钟以晴现在的职业是空姐，在飞机上并不适合和简乔南多聊，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定后面有空再聚聚。 简乔南原以为这只是社交场合的一种客套话，结果在傍晚时分，他真的接到了钟以晴的电话。她约他一起吃晚饭。 简乔南用了点时间才找到钟以晴的家。这里应该是一个很老的小区，她家的那幢楼里连电梯都没有，简乔南一口气爬到六楼，还真的有点累得慌。 钟以晴来给他开的门。 她已经脱掉了那身职业套装，换上简单的白色衬衣和一条洗得略微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袖子卷到臂弯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盘了个髻，还有一点乱发散在额前，她的鼻端上甚至还微微有点汗。 “不好意思，应该下去接你的，不过我在做饭……”她扬了下一只手中的锅铲。 她和以前那个青春明媚，朝气蓬勃，偶尔又有点小女生性子的钟以晴完全不一样，明明是一身的人间烟火气，却让简乔南有种惊艳的感觉。 有人在她身后问“以晴，是谁啊？” 钟以晴回过头，笑着答道，“是我白天跟你说过的那个以前的同学。”转头又告诉简乔南，“这是我妈”，然后将他让了进来。 ***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但收拾的很干净，钟以晴给他倒了水，又将洗过的水果放到他面前，好像是解释一般，“不好意思，应该请你在处面吃的，不过我妈腿不太方便，眼睛也不太好……” 简乔南白天已经稍微打听了一下她家的情况，钟父入狱后没多久就在监狱中自杀了。树倒猢狲散，他这一倒台，想必留下的这对母女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毕竟以前那么喜欢过这个人，他一直记着的还是她背着画板去写生，或是坐在钢琴前安静弹奏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一种景况。简乔南心中略微有点发酸，微笑着打断她的话，“没关系的。外面什么时候没机会，难得能吃到你亲手煮的东西……不过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做这些。” 钟以晴的脸色微变，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一把，笑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了。” 简乔南看到她变脸色，也自知失言，忙跟着站起来，“我来帮你吧。” *** 两人一起做了顿饭，菜色很简单，都是一些家常菜，最奢侈的应该就是一条清蒸鱼和一盘清蒸排骨。 吃饭时简乔南留意到钟以晴一直很细心的在照顾她母亲，和以前那个疯疯傻傻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其间她还一声不吭地帮他剔掉鱼肉里的刺。 “以前你都是这样帮我的……算是谢谢你以前的照顾。”她冲他笑了笑，“我记得你不喜欢太重的口味，这个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简乔南心中莫名的动了动，那些一直被时光隐藏的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跳到他到的面前。 饭后出门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正下着不小的雨。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并肩向前走着。 雨滴落到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远处的灯光穿过雨幕照了过来，在两人身下留下一片阴影。 “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又下着雨。”简乔南说。 “没事，把你送到门口我就回去。”她微笑着说，顿了一下，似感叹一般，“我最喜欢下雨了，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她忽然停了下来，简乔南却明白她想说什么。 他第一次吻她时，就是在一个雨天里。当时他激动的整颗心都要跳出来，后面回到家，一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 “以晴。”他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尽管向我开口。”他看得出她过得并不好。 钟以晴将伞拿高了一点，两人终于可以看清楚对方。 “不用。”她的笑容很恬静，“我应付的来……爸爸的事……已经没事了，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妈的身体。” “我可以帮她联系医生。”简乔南急切的说。 钟以晴到这时，终于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谢谢你。”她沉默了下来，垂下了眼皮，手紧紧地握在伞柄上，因为太用力，可以看到骨节高高突起，她的手腕也完全没有记忆中那种圆润的感觉。 “你结婚了对吧？”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还没说恭喜呢。还有，恭喜你快做爸爸了。” 分开这么多年，他其实都没太留意过她的消息，没想到他的事她却都知道。 “你竟然都知道了。”气氛有点沉重，他有意将语气放轻快一点。 钟以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她的笑容里有太多的东西，让他有点受不住。 “那你呢？”简乔南问，“有男朋友了吧？” 他们两个同岁，二十七岁对于女人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岁数了。 “没有。”她将目光偏向远处，轻声叹息，“有些东西，我忘不掉……也不想忘。” 她说的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一下一下敲打着简乔南的耳膜，让他脑中嗡嗡一片。 他伸手握住她握伞柄的手，“我说真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钟以情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中夹着一点说不清的痛苦，“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假如那时候我爸爸没有升职……我们家就不会弄成现在这种样子……假如他没有升职……我们可能就不会……这些年我其实有偷偷去看过你……只是你身边一直都有人。”她低下头，手轻微地抖着，一开口，连声音都打着颤，“你什么都忘了……只有我还一直记着。” 黑暗中，即使看不清神色，也能听得出她话中的寂寥。 简乔脑脑中一热。 “谁说我不记得？”他紧了紧握着她手的手，“以前的事，我都记……清清楚楚。” 那青春年少时最纯真的感情，即使被时光蒙上了一层尘埃，可是只要轻轻擦拭，却依旧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他在见到她的那刻起就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 *** 钟以情笑了起来，只是笑里却夹杂着无以言明的痛楚。她拍了拍他的手，“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对了，给你太太报平安了吧，她有了身孕，你别让她太担心。” 简乔南这时也察觉到自己的莽撞，他现在已经不是单身，对另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好像是不太合适。他轻轻松开她的手，“那我走了。”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小区的门口，那里简乔南的司机已经在不远处等着。 “回去吧。”她冲他摆了摆手，“回去早点睡。” “你也是。” 钟以晴微笑着点头，先一步转过身往里走，可是等到简乔南上了车，几乎是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竟然还站在原地，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她的身后是浓重的黑夜，路灯昏黄，雨伞下，她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孤单和凄凉。 *** 简乔南这一夜做了好多的梦。梦中他们都那么年轻，无忧无虑。她去写生，他就帮她背着画板，给她当模特；她在弹琴，他就贴在她后背捣乱；他们去郊游，天下忽然下起好大的雨，两个人牵着手跑到一个破旧的亭子里躲雨，他看到雨水从她的发梢上滴下来，她整个人就像沾了露水的花骨朵。就是那一次，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简乔南从梦中醒来，心口还丝丝缕缕地痛着，他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再难入睡。 第二天在和对方公司商谈合作事项时，简乔南一直心不在焉，以致于不得不借口身体不舒服暂时中止商谈。 回到酒店里，在犹豫了很久后，他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去了一趟钟以晴家。 当时已经是傍晚，他还在车上，远远地看到钟以晴搀扶着钟母在小区另一边一条马路上散步。天气已经好转，夕阳把那母女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可能是有风吹过，他看到两人停了下来，钟以晴微笑着帮帮钟母拢了拢头发。 简乔南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撞到心上，撞得心中一动。 第三天简乔南再去时，却没有看到那对母女。他这时才想到今天钟以晴不休假，现在说不定正在飞机上。 简乔南莫名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中空落落地难受着。半夜时，他从梦中醒来，忽然决定，在他离开前，一定要再去看一次她们。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却是钟以晴主动打电话给他的－－因为钟母病倒了。 钟母一向身体不太好，钟以晴傍晚时分去买菜，等回到家时才发现钟母晕倒在地上。 钟以晴她吓坏了，慌乱中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他打电话。 简乔南在电话中安慰已经吓得在哭的她，让她立即打急救电话，他马上就会赶过来。 等到把钟母送去医院，给她做检查时，简乔南问她怎么这个时候还去买菜，他是觉得如果她没离开，钟母就算发病，也不会没有人在身边。 钟以晴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小声地说了句“这个时候便宜一点”。 简乔南心中一酸，默默地握住她发抖的手。 钟母很快就检查好了，所幸没什么大碍，她是身体一向不太好，有轻微的心脏病，而且营养不良。在听到医生说出“营养不良”四个字时，钟以晴难堪地别过脸去。 *** 钟母不用住院，简乔南将她们送回家，安顿好钟母后，两人退到客厅里。 钟以晴又一次向他道了谢，然后将一杯水双手递到他的面前，“你喝点水吧。” 简乔南双手捂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钟以晴默默地将手抽了出来，低着头小声道，“我能应付的，你不用担心。” 她那种倔强的姿态让他顿生怜惜之感，可是更多的却是愤怒。 “你能应付什么？”他重重地将水杯顿到桌子上，“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你妈哪一天死在这里，你才肯放下你的自尊。” 钟以晴被他的动作吓得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明明有泪，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简乔南又痛又气，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低低地道：“让我帮你，好不好？” 钟以晴无声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东西沾到他脖子上，湿而烫。 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稳定下来，简乔南才提出告辞。钟以晴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红着眼睛又向他道了遍谢，“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简乔南假装生气地敲了下她的头，“让你胡说！” 钟以晴抿起嘴笑了，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往事被这个笑容一下子唤醒，一件接一件，纷至沓来，势不可挡，撞得简乔南心口疼。 他强按下将她再揽入怀中的冲动，走到门边，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忽然听到她在后面叫了一声，“乔南。” 他回过头，就看到她像扑火的飞蛾一般重重撞过来，从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腰。 “不要走！”她带着哭音，“乔南……求求你……不要走！” 简乔南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他用力转过身，一把将她抵到门后，低下头，重重吻住她。 　　☆、第三十九章 凌小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这是她和简乔南婚后第一次分离，对方又是有公事在忙，她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以及他忙的程度，所以简乔南除了报平安的那个电话之后再不联系她这件事，她也不清楚是不是正常的。她一再让自己大方一点，不要这么孩子气，总是想着他的电话，可是她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总是觉得委屈和难受。 她一整天总是忍不住守在电话旁，连下去散步的时间也缩短了，就是怕错过简乔南的来电。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她觉得有点失望，不过好在，他明天就要回来了。 凌小小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十分的开心，人家说小别胜新婚，看来真的是这样啊。 她给孩子的故事一直在继续，虽然简乔南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那么好，所以，长颈鹿妈妈如果再有一个宝宝，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凌小小心中暗自憧憬着，她准备今晚就将这个情节加进去。 不过这件事她一直在秘密进行着，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就算作是给他们父子两个人的礼物。 *** 凌小小那么开心，以致于乔伊来访看到她时都忍不住笑话她。 “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嗯，我猜一下，”他用手指抵着太阳穴，转了下眼珠，“是乔南快要回来了吧？” 凌小小羞得脸通红，抿着嘴唇笑了起来，然后问他，“乔伊哥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乔伊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 “我前段时间向姑父递了辞呈。慕云准备从陈家脱离出来，请我去帮忙。”他用那种很温和的目光看了看她，“小小，以后我可能不太有时间经常来看你了……我明天就要去国外一段时间。” 凌小小十分惊讶，脱口而出道；“那姑父怎么办？”简伯年倚重他的程度比简乔南更甚，可是刚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忙向他解释，“我不是说慕云哥那里不用帮……我的意思是……姑父他……” 乔伊做了个中止的手势，“我明白。”他同时摇了摇头，“不过公司始终是简家的，也是乔南的，以后肯定要交到他手里面……”他忽然出手敲了下她的头，“你跟乔南说，要他用心一点，别整天只知道想着老婆和孩子。” 凌小小被他的话逗得大窘，但是离别总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她红着脸，眼圈也跟着红了。 乔伊坐近了一点，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 “快要做妈妈的人了，整天这样好哭怎么行？以后孩子哭，你也哭，不是要累死我表弟了？” 凌小小不好意思地笑，郑重的交待他，“你有空就给我打电话。” 乔伊立即说好，然后沉默下来看着她。 这么多年，他总觉得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又那么胆小，如果告白会不会吓着她，结果她这么快就为人妻，又快要为人母了。虽然很遗憾这段感情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看到她幸福，他也就开心又放心。 “小小。”他比她大，就当是一个做哥哥的关心自己的妹妹吧，“乔南他脾气暴躁，幼稚，别扭爱炸毛，又不是那种细心的人，你遇到什么事，就直接和他说，别憋在心里，伤自己身体，也伤害你们的感情，你明白吗？” 她周围的人里，简伯年严肃，简太太冷淡，简乔南暴躁，简乔南刁蛮，陈慕云冷漠，唯有乔伊会一直对着她笑，从来没有欺负过她。 她心里，是真的把他当成哥哥来看。 “我会的。”她重重点头，“你放心吧。” *** 第二天凌小小一早就起了床。虽然阿姨极力反对，她还是跟在阿姨后面将家里的被褥拿出来晒到阳台上，又帮着阿姨将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惹得阿姨连连惊叫，不断地叫着“菩萨保佑”。 凌小小一边笑她大惊小怪，一边将手中的玫瑰花刺小心去掉。 她准备放在餐桌上，但考虑到简乔南手太“贱”，难保不去摸它，所以还是将刺去掉比较好。 在收拾过程中，简乔南终于给了她一个电话，虽然他在电话里有点太过言简意赅，但是这可能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回来，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跟她说吧？ 应该是这样吧？ 傍晚时分，阿姨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那个长颈玻璃瓶里，两支代表着爱情的玫瑰花头挨着头靠在一起，他们的卧室里，被褥还带着太阳的香气。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别后的重逢，她想给他一点好的感觉－－家的感觉。 她在等待的煎熬里终于看到简乔南推门进来。 凌小小忙迎了上去，甜甜的叫了声“简哥”，顺手想接下他手中的行李箱。 简乔南看起来很疲惫，只是沉默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就进了浴室。 他应该是累坏了吧？凌小小心疼地想，真可怜，等一下吃完饭一定要让他早一点睡觉才行。她想到这里，忙小跑着去了趟厨房，让阿姨动作快一点。 阿姨呵呵笑，“知道了，饿不着宝宝爸爸。” 凌小小向她做了个鬼脸，红着脸跑进卧室。 里面简乔南的衣服随意地丢在床上，外套甚至就丢在地上。凌小小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去捡外套，小心的放到床上。这时旁边的床头柜上，简乔南的手机发出有短信进入的声音。 凌小小从来不会在这方面检查简乔南，也不是有意偷看，只是因为离得太近，她视力又好，结果就将短信的内容看个一清二楚。 “到家了吗？好想你！” *** 浴室的门打开了，凌小小坐在床边，带着一点茫然看着简乔南走了过来。 他长得真好看啊，无论是笑的时候，还是像现在这样微皱着眉头。 “简哥。”凌小小想站起来，但实际上只是稍稍挪动了一点。她的腿发软，身体好像浮在半空，简乔南在她身边坐下，床微微震动了一下，她跟着打了个哆嗦。 乔伊昨天才告诉她的那番话她每个字都记得，所以这一次，她不再自己憋着。 她会学着和简乔南多沟通。 “怎么了？” 凌小小看着他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拥抱住他，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了，虽然简乔南只是僵了那么一下，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 凌小小忽然觉得有点害怕，觉得那个答案可能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赶紧逃离这里，不再问那个她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可是她的腿是软的，嘴也好像不受控制。 “简哥，刚刚我看了你一个短信……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视力一向很好。” 她的身体一下子被推开，简乔南灰着脸拿过手机，快速的翻看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看向了她。 凌小小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答案，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快走，要不然就…… 就怎样呢？ 她僵硬地站了起来，离他约一步远的地方。 太阳已经下山了，没有拉上窗帘的外面，是那种让人绝望的黑色，可是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同样让她绝望。 她想起以前那些事，心中忽然升起一点模糊的希望。 简乔南马上应该就会跳起来，说“鬼才会喜欢她，你别胡思乱想”，或者在他这样冷漠地看着她以后，下一秒忽然变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吓着了吧，哈哈，我逗你玩呢”。 可是，都没有，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凌小小清楚地听到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条件反射一般用双手捂着了耳朵，人也跟着后退一步，随时想逃开的姿式。 如果听不到，应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可是简乔南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的手一点一点从耳边抠开。 “小小，你听我说。”他冷冷的看着她，好像带着点歉意，又好像带着点怜悯。 *** 她被他拉着坐回了床上，简乔南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他们终于可以平等的对视。 这个动作，在她的理解里，是意味着求婚的，只是现在，他应该是用来求她离婚。 “小小，我其实也准备告诉你，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 …… “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初恋……你那时候小，可能不太记得。”他在提到那个人时，眼光都好像变得柔和了几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 凌小小闭着嘴巴看着他。 她那时候是小，可是并不是不记得。 那件事对当时的简家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简乔南为了一个姐姐变成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简乔南。简太太为此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向严肃的简伯年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她从小就傻，当时年纪又的确不大，简太太他们说话都不太避着她，所以她听到简太太一脸担忧的说“真怕乔南他想不开”，又说“乔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办法活了。” 她那时候已经读了书，知道“想不开”和“三长两短”意味着什么，所以有一天，当她放学回家时看到简乔南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时，她吓坏了，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 电视里都是这样放的，一个人从阳台上跳下去，然后就死了。 她不想看到他死。 结果后来大了一点她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想不开，而她却差点闯了祸－－幸亏楼层低，要不然简乔南就被她害死了。 她就是这么笨。 难怪一直没有人喜欢她。 “小小，对不起。你原谅我。” 简乔南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她看了下他，又看了下他，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是热的，简乔南是真的回来了。 她好像盼了好几天，终于把他盼回来了。 “你回来了。”她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我等你好几天了。” “小小！”他加大了音量，却用力压着，“你不要逃避行不行？” 凌小小震了震，嘴角慢慢垂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你回来，是想跟我离婚？” 简乔南点了点头。 凌小小一直绷得直直的身体忽然松了下来，就好像终于解脱了，不用再担心一样。 “可是，”她脊背微弯着，要稍稍抬起眼才能看着他，凸起来的肚子顶到了她的大腿根部，“你以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很重要，所以简哥……”她顿了顿，用尽全部的勇气和力气求他，“你能不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不要离婚。” 她不是为自己求，她是在为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因为他以前曾经这样说过，而她一直记着。 凌小小说完就移开了眼睛。 以简乔南的脾气，她很怕他马上会暴跳如雷，会站起来指着她骂她不讲信用，出尔反而。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简乔南的怒骂声。 凌小小重新交视线挪到他的脸上，简乔南的脸上竟然是一种尴尬的神色。 “不过我也说过……假如我们没有遇到情投意合的人的话。” 凌小小忽然无言以对。 现在他遇到了，按照以前的协议，他的确有权离婚。 “可是，”她还在做最后的争取，“你以前……我是说你前段时间……我们那么好……”那些甜蜜的亲吻，温柔的话语，还有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情/事，她确认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你还说……还说……喜欢跟我做……你记不记得？” 她满眼都是期待，简乔南却别过了脸。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进她的耳里，“我可能弄错了……那个不是爱情。” 凌小小一下子委顿下去，就像一朵缺少水份而枯萎的花朵，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弄错了？” 所以他亲她，压着她做那种事，摸着她肚子叫里面的孩子“小宝贝”都是弄错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也有道理，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简乔南说。 凌小小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她从他这句话里看到了太大的希望。 “所以小小，”简乔南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放弃这个孩子吧。”他的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盅惑一般，“你也可以再重新开始。” 凌小小忽然好像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嘴唇在一动一动的。 “手术我会安排……爸爸那里……我也会解释……小小……” 凌小小睁大了眼睛，好像想看清楚一点他，她的肚子在这时忽然重重地动了一下。 她不解地低下头看着那里，然后就感觉那个地方再一次狠狠地动了一下。 “简哥。”她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又好像不太敢相信，“他动了……他会动了！” 他们的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在他的父亲准备再次放弃他的时候，开始了他第一次的胎动。 　　☆、第四十章 因为孩子意外的开始了胎动，简乔南没有再劝她去流产，不过他当晚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这个家。 在临出门前，他还是对着站在门边的凌小小说了句“你考虑一下吧，想通了给我电话，然后我们再办手续。” 凌小小神情呆滞，只是在阿姨从厨房里出来，问她简乔南怎么又走了时，她讷讷地说了句“他要去另一个地方出差……一个月”。 阿姨顿时苦了一张脸，“先生真是的，明明你有了身孕，怎么总是让大少爷出差？” 凌小小没接她的话，只是慢慢转过身去，“阿姨，我饿了，我们吃晚饭吧。” 前一段时间，在简乔南对她那么好时，她一直觉得好像在做梦，可是现在，在简乔南离开了这里以后，她忽然又觉得以前那些可能都是真的，刚才那件事才是假的。所以凌小小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她安静地吃了饭，喝了半碗汤，还有一盅简太太要求的补品，然后让阿姨陪着去下面散了会儿步。 前段时间是简乔南陪她的，整个过程中，他会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只是他现在毕竟不在家。 散完步回来她洗了个澡，这才爬上床去睡觉。这一夜竟然睡得特别好，第二天醒来时，她的脸色比平常都还要好几分。 只是在吃完早餐没多久，她冲进洗手间里，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阿姨在心疼地直叨叨，一边拿水给她漱口，一边不停的说“怎么又吐了，前段时间不是不吐了吗？” 凌小小抬起了头，脸上湿漉漉的，一绺头发还贴在脸上，“是吃多了。” 阿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又吃多了。要是大少爷在家里，又该笑话你了。” 凌小小也跟着笑，说我下次一定注意，又说我现在先休息一下，午饭的时候你叫我。 她笑着进了卧室，在门被关上后，脸上的笑终于一点点消失了。 这是简乔南原来的卧室，前段时间她搬了进来，现在，他搬走了。 凌小小贴着床坐在地毯上，呆呆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在这时终于意识到，简乔南是真的走了。 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等到她打掉这个孩子，就会和她离婚了。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她原来并没有任何期待的，可是简乔南把那么美好的未来捧到她面前。实在是太美好了，又那么真实，她终于信以为真，觉得自己被捧到了云端一样。 然后，重重地摔下来。 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的。 凌小小一直哭，开始是无声的，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因为哭得时间太久，孩子在她肚子里抗议起来。 他肯定是个很强壮的小家伙，刚刚开始动，就已经那么有力了。 凌小小隔着肚子摸着他，小声地哭着。 对不起，妈妈也知道哭对你不好，可是妈妈……真的好难受，所以，只哭这一次……妈妈只哭这一次。 *** 后面几天，凌小小照吃照睡，准时下去散步，看起来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她的精气神却没了，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反应很迟钝，有时候阿姨一句话要说好几次她才“啊”一声。 阿姨一开始以为是因为简乔南又出差的缘故，可是后面终于也觉得不对劲了。 她一边在心中觉得简伯年太过份，安排谁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安排简乔南出差，一边偷偷地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 *** 简乔南今天刚刚将钟家两母女接了过来。 他将她们安排在他名下的一处房子里，这里环境清幽，适宜病人居住，交通也方便。钟以晴已经听了他的建议，辞掉了工作，后面一段时间准备专心的照顾钟母。 钟母身体不好，来到这里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钟以晴就挽着袖子在那里拖地，收拾房间。 简乔南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地摇晃她的身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钟以晴笑着将手伸到后面摸了摸他的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简乔南开心地笑起来，亲了下她的耳垂，“我老婆这么贤惠，我真有福气。” “谁是你老婆？”钟以晴笑着拍了拍他搂着她腰的手，然后神色忽然一黯，“我们以后都要靠你养了。” 简乔南将她转过来，亲了下她的嘴唇，微笑着，“养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他的手机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简乔南接完电话后脸色微变，沉默着不说话。 “她打来的？” “嗯，她身体不舒服。”钟以情眼里的不安和内疚让他觉得心疼，他伸手将她拉到怀里，“不关你的事，你忘了我跟你怎么说的了……你放心，我跟她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婚。” “可是她有了孩子。”她在他怀中小声的说。 简乔南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也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只会让三个人都痛苦。 两人相拥着沉默了一会儿，钟以晴小声开了口，“今晚留下来吧？” 简乔南愣了愣，稍稍推开她，亲了下她的额头，“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我们来日方长……等到我们结婚以后，有你累的，嗯？” 钟以晴的眼光黯淡下去，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只是，在简乔南关上门离开之后，站在门后的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嘴角也带上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简乔南其实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他那么爱钟以晴，可是对方暗示了他两次，他在那方面都好像没有太多的渴望。 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夙愿得尝的感觉。 *** 除了凌小小，简伯年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 这天早晨上班没多久，公司公关部他那个得力下属就神情严肃地将一些照片放到他的桌子上。 “简先生。” 简伯年拿起来随意看了几张，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上面是简乔南和一个女人的亲密照，有两张上两人甚至在接吻。 “我知道了。”他冷着脸将相片丢回去，指节在桌子上叩了两下，沉吟道：“媒体那边你盯紧一点，不要让这些相片流出去。” 那人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简伯年靠坐在那里，眉头拧地紧紧的，好半天他坐直身体，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 “你来一趟我这里。” 简乔南在那边说暂时不行，我现在在医院。 简伯年眉头皱得更深，单刀直入地问：“你身边，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简乔南沉默了一下，然后供认不讳，“是。我准备跟以晴在一起，小小那里我已经说清楚了。”他那边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乔南”，简乔南匆匆地说了句“我后面再当面跟你说”就挂断了电话。 *** 到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简伯年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可是这一次，他坐在那里，身体稳如磐石，只是放在桌上握着手机的手却一直微微地抖着。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简伯年看了眼来电名，脸色就微微变了变，等接通电话，一向镇定的他竟然也露出一点慌张之色。 怎么是现在？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是真的担心那个孩子会挺不过去。 简伯年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安排地万无一失的时候，才拔通了凌小小的手机号码。 “小小，你现在来康宁一趟，我在那边等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紧张，小心自己身体。” *** 虽然简伯年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让他亲自打电话给她，“康宁”那里又是医院，凌小小其实还是吓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简乔南出事了。虽然他们已经分开了，可是这件事暂时应该没有人知道，名义上她还是简太太。 阿姨也吓得不轻，跟着她一起上了车之后就一直念叨，“该不会是大少爷出什么事了吧？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凌小小心中又乱又怕，可是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安慰着这个吓坏了的老人。阿姨有高血压，不能太激动的。 一路忐忑地到了医院，简伯年果然已经在等她。他带着她们进了电梯，来到顶楼一个很安静的病房前。 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凌小小认识当中的几个，都是非常有名的医学界的专家，其中一位是一直负责照顾她身体的康宁妇产科主任。 简伯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她头发。 “小小，时间不多，我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在找你的亲人，就在前几个月，我终于找到你的母亲……她身体很不好，当时你刚刚有了身孕，我怕影响到你，所以瞒着你。不过现在……”他顿了顿，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进去送送她吧？” “母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凌小小在极度的震惊中甚至没感觉到任何悲伤之类的情绪，只是在简伯年的示意下，那几个人的注视中，缓缓地推开了面前的门。 她只看了病床上的那个人一眼，就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真的太像了，等到她老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一样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小巧的像个蒜头的鼻子，还有大大的眼睛。 只是，她的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已经陷入半昏迷中的人醒了过来。 “简……简先生？” 凌小小一步步走过去，低低地，试探一样叫了句“妈妈”。 床上那人好像忽然间像从身体爆发出所有的能量一样，她身体猛地动了几下，双手在空中胡乱了抓着，“小小？是小小吗？” 凌小小扑过去，握住她的手，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是……是我。” *** 短暂的混乱过后，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她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妈妈……终于……等到你了。” 凌小小拼命的点头，大声地“嗯”了下。她已经知道她妈妈眼睛是看不见的，而且她的身体，应该不会允许她们说太多的话。 短暂的相聚之后，就将是永远的分离。 “你……还好吧……这些年……简先生他……”她说的太吃力，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一下，喘口气，于是凌小小伸手在她的嘴上轻轻地捂了一下。 “我很好。妈，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能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子的吧。”她擦掉脸上的泪，将那只枯瘦如柴，上面布满了针眼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你摸一下。” 凌母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借着她手中的力在她脸上摸了一遍，然后满足地笑了起来。 “妈，”凌小小一直在笑着，“我嫁人了，还有孩子了，你也摸一下。”她站起来，将那只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你摸摸，他已经会动了。” 或许是母子间心意相通，那个小家伙在这时真的用力地踹了他妈妈一脚。凌母的笑容更深了，“他好……厉害，比……比你小……时候……有出息。” “我是女孩子嘛。”她又将那只手贴到自己脸上，“他是个男孩子，当然有力气。”她靠近她一点，压低了声音，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妈，我告诉你噢，孩子爸爸家很有钱的噢……我嫁了个有钱人……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可以在简家横着走啦……你开不开心？” “你这……孩子。”凌母刚刚已经有点昏迷的迹象，却又在这时醒了过来，笑的很满足，嘴中却还是小声的抱怨着，“我跟你……爸爸……都不是……这种人……你不准……不准欺负……人。对了……孩子……爸爸呢……我想……想……见见他……我有话……想……跟他讲。” 凌小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凌小小白着脸走到了简伯年的面前。 “爸爸。”她看起来那么慌张，又绝望，“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妈她想见简哥……可是我不肯定他愿不愿意过来。您帮帮我……帮我叫他过来，见我妈最后一面。” 她差不多快哭了，甚至都不避开旁边的那几个人。 简伯年点了点了，温声道：“你进去陪着她，我让乔南过来。” 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打通，简乔南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是说了后面再谈吗？以晴妈妈身体不舒服，我现在没空。” “简乔南。”简伯年声音冷的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只说一次，如果你不想以后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的话，就马上来康宁一趟。小小妈妈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简伯年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笔直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儿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简伯年一向挺得直直的脊背竟然慢慢地松了下去。 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好像一下子苍老了。 *** 凌母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凌小小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最后终于沉到深不见底的谷底。 等不到了，她想。 她的母亲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忽然动了一下，嘴唇抖了几下，凌小小凑过去，听到她说的是，“你要……好……好的……” 被她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忽然变重了。 凌小小怔了怔，突然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那只手紧紧地贴到脸上，微笑着，“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妈，我会好好的。” 对天下间的父母来说，或许最大的愿望，不过只是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好好的。\"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凌小小慢慢地回过头去，简乔南和简伯年并排着站在那里。 凌小小一点点松开那只体温尚存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简叔，我有点话想跟您说。” 人生有那么多遗憾：得不到，已失去，生离，死别。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无所谓失去。死别她刚刚经历了，很痛苦，但也不是一定熬不过去，那么生离，应该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受吧？ 简伯年愣了一下，他身边的简乔南也变了脸色。 她叫的是，“简叔”。 作者有话要说：来，跟着作者说： 我们的目标是：虐男猪！ 我们的口号是：男猪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好吃吗？ 被哗哗掉的收藏虐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的作者看到女主终于要抛弃男主时，竟然这么开心……作者肯定是哪里不好了。 这么人神共愤的时刻，作者就不求收藏了，只求一句：打人表打脸！ 　　☆、第四十一章 凌小小俯□，很小心的将手抚上她母亲的眼睛，极其温柔地替她合上了眼睑，这才一步步走到两父子面前。 简乔南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小小仰起头看着他，惶恐绝望中却又带着些微的期待，“简哥，你尽力了，对吧？” 简乔南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挪了点视线，躲开了她的目光。 他没有尽力。 因为钟以晴害怕钟母有事，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等到确认钟母没事后，他安抚好钟以晴才急急地赶过来，结果，太迟了。 凌小小好像是笑了一下，很飘忽的一个笑，简直好像并没有存在过。 “简叔，我们换个地方谈。”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她想离她母亲远一点去谈那些不好的话题。 *** 简乔南看着他们两个走到走廊的尽头，凌小小依然那么小个，站在他高大的父亲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凌小小偶尔还会有一点淡淡的笑容。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可是他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来。 或许等待总是比较难熬一点，他们谈了好久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简乔南的耐心一向不太好，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走上前去。 他还没走到他们身边，就看到那两个人一起看向了他这边，他父亲面沉如水，凌小小却是一脸平静。 “我尊重你的选择。”简伯年说。“小小，你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我找到她时，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了。可是我告诉她你有身孕，暂时不能来看她，要她等你……她就撑到了现在。不过还是对不起，应该早点让你过来见见她。” 凌小小摇了摇头，“简叔你不用自责，在等简哥的时候，我妈都告诉我了。我妈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爸爸他也是一个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人，我以他们为豪。” 她太平静了，平静地让简乔南心中升起一种异样。 凌小小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简哥你有事就去忙吧，给你添麻烦了。”她冲他一点头，“我先去陪我妈。” 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这短短几天没见，又变成怀孕前的模样，瘦瘦的，小小的，但是并不弱不禁风。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平稳，就好像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剧变。 他在这时忽然间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凌小小没有哭。 她那么爱哭，又刚刚失去母亲，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失去了婚姻，可是她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简乔南的脚不自由主地跟着她往前了几步，这时简伯年叫住了他。 他的父亲却好像苍老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么犀利。 “我已经跟小小说好了，等孩子生下来，你们就离婚。” 这是简乔南一直盼望的，可是他在这时才发现他并不开心，“爸爸。” 简伯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乔南，一个人一生，可能不会只爱一个人，可是你至少可以先结束上一段关系才再开始下一段恋情，就算你真的从来没爱过小小，哪怕那个孩子是小小主动才有的，可是小小她现在，始终还是你妻子，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懂什么是‘责任’吗？” 简乔南哑口无言。 他那时候，因为失而复得的狂喜，满脑子都是早点给钟以晴一个名份，让她光明正大的陪在自己身边，不要受一点委屈，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况且在他看来，他直截了当地跟凌小小坦白，不拖泥带水，其实也是对凌小小负责。 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一定是对的？ “爸爸，我……” 简伯年冲他摆了摆手，好像不愿意多谈，“算了，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拿主意。只是乔南，”他一向严肃，对简乔南更是没有多少好脸色，可是这一刻，简乔南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温情，“我现在倒真的希望，你以后能永远不后悔今天做的选择。” 他说完往前走，没走几步又停下，转身，眼里那丝温情已经不见了，“小小肚子里的孩子，任何人想打他的主意之前，都先掂掂自己的份量……乔南，你好自为之吧。” *** 简乔南站在那里，目送简伯年离开。 他曾经以为的最大的阻力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没有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钟以晴可以算是得到了承认。 可是，他并不觉得开心，一点点都没有。 他来到病房前，隔着窗玻璃，凌小小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他有点心虚，站在那里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凌小小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 “小小，你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凌小小偏过头看他，眼中竟有一点笑意。 “我不难过，真的。你看看她的手……她肯定熬得很辛苦……死亡对我妈来说是种解脱。”她微笑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她现在肯定跟我爸爸在一起，我好高兴的。” “小小！”简乔南痛苦地叫她。他宁愿凌小小骂他，或者是打他，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种样子。 凌小小叹了口气，转回头盯着凌母，轻声道，“简哥你走吧，我想静一下。” 简乔南还想坚持，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钟以晴在那边说钟母的点滴快打完了，让他快赶回去。 简乔南很尴尬，在凌小小的沉默里更是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僵持了一下，最后还是灰溜溜离开。 凌小小一直都没有看他，只是将那只已经开始变凉的手贴到脸上。 “妈，我没有哭……你看，我没有哭，我坚强吧。”她微笑起来，“我是你们的孩子……我的身上流着你们的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点哽咽，“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凌母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微微地下垂着。 她本来是可以笑着离开的－－假如简乔南早点赶到的话。 可是他没有。 他刚刚那么心虚，说明他根本没有尽力赶过来。 “对不起！”凌小小重重地闭了下眼睛，“是我不好，让你走也走得不安心。” 她本来是可以骗她简乔南在外地，赶不回来的。可是，她想让她走得圆满一点。 她只是想让她走得放心一点，所以才会说简乔南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年，在她想来，简乔南就算不爱她，看在她将死的母亲的份上，应该都会赶过来帮她这个忙。 可是她还是太天真，高估了自己在简乔南心中的份量。 一条狗养了二十年都会有感情的，可是在简乔南心中，凌小小这个人连条狗都不如。 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爱上这样的人？ “妈，对不起。”是她太蠢，才会让她死不瞑目。这个遗憾，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弥补了。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简乔南。 *** 凌母的葬礼按照凌小小的要求办得特别简单，凌小小自己都没有穿孝服，当然更没有要求简乔南披麻戴孝，葬礼上她也没掉一滴泪。之后她照吃照睡，好像已经完全忘掉了这件事。 帮着办丧事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难免有点心寒，只觉得毕竟不是从小养在身边，就算是亲生的，也没多少感情，更何况她现在又嫁到了有钱人家，肯定看不上自己那个亲生母亲。 而对简乔南来说，虽然简伯年不再反对，但并不代表他有外遇这件事就真的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他那个脾气火爆的妹妹第一个打电话给他。 “简乔南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她在那边破口大骂，“凌小小是我罩的，你竟然让其他女人骑到她头上，你信不信我马上回来砍死你跟那个贱人？□与狗，天长地久，干！”刚刚将自己也骂成狗的简大小姐还嫌不解气，又狠狠摞下一句“让你那条死狗离我的猫远点，我嫌恶心！”然后“砰”地挂掉电话。 同样脾气火爆的孙妍却只说了一句话：简乔南，你会有报应的。 阿姨打电话给他，在那边泣不成声，“大少爷，你为什么这么对小小？小小多乖的一个孩子啊……你为什么啊？” 陈慕云脾气最好，并没有在电话中骂他，但却重重叹了口气，“我们是局外人，不好说什么。乔南，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沈亦然一向没心没肺，这一次却在电话里叹了好几次气，“唉，怎么会这样呢？乔南，你不是这种不负责人的人啊？你们这才结婚多久啊，你怎么又爱上别人呢？唉！” 马家源随后也致电给他，“兄弟，你真的傻啊。你老婆多好糊弄的一个人啊，你稍稍做好一点，外面有再多女人她应该都不会管你，你这是何苦呢？” 一向待他如亲生的陈母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她只是眼中再无简乔南这个人，迎面碰上也只当他是空气。 简飞菲失去孩子后一直在家静养，这一次也特地去了趟他的住处。她过来后并没有责备他一句，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乔南，你从小做事冲动，不顾后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怕你以后后悔啊！” 就连他那个一向爱儿如命的母亲也忍不住在他面前叹气。 “乔南，我以前是不太满意小小，可是人是你选的，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做出这种事？我是从来没有说过你一句，那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心疼你，不忍心在大家都骂你的时候再让你难受……这并不代表我赞同你，你知道吗？”钟以晴给简太太造成的阴影太大了，简乔南只要一沾上这个钟以晴，就会变疯魔的。“乔南，你要跟她在一起，妈知道妈管不了了。不过我先把话说前面，我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喜欢那个女人的。” 简乔南一时之间真可谓四面楚歌，众叛亲离。 即使他用力掩饰，不想让她担忧，一向善解人意的钟以晴还是发现了他的心事。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为难了。乔南，假如真的不开心的话，你回去吧。我没事的。”她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柔声道。 简乔南原来雄心万丈，要为了爱情来对抗全世界，可是这几天，他一闭眼就会看到凌母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有凌小小微笑的样子－－那么爱哭的人，竟然在那个时候笑。 他知道他对不起凌小小，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不爱她，不能因为同情就勉强留在她身边。 虽然现在大家都反对他和钟以晴，那只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以钟以晴的温柔贤惠，他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明白，他的选择没有错。 “没事。”他转过身抱住她，亲吻她的嘴唇，“为了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我爸妈已经不反对我们，有机会我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当晚简乔南从恶梦中醒来，整个额头上都是汗。他在那里愣坐了一会儿过后，连睡衣都顾不得换就急急地冲出门去。一直等到了他曾经的那个“家”楼下，他才猛然惊醒。 他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上去看一眼。 他只看一眼就离开。 他还有这里的钥匙，轻轻地打开门后，里面黑而安静。 简乔南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他曾经的卧室，然后轻轻地拧开了房门。 适应了黑暗后，他可以看到那里面他以前的那张床上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她竟然还睡在这个房间。 当初他让她搬过来同自己一起睡时，她睁大了眼睛，羞红了脸的样子他其实还记得。 简乔南心里发酸，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过后又悄悄地离开，然后在车上一直坐到东方发白才驱车离开。 ***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他在公司的会议上因为精神不济而开始走神。 “乔南。”简伯年沉着脸叫了他一声。 简乔南正尴尬着，忽然听到会议室的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一个人“砰”地撞门而入，所有人几乎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简乔南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乔伊看都没看被吓坏的那帮人，也没再多揍简乔南一拳，只是冲简伯年说了句“对不起”就甩门离开。 乔伊看似斯文，其实身手比经常打架的简乔南还要好，他一这拳又快又狠，简乔南嘴角破了，鼻子也在流血。 门外那个女秘书吓得脸发白，身体都打着哆嗦，“简……简先生。” 简伯年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你的事，出去吧。”然后扫了眼里面的众人，“这件事就到这里，我不希望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这才冷冷地看了眼简乔南，“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简乔南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简伯年冷冷地说了句“我们继续”。 于是，一切如常。 *** 乔伊揍完人，带着一身的怒气和心疼匆匆地赶到凌小小那里。 他像一个急于要拯救公主的骑士，一心要将自己的心上人立即带离这个可恶的地方。可是当他推开门，见到凌小小那一刻，乔伊却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作者都看了，这一部分的情节其实也让作者心里很难过。 关于这篇文，作者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最后男女主是在一起的。 　　☆、第四十二章 已经是夏天了，屋外的阳光很强烈，室内拉上了一层白纱窗帘，凌小小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娃娃装孕妇裙坐在窗边的桌子上。他进来时，她正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本书一样的东西，嘴中还咬着一根手指的指关节，另一只手的指尖按在面前的书页上。 那么恬静，安宁，完全没有他一路上想像的那种惊惶恐惧，泪流成河的模样。 可能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来，愣了那么一两秒钟以后，她冲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乌黑的发散在她的肩头，背后是一片淡淡的被白纱窗帘过滤过的阳光，让她看起来如置身洁白的云间。 此刻的凌小小美的惊心动魄。 在她叫了一声“乔伊哥”之后，乔伊都没有反应过来。 “乔伊哥。”凌小小已经站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乔伊清醒过来，急步上前，伸手扶住她，凌小小笑着说了声“谢谢”。 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但并没有大腹便便的感觉，从连衣裙中伸出来的手臂白得晃眼，乔伊暗中做了个深呼吸才忍住那种要晕眩的感觉。 他扶着她坐下来，这才贴着坐到她的身边，然后盯着她一言不发。 凌小小被她盯得略微有点不自在，舔了下嘴唇笑道，“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乔伊是真的想看到她这样轻松的笑，不愿去触碰那一块会让人悲伤的东西，可是他知道不管愿不愿提起，那些事一直都在，无法逃避。 “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轻声道，“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凌小小的嘴角抖了一下，然后笑意一点点加深，“你很忙，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乔伊哥，我告诉你，我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谁了。我爸爸他是个警察，专门抓毒贩的那种，很棒吧？我妈妈也好勇敢……他们以前是因为我爸的身份暴露被那些坏人报复，为了保住我的命才丢下……不是，他们没有丢下过我……我妈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很想我，她是不敢找我……”她笑着用一句话做总结，“我没有被人抛弃。” 乔伊知道她是在岔开话题，可是她提到自己父母时，那种开心的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他不舍得打断她。 凌小小却在这时安静下来，坐在那里讪讪地笑着看他，“你不喜欢听吗？” 乔伊摇了摇头，“不是。” 凌小小翘起了嘴角，笑得单纯而天真。 他想看到的，就是她能永远这么天真的笑。 “小小。”他单膝跪到她的面前，然后双手将她的两只手捂在手心里，“跟我走吧。” 凌小小并没有像他想像的露出那种吃惊的神色，她只是微微地笑着。 “乔伊哥，你何必选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呢？我并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小小，是爱。我爱你，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虽然面上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慌成了一团，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把自己的意思顺利地表达出来，“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国外，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如果不想回来，就永远都不回来。”他将视线挪到她凸起的肚子上，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去，浅笑着，“这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如果你怕我以后不疼他的话，我可以不要我自己的孩子，只要他一个。” 他太紧张了，比第一次上台演讲时也要无措，手都在发抖，求婚是多么一件神圣而庄重的事啊，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的。 “小小，请你嫁给我！” 凌小小坐在那里，嘴角翘起，眉头却是微微皱着，好像是弄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快，她摇了摇头。 “不行的，乔伊哥，不行。”她的神色那么平静，就好像这个决定是她思考了很久一样，“我不会嫁给你。” “小小，你还在等乔南回头？” 凌小小不吭声，只是抿着嘴沉默。 乔伊从来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凌小小可以这么平静。体内理智的一面渐渐被怒火取代，刚刚揍简乔南时的那种血气窜上脑门，他猛地起身，同时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然后搂着她的肩，低下头用力压上她的嘴唇。 他做好了被凌小小反抗的准备，所以手中略微加了点力道，但是他完全没有受到一点点抵抗。他很轻易地就撬开她的牙关，勾住她的舌头。 乔伊在狂喜中有点不敢置信，松开了她，“小小？” 凌小小的眼中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在他刚想张口再叫她时，凌小小忽然伸出双臂攀上他的脖子。 这是他第一次亲到自己喜欢的人，乔伊激动地不能自已，可是他还是在神魂颠倒中抽出一点理智，虽然一只手重重地摁着她的后脑勺，让这个吻能更深一点，另一只搂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放松了力道。 *** 等到这个吻结束时，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乔伊抱着她，头抵着头，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小小。” 刚刚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真的被拒绝了。 凌小小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乔伊完全地僵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凌小小推开他，后退一步，站在那里仰着头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为什么？”乔伊上前一步，贴着她的身体。他眼圈发红，脑中有一种将她勒到骨血里的冲动，“为什么你宁愿等乔南回头，都不愿意接受我？” “因为我不爱你。”凌小小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带着笑，眼圈却红了，“因为我不爱你，你明白吗，乔伊哥？我承认我现在是很难受，如果有人在身边陪着我，可能会好受一点，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利用你……我不想你为了我背井离乡，不想你为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不想看到你爸妈老了都没有儿子在身边，也不想你以后可能像现在的我一样……这么痛苦……我也不想……”她的确很平静，可是捂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却一直在发着抖，“我也不想……别人看到我，只会同情我，说‘你看，就是那个人，大着肚子还被丈夫抛弃了，好可怜’……我的人生，难道就因为简乔南离开了我，就要被全盘否定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用手在肚子上轻轻地拍了拍。她做这个动作时，神色温柔而慈祥。 “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她抬起头，却还是没能阻止那滴眼泪滑下来，“我有这个孩子，有阿妍，有阿姨，有干妈，有简叔，有你，甚至简姨也站在我这一边……你看，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人，我一点都不孤单……以后，以后我可能还会遇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我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的人生，并没有完。乔伊哥，我不需要你为我担心。” 眼泪一滴接一滴地从她眼中没下来，可是她一直仰着头，无所畏惧的模样。 乔伊心疼地厉害，他一直以为还太小，需要别人时时刻刻保护的这个人，其实早已经在不知觉间长大了。 “小小，你长大了。”他伸出手，将她轻轻的拥进怀里，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真为你高兴。” 即使她永远都无法属于自己，可是他仍然为她的成长高兴。 凌小小也笑，却无限地悲怆和苍凉。 破茧成蝶的过程或许充满了痛苦，可是那是谁都无法拒绝的成长。 “小小，你比很多人都坚强。”她听到乔伊说。 凌小小将脸贴到他的胸口浅笑着。 那是因为她从小就学会了忍耐，她比很多人都知道该怎样隐藏自己的情绪，怎样在最难过的时候开解自己。 她只是不爱他，可是她喜欢他，像这样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都会觉得安心－－乔伊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 她知道乔伊有多好，她这辈子也未必能遇到比他还要好的人了。错过这样的人，是她一生的遗憾。 可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接受他。 因为她一点都不好，一个身处黑暗中的人，是注定只能和罪恶，腐烂为伍。 而乔伊，他属于光明，值得更好的。 “小小。”许久后，乔伊亲了下她的额头，“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像哥哥保护妹妹那样。” 凌小小用力地点头。 *** 乔伊终于离开，凌小小将他送到门边，然后重新坐到窗前。 屋外有很好的阳光，有个小男孩不顾炎热，骑着一辆蓝色的脚踏车在花园中奔跑。那么天真，那么快乐，隔着玻璃窗，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都好像能听到他的笑声和脚踏车的铃声。 等到她的孩子长大一点，应该也会像这个小男孩一样可爱吧？ 活在光明中，沐浴在阳光下的人，本就该单纯快乐一点。 只可惜，她不是。 “乔伊，对不起。”凌小小低喃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纵使此生荆棘密布，永堕黑暗，再无光明，可是我永远都会感激你曾经给过我的那一丝光亮，和披荆斩棘的勇气。 *** 所有的风波终于彻底的平息。就好像凌小小肚子里并没有孩子，就好像简乔南还是单身，只是谈了一场和任何人都无关的恋爱。 他有提过带钟以晴回来见家长，可是简伯年说他没空，简太太只是摇头，然后只能作罢。 钟以晴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是他看得出她不开心，这让他很内疚。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和凌小小还没有正式离婚，他其实也知道是在为难他的父母。 从分开之后，简乔南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凌小小，有一次半夜睡不着时他偷偷地去了趟以前的那个“家”，简乔南这时才知道凌小小搬走了。 他不敢向任何人打听她搬去哪里了，只是凭直觉去了简伯年送给她的那幢房子。 凌小小果然在那里。 那个时候，她正拉着阿姨的手在夕阳下散步，他看到她忽然停下来，捂着肚子，然后在阿姨去扶她时，忽然松开手，哈哈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像最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几近流泪。 再见她是在康宁。 他站在楼上，看着她在阿姨和两个保镖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凌小小穿着一身果绿色的孕妇裙，露出来的手脚细细白白的，像春天长在田野间的那种小白花。 她走进来，摘下脸上的墨镜，随手交到旁边的阿姨手中，然后冲前来迎接她的那三个人点头微笑，又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进了电梯。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这让简乔南觉得欣喜，安慰，可是那更深一层的是什么，他想不清楚。 等到简伯年生日那天，简乔南终于决定无论如何要带钟以晴回去一次。 这个生日简伯年并没有大操大办，只在在家里叫了一些亲戚过来小小的庆祝。 简乔南带着钟以晴过去，却被挡在了大门外。 他觉得尴尬，面对钟以晴的安慰更是无地自容，正准备打电话给简伯年，却看到凌小小微笑着走了过来。 “我已经跟先生说过了，请大少爷和钟小姐进来吧。” 那个下人微微露出一点为难的样子。 凌小小仍然笑着，却不怒而威。“是要我给先生打电话确认吗？” 下人这才放他们进了门。 简乔南怔住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小小在这里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威信了。 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笑容也像天上的日头。她冲他们点了下头，声音清脆，“阿姨做了我的饭，我得赶回去，简哥你快带钟小姐进去吧，快开饭了。对了简哥，今天是简叔的生日，你凡事顺着他一点，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她说完也不等简乔南回答，又冲他们点了下头，然后上了一边等着的那辆车，绝尘而去。 *** 等到返程时，钟以晴终于委屈的哭了起来。 他们进去后，简伯年就说不舒服直接上了楼，然后简太太就跟着上去看他，后面那些亲戚忽然之间全部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走得飞快。 傻子也知道是在躲他们。 “对不起。”简乔南揽住她的肩，“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对不起。” 钟以晴小声的啜泣着，手中揪着他的衬衣，“我不难过……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简乔南心中又感动又心酸，只能用力亲她的额头安慰她。 “等我们结婚了就会好的，以晴。”他拍了拍她的肩，“很快了，再过两个月小小就要生了。孩子一生下来，我们就结婚。” *** 这个深秋来临的时候，凌小小终于要生了。 因为太紧张这第一个孙子，简伯年已经提前定下了手术的日期－－如果小东西不提前出来的话，就是凌小小预产期的前一天动手术。 只是人算永远不如天算，离预产期还有十天的时候，凌小小接了个电话，然后人忽然倒在了地上。 幸好简家早已经进入待产状态，虽然很突然，凌小小还是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一大帮人跟着进去，简伯年在百忙中抽出空提醒简太太给简乔南的电话，因为生产提前，简乔南肯定还不知道要来医院。 简太太拔了下简乔南的手机，然后皱着眉头看向了简伯年，“关机了。” *** 这个时候，简乔南正在去钟以晴家的路上。 他已经和钟以晴商量过，在凌小小生产那天，他会去医院里陪产－－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有这个义务。 他很为钟以晴的大度和善良而感动，所以答应她在凌小小生产前带着她们母女俩去一个度假圣地旅游。今天刚好公司里不太忙，所以简乔南提前出了公司，准备去她那里看一下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他本来准备提前打个电话给她，可是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竟然没电了。不过也没什么，他有那里的钥匙－－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简乔南到了钟以晴那边，轻轻地打开了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很安静，不过有一点声音从钟以晴的卧室传出来。 他微笑着蹑手蹑脚走过去，然后简乔南就听到钟以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那是简乔南自己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里那种浓浓的不屑和嘲讽，即使隔着一扇门，简乔南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下子愣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为勤劳的作者点赞！！！ 为终于开始虐男猪撒花！！！ PS：作者这么勤劳，应该可以休个假吧，明天不更行不行？ 　　☆、第四十三章 因为联系不到简乔南，简太太犯了愁。 “要不叫人去找找？”她看了看简伯年，还是把后半句说出来，“可能在那边。” 自己的孩子要出生了，孩子爸爸没有守在孩子妈妈身边，反而还要到另一个女人那里才能找到他，这让简太太也觉得很荒唐。 简伯年脸色有点不好看，难得的情绪外露，“这是天意。可能佑嘉都不想看到他，不用找了。”他说完走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凌小小身边。 她羊水破了，现在正躺在推床上，马上就要进手术室。 “小小。”简伯年弯下腰，很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怕，只是一个小手术，医生都是很信得过的，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很快佑嘉就可以出来了。” 凌小小其实还不觉得痛，只是毕竟是第一胎，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她会恐慌其实在所难免。可是现在站在她身边安慰她的这个人是简伯年，在她心中，这个人简直是无所不能，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愿意相信。 “我不怕。”凌小小说。 简伯年笑意更深，“真是个好孩子。” *** 凌小小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被推进去之前，她看到乔伊向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会“好好的”，这是她答应她妈妈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小时候凌小小一直怕打针，一看到针头就想开溜，这一次打麻醉药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药效发作后医生开工了。她不觉得疼，但是却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拉扯，挤压，很不舒服，不过可以忍受。 为了这个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只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经历过阵痛，就生下了孩子，不知道算不算一种遗憾？ *** 很快她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觉得有人在大力挤压她的肚子，然后可能是一种幻觉吧，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被“挤”出来了，再然后，她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么洪亮，充满了生命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 凌小小的眼里又酸又涨，想哭，却又想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那是一个全新的生命发出的第一次呐喊，可能是她能陪伴他一起经历的唯一一个“第一次”。 那是她的孩子。 *** 凌小小被推出去的时候，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简伯年。 简伯年在这时已经上前一步，来到她的身边。 一向沉稳内敛的老人眼圈竟然是红的。 “佑嘉……出来了。”凌小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简叔……我将佑嘉……交给您了。” 孩子已经先一步抱出来，现在正在简太太怀中沉睡着。 简伯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更红了。过了一小会儿，一辈子都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的这位老人突然对着凌小小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替简家谢谢你。”他头低得太厉害，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声音微微打着颤，“小小，是我们简家欠你的。” 凌小小眼泪滚滚而下。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简伯年一定要她取的，她取的是“佑嘉”，谐音就是“有家”。 她从小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有个自己的“家”。虽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连形式上的那一个也马上要失去了，可是她现在有家人了。 无论是已经阴阳相隔，还是马上就两地分隔，那三个人都是她的家人。 她终于还是“有家”了。 阿姨急忙上前，一边擦自己的眼泪，一边替凌小小抹着泪。 “不要哭啊，小小……做月子不兴哭的……伤眼睛。” 凌小小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简直越擦越多。 在场的大多是知道内情的，所以虽然这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一向高高在上的简太太也有点动容，她将简佑嘉抱到凌小小面前，“小小，不要哭了，看一眼孩子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佑嘉，给他最好的，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这么多年，在这一刻，简太太终于真心的喜欢上了这个马上就不是她儿媳妇的女孩子。 简乔琪最庆幸的是她提前赶了回来，此刻看到凌小小这样，立即站上前。 “嫂子，你放心，这辈子我心里，只认你一个人是‘嫂子’。”她以前还从来没有叫过凌小小一声“嫂子”呢。 她一向有点傻大姐，这句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众人都有点哭笑不得，细想一下，却更想流泪。 一直站在一边的乔伊走上前来，嘴里的话是对着简伯年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凌小小。 “姑父，小小该累了，让她先去休息吧。您也去看看佑嘉……您一直守在门口等小小，还没看过他一眼呢。” 一直在流着泪的小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话中的意思，她懂的。 *** 房间的门是半掩的，依稀可以看到人影在里面晃动，还有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应该是钟以晴在收拾行李。 这时简乔南听到钟母的声音。 “以晴，你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无奈和自责。 “什么伤天害理？”钟以晴哈得一声，收拾东西的声音停了，“我这是替天行道，救那些傻女人出火坑。简乔南要是个好男人，能丢下大着肚子的老婆也非要娶我？”她顿了一下，很是语重心长一般，“妈，我说过多少次了，男人没有好东西的，那个老王八蛋害你还不够惨……现在死了，活该！妈，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和简乔南结婚，你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钟母沉默了一下，声音小了下去，“可是你不能生孩子了，你这不是坑人家吗？” 钟以晴哈哈笑起来，很得意的模样，“所以当时简乔南说要她老婆打掉孩子时，我不是反对吗？他还夸我呢，笑死我了。”她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好像是换了个位置，声音变得小了一点，“妈，你放心，等到结婚以后，我就说因为太喜欢那个孩子，怕有了自己孩子会忍不住疼自己的孩子，亏待他，所以就不再生了。你看，我这么伟大，简乔南肯定一辈子都得感激我，说不定他爸妈也会对我改变印象……我可就准备靠这个在简家两个老东西那里打翻身仗呢。” 她这么得意，简乔南却听得一声冷汗，这时钟母长叹一口气，带着点哭音道：“以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啊，你这是在折散人家家庭，有报应的！” “什么报应？”钟以晴的声音陡地提高，很不耐烦的样子，“报应就是我马上要成为简太太，享尽荣华富贵，而那个傻女人替别人生了孩子还要骨肉分离，落不到一点好处。报应？……好了，好了，妈你别管这么多事了。以前我在外面乱玩的时候，你整天说我，现在好了，我规规矩矩找个人嫁了，你还说我，你有完没完？”她顿了一下，好像不太放心一般，“妈我可跟你说好了，简乔南面前你给我装好一点……就装作病得快不行的样子就行了，少说话，多睡觉，知道吗？” 简乔南没有再听下去，他只是轻轻地退出门去，然后顺着墙滑坐到地上。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但是他很清楚不是因为被钟以晴欺骗而生气，他刚才脑中最先闪过的，是凌小小傻乎乎笑着的样子。 被钟以晴骗，不过只是说明他蠢，可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何况这个世界上比他还蠢的人有的是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像他这么薄情？ ，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小小生孩子这一段，作者流泪了。 我想，或许我真的老了。 关于钟以晴这个人，我在写《以婚为名》时就曾经说过，我不写恶毒女配的。 后面假如我写某个番外的话，就一定会写一个关于钟的番外。 作者希望的是，在我们看到她们不好的一面时，能够想到她们其实也曾经年少单纯过。 正如作者希望到这篇文结局时，假如有姑娘对小小觉得不满的话，能够想到凌小小这个人其实也曾经那么天真懦弱过。 这就够了! 　　☆、第四十四章 简乔南轻轻推开他曾经的那个家的大门。 前两次他来这里时都是半夜，因为只是逗留了一小会儿，又没有开灯，他并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现在再看，竟然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家”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他的东西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带走了不少，那些当时觉得不重要的的东西，现在还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原处。 但是属于凌小小的，却全部搬走了。 他在自己原来的卧室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一样东西是凌小小留下的。 简乔南忽然觉得恐慌，急急地将客厅，客卧，餐厅，甚至厨房都翻了一遍，全部都没有凌小小的东西。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明明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竟然就好像从来没有进来过。 简乔南将最后一点希望放到凌小小以前的那个卧室。 在他搬走前，凌小小已经搬进他的房间。他们分开之后，有一晚他因为做了一个关于凌小小的恶梦，吓得半夜跑过来确认她是否平安的时候，就发现她还睡在他的那个房间，所以简乔南对现在这个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走过去，轻轻地推开了门。 窗帘是拉上的，即使现在是白天，里面也是一片昏暗。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的确如他所料，里面只要是跟凌小小有关的东西，都被搬得干干净净。 可以想像得到，她搬走时是多么绝决。 简乔南疲惫地坐到了她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他记得那一天，他第一次威胁凌小小打掉那个孩子的第二天，他回到家时，这张床的床头柜上是倒扣着一张凌小小和他的合影。 不过现在没有了。 那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简乔南也不知怎么地，竟然有种很高兴的感觉：这至少说明，凌小小把他们的合影照带走了。 他在那种忽然间得到一种至宝的惊喜中随意地拉开了柜子的抽屉，然后简乔南一下子呆住了。 虽然光线昏暗，可是他还是看到那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半张纸片。那种样子，就像被剪了一半的相片。 简乔南的手忽然发起抖来。 他一点点将手伸过去，捏住那个东西，再一点点拿到自己眼前，慢慢地翻转过来。 那上面，他正嚣张地笑着，但意外的好看，可是那个丑得简直让人想哭的人，不见了。 他们两人除了结婚照之外，当然不止这一张合影，可是因为这一张上凌小小实在太丑了，他才破例给了她，其他的，都被他霸道的留在自己那里。 简乔南忽然疯了一般冲回自己的房间，把那些刚才被他随意丢到床上的相册全部打开。 还好，全部都是完整的。 他脱力一般坐到床上，一本本地翻开来看。简乔南在这时才发现，原来所有合影里，他和凌小小的是最多的。这也难怪，简乔琪那么难伺候，陈慕云又不爱照相，乔伊从小就只会呛他，只有凌小小才会傻乎乎地任他摆弄－－用她的丑来衬托他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而且他也是现在才发现，凌小小不是只会哭 ，她其实还很爱笑。每一张跟他在一起的相片，不管是多么丑的造型，她都有在笑，天真的接近傻气。 他们两个人都好看的，严格算来，其实只有一张。 那时凌小小还是个爱做梦的少女，因为看了简飞菲演过的一部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然后求着他拍了这张相片。 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是在天边还有一点淡淡的晚霞，一条乡间的小路上，他搂着她的腰，亲吻着她的额头。两个人的面目很模糊，差不多只是身体的轮廓，可是拍出来的效果却意外的好，简直可以拿去做电影海报。 简乔南有那么多相片，却唯独对这一张记得最清，也最喜欢。所以明明是凌小小要拍的，却被他毫不客气地霸占着，凌小小连看都难得看一次。 只不过现在那张相片却不见了。 简乔南坐在那里，只觉得有什么他从来没有理解过的东西在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在控制着他的手一样，他的手随意地选了一张他和凌小小的合影抽出来，翻到了背面，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没一会儿，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相片，等到简乔南又一次抽出一张相片，看清那上面的字之后，他滑坐到床边的地毯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 一个贫穷的年轻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美丽的恋人，满怀憧憬地去了一座大城市里淘金，却在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迷失了初心，坠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情网。 十年后年轻人变成富翁，身边的女人也跟着换了好几个。 春风得意他终于在这时带着满腹的满足和骄傲衣锦还乡，然后见到了他那个已经九岁多的女儿和一叠厚厚的情书。 说是情书，其实也只有两人的名字以及另外两个字：盼归！ 一直到最后一封，那是她临死前写的，上面的那两个字却变成了：珍重。 她不识字，之前的那些信上的字都是让村里的教书先生教的，临近去世时却忽然变成另外两个字，其实说明她在此之前已经开始在学“珍重”了。 或许在那时，她已经开始明白，她的那个恋人，不会回来了。 不知道她在死时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写那两个字？ 那个年轻人在这时忽然间明白，他的爱，其实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 年轻人终生未娶，死后让他的女儿将他和她的妈妈合葬在一起了。 当时那部电影的宣传语就是：我的爱，从未离开。 *** 他和凌小小的那张相片上，他记得也写上了那句话：我的爱，从未离开－－凌小小求着他，他才勉为其难的写了上去，还因此狠狠地揪了把她的脸，把她的眼泪都揪出来了。 而现在，那些被他丢到地上的相片都写着：盼归。 只有被他握在手中的这一张，上面写的是：珍重。字迹好像沾了水，变得十分的模糊，与其说是认出，倒不如说是他猜出是这两个字。 他一直以为凌小小喜欢陈慕云，甚至可能是乔伊，却从来没有想过，凌小小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也有可能是他。 他就是这么蠢。 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她不反抗，他竟然理解成是因为她胆小，好脾气。她主动上了他的床，他理解成是她想要个孩子，而她想要个孩子，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得不到陈慕云，所以才想用这一点来套牢他。 凌小小到底有多蠢，才会喜欢他这么蠢的男人？ 他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 简乔南背靠着床，将脸埋到手心里。 凌小小第一起睡上这张床时的情景他其实还记得。 明明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了，她还是羞得脸通红。在他脱她衣服的时候，他记得凌小小一遍遍地问他，“简哥，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当时他精/虫上脑，一心只想赶紧将她剥光做那种事，根本没耐心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就敷衍她：“当然了，我最喜欢跟你做”。 一直到他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她还在问，“你不会后悔的，对吧？” 这个傻丫头，都那样了，天下间还有哪个男人会傻到说一句“后悔”。 事后他有意逗她，故意问“你不怕我骗你，睡了你又不要你啊？”从小到大他骗她的次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凌小小当时的表现傻的要命，她只是微张着嘴“啊”了一声，然后不安地看着他，“你会骗我吗？” 他刚刚才从她身上得到满足，心情好的不得了，于是很慷慨地说了句“当然不会了！傻，这种事能随便承诺吗？” 凌小小就放心地窝到他怀里了。 结果他还是骗了她－－睡了她又不要她了。 *** 凌小小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 没有孩子的吵闹，整个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阿姨和一个月嫂睡在外间，不时会起来看一下她，所以她不得不装作熟睡的样子。 可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那个陪伴了她那么久的，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竟然就这样和她没关系了。阿姨和那个月嫂总是跟她说做月子不能这样，做月子应该那样，可是她感觉她现在和生病住院好像并没有什么两样。 孙妍以前说的其实没错，在这件事上，她其实真的只是简家的一个生育机器。只是她明明是心甘情愿的，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受？ 她不能翻身，只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用力地想。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大概。 或许是因为，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美好的未来摆到过她的面前，让她以为她可以摆脱“生育机器”这个身份，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明明他曾经那么肯定地说一定不会骗她，愿意和她在一起，绝不会后悔，可是后来又那么轻轻松松地用“弄错了”三个字就将曾经的承诺全部抹煞了。 *** 将近天亮的时候，凌小小终于睡了过去。可是她睡得很不踏实，一会儿是看到她母亲睁着眼躺在病床上，她怎么帮她合眼都合不上，一会儿又看到一个婴儿在那里大声的哭，可是没有人理他。她刚想走近去抱抱他，那个孩子忽然不见了，简乔南却站在那里，笑着跟她说“是我弄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谁叫你那么傻”。 凌小小一下子醒了，脸上是湿的，外面天已经大亮，阿姨坐在她床边抹泪。 “阿姨。”她吓得不轻，“你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啊，不会是佑嘉他有什么事吧？” 阿姨带着泪摇头，“小少爷好得很呢，有好多人在照顾他，你不用担心。”阿姨说着用手在她脸上抹了两下，哑着嗓子，“小小，真的不能哭，做月子哭真的会伤眼睛。” 凌小小知道她看见了，心里面有点难受，忙转移话题，“佑嘉长什么样子啊”她昨天哭得太凶，简太太抱给她看时，她其实根本没看清，手术室里那个医生只是抱着孩子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速度那么快，她连反应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长得可好看了，一点都不像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那模样……”她忽然停了下来，声音小了下来，“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凌小小“噢”了一声，微笑起来，“那是很好看。”至少在相貌上她不用担心这个孩子因为像她而不够漂亮了。她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孩子会不会跟她一样傻了。 “小小啊。”阿姨在被子里抓住她的手，“你怎么不跟先生说，让小少爷陪你几天啊？”不等凌小小回答，她又开始自问自答，“不过不见也好，一见着了，就更舍不得了……我现在就舍不得了。”她忽然像又想到什么似的，满眼放光的看着她，“小小，反正大少爷马上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为什么非得要小少爷？要不你去求求先生，让他把小少爷给你？老话都说了，‘宁要讨饭娘，不跟做官爹’，大少爷以后再有了孩子，更不会疼小少爷了。” 凌小小摇了摇头。 她不能这么自私，不顾孩子的未来。 就算简乔南不疼这个孩子，可是她信任简伯年，他既然承诺会好好照顾孩子，就一定会做到，所以孩子留在简家，一定比跟在她身边强。 况且简伯年人那么好，后面如果她真的提想见见孩子，他肯定会答应的。 阿姨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天怎么不长眼啊……我以后再也不拜菩萨了，都不保佑好人的。” 凌小小微笑起来。 菩萨是保佑好人的。假如它不保佑哪个人，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是个坏人，或者，马上要成为坏人。 　　☆、第四十五章 一转眼又是一天。 凌小小这一次是天亮了以后才睡的，不过也并没睡多久，也就两三个钟头的样子，她就被一点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吵醒了。睁开眼一看，阿姨正坐在她床边，低着头小声哭着，肩膀一抽一抽地，明显是在极力忍耐着的样子。 “阿姨，怎么了？”她忙问，想起来，刀口那里还是疼，又跌了回去。 阿姨连忙伸手去按住她。 她的眼睛哭得很红，扁着嘴坐在那里看着凌小小，“小小，阿姨不该在你面前哭，惹你伤心……可是我……难过啊！” 因为简佑嘉的出生，简家给每位员工都发了一个不小的利是，都上了新闻。阿姨的那些八卦亲戚还特地打电话向她求证，又羡慕凌小小嫁得好，说这么有钱的人家，又母凭子贵，以后是享不完的福，连她应该都能跟着沾光。 阿姨越听心里越难过，一过来看到凌小小睡在那里，一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就更是悲从中来，眼泪忍都忍不住。 “享什么福啊？”她又哭了，“别人也就算了，好歹都来看过你了，可是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来看你就算了……小少爷是他亲骨肉，这都第三天了，他都没来看上一眼……他怎么就这么狠心？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虽然已经在意料之中，但在阿姨点出来之前，凌小小心里总还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这下终于彻底地将她最后一点幻想都打碎了。 凌小小伸出帮她擦眼泪，劝她不要再哭了。 其实她很想告诉阿姨，简乔南做出的恶心事又岂止这一件，跟一个人渣讲什么良心？ 阿姨哭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又往凌小小这边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小，先生太太那里我一直没敢说，那天你到底为什么晕倒啊？还好小少爷没事……是谁给你打电话？他都说了什么啊，你气成那样？” 凌小小不是个有脾气的人，从小到大受那么多欺负也只会哭，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到凌小小好好的讲着电话，忽然就一把将手机砸到旁边的墙上。她当时在一边收拾房间，一看到就马上往凌小小身边跑，结果还是迟了，凌小小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 凌小小不吭声，阿姨迟疑了一下，“是……大少爷？” “不是，阿姨你别多想。” 她答得这么干脆，又不像撒谎的样子，阿姨一下子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大少爷。 “那……是那个女人？”她能想到的可以把凌小小气成这样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凌小小这下又不吭声了，好半天才说了句“算了，佑嘉不是好好的。” 阿姨一下子又哭了。 这到底造得什么孽啊，她已经抢走了大少爷，还要这样气小小，差点害到了孩子。 “我告诉先生太太去。”大少爷已经被那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他那里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可是还有先生太太。至少得提醒一下他们，要不然等那个女人嫁进来，小少爷就惨了。 凌小小本来还想拦着她，听到她的担心，自己也害怕了。 “可是你这样一去说，简哥要是以为我们有心挑拨离间，无凭无据的，到时候我们反倒说不清楚了。” 阿姨这下也犯了难。以大少爷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要帮着那个女人的，他毕竟是先生太太的儿子，他的话自然比小小的话有份量。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到凌小小说“要不下次太太来时，你假装跟月嫂阿姨聊天，就说一些后妈虐待孩子的事，然后也别直接说，只是提一下看到我接电话很伤心，一直哭，然后孩子才提前出来了。你怀疑是钟小姐……千万别提摔手机的事。太太是聪明人，心里自然会有所警觉的。” 虽然不如直接戳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来的爽快，但是这样至少不用把她们卷进去。就算事情真闹大了，也只是她的猜测，大少爷也不能怪小小什么。阿姨也觉得可以这么做，于是连连点头。 “还是小小你聪明。”阿姨开心的说。 凌小小只是淡淡地笑着。 *** 因为手机没电，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他，简乔南在那个家里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他觉得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就会饿死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去。 浴室里他留下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就连衣柜里他留下的那些衣服都熨烫得很平整。明明是他先搬走的，可是这个家里却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原来贴在床头的那张便利贴从墙上掉了下来，落到床头柜和墙壁的缝隙里。简乔南把它捡起来时，上面已经有一点点灰尘。 那上面是他写的一句“小懒猪，起床了”。凌小小虽然笑他傻，说用这种方式能叫醒人吗，但还是很高兴地在上面画了一只小猪，他下班回到家看到了，又在上面添了一只－－一只肚子里还装着小小猪的小猪。 那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明明过得很快乐的，他为什么能说放手就放手，一点都不留恋？ 他摊牌的那一晚，凌小小紧紧捂着耳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被他残忍地一点点抠开手时，他亲眼看着她是怎样由虽然害怕，却还是带着一点期待到慢慢失望，以至绝望，然后变得彻底麻木。 那种过程，就好像看到一个活人怎样一步步走向死亡。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也狠得下心跟她说那些话。 简乔南一拳打在面前的镜子上，里面的那个人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 *** 已经是深秋了，外面的阳光其实已经不再猛烈，可是简乔南一走出家门后，还是被室外的阳光刺得想流泪。 这里附近的每一个地方他都那么熟悉，可是又好像陌生无比。 他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早餐店，那段时间，他不上班的时候，就会拉着凌小小的手过来。 已经过了早餐时间，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这里的老板是个很自来熟又话痨的人，以前最喜欢找他们搭讪，攀交情。这次也是，一看到他进来，那个人立即迎了上来。 “简先生，好久不见了。恭喜啊，做爸爸了，我从新闻上看到了呢。”他看起来喜气洋洋，好像受到了某种肯定似的神情，“我还以为您现在在医院呢……您是要给您太太买早餐？您太太是很喜欢我们这里的早餐，以前经常过来……不过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你们不会是搬走了吧？哎呀……这真的是，您太太想吃，直接打电话让我们送就是了，何必麻烦您跑这一趟。”他的目光忽然扫到简乔南的手上，不由惊叫一声，“简先生，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啊？” 他这么一大通电话，简乔南却只听到了最重要的那一句。 小小生了？ 他曾经答应过的，在她生产时会陪在她身边的那个诺言，也变成了一句空话？ *** 简乔南来到公司，准备去敲简伯年办公室的门时，却被简伯年的首秘拦住了。 “对不起，小简先生，简先生有特别交待过，他暂时不想见你。”她说着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的笑容，“忘了恭喜小简先生了，升级做爸爸了……不过我想小简先生可能并不是有多高兴吧？” 首秘跟在简伯年后面不少年了，很得简伯年信任及倚重，凌小小生产时，她都有跟简伯年一起前去。 简乔南有外遇的事，虽然没有闹到媒体上惹来满城风雨，但公司内部当然是瞒不住了。钟以晴以前来公司楼下等他，是很多人都碰到过的。 新婚的老婆大肚子时出轨，这本来就足以让人唾弃他的行为，结果凌小小生产时，他竟然都没有出现，简直是禽兽不如。 凌小小生产那天哭成那样，现场的人又有哪个可以不动容，不为她难过。连一向最情绪不外露的简伯年都在第二天一进公司就交待她，他这几天都不想见简乔南。 简乔南是小老板，首秘本来当然不会随便得罪他，可是这一次实在忍不住，而且她相信以简伯年的为人，不会因此就把她怎么样。 至于以后简乔南当家作主，她应该都回家抱孙子了，还怕他个屁。 “小简先生如果没有其也事就请回吧。” “我想见爸爸。” 简乔南的脸色不太好，在首秘看来，完全就是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她更是气得不行，本来还想再嘲讽两句，但是再一想，跟这样的人说话她都嫌浪费口水，倒不如让他到简伯年那里碰碰壁，至少可以给小小出一点气。 “简先生现在在开会，小简先生一定要见……”她耸了下肩，“悉随尊便，不过别说我没提醒就是了。” 简乔南咚咚地去敲门，首秘在背后小声的骂了一句“畜牲”，刚骂完又觉得连简伯年一起骂进去了，于是惋惜地摇了摇头，心中直感叹简伯年这样的人，怎么生出这么猪狗不如的儿子。 *** 简乔南打开简伯年办公室的门时，对方正在和几个高层在开小会。从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凌小小生产时，简乔南因为未到场惹怒简伯年的事，这几人差不多都知道，此时看到简乔南，再看看冷着脸的简伯年，那些恭喜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一个个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地。 好在他们的老板大人足够仁慈，在看了眼简乔南之后，终于给他们下了赦令，“暂时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出去。” 那几个人大喜，面上却装作镇定的样子，客客气气退了出去。 简乔南走进去，关上了门，在简伯年的沉默里走了过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爸爸。” 他本来以为简伯年既然气得不肯见他，现在见到他，肯定要发很大的火，结果他没有。他的父亲和平时几乎没有两样。在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过后，简伯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你和小小的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个字。”他将文件丢到他面前，“小小已经签过了。” 简乔南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好像不能相信，假如签了这份文件，他跟小小就没有关系了。 *** 简伯年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想不通的是，简伯年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 无论简乔南以前多么顽劣，多么叛逆，多么散漫都好，他其实都不曾对他真正失去希望。在他心里，总觉得有一天时间到了，这个孩子自然就长大了。 他愿意给他时间，甚至愿意在他需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直到凌小小母亲去时。 他这一辈子，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不曾真正害怕过。可是那一天，他站在那里，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等不到简乔南时，他是真的害怕了。 哪怕简乔南尽力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来，也会给凌小小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更不要说他根本没有尽力。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的儿子是这样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做人的良知都没有，竟然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即将去世的人死不瞑目。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小小，更不敢告诉她，其实他在来医院的路上，已经提前给简乔南打过电话，可是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是说现在没空吗”就将电话挂断了，然后再不肯接他的来电。 他后面打通的那一个，还是用了别人的手机。 他愧对凌家母女俩，也终于彻底地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绝望了。 “你最好看一下。”简伯年皱起了眉头，“你名下的股份我分了一半给小小，还有你的那些房产，我让律师清算过，也划了五处到小小名下，至于其他东西，你自己看协议书……假如你不满意这种分配，可以提出来。” 简乔南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看那份协议书。 简伯年其实也不需要他的反应，这些事他早已经安排好了。 “还有，因为小小手中的股份已经高于你，你在董事局的位置我准备让小小来代替，你手上的事，已经由你的助理暂时代为处理，你先休息一下月，B市那边的分公司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管理，我准备让你过去。然后……”他顿了顿“你和小小离婚后，如果再婚的话，我跟你妈妈都无法出席，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佑嘉的抚养权我准备放到我的名下，你如果反对的话，可以发律师函到李伟正那里，我已经让他全权处理这件事。” 李伟正是公司律师团的首席。 简乔南在这时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伸手按住那份协议书，“爸爸，你是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个在当前环境下不现实。不过简家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你不是。”他的视线挪到简乔南的手上，这才发现他的手受了很重的伤。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简伯年心中还是软了一点，语气也终于缓了一丁点，“手上的伤去处理一下。” 简乔南摇了摇头，然后拿起那份协议书，快速地翻了一下，弯下腰从他桌子上拿了支笔在上面划了几处。 “爸爸。”他将那份协议书递到他的面前，脸上是简伯年很不熟悉的郑重，“我想跟你谈谈，心平气和的谈一次。” 简伯年接过协议书翻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微蹙起眉头。 “你要将你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给小小？” 作者有话要说：假如有一天我面目全非，你是否还记得我当初的纯真模样？ 不知为什么，有点伤感，有种一个人死在了我的笔下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从凌小小教了她方法之后，阿姨就一心盼着简太太过来，好快点揭穿那个坏女人的真面目，结果就像瞌睡遇到了枕头，简太太在午饭前竟然还过来看凌小小。阿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能干过，就连月嫂阿姨竟然都在无意间配合地天衣无缝，只看简太太离开时的脸色她就知道，小小的办法成了。 这件事办成了虽然让阿姨稍稍舒心一点，但是她现在还是有一个烦心的事：凌小小不肯吃东西。 从手术到现在，她其实已经可以进食了。可是凌小小她，明明怀孕的时候特别能吃的，结果现在孩子一生下来，她就完全没有胃口了。汤从来都是只喝几口就放下了，其他东西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阿姨急得不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简伯年说可以让孩子先由凌小小照顾着，只是监护权仍然在简家手里。 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消息，阿姨一听说，也顾不上凌小小刚刚才睡过去，一把就将她摇醒。 凌小小也不知是睡糊涂了还是怎地，只是傻傻地躺在那里，在阿姨以为她还没有睡清醒的时候，她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去把他抱过来……阿姨，你快点，快点把佑嘉抱过来。” 阿姨忙不迭地答应着，人还未走到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将孩子抱了过来。 要不是阿姨拦着，凌小小就要扑到床下了。那个人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之后，她抱着那个孩子亲了又亲，亲了再亲，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阿姨陪着她流泪，就连一边刚刚相处没几天的那个月嫂也悄悄地滴了几滴眼泪。 *** 孩子来到身边，凌小小简直一下子活了过来，她立即让阿姨拿汤给她喝，还一遍遍的问阿姨，怎么她还没有奶水，孩子要是饿了怎么办啊。 阿姨脸上快笑得成一朵花了，告诉她就算是顺产有时候也要两三天才有奶水的，更何况她是剖宫产。孩子前两天都没饿着，后面肯定不会饿着她，让她耐心等就是了。 凌小小听了好像放心一点，可是马上又有了新的担忧。 “那他要是拉了尿了怎么办啊？他这么小，又不会说。还有，还有，他要是做恶梦呢，想要人抱呢？” 阿姨看到她这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舒坦。 这才是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啊。 她将孩子从凌小小怀中“夺”下来放到床边，然后扶着凌小小躺下去，“你躺好。”她笑着道，“你不用这么担心，小孩子聪明着呢，只要有哪里不如意，他肯定会哭的……你再等一段时间看看，不闹死你才怪。” 凌小小“噢”了一声，又笑眯眯地偏过头去看孩子了，还不时用手去摸孩子粉嫩的小脸蛋，结果硬是把那个小东西给摸醒了，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凌小小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直让阿姨来帮忙。阿姨笑呵呵地应着，心里甜得简直像喝了蜜一般。 这房间里有了孩子的哭声，果然就有了人气啊。 阿姨其实对这个孩子也喜欢的不行，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能像小小呢？她一看到他那张小脸，难免就想到他那个不是人的爸爸，就说不出的难受着。 她都是这样，小小肯定更是了。 唉，造孽啊！ *** 父子两人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聊过天，但是天下间又有哪一件事不是都有一个“第一次”。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长着相似的面孔，有着同样的姓氏，是斩不断的骨血至亲，在他说完“我想跟你谈谈，心平气和的谈一次”之后，简乔南意外地觉得，他那个对他已经绝望到要斩断父子亲情的父亲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 “爸爸。”明明有那么多疑问想请他解惑，可是真的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多年的积习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简伯年的眼中充满了鼓励的神色，“不用着急，后面的时间是你的。” 简乔南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就像很小的时候，他闯了祸之后，如果简伯年愿意对他露出一点点原谅的神色，他就会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美好了。 可是这种情况太少了。 他的父亲是个太严肃的人，尤其是对他，几乎从来没有过多少好脸色，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就是他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真正取悦他这个父亲。 他太强大了，强大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努力才能站到他那个高度。 “爸爸，”他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看着简伯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真正听过您的话，从来没有真正和您沟通过哪怕一句话，可是现在，我想请你帮帮我。” 作为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一个已经是一个孩子父亲的男人，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幼稚和不足。 这或许很丢人，就像他求助这件事一样。 可是知耻近乎勇，他愿意正视自己的无知，这本身应该就是一种进步了。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也知道伤害了别人，可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错，应该怎样去弥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迷惘过。 简伯年坐在那里，那么温和，是他这么多年，几乎不曾看到过的。 “乔南，虽然很迟，但是我很高兴看到刚才的那个你……”他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爸爸很开心，乔南。自立更生的确值得赞扬，可是爸爸觉得，有时候能够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寻求帮助，其实更难能可贵，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可以不依靠他人而独立存在的。”他换了下坐姿，离他更近一点，做出一个聆听的姿式，“可以开始了吗？” 简乔南从来没有想过简伯年有这么慈祥的一面，尤其是在他犯了那么大的过错，完全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 这让他觉得眼中发酸，喉咙里像有什么哽住一样。 *** 简伯年今天真的很有耐心，不管是他和钟以晴如何开始，还是他如何与凌小小摊牌，甚至他没有尽力赶来见凌小小母亲最后一面的事，简伯年都不曾露出不悦的神色，一直到他停了下来，简伯年也只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姿态。 简乔南忽然在想，等到有一天，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样看不清未来的路时，他也一定要像他的父亲一样，至少先学会做一个好的聆听者。 之后是一大段沉默的空白。 许久后，简乔南听到简伯年叹了口气，“乔南，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不够争气，可是现在爸爸在想，我又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呢？” 简乔南愕然，“爸爸？” 简伯年声音沉而稳，就像他的人一样。 “当年你爷爷过世的早，爸爸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承担起整个简家，所以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无意识的在用我自己的经历作标准来要求你，可是这样其实是不行的。我们虽然是父子，但不管是自身性格还是外部的环境，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好像……”他向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从来没有想过，你真正想要什么。这也是你觉得我更喜欢慕云，或是乔伊的原因，因为他们和爸爸在某些方面其实更像一点。而你，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类型，我在这方面，其实也并无经验，可能从来未能给过你正确的引导，我很抱歉。” 简乔南从来没有想过他那个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父亲会有这种类似于向他低头的一天，他的心中一时五味杂成，完全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所以现在不是我帮你走出迷局。”简伯年轻轻地拍了拍他放在腿上的手，声音低沉，面色沉静，却温和无比，“而是我们一起探讨一下为人处世的道理。希望以后在教育佑嘉这件事上，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 *** 简乔南走出简伯年办公室时，已经是午后了。 秋阳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微风从脸上拂过，像柔软的，带着热度的手。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凌小小。 在他交往过的那么多女人里，凌小小的手是最软的，就和她的人一样，小软又小，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个自己都像个孩子一样的人，竟然帮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 就像他爸爸所说的那样，他现在也是爸爸了，是到了该长大，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到底有哪些的时候了。 简乔南仰起头，迎着太阳的方向做了一个深呼吸。 或许前路仍然有很多艰难险阻，但至少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迷失。 *** 简乔南到钟以晴家时，是钟以晴给他开的门。她一看到他立即紧紧地抱住他，温柔而焦急，“你到哪里去了，打你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真怕你出事。” 简乔南推开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钟以晴仍然是那种种楚楚可怜，却又隐忍坚强的样子，是他喜欢的那一种类型。某些方面，凌小小其实也是这样。 他想起简伯年问他的，到底是真的爱钟以晴，还是只是爱曾经的那个钟以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爱上曾经经历过的爱情的感觉。 他其实到现在也说不清楚。 那段时间，他的确是真心的想娶她，跟她在一起时也的确很快乐，可是前两天，当他发现真相时，他好像并没有“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这种感觉，而是觉得十分的后怕。 如果不是这么早发现真相，小小的孩子，那个傻丫头那么辛苦才生下的孩子，就要沦为钟以晴拿来扰拢络人心的工具了。 真是可怕而残忍。 他不明白，钟以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以晴，我有话想和你说。” *** 他将钟以晴带到阳台上，两人贴着栏杆面对面站着。 “你的手怎么了？”钟以晴惊叫，伸手想去抓他的手，“受伤了吗？怎么会伤到了呢？” 简乔南躲开她的手，“不用怕，已经包扎好了。” 钟以晴的脸上露出很心疼的表情，让简乔南很难把她和那天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联系到一起。 “以晴。”这番话他在来时已经反复想过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并不能一杆子全部打死。不过你知不知道，虚情假意是换不来真心的。” 钟以晴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笑得很是勉强，“乔南，你在说什么？” 她的五官，其实和高中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那种痕迹，因为经历过某些东西而刻下的痕迹，是无论怎么伪装都遮掩不了的。 “你前几天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钟以晴往后退了一步，白着脸怔了一会儿，然后忽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现在是来找我算账的？” 简乔南摇头，“不是，你其实没有伤害过我什么，反而圆了我一个很多年的梦。你对不起的，不是，应该说，是因为我蠢才会因为你而伤害了小小。” 他最耿耿于怀的小小妈妈去世的那件事，当时他是想立即赶过来，可是钟以晴那么害怕，抱着他哭得那么伤心，他一下子就心软了。那个时候他心中就存着一点侥幸，说不定小小妈妈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他这边也快要检查完了，说不定他来得及呢？ 结果没有“说不定”。 他现在已经猜得出是钟以晴故意拖着他，可是他不会因此就把责任推到钟以晴身上，来为自己开脱。 说到底还是他蠢，而且薄情，没有真正设身处地想过小小的感受。 简伯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要求他做个有责任心的人，他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在他和钟以晴在一起之后，有好几次，因为凌小小，他其实是有动摇过的，可是那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他不能在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之后，再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发现钟以晴的真面目以后一点不生气的原因吧。 可是为什么在对小小这件事上，他却扭曲了“责任”两个字的涵义。 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责任两个字，并不是针对“喜欢”的人，而是针对“需要”的人。 就算那个时候，他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不明白她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可是她也是“需要”他付出的那个人，他竟然就那样将她弃之不理，还自认为断得干脆就是在对她好了。 他真是蠢到家了！ “以晴，我不完全清楚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就要把这种不幸也带给另外一个人……尤其是利用一个小孩子……小小一点错都没有的，你怎么能利用她的孩子？” 钟以晴站在那里，脸上阴晴难定，在这时忽然笑了起来。 “简乔南，我果然没猜错，你爱的人，其实就是凌小小。”她双手抱胸靠到栏杆上，嘴角是一抹讽刺的笑，“你想跟我在一起，也只是忘不掉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钟以晴了。” 她忽然垂下眼皮，脸上那点笑容一点点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落寞。 “乔南，你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是我经历的所有男人当中最纯情的一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你连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竟然都看不清……可是我看得清，所以我才故意做那些事……女人的嫉妒心你永远都不了解的。”她哈哈笑起来，松开手，一步向前来到简乔南面前，仰着头向他摇了摇头，“不过你现在就算想明白了也太迟了……”她笑的得意而狡黠，“凌小小和你不可能了。” “小小她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不是要她原谅……”在犯下这么多的错之后，他已经不敢奢望凌小小能再和他在一起，甚至不奢望她的原谅，他所希望的只是她忘掉所有不好的事，重新开始，找到真正的幸福。“我只是想她能幸福。” 小小她那么善良，一定可以，也应该得到幸福。 钟以晴“嗤”的一声笑，“幸福？你认为她还有吗？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母亲死不瞑目的遗憾和悔恨里……而且跟她孩子的爸爸有关……真有意思！” 她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憎恨之色，让简乔南都觉得无法理解。 “以晴，你为什么这么恨小小？” 钟以晴只是冷冷地笑着。 她不愿回答就算了，简乔南其实也无心再和她纠缠下去，“那就这样吧，该说的我也说过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他向她点了下头，刚转过身，还没走出阳台，钟以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乔南，不要走。”就像他们重逢后那一次一样，她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你和小小不可能了，你明不明白，不可能了……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她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湿而烫。 “我一开始的确是在骗你，可是后面，后面就不是了。乔南……求求你，跟我在一起吧……我是不能生孩子了，可是我们可以领养，或者你找其他女人生都行，我不介意的……要不然，养你儿子也行，我不利用他，我真心的对他好……你爸妈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我会改，改到他们喜欢我为止……乔南，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这些日子，你对我那么好……” “我是！”简乔南拉开钟以晴的手，没有再转回头，只是坚定地一把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那一个月里，他对凌小小也曾经“那么好”过，可是他对凌小小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可以用“狠心”两个字来概括。 身后是钟以晴低低的哭泣声，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对不起的那个人，从来不是钟以晴，所以他并不需要为她的眼泪负责。 钟以晴以后的人生需要她自己负责，而凌小小的呢？ *** 离开钟以晴家时，太阳已经西斜，一天中最温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深秋的傍晚总是格外地多了几分萧索之气，让人不经意间就会想起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忧伤的往事。 可是事实上，他长到这么大，并没有多少忧伤的记忆。 他从小就是个小霸王，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别人从来不敢欺负他；长大了更是像脱了缰的野马，连简伯年都管不住他；没心没肺地活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很多东西都看不清，结果铸成大错。 他现在都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才能取得凌小小的原谅。 简乔南看着自己那只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忽然想到凌小小曾经被他用剪刀扎伤过的那只手。 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他都以为凌小小肯定要很久都不愿意理他，结果她不但不生他的气，还帮他在简伯年面前打掩护。 那个傻丫头！ 简乔南心中在这时忽然升起一点希望－－凌小小从来不曾真正生过他的气，如果这一次他用心一点挽回，她可能愿意原谅他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他加快了速度奔向了医院。等到了地方，车刚停下他就跳下车往凌小小那里跑，然后在病房外，他又怂了。 就像下午他父亲所担忧的那样，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得到原谅，伤害太深，是很难弥补的。他这次对小小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都不在值得原谅之列，他又凭什么指望她的宽恕？ 他刚刚雀跃不已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明明只要推开那扇门，他就可以看到小小，可是简乔南却失去了勇气。 他在门边停了下来，一直到不知多久之后，简乔南终于推开了面前那道门，然后一步跨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爆了…… 不能控制字数的作者不是好作者！！！ 能涨点收藏吗，姑娘们？ 　　☆、第四十七章 因为简佑嘉的突然“加入”，凌小小这里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常。 可是阿姨却觉得郁闷了－－因为帮手的人太多，她已经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进去看一下小小和孩子，又想到她大概是五分钟之前才进去过，孩子和小小都需要休息。 百无聊赖中，一直没休息好的阿姨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忽然房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那个人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阿姨立即全身戒备地向一只抖起了毛的猫。 简乔南一步步走进来，直直朝着凌小小的房间走去。 阿姨吓坏了。 她原来一直盼着这个人来，可是现在却开始觉得，简乔南不来或许比来要更强一点。 像一个护着自己幼崽的老母鸡，阿姨一下子拦到了简乔南的面前－－她这辈子还不曾这么勇敢过。 “大少爷，小小和小少爷刚刚休息，你别吵醒他们……后面再来吧？”谁知道他一过来，小小又该伤心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想因为孩子好不容易开心一点的凌小小再气得哭起来。 简乔南神色忧郁，是她很不熟悉，岂止是不熟悉，简直是见都不曾见过的神色，“那我只看一眼就行了。我保证不吵醒他们。” 简乔南的保证在阿姨的眼里连屁都不如，她的身体还拦在他面前，手臂不自觉张开，仰着头，奋不顾身护主的姿态，但是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简乔南要硬闯的话，她其实是拦不住的。 “大少爷，小小再怎么说也是在做月子，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等到她出了月子再说？”她的眼中不自觉带上了恳求的神色，“她这几天总是哭，今天刚刚才好受一点……你能不能不要再惹她伤心？”只要看到这个人，小小大概就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阿姨是在他家做了很多年的老人，小时候他因为调皮被简伯年责罚时，她也曾偷偷地向他母亲告密，好让他尽快得救；因为简伯年不喜欢他们有吃零食的习惯，阿姨也会在他嘴谗的时候，偷偷地给他塞好吃的；而他因为太过顽劣弄得一身伤时，阿姨也会陪着他母亲一起掉眼泪；至于他因为钟以晴而颓废的时候，一向恪守下人本份的阿姨竟然也会逾规向他说了一次重话－－她那是真心疼他，怕他走错了路。 结果现在，阿姨这么怕他。 他在她们眼里，大概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 “阿姨，我真的只是看一眼……”他弯曲手肘，指天发誓，“要不然我不得好死。” 阿姨是个信菩萨的人，见他做到这种地步，脸上那种坚定的神色开始动摇，但仍然不放心，以致于她的神色看起来非常的可怜。 “大少爷。”她握住了简乔南的一只手，握得那么紧，简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上面一样，“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你再调皮，心眼都不是坏的……你跟小小一块儿长大，你就把她当成一个妹妹……不，不是，就算她不配做你妹妹，你就当成她是从小在你们简家长大的小佣人……你不要再伤害她了，行不行？” 话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音，简乔南只看她的样子，大概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形象了。 “小小她……不欠你们简家啊！”阿姨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然后眼泪如溃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声音却压得极低，因此让整个身体抖得厉害。 简乔南站在那里，心想所谓的“洪水猛兽”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不伤害她。”他帮她擦眼泪，声音缓而沉，是他以前从来做不出的。 手指触到阿姨的脸上时，阿姨身体僵了一下，简乔南也觉得手指好像被烫了一样，那种疼痛从手指一下子蔓延到心里。 “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事……阿姨你放心。” 连阿姨都能为凌小小掉一滴泪，他是怎么能够对那个有着自己孩子的人狠下心呢？ *** 阿姨最终给简乔南放了行，简乔南没敢再看她一眼，几乎逃一般拧开了里间的房门。 那里面，床上那个人正微侧着身亲身边的孩子，在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后，她转过脸来。 凌小小还是像以前那种傻乎乎的样子，微张着嘴，一直等到他走到她的床边。 她的眼神怯怯的，明显害怕他的样子，但在片刻的沉默里，还是她先开了口。 “简哥，你现在随时可以和我办离婚手续了。” 简乔南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因为知道一定得不到，所以不如先选择放手。 他的沉默让凌小小更加不安，她眼里那种害怕的神色更深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小孩子，”她偏了下头，看了眼身边已经睡过去的小家伙，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也不喜欢他。可是……简哥，他身上，毕竟有你一半的血，所以……”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种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得不去争取的眼神让简乔南有种捂上她眼睛的冲动，“请你善待他……可以吗？” 孩子的妈妈去乞求孩子的爸爸善待他们的孩子…… 简乔南简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不吭声，凌小小也终于不敢再开口，她只是那样默默地和他对视着。 这么多年，他可能只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夸过一次她长得漂亮，平时都对她贬低地不行，但其实凌小小并不丑的。 他只是嘴贱，喜欢看她被自己欺负地眼泪汪汪的样子才有意气她。 今天简乔南问简伯年，到底怎么样算是爱一个人，简伯年是这样回答的。 “其实男人的思想有时候很简单，真的，尤其是恋爱中的男人。这么说吧，一个男人想和一个女人上床，不一定是因为爱她，可是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肯定会想跟她上床……”一向严肃的简伯年给了简乔南一个类似调侃的笑，“不要太相信柏拉图这种形式的爱情，也不要太相信柳下惠的存在……肉/欲是人类最基本的一种需求，尤其是对男人……你只要想想，在她们两个中间，你更想和谁上床就行了。” 简乔南当时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只和小小上过床。” 在那么严肃的氛围里，一向不苟言笑的简伯年竟然笑出声来。 “乔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儿子？” 可是即使这样，简乔南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是醍醐灌顶。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所以这一次，他必需得慎重。 首先，他得问问小小的意思－－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小小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你很想离婚吗？”他问。她那么胆小，以前因为害怕，有时候会听不清他说的话，所以这一次他问得很缓慢，确保她可以听得清自己每一个字。 凌小小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傻到死的表情，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连眨都不曾眨一下，好大一会儿，她轻轻地开了口，“我已经签字了。简哥，我这一次一定不不出尔反尔。” 简乔南被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他们两个中间明明他才是那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凌小小身边的孩子可能是听到大人谈话的声音，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又黑又湿像两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两个大人的注意力，但时小东西却张起小嘴巴，打呵欠一般，然后理都不理他们，就又睡了过去－－他简直就是像为了炫耀他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才将眼睛睁开了这么一下。 孩子小小的，粉粉嫩嫩地，整个身体都裹在襁褓里，只露出和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 这个就是他们的孩子，就是他曾经几次试图结束他生命的那个孩子？ 简乔南脑中发热，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猛地撞击着，他情不自禁俯□，想去摸一摸他的小脸。 “简哥……”凌小小尖叫一声，凄厉而惊惧，却马上又将声音压低一点，一只手已经拦到孩子的身体前，“不要伤害他。” 简乔南怔了怔，脸上好像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冰得刺骨。 凌小小说完，就不安地躺在那里，一贯的怕事的样子。 简乔南的心一下子柔软了。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可是又怕惹她害怕或是讨厌，更怕误导了自己。 他实在是太蠢的一个人了。 “我不伤害他。”简乔南说。 凌小小脸上的不安太明显了，简乔南看了都不忍心，终于不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想安抚她的不安。 凌小小却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叫了起来，“简哥，你的手……”她扑腾着就想起来，手在床上撑了两下，身体没起来，眉头却皱了起来，一边还小小地嘶着气。 简乔南从进来压抑隐忍到现在，终于还是爆发出来。 为什么还关心他？ 为什么就不知道恨呢？ “小小，对不起！”他尽量轻柔地将她按回了床上，用自己包得像粽子的手去摸她的脸。 凌小小好像吓坏了，想动又不敢动，身体却在发着抖。 “简……简哥。” 即使已经做了母亲，她的眼神仍然干净纯粹地像一个小女孩，懵懂，羞涩，还带着一点怯意，简乔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小小，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对吧？” 　　☆、第四十八章 凌小小呆掉了，像个小傻瓜一样。 简乔南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只是一遍遍摸她的头发，“我看到那些相片了……对不起……其实我不值得你喜欢。” 凌小小开始是呆，然后就是那种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尴尬和害羞，再然后，她忽然流下泪来。 她身上有伤口，不方便坐起来，简乔南只能将脸贴到她的脸上，一遍遍地向她说“对不起”。凌小小的眼泪沾到他的脸上，烫得他心口疼。 “小小，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着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忽然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简……简……简哥……” 简乔南的脸贴在她的脸上，眼泪溶到她的眼泪中，他有点舍不得这种拥抱的感觉，可是却想到阿姨的话－－她哭得够多了。 “吵醒孩子了。”他小声地说，“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个傻丫头立即紧紧闭上了嘴巴，一抽一抽地哽咽着。 真是傻啊，竟然一点都不恨他？ 这是他一直盼着的，可是凌小小真不恨他，他并不觉得开心，只是更难过。 “你为什么不恨我啊？”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那种软软地触感让他想去吻她，可是不行，至少在他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前一定不行。“你至少也该不理我才是啊，小小？” 小声哭着的人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些话，简乔南仔细地分辩了一下才大概猜出她说的是“婚前协议是这样的”。 婚是他要结的，凌小小就配合他；他想要离婚了，凌小小就算不舍得，也愿意为了婚前的那些承诺而答应他。 可是，他在那段时间承诺过她的东西，又有哪一件是兑现了的呢？ 简乔南又心酸又高兴，原来他以为的那些仇恨啊，不满啊竟然只是他杞人忧天，小小还是他记忆里那个被人欺负只知道掉眼泪，从来不跟他记仇的凌小小。 就像他扎伤了她的手，她也不会生他的气一样。 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好事，才能碰到凌小小这样的人？ 两人脸贴着脸，简乔南由着她小声抽噎一会儿，等她情绪稍微稳一点，这才在她快哭成小花猫的脸上抹了几下。 “小小，我遇到一些事，暂时自己也想不清……假如你真的想离婚的话，我明天就在那份协议书上签字……”他忽然觉得后面的话如果说出来，脸皮好像也太厚了一点，可是假如小小其实不想呢，他总得为两个人可能会有的幸福考虑一下。 “你告诉我实话，你想不想离婚？” 凌小小红肿着眼皮一抽一抽的，本来还略显苍白的脸一点点变红了。 “是你想。”她别开了视线，躲着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快听不到了。 简乔南却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话。 “小小，假如你愿意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清楚……不用很多的……一点就好。”他这么语无伦次，让凌小小根本弄不清他在说什么。 “简哥。”她眨了眨眼睛，又抽了一下气，小蒜头鼻的鼻头红红的，还闪着光一般，“你跟钟小姐吵架了吗？” “噗嗤”一下，满腹兴奋的简乔南被打回了原形。 “不是。”在短暂的因为她的脱线差点笑出来之后，简乔南只觉得更加的心酸。 凌小小她，实在是太单纯了。 “我和她分开了，不过原因我后面再跟你解释，行不行？” 凌小小“啊”了一声，先是惊讶，然后慢慢回过神来，垂下了眼皮，很沮丧的样子，“你又骗我对吧？你以前总是这样的。” 以前的恶劣事他当然也记得，简乔南也有点讪讪地，“真不骗你。” 凌小小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终于好像找到原因一般松了口气，“难怪我一直觉得简哥你精神好像不太好。你们到底怎么了，不是都快结婚了吗？” 竟然还能得到她的关心，简乔南在来这里之前简直不敢相像。他太兴奋了，不由的说，“你很想我跟她结婚？” 凌小小一下子没了声音，低眉顺眼，软软糯糯的样子让简乔南心口发疼。 “小小，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啊……这样会受欺负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叹息着。 凌小小就跟以前一样缩了下脖子，然后就傻愣愣地看着他，小弃狗一样的表情。 简乔南心软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像以前那样揪了下她的脸，“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凌小小马上摇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不行，不行，” “你只说你想不想就行了？”他打断她，凌小小这么好搞定让他都有点得意忘形的差不多变成以前的那个简乔南了。 凌小小苦着一张脸，活像要被人逼良为娼一样，最后才小小地点了下头。 *** 孩子有专人照顾着，简乔南太高兴，根本不愿意躺床上，也不顾凌小小的反对，只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 “我陪着你。”他用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握住她的。 凌小小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有一丝掩不住的喜悦之情，睡了一会儿就睁开眼睛看一看他，如此几次之后，简乔南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你到底要不要睡觉？” 她看着他，眼圈一点点红了，“我怕你走了。” 简乔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揪了下她的鼻头，“我不走……你快睡吧，我看着你。” 凌小小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可是睫毛还是一抖一抖的，一看就是在装睡的样子。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睡觉。”简乔南温声道。 装睡的人立即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没一会儿，又将眼睛悄悄开了一条缝来偷偷看他－－跟她小时候生病时，他陪着时那样。 简乔南在这一瞬间有种错觉，他们中间从来没有隔着这么多伤害，她还是那个害怕时会揪着他衣服的小女孩。 这个傻丫头，为什么就不知道恨呢？ 简乔南心口像被什么塞住了，柔声哄她：“乖啊，我真的不走。” 凌小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还夹杂着不安，“简哥，你为什么不跟钟小姐结婚了……”她咬了下嘴唇，不太敢肯定的样子，声音轻飘飘的，“是因为我和佑嘉吗？简叔已经说了，佑嘉会放到他身边抚养，他不会影响你们的。”她目光怯怯的，嘴张了两下，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样，“要不然你就告诉她，你对我和佑嘉没感情的，我们母子不会影响到她和你们以后的宝宝在你心中的地位。” 简乔南的心像被千万把刀割过，甚至有种想抱着她大哭的冲动。 他想到这么多年，凌小小喜欢自己，却只是在一边偷偷看着，从来不敢跟他的那些女朋友抢他，更不会做出一点点挑拨他们感情的事。就算他偶尔向她抱怨那些女人时，她也只会傻乎乎地，笨拙地帮着她们找理由。 她怎么就不知道趁机帮自己争取一下？ 怎么有这么傻气的人呢？ 可是他又比她聪明多少？ 钟以晴其实说的没错，他就是也傻的厉害。 他们两个，一个就像一只胆小的蜗牛，只会把自己缩在那个壳里，连小脑袋都不太敢露出来；另一个又没心没肺，一心只想着外面的海阔天空，根本不屑看一□边那些熟悉的风景。 凌小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一个人的手足，好像生来就应该长在身体上。 谁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长手或是脚呢？ 两个都是那么蠢笨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就算互相喜欢着，也都发现不了。所以就算今天没有钟以晴这个人出现，难保以后也会有个“李以晴”，“王以晴”之类的人来吸引他的视线。 他太不安份了，还那么蠢。 不过还好，到了今天，他就算还不敢确认自己对凌小小的感情，可是至少可以确认和钟以晴是绝不可能了。 钟以晴的做法已经让他对她没有一定要负的责任，而他对她的好感还不足以让他为此降低做人的底线－－他实在无法接受钟以晴利用孩子的想法。 成人世界里，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一些手段，他即使不赞成，至少可以理解，所以就算钟以晴算计他，他也只是怪自己蠢，识人不清。 可是她怎么能利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不是，跟你们没关系。”简乔南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没有掉眼泪。他拍了拍她被自己握在手心的那只手的手背，轻声道，“你快睡吧，我后面再告诉你……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 凌小小却仍是不安，还是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劝他：“不是啊简哥，你千万别一时冲动。我看得出来，你对钟小姐跟你以前对萱萱姐是不一样的……你真的很喜欢她，你别做傻事。” 简乔南这下不止心疼，肺部也开始隐隐地疼着，要不是戴罪之身，他真想冲她吼一句“你看得出什么啊？你跟我一样蠢好不好！”可是事实上他只能没出息的小声求她，“你到底睡不睡觉？乖一点行不行？” 凌小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终于听话了一次。 *** 床上那个人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睫毛也不再一颤一颤的。她的头发散落在枕上，小小的脸被黑发衬得越发白皙了几分，眼皮还有点红，像染了胭脂，小巧的嘴微张着，很放松的姿态，只是却不再有像以前那种果冻般的红色。 简乔南伸出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了几下。温温的，失了点水份的花瓣一样的触感。 凌小小忽然抽噎了一下，简乔南吓了忙将手指拿开，等到她又安静下来，这才趴在她的床边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睡了过去。 *** 半夜简乔南因为手上的疼痛而惊醒时，凌小小正在床上不安地动着，她的手那么用力攥着他的，攥得骨节高高突起，手指缝里还有血渗了出来。 简乔南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只是急着俯身过去去看凌小小。 “小小，你怎么了，小小？”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脸，凌小小却只是皱着眉头，牙齿用力咬着嘴唇，全身不安地扭动着。她的手又软又小，又一向没什么力气，可是今天却像被恶灵附体，尖细的手指几乎要隔着纱布抠进他手背上的伤口中。 简乔南其实也觉得疼，可是他更觉得害怕。凌小小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可是她人还是没醒。 他在这时只能用手指去撬她的牙关，凌小小一张口，用力咬住他那一根手指。 她是真的用力在咬，恨不得咬断它一样，马上简乔南就觉得手指上一阵剧痛，她的唇瓣上也沾了血迹。可是就算这么大动静，她还是没有醒，全身抖得像打摆子。 简乔南从来没有看过她这种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凌小小的性格，他都要以为她为自己怀着很深的恨意。 惊慌中简乔南只能用手肘支在床上，俯着身去亲吻她的脸颊。 “小小……小小……小小……”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不断地亲吻她的脸颊，额头，鬓角，头发。被他半压在身下的那个人身体终于没再抖得那么厉害，他两只手上的力道都在这时松了下来。 凌小小神情呆滞地平躺在那里，简乔南亲了下她的脸，见她嘴唇上还沾了不少自己手上的血，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有种诡异的凄艳的美感，让他脑中发热，本能一般将嘴唇叠到她的唇上。 嘴中立即窜进了一点血腥气，凌小小的身体也打了个颤，可是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一直到两人口腔中的血腥气变成一种暧昧的甜蜜，简乔南才喘息着松开她。 “小小，怎么了？”两只手都在流血，他不敢再去抚摸她的头发，只能用脸蹭她的脸。 凌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机械地说了一句“我梦到我妈妈了。” 简乔南整个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ei姑娘的地雷，加更一次。 　　☆、第四十九章 “我梦到我妈了。”凌小小只是那样平躺着，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她和我爸爸在一起，见到我，就非拉着我要我跟他们在一起，一家团聚……我说不行，我还有佑嘉要照顾……我妈就说，那个孩子又不是你的，他本来就是你给简家生的……你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才是一家人……” 她停了一下，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佑嘉怎么会跟我不是一家人呢……我那么辛苦才生下他……我现在，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凌小小的眼中忽然出现很恐惧的神色，“然后我妈就拉我，还有我爸……我根本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可是他也来拉我……他们力气好大，我好怕拉不过他们，我就再也见不到佑嘉了……我就哭着求他们，然后他们就……放手了。我妈就在那里哭，说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凌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视线转到简乔南的脸上，眼神变得清醒了几分，“简哥，其实我就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 简乔南最不愿，最害怕，却又无法逃避的一个话题终于血淋淋地摆到了他们面前。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不再流动，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艰难，“小小，你妈妈的事，对不起！” 假如只是一句短短的道歉都会让他这么难受的话，当初凌小小又是怎样熬过那漫长的等待呢？ 等待从来只会将每一分秒都拉长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为了不影响凌小小的睡眠，室内特地只留下了一盏小灯，昏黄朦胧的光线里，她静静地流着眼泪。 “简哥，我妈去世这么久，其实我自己都有点糊涂了。”她蹙着眉头，好像很迷惑，“我不骗你，我有时候是很恨你，连我妈最后一面都不肯赶过来见一下，可是又时候又在想，我妈她是笑着离开的，那说明她其实应该还是很放心的走的吧……毕竟是因为简叔我们才能团聚，她其实好高兴的……她也知道我嫁人了，有了孩子，你就算没赶过来，她肯定也以为是因为塞车。”她像是解释一般又加了一句，“那天你们看到的她好像死不瞑目的样子，其实真不用太在意，我们都读过书，肯定不能再那么迷信……简哥你不用因为这个而自责的。” 这么多年，凌小小原谅了他无数次，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震撼他。他可能会有的一辈子的阴影和要背负一辈子的良心债，她竟然这么轻松地就替他卸下了。 凌小小她…… 简乔南在这时突然间想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等想清楚再去和凌小小在一起？ 她对他的这些深情厚意已经足以让他为她奉献一生了。 “小小。”他颤抖着双手想去捧她的脸，可是凌小小却惊叫起来，“简哥……你的手……都是血！” 简乔南看着面前快吓傻了的那个罪魁祸首，本来想说我不疼的，可是再一看自己的一双手，好像也实在太难看了一点。小小又那么胆小，糊她一脸血，她肯定要吓坏的。 “没事，你不要怕，要不我先去处理一下。” 凌小小拼命的点头，神情就像他如果再不去处理，他就要死掉一样。 简乔南太受用这种眼神，走出门时还在飘飘乎乎的。 ***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凌小小躺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简佑嘉用的湿巾，死命地擦了起来。 脸上，手上，尤其是嘴唇，几乎要被她擦掉皮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不行，神经质地又抽了一张出来，连口腔里头都擦了一遍。 因为湿巾是孩子用的，那一点点淡不可闻的熟悉的属于宝宝的气味终于压下胃里那种翻腾起来的恶心感，凌小小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所有用过的湿巾收拾好，这才安静的躺在那里，等着那个处理伤口的人归来。 她的脸上，有一点淡淡的微笑，然后越来越深，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房门“哒”地一声开了，简乔南走了进来。 凌小小偏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好点没有？疼不疼？” *** 简乔南第二天醒来时，凌小小还在沉睡中。枕头被她蹭到了一边，她的小脑袋毛茸茸的蹭在他的怀里。 昨天他处理完手上的伤之后，凌小小就很慷慨的给他让出半边床来。 两人都怕碰到对方的伤口，因此入睡时都有点畏首畏尾的，可是一觉醒来他才发现，他们现在的睡姿就像他们分开前的那一段时间一样。 简乔南心酸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悄悄地掀了被子起了床，这才在凌小小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刚准备直起腰，见到睡梦中的人嘴唇微启，唇瓣少了点血色，却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在上面轻啄了一下。 *** 简乔南走后没多后，阿姨抱着简佑嘉走进来。她今天早晨终于先下手为强，在宝宝刚醒来时就将他抢到了手中。美滋滋地给小东西洗了屁屁，换了尿布，阿姨就急急地将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小家伙抱到凌小小身边。 凌小小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发着呆，见阿姨抱着孩子进来，立即习惯性将孩子纳入怀中。 她在那里逗着孩子，阿姨在这边坐立难安。 “小小啊，阿姨说这话，你别怪阿姨多事。”阿姨一辈子在简家谨言慎行的，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可是就像当年她实在忍不住骂为了钟以晴而自暴自弃的简乔南一样，她现在也实在忍不住想提醒一下凌小小。 这孩子太没心眼了，从小到大受的那些欺负就算了，这一次简乔南做的那些事，能叫人做出来的事吗？她怎么就一点不记仇呢？ 凌小小停下了抚摸孩子小脸的手指，浅笑着，“阿姨你有话尽管说就是了……你在我心里就像我妈妈一样，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的。” 阿姨眼中发热，从简乔南离开后，凌小小就和她相依为命，在她心里何尝不是将凌小小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有哪个做妈妈的舍得自己的亲闺女被人骗，受委屈。 “你昨晚干嘛留大少爷在这里过夜……他都快跟那个女人结婚了。”你还嫌被他们糟践的不够是不是？ 凌小小仍浅笑着，一根手指在孩子眼上方慢慢地晃悠着，孩子就一直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结不了婚了。” 阿姨“啊”了一声，一下子凑到她床边，弯下腰，双眼放光，“他们分手了？”可是她马上眼中一暗，苦笑道，“傻孩子，你怎么还这么容易相信他的话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骗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以前上了那么大的一个当，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凌小小收了手指，将脸贴到孩子的贴上，用力嗅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只笑不答。 阿姨却着急了，“小小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她坐到床边，急得直搓手，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先不说他是不是又想骗你，就算是真的，他们是真分了，凭什么又回来找你……大少爷把你当成什么人了？”没人要的时候就来找小小，身边有人了，就一脚把小小踢开，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小小这个傻孩子也是真傻，小狗生气了还知道吠两声发下脾气，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一声不吭，连骂都不骂一句？ 就算真放不下，或是为了孩子有个爸爸，至少也应该晾他一段时间才能再原谅他啊。 现在这么容易就原谅他，简乔南一点教训都没得到，以后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跑一个什么“猪以晴”，“狗以晴”出来？ 凌小小的嘴贴在孩子粉嫩的脸上，话说的有点含糊：“阿姨，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真的……你想想，我怀佑嘉时，哪一天不是能吃能睡，有让你操心过吗？” 阿姨先是被她说懵了，想到除了仅有的那一两次，凌小小真是太乖了，的确没让她操过心，可是转念一想，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啊，她差点被她带跑偏了，正想开口再劝，凌小小却忽然皱着眉头抬起了头。 “阿姨，我怎么还没有奶水啊？” 一直在睡觉的小东西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词，还是不堪他妈妈的骚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然后“嗷嗷”的哭了起来。 小东西能吃能睡，强壮的很，一哭就是惊天动地之势，没几下小脸就涨得通红，那大脾气，急性子的样子，倒像足了他的父亲。 两个大人立即中止谈话，全身心的投入到哄孩子的大业中。 “你试试……”阿姨把凌小小扶起来靠坐着，又小心地将孩子递到她怀里，“你让他试着吸两下，医生不是都说什么……那个什么……什么来着……最有营养，你可千万别让他错过了。” 孩子找到了小饭碗，立即不哭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奶水，但他在自己妈妈怀里“滋咕滋咕”吃得倒是挺欢的。 凌小小低着头微笑着摸着他小小的脑袋，声音软乎乎的，“佑嘉真聪明，这么小他怎么就知道那个是能吃的呢？” 阿姨在一边失笑，心想这孩子真是傻啊，哪个小孩子不是生下来就会吃东西，要不然还不得饿坏了。 *** 简乔南几乎一夜没睡，却一点瞌睡都没有，精神抖擞地能打死只老虎，就算两只手上都是伤口，他也不觉得疼了。 正春风得意着，忽然接到简太太打给他的电话。 简太太被简伯年宠了大半辈子，宠出了一身的女王脾气，对一双儿女，要论疼爱，那是真疼到骨子里，可是要论威严，她也是一点都不缺。 “乔南，你跟那个女人怎么作，妈管不了，也不想管，我就一句话。”虽然看不见脸色，简乔南也能想像得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你让那个女人安份点，别想着打佑嘉的主意……我把话放这了，谁敢伤着佑嘉，让我们日子不好过，那大家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妈，你知道了？”简乔南大吃一惊。昨天他和简伯年的谈话，简伯年有说过，并不想跟其他人提起，包括简太太。 他父亲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可能又告诉他妈妈的。 简太太一声冷哼，“这还没当上我们简家儿媳呢，妖蛾子倒不少……我告诉你乔南，小小她就算做不成我儿媳，我也拿她当女儿……你让那个女人乖乖守着你就行了，别再想着欺负小小，哼！” 简乔南从她最后一句话听出来，简伯年并没有食言，那么她这么生气，肯定就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钟以晴骚扰过小小，甚至试图伤害孩子？ 　　☆、第五十章 （补下半章 ） 简乔南返回凌小小那边，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来，换个边，千万别浪费了。”是阿姨带着笑的声音，“小小你这个傻孩子，小少爷吃到现在不松嘴，肯定说明这奶水下来了，你这个做妈妈的竟然还不知道？”她跟着念了几声“菩萨保佑”，“奶水这么快就下来，你身体恢复的也好，这真是托菩萨的福。” 阿姨一直弯着腰挡在凌小小前面，简乔南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这跟菩萨有什么关系啊，阿姨？”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几分娇嗔。 简乔南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酥软。等到阿姨挪开一点，坐到床边后，他眼前的情景简直让他整个身体都快酥了。 凌小小靠坐在床头，上衣解开了好几粒扣子，露出一大片胸前风光。孩子窝成一小团偎在她怀里，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长着浓密黑发的头顶。 她低着头看着孩子，嘴角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凌小小的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柔柔的暖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脚边，为整个室内打上一层柔和的光线，抱着孩子哺乳的凌小小犹如置身云间的天使。 明明有那么香艳的风景，此时简乔南脑中却无一丝邪念，凌小小在她眼中圣洁得让他想落泪。 “他好能吃啊，阿姨。”凌小小笑着说。 阿姨笑了起来，“男孩子就是能吃一点，你不知道大少爷小时候……”声音戛然而止，一阵让简乔南揪心的沉默过后，阿姨叹了口气，“小少爷要是长得像你就好了。” “像我有什么好的？”凌小小用手指在孩子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又笨又丑，还是像简哥好……”她的语气忽然明快了几分，傻傻地笑着，“你看我们佑嘉多好看……像爸爸，对吧？” 简乔南无声地靠到门边的墙上，后背紧紧地抵着墙壁，仰起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强行将那些差点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能狠得下心伤害一个这么善良单纯到接近傻气的人。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一遇到钟以晴，他整个人都疯魔了。 他小姑姑当时劝他，要他想清楚，以免以后后悔。 他现在好像，真的后悔了。 待到情绪终于稳了一点后，简乔南才慢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 简乔南刚一走进去，里面两个人瞬间石化，然后是一阵鸡飞狗跳－－凌小小慌得想掩胸口，偏偏衣领拉得太开，她手又太小，根本遮不住，又想去拉被子遮一下，孩子又压住了被头，拉不上来。她胸前白晃晃一片，脸却窘得通红；阿姨在这时也反应过来，瞬间移动到凌小小面前，用身体挡住简乔南的视线。 两人一起惊呼；“你怎么又回来了？” 简乔南本来还有一点伤感，看到她们这种样子，心情不知怎么的好了起来，“我有点话想跟小小说。” 阿姨还是还挡在他们中间，明显不肯让开，然后简乔南听到凌小小在后面说了一句，“阿姨你先出去吧。” 阿姨转过头去，简乔南看到不两人到底是什么表情，但等到阿姨转回头时，她的人也让开了。 ***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小东西衔着小饭碗吃得正香，完全无视两个大人之间的尴尬。 凌小小已经将最上面那颗扣子扣上了，聊胜于无地遮了一下，虽然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脸却是红得快滴出血来。 两人离得这么近，孩子用力吮吸时发出的那种“滋咕滋咕”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吃得那么香，简乔南都忍不住暗中咽了口口水。 幸好凌小小低着头，要不然他这脸就真的丢大了。 “简哥，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孩子的脸上，含羞带怯的样子就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简乔南心中一动，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 强忍着动手的*，眼光又不经意地瞟到某个少儿不宜的地方，他面上一热，和凌小小一样不自在起来。 他将视线挪到窗外，看了会儿外面的蓝天白云，这才将那点绮念压了下去。 “小小，你实话告诉我……”他顿了一下，心中觉得有点惶惑。 虽然已经知道钟以晴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他毕竟那么喜欢过这个人，在他心里，总希望她不要坏得这么彻底。 “以晴她……是不是……骚扰过你？” 凌小小一下子抬起头来，脸微微发白。简乔南明明看得出来她眼中的那种害怕和不安，可是凌小小在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却摇了摇头。 “没有。” 她从小就不会撒谎，简乔南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出她现在没说真话。 “说实话。”他稍稍加重语气。 凌小小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垂下眼，一只手无意识地将襁褓的一角反反复复卷着，“是……是打过电话。不过简哥，”她猛地抬起头，就像以前为他的每一任女朋友说情时一样的表情，“她没有恶意的。她就是问佑嘉什么时候生……她还说，她给宝宝买了衣服和礼物，想送给佑嘉。” 他和钟以晴的确在以前给佑嘉准备过礼物，这件事小小肯定不知道，所以简乔南听到她这样说，心中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再看凌小小，傻丫头却好像吓坏了，简乔南心中一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可能是个误会吧。那我先走了。” 凌小小猛点头，在简乔南快出门时，忽然又叫住他。 “简哥。”她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眼睛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向钟小姐提这件事……我不想她误会……以为我在你面前说她坏话？” 简乔南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在开门出去之后，一下子变了脸色。 凌小小在撒谎，不是，应该说是她在为了钟以晴撒谎。 他现在差不多可以确认钟以晴的确骚扰过凌小小，所以小小才这么害怕。 她就是这么傻气的一个人，一向胆小怕事，拿吃亏当享福，被人欺负了从来不敢反抗。 *** 简乔南阴着脸离开了这里，一直放心不下的阿姨立即走进去看凌小小。 孩子睡着了，正窝在妈妈怀里美美地享受着她怀里的温暖。阳光从床脚挪到窗口那边，凌小小正对着窗口那一抹阳光微笑。 看到她笑，阿姨一直不得安宁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在想什么呢，小小？” 凌小小仍然只是看着那里，浅浅地笑着，“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非常有意思。” 阿姨走近了一点，凌小小这时终于将视线移了回来，她看着她微笑，“阿姨，佑嘉像他爸爸吧？” 阿姨心想这孩子是乐傻了吧，小少爷活脱脱就是大少爷的缩小版好不好？ 凌小小笑意更深，嘴唇在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贴了一下，叹息一般，“好孩子，真会长。” *** 安静的婴儿用品区，凌小小蹲在一个货架的转角处给孩子选衣服。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一整片购物区差不多已经没有人。 有一点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 她是因为有了心理障碍，总觉得别人都在笑话她弃妇的身份，所以才特地选了这个时间来这里，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出现。 那点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她对面的那个货架停下来。 “这个怎么样？”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以啊，你喜欢就好。”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凌小小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了。 “是你的孩子嗳，你这么敷衍我？”不用看到样子，凌小小都可以想像到女人的表情。 男人低笑起来，“是，我老婆最贤惠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也帮我生一个？” 女人娇笑起来，“去去去，谁帮你生？我又不是……”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凌小小丢下手里东西，慢慢地站起来，一步步向前走着，然后停下，偷偷地看了一眼。 只要一眼就够了。 高大的男人将女人搂在怀里，因为吻得太专注，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悄悄退回去，站在那里，脑中是一片茫然。 那种让人脸红的接吻声终于停了下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生一个吧，好不好？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凌小小没有再听下去，从另一边落荒而逃。 杀人何必用刀子？ 要杀死一个人，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了！ 凌小小这个人，终于彻底的，死了！ ***下半章*** 凌小小第二天接到钟以晴的电话时，简佑嘉刚刚在她怀里睡着了。 “钟小姐。”她笑了一下，然后对里面的钟以晴说了句“你等一下”这才将阿姨叫过来，让她将孩子抱到外面去。 阿姨看她手里拿着手机，又笑得那么开心，就用嘴型小声问，“孙小姐还是乔先生？” 凌小小最亲近的就是这两个人了，每次接到他们的电话就会变得很开心。 凌小小冲她摆了摆手，又指了下门边，示意她离开。 阿姨笑呵呵的点头，抱着简佑嘉就往门边走。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小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一晚她一推开凌小小房间的门，看到她一手腕都是血的躺在床上时，阿姨是真的快吓死过去。 得亏那段时间凌小小妈妈刚去世，简乔南又搞外遇，她怕凌小小撑不住会想不开，才特别多留了个心眼，偷配了凌小小房间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开始好多天凌小小都还算正常，阿姨心中也不由地放松了几分警惕，结果有一晚她陪着凌小小给宝宝买衣服回来，她就觉得她不对劲。 当时凌小小说她很快回来，坚决要阿姨在车里等她，阿姨拗不过，只能照办。后来凌小小的确很快就出来了，可是她的脸色太不对劲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阿姨心不由地咯噔一下。 回到家里以后，她都已经上了床，眼皮却一直不停地跳。阿姨是个迷信的人，总觉得这是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于是悄悄地去了凌小小的房间。 凌小小平时并不反锁门的，那一晚阿姨却拧不开把手，当时她就知道坏事了。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钥匙怎么也塞不进门锁孔里，还掉地上好几次。 等到她好不容易打开门，就看到房间里面，凌小小躺在床上，手腕搭在床沿边，血正一滴一滴往床边的地毯上滴，地毯上都染了一大块污渍。 后面幸好救了回来，肚子里的宝宝竟然也好好的，凌小小开始去看心理医生，后面又搬了家，一切总算都过去了。 她曾经想过将这件事告诉简乔南，可是凌小小不给，因为她说就算说了又怎么样，他会回来吗？ 简乔南的狠心阿姨也是见识过的，他们刚分开时，因为凌小小身体不好，阿姨有给他打过电话，结果他都没有来看过小小一眼。他对小小和这个孩子，真是一点情份都不讲。 所以小小自杀这件事，自始至终也只有小小，她，先生，还有两个医生知道。 幸好，幸好，一切总算是过去了，小少爷出来了，还那么可爱，小小性格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 房门“哒”的一声门上了，凌小小这才对着电话里面说了句“不好意思，让钟小姐久等了”。 钟以晴的语气完全没有上一次通话时的那种得意劲，甚至可以算得上气急败坏。 “凌小小，你现在很得意是吧？” “钟小姐这是怎么说啊？”凌小小笑。 窗外阴云密布，看来马上就会有一场雨。 她第一次和那个人在一起时，就是这样一个深秋的雨天。那个时候，她其实就应该明白，简乔南心里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只是那时候她傻，多年的习惯又根深蒂固，觉得他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你以为乔南是真的回心转意是吧？”钟以晴在那边的一声笑，然后忽地压低声音，“不过你也够贱的，你妈死的时候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现在他才刚说要回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再贱也贱不过钟小姐。”凌小小闲闲地靠到床头，笑得更开心，“再怎么说，到现在为止，简哥还是我丈夫，我才是他的合法妻子。我跟他上床是天经地义，而钟小姐你跟一个有妇之夫在床上浪，那才是真的不知廉耻。” “你……”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钟小姐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凌小小“嗤”地一声，头往床头一靠，仰着头低笑两声，然后敛了点笑容，看起来好像很诚恳的样子，“不过我很感谢钟小姐，在我不能尽妻子义务的时候帮我的先生解决了生理需要。尤其就像钟小姐上次告诉我的，你们在床上的花样还那么多，想必简哥肯定很满意……对了，简哥给你的钱够不够，不够你尽管提，出来卖自然要卖个好价钱，钟小姐说对吧？ 钟以晴在那边喘着粗气，凌小小也不再咄咄逼人，闭上眼靠在那里养着神，嘴角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钟以晴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凌小小你再说这些话气我也没用。乔南对我是真爱，他就是爱我爱的要死要活，你主动爬他的床，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是要一脚把你踢开……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了，我跟再多的男人上过床，他都不嫌弃我，还说我比你这个在床上像块木头的人要好，他就喜欢跟我做……我不能生孩子他也不介意，还要把你的孩子给我，让你的孩子叫我妈妈……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又不逼你打掉孩子了？” 就算简乔南想逼，他逼得了吗？凌小小在心中冷笑，就连孩子的抚养权他们都别想拿到。 她凌小小的孩子，就算不能放到自己身边来养，也不可能便宜这一对贱人，让他叫这个贱女人一声“妈妈”。 不过这个女人也是傻的可以，竟然把简乔南的无能当成了深情。 天真！ 　　☆、第五十一章 凌小小睁开眼晴，仔细地端详了自己左手腕上那条疤痕，笑得更开心，“真爱？那就是没给钱了？钟小姐，那你不是更贱了？白白被简哥睡了这么久，竟然一分钱都没拿……你图什么，图爽啊？孩子以后叫谁妈妈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在我身边。” “凌小小，你……” 凌小小仍然看着自己的手腕。 是现在就将它袪掉呢，还是等佑嘉不再吃母乳时再去，或者还是，等到它发挥了它的作用以后再说？ 嗯，虽然是难看了一点，但还是等等吧，总得物尽其用是不是。 “凌小小，怎么不说话了？”钟以晴可能是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在那边笑了，“你真不用这么高兴。你以为简乔南为什么又回头找你……那是因为我从头至尾都在耍他。他是被我骗了才想到去找你。你就是一个备胎！” “备不备胎不是钟小姐说了算。”凌小小轻轻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钟小姐，你阅人无数，怎么比我还天真，连这么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男人这种贱骨头，女人经验丰富，比如钟小姐你这样的，也就是让他在床上爽爽，可是真正让他心里爽的，还是那个女人只属于他一个，比如我对简哥。要不然你以为简哥为什么回头？”凌小小脸色一冷，对着手机里面一字一顿的说，“因，为，他，玩，你，玩，够，了！” 电话里顿时传来一阵忙音，凌小小“嗤”地冷笑一声，将手机随手丢到床头边，用一根手指一遍遍抚摸着腕上那道疤痕。 简乔南算什么东西，钟以晴竟然还以为凭他还能影响到她？ 她根本不在乎简乔南为什么想回头。 但是，只要他回头，哪怕他只是起了这样的念头…… 稍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一大片因为哺乳变得更美好的风光，凌小小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那上面简乔南昨天早晨离开时留下的那个吻的触感还在。 凌小小的脸上一点点绽开了一个笑容，诡异而艳丽。 只要他起了这个念头……她就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指一点点从嘴唇上擦过，带来一点麻痒的感觉。凌小小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心的躯壳而已，她根本不在乎，简乔南如果喜欢，随时都可以用。 *** 简乔南推开门时，就是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凌小小靠坐在床头，闭着双眼，脸上是一点淡淡的微笑。天色已晚，室内没有开灯，暮霭沉沉中，凌小小整个人在一片朦胧的光线里像静止的油画。 他有点舍不得打破这种宁静，可是又怕她这样对身体不好，忙走了进去，并打开了灯。 “怎么不躺着？” 凌小小蓦地睁开眼睛，双颊飞上一丝红晕，像极了被撞破小秘密的小女孩。 “简……简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让简乔南觉得有趣，刚刚因为钟以晴的那个电话而感到烦闷的心立即安宁下来。 他和小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这个傻丫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钟以晴刚刚在电话中说的那些话，只是让他对她更加失望而已－－这说明她又骚扰小小了。 “下班了，过来看看你和佑嘉。对了，佑嘉呢？” “睡着了，阿姨带着呢。”她脸仍然红着，很害羞的样子，“你吃过晚饭了吗？” 其实他没吃，但看到她，好像就不觉得饿了。 “我不饿。” 凌小小“噢”了一声，好像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低着头沉默，然后忽然“啊”的一声，伸出双手就去捉他的双手。 “简哥你的手好点没有？” 因为抓他手的动作，衣袖从她腕上滑了下去，简乔南看到她的左手忽然一顿，然后飞快地转了个方向，那个动作，很像是想遮什么东西。 简乔南一把攥住她的左腕，只看了一眼，就像触了电一样猛然松开她。 “小小？”那上面的那条疤痕……简乔南根本不敢往深里想。 凌小小也吓坏了，把那只手紧紧藏到背后，一边摇头，一边结结巴巴解释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她的身体也往床头缩，脸吓得发白，“真的。我只是……只是一时犯傻……一点都不疼的……真的，我不骗你。” 简乔南伸手想抱她，她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吓得缩起了脖子，“真不疼……你知道我傻……连这种事都做不好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佑嘉也没事……简……” 简乔南一把将她揉进怀里，紧紧地堵住她的嘴唇。 凌小小的每一句话对他都是一次极刑。他从来不知道他曾经把她伤害到这么深。 明明他碰到凌小小那几次，她都笑得那么开心的。 他根本没有想过，她差点就死了。 在她肚子里还有着他的孩子时，差点因为他的薄情寡义而让他们失去了生命。 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原谅他？ 凌小小为什么这么傻？ “小小，你为什么这么傻？”他松开她一点，头抵着头，眼泪滴到她的脸上，跟她的溶为一体，从凌小小的脸上滑了下来。 凌小小紧紧揪着他的衬衣，哭得快喘不上气来。 简乔南这一次却没有再像刚才那么莽撞，而是轻轻地将嘴唇贴到她颤抖的唇瓣上。 其实何必再问，答案从来只有一个：她喜欢他。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可以原谅他曾经犯过的那么多过错，和对她造成的那么深的伤害。 他有过那么多任女朋友，经历过那么多段感情，甚至自以为刻骨铭心的初恋，在凌小小的爱面前，都变得那么无足轻重。 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弥补完对凌小小的亏欠了。 *** 绵长的亲吻过后，凌小小软软的倚在他怀里，温顺的像一只小猫。她的脸哭得脏兮兮的，嘴唇却是一种奇异的红色。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这时窗户外传来一阵沙沙的雨声。他刚刚来时天气就非常不好，到现在，雨终于下起来了。 他和凌小小第一次在一起时，就是这样一个深秋的雨天。那个时候他也是第一次，也觉得非常的慌乱，所以他当时的态度，肯定让她很伤心。 可是凌小小却从来没有怨过他一句。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一晃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犯下的错，几乎到了不可能得到原谅的地步，凌小小竟然就这样丝毫没有怨言的原谅了。 “你怎么这么傻？”他亲吻着她的头顶。 凌小小在他怀里软软地哼了一声，声音软得简乔南整颗心都酥了。 “以前的事，对不起。”他紧了紧搂着她肩头的手，“不过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会你对跟孩子好的。” 凌小小仍然只是软软地哼着。 简乔南低下头，寻找到她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地碰了碰，又亲了亲她红肿的眼皮，“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流眼泪。” 凌小小眼睛里还湿漉漉的，听到他的话慢慢地笑了起来，小红鼻头上立即挂上了两对小月牙。 简乔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碰了碰她的鼻尖，温声道，“我去把佑嘉抱过来，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呆一会儿。” *** 孩子还在睡梦中，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握成小拳头举在头两侧，小嘴还一动一动的，像在吃奶一样。 简乔南单膝跪在床边，用一只手将孩子的小拳头包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就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脸。 “他好小，好软。”他凑上前，亲了下小东西软软的小脸蛋，顿时心都要被融化了，“还好香。” 凌小小躺在床上，侧着脸看着他笑，“他是小孩子嘛。”她说着也伸出一只手，在孩子的小鼻头上点了点，“小坏蛋，快醒醒，看看是谁来看你了啊？是爸爸噢！” “爸爸”两个字让简乔南心中一热，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 这么陌生的一个词语，他到现在都还有点晕乎，可是现在在他的面前睡得这么香的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血脉的传承。 多么奇妙！ 凌小小的手在孩子的脸上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那道疤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简乔南用手轻轻握住，来回在上面抚摸着。 凌小小怔住了，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咬着嘴唇看着他，然后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简哥，你这样我看着心里难过……我真的不疼……你看……”她用眼光示意他看自己右手上的疤，“这也是你小时候弄的，我不是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简乔南隔着孩子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我怎么能这么幸运……碰到小小你……我……”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外面是一片秋雨笼罩的黑夜。 可是他们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却是温暖如春。 这里，有他的两个最重要的人。 简乔南哽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亲吻她的手腕。 凌小小也不再说话，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许久后，简乔南才听到她轻轻说了句“今晚留下来吧。下雨了，怕路上不安全。” 简乔南的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 将孩子抱给阿姨后，简乔南上了床。两人并排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雨了。”凌小小笑着偏过头，“每次下很大的雨时，你都会来陪我。” 其实当然不可能每次都陪，但简乔南这时也不准备纠正她这个小小的错误。 “胆子那么小。”他揪了下她的鼻头，“佑嘉千万别像你。” “我也不想他像我。”凌小小笑着叹息了一声，“幸好现在至少确定他长相上随了你。”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总算可以少担心一点了，是吧，孩子他爸。” 她最后四个字让简乔南一下子开心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很郑重的看着她，“小小，其实你，一点都不丑……我以前是故意气你的。” 两人的脸离的那么近，简乔南那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红了，眼睛也明亮了几分，但在和他对视了一小会儿之后，又羞得躲开了他的视线。 真是个傻丫头，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啊。 他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趁凌小小稍稍偏过头看他时，轻轻吻住她。 这一次只是很简单的触碰，时间也并不长，他松开她，嘴唇却仍虚虚地贴在一起，“等佑嘉大一点，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凌小小猛地往后一挪，正好压到他的手上，简乔南疼得暗中抽了口冷气，凌小小却好像完全没察觉。 “简哥……你刚刚……”她好像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愿意和我生孩子了？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啪！ 简乔南被扇了个耳光。 “你不会要我打掉他？” 又一个！ “你不会后悔？” 再一个！ 凌小小迟疑了一下，终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以前他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全部都拿来砸他自己的脚了。 简乔南想笑，可是更心酸，这些话，都是曾经伤害过凌小小的。 “不会。” 他亲了她一下。 “不会再打掉，” 再一下。 “不会后悔，” 又一下。 “也没有弄错。” 然后是一个长长的亲吻。 简乔南松开已经快喘不过气的那个人，俯在她耳边低语，“我想要你帮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凌小小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用力的一点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提醒一下吧。 女主开始黑化，而且以后会越来越黑。 渣作者只会按自己的大纲写，文再冷也不砍大纲，掐再凶也不改结局。 　　☆、第五十二章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简乔南带着一身潮气进了门，然后将一份文件和一张卡推到钟以晴的面前。 钟以晴茫然的看着他，“乔南？” 简乔南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有说不了的疲惫，“我名下所有的财产，我准备都转到小小名下，不过这套房子可以留给你，还有这张卡里面的钱，也是给你备不时之需的。”他停了一下，在钟以晴开始多了几分期盼的眼神中，看了眼钟母房间的方向，“阿姨以后如果需要好的医生，或是你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开口……” 钟以晴一把握住他的手，“乔南，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简乔南掰开她的手，很郑重的摇了摇头，“不是。事实上我希望以后，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话，你不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小小虽然宽容，但是我不能利用她的宽容再来伤害她……她不可能真正喜欢我们还有接触。” 本来被简乔南掰开手时还有点怔怔的钟以晴在听到凌小小的名字时，忽然变得慌乱起来。她一把攥住简乔南的手，那么用力，简乔南手上的伤还未好透，疼得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的起了一阵不快。 “你不要相信凌小小……她变了……她不是以前的凌小小了。乔南，你不要相信她。” 简乔南这一次推开她时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了。 “以晴，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执迷不悟。以前的事，我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从来没想过逃避。可是你难道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伤害了小小，你明白吗？” 钟以晴慌乱地摇着头，完全失去了以前的那种从容淡定，“不是的……她现在很可怕的。” 简乔南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深了，“够了，以晴。”他站了起来，“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听你诋毁小小的。该说的我说完了，先走一步。” 他刚转过身，钟以晴就从背后扑过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哭得稀里哗啦。 “你不要走……你对我那么好……这么多年……已经……已经没有人……像你……这么好过……乔南，你心里……是喜欢……喜欢我的……至少有一点点，有一点点喜欢我……”她转到他面前，带着泪抬头看他，双手紧紧地钳在他的腰上，“我们再在一起吧，好不好？我好好做人……” 她在他面前流着泪，简乔南却在这时想到，他摊牌那一晚，凌小小捂着耳朵看着他。 那个时候，她的眼中一滴泪都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是那种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伤害，可是又没有办法逃避那种伤害的恐惧。 她那时候，应该很害怕吧？ 他真残忍！ “以晴，你不用这样的。”他一点点掰开她钳在自己腰上的手，脑中却想到凌小小被自己从她耳上一根根掰开手指时那种“死亡”过程。 相似的场面，今天的钟以晴至少还算得上是罪有应得，可是小小有什么错呢？ 她那么无辜，从来不知道害人，开心时就会傻傻的笑，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惨兮兮的哭。 她那时，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回来，结果他让她等来了什么呢？ 小小摸着他的脸说“你回来了，我等你好几天了”，他知道这个胆小的傻丫头只是想逃避一下，可是他连这个短短的逃避时间都不肯给她。 他说的是“小小，你不要逃避行不行。” “乔南。”钟以晴站在他面前，一脸都是泪。 简乔南叹了口气，从旁边的茶几上抽了张纸递到她面前，见她不肯接，他僵持了一下，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 钟以晴哭得更伤心了。 “以晴。”他这几天一直拼命的想，拼命的想，虽然仍有一些混乱的地方，但有些事应该还是想清楚了一点。 “以前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是很好，可是我说句实话，我动摇过……我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我们那么好，可是我还是会想到小小……有时候想的心里太难受时，我曾经偷偷去看过她。” 钟以晴的泪渐渐停了下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对不起。”简乔南苦笑，“我那时候这么做，其实也算是在背叛你……可是我真的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能这就是你那天说的，我看不清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 他苦笑了一下，“我其实就是有这么蠢。只是那时候，我虽然有动摇过，可是我看到小小过得好像也挺好的，又觉得我跟她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两个一开始时，虽然是你主动的……可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把你拉进来，给了你希望，总不能再来伤害你……所以那天……” 他看着钟以晴，“我听到你的那番话，我才会一点都不生气……当时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我大概想清了……我是觉得轻松。” 他在说到这句话时，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点明快的笑，“以晴，我不欠你什么了。至于你对我，不管你是怀着什么目的，我也不想计较了……只是以晴，我们都欠小小的。” 他脸上刚刚才染上的一点笑又褪了下去，“所以请你不要再骚扰她……小小没有欠过你，是你欠她的。” 钟以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简乔南最后一句话，已经称不上和善了。 “乔南？”她眼中还闪着泪花。她其实希望简乔南对对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打她，以她的经验，那至少说明他是真的在乎她，才会不能接受那种背叛。 可是简乔南太平静了，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平静。 她在这时好像明白，简乔南是真的挽不回了。这和她当初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无关，而是他可能终于还是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一直担心着，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原则去破坏他们，结果还是失败了。 “你终于明白，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凌小小了吗？”说这话时，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点淡淡的失落。 “你说我喜欢小小，我爸爸也这样说，可是我自己……”他的脸上有一点迷惘，“小小对我来说，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其实也可以做我妻子……不过就像我爸爸说的那样，我到现在真正意义上有过的，只有她一个，应该说明我是喜欢她的吧……即使看不清，内心其实是喜欢的……我爸爸很早前就告诉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么多年，我虽然玩得很疯，可是我其实一直以他为榜样，认定不可以随便碰一个女人。如果碰了，就一定要娶她。” 钟以晴又落下泪来。 她经历过那么多事，早就对世间的男人，或是感情不抱着希望，可是简乔南他，实在是太单纯了。他表面上好像没心没肺，风流成性，其实内心纯真的像个孩子。 他对一个人好时，就是掏心掏肺，而且从不像那些男人一样，只会想着拉她上床。 她就是因为他的这份纯真才忘了自己的原则，真的对他动了心。 结果费尽心机，得不到还是得不到。 “其实就算我永远都看不清，小小她也是我一辈子的责任……我以后都不会再辜负她。”就像阴云终于散去，简乔南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让钟以晴眩目。 可是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那么她呢？ 这些日子的好，总该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在里面吧？ 简乔南犹豫了一下，回答时显得很谨慎，“我不是想逃避，或是推卸责任，那些日子，我跟你在一起时，是真的很喜欢你……只是，”他看着她，神态非常的诚恳，“以晴，在这方面你比我更懂，你觉得我是喜欢现在的你，还是事实上，只是忘不掉我们过去的那段情？” *** 钟以晴忽然崩溃一般把简乔南推出大门外，然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卧室，贴着门滑坐到地上，痛哭起来。 简乔南刚才问她那些话时，她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在问，而不是想替自己脱罪。 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傻气的人。 他是真的看不清。 可是她能。 她经历过那么多，早就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吸引什么样的男人。对简乔南，她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们以前的那段情。 简乔南刚才那两个说法都不准确，确切的说，他其实只是忘不掉曾经青春年少时那种刻骨铭心的初恋的感觉。 她就是因为看得清，才那么害怕，不惜一切的切断他和凌小小复合的一切可能。 钟以晴忽然将脸从膝盖里抬起来，带着泪的脸上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恐惧神色。 她拿出手机拔号时，手抖得快握不住手机。 “乔南。”她话也说的不利索，“我真的不是骗你，凌小小她变了……她不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人了……” 简乔南在那边沉默着，但通话并没有断。 “我说真的。”她急急地说，“你不要相信她，她是想害你。” 又是一阵让她觉得窒息的沉默，简乔南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很轻，却坚定。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辜负她。” *** 简乔南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放到一边，发动了汽车，往医院方向驶去。 即使真的如钟以晴所说，小小是在恨着他，他也不会再抛弃她。 如果报复会让她觉得快乐一些的话，他愿意接受她的惩罚。 无论有一天小小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她都只是那个天真善良，胆小怕事的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纵使有一天，你已面目全非，我所记得的，永远只是你曾经的纯真模样。 凌小小对于简乔南来说，即是如此。 *** 有时候作者会想，为什么要写这么纠结的一个故事呢？如果一路甜宠，是否其实会让更多的姑娘喜欢？ 可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想写这样一个故事。 关于爱，关于恨，关于背叛，关于原谅。 或许，比爱更深刻的是恨，那么，比恨更深刻的呢？ 　　☆、第五十三章 从来都是愁生不愁养，简家人盼着这个男孙盼了那么久，一转眼简佑嘉小宝宝就满一个月了。 按照简伯年的意思，满月酒摆得很隆重。凌小小因为刚出月子，怕她身体受不住，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那里看着简乔南像个花蝴蝶一样抱着简佑嘉满场转。虽然兴奋的不行，他还是没忘时不时地到凌小小身边落一下脚，顺便不顾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大大方方地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凌小小害羞地笑，心疼他一直抱着孩子，怕他累着，伸手想去接过孩子抱一会儿，却被孩子爸爸捉住了一只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 就是这张相片，第二天还上了新闻，被放到了网上。 简先生风度翩翩，帅气俊朗，简太太温婉可人，笑靥如花，两人明明没有视线的交流，却周身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尤其是他们两人，明明是简太太坐，简先生站，可是却总给人一种简先生携子跪地求婚的错觉。 这张相片一放到网上，不知唤醒了多少女人的少女心，只恨自己没有遇到如简先生这样的白马王子。 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亲的并不是她的手背，而是她的内手腕。 ***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是知道以前那些事的，见到他们这样，虽然觉得凌小小也实在太好说话了一点，但难得浪子回头，大部分人还是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就连一向严肃的简伯年脸上都难得挂上一点淡淡的微笑，夸过孩子很乖之后，又破天荒的夸了凌小小几次。 他是个很严谨矜持的人，一般人能被他夸上一次已经是很难得了，今天对凌小小的态度，足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儿媳的喜爱。 再看一向以眼高于顶闻名的简太太，对这个儿媳更是赞不绝口，喜爱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众人不免感叹，能把这样两个人哄得这么开心，又一索得男，还有一般女人难有的那份胸襟和气度，难怪这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能笑到最后。 ***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报以祝福。 孙妍和凌小小就差点因为这事友尽。 在得知凌小小竟然那么容易原谅简乔南之后，她立即在电话中向她咆哮，“‘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句话你没听过是吧？你到底还有没有原则？就那个畜牲做的那些事，你还能原谅他？”她其实还不知道凌小小曾经自杀过的事，要不然就是真的要拿刀砍简乔南的节奏。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气得不行，“我不跟你说那么多，简单点说吧，我跟简乔南你选一个。选他，我们友尽；选我，你让那个人渣离你远点。” “阿妍，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凌小小在这边哽咽道，“无论我以后做什么事，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份心都不会变的。” 听到凌小小在这边哭，孙妍的气势一下子降了下去。毕竟是年轻姑娘，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唉声叹气了一阵之后，她在那边无可奈何道：“小小，你让我怎么说你啊？简乔南这辈子吃定你了。反正我不管，以后有他的场合没我，有我的时候，你也让他滚远点。还有，还有，‘大大’这个名字只能我叫，你要是敢让他这样叫你儿子一声，我揍你。” 凌小小哭着说好。 所以今天，这个简乔南一定不能缺席的场合，孙妍就没有来，不过她给她的干儿子“大大”送了一顶小帽子，以及她的一本新书。 简乔南无意中翻到后，直对凌小小翻白眼。 他们简家还不想绝后啊。 *** 孙妍会缺席，简乔琪当然不会不来参加。 虽然是这么喜庆的场合，一向有点傻大姐的她也不忘教训她那个曾经抛妻弃子不是人的大哥。 “你要是敢再做对不起嫂子的事，我就拿把刀砍死你！”简大小姐气势汹汹，嚣张跋扈，一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那个人时，却立即变得小鸟依人起来，“我说的对吧，慕云哥哥。”她亲热的拉着他的手摇。 陈慕云好脾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神色郑重的看向简乔南，“希望经过这次的事，你以后会更懂得珍惜，你们以后可以更加和和美/美。” 简乔南怀中抱着儿子，看着坐在不远处，正隔空对着他脉脉含情地微笑着的老婆，眼圈微红得郑重点头，“我会的。” 不是每一个错误都能有机会得到原谅，他很感谢上苍的眷顾，让他能够碰到凌小小。 乔伊没有来，只是托陈慕云给孩子带了礼物，又在前一天给凌小小打了个电话。 “小小，不管怎么样，我只想看到你幸福。可是小小，你现在，幸福吗？” 那个时候简乔南正在浴室里哼着歌给他们的孩子洗澡，凌小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渐西坠的红日。也不知是因为隔着一层窗玻璃，还是因为已经是冬天了，那份红里，始终带着点苍凉的白。 她的脸，也在一片霞光里显得异样的白。 凌小小垂下眼皮，看着自己左手手腕，轻声道，“乔伊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伊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只要幸福就好”。 *** 宴席只到大半，考虑到孩子还小及凌小小的身体，他们母子两人就先退了场，只留简乔南在那里招呼客人。 虽然有简伯年这个大家长在，但毕竟简乔南才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同时肩负着简家的未来。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身上的责任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而且无法逃避。 也不会再逃避。 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简乔南终于开始慢慢理解简伯年一直对他说的“责任”两字的涵义。 不久的将来，他会从他的父亲简伯年手中接过简家的一切，然后再在很久以后，交到他的儿子简佑嘉手里。 承前启后，传递着属于他们的责任，还有，爱！ 是的，还包括“爱”。 他现在已经知道，简伯年爱他。无论他曾经多么不争气，无论简伯年曾经怎样夸过另外的人，可是他的父亲一直都在爱着他。 父爱沉重如山，他的父亲，即使平时再沉默，可是当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时，他却从来没有真正丢弃过他，反而帮着他走出了迷局。 而他对简佑嘉。 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看着他那么小小的一团躺在那里，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他就从心底喜欢上他。 他以前，的确曾经几次想结束他的生命，可是假如有一天，当这个孩子生命受到威胁时，他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他。 *** 宴席结束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简乔南回到家时，简佑嘉已经睡着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培训，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超级奶爸。 给孩子洗小屁屁，换尿布，换衣服，他都是手到擒来，就连单手抱着孩子，用另一只手给他洗澡，他现在也已经做的得心应手，至于晚上哄孩子入睡，那更是小菜一碟－－反正这么大的孩子除了睡，还是睡。 所以现在，除了不能亲自上阵给孩子喂奶外，他这个爸爸差不多已经把照顾孩子的活全包了。 *** 简乔南来到婴儿床边，俯□在里面那个小东西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想了一下，又在他小脸蛋上也亲了一下。刚直起腰，看到小东西的小嘴嘟起来，就好像在讨吻的样子，他看了眼睡在一边大床上的那个人，然后飞快地在自己儿子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凌小小不喜欢他直接亲孩子的嘴唇，严令禁止他做这个动作，可是她自己却经常亲得不亦乐乎。 这也太不公平了一点吧？ 明明也是他的孩子啊！ 简乔南偷亲完儿子，看到床上的凌小小并没有睁眼，这才放下心来，又上前一步，走到大床边，在床上这个人的额头上也亲了一下，这才进了浴室。 他刚将浴室的门关上，凌小小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有一种很深的厌恶，盯着浴室看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之后，她立即翻身下床，拿了张纸巾在孩子的嘴唇上，脸上仔细的擦了一遍，这才重新上了床躺好。 她自己已经就这样了，相信不用多久，这个身体也得被那个人弄脏。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不可能拒绝和简乔南过夫妻生活，至少现在不行。 可是她的孩子，他那么干净纯洁，一尘不染，怎么能弄脏？ 只要可能，她连碰一下都不想让那个肮脏的人碰。 *** 凌小小终于出了月子，做事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搬到以前是简乔南名下，现在已经转到凌小小名下的的另一处房子里。 原来的那一处，有太多不好的东西，他不想凌小小触景生情，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而且地方也小，不适合他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住。 出了月子没多久，简乔南就发现凌小小竟然在学车。 他觉得惊讶，问她，“你学车做什么？”不是有司机吗，再说，还有他呢？ 凌小小正在给孩子喂奶，视线一下落在孩子的脸上，听到他的话也没有抬头，只是带着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学会了，以后想带佑嘉出去玩也方便一点。”她说着用一根手指头点了下孩子的小鼻头，笑得特别温柔，“对不对啊，佑嘉？” 孩子本来吃奶吃得正香，这时竟然很捧场的停了一下，然后又卖力吃了起来。 凌小小哈哈笑，乐得不行的样子。 简乔南坐在一边，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说了句“那我有空时教你。” 以前凌小小连坐车时车子开得快一点都会害怕，可是其实她的车感很好，方向性也好，简乔南每次教她都能感觉到她的巨大变化。 等到新年将至时，凌小小已经拿到了驾照，而且敢将车开到这个城里最繁忙的路段。 新年前，在简乔南和凌小小结婚一周年的前一天的下午，凌小小在家里陪着简佑嘉睡午觉时，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听了一会儿，然后微笑起来，“等一下，我现在出来。” 将孩子交给了阿姨，她匆匆地取了车，飞快地往目的地赶，一路上她的脸上都有一点淡淡的微笑。 等到那个人将一个文件袋从车窗口递给她时，凌小小随手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那个人先离开，这才升上车窗，用手在文件袋上拍了两下，露出一个更深的笑容。 一年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这个新年，她要给钟以晴送一份特殊的新年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的留言作者都看了，只是马上要煮午饭，留言下午再一起回复吧。 　　☆、第五十四章 简乔南晚上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一室的静谧，昏黄的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家里的一大一小都在各自的床上睡得正香。 他悄步上前，先亲了下那个小东西，这才俯□，在大床上的那个人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凌小小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睡眼惺忪，“这么晚？累不累？”说着半睁着眼睛就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肩头。 将她又塞进被子里，又帮她掖好被角，简乔南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快睡吧。我先去洗澡。” 凌小小还有几分迷糊劲，对着他“嗯”了一声，眼睛差不多又闭上了。 她犯困的样子看起来像只睡不醒的小猫，简乔南心中快软成一汪水，恋恋不舍得又亲了她一下，这才转身进了浴室。 现在是年关，公司里的事情本来就多，加上明天是他和凌小小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他已经提前通知过简伯年，明天会留在家里，所以今晚特地加了一会儿班。 简伯年对他现在的工作态度很满意，微笑着问他为什么不办一个派对之类的来庆祝。 这其实才比较合他以前的作风。 简乔南坐在他对面微笑着摇头，“不用了，小小的意思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庆祝一下就行了。” 简伯年表示理解的点头，“其实怎么庆祝，都只是一个形式，最重要的是，你们觉得好就行了。” 简乔南用力点头，“谢谢爸爸。” 经历过这么多，他现在比以前能更深刻的理解“幸福”两个字的涵义。 *** 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凌小小真的已经睡了过去。她那么小，又缩成一小团，陷在那么宽大的床上，莫名有种可怜兮兮的样子。 简乔南想到以前那一晚，他偷偷地去原来那个家里看她时，她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陷在宽大的床中。 那个时候，她应该很孤单吧？ 他眼中发酸，心中像被什么堵住了，小心地上了床，很温柔地将她纳到怀里。 怀中是充实的，凌小小身上的体温传到他身上，简乔南整颗心都变得温暖而满足。 小小，他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在心中暗自发誓。这辈子除非他走在她前面，要不然此生他都不会再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黑夜。 凌小小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他的动作惊醒。 简乔南将贴到她脸上的头发拢到她耳后，又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脸，最后在她的嘴唇上流连了一番，这才将手顺着她身体滑到腰上，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让两人贴得更紧密一点。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她睡得这么香，还是别打扰到她吧。 那些话，留到明天晚上再说其实也不迟。 只是美人在怀，还因为哺乳的关系，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着甜味的奶香，简乔南抱着凌小小的时间久了一点之后，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种事了。 跟钟以晴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莫名其妙的因为没有那方面的冲动，所以和她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说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但是这么多年，他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最亲密的行为也就是接吻而已。 他父亲的做法始终还是影响到他。 现在他真的十分感谢简伯年对他的这种影响，至少他没有因此亏欠钟以晴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小那么纯洁，如果他跟钟以晴真的上过床，如果去再碰小小，他自己都会觉得难堪。 幸好，幸好。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加上他和小小复合后的这段时间一次也没有过，他真的很久没有做过那种事了啊。 小小的身体其实已经可以，只是每次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她压到身下，那个傻丫头就会用一种又单纯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他立即就自惭形秽，偃旗息鼓了。 所以现在，怀中的这个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简乔南浑身都快热得像要烧起来，实在谗得紧，只能不断亲吻怀中的人，后面实在情难自禁，忍不住将手伸到她的睡衣里。 凌小小现在看着还是瘦小，但其实比以前有肉多了。他的手摸到哪里都是又热又软又滑。 这下子更是火上浇油，简乔南脑中发热，本能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凌小小终于被他骚扰醒了，看着他的眼晴水汪汪的，还带着一点懵懂的样子，“简哥。” 简乔南有种做小偷被当场抓到的感觉，心虚的厉害，气息粗重，“小小，我……” 都是有经验的人，他不相信凌小小真的不明白他是想做什么。 可是她还是用那种清澈的眼神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简乔南忍得全身骨头都疼，真恨不得撕开她的睡衣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当然，那只是想一想罢了。 在对视了一会儿过后，简乔南亲了亲她的嘴唇，翻身下来，匆匆地逃进了浴室。 他的身后，凌小小的脸上慢慢浮上一点冷冷的笑意，但是却又很快消失了。 如果她猜想不错的话，到了明晚，她应该就没有办法再逃了。 *** 钟以晴在和简乔南分开之后，为了不坐吃山空，很快就在一家小公司里找了份工作。她和简乔南的事，虽然没上媒体，但其实这个城市很多人都知道。毕竟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实在是太无所顾忌了，在公众场合都旁若无人的亲热。 完全是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架势。 那段时间，除了简乔南叫她“老婆”外，他们两人一起外出时，有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叫她“简太太”。 简乔南会那么高调是天性使然，而她那时候那么高调，其实是为了让凌小小对简乔南彻底绝望。 所以那一天，凌小小孩子满月时，简乔南亲凌小小手的那张相片一出，钟以晴觉得她的脸简直是丢尽了。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公司里的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偶尔外出时碰到以前那些叫她“简太太”的人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一种落井下石式的嘲讽。 但是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其他人不用说，就算是她朝夕相对的这些公司同事，也已经渐渐忘记她和简乔南的那一段，对待她的态度已经平和了不少，所以钟以晴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她一进公司，那几个来得比她早的同事会看着她笑得那么暧昧。 有一个爱八卦又嘴贱的同事更是莫名其妙的跑过来跟她打招呼，“以晴，原来你身材这么好啊？冬天衣服穿得多，还真看不出来噢。” 钟以晴莫名的觉得全身发寒，敷衍地笑了笑之后，在那些人几乎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中，默默地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了电脑。 她其实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去问那几个人。 这时她听到有个人尖着嗓子说了一句“难怪做不成简太太……简家能要她这样的？” 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她听到，随后是一阵压抑的笑声。 钟以晴想回头看上一眼，可是她忽然觉得害怕，心慌意乱中她习惯性地进了公司内部的网站，然后就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堕入无底的深渊。 她唯一拍过的一次不雅照现在赫然正在她公司内部网站的首页上。 *** 一大清晨，两个大人还在沉睡中，被单独丢到一边的简佑嘉小宝宝就开始不甘寂寞地嚎了起来。他人虽小，哭声却是中气十足的能掀翻屋顶。 凌小小哼了一声，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人捂住了耳朵。 “你再睡一会儿，我来伺候这个小混蛋。”他稍稍松手，贴在她耳边说，顺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凌小小被他从背后抱着睡的，这时伸出一只手胡乱地往后摸了摸他，声音又软又糯，“辛苦你了……要不交给阿姨吧。” 简乔南被也这样摸了一下，简直是动力十足，松开凌小小下了床，抱起正哭得有劲的那个小混蛋就往浴室跑。 他很熟练地给小东西洗了小屁屁，换了尿布，又给他加多一件衣服，趁着凌小小看不见，在自家儿子的小脸上，小嘴上都亲了一口之后，才将张着嘴嗷嗷待哺的简佑嘉抱到妈妈身边。 凌小小哼哼叽叽地半睁着眼要爬起来喂孩子，简乔南忙在一边说“躺着也可以喂的……我听别人说的。” 凌小小这时终于将眼睛全睁开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行，对孩子不好的。” 简乔南立即没办法了。 凌小小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脾气，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唯有在对待这个孩子上面，霸道的像个暴君，他是一丁点的发言权都没有。 以前他曾经小小抱怨过，比如说为什么她能跟孩子“接吻”，而他就不能，结果凌小小只一句话就给他顶回去了。 “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做过什么呀？” 她是笑着说的，明显开玩笑的口吻，可是简乔南是真的问心有愧，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 “要不这样吧。”简乔南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抱着佑嘉，我抱着你，你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吗？” 他真是太机智了，竟然能想到这么绝妙的办法，不容凌小小反对，他已经将手中的热毛巾递到凌小小面前，“就这么办吧。” 凌小小好像不太情愿，但还是乖顺地接过毛巾，红着脸在被子里将小东西的小饭碗擦了一遍，这才从简乔南手中接过孩子。 简乔南立即跳上床，从背后将凌小小搂在怀里，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 只是小东西还没吃几口奶，简乔南就开始自食苦果了。 这……这……真不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吗？ 他只要一低头，就看到满眼的白，稍微抬起头，脸上就能感觉到凌小小脸上的热度，整个鼻端都是她身上那种香甜的气息，耳边是孩子的吮吸声，以及她稍稍急促的呼吸声。 他现在，简直是所有的感官都在饱受诱惑。 这样对待一个饿了么久的人，真的合适吗？ 可是他能怎么样？ 他的老婆，正在喂着他的孩子，这么神圣的一件事，他能用那些龌龊的心思来亵渎吗？ 简乔南这一整天都处于“吃不饱”这种状态。其实哪里是吃不饱，他是根本没有吃好不好？ 这样“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到了简乔南期待很久的傍晚。 *** 钟以晴在天黑了很久之后才回到家。 早上看到那些相片，她就急急地冲出了公司。整个白天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好像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一天，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 如果那些相片给她妈妈看到的话？ 虽然有部分是在骗简乔南，但其实钟母的身体的确不太好，尤其是她有心脏病，血压也高，受不了什么大的刺激的。 好在家里一如继往的安静着，钟母看到她进来，还微笑着问她吃过饭没有，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她当然已经知道自己女儿和简乔南分开的事，但对于这个老人家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她总算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所以现在她的心情比以前还要好一点，连身体都好像硬朗了一些。 钟以晴总算放下心来，随口说了句吃过了，然后直接去了浴室。 她要想一下那些相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心事，钟以晴在浴室里呆的时间比平常要久一点。等洗完澡出来，她看到她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些东西，她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发现。 “妈。”她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钟母这时终于抬起头来，可是她的眼神…… 钟以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她母亲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栽，倒在了地板上。 而她也是在这时终于看清她母亲手中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姑娘不喜欢小小。 　　☆、第五十五章 孩子已经被阿姨抱走了。 凌小小坐在简乔南对面，对着他微笑，心中却明白，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她的笑容在这时忽然加深了一点。 那么，就不逃！ 她现在，其实什么都无所谓了。 “小小。”简乔南在桌子对面叫她，“不好吃对吗？” 今晚的饭菜都是他动手做的，为了不让他们新婚时的那件糗事再上演一次，简乔南事先下了不少的功夫，经过阿姨试尝过后，觉得可以讨到凌小小的欢心，他才敢拿到她面前献丑的。 “不是。”凌小小回过神，冲他甜甜的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是一年了。”她顿了一下，无限感叹一般，“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说只是假结婚，一年后就离婚，结果现在连佑嘉都出来了。” 简乔南一时也感慨万千。 不过他更多的是自责。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们一直恩恩爱爱地到了今天，那该有多美好啊？ “小小。”他隔着桌子握住凌小小的手，眼圈微红，“那段时间……对不起。” 今晚餐厅里特地关掉了灯，只留下餐桌上的这支红蜡烛。摇曳地烛光下，凌小小的眼中隐隐泛着一点泪光。 她的手在他手心里转了一下，变成交握的手势，声音微哽，“简哥……我……我……”她连着“我”了好几下，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简乔南心中酸得快承受不住，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反复地在她手腕上的那条疤痕上抚摸着。 凌小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简乔南连忙起身，就着握着手的姿式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揽入怀中，然后小心地亲吻掉她脸上的眼泪。 “我说过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流泪的……你怎么又哭了。” 凌小小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一会儿简乔南就感觉到自己的衬衣被打湿。 “你以后……会不会……会不会……又不要我？”凌小小的脸埋在他胸口，说话时的气流撞到他心口，让他心口发疼。 这个傻丫头到了现在原来还在担心这个吗？ “不会。”他回答的那么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抛下你。” 凌小小仍然在他怀里发着抖，却在这时抬起头来，带着泪看着他，“可是……会不会……现在……你说的这些……会不会……”她喘息了一会儿，好像很害怕问出下面的话，“只是你弄错了？” 无论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承诺，做过怎样的保证，只要再说一句“是我弄错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板上的粉笔字，轻轻一擦就没有了。 这种感觉，她肯定是害怕了。 简乔南想说不会，可是马上又想到，凌小小会不会想，就连这个“不会”，有一天都可能被“弄错了”三个字否定掉。 他曾经用这三个字那么轻松地就抹煞了凌小小得到过的一切。 *** “小小。”简乔南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给我点时间行吗？给我点时间，让我做给你看，好吗？假如你真的不敢相信我太多……那只相信这一句，行吗？” 凌小小痴痴的看着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得简乔南心口发疼。 在他准备低下头吻他时，听到凌小小用一种异常坚定的声音说了句“我相信你。” 即使经历过这么多的伤害，她仍然选择了相信自己。 再也没有比他更幸运的人了。 简乔南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微笑道，“我有样礼物送给你。” *** 简乔南送给她的是三个陶瓷小人偶。 他曾经在今年新年时送过一个这样的小人偶给凌小小，本来凌小小一直视若珍宝的。但是这一次他们重新在一起之后，简乔南有留意过，他没有再看到过那个东西。 有一次他假装顺口提了一下，凌小小神色僵硬的说了句“打碎了”。 她在说这句话时，眼睛是盯着左手腕的。 简乔南在那时就明白过来，她就是用打碎的那个人偶的碎片来做傻事的。 当时小小她应该是真的到了生无可念的地步了吧？ 他多么残忍，竟然生生将一个人逼上了死路。 “简哥。”凌小小的眼中充满了惊喜的神色，笑容天真的像个孩子，“是给我的吗？三个都是给我的？” 简乔南摸了摸她的头发，点了点头，“嗯，都是你的。” 凌小小立即开心的扑上去，将三个小人偶全部捧到手里，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后蹲在床边，双手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她看得那么专注，孩子一般的神情，还不停地用手拔弄一下床上的那些小玩意，然后偏过头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我看出来了，这是我们三个，对吧？”她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得到了无价的至宝一样，“这个是简哥你……这个这么小，肯定是佑嘉……还有这个……”她的脸上露出一点不解的神情，皱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苦恼，“可是简哥，我有这么胖吗？” 简乔南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傻丫头问这一句了。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站到她背后，弯下腰，一只手撑在床沿边，用整个身体笼罩住她，然后从她手里拿起那个胖人偶，笑了起来，“她不是胖，她是……” 凌小小正仰着头看着他，等他的下文，简乔南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带着一种暗示性的语气低语，“是有宝宝了……小小，我们给佑嘉再添个妹妹吧。” 凌小小还那样傻乎乎地蹲在那里，脸上是傻得要命的表情，双眼中又是简乔南最近一段时间最熟悉的那种干净清澈。 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简乔南渐渐地泄下气来。 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松开撑在床上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身形未稳，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腰就被人用力搂住。 可是这个傻丫头抱着他之后，却又没再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气息粗重地在他怀里喘息着。 简乔南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点时间，然后带着她一起倒在身后的床上。 *** 钟母在抢救室里抢救，钟以晴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瑟瑟发着抖。 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里面那个跟她相依为命的人，很有可能不能再陪着她去过这个新年了吗？ 那她还有什么呢？ 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 钟以晴全身都在发抖，手指僵硬，从口袋里拿手机出来这么简单的事，她都用了很长时间。 握着手机拔号时，她的手指几乎都不能弯曲，连一呼一吸地喘气好像都那么困难。 她想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而那个人是，简乔南。 她有过那么多任前男友，可是现在，她唯一想见的，唯一想依靠的，只有他一个。 *** 衣服几乎是撕开的，还没有真正进入，凌小小就哭了。 她在他怀里扑腾，哭着说“不要，你走开”。 这个时候的简乔南是真的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心疼地吻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身下的动作却异常的坚定。 等到他终于密密地占着她时，凌小小却好像忽然傻掉了一般，停止了流泪，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简乔南低下头给了她一个吻，贴在她耳边低低地叫了声“小小。” 凌小小全身一颤，忽然崩溃一般双手紧紧攀到他的肩上，一遍遍地叫着“简哥”。 简乔南被她叫得心都快碎了，口中一遍遍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身下的动作却更狠了，每一下都撞到最深处。 他的手机在这时却意外的响了起来。 简乔南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再去关心凌小小以外的任何事物，就算天塌地裂，他能和她这样死在一起，也已经足够了。 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如此几次之后，简乔南借着将凌小小翻个身的时机，伸手将放在床头的手机一把砸到远处。 手机的响声终于停了下来，凌小小的哭声也变成了带着一点变了腔调的低低的呜咽，夹杂在粗重喘息里，让简乔南几乎要为她发狂。 *** 钟以晴软软地靠到背后的墙上，她的眼睛，一直呆呆地盯在自己的手机上。 明明一开始还可以打通的，后面却变成了关机。 所以说，简乔南其实是，根本不想接到她的电话了？ 他现在，已经这么讨厌她了吗？ 那段时间，他们明明那么好过啊？ 手术室的门在这时终于被打开来，钟以晴腿软得都站不起来，只能绷直了背坐在那里问了句“我妈怎么样了？” “不用太担心，病人暂时已经没大碍了，不过还要再……” 钟以晴全身一软，一直忍着的眼泪在这时终于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的留言我要好好想一下再回复。 　　☆、第五十六章 她以为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原来还是不行。 简乔南压在她身上，在她身体里进出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他和钟以晴在床上翻滚的场景。 钟以晴真是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她如身临其境一般，好像亲眼看过他们的活春宫。 还有简乔南的那句“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如果不是钟以晴不能生的话，他们的孩子大概也快要出生了吧？ 简乔南到底是有多贱，才会在自己心爱的人不能生育时又想到了凌小小？ 简乔南到底是有多无耻，才会用他那张亲过钟以晴那个被很多男人进出过的地方的嘴，来亲凌小小的孩子？ 他有什么资格亲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早在他屡次想放弃他时，就已经和简乔南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了，他又怎么还有脸来表现他的父爱？ 凌小小曲起一根手指放进嘴里，紧紧地咬着，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她其实也不是一个好母亲。她把自己交给这个畜牲糟蹋就算了，就连那个孩子，她也没有办法真正不让他碰一下。 以后甚至还得叫那个畜牲一句“爸爸”。 那是她的孩子，差点跟着她一起死在她肚子里的可怜孩子，她的佑嘉…… 简乔南忽然在身后动了一下，凌小小用力在手指上咬了一口，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 “小小。”简乔南在她身后迷糊地叫了她一声，顺手将她翻了个身，面对面搂进自己怀里。 凌小小在他怀里等了一会儿，简乔南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这时才知道他刚才并没有完全醒来。 两人祼露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凌小小觉得每一处碰到他身体的地方都火辣辣得疼着。可是她不能因此就想着避开。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像刚才那种事，都是在所难免的，她不能拒绝，就只能想办法让自己适应。 *** 简乔南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旁边的婴儿床上，小东西不见了，他的身边，小东西的妈妈也不见了踪影。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直直往浴室里走，一边大声地叫着“老婆”。 浴室里是空的，凌小小并不在里面，简乔南心中一惊，刚匆匆转身准备再去其他地方找，就看到凌小小穿着睡衣站在阳台的门边。 她的背后，是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映下的一大片白光，凌小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睡衣，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洁白细腻，看起来粉粉白白的，十分的可口。 “你醒了。”她微笑着走向他，“我还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能醒呢。” 简乔南迎上前去，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醒了怎么不叫我啊，老婆。” 凌小小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压的有点低，“你叫我什么？” “老婆啊，叫错了吗？”简乔南笑，“那你想我怎么叫你……孩子他妈，佑嘉他妈，宝贝儿，甜心……” 凌小小伸手捂住他的嘴，白了他一眼，“你够了吧？” 简乔南得意的笑，捉住她的那只手，顺势亲了一下。 “其实怎么叫都只是一个称呼，我喜欢你叫我‘小小’。”她双手搂在他的腰上，仰着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撒娇一般，“简哥，你以后都只叫我‘小小’好不好？” 她的睡衣最上面一颗扣子是松开的，从简乔南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一大片胸前风光，以及他昨晚留下的那些痕迹。清晨中的男人，本就受不了这种引诱，偏生又被她这样紧紧地抱着，还那样软声求着他，简乔南立即就开始晕头转向了。 “好。”他低下头亲她的颈项，又将她的身体紧紧地按向自己的去蹭她。凌小小乖顺地由着他胡闹了一会儿才轻轻按住他在自己睡衣里游走的手，喘息不定地，“简哥，我刚刚帮你装回手机时，看到钟小姐给你打过电话。” 简乔南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僵了几秒钟后，轻轻地将手从凌小小睡衣中抽出来，神色尴尬而窘迫。 他在这时想到昨晚他和凌小小在一起时的那几通电话，大概那就是钟以晴打过来的。 “小小。”他带着几分不安看着她，“我现在和她并没有联系的。” “我知道。”凌小小笑着在他一只手上捏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从床边拿过他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我看她那么晚还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要不简哥你给她打过去问问？” 简乔南怔在那里，直到凌小小将手机塞到他手心里，“打过去呀，简哥。”她看着他，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好像比他还要多一点不安，“简哥，你是怕我生气吗？”不等简乔南回答，她就用力地摆着手，“不会的，我没关系的……你打过去吧，说不定她真遇到急事呢。” 她那么用力的解释着，那种神情看上去倒好像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简乔南默默地拉了她一把，用力地把她摁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低声道，“小小，你怎么这么傻？” 以前的那些事，如果说是一百分的错的话，他占九十，钟以晴至少也占了十分。他们两个，曾经将她逼到了绝路，她怎么就不知道记仇呢？ 凌小小在他怀里，被他摁得不能动，却还不忘劝他，“万一她真有事呢，这里她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简乔南用下巴反复蹭她的头顶，摁着她腰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微微泛着白色。他哽着声问她，“小小，你真希望我去找她，关心她？” 那个傻丫头这一次没有立即吭声。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无声在他怀里流着泪，好半天才小声地问了句“如果我说不想，你是不是就不会去见她”。 她问完这句话，就抬起眼看着他，明明是那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内疚和不安，好像她提了一个多么无理的要求一样。 简乔南被她的眼神弄得心口疼，坚定地说了句“不是”。 傻丫头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刚刚想低下头，却被简乔南伸手托住了下巴，“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去。” 傻丫头立即露出一种占了大便宜的眼神，本来微微张着的嘴唇慢慢上翘，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简乔南越是看到她这么单纯的笑容就越难受，心好像被绞成一团。 “小小。”他不断地抚摸她的头发，“你不用这么委屈你自己，你可以表达你的不满……觉得我做错了你可以向我发脾气，骂我，或者动手都行……”他抓住她一只手摁在脸上，“以前我犯过那么大的错，你竟然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原谅了我……小小，我说实话，我是很高兴……可是有时候，我宁愿你动手打我……” 凌小小仰着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苦恼，过了一小会儿，她用那种很小心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我打你，你就不会那么内疚了？” 不等简乔南回答，她忽然用另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轻松地笑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简哥，我打过了。那，你不会再那么内疚了，对不对？” 简乔南的眼泪硬生生被她这种傻气逼了出来，他用力地将她勒到怀里，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小……小小……小小……” 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他那么幸运碰到了，竟然都不知道好好珍惜，差点失去她。 凌小小越宽容，他心里其实就越内疚，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杀掉过去那个薄情寡义的自己。 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凌小小开始在他怀里小声的抗议，“简哥……我快喘不上气了……你……” 后面的话被简乔南用力堵了回去。他跌跌撞撞地将她带到床边压上去，几下剥掉那些碍事的衣物，用手指帮着她适应了一些，然后一个挺身，直接冲了进去。 做到一半，凌小小开始哭了起来，在他身下哆哆嗦嗦地求着饶，身体软得连他的肩都攀不住。 简乔南的同情心也仅止于将她翻了个身，又在她腰下塞了个枕头，让她省力一点，然后就从后面用力撞进去。 等到一切终于结束时，凌小小几乎快晕了过去。他抱她进浴室清洗时，她也只是软乎乎地倚在他怀中，连眼睛都睁不开。 简乔南又满足又心疼，帮她清洗好后用浴巾裹着放到床上，又小心地帮她穿好内衣和睡衣，这才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掖了掖被角，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你先睡一会儿，佑嘉饿了我再抱进来。” 凌小小软软地哼着，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却在他刚准备直起腰时，拉住他的一只手。 “简哥。”她的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你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万一真有什么难事呢……我不想你以后内疚。” 因为刚从热水里出来，她整个人都透着可爱的粉色，嘴唇更是像最饱满鲜艳的花瓣，可是这一次简乔南却一点邪念都没有。 他用顶礼膜拜的姿态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好，我打过去问问……就在你身边打。” *** 他在感情上一直懵懂，即使到现在，他都不太明白到底怎么样才算真正爱一个人。 可是现在，为了不让他以后会内疚，凌小小宁愿委屈自己也坚持让他打这一个电话；而当初，钟以晴在有意阻拦他来见小小妈妈最后一面时，有没有替他想过，他可能要因此背负一辈子的良心债？ 他愧疚一辈子是他咎由自取，可是钟以晴口口声声说爱他，其实却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过。 她的爱其实和他的一样自私浅薄。 他们两个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更多的只是爱自己，为了得到自己的快乐，不惜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第五十七章 钟母其实在昨晚就醒了。 她身体还没差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昨晚只是情绪太激动，才会晕了过去。 只是现在，她人虽然醒了，精神却差不多在崩溃的边缘。闹着不肯住在医院不算，回到家里，她也一直不肯睡觉。她就是那样一直盯着钟以晴，一遍遍地重复着差不多说了一夜的话。“以晴，你以前不学好，妈怎么劝你都没用……现在弄成这样……你以后怎么做人啊？谁还敢娶你？” 钟以晴本来见到她醒了，心情已经放松下来，被她念叨了一夜，就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够了没有？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见到她妈妈嘴扁了扁，又开始流眼泪，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就是这样，一辈子都是这么没用，难怪被那个老王八蛋欺负成这样。 “好了，妈。”她放柔声调，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小心地哄着她，“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的。” 见她妈妈还是不放心，她又忙用话堵她，“妈，你信我好不好？这些年我是不太乖，骗过很多人，可是我不是没骗过你吗？”她帮她按了按被角，又用手指拢了拢她已经发白的头发，微笑道，“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肯定没事的。” 钟母依赖心重，以前习惯了依靠自己的丈夫，现在是习惯了依靠这个女儿。钟以晴一再保证着，她本来就累了，这时终于稍稍放下点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钟以晴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相片的事，肯定是有人想整她。 她这些年介入过不少夫妻之间，也折散过当中好几个家庭，恨她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可是那些女人要是想报复她，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啊。 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凌小小。 凌小小是简家的人，又那么讨简家两个老东西的喜欢，要整她，的确有这个条件。而她想要报复回去，可能有点困难。 钟以晴暗自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她只恨她自己已经没有生育能力，凌小小偏偏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要不然当初就算简乔南再能忍，她也有得是办法将他弄上床。假如她也有孩子，就算是个女儿，可能今天的局势都不同了。 她现在其实有点后悔那时因为怕简乔南真的得到了她，就不会那么珍惜她，而没有多费点功夫跟他上床，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就算没有孩子，她也有办法让简乔南对她多一点内疚。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简乔南昨晚不接她电话，她开始是很伤心，可是后面再一细想，或许那只是因为凌小小在他身边呢？ 而他现在之所以在凌小小身边，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凌小小已经变了。如果他知道，大概就会想到，凌小小能对付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他。那时他肯定就会明白，他们两个人才是一条阵线上的。 如果能把简乔南争取过来，她的胜算应该大不少，而且最主要的是，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再重新嫁给他。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再对一个男人动心，要她这样拱手相让，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恩恩爱爱，她还真的有点不甘心。 可是……她想到自己欺骗过他的那些事，心里顿时少了一点底气。 假如简乔南争取不过来呢？她总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以前有过那么多男友，其中也不乏有财或有势的，当中一些人到现在都还对她念念不忘，只是她一向不吃回头草，才没给那些人机会。 不过现在，她如果想对付凌小小的话，可能就不得不破了自己的原则。 其实为了对付凌小小，她已经打破了自己的不少原则，也不在乎再多这一项。 她的手机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为了不吵醒她妈妈，钟以晴飞快地接通了电话，然后就听到简乔南在那边叫了一声“以晴”。 钟以晴心中一阵狂喜，他果然打回给她了。 她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尽量将语调放平稳一点，“乔南。” “是这样的，你昨晚有打过电话给我对不对，你是有什么事吗？” 钟以晴心中也说不出是得意还是温暖，简乔南到现在还关心她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什么大事。”她努力做出一种强装坚强的样子来激发他的保护欲。她太了解简乔南了这个人，少年时代他就喜欢事事护着她，以保护者的姿态陪在她身边，这一次重逢她不过是更加刻意地满足他的这种喜好。“我妈昨晚忽然晕倒了，我很害怕，一时……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阿姨现在怎么样？”简乔南在那边急急地问道，“要不要我帮忙联系医生？” 钟以晴心中有点感动，这个傻子虽然还像少年时代一样容易冲动，做事不太过大脑，但其实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 复杂的人她遇到的实在太多了，如果相处一辈子，还是跟他这样的人要轻松一点。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 简乔南在那边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准备挂断电话，钟以晴急忙叫住他。 “乔南，昨晚我妈在抢救室的时候，我觉得好害怕。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唯一想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她本来只是想装出可怜的样子来骗简乔南，可是一想到昨夜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她妈妈出来时的那种忐忑，以及给简乔南打电话，他怎么也不接时的无助和失望，还有以为自己将要一无所有时的绝望，钟以晴竟然真的忍不住哭了起来，“乔南，我现在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求求你……我们再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做人……乔南，你不是那么狠心的，对不对……我们以前那么好……” 她越哭越伤心，看了眼床上，她母亲闭着眼，眼角还带着泪，钟以晴更是悲从中来，“乔南，你过来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我妈她真的病了……你以前对她也那么好……你过来看看她，好不好？” 简乔南一直在那边沉默，虽然没说马上过来，但是也没有一口拒绝她。钟以晴好像看到了希望，哭着说了句“乔南，我真的好想你。” 那一头终于有一点声音传过来，可是却不是简乔南的。 那个人只是用软软的声音说了一句，差点就将钟以晴打入了地狱。 “简哥，你去看看阿姨吧。” 那个声音，钟以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上一次在电话里，她还那么恶毒地嘲讽过她，可是现在，凌小小的声音柔得像水一样，还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慵懒，就好像……就好像…… 她明白那大概意味着什么，她以前也曾有意在情事后用这种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来诱惑她当时的情人。 他们两个刚刚…… “谁在你旁边……”她全身发冷，声音打着颤，“她为什么会听到我们的话？”那她刚才那些话，岂不是全落在凌小小耳中，成为她眼中的笑话？ 简乔南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冷冷的，像这外面的天气，“既然阿姨没事了，那就这样吧，你们自己多保重。” 然后是一阵忙音传来，钟以晴握着手机呆坐在那里。 *** 简乔南尴尬地看着躺在床上，用被子盖得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凌小小，想到钟以晴的那句“你以前对她也那么好”，顿时尴尬得都不敢直视她。 他以前的确对钟母很好，简直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可是他却曾经让小小的妈妈死不瞑目。 凌小小也面露哀色，抿着嘴不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后，简乔南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简伯年当时就有说，如果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就马上赶过来，可是他却心存侥幸。即使小小足够宽容，已经原谅了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原谅自己的。 他的手被人软软地握住。 简乔南抬起眼，看着凌小小正不安地看着他，“简哥，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自己的妈妈生病了，做女儿的，肯定很难过……我明白的。”她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带上了几分鼻音，“当初我妈去世时，我其实也好想有个人……” 简乔南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凌小小这时好像更加不安，握着他手的那只手都僵了，语无伦次地，“简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不要误会……我真不是在怪你……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她忽然拉过被子蒙头盖上，在里面哇地哭了，“我只是……想我妈了。” 简乔南去拽被子，却没想到傻丫头这次的力气奇大。他好不容易将她从被子里扒出来，一边亲她湿漉漉的脸，一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一个错犯下了，就是犯下了，伤害了，也就是伤害了，是无论他说多少个“对不起”也不可能真正能弥补的了。 只可惜，他是现在才真正懂得这个道理。 *** 因为正好是周末，简乔南这两天都是在家里陪着凌小小和孩子，连大门都没有出过。 凌小小是个很体贴的人，在那天早晨哭过之后，就有要求他，以后尽量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虽然简乔南不敢忘记自己犯下的过错，但如果再提起只是让小小伤心的话，他当然更愿意暂时不要去碰那些不好的东西。 忘掉了那些不愉快，这两天简乔南可以说过得特别快乐。多了一个孩子的家庭，虽然多了几分聒噪，但是更多的，却是有了无穷的乐趣。 小东西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爱睡了，经常会睁着他黑漆漆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还会对着他们咧开嘴笑。 凌小小把他放在床上，趴在他身边摇摇铃，小东西的大眼睛就会跟着摇铃不停地转，甚至还会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把凌小小逗乐咯咯笑。 简乔南刚走到门边，看到里面这一对母子，不由自主地就微笑起来。 *** 室内暖气开得足，凌小小还穿着睡衣，头发束成了一个小马尾，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子，在粉色睡衣的衬托下，整个人粉嫩得像将开未开的花苞。 小东西也从襁褓中解放出来，全身只穿了一件小老虎外形的连体衣，正举着双手，翘着两只小脚，像只小船一样在床上摇晃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学着她的样子趴到母子两人的中间，一只手顺势放在她的睡衣里，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逗”着孩子的妈妈。 不一会儿凌小小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脸色绯红，叫“简哥”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简乔南听着自己手指在她身体里弄出的声响，想到以前她哭时他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地附到她耳边低笑着说了句“水做的一样”。 凌小小整张脸简直像快要烧起来，嘴唇微启，却没有开口阻止他，只是呼吸变得更急促，然后没过一会儿，她整个人重重地哆嗦了几下，软倒在床上。 简乔南的手指被裹得太紧，几乎都抽不出来。他俯在她耳边恶劣地笑，“小小，你放松一点，我的手指出不来了。” 凌小小像只鸵鸟一样将脸埋在被子里，连耳朵和脖颈都羞成了粉红色。简乔南喜欢极了她现在这种样子，喜欢到心口隐隐作痛。 他利用力量上的优势将她像小乌龟一样翻了个身，在她泛着泪光的眼上轻轻亲了一下，头抵着她的头低笑，“怎么羞成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 凌小小闭着眼睛，拼命往他怀里缩，脸还是红得厉害，“你别说了，简哥。” 简乔南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满足地叹息一声，低下头一口咬住她的嘴唇。 一边的简佑嘉终于觉得累了，放下了他的小手小脚，一动不动地盯着旁边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大人看。 ***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眨眼的功夫，两天时间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这两天两人比新婚时还要缠绵。凌小小被他折腾得够呛，可是早晨他要去公司时，她还时半睁着眼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孩子站到车边去送他。 “快进去，外面冷。”简乔南隔着车窗向她摆手。 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可能还没什么，可是凌小小却只是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厚外套，她本来就是那么怕冷的人，又是刚从被窝里出来。 凌小小点了点头，但仍然站在那里。 简乔南也不知怎么的，心中觉得很不舍，几乎没有犹豫，他一把打开车门跳下车，将她和孩子两个紧紧搂在怀里。 “等我回来。”他用力亲了下她。 凌小小很温顺地“嗯”了一声，“路上小心。”又握着孩子的一只小手冲他摇了摇，微笑道，“跟爸爸说拜拜。” 简乔南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这一大一小给他的那些温暖，足以让他抵抗整个冬日的寒冷。 车行到半路，也不知怎么的，一个奇怪地念头从他脑中闪过。 刚刚他出门时的情景，怎么和他遇到钟以晴之前那次离家时的情景那么相像？ 简乔南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暗笑自己脑补过度。一扭头看了眼车外，最先看到的正好是一家花店。 简乔南心中一动，好像他和凌小小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呢－－当然，小时候从路边摘的那些野花是不能算的。 他明明不是这种不懂得浪漫的人啊，不说钟以晴了，就算是以前那些女朋友，哪一个他不是对她们喜欢什么样的花都是了如指掌。 *** 简乔南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经他以前经常订花的那家花店打电话。 是那个记性很好的老板娘接的，对方在那边笑着问，“还是三朵百合，加十一朵红玫瑰？” 简乔南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他以前经常用来送给钟以晴的。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不用。就是红玫瑰就行了，数量没有特别要求……要最新鲜的。” “那卡片上的字……”可能是老板娘也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语气就带着犹豫，“还是‘我爱你’？” 简乔南坐在那里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他觉得很难受。 凌小小是一个从来不会提要求的人，别人给她什么，她就默默接受，不给，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就算是他们最好的那段时间，他对她，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花。 “不用了。”他低声对那边说，“不用任何卡片。” 那三个字，他想亲口对她说。 *** 简乔南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并没有来得及伤感多久，就接到简伯年的内线。 “乔南，你过来一下，有些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第五十八章 难得的好天气，凌小小带着简佑嘉在外面晒太阳。虽然说快要过年了，可是对于凌小小来说，也并没有觉得新年和平时有多少不同。 阿姨是传统的人，对这种旧历的新年的盼望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凌小小抱着孩子坐在那里，她就一直站在一边问她要置办哪些年货。 凌小小精神有点恍惚，被她问得多了，总算稍稍有点反应。 “您看着办吧。” 阿姨笑道，“那哪里行。你跟大少爷想买什么，想吃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凌小小摸着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缺……至于简哥，”她抬眼看着阿姨，“他心中的想法，我从来不知道，要不您去问他吧。” 阿姨“嗳”了一声，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张了张，又咽了下去。 凌小小又低下头开始神游太虚。 一年的时间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明明那个新年好像才过去不久啊。 那个时候，他们的身边还没有简佑嘉，也没有钟以晴；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新婚，她还会因为他送了自己一个小人偶高兴得整夜不能合眼。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凌小小这个人在简乔南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 她低着头，一遍遍用手去摸孩子软乎乎的小手，又捏了捏因为晒太阳，特地露出来的小脚。 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啊. 只可惜命不好，投胎到凌小小的肚子里，才会受那么多苦。 她将孩子抱高一点，轻轻地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低低地道，“小宝贝，委屈你了。” 不远处大门那里，有个下人怀中捧着一大捧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她这边走，等快走到她身边时，凌小小就听到她微笑着说“少夫人，您的花”。 阿姨忙伸手接过来，捧到凌小小面前，同时眉开眼笑地问她，“是大少爷送的吗？” 凌小小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花里随意翻了两下，不等她回答，旁边那人忙在一边抢着答道，“是大少爷送的。” 阿姨一下子开心起来，一边将花往凌小小怀里揣，一边就想伸手接过孩子。 “小小，是大少爷送你的，你快拿着。” 那么一大捧玫瑰花，红得真好看，还带着露水一样，看样子就新鲜的很。虽然阿姨年纪大了，可是还是同天下间的很多女人一样，看到花就觉得开心。 凌小小仍然只是抱着孩子，微笑着吩咐她，“拿个瓶子放起来吧。” 阿姨“啊”了一声，不太明白凌小小怎么反应这么冷淡，但是她是很喜欢听凌小小话的，立即说了声“好”，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捧花，的确新鲜着，茎上的刺都还张牙舞爪的嚣张着，刺人的很。 “要不要把刺去掉？”她记得很早前因为怕扎到简乔南，凌小小曾经很小心的将那些她亲自去花场里挑选的玫瑰花上的刺一颗颗修掉了。 凌小小正在亲简佑嘉的脸，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本来就是长在上面的东西……留着它吧。” 阿姨“噢”了一声，拿着花就准备进屋。 她总觉得凌小小有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她哪里怪。 “阿姨。”凌小小忽然在后面叫住她，“把花放到我跟简哥的房间，他送的，总该让他看到。” 阿姨高兴的“嗳”了一声，暗中想这才对嘛，大少爷送给她，肯定是想她放在他们房间的。 *** 阿姨高高兴兴地去找瓶子插花，凌小小坐在那里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 那种软乎乎地触感让她觉得整个心都要融化了，孩子的小手揪住了几根她的头发，用力地扯，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 凌小小揪了下他的小鼻头，“小坏蛋。” 孩子更乐了，小嘴咧得开开得，露出一点点小小的舌头。 凌小小抿起嘴在他的小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把他横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脸低语。 “宝贝，该属于你的，妈妈一定全部帮你拿到手……别人欠我们母子的，妈妈也会向他们讨回来。” 可是，她失去的呢？ 医院的病床上，她母亲睁着眼躺在那里，嘴角低垂着；超市的婴儿用品区，简乔南对他怀中的钟以晴说“生一个吧，好不好？我想要我们的孩子”；那个夏夜里，冰凉的陶瓷碎片从她的腕上划过所带来的那种彻骨的寒意…… 凌小小用手轻轻摸了摸孩子被太阳晒得发热的头发，将脸贴到他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衣服上，轻轻蹭掉脸上的一点眼泪。 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 安静的办公室里，简乔南已经维持了那样的坐姿将近一个钟了。 简伯年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外面是这个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高高地楼宇下，是纵横交错的街道，行人和车辆变成了小小的蝼蚁。 天下苍生，在天上众位神明的眼里，大概也就是一只只小小的蝼蚁吧。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由他们一手操控。 “爸爸。”漫长的沉默过后，他终于等到简乔南开口了。 简伯年偏过身，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他的儿子，那个一向连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才更贴切一些的儿子，此刻正用他最熟悉的那种表情看着他－－这种表情他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几十年，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个孩子脸上看到。 “这么多年，您对我很失望吧？” 简伯年背后是一大片蓝天白云，他缓而重地摇了摇头，“不是，确切的说，是我曾经差点彻底放弃了你。” 简乔南微微地笑了一下，“‘差点’？说明您还没有真正放弃我……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简伯年不吭声，这其实也的确是一个理由，另外一个，就是他总不愿相信他简伯年的儿子真的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简乔南坐在那里，像是不堪重负，脊背微微弯了下去，微低着头，“爸爸，我曾经听舅舅，我妈，还有那些叔伯说过，您在二十八岁那年，已经将简家带到了一个商场上很多人都不敢小觑的高度，而我，再过几天也是二十八岁了……”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很惭愧。” 简伯年没有开口安慰他，或是鼓励他，只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个孩子以后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那段路上，不会有他，所以他现在就应该学会放手。 在他还在世时，必须看着他自己先单独行走一段时间。摸爬过，滚打过，受伤过，经历过，这些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完成的。 一直微微低着头的简乔南在这时忽然抬起头来。 “爸爸，我很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事，不过我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我想自己处理。” 简伯年挑了下眉，“嗯”了一声。 简乔南却在这时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些微的颤音，“我不想一辈子都依靠您，爸爸，请您让我自己处理这件事。” 简伯年一直绷着的脸在这时终于松懈了下来。 “好。”他看着简乔南，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不插手。” 简乔南的脸上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向门边走了几步，却在中途又停了下来，再回过头时，他已经敛了笑容。 他的神色是简伯年以前几乎没有见过的那种郑重，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决，“爸爸，还有件事我想求您。”他顿了一下，脸上又多了另一种神色，“简家已经有了佑嘉……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请您……”他一直紧紧盯着简伯年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晰无比，“请您不要为难小小……她始终是佑嘉的妈妈。” 有什么东西从喉头直窜向鼻端，又窜进他的眼里，简伯年重重的闭了下眼睛。 “乔南。”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你是我儿子，我真不想说这句话，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晚才醒悟啊？” 简乔南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请您答应我，无论我以后有什么状况，您都不会为难小小。” 简伯年看着他那种倔强的背影，也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他点了点头，“我从来不知道任何事。” 简乔南说了句“谢谢”，然后大步向前，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面前的那扇门。 简伯年就坐在那里，看着他走了出去，走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未来。 许久后，简伯年轻轻地靠到沙发的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他，有些时候，恨远远比爱深刻。 他现在唯一所能寄于希望的，不过就是凌小小的本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 简乔南在午饭时分回到家时，在楼梯口正好和阿姨迎面碰上。 阿姨一看到他，立即“啊啊”两声，很是懊恼的样子。 “哎呀，真的是，小小说她没什么胃口，特地让我少煮点饭来着，大少爷你怎么今天中午就回来吃？” “没事，我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行了。”简乔南出言安慰她，又问，“小小身体不舒服？” 阿姨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啊。她就是说头疼，我说叫医生过来，她又不肯。”她看着简乔南，满眼都是希望，“要不大少爷你去看看她吧。” 简乔南应声上楼，推开卧室门时，看到凌小小坐在床边，正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婴儿床。 他往她身边走，没走几步凌小小就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先是一阵惊讶，然后笑了起来，“怎么突然回来了……麻烦了，我没让阿姨煮你的饭。” 简乔南已经走到她身边，贴着她坐了下来，想伸手揽她的肩，手到了半空，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没事，我不饿。”他看了眼在婴儿床中睡着的孩子，站起来，刚俯身下去，就听到凌小小在一边尖叫了一声，“简哥！” 简乔南还维持着弯腰的姿式，偏过头看着她。 凌小小脸上那种慌张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于是冲他甜甜的笑了笑。 简乔南伸手将孩子脖子间的一根长发拿出来，夹在手指间放到她面前，“佑嘉脖子里有根头发。”他重新坐下来，看着她浅笑，“大人嘴中有细菌，对孩子不好，对吧？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亲他就是了。” 凌小小笑得更甜，挽住他的一条手臂，将头靠到他的肩上，轻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为了佑嘉好，要不这样吧，我答应你，我以后也不再亲他……”她抬眼看着他，翘起嘴角撒娇，“这样公平了吧？” “傻丫头。”他抽出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顺势揽住她的肩，“你忘了你自己的话了？你是他妈妈……儿不嫌母丑，他敢嫌你，我揍他。” 凌小小“嗤”地一声笑，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到他颈间，嗔怪道，“你敢！谁都不准碰我的佑嘉。” “好，我不碰。”简乔南脸上的笑有点僵，伸手在她的额上摸了摸，柔声问她，“刚刚阿姨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点没有？” 凌小小头仍埋在他胸口，声音带着笑，“阿姨就是瞎紧张，没事，就是有点头疼，等吃完饭我睡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可能是被花的香味熏着了……对了，简哥，”她仰起脸来看着他，双眼笑成了小月牙，“谢谢你的花。” 简乔南强压下想吻她的冲动，只是温柔地笑着问，“喜不喜欢？” 凌小小先是点头，然后又开始摇头，“喜欢是喜欢，不过我好像有点受不了那种香味……要不简哥你以后别送了行不行，你的心意我明白就行了。” 简乔南盯着她的笑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那，你喜欢什么花，我以后天天送你。” “有你这么夸张的吗？”凌小小笑得更甜，然后小声的吐了个槽，“败家子。” 简乔南抓住她的一只手在唇边吻，“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喜欢什么花？” 凌小小窝在他怀中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我好像也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我……我想想啊……算了，还是别那么麻烦了，简哥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满足了。” 简乔南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吃完饭先休息一下，”说着话时，眼光扫过放在房间里的那束花，忙松开她站起来，“这花我先拿出去吧。” 凌小小忙跟着站起来去拦他。 “已经买回来了，就先放在那儿吧。”她去抢他已经拿到手中的花，“反正挺好看的，别浪费了。” 争抢中，简乔南一个不留神被那上面的刺扎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点血珠从他手指上冒了出来，那么鲜艳的红色，像一颗红色的宝石。 凌小小的手顿在半空中，脸色发白，急呼了一句“简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一把抓住他那只手，毫不犹豫地将他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她的口腔里很温暖，舌头软软地从他手指上舔过，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简乔南怔在那里，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然后猛地丢掉手中的花，一把将她摁到旁边的墙壁上，凶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即使有一天，凌小小捅了他一刀，他所记得的，也只是她含着他手指，帮他吮吸伤口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爱吧。 　　☆、第五十九章 吃完饭后，凌小小也懒得消食，喂饱了孩子之后，直接爬到了床上。 简乔南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见她总是不肯老老实实的去睡，忍不住隔着被子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老实点，快点睡觉。” 凌小小噘起嘴唇笑，“你快去公司吧，又偷懒。” 简乔南被她的笑容晃得眼睛疼，用力地闭了下眼睛，这才笑着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快点睡，等你睡醒了，说不定我就快要下班回来了。” “知道了。”她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在他手背上使劲蹭了两下，偷吃了鱼的小猫一样满足的表情，简乔南默默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等心中那阵子酸涩缓过去之后，他才快步下了楼。 下面阿姨和一个保姆阿姨正在逗孩子玩。阿姨看到他下来，立即迎上来几步。 “小小睡了？”这两天简乔南胡闹得太厉害，凌小小眼下都有一点淡淡的阴影，阿姨也是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他们毕竟是年轻夫妻，又是这种房中*，她又不是小小的妈妈，就算心疼小小，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点了下头，人已经从她身边绕过去，却又折了回来。 “阿姨，你知不知道，小小她喜欢什么样的花？” 阿姨“啊”了一声，很惊讶的样子，“大少爷怎么好好问这个？”她想了一下，从她搬过来照顾凌小小，有印象的也就是那一次等简乔南回来时，凌小小亲自去摘了一次玫瑰花。 “就是你今天送的呀。”阿姨挺开心的样子。虽然年纪一大把了，阿姨可不是真的孤陋寡闻。年轻女人有几个不喜欢红玫瑰啊。“小小以前大着肚子还去摘过，就是你那次……”她本来想说，就是你那次出差回来之前，小小特地摘了好多回来，可是她却在这时忽然想到，简乔南就是那个时候抛弃了凌小小。 可是她当时不知道呀。 凌小小一直舍不得扔掉那些花，每天看着餐桌上的那两支头碰头挨在一起的花发呆，她还曾经在暗中笑过这个孩子傻气，想着他们真是少年夫妻，这才分开几天就想成这样了。 谁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虽然已经事过境迁，可是阿姨只要一想到那些事，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大少爷，你现在对小小……是不是真心的啊？”她背对着保姆阿姨，小声地哭着，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简乔南的一只手，“你会不会过几天又喜欢上其他女人啊？小小她心眼实，你不要再骗她了，行不行？”她越哭越伤心，泪腺失禁一般。 凌小小受的那些委屈，除了她自己，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你送小小花，那上面还带着那么多刺……小小以前……就为了怕扎着你的手，那些花上的刺……她一个一个修掉了，自己还被扎了好几下呢。”她用力地攥着她的手，全身抖得止不住，“你要不是真心的，就趁早让她死心，行不行？你知不知道……小小她……她……差点就带着孩子一起去了？” 简乔南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每一句话都是在求他，没有一句是谴责他，可是他却比被人扇耳光还要难受。 “你那时候，为什么那样对小小啊？为什么啊？”她的声音压的那么低，却痛到了极致，整个肩胛骨因为压抑着情绪而颤得厉害。 他默默地给了这个把他当作自己孩子看的老人一个拥抱，在她背后拍了几下，默默地走出门，上了车，然后重重地伏到方向盘上。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个时候，他如果不是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快乐，钟以晴的快乐，如果能稍稍对小小好一点，哪怕只是出于责任对她好上那么一点点，都不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假如成长真的要付出代价的话，他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 ***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简乔南出门后一段时间，凌小小接到了一个电话。 “简太太，简先生去了滨江花园。” 凌小小一根手指抚摸着孩子的下巴，脸上现出一点冷冷的笑。 “嗯，知道了。” 她收了线，低下头亲孩子的下巴，手机在这时“嗡”地振动了一下。 凌小小看了眼手机，那上面简乔南的车刚好驶进小区的门口。 她选了删除，按了确认，又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脸轻轻地贴到孩子的脸上。 到底是该说“狗改不了吃屎”呢，还是该说“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她当初押上了两条人命，才探得简伯年的底线，自然不能这样白白浪费。 以后她的每一步，都必须走的非常小心。 毕竟事关简乔南，她必须再次确认简伯年的态度才行。 *** 钟以晴没有想到简乔南会再找她，所以接到他的电话时很是惊讶。 对方并没有再进她家的打算，只是将她约在了她住的那幢楼的天台上。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有很浓的春节的气氛。几个调皮的孩子甚至不顾大人的责骂放起了小鞭炮。 她跟着他上了天台，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那里。简乔南靠在栏杆边，默默地点着了一支烟来抽。 她跟他在一起有半年的时间，还从来没有看过他抽过烟。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也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好像是有点期待，要是又好像很清楚，那点期待是那么不切实际。 简乔南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那样默默地抽着烟。 天台上有风吹过，他的身后是一大片灿烂的朝霞。 太阳已经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走到他的身边。 这么多年，即使跟那些男人的距离再近，她的心中也不会有一点点的悸动，可是现在，她只是看着他这样默默地在她面前抽烟，就觉得整颗心都拧得紧紧的，紧得发疼。 “乔南。”她的声音有点哑，但是不是她以前刻意装出来诱惑那些男人时的那一种。 简乔南在这时终于将只吸了一半的烟掐灭了，低下头来看向了她。 “你前几天遇到的那件事……我知道了。” 他的语调太平静了，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点情绪波动，以致于钟以晴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啊？”她茫然地看着他。 “我其实也很同情你。”简乔南说。 钟以晴在这时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她仰起头，认真的看着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却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简乔南只是那样和她平静的对视着，钟以晴往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 他已经知道真相了。 可是，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以晴，当我们在肆意伤害一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他的表情那么认真，是钟以晴从未见过的郑重，“有没有想过，自己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晨风吹乱了他的一点额发，他眼中那种悲伤到极致的眼神让钟以晴心中一恸，人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所熟悉的简乔南，何曾有过这种神情？ 简乔南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到她的面前，“我名下的财产已经转给了小小，手中的积蓄并不是很多。这张卡里有一些钱，还有之前给你的，加上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应该还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 钟以晴有点不解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他拉过她的一只手，将卡塞到她的手心里，“这对你和小小都有好处。” 钟以晴这时才好像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地摇起了头，“你是要我避开凌小小？在她对我做过那种事之后？” 简乔南默默地看了会儿远方，然后微笑着看向她，“以晴，你以前的事我这几天大概查了一下，比我想像的要复杂，不过……”他顿了一下，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小小是我太太，她做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帮她承担。”他看了眼她手中的那张卡，“你如果拒绝要这张卡而选择报复的话，我希望你直接找我而不是去骚扰她。” 她看着他，面向着太阳，可能今天的太阳是这个冬日里最猛烈的吧，她被刺得眼睛疼。 “你真这么狠心？” 简乔南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冲她点了下头，“怎么选，你想清楚。我先走一步。” 他从她身边经过，带起的风擦过她的脸，钟以晴的眼泪在这时终于掉了下来。 “乔南，你不要傻了。”她从背后抱着他，因为抱得太紧，自己的身体都发着抖，“你明明知道凌小小变了……你们不可能了……她会害死你的……” 简乔南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掰开她的手，他只是那样默默的站在那里。 天台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那点淡淡的烟草味。 “以晴。”他的声音低而沉，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而且，痛苦。“你知道以前的小小是什么样子吗？” 冬日的风，即使沾了阳光，也染不上一点暖意。 钟以晴全身莫名的发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你知道……”他的话顺着风传过来，那么轻，似传自遥远的天际。“你就会明白，我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钟以晴茫然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略微前倾着身体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天台的门边，转了个身，然后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 他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上她一眼。 *** 简乔南下了楼，坐进车里，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凌小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软软的，带着点笑意。 “简哥。” 他跟着微笑，“我今天中午回家吃饭，你让阿姨做我的饭。” 凌小小在那边开心的说了句“好”，又说了句“那我们等你，你早点回来。” 她那么开心，即使看不到，简乔南也能想像到她现在笑的样子。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凌小小抱着简佑嘉，正冲他温柔的笑着。 简乔南用一根手指反复地摩挲屏幕里的那张笑脸，直到有什么东西滴到那张脸上。 小小…… 如果他以前懂得像对待现在的钟以晴一样对待她的话，这个世上，应该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凌小小吧？ 　　☆、第六十章 第二天就是除夕。 年夜饭他们是去简伯年那边吃的。 简太太一看到简佑嘉就开心的不行，抱在手里谁都不舍得给。 简乔琪心痒难耐，几次向她伸手，都被简太太拍手打下。 “去去去，毛手毛脚的，自己还像个孩子，你不能抱。” 简乔琪哀怨地噘起了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凌小小，“嫂子，你帮我说句话吧，好不好？我想抱佑嘉啊……好好玩噢。” 凌小小只是好脾气的笑，向坐在她身边，一直握着她一只手的简乔南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简乔南捏了下她的手，对简太太说，“给乔琪抱一下吧”，未等简乔琪跳起来，他又对她说了句“坐下来抱，不准晃来晃去的”。 简乔琪嘟起了嘴，但还是乖乖地坐下来，然后从简太太手里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在了怀里。 简佑嘉到了她怀里，就睁着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咧开一颗牙齿都没有的小嘴冲她笑了起来。 简乔琪心花怒放，低下头对着他的小嘴就用力地亲了一口。 简乔南看了眼凌小小，她正面带着微笑看简乔琪，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默默地低了下头，就在这时听到简太太说了句“哎呀，乔琪，小孩子的嘴不能乱亲的……什么都不懂啊你。” 简乔南抬起头，看到简乔琪又嘟起了嘴，“什么嘛，妈你别尽信那些书上说的。你看你看，佑嘉他多可爱，小嘴像果冻一样，分明就是想让我亲嘛。”说着低下头，笑眯眯地问怀中的小家伙，“对吧，佑嘉，你刚刚就是在说想要姑姑亲，是吧？” 简太太现在比她自己当初刚做妈妈时还要紧张，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育儿知识，就是为了科学喂养她这个宝贝孙子，本来是不喜欢别人乱亲这孩子的，可是一看简乔琪那个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去……慕云过了年可就三十整了，可以做爸爸了。” 简乔琪被点到了死穴，一下子将简佑嘉交回她怀里，匆匆地丢下句“我去楼上”就溜走了。 她们母女俩在那里闹，凌小小就一直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简乔南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在凌小小向他投向一点疑问的眼神时，伸手揽住她的肩。 凌小小冲他甜甜地笑，然后看向简太太，“妈您累了吧？要不我抱一会儿。” 简太太连连摇头，笑得合不拢嘴，“不累，不累，我抱佑嘉怎么会累。”说着用手点简佑嘉的小鼻头，“奶奶抱佑嘉不会累的，对不对？” 小东西对谁都灌*汤，笑得可开心了，把简太太乐坏了。 一时简伯年打完电话过来，简太太终于忍痛割爱，将孩子交给了他。 简伯年从前天开始就有一点咳嗽，孩子到他怀里他只抱了一小会儿，又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然后就又交回简太太手里。 “等我身体好了再抱。” 凌小小和简乔南几乎同时出声，“爸，你身体没事吧？”说完两个人互视一眼，凌小小羞涩地笑了笑，他无声地将她的肩揽得更紧。 “没大碍。”简伯年说，又看着凌小小，微笑道，“佑嘉还乖吧？有没有闹着你？” 凌小小看了眼简乔南之后，微低下头，又羞又愧的样子，“佑嘉他好乖……其实也是简哥辛苦一点……佑嘉都是他照顾的多。” "他儿子，他不照顾谁照顾。"简太太笑着剜了简乔南一眼，“小小你不要太心疼他，就把佑嘉交给他。” 凌小小甜甜地“嗳”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简乔南一眼，往他怀里缩了缩，讨好一般的姿式。 两人离得那么近，简乔南闻着她身上那种暖融融的香甜气息，又看着她那种纯净笑容，一时有点恍惚。 这些都那么真，怎么可能是假的？ 凌小小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变了？ 他的腿上忽然一重，是简太太将简佑嘉交给了他。 “抱着你儿子。”简太太笑着命令他，在他伸出双手抱稳后，拉过凌小小的手，亲热地说，“小小你过来，妈有话对你说。” 简太太拉着凌小小去一边传授驭夫术，留下简家三代的男人在那里沉默着。 许久后，简伯年在轻咳了几下之后，先开了口。 “你妈妈是个很单纯的人，你和乔琪其实都比较像她。” 不远处，简太太正拉着凌小小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都笑了。 不同的是，简太太是笑明快的，像夏日的骄阳；而凌小小的笑温柔腼腆，像暗夜里一点朦胧的月色。 简乔南无声的笑。 乔琪的幼稚他当然看得到，至于他自己，他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的不足。 “而小小。”简伯年看了眼笑容清淡的那个人，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了几份赞许，“她头脑，胆色，眼光样样都不缺……甚至还包括……”简伯年微微笑，眼中甚至多了一点点佩服，“狠劲。” 两条人命，这样的豪赌，连他都未必敢轻易去试。就冲这个，他就愿意给她机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帮她达成她的心愿。 钟以晴那个女人不过只是善于蛊惑男人的心，而凌小小，却是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去掌控所有人的心。 这对简家的未来其实也有好处，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而他的儿子就算再成长，本性还是太纯良，与他盼望的简家合格的继承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是我逼她的。”简乔南低着头看着怀中的简佑嘉，声音很轻，接近自言自语，“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还有你。” 简伯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后悔其实是最没用的一件事。小小这样的人，你要想再打动她，就必须多花点心思，明白吗？” 所以在简乔南背叛的这段日子里，他才会对凌小小那么好。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个孩子是真可怜，他喜欢她，更心疼她，另外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却是为了向她施恩。 他在利用凌小小心中的“善”来化解她心中的“恨”。 比如说他先夺走她的孩子，然后再还给她，为得就是让凌小小心生感激。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凌小小却先一步算计了他太太。 简伯年在听到简太太说起无意中偷听到阿姨说，钟以晴曾经给凌小小打过电话，才气得凌小小提前生产时，他就明白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就是这么微妙的一点时间差，凌小小只会认定是她的计策成功了，孩子才会回到她身边。 “爸爸。”简乔南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到他的脸上，“我对小小，不会用‘心思’，只会用‘心’。” 在简伯年微愕的神色里，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不自觉得多了几分温柔。 简伯年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点恍惚，那些埋藏的很深的往事在此时于心底悄悄萌动，但还未及露头，又被他压了回去。 多思无益，后悔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 *** 年夜饭过后，简伯年给他们一家三口封了红包。 简乔南笑着接过，“今年还有红包收啊。” 简伯年淡淡的笑，“在我跟你妈眼里，你们再大，也还是孩子。”说着看向抱着孩子的凌小小，“乔南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欺负你吧？” 凌小小含羞看了眼简乔南，声音又轻又柔，“我们都做父母了，还让爸爸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简伯年呵呵笑，拍了拍坐在一边的简太太的手，“爸爸老了，以后只想和你妈妈安安生生过个晚年，不能操心那么多事了。”他看着凌小小，目光温和而郑重，“以后，我将乔南和佑嘉都交给你照看，你帮我好好管教他们。” 他的神色那么温和，又好像带着殷切的期望，以及全心全意的信赖。凌小小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垂下头，低眉顺眼的“嗯”了一声，“小小明白了。” 她赢了！ 在这一场博弈里，她先下一筹。 简乔南穷其一生，应该都达不到简伯年的高度。 而她的佑嘉呢？ 凌小小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 她要让她的佑嘉成为简家这个王国里新一代的君主－－跳过简乔南，直接取代简伯年。 *** 回去的路上，车子行至半路，简佑嘉就睡着了。 简乔南放慢了车速，让车子更平稳了几分。 阿姨想从凌小小手中接过孩子，让她休息一下，却被凌小小笑着拒绝了。 “您累了一整年了，这几天就休息一下吧。” 她的笑容淡淡的，阿姨心里却一下子暖得发热。 这个孩子就是心太善了，才受这么多苦。 虽然现在简乔南好像是真的浪子回头，但以后的事，谁敢预料呢。那一个月里，他对小小不也是好的不行，结果还不是说变就变。 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完全相信简乔南这个人，也就是小小这傻孩子，才会这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这孩子这么傻，后面她一定要提醒她一下才行。 路边的路灯从车边一晃而过，凌小小安静地坐在那里，忽明忽暗中，她脸上的那点浅笑看起来总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第六十一章 回到家里，凌小小小心地帮简佑嘉脱了外面的厚外套，把他放到婴儿床里，用小被子盖好，掖好了被角，这才在他的小额头上亲了一下。 刚直起腰，自己的额头上也感到一热。 “累不累？”简乔南把她拉到怀里，亲她的耳垂，“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我有样礼物想送给阿姨，”凌小小推了他一下，“你先去洗吧。” 简乔南笑着松开手，站在那里看着她拿了一叠他的换衣洗物过来，神色温柔地交到他的手里。 简乔南一手接过衣物，一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你陪我，好不好？”他贴在她耳边低语。 凌小小的脸贴在他怀里，看不清表情，简乔南在一阵沉默过后听到她低如蚊蚋的一声“嗯”。 *** 凌小小拿着一个盒子去了阿姨的房间，简乔南等到门关上以后，默默地来到床边坐下来。 他没有想到凌小小会答应他这个要求，他刚才其实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完全不抱有任何希望的。 小小现在怎么还愿意陪他做这种事？ 但是小小以前的确是这种人，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就算她自己觉得再为难，她也愿意委屈自己来满足他。 和现在有什么分别呢？ *** 凌小小敲门进来时，阿姨已经睡下了。 阿姨给她开门后，凌小小忙让她赶紧再回床上，然后就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她将那个盒子递到阿姨面前，从里面拿了一块玉出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请了位高僧开过光，”她微笑着将那块玉塞到已经有几分呆的阿姨手里，“毕竟是过年，就当是个新年礼物吧。阿姨你要是不太喜欢，就收起来得了。” 阿姨这时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将那块玉往凌小小手中塞。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小小，你快收回去。”小小说不值钱，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就不值钱，她在简家做事，简家已经付她薪水了，怎么能再要礼物。再说了，她无儿无女，陪着凌小小，就好像陪着自己女儿一样。 这已经比什么强了。 凌小小见她推辞，忽然留下泪来，“您连这一块玉都不肯收我的吗？” 阿姨这下子更慌了，哪里还顾得去推那块玉。 大过年了，把这孩子弄哭了像什么话啊？ “小小，小小，你别哭啊。”她也顾不得其他，忙用手帮她擦眼泪，她的手却被凌小小一把按住，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阿姨……”她的眼泪还是一点都没有停，阿姨一只手被她按着，忙伸另一只手过来，却在半路就被凌小小截住了。 “您听我说。”凌小小将脸在她那只手上蹭了几下，眼泪沾了她一手，阿姨心疼地也跟着流下泪来。 “你这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 凌小小只是用她的手蹭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哭着开了口。 “阿姨，我和佑嘉的命是您救回来的……您这份情，我记……一辈子。”她的声音哽住了，好半天才继续往下说，“我妈不在了，这些日子……我其实……就把您当成自己的妈。” 阿姨心疼坏了，流着泪说“我也是把你当成亲闺女啊……你知道我没儿没女的，就我一个人。” 凌小小一脸都是泪，拼命地点头。 “我……我知道。阿姨……我虽然不能……叫您一声妈……可是……可是以后……我会让佑嘉……叫您一声外婆。”她用力地抽了口气，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您不用担心，先生和太太那里我去说……以后……您就是佑嘉的外婆……我跟佑嘉给您……养老送终。”她刚说完，还没等阿姨再开口，又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阿姨您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虽然两人在一起相处时，就像母女一样，可是阿姨骨子里是有着尊卑之分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和凌小小攀上这种关系。 “不行……不行。”她拼命摇头，“我哪能做小少爷外婆。” 凌小小这一次没和她争，只是忽然扑到她盖在腿上的被子上，在那里号啕大哭。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阿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到她是在叫“妈”。 阿姨这时忽然间明白过来，凌小小她其实是想妈妈了。 她心中发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坐在那里，一遍遍地抚摸凌小小的头发，叫她“孩子”。 她的年纪太大了，已经不太记得失去母亲时是什么感觉。 可是她失去过丈夫，失去过孩子。 所以，那种失去了，再也没有办法找回的感觉，她懂。 *** 凌小小一直哭，一直哭，很久之后，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一直到彻底地停了，这才抬起头来。 阿姨用手抹掉她脸上的一点泪，又帮她将粘到额头上的一点头发捋到后面，勉强笑着劝解她，“你这个傻孩子，大过年的，这么哭，多不吉利啊。你妈要是知道了，在下面都不安生。” 凌小小红着眼睛点头，抽噎着说“我知道”，停了一会儿，又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阿姨，我是真心的，您以后，就是佑嘉的外婆……您会对他像亲外孙那样的，对吧？” 她这样问，阿姨怎么可能说不会。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又摸了摸凌小小的头发，“傻孩子啊。” 凌小小又一次扑到她身上的被子上，这一次却没有哭。 “阿姨，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一直盼着有一天，可以这样趴在我妈妈的被子上，跟她说心里话。” 阿姨的手停在她的头发上，脑中想到自己还是个很小的孩子时，也曾经攀在自己妈妈的脖子上撒过娇，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 可是小小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啊。 就连好不容易找到的母亲，也是见面没多久就天人永隔了。 “阿姨，您没见过我妈妈，您不知道，我跟她长得好像的。” “我怎么没见过，她的丧事还是我陪着你办的，你不记得了？”阿姨说。 凌小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对噢。那阿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很像她。” 阿姨“嗯”了一声，“一模一样。” 凌小小好像很开心听到这样的话，笑的像个孩子，然后又将脸贴到她的被子上，轻声道，“她为了我，吃了很多苦的……阿姨，你不知道，她以前，真的吃了好多苦……后面一段时间，她的针水都打不进去了，可是为了等着见我一面，她还是硬撑着……她好辛苦的。她从来没有抛弃过我……她不是坏妈妈，她是个好妈妈……很好很好的妈妈，所以虽然从来没有养过我，可是我不怪她……”她在被了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是低了几分，“我……好想她。” 阿姨心里也难受，又想着毕竟是过年，这样伤心总是不太好，而且也伤这个孩子的身体，于是打起精神在她背上拍了拍。 “小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妈肯定是想你过得好，对吧？” 凌小小趴在那里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终于“嗯”了一声。 阿姨心中稍稍放松一点，然后就想到了简乔南。 “不过小小啊，你别怪我说丧气话。古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少爷他……总之你别像以前那么傻，多留点心眼，知道吗？” 凌小小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很久之后，阿姨听到她很轻地说了句“阿姨，我喜欢他。” *** 凌小小的脸埋在被子里，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就像一个人在黑夜时的梦境，那里面没有伤害，没有仇恨；那里面，她还在爱着简乔南。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那么单纯地爱一个人了。 简乔南从小就笑她丑，又笑她傻，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又丑又傻，所以就算再喜欢他，她也没有想过可以和他在一起。 她只要看到他幸福就足够了。 他开心时，她就觉得开心；他不开心时，她就会陪着他掉眼泪。简乔南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她再难过，都没有想过去插足他们。他跟她说那些女朋友不好的地方，她也只会拼命替那些女人说好话－－因为他喜欢那些人，而她不想看到他因为那些女人的不好而伤心。 以后，无论简乔南娶了谁，她都会真心把那个人当嫂子，把他们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即使他以后的人生，他的幸福都和她无关，只要他幸福，她都会觉得开心，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她的愿望从来就是这么渺小而卑微。 可是命运把简乔南推到了她的面前。 假结婚也好，生育机器也好，她那时候，都是心甘情愿的－－她喜欢她，简家又对她有恩，还有什么可以这么两全其美呢？ 甚至，就算简乔南碰到了钟以晴，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即使再难过，也不是一定不能像以前那样祝福他们。 只要简乔南做的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上那么一点点，就算钟以晴不能生孩子，要她把孩子给他们，她也是愿意的。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她为了简家生的。 可是，为什么简乔南要那么绝情？ *** 凌小小的手紧紧地揪着被子，揪得关节发白，揪得身体发抖，揪得心头滴血。 凌小小这个人他不在乎就算了，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可是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她将死的妈妈，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赏脸来看一下？ 钟以晴的妈妈再重要，难道真的重要过一个将死的人？ 钟以晴在电话中跟她说的那句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你妈妈在乔南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你不知道吗，他就是为了陪我妈，才让你妈死不瞑目的……凌小小，你妈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自己像条狗，连她也变成了一条狗。” 她的确不是一个好女儿，害她临死时还要受这种侮辱；她同样也不是一个好妈妈，让那个孩子从开始存在时就一直受苦。 她一直以为，简乔南不喜欢孩子，那个孩子又是她主动才有的。所以他生气，屡次想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即使心里难过，可是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 她都已经认命了，可是为什么却让她听到简乔南对钟以晴说的那些话？ 原来简乔南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只是不喜欢凌小小生的孩子－－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被自己的爸爸那么讨厌着，讨厌到恨不得杀死他。 凌小小他不在乎，凌小小的妈妈他无所谓，凌小小的孩子他更是讨厌……只要是跟凌小小有关的，简乔南都不喜欢。 简乔南为什么那么对她？ 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 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简乔南为什么那么恨她？ 难道偷偷地喜欢他，也是一种过错？ *** 凌小小将脸从被子里抬起来，坐直了身体，隔着被子摸了摸阿姨的腿，“阿姨，很晚了，你先睡吧……你腿不好，以后少做点事……再怎么说你也是佑嘉的外婆，以后那些事交给他们做，你只要陪着佑嘉玩就行了。” 阿姨又伸手帮她抹了下眼泪，很欣慰地笑着，“阿姨做事是打发时间。你不让我做事，我不闲死了。” 凌小小伸手捂住她的嘴，“过年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她低下头，另一只手在阿姨腿上反反复复抚摸着，“阿姨，你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以后佑嘉长大了，娶老婆了，还要敬你这个外婆茶呢。” 阿姨眯起眼微笑。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光是这样想想，也让她心驰神往。 “好，阿姨答应你，好好地活。”活到小少爷长大，娶妻生子。 凌小小没有再开口，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腿。 很久之后，她站了起来，仍然低着头，声音有点哑，“阿姨，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凌小小一步一步走出门去，在门被轻轻关上时，阿姨的眼泪掉到了她手中那块玉雕的佛像上。 菩萨啊，我信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保不保佑好人啊？ 　　☆、第六十二章 凌小小回到卧室时，简乔南还坐在床边。 婴儿床里，孩子睡得格外香甜，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一进来，看到他还坐在那里，好像有点吃惊，猛地低下头去，低声问他，“简哥，你还没去洗澡？” 简乔南已经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的样子，见她有意掩饰，也不忍心揭穿她，只是走过去，将她拉到怀里，让她可以放心地将脸藏起来。 “我在等你啊，你忘了你刚刚答应过什么。” 凌小小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噢”了一声，“我差点忘了，简哥你等急了吧？” 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让简乔南心头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无名火，要是依他以前的脾气，早就跳起来了。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强按住那点无奈，轻声道，“你要是觉得害羞，那就算了。” 说完他自己倒是一怔。 在他们很好的那段时间，他曾经“强迫”过凌小小和他一起洗澡。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之外的地方那么“坦诚相见”－－果园里第一次时，那么匆忙的环境下，两人其实都还算得上衣衫完整。 凌小小实在是太害羞了，加上那时候又有了身孕，十分害怕被他看到她肚子凸出来的样子，被他强拉进浴室时，羞得眼睛都不敢睁。 他脱她身上衣服时，她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 等到被他压到墙上亲吻时，凌小小就直接羞得哭了起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关掉了灯，两个人摸黑在里面洗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的“鸳鸯浴”。 后面他又强迫了她几次，凌小小每次都被他欺负得眼泪汪汪。 可是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他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凌小小竟然还不会拒绝他。 “不是。”凌小小低着头，好像是害羞的样子，“我先去拿我的衣服。” *** 两人一起进了浴室，简乔南顺手就关掉了灯，然后他的手一下子被凌小小拉住。 “简哥。”她紧张地叫他。 就连害怕黑暗这一点，她也和以前一样。 简乔南心中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本能一般拉了她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哄，“不怕啊，我在这里。” 说完忽然觉得有点心酸，现在的凌小小，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恐惧了吧？ 可是，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呢？ *** 两人在黑暗中拥抱了一会儿，简乔南开始帮她脱衣服。 浴室里并不是绝对黑暗，眼睛适应了以后，他已经可以看到她大概的轮廓。 凌小小站在那里，微微地缩着身体，任人鱼肉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简乔南心中细细密密地痛着，心疼她这样的忍耐，忙说些不相干的话来分散她注意力。 “小小，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抢你的灯笼。”他解下她衬衣的第一个纽扣。 凌小小“嗯”了一声，“你还摔倒了。” “不可能。”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否认的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会摔倒。” “就是摔倒了。”凌小小说的很肯定，“你那么大力抢，我一松手，你就摔倒了，还把灯笼都压坏了。” 简乔南眼中发酸，手指微颤着解下第二个纽扣。 凌小小从来不会跟他争，看到他想要，她就会主动放手。 “你是故意害我的，对吧？”他有意倒打一耙。 凌小小立即紧张起来，拼命地摆手，“不是的，是你想要……我不会跟你抢的。” 简乔南心中更酸，不敢去看她的脸，低下头一鼓作气将她的衬衣整个脱下来，又将双手绕到她背后。 “你看到灯笼坏了，一下子就哭了。我说把我的赔给你，你都不肯……明明是一样的。”因为现在的动作，两人贴得很近，凌小小温软的呼吸就在他的脖颈边，他的手指还不是碰到她后背，软软的，热热的。 “你都知道说是一样的，为什么还抢我的？”凌小小反问。 她的声音软软的，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稚嫩的语气。 简乔南好像在一瞬间回到小时候。凌小小扎着两个小羊角辫，扁着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将灯笼往她手中塞，她就将两只小手使劲背到后面，小蒜头鼻一抽一抽地，“明明你也有……还抢我的……” 当时他说什么了？ 当时的他好像是哈哈笑，“我就喜欢看你哭……好丑啊……凌小小是丑小孩……长着蒜头鼻……丑死了。” 于是她哭得更凶了。 可是，凌小小她其实一点都不丑。 小时候的凌小小就可爱的不得了，所以在福利院中，那么多的小孩子，他才会一眼看中她，去揪她的脸，扯她的头发，还让她叫自己“哥哥”。 在他小时候，可不是哪一个小孩都有资格被他欺负的，而且就算欺负了，也不是哪一个小孩的眼泪他都喜欢－－最起码简乔琪哭时，只会让他更想揍她。 可是他却是真的喜欢看凌小小哭。每次把她欺负得眼泪汪汪惨兮兮的时候，他就觉得特别高兴，特别满足，又觉得她好像很可怜，忍不住想去哄她，然后在把她哄笑了以后，再把她欺负到哭。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他在想，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喜欢吧。 中二期的少年总喜欢用欺负他喜欢的女孩子这种方式来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他即使到了这么大，其实还是像少年时代一样幼稚。 “因为我喜欢看你哭……”他已经成功的解除她最后一道防线，两只可爱的小白兔跳了出来，简乔南呼吸一滞，后面的话都带上了几分干涩，“可是你一点都不丑……就算长着蒜头鼻……也不丑。” 凌小小站在那里，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安静的浴室里，只有她浅浅呼吸声。 简乔南抬高一只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凌小小忽然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简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他衣衫完整，凌小小却已经是全身光裸着。他手碰到的每个地方都是软软滑滑，温热细腻。 简乔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中仅余的一点清明告诉他，不能碰凌小小。 她现在，不会真正喜欢他碰她的。 可是凌小小却好像完全失了控，八爪鱼一样附在他身上，眼泪蹭得他胸口的衬衫湿了一大片。 “你抱抱我……就像那一次一样……” 那一次他把她气哭了，连灯笼都不愿意要，简乔南没办法，只能抱着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小心的哄着她，还承诺以后再做一个更漂亮的灯笼给她，才让她破涕为笑的。 她全身热得发烫，贴在简乔南身上，让他心头像有把火在烧，在凌小小将他的衬衣扯开，将手贴到他后背上时，简乔南终于放弃了挣扎。 在接吻的时候，他就将身上那些碍事的东西全部扯掉了，然后一把将凌小小抱起来，后背抵到墙上，面对面地重重进入了她。 今晚的凌小小格外的敏感，简乔南一次还未到，她已经哆哆嗦嗦地到了两次，身体软得直从他身上往下滑。 简乔南给了她一个深吻之后，把她抱到床上，十指相扣地把她压到身下。 外面是宁静的夜，时间一秒一秒的向着走着，完成着新旧的交替。 “小小，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拜过堂了。”他在能让灵魂出壳的极乐中重重挺了□，“你记不记得？” 凌小小回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简……简哥……快……快点……” 简乔南快被她逼疯了，恨不得就此弄死她，或者是死在她身上。 等到那阵最*蚀骨的感觉过后，他呼吸粗重地压着她，交颈缠绵的样子。 凌小小软软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记得……你还像现在这样压着我。” *** 那是他们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 简乔琪不知羞的非要给陈慕云做新娘子，然后又不要脸地跟乔伊，还有其他两个小男孩也拜了一次堂。 可是轮到简乔南时，她给他的却是小脸一仰，扭头一哼，“我才不嫁给简乔南呢。” 她从小就是这么难搞。 自尊受挫的简乔南把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一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玩的凌小小。 他刚刚才因为嫌她丑，剥夺了她玩这种游戏的资格。 于是凌小小终于有了嫁给他的机会。 *** 他解下她脖子上的红围巾，盖到她头上，然后就像电视里面的大人那样和她拜了天地。 本来游戏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简乔南有意气简乔琪，于是学着电视里的大人那样，把凌小小压到了身下。 那个时候凌小小才五岁，被那么多人围观“洞房”也不知道害羞，只是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他。 九岁的简乔南也懵了。 电视里叔叔这样压着阿姨后，天就亮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后面应该做什么。 他就那样压着凌小小，直到凌小小终于受不住，软着声说“简哥我疼，你快下来”他才不情不愿的从她身上爬起来，然后再冲才四岁的简乔琪一仰头，哼了一声。 简乔琪立即去握着陈慕云的手摇，求安慰了。 小孩子的世界是多么单纯而快乐啊。 *** “真想回到小时候。” 凌小小的声音那么小，那么轻，叹息一般。 简乔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何尝不是这样希望着。小时候，他只是喜欢欺负她，可是，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 充分运动也不是没有好处，一向浅眠的凌小小这一次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半睡半醒间，她听到简乔南在叫她。 她根本不想理他，假装已经完全睡了过去，然后她听到从背后抱着她的简乔南说了句“小小，我希望我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有你陪在我身边”。 她脑子里有一点迷糊，只是想着，新年已经到了吗？新的一年？她的佑嘉大了一岁了？ 在满脑子的疑问中，她又听到简乔南贴着她的脖子轻轻地说了一句。 “小小，我爱你。” 凌小小蓦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满室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慢慢地露出一点冷冷的笑意。 新的一年，很好！ 　　☆、第六十三章 天刚刚蒙蒙亮时，凌小小睁开了眼睛。 昨晚也不知怎么回事，上半夜那么乖的小东西在新年到了之后，忽然兴奋起来，在他的小床里手舞足蹈地嗷嗷叫个不停。 上半夜凌小小被累坏了，简乔南怕吵醒她，只得将那个小东西抱到一边去哄。结果这孩子是人来疯，越哄越有劲，一直折腾到近天亮时分才肯睡去。 这中间，除了因为小东西饿了，凌小小不得不爬起来给他喂吃的之外，全程都是由简乔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所以现在，在孩子终于消停下来之后，他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凌小小睁开眼睛时，简乔南睡得正香。 她就那样侧着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晨光盯着他的脸看。 这张脸，这种睡着的样子，和他们最好的那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同呢？一样的英俊，一样放松的表情，还带着微微的一点稚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如果一定要说有一点不同，可能就是他眼下的那一点淡淡的阴影吧。 那是为了陪她的孩子弄出来的。 凌小小将一只手一点点地凑到他的脸上，轻轻地用指尖去触碰。 他们最好的那段时间，她因为太幸福了，总害怕那些幸福只是她自己做的一个美梦，所以很多个早晨，在简乔南醒来之前，她都会这样偷偷抢在他醒来之前醒过来，然后像现在这样，偷偷地用手去摸他的脸，想确认她是不是在做梦，那些幸福是不是真的。 每一次都会像现在这样，她的指尖是暖的，他脸上皮肤是软的，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却是硬的，会刺得她指尖发痒。 那个时候，她就会很开心，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她做过的一场美梦。 她那么开心，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别人明白她有多幸福，所以虽然会觉得不好意思，却还是会偷偷地凑过去，轻轻地亲一下他－－这个给了她那么多快乐和幸福的人。 凌小小在两人嘴唇堪堪贴到一起的时候醒过神来。她就那样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脸上可以感受到简乔南温热的呼吸。 的确没有什么不同。 和以前一样，都是假的。 她慢慢地将头往后仰，在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后，悄悄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没敢在婴儿床边驻足，对于即将要做的那件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厌恶，觉得恶心，当然不能让那么纯洁的孩子知道。 即使她变成一个再坏的女人，却还是希望能在她的孩子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那是她的佑嘉，她这辈子所有的精神寄托，所有的……希望。 *** 明明昨夜是一个狂欢夜，这个时候，外面整个世界却出奇的宁静。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边是一片蟹壳青，院子里的树还是一片浓重的阴影。 凌小小只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厚大衣，刚站到露台上，就觉得全身都裹上了一层寒意。 一年中的第一个早晨，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又有什么不同呢？ 快乐的人，在新年中可以得到更多的快乐；而对于活在痛苦中的人，每一天不过只是炼狱，和是不是新年，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她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面对着卧室门口的方向，拿出了手机，拔下了一个号码。 电话过了一小会儿才被接通，她听到那边传来一个警惕的女声：“凌小小，你想做什么？” 不过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钟以晴的表现还真有点令她失望。 “钟小姐，新年好。”她微微地笑着。 那边的声音明显不如她这么悠闲，“你想做什么？” 凌小小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浅笑着，“钟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说句‘新年好’。”她顿了一下，似刚刚想到一般，“对了，过年前我送给你和伯母的礼物钟小姐收到了吧？伯母不像我妈，生了钟小姐这么个好女儿，长得这么漂亮，还有一副好身材……”她低低地笑了笑，“我想伯母应该以钟小姐为荣吧？” “凌小小，你够了没有？”钟以晴在那边喘息的声音凌小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必她是气坏了。 凌小小把手机夹到耳朵和肩膀间，瞟了眼卧室的方向，用一根手指反复摩挲自己的左手腕，笑意更深了。 “钟小姐觉得不够？没关系啊，我这里还有一些……相信伯母会更喜欢的。” “凌小小！”钟以晴在那边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有风吹过露台，凌小小重重地闭了下眼睛。 她的面前，她母亲躺在病床上，嘴角低垂；那个炎热的夏夜里，她流着泪用力将陶瓷碎片从手腕上狠狠划过。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冷，就像刚才被风吹过那样。 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那个夏夜里她就发过誓，如果她活不过那一晚，她认命，她带着孩子和地下的父母一家团聚，由着那一对狗男女逍遥快活；可是假如她能活下来，她就一定要那两个人生不如死。 凌小小睁开了眼睛，卧室门仍然是紧闭的，她慢慢地笑了起来。 “我记得以前钟小姐说过，简哥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把你妈当亲妈看，那昨晚他应该陪着你们过年吧？”她“嗤”地一声笑，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我忘了，昨晚简哥和我在床上闹了大半夜，非要我再给他生个女儿……钟小姐你说，他是不是准备让我这个女儿叫你‘妈妈’啊？” 不等钟以晴再开口，凌小小直接掐断了通话，然后摸着露台上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了下来。 远处的天边，浓重的云层里，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光亮。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真的就快要到了。 凌小小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缩在椅子里瑟瑟发着抖。 这些还只是前奏，要达到她的目标，她还得再烧一把火才成。 等到解决了钟以晴，她再慢慢地对付简乔南。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应该是钟以晴打过来的。 凌小小陡地挺直了身体，冷冷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脊背却在这一瞬间忽然弯了下去。 “小小，新年快乐！”孙妍在那边开心的叫着。那疯丫头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根本不给凌小小开口的机会，在那边就像放鞭炮一样，“哈哈哈，小小，我告诉你，我赢钱了……三千块……厉害吧？”她的笑声震得凌小小耳膜嗡嗡响，“最关键不是钱啦……是我一个人大杀三家……哈哈哈，一个通宵，就我一个人赢了……我厉害吧。” 凌小小在这时终于有机会开口，“厉害。” 孙妍快乐疯了，“当然了，你不知道，我最厉害的一把……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啊，我不跟你说啊，打了一夜麻将，我都快要累死了，我先去补个觉，后面再给你打电话。你要乖啊，好好过年，还有要好好照顾大大，等过完年我回去找你跟大大玩啊。” 凌小小“嗯”了一声，还没等再开口，孙妍已经在那边挂断了电话。 她的手机屏幕上，她和简乔南两个人头碰头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简佑嘉。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看不清他们的脸。用手指在上面擦了好几遍也是无济于事。 “啪嗒”一下，有什么东西滴到那上面，屏幕上，她的脸上一片水光。 凌小小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整个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远处的天边，这一年里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将温暖带到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阿妍，新年快乐！” *** 凌小小回到卧室里，简乔南还在沉睡中。 她脱了衣服上了床，刚躺进被子里，就觉得腰上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简乔南用力拥到怀里。 “怎么身上这么冰？”他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几分迷糊劲。 凌小小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接了阿妍一个电话，怕吵醒你们，去了外面接的。” 简乔南于是把她抱得更紧，还将她的头按到他的怀里，差不多用整个身体把她包起来。 “还冷不冷？” 他身上的暖意传到她身上，的确比刚才暖和了几分。即使隔着再多的仇恨，热量的传递其实是不会改变的。 改变的，只是人心。 小时候的冬夜里，简乔南也曾经一边嫌弃她身上冷，像坨冰一样，一边将全身发着抖的她整个包到怀里。 那个时候，他的身上也是像现在这么暖。 凌小小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眼眶发热。她使劲往他怀里蹭，双手双脚紧紧地扒着他的身体。 “简哥，你抱抱我……抱抱我……” 小时候，她看过简太太抱简乔琪，抱简乔南，看过乔伊的爸妈抱乔伊，甚至看到陈慕云的妈妈抱陈慕云，还有很多很多其他小朋友，被他们的爸爸或是妈妈抱着。 可是从来没有人会真正喜欢抱她。 简伯年的那种抱只会让她觉得紧张，而且次数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有当时也是个孩子的简乔南，才会那样大方地，毫不吝啬地向她敞开怀抱。 她的动作终于让简乔南彻底清醒了，也紧张起来。他用力抱着她，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抚摸她的后背，问她“怎么了”。 凌小小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 她恨他，恨不得看到他死，可是她这辈子，真正爱过的，也只有他一个。 “你抱抱我。”她一遍遍地说，简乔南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整个身体密密地笼罩着她。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还是个孩子时的那个“洞房”。 凌小小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让他们的身体贴得更紧密一点。 如果一直不曾长大，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仇恨。 那么无论是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做一个旁观者，或是只是做一个临时的替补，她其实都是心甘情愿。 　　☆、第六十四章 这个新年，和去年一样，凌小小跟在简乔南后面去走亲访友。因为今年多了一个简佑嘉，话题更是多了几分，偶尔有几个年长的女性亲戚还会一边逗着孩子，一边笑着要他们两个再努力一把，争取三年抱俩。 简乔南微笑着揽过她的肩，凌小小就趁势在他怀里低下头，无限羞涩的样子。 那帮人看他们这副样子，笑得更是开心。在这样的哄笑里，就好像简乔南出轨有外遇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作为当事人？ 凌小小在简乔南怀里看着自己被宽宽的表带遮住的左手腕，浅浅地笑着。 这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即使有一天这块疤被袪掉了，这种耻辱却已经是深入骨髓，铭刻于心。 *** 在去给简乔南舅舅家拜年时，凌小小终于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乔伊。 凌小小其实现在很怕见到他，在真正关心她的人面前，她都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过可能是因为她一直在简乔南身边的缘故，乔伊只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借口有事暂时离开了。 他和简乔南到现在还不曾说过一句话，可以说是彻底的决裂了。当中的原因，凌小小怀疑简乔南可能也猜出一点什么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那么无耻，有了新欢就恨不得抛妻杀子。她和乔伊之间坦坦荡荡，唯一会被人诟病的，不过就是那一个吻。 当时她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在那一刻，真是恨不得也跟别的男人有点什么。可是那个时候，佑嘉还在她肚子里，她不能侮辱自己的孩子；乔伊是真心对她，她也不能侮辱乔伊；而简乔南从来没有在乎过她，她就算和再多的男人上床，也不会戳到他的痛处，她又何必侮辱自己呢？ 因为带着孩子过来的，话题不可避免得到了乔伊的婚事上。 乔伊只比简乔南大一天，现在简乔南孩子都有了，他却连女朋友还没有着落，也难怪乔父乔母会着急。 “小小啊，你要是有什么朋友或者同学合适的，你就给乔伊他介绍一下。”乔母笑眯眯地看着凌小小，“你的朋友，肯定和你差不多。” 乔母对凌小小也是喜欢的不行。 这孩子从小就乖，长大了也是文文静静的，也没有很多年轻女孩子的坏毛病，一心只想享受二人世界。嫁给乔南后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就连乔南外面有了女人，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也没吵闹过一句，对乔南还是那么好。 现在这年头，这样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了。 凌小小立即陪着笑“嗳”了一声。 就像乔伊一直盼着她能幸福一样，她心中，其实也一直盼着乔伊能尽快遇到真正适合他的女孩子。 她以前甚至有过将孙妍介绍给乔伊的念头，他们两个都是那么好的人，性格上也合适，只是现在，她明明知道乔伊喜欢的人是她自己，当然不能再这么做了。 “不过舅妈您也不用太担心，乔伊哥人长得好，脾气好，做事又能干，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这话乔母自然爱听，她自己其实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不错，哪一方面都不比简乔南差。可是简乔南在十几岁时就开始女朋友不断，乔伊都快三十了，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么一对比，她能不着急吗？ “反正你要是看到有合适的，就帮乔伊介绍一下……舅妈就喜欢跟你差不多的，你的朋友，肯定差不了。” 凌小小在简乔南怀里低下了头。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乔伊。 乔伊他值得更好的。 *** 客厅外的花园里，乔伊正在和他那个今年刚上高一的妹妹聊天。 “你喜欢小小姐，对吧？”他妹妹笑得很得意，“我看到你亲她的相片了。” 乔伊如五雷轰顶，一把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不能乱说。” 乔小姐用力拿开他的手，噘着嘴笑道，“什么乱说？敢做不敢认。” 乔伊隔着落地窗看了眼里面依偎在简乔南怀里的凌小小，只觉得口中发苦。 她现在应该是真的很幸福吧？ 一直以来，能让她伤心的人是简乔南，可是真正能让她幸福的人，也只有简乔南一个。 他摸了摸乔小姐的头，柔声道，“真的不能乱说，会害到你小小姐的。” 可能是他脸上的神色太过痛苦吧，乔小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的。不过你也别傻了，小小姐是乔南哥的，你早点死心吧……你是我哥，我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在他眼里还只是孩子的人，竟然也到了可以说出这种话的年纪，乔伊低下头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哥答应你。” *** 新年在这种走亲访友中很快就过去了，简乔南开始上班之后，凌小小在他出门后也跟着出了门。 这个新年，他好像还漏掉了一家没有去拜访。 不过没关系，按照传统，没有过元宵，就还算是在新年中，她今天代他去拜访一下，也还来得及。 *** 这个新年，钟以晴过得很不好。 拜凌小小所赐，她母亲整个新年差不多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有时候一想到那些东西，她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除夕那天她就闹了大半夜。钟以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哄好，却在新年的第一天早晨就接到了凌小小那种威胁侮辱味十足的电话。 她知道凌小小是有意气她，所以等挂了电话后，慢慢地也就想开了一点，在年初二时，还开开心心地赴了一个男人的约。 对方就住在她的楼下，是一家大公司的高层。她现在住的这里是一个高档小区，里面差不多住的都是有点身份的人。她和简乔南分开后，有意维持人脉，所以曾经和这个男人吃过两次饭。 对方长相不错，年纪也不算大，为人也算有涵养，虽然有过一段婚史，但现在还是单身，属于她心中可以维持交往的那一类型，连她母亲应该都不会再啰嗦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前两次还算得上彬彬有礼的男人，这一次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对她动手动脚起来。等到被她推开几次之后，那个人就开始恼羞成怒，用那些不堪的话骂她还不算，还差点强/暴了她。 钟以晴惊魂未定的回到家，还没有喘一口气，就收到那个男人发过来的一张相片－－是她的不雅照。 如果他手里有这些东西的话，那么这个小区里的人…… 凌小小实在是狠，这个新年，她连家门都不敢再出，甚至现在听到门铃响，都有点战战兢兢。 门打开后，外面站着一个女人，瘦瘦小小的，围巾遮去了小半张脸，等到她拿掉脸上的墨镜，钟以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凌小小，是你！” 严格来说，她和凌小小只见过一次面，就是简伯年生日时，简乔南带她回家，在简家大门那里碰到了凌小小。 当时凌小小还没有和简乔南解除夫妻关系，简乔南就在那么重要的日子将她带到父母和一大帮亲戚面前，可以说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留给凌小小。 可是凌小小她，就算被自己的丈夫和他的新爱人羞辱到那种地步，竟然都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依然高贵的像一个女王。 那个时候，她心里其实就有一点点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在她对简乔南真的动心之后。 凌小小笑得很优雅，“钟小姐你好，伯母在家吗，我是来给她拜年的。”她扬了下手中的袋子，笑意更深了，“有样礼物想送给她。” 钟以晴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整个脊背都凉飕飕的。 她这些年碰到过很多男人的正室，泼辣的，软弱的，恶毒的，知性的，可是没有谁像凌小小这样让她觉得恐怖。 因为以前那些男人的正室就算再厉害，都伤不到她分毫，她只要将那些女人交给她们的丈夫就行了，反正她才不会在乎他们斗成什么样子。偏偏就是这一次，她动了心，结果遇到了凌小小，这个简乔南口中小白兔一样的女人。 她根本不能把凌小小这个人和简乔南曾经和她形容过的那个人联系到一处。 “凌小小，你想怎么样？”她堵在门口，防止她进来。 “钟小姐的教养真的有点令人担心……你真的不准备请我进来坐一下？”明明说着这么无耻的话，她是怎么做到还能维持那种无害的楚楚可怜的表情？ 钟以晴的身后，钟母在里面问了句“是谁”，钟以晴吓得一个激灵，飞快地回了句“敲错门了”，然后狠狠推了凌小小一把，一步跨出门，将门重重带上。 “凌小小，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妈！” 凌小小抬眼看着她，脸上仍然是那种很温柔的笑，“伯母真是生了个好女儿，的确比我妈强。不过钟小姐你真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恶意的。毕竟……”她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钟以睛，好像挺满意的表情，“我们共用过一个男人，真算起来，也可以互称一句姐妹，钟小姐说对吧？” 她明明笑得那么温柔，就像对着最深爱的情人，钟以晴却有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感觉。 “钟小姐比我年长，本来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的，可是就算简哥爱你爱得恨不得抛妻杀子，我还是简哥明媒正娶的太太，钟小姐你好像最多只能算是个外室，按道理说，应该你叫我一声姐姐才对……算了，”她轻轻摆了下手，“毕竟姐妹一场，简哥没空过来，我来给伯母拜个年也是应该的。” “凌小小，你说话真让人恶心。”就算她一向自认为已经够无耻了，也还是不如凌小小。 凌小小依然笑得满面春风，“那也比不上钟小姐睡别人的丈夫还睡得那么自豪恶心。”她紧紧盯着钟以晴的眼睛，压低声音道，“这些年该有不少男人叫伯母‘妈’吧，这一点我妈还真不如伯母……简哥不要说给我妈披麻戴孝，就是一声‘妈’他都还没机会叫她一句呢？” 两人说了这么久，钟以晴在这时终于在她眼睛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恨意。 那样的眼神，让钟以晴有一种被毒蛇紧紧盯上的感觉，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稍稍提高音量，“凌小小，你别太得意，简乔南能被我抢一次，就能被其他人抢第二次。” “钟小姐何必这么影射简哥是狗呢。”凌小小皱了下眉头，好像真的很痛心的样子，“一日夫妻还百日恩，你们睡了这么久，你难道就是在陪一只狗睡？” 钟以晴想说那你不也是一样，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讽刺过她是狗都不如的话，顿时明白凌小小这个人心思是多么恶毒。 “开个玩笑，钟小姐别介意，我知道现在是钟小姐爱简哥爱得要死要活的了。”凌小小笑意不减，将一只手放到口袋里，神态悠闲，“那天钟小姐求简哥求得那么伤心，我在一边听了，都觉得简哥太狠心了一点。唉，男人一旦狠下心，是这样的。钟小姐你忘了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了，男人这种贱骨头就是这样，又想爽，又不想负责任，所以他们才会在外面找女人。尤其是像钟小姐你这样的，不用担心怀孕，连保险套都可以不用，他们肯定更喜欢，要不然钟小姐以为简哥为什么找上你……不过真正要说到传宗接代，他们还是喜欢干干净净的女人。谁会喜欢自己孩子的妈妈跟那么多男人睡过……以后带着出去时要是碰到什么“老相识”，你让他们聊什么？聊跟你在床上用什么姿式比较好？” “凌小小，你住口！”即使她再堕落，即使这些话都是事实，也不会有哪个女人喜欢被人这样说。 凌小小将围巾拉上去，捂住自己的嘴，冲着她微笑。她的声音隔着围巾传了出来。 “所以钟小姐要体谅一下简哥，他肯定不想有那么多男人看过他老婆光着身子的样子，更不想知道她老婆在别的男人身下发浪是什么样子，你说对吧？” 凌小小进电梯前回过头看了一眼，钟以晴还站在那里，只看她站着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 很好！ 她冷冷一笑，一步跨进电梯里。 大半个月之后，凌小小外出给简佑嘉买磨牙棒。 他开始长牙了，总是流口水，还喜欢咬人，凌小小的手指就被他咬过好几次。 回来的路上，坐在前面的保镖说了句“少夫人，有人跟踪我们。” 凌小小正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连眼睛都没睁，只是慢慢用一根手指抚摸着戴在左手腕上的那支表上宽宽的表带，金属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声音却是异常平静，“不用理，装作没发现就行了。” 车子于是继续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凌小小将手指从表带上松开，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 如果估算的不错的话，差不多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第六十五章 凌小小到家时，简乔南竟然已经在家里，正抱着简佑嘉给他擦嘴角的口水。小东西最近几天特别爱咬人，不管抓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塞，简乔南的手指刚到他嘴边，就被他用小胖手捉住。 小东西乐呵呵地咬着爸爸的手指，简乔南就在一边“恐吓”他：“胆子不小了，敢咬你爸爸！” 小东西才不怕呢，松开他的手指就在那里咯咯笑了起来。 简乔南正对着沾满了口水的手指上的那点红印感叹他儿子真厉害，这么小就这么有力气，就听到凌小小在背后问，“简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忙转过身，手中还抱着孩子，侧了□，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明天要出去一趟，大概到这个周末才能回来，今天就早点回来了……对不起，这段时间都没太多时间陪你和佑嘉。” *** 简乔南过完年后一直很忙，因为简伯年病倒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只是他在春节前就开始咳嗽，因为身体一向硬朗，也没太放在心上，结果新年刚开始没几天，他的病就越来越严重了。 医生的建议是休养一段时间。 简伯年劳累了大半辈子，就像一台运作了很多年的机器，终于到了加油润滑保养的时候了。 他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几乎立即就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并且在简单将手中的事做了些交待之后，就将整个简家丢给了简乔南，然后带着简太太去了国外。 他的打算是暂时休养三个月，具体的时间要看后面的身体状况才决定。 所以简乔南从新年过后开始上班后，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经常他到家时凌小小都已经睡着了。 *** “我没事，我是怕你太辛苦了。”凌小小将一根磨牙棒塞到简佑嘉手里，又向他伸出了双手，“爸爸最近累坏了，来，妈妈抱。” 小东西习惯性地抓着东西就往嘴里塞，因为现在这个和平时吃的那些东西都不一样，正新鲜着呢，完全无视凌小小的动作，窝在爸爸怀里别提有多开心。 凌小小无奈地笑，手还未及收回来，就被简乔南握住了一只，“没事，我再抱一会儿吧。”他在她手上亲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让下人去买就行了……要不然给我电话，我回来时顺便去买，干嘛还要自己跑这一趟？” 凌小小绕到他身后，一下一下帮他按着肩，“佑嘉的东西，还是我自己亲手挑选放心一点……你已经够累了。简哥，公司的事当然要紧，可是对我来说，你的身体其实更重要。”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满室的昏黄静谧里，她的声音格外的多了几分温柔缠绵的味道。 简乔南反手按住她在自己肩头的一只手，心里酸酸涩涩地涨着。 他从来不认为凌小小说这些话是在骗他。 这些话，这些事，都是以前的凌小小绝对愿意对他说，愿意为他做的。 她曾经那样地爱过他，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才将真变成了假，爱变成了恨，所以无论受到怎么样的惩罚都是他应得的。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上天格外赏赐给他的了，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直到可能失去为止。 “我没事。”他拉过凌小小的手贴到脸上，“以前懒散惯了，总觉得打理这些生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现在认真做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小小，我以后会做个很认真的人。” 我会认认真真做事，不再依靠爸爸给予的一切而虚度光阴。 我会认认真真做人，尽量给佑嘉一个好的榜样。 我也会认认真真的对待我们的感情，尽量让我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所以，小小，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 两人这样一坐一站沉默着，简乔南怀中的小东西却在这时闹了起来。 他咬了好久的磨牙棒，终于发现这个东西也不是那么好玩，而且他的肚子开始觉得饿了。 小东西已经开始尝试着喂辅食了，但相比于那些奇怪的东西，他还是更中意妈妈怀中的小饭碗，所以只要肚子饿了，就想要往妈妈怀里钻。 他在简乔南怀里扭动着，哼哼叽叽地，小手朝着凌小小的方向伸着，一副要抱抱地架势。 小东西可爱起来能乐死人，闹起来也是能要人命，先天不具备某种功能的爸爸很清楚现在不是表现父子情深的时候，见凌小小已经坐到他身边，忙将简佑嘉递到她怀里。 凌小小喂了他这么久，动作已经相当熟练，几下就将小东西最喜欢的东西塞到他嘴里，刚松了一口气，一偏头，就看到身边简乔南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可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成分，所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轻松，那样子好像在说“终于吃到了”。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 从除夕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她主动。 可是要说简乔南对她又没有兴趣了，却也不像。每次她只要稍稍主动一点点，他明显都是很忍耐不住的样子。她甚至有意在半夜他睡得很香时试探过他一次，简乔南的反应都很迅速，那种兴致勃勃地样子，简直就像他忍了很久一样。 所以她现在不太明白简乔南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她让人监视了他这么久，可以确认他没有再和钟以晴联系过，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归也的确是在忙公司的事，看样子好像的确是回心转意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忽然不愿意主动碰她了呢？ *** 简乔南第二天出门时，凌小小还在沉睡中。 因为知道凌小小在恨着他，他现在已经不敢再主动去碰她，可是昨晚睡到半夜时，凌小小也不知怎么回事，拼命地往他怀中挤，要抱抱。他现在忍得那么辛苦，根本受不了她任何一点点刺激。 两人纠缠到了近天亮，结果就是除了她到现在还沉睡不醒外，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简乔南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一遍遍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又亲了亲旁边婴儿床里的小家伙以后，他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他这次的行程为时四天，按照计划，敲定合约之后本来还有一个晚宴，可是简乔南归心似箭，在取得了对方的谅解，又交待随行的助理代为应酬后，立即匆匆地赶了回来。 即使每天都有通过视频与家里那对母子通过电话，他还是觉得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一下飞机，他就匆匆地给凌小小打电话。 惊喜这种东西现在不适合他们，小小肯定有一些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东西，他还是不要惊到她才好。 只是凌小小的手机却关了机。 简乔南觉得奇怪，又忙拔通了家里的电话，里面传来阿姨的声音，还有简佑嘉的哭声。 “怎么了阿姨，佑嘉哭什么，小小呢？” 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小少爷刚刚睡醒了，饿了，想要妈妈……小小她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简乔南刚刚走出机场的大门，一阵强劲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一种形容不出的寒意袭上心头。 早晨他才和凌小小通过电话，当时凌小小的确说她下午要出去一趟给佑嘉买点东西。 她对这个孩子的关爱程度已经有点接近神经质，佑嘉的东西几乎都是她亲手挑选的。 大概是因为那个孩子曾经是她唯一拥有的吧。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他面前，帮他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简乔南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一点……一点多……反正不到两点。”阿姨在那边说，“她没说去哪里，打她手机又关机，偏偏今天她是一个人出去的……” 简乔南抬手看了下表，已经五点近一刻了。三个多钟的时间…… “阿姨，佑嘉你先喂一点东西给他吃，我刚刚下了飞机，现在就去找小小……可能是塞车了，不用太担心。” 家里已经确认了没有收到勒索电话，他这里也没有，所以现在没有消息可能就是好消息……说不定小小真的只是手机正好没电了。 可是他现在这样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 简乔南抬眼看了眼车外。 天边乌云压顶，道路两边的树在风中瑟瑟发着抖，雨水一股股地顺着窗玻璃滑下来，像野兽按在车窗上的爪。 今年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的晚。 “天气不好，阿姨你不要带佑嘉出去。”他沉声交待那边。 阿姨在那边连声说“我知道，小小交待过我了”。 简乔南结束了这通电话，又拔了另一个号码。 凌小小从来不于人结怨，他也不太相信正好这么巧有人在这个时候绑架她来要赎金，所以假如她真的出事了，只有一个可能。 “宋叔。”电话通了，他忙叫了对方一声，“我前段时间请您帮手盯着的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里面立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女人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今天上午把那个老太太送到了医院，然后想从另一个门溜走……”对方说到这里，语气里稍微多了一点得意，“我放了点烟雾弹，让另一拔兄弟跟了上去，现在老太太人在赵远行在东郊的一幢房子里。” 赵远行这个人简乔南是听说过的，这个城里差不多可以和宋叔他们分庭抗礼的一个帮派老大，而且他还知道，赵远行和钟以晴的某一任前男友是很好的朋友。 简乔南在这时重重地打了个冷战－－小小出事了。 “宋叔，你现在能让人控制住那个女人的妈妈吗？” 对方很肯定的说了句“你给我十五分钟，不是，应该不用，十分钟就行了。” *** 车子在雨幕里平稳地向前行驶着，简乔南坐在那里，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他无数次想立即打电话给钟以晴，可是却不想再听到她那种虚伪的话语。 毕竟曾经那么好过，他对这个人始终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钟以晴却将他最后一丝幻想都打破了。 他们之间真计较起来，他根本不欠钟以晴什么，他对这个人真的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她还不满足。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简乔南立即接通了电话，“怎么样？” “搞定。”宋叔在那边笑，“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忽然杀进来，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 简乔南心中先中松了口气，紧跟着却是更加地紧张起来。 “宋叔，你马上发一张老太太的相片给我。” 简乔南很快就收到了一张相片，那上面钟母坐在一张椅子上，眼里是那种说不出的恐惧神色。 他转手将这张相片发给了钟以晴，然后立即拔了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几乎马上被接通，他听到钟以晴在那边用那种明显压抑着慌张的温柔语调问他，“乔南，你发我妈的相片给我做什么？” “小小在哪里？”他根本不想和她再多费口舌，而且也不能再多费口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说着用一种试探一般的语气问他，“乔南，你去看我妈了吗？她最近的确身体不太好……” “小小在哪里？”他又问了一句，声音很平静，心头却是一点点变冷。 他在这时，终于明白当初小小对他从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到慢慢绝望的过程中经历过什么了。 她其实应该比他现在还要伤得更深。 他对钟以晴的感情，远远不到小小对他的，如果他现在都觉得这么难受的话，当初小小又该是怎样的难受过。 “乔南……”钟以晴在那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不会真的伤害我妈的，对吧？你以前对她那么好……” “钟以晴，”他打断她的话，安静地车厢里可以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一分钟，我只给你一分钟，你告诉我小小在哪里，要不然每隔一分钟我砍掉你妈一根手指……你听好了，你妈妈如果有任何损伤，都是你害的，与人无关。” “不要!”钟以晴在那边尖叫，“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五十九，五十八……”他并没有继续数下去，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腕上的手表。 钟以晴在那边哭着叫他的名字，却就是不肯说出那个地点。 简乔南其实也怕，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这一分钟，比以前他所经历过的任何时间都要难熬。 如果只是一分钟，都这么让他难受的话，当初小小在医院里等他时的那每一分，每一秒又该是如何才捱过去的呢？ 时间终于到了，他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好了，时间到，钟以晴，你不要怪我……等我的相片。” “不要！”钟以晴在那边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然后终于大声地哭了起来。“你不要……伤害她……西郊原来那个机械厂……乔南，我求求你……我妈是无辜的。” 简乔南对前面的司机飞快地说了“西郊，快点”，这才将注意力转到钟以晴的身上。 不用看到她，他都可以想像到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在他们在一起时，她曾经在他面前演过太多次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相信是真的。 可是，并不是她才有母亲。 当初在她有意阻止他去见小小妈妈时，是否有想过小小会有多么难过？ 而他自己，又是否真正想过呢？ 他们两个，都是罪该万死。 *** “小小没事，你妈自然没事。”他说。 钟以晴在那边轻轻地叫了一声，那种声音，反而好像更加的紧张和绝望，“乔南，不关我妈的事……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不关我妈的事……” 大雨滂沱而下，车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简乔南在温暖的车里重重地打了哆嗦。 “你，把，小，小，怎，么，了？”他一字一顿的问，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成冰。 钟以晴“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我只是要她跟我一样……再不能说她只是你一个人的……是她逼我的……” 三个多钟，已经足够将一个人彻底的毁掉了。 简乔南忽然大叫了一声“停车”，然后一把打开车门，将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司机从驾驶席揪了下来。 他脸上全是水，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平稳无比。 “钟以晴，你妈我不为难她……不过，”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冷过，甚至可以说，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用这样的语气对另一个人说话，“你等着坐牢吧！”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虚度光阴。 因为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是他最后一次依靠他父亲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又爆字数了！！！ 呃，作者本人是非常不喜欢文中有强X、轮X情节的，所以就当先剧透一下吧，小小没有被那啥。 　　☆、第六十六章 雨一直没有停的迹象，还没有到那个机械厂，天差不多就黑了。 有一辆车和简乔南的车迎面碰上，对方的车灯刺得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辆车…… 他差不多已经猜出这是那些人想要逃走，应该是钟以晴通知了他们。 可是已经晚了，他们逃不了了，他的车后面也是一大片刺眼的灯光，那是宋叔的人，还有他家在警局的朋友。 那辆车被逼停在路边，简乔南冲进雨里，扑到那辆车面前，里面灯光昏暗，但已经足可以让他看清－－没有凌小小。 他们没有把凌小小带出来，所以她现在，还在那里。 他忽然觉得害怕，整颗心都飘在空中，身体也跟着浮在半空，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出现在脑中，凌小小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你们不要跟过来！”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他的声音湮没在哗哗地雨声里，宋叔往他身边走了几步，很大声地问他，“小小呢？” 简乔南也不知道，可是他不能让他们看到她受辱的样子。 “你们不要跟过来！”他冲他们大声地吼叫着，雨水进到眼里，一片*辣的疼。他挥舞着双臂，做出阻挡的姿式，宋叔终于在原地停了下来。 简乔南在那里愣了那么几秒钟，全身冷得发抖，牙关都咬不住，然后好像忽然清醒过来，飞奔到车里，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里，刺眼的灯光劈开了雨帘，很快那辆车就消失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 宋叔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他们跟上去，但是他伸手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人。 ***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雨仍然哗啦哗啦地下着，机械厂破旧的大门半敞着，车灯照过去，像野兽大张着嘴。 不知道为什么，简乔南在这一刻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凌小小就在里面。 这个场景，太像他曾经的梦了。 他刚刚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飞到她身边，可是现在，却忽然害怕起来。 明亮的车灯为里面照出一片雪白的道路，空旷的大厂房里，只有他带着雨水的鞋子踏上地面带来的回音。 他并没有往前走多久，就看到最里面的一角有一些光杂乱的交错着。是那种强力照明灯发出的光，大概是那些人走得太慌张，那些灯胡乱地散在地上，却奇异地将所有的光交汇到了一处。 在最明亮的那一点上，他看到有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简乔南想到了曾经陪着某一任女朋友看过的一个舞台剧，最后女主角就是这样倒在一片最强劲的光亮里，她的四周，也是这样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他一步步走近，终于可以看清楚她了。 凌小小躺在那里，身下是一片诡异的红色，红得发黑。她的脸在灯光下却白得吓人。她的眼睛被黑色的布遮住了，显得她的脸更小了几分，缩成那么一团，简直像一个孩子一样。 她并没有他原先想像的那样衣不蔽体，但是简乔南想，那大概是因为她的胸口插着那样一大片铁块的缘故吧。 她的大衣和开衫都被乱糟糟地丢到了一边，衬衣也被扯掉了上面三粒扣子，露出里面的内衣和一大片胸脯，那上面也全是血。 她整个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让简乔南想起小时候被他们用针钉住的蝴蝶－－残忍的美丽。 他又走了两步，双膝跪到她的面前，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的嘴角也是血。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去解她眼睛上的眼罩。说不定她眼睛一露出来，就会睁开来看他，然后像以前一样笑着叫他“简哥”。 他的手冰凉，还发着抖，不时的碰到她的脸上，也是一片冰凉。他头上脸上的水滴到她的脸上，滑进她的嘴角里，湿润了已经干掉的血迹，变成血水从她嘴角滑了下来。 她的整张脸终于露出来了，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小巧的蒜头鼻，可是眼睛却是闭着的。 她纤细的脖颈就在他面前，可是他的手僵在半空，却就是不敢按上去--如果不再跳动了呢？ 他欠她那么多，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 *** 四周是一片寂静，只听到一片哗哗地雨声，还有夹杂在雨声里的一点微弱地声音。 “简……哥……你……来了。” 简乔南的眼泪汹涌而出，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嘴角上吻了一下，“是，小小……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想脱下外套将她裹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水，她的大衣就在不远处，他忙拿过来，避开她胸口的伤，小心地将她包好。 “小小，你不会有事的。”他抱着她站起来。 她那么小，那么轻，乖乖地靠在他怀里像一个孩子。 她从小就是这么乖的。 身后的光被他们甩开，车灯明亮的光就在他们眼前，凌小小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 简乔南一下子停了下来。 “简哥。”他听到她说，“你看到……星星了吗……还有……萤火虫……” 简乔南怔了怔，慢慢地低下头去看她。 凌小小靠在他怀里，嘴角微微地翘起，声音很轻很轻，“天黑了……我，我好害怕……可是……简哥……一定不会……丢下我。” 有什么东西从他脑中闪过，可是他抓不住，“小小？” 凌小小仍然微微地笑着，“我很乖……没有出来……简哥……我听你的话。”她顿了顿，嘴角慢慢下垂，眼角却有一点点水光，“好想……回到……小时候。”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一刹那间，沉睡的记忆在他的脑中苏醒过来。 墨色的夜空中有漫天的星子，萤火虫在他们身边飞舞，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吟唱，他背着刚刚被他从假山洞里“解救”出来的她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就是有这么傻，他说不准出来，她就真的不敢出来，就算他差不多已经忘记自己说过的话，跑回家了，她却一直记着。 这些年，他骗过她那么多次，只有她这才会这么傻，还能一次次相信他。 “小小。”他的泪滴到她的脸上，“我带你回家。” *** 钟以晴很快被捕，警局的人给他递话，说她想见他一面，被简乔南给拒绝了。 哪怕这真的是小小设的一个局，可是她绑架小小的事却是事实。而且当初他给她那笔钱时，就有提过要求她离开，结果钟以晴钱收了，事也照做了。 就算是做生意，这样不守信用的人也不会受欢迎。 这么多年，他的记忆里一直有一个人，青春灵动，朝气逼人。高兴时会笑得眉宇飞扬，伤心时会低头垂泪。会大笑着说他傻，可是却也会红着眼圈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 可是那一切只是记忆中的，是过去的那个钟以晴，是他们都回不去的青春时代，根本与现在这个人无半点关系。 是他自己混淆了过去和现在，做事冲动，不经过大脑。如果当初他碰到钟以晴以后，能够像他小姑姑说的那样想清楚一点，或是像陈慕云说的那样，真的做到了问心无愧，大概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发生了。 是他害了这么多人。 *** 钟母因为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又加上钟以晴被抓，一下子进了医院，虽然当时是抢救过来，但差不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钟母和凌小小都被送进了康宁，负责她的那位医生见她一直在那里不停地求他，只得过来找简乔南，告诉他钟母想见他一面。 简乔南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神采飞扬，他在凌小小这里守了两天三夜，神色憔悴地让这人怀疑凌小小还没醒，他就可能会倒下。 可是他还是紧紧盯着还陷在昏睡中的凌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等小小醒了，我就去见她……你们尽力救救她。” 凌小小胸前的那片铁块因为卡在肋骨中，没有真正刺到心脏，因此很幸运地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出了很多血，又受了惊吓，一直发高烧，人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那人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简乔南坐在那里，他的面前，凌小小一脸苍白地睡在那里，让他想起了她过世的妈妈。 他那时候，因为愧疚，根本没敢多看凌母，可是只是那一眼，就已经深深记着她的样子了。 她们母女长得真像。 他猜得出钟母想见他的用意，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 如果放过钟以晴，他怎么对得起小小？每个人做错事都应该付出代价，他是，钟以晴也一样。 可是钟母的确是无辜的，他也不想悲剧再发生一次，让钟母也跟小小妈妈一样，去得不安心。 一步错，步步错，以前实在做错过太多，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对的。 *** 床上的凌小小忽然动了起来，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双手在空中乱抓，尖叫着“不要碰我，走开！” 简乔南扑上去，按住她的双手，用半个身体压住她，不断地亲吻她，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小小……小小……小小……” 凌小小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简乔南忽然听到她说了一句话。 “简哥……我做不到……我还是不喜欢……别的男人碰我……” 她这话太莫名其妙了，简乔南完全呆在那里。 *** 简乔南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他的脸碰到她的脸，让她脸上一阵刺痒。他肯定没刮胡子。 她这几天总是半睡半醒，昏昏沉沉中，能感觉得出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从她被他们逼得怀着孩子还不得不以一死来博一线生机的时候，凌小小就已经死了。 现在这一个，不过是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厉鬼而已。 凌小小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假装还在沉睡中。 刚才那位医生和简乔南的话她有听到，所以现在是……果然如她所料，钟以晴的妈妈真的快不行了？ 很好！ 她要让钟以晴这一辈子比她还痛苦，还遗憾，还后悔。 至于简乔南……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就算再失去，也不会有多么痛苦。所以要真正伤害到一个人，就要先把她捧得高高的，很高很高，高到让她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然后再轻轻一松手…… 这是简乔南给她的教训，她一直铭记于心，而且以后一定会悉数奉还给他。 她所尝过的，经历过的，承受过的，她要让简乔南和钟以晴一点点全部尝遍。 心脏的位置隐隐地痛着，凌小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就是一个坐到了赌桌前的赌徒，已经下了重注，如果不想血本无归，就必须一直跟下去。直到被人看了底牌，或是失去最后一个筹码。 不过她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她呢，所以这一次，她又活过来了。 　　☆、第六十七章 “简哥。” 简乔南怔了怔，那声音太微弱，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可是不是，他又听到了一次。 “简哥。” 简乔南一点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应该觉得高兴，应该笑，或者喜极而泣也行，可是事实上，他只是那样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不能动，直到她轻轻地说了句“简哥我疼……你快下来。” 简乔南如梦初醒，立即松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身体前倾着，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 “小小。”他扯了几下嘴角，又哭又笑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凌小小眼神有点呆，那样傻傻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忽然无声地落下泪来。 简乔南吓坏了，忙伸手帮她抹眼泪，“小小，你怎么了？” 凌小小只是那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就好像想将他装进心里去一样，然后忽然哭出声来。 “我试过了，没有用，我做不到。” 她太过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扯到了伤口，痛得皱起了眉头，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简乔南心疼地一直摸她的头发和脸，软声哄着她，“你不要哭啊……小心伤口……小小。” 凌小小一只手软软地搭到他的手上，指尖扣着他的手背，“简哥……”她一字一字说的缓慢，却极是清晰，“钟以晴以前曾经打过电话给我，她说，她就算和再多男人上过床，你还是一样爱她，还说我在床上像块木头一样，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她停了一下，紧紧地抿了下嘴唇，然后用那种无能为力到接近绝望的神色看着他，“我试过了，简哥。他们抓住我时，我试过不反抗……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让他们碰我……我还试过了，在床上主动一点……可是好像也没有用，你还是不喜欢。”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既不甘，更不解，“简哥，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喜欢上我……”她忽然别过脸，带着哭音低低地说了一句“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行。” 简乔南完全惊呆了。 这天下间，有哪个正常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妻子被很多人碰过？他和钟以晴在一起时，钟以晴的确曾经向他暗示过她有过那种经历，可是毕竟是成年人了，那些事又是他们在一起之前的事，他即使觉得遗憾，可是也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退一步说，他自己也不是毫无经验了，肯定不可能再苛求她。 这在他看来是一个男人的基本素养，怎么成了钟以晴拿来向凌小小炫耀的资本？ 还有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傻，竟然当真了，以为他喜欢经验丰富的人？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那么主动。 可是她就算在床上再生涩，他也不可能讨厌她的啊？ “我没有讨厌你啊，小小。”他掰过她的脸，在她嘴唇上亲了亲，“你只有过我一个人，我高兴都来不及……你在床上是很害羞，可是我很喜欢啊……”他捧着她的脸，极其认真的看着她，“小小，我喜欢你……我这段时间不主动碰你，只是因为……因为……”他小了声，豁出去一般，“我以为你在恨我，我不想勉强你。” 凌小小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忽然在他怀里崩溃一般哭了起来。 “简哥，我是恨你……我就是在恨你。钟以晴跟我说过你们在床上的那些事，我每次想到就心如刀割……我不骗你，我真的想过跟其他人上床来报复你，真的想过……”她一只手用力在他背上捶打着，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借此发泄出来。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这么明显的情绪，可是简乔南却只觉得高兴。他宁愿她像这样向他发火，把对他的不满发泄出来。 “可是……”她停了手，神色间有种说不出悲凉，“可是就在那些人想碰我时，我才发现，我再恨你，也只愿意你一个人碰我……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碰我。”她呆呆地看着他，眼泪一颗颗从眼角滚出来，渗到他的指间，“简哥，怎么办？我只想你一个人碰我……我这辈子只想要你一个……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她闭上了眼睛，好像承受不住那种痛苦，哀声道，“你为什么要爱上别人……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简乔南也流下泪来。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他知道凌小小以前很爱他，也猜出凌小小现在在恨着他，可是他没有想到，凌小小对他的爱超过了恨。 凌小小揪着他的衣服，一声声地质问他，“为什么啊，简哥？为什么……我清清白白地跟了你……还是比不上钟以晴？连佑嘉，你都不想要。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喜欢我一点点，喜欢佑嘉一点点……简哥……”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揪着他衣服的手一点点松开来，简乔南最后听到的她低低地说了句“我恨你”。 简乔南将脸埋到她的颈间。 他知道，小小的确在恨着他，可是他现在更清楚的是，小小更爱他。 “小小，”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脖颈，“我爱你……小小，我爱你……在新年的第一天，我就偷偷对你说过了……还有，我没有和钟以晴上过床，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 凌小小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可是还是听到了他这句话。 她在心中冷笑。 没上过床？ 演戏给谁看呢？ 真当她是以前那个傻子凌小小呢？ *** 凌小小躺了几天，母乳回去了不少，虽然孩子已经有了两个很可靠的奶娘，可是凌小小却固执地要继续母乳下去，所以又是一通折腾。 她对简佑嘉有种不太明显却固执的占有欲。 她被绑架的事在媒体方面被控制的很好，即使那天动了那么大的阵仗，也没有一丝消息外泄。但一些亲近的人当然还是瞒不住的。 等到她能下床时，该来看她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凌小小感到庆幸的是，乔伊和孙妍两个正好是一起来的。 这两个都是真心对她好而她特别害怕见到的人，两个一起来，碍于有个第三方在场，反倒让她少费不少精力。 至于阿姨，当然是免不了要她好好地一番宽慰，才让她真正放心下来。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在凌小小也觉得很累的时候，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至于钟以晴方面，她根本不担心，现在的她，只要看着简乔南将她送进监狱就行了。 而钟母的一切，她的主治医生每半天都会向她汇报一下。 凌小小一边喂着简佑嘉，一边浅浅地笑着。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难怪那么多人争破头也要获得大量的财富。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了简佑嘉的小脚上，凌小小用手去摸他的小脚，隔着袜子也能感觉里面软软的，肉嘟嘟的。 这孩子长得真好。 她浅笑着，看着自己的手在他小脚上的投影，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小时候做的影子戏，于是一时兴起，摆了个孔雀的造型，然后是一只小狗。 她动了动手，小狗的头也向上仰了仰，凌小小无意识地“汪”了一下，就像她小时候做过的那样。 那一声“汪”忽然将她惊醒，脸上的笑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不是狗。 她是狗都不如。 *** 怀里的简佑嘉吃得正香，忽然听到妈妈的那一声，一下子抬起头来，刚刚冒出头的小牙齿还重重地在小饭碗上磕了一下。 胸部的那点痛将凌小小的注意力拉到孩子身上，她看到他那样水汪汪地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干净地像最晴朗的天空。 凌小小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低低地叫了他一句，“小宝贝。” 阿姨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他们就笑了，“小少爷真是能吃，小小，该正式给他加辅食了。” 凌小小“噢”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地扯了一下。 她的佑嘉，也终于到了不用全心全意依靠她的时候了吗？ 不过这是应该的。 他是男孩子，总有一天要靠自己独立支撑起一个世界。 而她，会帮他得到属于他的一切。 这是她决定将他带到这个人世间就背负的责任。 他只有她，从一开始，这个孩子所能依靠的，不过只是她这个妈妈而已。 *** 这一点，在她听到简乔南对钟以晴说的那句话时，就彻底的明白了。 简乔南不爱这个孩子，他一心想要的只是他和钟以晴的孩子。而对于简伯年和简太太来说，只要是简乔南的孩子，就都是他们的孙子，和这个孩子的妈妈是谁根本没有关系。 甚至可以说，因为简乔南的关系，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钟以晴。 那么，当简乔南和钟以晴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凌小小的孩子怎么办？ 她执意将他带到这个世上，难道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无所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怎么对她她已经不在乎了，可是这个孩子，他那么小，那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没有伤害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个孩子，能依靠的，只有她这个没有用的母亲了。 所以，她在手腕上狠狠地划了那一下。 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最坏的，不过只是再失去她和孩子的两条命－－没有谁真正放在心上的两条命。 她终于探得了简伯年的底线，也终于探得她和这个孩子在简伯年心中的份量，以及简乔南和钟以晴在简伯年心中的份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多么幸运，在婚前就已经猜出简伯年已经开始放弃简乔南了。 这一场豪赌，她险胜！ *** 第二天黄昏时，凌小小一个人站在窗口看夕阳。 医院始终不是个吉利的地方，她并不喜欢她的佑嘉长时间呆在这里，所以现在他跟着阿姨回家了。 在此之前，简乔南已经给了她电话，正在下班赶过来的路上。 钟母的主治医生敲门进来，站在门边对她说“简太太，那位老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凌小小全身一下子紧绷起来，她现在是那种因为太过于紧张某件事，反而无法一时做出适当的反应。 “你说……什么？谁不行了？”她一点点地转过身，黄昏时的阳光隔着窗玻璃在她的侧脸上镀上一点金黄色的光晕，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的脸色有点看不分明。 “那位老太太应该撑不了多久了。”那个人很平静地说。在这个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地方，人好像都会变得要麻木几分。 凌小小倚到窗口边的墙壁上，心中并没有她期待了很久的那种喜悦，反而是一片空茫茫的虚无，“简先生知道没有？” 那个人点了点头。 “张院长下班前来看了一下，我听到他跟简先生通了电话。” 凌小小忽然动了起来。 “马上让那些医护人员走开。”她冷冷地吩咐那个人，一边快速地向外面跑，“还有，帮我拖住简先生。” *** 安静地ICU里，只有那些仪器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会面终于变成了现实。 凌小小一步步走过去，走近她，然后站在她的病床边。 她在这时，想到了去年，她推开了那扇病房的门，然后看到了一张酷似自己的脸－－那是她的妈妈。 而现在这个不是。 　　☆、第六十八章 现在是下班时间，路上的车流动起来简直可以和蜗牛相媲美。简乔南因为太过紧张，没有留意路况，走错了道，陷在了车流里，除了耐心等待，别无他法。 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可是他做错过，知道了后悔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想小小有一天也像他一样。 他知道小小现在应该去了钟母病房，他甚至可以猜出她想做什么，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的。 小小即使再变，本性也是善的，现在她为了复仇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想看到她因为后悔而痛苦。 ** 车流终于动了起来，他还是来到了医院。早春黄昏时最后一点阳光惨淡地照在他的身上，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他一路狂奔进电梯里，直接来到顶楼凌小小的那个房间。 如他所料，她不在里面。 简乔南心里一阵阵发凉，转身往楼下跑，却被钟母的主治医生拦住。 “简先生，我有点事……” “你走开！”简乔南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小小是我太太，我才姓简。” 那位主治医生怔了怔，然后默默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 隔着一道玻璃门，简乔南看到凌小小弯着腰站在钟母的病床边。她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她现在脸上是何种表情，只能猜测她可能是在和钟母说着什么。 幽深的走廊里那么安静，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 凌小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隔着一扇门，他还是听得很清楚，所以，她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吧？ “我原谅她了……伯母，我原谅她了……你听到没有……我原谅她了。”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惊惶，可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悄悄地将门打开一点，这一次，在凌小小的哭声里，他听到钟母的声音，“谢……谢……对不……不……”她的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刚碰到凌小小的脸，就猛地垂了下去，然后在被子上轻微地颤了颤，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凌小小的哭声也在这一瞬停了下来。 她就那样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的直不起身。 简乔南站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可是不是痛，也不是悔。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他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刚刚他看到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呢？ *** 凌小小忽然转过身，几乎还维持着佝偻着腰的姿式，冲到门边时，简乔南只是往旁边闪了一点，差不多整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发现他。 他立即追了上去，在此之前，他下意识地偏了下头，看了里面一眼。 钟母安静地躺在那里，神态安祥。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凌小小过世的母亲，还有凌小小弯着腰，慢慢地帮她合上眼时的样子。 他和钟以晴以前，曾经多么残忍过。 *** 凌小小上了天台，简乔南追上去时，刚穿过天台厚重的大门，一阵晚风就迎面而来。 春寒料峭，风中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意。空旷的天台上边，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天空，整个天空是蒙着一层灰的蓝色，只在西边还有一点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绯红。 凌小小缩在天台的一角，头埋在膝盖里，那么小的一团，整个人都陷在粉色的大衣里，即使隔得这么远，他也能看得出她在发抖。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蔷薇。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却还是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时，惊到了她。 天空已经是一片带着点蓝的灰色，却有种奇异的明亮。 凌小小抬起头看向他，一天中最后的一点天光里，她的脸让他想起小时候被他打碎的琉璃碗－－半透明的质地，上面还挂着水珠。 她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然后身体轻轻地一抖，忽然向他咆哮起来。 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滚！” 这可以是她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简乔南停在了那里，没有再向前，但也没有离开。 凌小小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得清，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里涌出来，滑过脸庞，从下巴尖掉下来，然后一下子就隐没在她的大衣里。 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深灰色，又带着点紫，然后变成深紫的葡萄一样的颜色。 小时候他的坏点子太多了，为了捉弄她，就曾经故意把这种深紫的葡萄藏到她的床单里，她一睡上去，汁水弄了一床单，红红紫紫的，吓得她嗷嗷叫。 还有他和简乔琪做葡萄酒，光着脚去踩那些漂亮地像水晶一样的紫葡萄，凌小小站在一边，心疼地快要哭掉了。 “那是拿来吃的。” 他才不管这些呢，一把将她拉进来，摁倒在他们脚边，弄得她一头一脸一身的葡萄汁。于是凌小小就哭了，脸上的泪也变成了紫色，他当然顺理成章地又嘲笑了她一次。 “凌小小是丑小孩……丑死了。” 现在这个“丑小孩”哭着叫他滚。 *** “你滚呐！”她哭叫道，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明明那么凶，可是表情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有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形面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看着她那么伤心，可是他跨不过去，安慰不了她。 “简乔南，你走，行不行？”她看着他，无声地流着泪，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算我求求你了，行吗？”她低下头，双手扶在额头上，声音里有种无奈的痛苦，“你让我静一下，行吗？”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叫。 简乔南的脚终于动了，不过他没有后退，而是向前一步，然后在凌小小圆睁着眼睛的注视下，默默地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包好，将她的头发从衣领里拿出来，然后靠着天台的栏杆，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揽到怀里。 他做这一切时，一直是沉默的。 说什么呢？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现在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 凌小小前面那么凶得赶他走，这一刻却乖巧的像个孩子，伏在他胸口，连哭都停了。 *** 天空终于变成一片纯净的黑。 凌小小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因为怕她睡得不舒服，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就将她打横放到腿上抱着，上半身靠在他的怀里，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连寒冷都不用怕。 她那么小，缩成一团伏在他怀里，就像一只打着盹的小猫。 这么多年，他一直安份不下来，总是不停的闹腾着，那么多个夜晚里，只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却从来不曾知道夜也可以这么宁静美好。 “小小。”他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就像她的人一样，很软，很细，很柔，他每次抚摸时，手指陷在里面就有点不想拿出来。 “如果有下辈子，你不要爱上我……我不值得……你会很幸福，小时候有父母疼爱，长大了嫁一个好丈夫，等到老了，有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可是这辈子……”夜风吹了过来，他的话被吹得有几分飘忽，“我想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陪在你和佑嘉身边……我会很努力，成为你想我成为的人。” 钟以晴变了，他会觉得痛心，惋惜，失望，甚至试图分析她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原因，可是对小小，他只觉得心疼。 到底曾经怎样痛苦过，才会有了现在这个凌小小？ 凌小小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简乔南一惊，忙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小声地叫她，“小小？” 凌小小慢慢地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就像那种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她的脸慢慢地凑了过来，嘴唇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太轻太快的一个吻，他甚至连她唇上的温度都来不及感受到，凌小小已经站了起来。 “很晚了，简哥我们回去吧。” 简乔南腿有点发麻，站不起来，只能在那里继续坐一会儿，凌小小就站在一边默默地等着他。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可是简乔南却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们离得那么远，就好像完全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甚至看不清凌小小的脸。 他的腿终于可以动了，简乔南站了起来，随手拍了□上的灰尘，然后揽住她的肩头，“回去吧。” 刚刚提议回去的人是她，可是她现在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乔南停下来，伸手理了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了？” 凌小小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她忽然用力撞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简哥……简哥……简哥……” 她一遍遍地叫着他，把简乔南吓坏了，捧起她的脸时才发现她脸上都是眼泪。 “怎么了，小小，你怎么了？” 凌小小只是哭，双手从他的腰上挪到他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踮起脚颤抖着去吻他。 简乔南被她哭得心都乱了，完全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可是他当然不会抗拒她的吻。 *** 他以前是个很神经大条的人，和历任女朋友在一起都是无所顾忌，公众场合也照样亲热，可是细想起来，和凌小小在一起时，应该是最收敛的，仅有的那几次，也是有意捉弄她。 唯一例外的，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因为什么的，就只有他们婚礼上的第二个吻。 那真不是必需要做的，事后他还被那些朋友笑了很久，可是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在那一刻，特别想亲一下她。 不是捉弄，也不是他本性中那种肆意的嚣张。 *** 凌小小身体刚好，吻得太久她就有点喘不上气了。简乔南忙松开她，嘴唇贴着嘴唇问她，“怎么了？” 她低下头，用脸蹭他的胸口，一遍遍小声地求着他，“简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这对她来说，差不多就是求欢的暗示了。 简乔南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心中发酸，“小小，你不用这样。”他揉了几下她的头发，“我说过我不讨厌跟你做这种事，我很喜欢。”而且她现在的身体也怕承受不住。 凌小小却置若罔闻，整个身体都往他身上钻，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的样子。 “简哥，怎么办？”她的声音很小，却一字不落地钻进简乔南耳里，“怎么办？你害得我妈死不瞑目，你还好几次想杀死佑嘉……他们是我最亲的人，你这样对他们……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可是，我更喜欢你，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她忽然哭出声来，自暴自弃一般的语气，“我就是喜欢你……我认了，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他知道她爱他，他知道她恨他，他知道她更爱他，可是简乔南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从凌小小口中听到“重新开始”四个字。 这个奢侈了，他一直都是抱着一种随时会结束地心态呆在她身边。 “小小……”他捧起她的脸。 天上的星星应该都是掉到她眼里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亮，让人眩目。 “简哥，你抱抱我。”凌小小的声音软软地在他耳边响着，让他晕头转向，好几秒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连他的外套掉到地上也顾不上去捡。 他将她抱进病房，小心地放到床上，然后开始吻她，并在接吻地空当小心地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然后温柔地伏上去。 即使不锁门，也不会有人会不经他们同意就进来的。 凌小小一直哭，可是固执地不肯像以前那样闭上眼睛，她的眼里是那种孤注一掷的绝决。简乔南被她这种眼神刺得全身都痛，不得不去吻她的眼睛，逼着她闭上了眼，然后温柔地进入了她。 凌小小在这一瞬间忽然重重地僵了一下，然后即使闭着眼睛也无法阻止她的眼泪。 简乔南心疼地吻她，叫她的名字，将自己的手指扣进她的指间，十指相扣地将她的手按到床单上。 她在恨着他，只是因为更爱他，才愿意忍受这种痛苦给他这种欢愉，他明白的。 *** 简乔南在她的身边睡着了。他的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腰上，将她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 凌小小在一片昏暗中睁开了眼睛。 简乔南这边总算是先稳下来了，接下来，在她出院后，她要亲手将钟以晴送进地狱。 　　☆、第六十九章 凌小小出院时，因为不想再惊动那么多人，因此谁都没有通知，连阿姨要带着佑嘉过来，也被凌小小阻止了。 医院这种地方，她的佑嘉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进才好。 毕竟在这里住了不少天，简乔南这段时间也差不多以此为家，收拾起来才发现，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不少。凌小小重伤初愈，自然是不宜太过劳累。只是本来这些杂事本来交给下人来办就行了，现在却被简乔南强行抢了过来。 他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分类收拾好，有时候收到佑嘉的玩具或是其他小东西，他就会微笑着停下来，拿在手里看一会儿。 春天终于到了，和煦的阳光从半开的玻璃窗里照进来，洒到他身上，在他的额发上打上一层碎碎的光，让他的浅笑更多了一点静谧的美好。 凌小小本来一直坐在靠近窗口的沙发上看着他，在这一刻，心里忽然酸酸地涨了起来。她悄悄地别过脸去，阳光正好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也跟着酸酸地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软软地荡了上来，像水底鱼儿吐出的气泡，一小圈一小圈地往上漾着，那么轻，那么柔，那么透。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小小。”简乔南叫了她一声。 气泡终于到了水面，接触到空气，“啵”地一声，四分五裂了。 她用手指点了下眼角，指尖隐隐有点水渍。 “累不累？”他走过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斜过身体亲她的额头。 凌小小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这些事叫他们做就行了，你这段时间该累坏了。对了，爸爸跟妈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啊，现在是乐不思蜀了。我昨天才和爸爸讲过电话，他说保守估计还要多呆一个月。”简乔南说到这里，笑容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完全不因为他要多累一个月而有任何不满或不快。 “啊？”凌小小却是开始愁眉苦脸了，“那你不是还要多累一个月。” “我没事的。公司的事其实没有我原来想像的那么麻烦，我能应付的。爸爸辛苦了这么多年，让他歇一下吧。”他低下头，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小声地叹气，“就是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你和佑嘉。不过我答应你，我只要有空，就会尽量赶回来。”他说着说着，两人的嘴唇就越离越近了。 凌小小抿着嘴笑，躲开了他，却在他带着轻微地失望抬起头时，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简乔南一下子受了鼓励，伸手捞过她，把她压在沙发背上深吻，直到凌小小用手使劲推他，气喘吁吁地抗议，“我快喘不过气了。” 简乔南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很幸福。 这种幸福是他以前花着自己爸爸的钱买来最奢侈最新奇的东西都无法感受到了。 它其实可能很简单，或者琐碎。就好像这样和她安静地坐在一起，或是来来回回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收拾那些零碎的东西，都让他觉得快乐。至于从他们的东西里发现了佑嘉的东西，一个口水兜，或是一个玩具小鸭子，更是让他有种意外的惊喜。 凌小小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现在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窗口的阳光，将她整个人置身于他的阴影之下，简乔南在和她对视了一会儿过后，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小小。”他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你想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像慕云那么稳重，还是……”他的声音小了下去，神色有点不太自然，“还是乔伊那么温柔？小小，其实乔伊他……” “乔伊哥是个很好的人。”凌小小忽然打断他，“肯定会有很好的女孩子来配他。”她垂下眼皮，嘴角却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我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简乔南心里酸酸甜甜的，那种幸福幸运纠缠在一起的感觉让他有轻微地晕眩，扶手的高度好像太高，他忍不住挤下去，紧紧地贴着她坐着，顺手将她搂进怀里。 “简哥，你不用像其他人，你只要像以前的你就好了。” 她的大半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头发在阳光下黑的发亮，从黑发中露出来的小巧的耳朵轮廓上还可以看到一圈淡淡地绒毛－－耳朵可能是佑嘉唯一像她的地方，两人在靠近耳垂的地方都有点弯，像一个小问号。 她那么辛苦才生下的孩子，却只有这一个地方像她，其他的，都是他的翻版。 “以前的那个简乔南有什么好？”他亲着她的头发，鼻端是她发间的香气，嘴唇上还残留着她发上的温暖。“粗心，暴躁，脾气大，不温柔，没耐心，不踏实，浮滑，喜欢投机取巧，喜欢推卸责任，还总是欺负你……” 他还没有数落完自己，凌小小却在他怀里抬起了头，“可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太阳光终于整个地照到她仍缺了几分血色的脸上，那么白，半透明的玉一样，如果摸上去，肯定是冰凉光滑腻手。脸上的表情是他以前最熟悉的，微微有点呆，却傻气得可爱。 他亲她的脸，最后移到嘴唇上。 是啊，凌小小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他够细心，够温柔，够稳重。在他一身缺点，连自己都找不到闪光点时，她就那么傻乎乎地喜欢着他。 她多傻气。 他真幸运。 *** 一个缠绵的吻过后，简乔南松开她，一鼓作气将东西收拾完。司机上来替他们拿了东西，跟等在外面的康宁的那一大帮人告了别之后，简乔南搂着她的腰进了电梯。 凌小小忽然想到那个时候，简飞菲因为意外流产出院时，陈中河也是这样搂着她的腰。 当时她跟在简乔南后面，还曾经暗中羡慕过简飞菲。 现在想来，那些事好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她在这辈子里，嫁给了自己一心想嫁的人，生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在她出院时，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搂着她的腰。 多么幸福。 多么圆满。 可是她还是羡慕简飞菲，依然觉得能够被一个人那么小心的呵护着，就算受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只是她身边的这个人不是她“值得的那个人”－－他只是给她那么多痛苦的人。 *** 两人来到了停车场，司机将东西放进后备箱。简乔南扶着她坐进车里，车门还未及关上，凌小小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叫她。 “小小。” 凌小小脸色稍僵，这是乔伊的声音，正略微有点不知所措，乔伊已经跑到了车边。 依然是白衣黑裤，朗眉星目，即使因为跑动而气息不稳，却是一如继往镇定的神色。 “不好意思，刚刚才听阿姨说起你今天出院，来晚了。” 凌小小忙下了车，不动声色地站到简乔南身边，顺手挽住他的手臂。 “本来是怕麻烦到你们，才特地没有通知大家……乔伊哥你有心了，这么忙还赶过来。”说着仰起头看身边的人，软声道，“简哥，你该谢谢乔伊哥。” 简乔南神色微僵，自乔伊打了他那一拳之后，他们至今还没有正面说过一句话。听到凌小小的话后，他脸上的神色终于缓了一点。 “谢谢，谢谢你来接小小。”他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偏过头，凌小小正对着他甜甜的笑。简乔南心中那种酸涩感一下子消失了，他回了她一个微笑，再看向乔伊时，就轻松自若的多。“你和慕云最近都还好吧？” 乔伊一直盯着凌小小，根本没看他，简乔南的话都说完了，他还是一直盯着凌小小，眼中的深情几乎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凌小小有点承受不住他这种眼光，于是往简乔南怀里靠了靠，浅笑着，“我站久了还是会有点累，乔伊哥如果暂时不太忙，我们先回家再说。” 简乔南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上去看一下？” 凌小小笑着摇头，“不要紧，只是容易累……倒是你，这几天都瘦了好多。公司的事是要紧，也不能不顾身体，知道吗？” 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有人的场合说这种肉麻的话，所以她想乔伊肯定猜得出她是故意的。 不过她的本意，也是如此。 果然乔伊开了口，“我等一下还有个会要开，那我先回去了。小小，你多保重。” 凌小小笑着说好，先一步坐到车里，又冲乔伊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简乔南替她关上了车门，然后站在那里和乔伊说了几句话。 凌小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乔伊一直盯着她这个方向看，可是他肯定看不见她。 她忽然落下泪来。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乔伊。 他这么好的人，肯定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比凌小小好百倍，千倍，万倍。 所以乔伊，你不要这么傻，快点忘掉凌小小吧。 *** 简乔南上了车，凌小小脸上已经一切如常，她笑着问他，“你刚刚跟乔伊哥说什么？” 简乔南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又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累了就靠我身上睡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她也不再多问，安静地靠到他怀里。她的鼻端立即嗅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开始是觉得安心，可是马上，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他肯定也这样揽过钟以晴的肩，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他也吻过她。 这是她亲眼看过的，他将钟以晴抱在怀里，吻得那么投入，连她站在旁边都没有发觉，而且他叫钟以晴“老婆”。 然后呢？ 当她的血一滴一滴渗进地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应该正和钟以晴在床上喘息纠缠着，用着和她在一起时一样的姿式－－因为他想要另一个孩子，他和钟以晴的孩子。 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曾经和钟以晴一起做过，他们没做过的，他和钟以晴可能也做过。 真恶心！ 更恶心的是，在他想要钟以晴为他生孩子的时候，竟然要杀死凌小小的孩子。 同样都是一条命，难道就因为那个孩子投胎到了凌小小的肚子，就活该有此报应？ 凌小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用力地握成了拳头。因为怕弄伤简佑嘉，她的指甲留得很短，刺不进肉里，可是心里却如千万把刀在扎着，刺着，刮着。 凌迟之刑，不过如此。 回到家里后，凌小小休息了一天，第三天，在简乔南离家之后，她陪着简佑嘉玩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收拾整齐，然后开车出了门。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 *** 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凌小小站在门口冲给她带路的那个人点头道了谢，然后手慢慢地放在门把手上，一点点将面前的这扇门打开来。 如她所料，里面那个人在门开的一瞬间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她脸上的笑在看清她时马上僵住了。 “怎么是你？”钟以晴瞪大了眼睛，好像还不死心一般，眼睛还盯着她的身后。 “我让他们告诉你有个姓简的人想见你，你就以为是简哥？我是简哥的太太，说姓“简”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对吧？”她微笑着走到她对面，将手袋放在中间的桌子上，然后随意地打量了钟以晴几眼，“钟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到了这个地步还这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难怪简哥以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她拉过椅子坐下，这才抬起对钟以晴莞尔一笑，“钟小姐也坐吧，见到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钟以晴失魂落魄地坐下来，脸上表情分明是还不相信来看她的人是凌小小，而不是简乔南。 凌小小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怡然自得地坐地那里，在沉默了一会儿过后，才微笑着开了口。 “钟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以前的话了，男人其实是最贱的。哄你上床时，肯定是什么好话都会说，但是等到要他做点事时……”她停了一下，声音里有着一点淡淡的遗憾，“钟小姐你以前睡过那么多男人，真正愿意为了你得罪我们简家的又有几个？” 钟以晴紧紧地抿着嘴不吭声。 她不吭声，凌小小也不再说话，只是那样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用一种很满意的表情看着她。 钟以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终于警惕地问了句，“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来看我是想怎么样？” 凌小小仍然浅笑着，那样的笑，竟然很有几分温柔的味道，“我是觉得钟小姐长得真好，难怪简哥喜欢。说句实话，我还真怕他以后再找的女人不如钟小姐，那不止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钟小姐。” 钟以晴的脸上出现一种恶毒的神色，“凌小小，你真恶心。” 凌小小换了个坐姿，很规矩的坐姿，就好像学生面对老师那样，“承蒙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重申，女主会越来越黑，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大的姑娘追文一定要慎重。 　　☆、第七十章 钟以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大概是明白跟这个她曾经以为的小白兔一样的女人斗嘴自己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干脆闭了嘴。 凌小小也不介意她沉默，安静地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块表，低眉敛目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钟小姐这么聪明，我想你肯定猜到你现在在这里，是我设的一个圈套，不过很可惜，你还是钻了。”她说到这里，右手的一根手指开始反反复复蹭那支表的表带，“而且很不好意思的是，我现在，不止能让简哥心里爽，还能让他床上也爽了……他说我只有他一个人，他高兴都来不及，我在床上就算像块木头，他也很喜欢。”她轻轻地挑了下眉，“怎么样，想像自己的心上人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滚的样子的滋味好受吗？” 钟以晴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凌小小笑得更甜了。 钟以晴在这时总算明白简乔南以前为什么总是跟她说凌小小这个人有多么软弱，多么好善良，她的确“善良”，因为她就算说着最恶毒最无耻的话时，她的笑容都可以那么天真单纯。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的。”凌小小轻轻地叹了口气，“姐妹一场，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不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便。” 钟以晴的脸色终于变了，她身体稍稍向前，紧紧地盯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个样子，反倒好像让凌小小很是意外，“简哥没告诉你吗？”她刚说完，恍然大悟一般，“噢，我忘了，钟小姐就是简哥一手送进来的，才会害得钟小姐连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他肯定是没脸来见你了，对吧？不过这就是他的不是了，你妈的丧事好歹是他让人代你办的，他怎么不拿到你面前邀功呢？我妈出殡的时候，我没让他到场，这么一对比，他对钟小姐你还真是情深意重……钟小姐，你肯定是感动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他呢，对吧？” 钟以晴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她腾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一片，声音都在发抖，“你说我妈……怎么了？” 凌小小仰着头看着她，双眼圆睁，“钟小姐，你真的不知道？”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失去妈妈，而且自己妈妈走都不能走得安心的感觉我懂。钟小姐你想开一点……”她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所以说啊，既然知道自己的母亲身体不好，就少惹点事，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身边给她养老送终，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钟小姐你干嘛惹这么多事，还害死了伯母？你妈是你气死的，你明白吗？你妈养你这个女儿，也太有用了一点吧，唉。” 钟以晴已经完全呆掉了，她重重地跌了回去，拼命地摇头，“不可能……我妈不可能有事的……你在骗我……凌小小，我知道你故意骗我的。” “我再坏，也不可能这种事开玩笑，你妈去世时只有我在场，真的好可怜，身边连个送终的亲人都没有，只有我这个仇人。”她的眼圈竟然红了起来，“钟小姐，你说，我们两个哪个更惨一点？” 钟以晴还在摇头，重复着“你在骗我”四个字，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凌小小微笑着站起来，双手支着桌子，身体前倾着压过来。 她的笑容有种形容不出的温柔和诡异，“钟以晴，我告诉你一件事。从来不是你段数高，而是我以前从未想过害人。怎么样，我把你送进了监狱，把你妈送进了地狱，这种滋味好受吗？” 钟以晴终于崩溃一般哭了起来，“凌小小，你会不得好死！” 凌小小一挑眉，进来这么久，终于笑出声来。 是真正的那种笑，很开心的笑。 “我一直都在地狱里，还谈什么好不好死啊？”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忽然间完全地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笑过一样，“不过你被自己爱的男人送到监狱，还害得自己妈妈枉死，你这么没用，”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钻进钟以晴的耳朵里，“你，怎，么，不，去，死！” 她以前对凌小小说过的每一句话，凌小小都记得，而且全部还给了她，钟以晴现在才知道凌小小这个人的心思有多么恶毒。 “凌小小，你不是人，你会有报应的。”钟以晴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报应？”凌小小身体往后一仰，拿起桌子上的手袋，笑得极是轻蔑，“干脆我跟你把话说清楚，让你死也做个明白鬼吧。钟以晴，我告诉你，当初不管简乔南想不想让我打掉那个孩子，他都没那个本事做到，连孩子的抚养权他都拿不到，更不要说让孩子叫你一声“妈妈”。还有，就算当初我们真离了婚，有大损失的人也不是我，他在公司董事局的位置要被我取代，还要被他爸爸下放到一个小分公司里去，而且，你们就算结婚，他爸爸妈妈也不会到场。换句话说，就是他差不多要被赶出简家。当然，现在他想回到我身边，就把所有的财产都到了我的名下来讨好我就是了。”她顿了顿，笑容一点点变冷，“不过我不稀罕……简乔南算什么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 钟以晴的眼中，慢慢地露出一点恐惧的神色，好像完全不认识凌小小这个人。 凌小小“嗤”地一声笑，拉开了椅子，“不过他现在好像对我还真的是爱死爱活的了。所以你如果不想下去陪着你妈的话，你就等着看我怎么一点点折磨你的心上人吧。” 她冲她一点头，微微笑了起来，“那就这样吧，再见。” 凌小小仰着头，几步走到门口，却在准备拉开门的瞬间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着她，“噢，对了，如果你想见简哥的话，我会帮你的。不过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赌简哥肯定会告诉你，因为我心肠好，让你妈走得很安心，所以是你们对不起我，要你不要恨我。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钟小姐你肯定明白的哈。” 房间的门在身后关上，钟以晴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凌小小一步步向前，细细地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仰着头，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平稳，像一个将要接过权杖的女王。 像她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一样！ 谁不曾失去过，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经历过，才能理解别人曾经受过的痛苦和伤害？ *** 终于走出了那扇门，外面是很好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疼。 凌小小从包里掏出墨镜架到脸上，仰起头看了眼天上，天空一片阴暗。她勾起嘴角微笑，大步向前，上了车，发动了汽车，踩了脚油门。 汽车如离弦之箭驶向了前方，凌小小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 钟以晴已经差不多到了悬崖的边缘，她只要再向简乔南再借一点力，就可以让她彻底地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然后，下一个是，简乔南！ *** 凌小小回到家，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和她出门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纪叔正拿着把大剪刀修剪那些花花草草。他是忙碌惯了的人，一闲下来人就会发慌。他隔着一点距离看到她，立即叫她“少夫人”，凌小小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春天本是花草树木生长的时节，其实应该由着它们自由地生长，不过他喜欢剪就让他剪吧，这本就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 往前走了两步，那个白色的秋千架正安静地停在一片青草中。那是简乔南替简佑嘉准备的，不过现在孩子当然用不着，所以天气好时，她会抱着她的佑嘉在上面坐一会儿。 她太瘦小了，孩子的东西，她坐上去，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再往前走，她好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仿佛只要沾上了这些，不管是陋室还是豪宅，都会带上几分家的感觉。 进了客厅上了楼梯，在楼梯口，她听到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通过空气传了过来，敲打着她的耳膜。 她有点头晕，现在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声都会觉得头晕。伸手扶住栏杆，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她才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卧室外的起居室里靠近阳台的地方，她看到阿姨和保姆阿姨正在喂简佑嘉吃米糊。 她喜欢把孩子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所以现阶段，孩子最经常的活动范围就是在这里。两个阿姨一个抱着孩子，一个喂他，他们的身后，是一大片温暖的阳光，米白色的窗帘在春风中微微波动着，那些阴暗的，罪恶的，腐烂的，在这样的波动里，就像海水一样，哗地一声，退下了海滩。 她微笑起来，急步向前，“我来喂吧。” 阿姨停住了手中的小勺子，孩子的小嘴还张着，露出了里面的两个小奶牙。看到她，他的小嘴咧得更大，嘴角四周的那一圈白色的“小胡子”也跟着动了起来。 阿姨忙拿了小毛巾准备替他擦，却被凌小小示意先放到一边。她拿着小勺子，放在孩子面前，嘴中“叭叭”了两下，笑眯眯地哄他，“好好吃哦，佑嘉要不要？” 孩子看着她，黑色的瞳仁在这样明亮的光线里倒映着他母亲的笑脸，孩子于是笑得更欢，还学着她的样子叭了两下嘴。 “baba”他叭了两下，好像被自己的声音吸引了，张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旁边阿姨“啊”了一声，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惊喜的表情，“小小，小小，你听到没有，小少爷会叫爸爸了。哎呀，我们小少爷真是太聪明了。” 凌小小其实也听到了，但在她看来那只是孩子无意识发出来的，最多最多只能算是模仿，根本不能算是有意识的叫人。 阿姨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在一边开心地催着凌小小，“快给大少爷打电话啊，他肯定高兴坏了。” 这太夸张了，凌小小觉得阿姨的反应实在太过了，可是略一思忖，却还是微笑着走到了一边，拔了简乔南的手机号码。 为什么不呢？这肯定是他想要的，那她就满足他好了。 ***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简乔南略带着几分惊讶及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小，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她浅笑着，无聊一般将左手伸到阳光下，手腕表带上的金属部分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光泽。她变了几个角度，那点冷光却一直跟随着她，追着刺她的眼睛。“你现在在做什么？” “中午约了人吃饭，现在在车上。”他在那边说，说完好像仍不太放心，又低声问了句“真的没什么事”。 凌小小收回手，将表带贴到脸上，因为太阳晒出来的那点暖意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点金属特有的坚硬的冰冷。 “真的没有。就是刚刚佑嘉他忽然间好像叫了两声爸爸，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她停了下来，好像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了个话题，“你去吃饭吧，迟到不好。” “真的？”他在那边好像很开心，声音也大了几分。 凌小小回过头看了眼孩子，他已经擦干净小嘴，正揪着阿姨的头发玩，阿姨就连声叫着，“脏，脏，小少爷你快松手。” 虽然凌小小已经跟简伯年和简太太提过了，让孩子叫她外婆，可是阿姨哪里敢受着，一直还是叫孩子小少爷。小小也不勉强她，只是平时生活里对她更贴心一下，大部分活都交给了别人，只让她专心陪着佑嘉。 她相信阿姨是真心的对这孩子好，交给她她很放心。 “你快去吃饭吧……佑嘉这么小，乱叫的，不能当真。” 简乔南“噢”了一声，“那我先挂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比她想像中的冷静，凌小小站在阳台前，面对着临近中午的阳光。 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简乔南的性格从来不是这样的。所以要么是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多喜欢这个孩子，要么就是他比以前有城府了。 这两种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正好是午饭时间，凌小小心头压着一团疑云下了楼，人还在楼梯上，就看到简乔南匆匆地跑过来。 等到他跑到楼梯口，凌小小也正好下到最后一阶楼梯，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半个圈，然后放下来，头抵着头，“佑嘉真的会叫爸爸了？” 他气息不稳，急促的呼吸热热地扑到她的脸上。凌小小脸上有很浅的笑，声音也软，“他乱叫的，你还真当真了啊？” 他却是很高兴的样子，用力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笑着问，“佑嘉呢？” “楼上，保姆阿姨抱着呢……我去抱他下来？” “不用，我上去。”他松开她，一阵风地跑了上去，然后又一阵风一般跑了下来，在她身边停了下脚，又抱了她，亲了她一下，然后匆匆地往外跑，“真没时间了，我先走了，小小……我好高兴。” 后面几个字传到她耳里时，他的人离她已经有一大截了。 凌小小站在那里，心头的那点疑云已经散了，可是她并不觉得轻松，也没有什么喜悦。她身上，唇上都还有他身体的热度，心里却是莫名的一片悲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七十一章 晚上简乔南回来时，凌小小已经睡下了。他刚走近她，她就闻到很浓的酒味，想来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她半睡半醒，身体软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开口或是动一下，就索性装睡。 她的脸上却忽地一热，可是他亲完她的脸，却并没有立即起身，她仍然能感觉到带着酒气的暖暖的呼吸。 凌小小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敢睁眼，也就没法知道他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她忽然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凌小小怔了怔，不太明白这两个字里的涵义，正想睁开眼睛，他的呼吸却远了。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然后水声停了，再然后，她感觉到他上了床，躺到她身边，身体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像他们最好的那段时间一样将她搂到了怀里。 他的怀里太热，一会儿功夫就像一块烙铁一样烙得她全身疼，心里却是凉的，像捂着一块冰。 她在冰火两重天里煎熬着，脸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碰，然后是嘴唇，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被吓着了，嘴唇还贴在她的唇上，四目相对，离得那么近，床头唯一亮着的壁灯那么暗，却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明亮几分。 四下一片寂静，唯一听到的就是他们两个各自的呼吸声。这样沉默了几秒后，凌小小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了上来。 *** 她想到几年前，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她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一整天。 那是她一向战战兢兢，循规蹈矩的人生里难得的一次放纵，明知道不可以，不应该，是错的，可是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快乐。 那是一种奇怪的快乐，奢侈，隐秘，打破了禁忌一般痛快淋漓的快乐。 *** 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帮着他脱她的睡衣，拉着他的手去摸她的身体，抬起头主动向他索吻。 简乔南完全被她逼疯了，酒精让他比平时更肆意，反反复复变换着姿式折腾她。 凌小小只觉得自己像是刚被抛上一个浪头，还没等歇下来喘口气，又被抛到另一个浪头。她身体软的不像自己的，声音也哑了，最后实在承受不住，哭着求起饶来。 “不要了……简哥……不要了” 她快要死了。 简乔南给她的回答只是反复的“对不起”三个字，但是身下的动作却更加狠了几分。 凌小小彻底地放弃了，在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觉得就这样死在他身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他是真心对佑嘉好，她死也没什么。 死了，就终于彻彻底底地结束了，她就可以不用再去恨了，也可以不用再去……爱了。 *** 钟以晴的案子判得很快，不用凌小小刻意去打听，自然有人告诉她结果，而且还知道她并没有提出上诉。 她根本不关心钟以晴判几年，反正这辈子，她都别想再从监狱里走出来。 失去了自由，间接害死自己的母亲，让她死都死得不安心，而且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钟以晴如果真选择一死，其实可能还真的是种解脱。 所以在此之前，她要向简乔南借点力，最后再送她一程。 *** 晚上简乔南依然回来得很晚，意外见到凌小小还没有睡，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心里莫名地一软，笑着上前俯身亲了她一下，“说了不用等我的，怎么还没睡？” 凌小小立即要起身下床，“我帮你放洗澡水？” 简乔南按住了她，“不用了，我自己来，你睡吧。” 凌小小也没再坚持，又躺了回去。一时简乔南洗完澡上了床，很自然的就将她纳进怀里。 今晚从晚饭后外面就一直在下雨，两人相拥着听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声，凌小小忽然在他怀里叫了他一声。 “简哥。” 他正在抚摸她的头发，于是停了下来，“嗯。” 凌小小却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简乔南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声音，不由问了句，“你刚刚想说什么？” 凌小小又沉默了一会儿，简乔南才听到她的声音轻轻地传了出来。 “你后面，有没有再见过她？” 简乔南全身一僵，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和凌小小再谈到钟以晴这个人。 “小小。”他紧张地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昏暗的灯光下，凌小小的眼睛里湿湿的。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都有点抖，抱着她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她下一秒会不会就像那天在天台上一样，大声地叫他滚？ 凌小小的眼里更湿了，隐隐有水光在闪，“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简乔南没想过她会反问他，一时倒怔住了，凌小小却用力挣开他钳着她下巴的手，垂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想，她妈妈毕竟过世了，又不可能瞒她一辈子，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一声比较好……或许由你亲自去告诉她一声会比较好。”她忽地抬起眼，一大颗眼泪从她眼角滑了下来，“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他刚刚问得那句话，其实也是很混乱，那段往事太沉重，又像最新鲜的伤口，一碰就会出血，他本能地不想提起。 凌小小这样忽然翻出来，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屋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明明是缠绵的春雨，却愣是有了几分秋雨的萧瑟。 “对不起。”他向她道着歉，碎碎地吻她的额头，脸，最后停在嘴唇上。 明明刚刚他们提起的那些东西曾经让她受过那么多委屈，凌小小也没有趁机为难他什么，他一哄，她就原谅他了，但是在他怀里哭得更凶。 简乔南于是把她抱得更紧，一遍遍地亲她，见没有效果，干脆直接堵住她的嘴。 凌小小哭得喘不过气，被他堵住嘴唇就更是呼吸困难，于是就用力推他。她越推，简乔南就抱得越紧，最后干脆翻身压到她身上。 凌小小哭得眼皮都肿了，嘴唇却是一种奇异的红色，含羞带怨地看着他的样子，简直能要简乔南的命。 他脑中一热，用力吻下去。 *** 窗外的雨声越发的大了几分，一室的春意终于褪了下去，简乔南贴着怀中人的耳边说，“那我过几天抽空去看一下她，告诉她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始终是要让钟以晴知道的，他曾经想过让其他人转告她，但是想到那天她妈妈去世时小小的事，又觉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是他们两个对不起小小，他也不是一定要钟以晴对小小愧疚或是怎么样，至少她不应该把自己入狱的事迁怒到小小身上。 只是如果他去看钟以晴，小小事后肯定会知道，难免胡思乱想，所以他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开口和她说这件事。 没想到小小竟主动提了这件事。 凌小小实在累坏了，窝在他怀里已经差不多快进入梦乡，忽然听到他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嘴角慢慢地弯了一个冷冷地弧度。 *** 几日后简乔南在和她打过一声招呼过后，去看了趟钟以晴。 在这以后没多久，她就得到钟以晴自杀未遂的消息，再然后，她又得知，钟以晴试图越狱被抓被加刑。 凌小小听完电话，手机还捏在手里，她斜倚在起居室外的阳台栏杆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 所以说相信爱情的女人就是傻啊，她随便设个套，钟以晴竟然又钻了。 她越狱是想做什么呢？ 去看她妈妈一眼？从凌小小这里救简乔南于水火？还是，根本想亲手杀死凌小小？ 可惜，没有机会了。 凌小小看着手腕上的那块手表，表带上那点金属的寒光又一次刺痛了她的眼睛。 只要她再安排一次，钟以晴这辈子就可以等着把牢底坐穿了。 有风吹过，凌小小打了个寒战。 她一向怕冷，以前到了冬天就会穿得像个球一样。到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生了佑嘉的缘故，她比以前更怕冷。即使是这样最炎热的夏季，带着热度的风吹到身上，也好像总是沾上了一点凉意。 陶瓷碎片带有的凉意，直透心底。 这个时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简佑嘉已经会坐会爬了。凌小小放下手机，就看到那个小家伙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连体衣正在爬行毯上像只小鸭子一般，撅着小屁股哼哧哼哧地往前爬，阿姨就在一边拼命地夸他。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她微笑着走过去，将小东西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我的佑嘉真棒。” *** 这一年简伯年过生日时，虽然还没满周岁，简佑嘉竟然意外的会叫“爷爷”了。简伯年很是开心，那么矜持的人，生日宴上却抱了这个孩子很长的时间。 然后很快，在这一年深秋来临的时候，简佑嘉满了一岁。 他已经会走路了，可以像一个小鸭子一般摇摇晃晃地撞进他那个高大的父亲怀中，于是父子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他骑在父亲的身上，口水滴到他的脸上，然后脆脆地叫了一声“爸爸”。 这两个字是他最先学会的，叫的非常清楚。 他的父亲连脸上的口水都忘了擦，先是稍稍起身，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后贴着他的小额头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孩子过完周岁后，凌小小就给孩子断了奶。她在哺乳期间一直没有月事，却没想到这奶一断，立即就来了。所以当简乔南将她压到身下时，她急忙推开了他。 “不方便。” 简乔南呆了呆，然后好像并没有一丝懊恼，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那，长颈鹿妈妈终于可以再要一个宝宝了吗？” 凌小小笑着给了他一个吻。 现在是深秋，等到今天他们结婚两周年，或是新年的时候，她要给简乔南送一份特别的礼物。 　　☆、第七十二章 （补下半章 ） 深秋过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很快就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然后是第二场，第三场，等到大概是今年最大一场雪的时候，正好是他们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 那个时候简乔南刚从国外回来。 因为春季简伯年在国外休养的时候，简乔南的表现非常不错，简伯年好像是找到了借口，开始将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他。 简乔南完全失去了以前的悠闲作派，有时候一天都能飞好几个地方。 要是依他以前的脾气，是早就要跳起来和简伯年吵架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沉稳了不少，只在新历年的家庭聚会上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您这样我还怎么再给您添多一个孙子”。 他说这话时正握着凌小小的手，一偏头看她，果然羞得脸都红了，头垂得很低，露出一大截脖颈，白瓷一般，却比瓷要通透。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他真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一下。 简伯年难得地笑得比较开怀，简太太就在一边笑着骂“想偷懒就别找借口”。 但是说归说，该他做的事还是一件都不少，所以简乔南也只能用一句“小别胜新婚”来安慰自己。 只是不知道凌小小是怎么想的。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什么，可是简乔南看得出，每次他外出回来那一晚，凌小小都会特别黏他，可是这种黏和他想要她的那一种并不一样，她更多的好像是在害怕。 次数多了简乔南也渐渐想明白她在怕什么了。 *** 简乔南从下了飞机到回到家里，那雪已经在地上积了不薄的一层。要是再这样下，很多航班都得延误甚至取消，所以他觉得很庆幸，提前办完了事，总算赶在大雪降下来之前回来，要不然可能还真麻烦了－－明天是他和小小的结婚纪念日，他连怎么庆祝可都是很早就安排好了的。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过后了，他猜想凌小小应该已经睡着了，于是开卧室门的时候，特别放轻了动作，可是门只开了一半，他就愣住了。 凌小小并没有在床上，而是背对着他站在窗口那边。窗帘没有完全拉上，衬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她身上的白色睡衣格外多了几分苍白的味道。 “小小，怎么还不上床睡觉？”他急步上前，她却是在他快到她身边时好像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简乔南这时才发现她的脸色也是白得有点异常，而且他提前回到家，她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他已经走到她身后，从背后将她纳入怀中。她应该在窗口站了不少时间吧，身上都沾了外面的寒意。 外面路灯下，雪还在簌簌地下着，地上已经是雪白的一片，在灯光下微微地泛着一点冷光。再远处，却是浓得化不开得黑，好像无底的深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抱着她，双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想去握她的手，才发现她手中攥着一样东西。 是去年他送她的那个陶瓷人偶。代表她的那一个，肚子很大，里面装着小宝宝。 “怎么好好的拿着这个？”他将她的双手拢到手心里捂着，又亲了亲她的耳垂。 凌小小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叫了他一声，“你还记不记得，你去年送我这个的时候，说过什么？” 简乔南嘴唇贴在她的头发上，正在嗅她发间的香气，听她这样问，于是笑了起来，“记得。” 当时他是说要替佑嘉再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其实当时佑嘉还小，她又因为在哺乳期，连月事都没来，根本不可能再受孕，他那么说，不过只是一种想重修旧好的暗示。 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他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有几次虽然凌小小反对，他还是坚持不肯用避孕套。 “你这样问我，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有宝宝了吧？” 虽然那几次他不肯用，凌小小最后也依了他，但是他也拿不准可以那么幸运，真的可以“造人”成功。 他是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来打趣她，可是凌小小却只是那样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在简乔南心生几分异样，正想正问她时，却听到凌小小“嗯”了一声。 简乔南倒被这个“嗯”弄糊涂了。 “嗯是什么意思？”他笑。 凌小小在他怀里转身，脸色仍然白得吓人，神色间甚至有一点点的呆滞，“简哥，我怀孕了。” 巨大的惊喜在一瞬间包围了他，简乔南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将凌小小打横抱着放到了床沿边坐着。 “真的吗？”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拦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忍不住就去摸她的肚子。 这里面，又有了他的孩子？ 凌小小的神色却有点怯怯的，声音也小，“简哥，你……你愿意要这个孩子？” 当然愿意了，他简直快要乐疯了好不好？ 以前她怀佑嘉时他欠她的那些，终于可以弥补一点点了。这一次，他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一点委屈都不会再让她受。 *** 见到他那么高兴，凌小小好像是放心了一点，但是还是小声地嘱咐他，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简乔南一想也好，反正快过年了，等到过年时再告诉爸妈他们，让他们有个意外的惊喜。 于是他将她抱起来在床上躺好，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又重重地亲了她一下，这才一溜烟的去浴室里洗澡。等到洗完澡上了床，他立即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真好，这么快就有了，这一次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希望是个女儿。最好能长得像她，哪里都小小的，看着就惹人怜爱，他只要尽力保护好他们母子三个就行了。 *** 简乔南兴奋地半夜都睡不着，凌小小的呼吸声也一直不平静，明显也没有睡着的样子。她大概也是跟他一样开心的不能成眠了吧？ “小小，”他低低地叫她，“我好高兴。” 凌小小“嗯”了一声，身子往他怀里使劲地缩，“简哥，我好冷。” 她的确很冷的样子，身体都微微地颤粟着。 简乔南于是将她搂得更紧，可是凌小小还是一直叫冷，恨不得整个人钻进他身体里的架式。 “简哥，你抱抱我。” 简乔南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 平时他外出回来，不用凌小小提醒，他也会“抱抱她”，可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现在不行，小小。”他亲她的额头，“会伤着孩子的。”见她还在打哆嗦，于是手上又用力几分，一边还紧了紧她身上的被子。 凌小小也没有勉强，很含糊地嗯了一声，“我明白，我只是……”她的话忽然停了，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窗帘还是没有完全拉上，映了一室的雪光，倒像是有月色铺了进来。因为下雪的缘故，外面比平时更寂静了几分，静得他能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 她终于没再叫冷，安静地睡了过去。 简乔南因为坐了太久的飞机，终于也累得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自己的胸前有点凉凉的感觉。他于是习惯性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那点凉意却好像更重了。 他睡意正浓，觉得可以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下半章*** 第二天简乔南是被凌小小摇醒的。 “简哥，快起床，我们去堆雪人。” 简乔南眼睛还没睁，一个“好”字差点就出了口。但一刹那间他想到孩子的事，吓得整个人马上清醒过来。 “不行！”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到床头，只见凌小小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还围了厚厚的围巾，半张脸都被遮了起来，眼睛却滴溜溜，亮晶晶的，双颊上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红晕。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喜悦和满足，只觉得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真好。 可是还是不行。 “你有身孕了，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凌小小失望地哼了一声，坐下来摇着他的手臂软着声求他，简乔南这时哪里受得了她这种软语相求，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做了让步。 “那好吧，我来堆，你看着……我可先说好了，你一个手指头都不准动。” 小时候他们当然也玩过堆雪人，而且多数时间也是他堆，她看。不过那个时候他才不是心疼她，怕她冻着。 他那时候是嫌她笨，堆出来的雪人总是那么丑。 记忆里堆雪人好像是件很快乐的事，可是现在长大了再去堆，刚下手时，简乔南的唯一感觉只有一个：冷。 真冷啊，手根本不想去碰那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东西，可是他的身边，他家孩子的妈妈正睁着大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豁出去了。 *** 忙了一会儿，他的手也不觉得冻了，身体也开始微微地冒着汗。他的身边，凌小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馋得要命。 这个时候，简佑嘉也被阿姨抱了出来，正在她怀里扭动着要下去跟他的爸爸妈妈一起玩。 简乔南于是将雪人的“眼睛”，“鼻子”往凌小小手里一塞，在她还带着几分迷惑地时候，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 “剩下的你来……做好点，别装歪了。”说完伸手从阿姨手里接过孩子，高高地举上了头顶，“爸爸抱一下。” 凌小小笑得眼睛弯弯地，小心翼翼地往那三个雪人身上装眼睛鼻子，然后颇有点得意地看向简乔南，“没歪吧，嗯。” 简乔南刚刚笑起来准备夸她一句，一个雪人的鼻子却“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他忍俊不禁，捞过羞得脸都红起来的她，在她耳上亲了一下，笑着说了一个字：“笨！” 他怀里的简佑嘉在一边落井下石，学着他爸爸，“笨，笨，笨”，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凌小小气得拿眼瞪他，“笨就笨，你有必要说三次吗？” *** 下午他带她去看电影。 凌小小觉得惊讶，觉得下午去看电影好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于是脸就被简乔南揪了一下。 “谁说看电影一定要在晚上？”晚上他还有其他安排呢。 像很多普通的小情侣一样，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场，因为都围了围巾，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 里面的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到了可以不用按座位号来坐的地步。但是凌小小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到了他们的座位。 以前他最不屑她这种循规蹈矩，现在却觉得其实也有她的可爱之处。 他们前面有个男人欠了点公德心，电影刚放映没多久就开始抽起烟来。 简乔南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我太太有了身孕，麻烦你熄掉手中的烟。” 那人噢噢两声，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说了句“不好意思，习惯了”，然后熄掉了烟。 两人相视一笑，于是继续看电影。 荧幕上到底放了什么，简乔南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的视线几乎一直盯在凌小小的脸上。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她的脸时隐时现，可是他还是看得出她脸上的表情总是随着电影的剧情细微地变换着。 简乔南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于是在听到电影里有个人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爱你”时，他伸手揽过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我爱你”。 凌小小的眼睛倏地瞪大了，黑暗里却显得更明亮几分。他心中一动，拔开两人的围巾，凑近一点吻住了她。 凌小小推了他一下，没推开，也就放弃了挣扎。 他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以前最好的时候，也因为简太太管得太严，很多事都不可以做，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像天下间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他们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以前他没有为她做过的，欠她的，他以后都会一点一点地补偿她。 *** 电影散场时差不多已经是黄昏了，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道路上的雪已经残了，绿化带上却仍是皑皑一片，被灯光一照，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冷光。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十指相扣着，迁就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 没走多久，竟然意外地碰到一个做糖画的摊，他给她买了一个“蝴蝶”。虽然是糖做的，却极是惟妙惟肖，好像马上就要振翅飞去。 凌小小舍不得吃，只是拿在手里看，于是他让她停下来，又折回去帮她买了一串糖葫芦。结果她还是舍不得，他只好无奈地笑着从她手里拿过来帮她拿着，以免她冻着了手。 最后两人去了他们结婚时的那家酒店。 他订了他们新婚那夜的那间位于顶楼了套房，并清空了整个楼层。 今晚他们会住在那里。 因为凌小小意外地有了身孕，酒被换成了果汁，但他也没让她多喝，连他自己也只是喝了一点点。 饭后他带她进了电梯，门一合上，他就开始吻她，并不热烈，却很缠绵。一直到电梯叮咚一声响，门打开来，他才松开她，打横将她抱起来。 走廊里幽深安静，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他抱着她一步往前走着，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了。 凌小小双手攀着他的肩，看着他浅笑着。 他亲了她一下，低声道，“小小，以后，我抱你一辈子。” 凌小小只是无声地笑着，嘴角微翘，眉眼弯弯的。 一辈子，多么漫长，他们还可以相守那么长的一段岁月，真好！ *** 进了房间后，他们先后进浴室去洗澡。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凌小小正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夜景。 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整个城市被灯光装点得晶莹剔透。 “原来从这里看过去，外面会这么漂亮。”凌小小轻轻地喟叹了一句。 他想到他们的新婚夜，她缩着睡在他脚边的情景，好像还是昨天的事，竟然已经隔了两年的时光，而这两年，已经发生过那么多事。 “小小。”他紧了紧拥抱她的手，“如果你喜欢，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们都来这里。” 凌小小还来不及回应，他们的面前忽然炸开一大朵绚烂的烟花。 “有烟花！”她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惊喜之色。 “是。”他答，同时低下头扶着她的脸开始吻她。 他知道有烟花，而且会在他们身边灿烂一整夜。 他的手在抽她浴袍的带子时受到了阻碍。 “你不是……”她轻喘着，却马上被他用一个吻打断了。 “我有分寸，”两人的唇仍虚虚地贴在一起，“不会伤着孩子的。” 她的手垂了下去，任由他将自己身上的所有束缚一一褪去。 他将她压到松软的被褥间，进入的动作极其的温柔和小心。 他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他们的孩子，还有她，所以他会很小心的。 *** 烟花不间断地在他们身边绽放着，那么近，好像想溜进来，却又被玻璃挡在了外面。 室内特意关掉了灯，只是间或在烟花炸开的那一刻，突地亮了那么一下，然后又陷入一片昏暗。 整个室内也是一片宁静，唯一有的，只是一点点压抑地喘息声。 他的确很小心，但渐渐地还是有了本能的快感，在快要攀上高峰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凌小小的声音。 他那时正在亲吻她的耳垂，她的声音简直像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 “简哥，你说，我们做几次，这个孩子就没了？” 　　☆、第七十三章 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有种怪异的冷，他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僵硬着抬起头，一大朵烟花恰好在窗外爆开，他看到凌小小的脸色奇异地白着，嘴角的笑容也有种形容不出的古怪，就好像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他脊背发凉，整个人就像是从最炎热的夏季一下子被抛入了寒冬。 “小……小。”连声音都是哑而干涩。 “简哥，你不是一直希望长颈鹿妈妈再有一个宝宝吗？”凌小小仍然在笑，声音也是一如继往地温软，“其实有过……就在你那次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曾经有过，不过……”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有种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却又无力留住的无奈，“被我杀死了。” 又是一大朵烟花，像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劈开了浓重的黑暗，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他看到她脸上的汗，还有那种痛苦的表情。 他们以前在一起时，她的额头也经常被汗打湿，可是那不一样，那种痛苦的表情也不一样。 难怪他们现在结合在一起的部位，会跟以前有一点不同。他以为那是因为，因为…… 不要，小小！你不要这么残忍！ 可是他的声音发不出来，闷在了喉咙里，那种将知未明的恐惧紧紧地裹了上来，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仓惶地从她体内退出来，跌下床去找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衣服。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烟花仍在他们旁边一朵一朵地绽开着。 “我送你去医院，马上，你不要怕。”他这样说，好像是在安慰她，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 小小不会怕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她恐惧了。 明明她以前那么胆小的。 是谁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凄厉的，带着哭音。 “你还在帮她，你帮着她骗我，你说我妈走得很安心……简乔南，你还是不是人？凌小小已经疯了，你总有一天要被她害死的……总有一天，你等着吧……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即使小小说要和他重新开始，他也没有真正安心过，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安心过。 他做好了被她报复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她选择了这种方式。 小小她，选择了这么一种决绝的方式，几乎连最后一点点和他的羁绊都彻底斩断了。 她以前，明明那么爱孩子，为了佑嘉，她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没有放弃过。 他的手抖的太厉害，动作也僵硬，穿衣这样每天都要做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好。好不容易穿好长裤，正在扣衬衣的纽扣，他听到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 简乔南脑子中“嗡”得一下，机械地抬起头，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小……小。” 房间里忽然一亮，他终于看清了凌小小。 她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拥着被子，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块什么东西。他认出来，她握着的，是代表她的那个人偶，那个颜色，他认得出来。她把那块陶瓷碎片紧紧地抵在脖子上，声音在马上降临的黑暗里听起来十分的缥缈。 “我不会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孩子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她的手在流血，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孩子，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了。 小小她真聪明，选了最有效的一种报复方式。他以前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现在在一点点全部还给他。 可是，“他是无辜的……小小，孩子是无辜的。”他低低地求她，“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烟花的光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凌小小的脸上一片水光。 “他不无辜。”她的声音很轻，呼吸却很重，夹杂着隐忍的痛楚，“简乔南的孩子……只要妈妈是凌小小……就是原罪。我恨他。” “那么佑嘉呢？”他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她。 “佑嘉？”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他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简乔南放弃过他两次，第二次时，他都会动了……他不要他，他一点都不爱他……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他是天生不喜欢孩子，一直以为是我的错，非要生下这个孩子，才会让他那么生气，可是……”她停了下来，重重地喘着气，那种极力忍着痛的喘气，“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只是不喜欢凌小小生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他……”她好像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在想，要是这个孩子，投胎到那个女人肚子里，肯定会更幸福吧？” 简乔南流着泪靠近她，在凌小小说了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他生孩子”的时候，猛地扑过身去，一把攥住她抵着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凌小小在黑暗中尖叫了一声，好像刚刚从恶梦中醒来，拼命地挣着他的手。两人力量太悬殊，她根本挣不脱，于是用力地一口咬到简乔南的手腕上。 一阵钻心的痛从手腕上传来过来，可是他不敢松手，只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一直在用力抠开她攥着碎瓷片的手。 那块碎瓷片终于从她的手中被抠了出来，他用力将它抛到一边，用自由的这只手将她揽到怀里。 凌小小还咬着他的手腕不放，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没事了，小小，没事了。”他不断地抚摸她的头发，“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她只是那样紧紧地咬着他，身体一直瑟瑟地抖着。 “我们去医院……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让我先送你去医院……你好好地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报复我……小小……” 他不会再奢求多一个孩子，不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他只想她好好活下去，就算要报复他，也不要再选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 *** 凌小小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口。 他的手腕已经觉不着疼，只心口却像开了一个口子，灌着冷风，像刀在刮一样。 “简哥……”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衣，声音很低，像梦呓一样，“我好疼。” “我知道。”他弯下腰，在黑暗中亲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我帮你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凌小小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在说着，“活着……好痛苦。” 他的泪滴到她的脸上，“我知道。” “可是佑嘉他……那么小……那么小……”她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么小”三个字，好像有无限的眷恋。 他也知道。 如果不是有那个孩子，凌小小或许早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他对她的伤害，比他原先想像的要大得太多了。 *** 他最终还是把她送到了医院。 抱她下楼时，他的手还不觉得疼，可是到了楼下时，才发觉根本不能再开车了。 他让酒店的人给他安排了司机，然后抱着已经半昏迷的凌小小坐到了后面。 那些烟花还在绽放着，一颗，一颗，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远，终于完全看不见了。 这件事不能惊动简伯年，所以简乔南在下楼前就给张立仁打了电话，要他马上帮忙安排。 车子驶到了半路，他听到她低低地说了句“好冷”。简乔南忙将她再抱得紧一点，却在这时听到她低低地叫了一句“妈妈”。 简乔南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想到她妈妈去世那一天在医院里的那一幕，知道纵是再多的懊悔也已经没办法挽回和弥补。他父亲那天明明那么郑重地警告过他的，他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做事喜欢投机取巧，没有责任心，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他错得太离谱了，根本是不可原谅。 还有那一天，钟母去世时，他还试图去阻拦小小。 可是根本不需要。小小远远比他善良的多。 她让自己恨的人的妈妈走得那么安心，所以那一天，她才会那么失态。这么多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发火。 凌小小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这一次，他听到她低低地叫着的是“佑嘉”。 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就是他们两个了。 假如不是有佑嘉绊着她，她应该不会活到现在。 他紧紧地握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生怕一放手她就真的离他而去了。 她在这时又轻轻地动了一下，然后用更轻的声音叫了两个字，“简哥。” 简乔南忙应了一声，“小小。” 她却没了下文，在他等了一会儿过后，忽然又听到她叫了他一声，隔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声音一声比一声轻，渐渐地几乎听不清是哪两个字，只是一点含糊的音节，却不断重复着。 简乔南忽然明白过来，她其实并没有清醒。 他的泪汹涌而出。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简乔南这个人。 *** 到了医院后，张立仁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们。他虽然平时很不正经，不着调的样子，但其实很有分寸。 简乔南将凌小小交给他之后，忽然全身脱力一般跌进了旁边的椅子里。 张立仁站在他旁边，低声问他，“你的手腕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简乔南置若罔闻，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样，“小小不会有事的？” 头顶走廊的灯光逼了下来，将简乔南脸上的恐惧，悔恨，无助照得一清二楚。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何曾见过简乔南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虽然他不是妇产科的，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凌小小受点罪是在所难免，但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得到了他的保证，简乔南好像稍稍安心一点，垂下眼去，怔怔地坐在那里，再不发一言。 已经是深夜，外面还积着厚厚一层雪，寒意更是重了几分，他上身只是一件沾了血的衬衣，坐在那里竟好像不觉得冷。张立仁想到自己办公室里还有一件厚外套，于是默默地折回去拿了过来披到简乔南的身上。 简乔南好像受了大惊吓，一下子站起来，“小小出来了？” “没有。”张立仁按了按他的肩，“你不用着急，很快就出来了。” 简乔南噢了一声，很是怔忡的样子，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门，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好像是过了很久，凌小小终于被推了出来。简乔南一下子扑过去，连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凌小小已经稍稍清醒了一点，半睁着眼看了看他的方向，却马上将脸偏了过去，又闭上了眼睛。完全已经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的模样。 她从来没有这样冷淡过他，连恨都不算了，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似的。 “怎么样？”张立仁小声问那位医生，那人只是摇了摇头。刚刚开始的生命，太脆弱了，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张立仁也略微有点黯然，想着医院里人多嘴杂，最是流言集中地，虽然叫得都是信得过的人，但难免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再叮嘱了她们几句，这才陪着简乔南将凌小小送到顶楼的病房。 凌小小躺在床上闭着眼，简乔南坐在一边发着呆，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张立仁在那里停了片刻，终于还是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张立仁一离开，这里好像又静了几分，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胶着了，吸不动，呼不出。 凌小小只是安静地躺着，脸色雪白，表情却并没多少痛苦之色，只是一种无动于衷地沉静。有一绺头发贴到脸上，简乔南想帮她拔开，手伸到半空，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刚刚那个医生摇头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动摇了。在送她来之前，他其实已经知道那个孩子不可能留得住了，小小她流了那么多血。 可是心中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真的。 她以前多么爱孩子啊，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他让她去打掉佑嘉时，她是怎么拼命反抗的。玄关昏黄的灯光下，她死死地抠着鞋柜，在他的阴影里尖叫着，那么用力地往后爬，试图逃开他的伤害。 结果现在，她自己主动结束了这个孩子的生命。 他连这个孩子都拿来作为报复他的工具…… 他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她心中的恨意有多深，他们两个，是真的完全的不可能了。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凌小小从小就那么软，最好欺负，他无论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从来都不需要真正付出什么代价。 人性就是如此的卑劣，因为知道就算做的再过分，自己也不会真正损失什么，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潜意识里甚至会想，大不了到时候随便哄一下就行了。 可是他却忘了，她也是个人，也会痛，也会伤心，也会失望，也会有自己也承受不了的东西。 她大概已经再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为他开脱，所以，只能恨了。 她在恨他，他知道的。自从那一天，他父亲告诉他小小对钟以晴做的那一件事之后，一直到今天，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安心过。就连那天在天台上，小小那么激动地说着要“重新开始”，他也只是高兴，觉得有机会可以弥补，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了理智。 小小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恨意，那么这么快就原谅他，也太轻松了一点。可是他不想打破它，就好像一个人在做梦，因为太美好，因为醒来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所以宁愿自欺欺人的继续睡着。 可是心中却始终很明白，那只是一个梦。 现在梦终于醒了。 可是他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他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他就是故事中那个等待第二只鞋子的人，等了那么久，那第二只鞋子终于掉了下来，“砰”地一下，很大声，让他心惊肉跳，但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他终于可以安心的赎罪，只要一心的赎罪就行了。 *** 凌小小在床上轻轻地动了一下，嘴中嗫嚅了一声什么。简乔南凑近一点，凝神细听，她却又没了声音。 她的呼吸软软地扑到他的脸上，并不有很大的热度。离得这么近，他可以看到她睫毛还是湿漉漉的，眼角都还有一点水渍。 他轻轻地，非常轻地用指尖点了一下，那点泪沾到他的指上，泪中的盐分蛰到他心底最深处。 十指连心，果然是真的。 *** 凌小小在第二天早上终于真正醒了过来，简乔南见他要进洗手间，想伸手扶她，却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手又缩了回去。等出了洗手间，凌小小就坚持着要回家。简乔南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她带回家里。 因为怕吓着家里的人，他已经事先将两人的衣服都换了一遍，等到了家，简佑嘉见到他们，立即扑了上来，要妈妈抱抱。 简乔南把他抱起来，说妈妈不舒服，爸爸抱。 他在说这话时一直留意凌小小的表情，她的眼中虽然仍然有一种厌恶的神色，但却没有阻止他去抱孩子。 阿姨却紧张了，直问小小怎么了，简乔南忙拿话宽慰她，“着了凉，有点感冒。可能是昨天在雪地里走太久了。” 阿姨念了句“菩萨保佑”，“难怪脸色这么差，那快点上去睡一会儿。”说着向简佑嘉拍拍手，“婆婆抱，好不好？” 简佑嘉的小身子在简乔南怀里扭了扭，眼睛却是盯着凌小小的。凌小小伸出手在他的小脸上摸了摸，又捏了捏他的小手，笑眯眯地哄着他，“跟婆婆玩一会儿哦，妈妈等一下就抱你。” 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懂了，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她，竟然真的像阿姨伸出了双手。 *** 他陪着她上楼，看着她木木地爬到床，却没有躺下，只是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他刚想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他的助理打来的，对方在那边很着急地问他，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现在到了哪里。 简乔南看了眼凌小小，她只是坐在那里，神色淡淡的，根本未曾再看过他一眼。 “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跟我爸爸说一声。” 助理在那边说了声好，挂了电话。他看向她，她仍然只是那样木木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简乔南走近一点，站在她的床边，迟疑了一下，轻声开口劝她，“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马上就离开。”不会惹你讨厌。 凌小小却在这时抬起眼看他。 两人离得那么近，视线撞到一起，简乔南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即使经过了这么多的变故，她的眼神仍然纯净通透得像一个孩子。 她看着他，蹙着眉头，好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紧紧地抿起了嘴唇，又低下头去。 简乔南等了一会儿，见她并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于是直起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仍然不吭声，只是那样默默地坐着。简乔南知道这一会儿，他说的越多，只会让她越反感，于是只能一言不发地往门边走。 他到了门边，刚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却听到身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我想和你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作者再重申一次，这篇文的节奏非常拖沓，作者心里很清楚，可是作者已经说过很多次，不会砍大纲，不会改结局。 所以对于性子比较火爆的姑娘，作者的建议是等完结或者直接弃文。 如果实在觉得太憋曲，要发泄一下才弃文，作者想说的是，*的负分不是摆设。真的，作者对这篇文，真的已经到了放弃治疗的地步了。 当然，假如姑娘们愿意继续追，作者感激不尽，也完全接受你们的吐槽，但只有一样，请不要攻击作者本人。 另：看到有姑娘对于作者写了某部分情节的质疑，作者的确才疏学浅，所以就用仅有的一点知识和常识作一点说明吧。 原则上，孕期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的确是不宜房事的，但如果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刚开始还不知道已经有了宝宝的情况下），真的那啥了，并不是一定会弄出人命的，所以真的不用那么恐慌（更不用因此嘲笑浅薄的作者）。 当然，为了对孩子负责，还是按原则做比较好（可参考本文小小怀简佑嘉时的做法） 　　☆、第七十四章 窗帘还是他们昨天离家前那个样子，半开着，从窗口看过去，可以看到远处院子里的那几棵矮松。昨天出门前还盖着厚厚一层白雪，今天已经露出里面的些许绿意。 明明才是昨天的事，那三个雪人大概都还没有化掉，那些欢声笑语却好像已经隔着很多年了。 “戏终于演完了。”在一阵沉默里，她先开了口，然后淡淡一笑，“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简乔南摇了摇头，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用眼光制止了。 “没有，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以前的那个凌小小。”在她刚刚露出一点冷冷的笑时，他又加了一句，“昨天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的是我。” 凌小小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了，脸上渐渐地有了几分说不清的表情，好像是怅然，好像是心酸，却又好像是厌恶和憎恨。 “那是我骗你的。”她已经恢复了镇定，语气平淡，“从你告诉我你想跟钟以晴在一起的那天起，到昨天为止，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用信。当然，”她冷冷地盯着他，“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也不信。” 简乔南黯然，勉强笑道，“我知道你恨我，应该的。” 凌小小只是抿唇不语，神色间有点淡淡的疲倦。 简乔南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开口道，“可是你就算是为了报复我……孩子是无辜的。” 凌小小猝然抬起眼看他，眼中有种形容不出的冷诮，“那佑嘉就是活该了？” 简乔南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觉得陌生，可是一想到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心中有无限的怜惜和悔恨。 她的确是很爱佑嘉，为了这个孩子几乎什么都可以忍受，可是那只是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她心里认定了，佑嘉是她一个人的，和简乔南根本没关系。 她昨晚就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帮简乔南生孩子了。 “就算是这样，你再恨我，恨我的孩子……”他舔了下嘴唇，略微有点无力，“身体总是你自己的。” 凌小小好像被触动了什么，眼中顿时泛起一点潮气，但仍然是冷笑着，“你心疼吗？当初你叫我打掉佑嘉时，我要是照做了，受苦的那个人就不是我了？那个时候你有想过我会疼吗？你有想过佑嘉他也是一条命吗？你想过他是无辜的吗？”她眼里的潮气越来越重，快要凝雾成水，“那时佑嘉都会动了，会动了，你知不知道？你知道孩子在自己肚子里动，用他的小脚踢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他会动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你……你……你就算再不爱我……想要跟我离婚……也不是一定会要杀掉他……你……你……”她停了下来，没再往下说，低下头坐在那里，呼吸比刚才急促了几分，双肩也细微地抖动着。 这是他们自那件事发生之后，第一次听到她真正的心里话，简乔南心情复杂地自己都分辩不清。见她的样子，知道她是在哭，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起身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把她揽到怀里。 “小小。” 凌小小也不推开他，只是那样无声地哭着，渐渐地还是忍不住，变成了小声的呜咽，间或还夹着几个字。 简乔南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在说“对不起”。 他有点一头雾水，觉得这三个字太莫名其妙了，真要说，也该说“我恨你”才更合理一点。 他一直想不明白，直到看到她捂在被子上的手。那个位置，正好是她的小腹。 他心中一动，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心酸，或是悔恨。小小她，其实也爱那个孩子，那是从她身体里被剥离的，她只会比他更痛。 可是现在就算明白得再清楚，都已经晚了。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凌小小又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然后推开了他。 简乔南没有再挪回椅子上，只在她床边坐着。 凌小小垂眼抽了口气，再开口已经平静了很多。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结婚时我就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妈告诉我，简家需要一个孩子，我想，你们简家对我有恩，我替简家生一个也是应该的。”她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笑着，“真的，我说过很多谎话，这些却都是真的。佑嘉我曾经真的是为了简家生的。我早就料想到带不走他……所以钟以晴就算不能生孩子，你们的婚姻也不致于因为没有子嗣而出现危机。” 简乔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他知道这应该是她最接近她内心的一次。 “我真的是要准备把佑嘉给你，只要你做的好一点。简乔南，我说真的，只要你做的好一点，我真的愿意跟你离婚，心甘情愿把佑嘉给你们……”她的嘴角慢慢地垂下去，呼吸越来越急促，眉头一点点拧紧，“可是你没有，简乔南，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年，二十年啊！” 她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点，眼里骤然涌上的痛苦让简乔南本能地想回避，可是他不能。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不能再逃避。 她却在这时好像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松懈了下去，声音也平静下来，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 “简乔南，你有没有试过等一个人？你最亲的亲人躺在你面前，奄奄一息，你等着他过来……你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他一直不来……你的亲人越来越虚弱，无论你怎么在她耳边说“你再等等，他马上就到了，马上”都没有用。她渐渐听不到你的话，可是眼睛却是睁的，因为她不放心，她知道你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幸福，她猜出来了……简乔南，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凌小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当时在想，简哥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会这么没人性，我妈都快死了，他不会不顾一个快死的人……一定是车子坏了，或者塞车了……”她忽然停了下来，承受不住一般用手紧紧地捂住心脏的位置，浅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不是，你是真的不顾我妈。我三岁多就到了你家，整整二十年，我们相处了整整二十年，我在你心里，连条狗都不如。”她终于将视线偏到他的脸上，“简乔南，你骗了我这么多年，那么多次，为什么不多骗我一次……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肯骗我一下？我宁愿你骗我，你知不知道……你对我，为什么一点点怜悯之心都没有？要不是当时佑嘉在我肚子里，我直接就拉着你一起从楼上跳下去了！”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亲耳听到小小对他的控诉，他终于真正知道，这件事对小小的伤害。 “小小。”他哽咽道，“对不起。” 凌小小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冷淡，“我不接受道歉。” 简乔南在绝望中脱口叫了声“小小！” 凌小小仍然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简乔南，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机会弥补的，比如说，人死了，就再不可能活过来……你能让我妈再死一次，让她安安心心的走一次？还有，”她将自己的左手腕摊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呢？你跟谁说对不起？如果钟以晴从来没有骗过你呢？你还会想到跟我说对不起？如果钟以晴能生孩子，你还会跟佑嘉说一句对不起……简乔南，对不起不是万能的。我不接受道歉。” 简乔南坐在那里，全身一点点地变冷，就连最后一点赎罪的愿望，竟然也变成了奢望。 小小比他想像的要难以打得得多。难怪他父亲曾经说过，要再挽回她的心，会需要很多的心思。他当时说他不用“心思”，只“用心”，可是现在小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不接受他的“心”。 “小小。”他痛苦又绝望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请你给我次机会……让我弥补你。” 凌小小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需要，你以前，每次都是先欺负我，再来哄一下，然后我就好了。可是现在，我恨透了这一种。你在哄之前，为什么就不想事先想一下，不要欺负我呢？”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嗤”的一声笑，“有时候一切真是天意，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想承认都不行。在我妈去世后，我曾经想过认命的，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去给佑嘉买东西。真的好晚了，那一阵子，我的精神很不好，很怕见人，只有晚上才敢出来……结果我碰到了你跟钟以晴。”她看着他，他忽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好像张开了，冷气一丝丝沁入皮肤里，一点点渗透到肌肉里，再蔓延到全身。 凌小小只是笑，“我看到你抱着她，看到你们在接吻，还听到你叫她‘老婆’，求着她给你生个孩子。你没想到吧，我就在你们旁边，只有几步远。”她的声音忽然变了，压低了嗓音，刻意让声音变粗了一点，“生一个吧，好不好？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简乔南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看着她的神色里充满了乞求，“小小，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凌小小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仍然只是那样笑着，好像刚刚听完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好笑吧？你的老婆，还有孩子，就在你身边，结果你叫别的女人老婆，让她给你生孩子……”她顿了顿，看向他，带着一点疑问，“那我算什么……佑嘉算什么？我现在只要叫到‘老婆’两个字，就觉得恶心，恶心得快要吐了。” “你不要再说了。”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地，低低地求着她，“不要再说了，小小。” 凌小小被他捂住了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带着笑意，却冷得让人能从头凉到底。 简乔南被她的这种眼神盯得久了，全身都好像结了一层冰，怔忡地松开了手，凌小小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就是这样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原谅你……我会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书，到时你看一下签个名就行了。” 简乔南心中一阵慌乱，几乎想都没想，“我不离婚。” 凌小小抬起眼看他。她刚刚哭过，眼里好像还浸着水，黑色的瞳仁像幽深的寒潭，看不见底。 “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吗？” 简乔南心中怆然，也明白他们再无半分可能，可是他从小蛮横惯了，在绝望中愣是生出一点无赖之气，“我不离婚，反正你想都别想……上了法庭你也赢不了我。” 凌小小好像是被他气笑了，大口的喘了一会儿气，然后冷声道，“简乔南，你还以为我是以前的凌小小。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要一脚把我踢开，我就乖乖地滚到一边？”她咬了咬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她从来没有这么强势过，简乔南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心中那种被绝望逼出来的蛮横劲也过了，只记得自己欠着她的。 毕竟是他欠她那么多，还拿着离婚这件事为难她算什么呢？可是，如果真离婚了，他……他…… “小小，”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你跟我离婚了，还怎么报复我？” “报复你？怎么报复？”凌小小讷讷道，神色间有种无助的凄楚，“你们简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从小到大，哪一方面都没有亏待过我。妈虽然以前对我有隔阂，可是后来，是真心对我好。还有乔琪，她只是刁蛮，可是从来没有坏心眼，她只是像个小孩子，至于爸爸，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家里的事他有时候顾不上，可是他是真心疼我，他找了那么多年，帮我找到我妈，我们才能见上最后一面……” 简乔南很想问一句，“那么我呢？”可是根本不用问，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凌小小却在这时忽然笑了起来。 “简乔南，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第七十五章 简乔南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的确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到她留下的那些相片，他根本没有想到过小小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只是就算知道怎么开始的又怎么样呢，反正已经结束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是因为钟以晴。”她的嘴角露出一点苦涩又无奈的笑，“有意思吧？” 那一年她十三岁，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其实是非常懵懂的。简乔南为了钟以晴闹成了那样，她看在眼里，心里就一直觉得他好可怜。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是那位姐姐，肯定不舍得让简哥那么伤心，他以前是多快乐的一个人啊，那个姐姐她怎么舍得让他伤心成那样？ 那时简太太和简伯年为了简乔南，伤透了脑筋，她心中也跟着着急和担心，所以才会那么傻，看到他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就以为他是想不开，傻乎乎地扑上去，差点害死了他。 可是当时，她心里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会暗暗的羡慕那个姐姐，觉得如果有一个人肯为她那样，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而那个人，她心中偷偷地盼望着能是简乔南。只是当时她太小，根本不明白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直到渐渐长大了，她才明白原来那就叫喜欢。 她喜欢他，可是却连表白的机会和胆量都没有。当时简乔南已经有了新女友，而且从不间断，一直换个不停。她一直躲在一边默默地喜欢着，就那样偷偷地喜欢着。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因为他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总是嫌弃她。以他的脾气，不知道的话，至少还可以叫他一声“简哥”，像个妹妹一样跟在他后面，偶尔他心情好时，也会对她很好很好。 她从来不敢想像，有一天好运会降临到她的身上，她可以嫁给这个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尤其后面，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那么好…… 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那一个月：有自己的孩子，有喜欢的人陪在自己的身边，还对她那么好。 是以前连做梦都不敢做到的，书上所说的神仙眷侣，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结果有一天，她终于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场梦。 而结束她那个美梦的人，就是钟以晴。 “你看，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她浅浅地笑着，静静地流着泪，“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对你的感情，因为钟以晴而起，结果，也结束在她身上。” 简乔南心如刀铰，伸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她说着自顾自躺下去，将被子拉到肩头，闭上了眼睛。 简乔南看着她那种心如死灰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小小，我知道我的话你完全不相信了，可是，我现在爱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凌小小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根本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的姿态。 简乔南站起身，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叹口气，往门边走去。可是快走到门边时，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 “小小，我知道你很爱佑嘉……你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不要离婚？” 凌小小本来一直闭着眼的，听到这句话时，忽地睁开了眼睛，呆了片刻，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笑容里的讽刺意味十足，简乔南口中发苦，心想这就是报应吧？ 当日小小也曾经这样求过他的，可是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甚至还逼着她去打掉孩子。他现在竟然还试图再用这个理由挽回她…… 可是，除了这个，他已经找不到可以令凌小小回心转意的办法了。 *** 简乔南下了楼，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简佑嘉就开始在他怀里揉眼睛。他上午下午各要睡一觉，现在差不多到了他睡觉的时间。 简乔南把他抱进他的房间里，脱掉一些外面的衣服，放小床上躺好。他睡觉姿式太张牙舞爪，以前准备的小睡袋根本用不上，只能盖被子。好在室温已经调得很高，倒不至于冻着他。 简佑嘉睡在那里，他就坐在一边陪着。孩子房间的主色调是淡蓝色，天空一般的颜色。他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小时候，阳春三月里，大家一起放风筝的情景。 他们一大帮人在田野间疯着跑，风筝在他的手里被吹得很高很高，那时的天空就是这样的蓝色。风从脸上吹过，还带着青草的香味。 那时凌小小应该是五岁多吧，扎着两个小羊角辫，连摸一下风筝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一脸傻笑的跟着他们后面跑。 她个子最小，跑得最慢，总是追不上他们，于是就在后面追着叫“哥哥”。 她就是这样，那么多人，却只会叫他。 开始时她一直叫他“哥哥”的，可是简乔琪多刁蛮啊，她自己不愿意这样叫他，还霸道的不许凌小小也这样叫他。 虽然比凌小小还要小一岁，她当时已经比凌小小稍稍高上那么一点点，又凶得厉害，只那么推一下，凌小小就摔倒在地上。 “不准叫简乔南哥哥，他又不是你的真哥哥！” 凌小小倒到地上，差点摔了个狗啃泥。眼泪是立即就出来了，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简乔琪，嘴唇嗫嚅了半天，终于叫了他一声“乔南哥”。 她叫乔伊，陈慕云，或是张立仁时，一直都是这种叫法的。 可是这一下，又轮到他不满了。 他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总要有一点区别吧？所以他恶狠狠地吓她，“不准这样叫！不准叫我乔南哥！要不然等一下把你丢在这里，不带你回家。” 凌小小彻底得吓傻了，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浸着大而黑的像黑宝石的瞳仁，再配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简直就像动画片里面走出来的。她的小嘴一扁一扁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泪痕，却连哭都忘了。 她一向只有听话的份，从来不敢违抗他们的命令。 最后还是乔伊救了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帮她拍了衣服上的灰，又在她擦红的手掌上吹了吹，然后轻声安慰她，“会带你回家，不用怕。那你以后就叫他‘简哥’，怎么样？”说着又拿眼瞪他，“就这样说定了，不准再为难小小。” 凌小小于是怯怯地叫了他一声“简哥”。 结果这一叫，就叫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她开始直接叫他“简乔南”。 *** 孩子上午这一觉很短，没到午饭时间就醒了。他亲自喂他吃饭，孩子调皮的很，总是要抢他手中的小勺子，简乔南放手给他握着，他就咯咯笑着放在碗里乱拔，弄了一地一身的糊糊。后面更是干脆放下小勺子，直接用手去抓，阿姨在一边惊叫，简乔南却不以为意，只是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揪了一下，结果被孩子趁机糊了一脸。 父子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 简乔南笑着笑着，却差点落下泪来。 他这个爸爸，曾经差点就杀死了他。要不是他妈妈那么辛苦地护着他，这个孩子早在胚胎时就已经没有了。 中午小小也没有下来吃饭，阿姨要送饭上去给她，简乔南想着她应该更愿意静一静，于是打断她，“小小不太舒服，先让她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说饿了，再拿饭给她也不吃。” 阿姨“噢”了一声，终于作罢。 饭后他上楼去看她，凌小小好像真的睡着了。今天天却晴了，还有很好的太阳，但冬日里的阳光，再温暖也像是强弩之末，热烈不起来，可是却明亮。窗帘还是半开着，太阳已经到了头顶，阳光进不来，但室内的光线倒强烈了很多。 他悄悄地走过去，将白纱的那一层拉上，想了想，又拉了一层，又在窗口边驻足了片刻，然后才悄悄地走出门去。 他们家的窗帘，白纱的那一层有四层，因为小小喜欢。在他们最好的那一段时间，他曾经听她提起过。因为她觉得那样层层叠叠的白纱，如果被风吹起来，就好像云一样。 幸福的人才能置身云端。 搬到这里时，他按照她的喜好做了，可是小小一直兴趣缺缺，那个时候，他其实就应该想到，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以前的事，只会让她痛苦，越甜蜜，越痛苦。 *** 凌小小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好像做了很多的梦，可是醒来时，却一点点模糊的记忆都没有，只觉得全身都是软的。她偏了下头，脸侧一片冰凉，枕头上的那枝并蒂莲却异常的鲜艳着。 天色应该已经不早了，一点光线从半开的白纱窗帘里透进来，朦胧得像一个梦境。 她还记得那一段时间，佑嘉还在她的肚子里，经常在午睡醒来时，她的枕边也是这样凉着。当时是夏天，可是她的脸贴到枕上，只觉得冷，那点凉意从脸上一点点渗进了四肢百骸，深入了骨髓，竟比冬天还要寒上几分。 有时候她醒来时，也会像现在一样，已经到了黄昏，天边最后一点阳光从窗口透过白纱斜进来，整个室内一片晦暗。她偶尔会睡糊涂，忘了他已经离开，就会躺在床上想，他大概已经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吧？阿姨不知道做好饭没有？等吃完饭，他们还要一起下去散步呢。 然后孩子在她肚子狠狠地踢了一下，她一下子惊醒了，才忽然间明白，他或许的确正在下班的路上，可是却永远不会再回到她这里了。 她其实知道他们在那一段时间有多恩爱的。 不算她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次，她也曾经从别的人口中无意过听到过。 简伯年生日前，她去一家店里给他选礼物，在离开那家店时才发现落下了手机。 她折回去找，可能是她的脚步声太轻了吧，她无意间听到那两个店员在聊天。其中一个应该是新来的人问另一个，怎么她也是简太太啊，前两天简先生不是才带简太太来过吗，还那么亲热。 然后那个人就笑着嘘了一声，说前两天那个才是以后的正牌简太太，这一个，也就是好在有那个肚子，才能还占个“简太太”的名份。不过也占不久了，我表妹不是在珠宝店做嘛，我听她说，简先生已经带着前几天那一位去看戒指了，亲热着呢。 第一个人就“啊”了一声，说那前两天的那个人不是小三了？ 后面那个人就笑了，说你傻啊，什么小三不小三，能上位就说明她有本事，这一个……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怎么回到车上都不知道。 以前她看这一本书上说，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她现在相信是真的了。 即使她占着道德上的“理”，也敌不过简乔南对钟以晴的“爱”。 网上不是经常有人说不被爱的那一个才是小三吗，其实她才是那个不识趣，不知道给人家真爱挪位置的第三者。 简乔南曾经，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留给她。 *** 房门那里忽然传来一点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凌小小飞快地将脸在枕头上蹭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踏在地毯上几乎悄无声息，可是她却听出来，是阿姨。 凌小小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 阿姨走了过来，应该是站在她床边，然后她听到她说：“这孩子，怎么还在睡啊？中午饭没吃，这都该吃晚饭了。”她说着，好像又走近一点，然后凌小小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一热，阿姨粗糙地手摸了上来。 “还好，没发烧。”她好像安心一点，然后又叹了口气，凌小小放在被子外的手上也是一热，阿姨将她的手放起被子里，又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等到门被轻轻带上，凌小小睁开了眼睛，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她妈妈如果在世的话，肯定也会像阿姨一样这么对她吧？ 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阿姨，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看。 所以她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会，长命百岁。 等到她百年之后，她一定要让她走得安安心心，她愿意为此，去做任何事。 　　☆、第七十六章 房间的门忽然又被人轻轻地打开来，这一次，她还听到佑嘉在叫妈妈。他叫“妈妈”一直不如叫“爸爸”来得清楚，可是那样稚嫩的，软软地，含糊的声音一响起，凌小小的心里立即就软得像水一样。 她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同时打开了床头灯。门边，简乔南正抱着孩子看着她。 她其实已经猜到是他抱孩子过来的，也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忍耐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确认简乔南对她的感情，终于做出了现阶段能做的最有效的一击，然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懈怠下来，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 如果不是有佑嘉，她连活都懒得再活。 有什么好活的？除了佑嘉，她曾经是一无所有，连最后一点尊严也被那两个人踩到脚底下，碾到尘土里。只是因为还有一个孩子，她不得不苟活于人世，要不然早就下去和她爸爸妈妈一家团聚了。那才是真的幸福。 至于她所谓的报复，那更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何止是八百，根本是两千。 只是她根本不在乎，就算是三千，五千，八千，她也不在乎。一个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的人，活在世上，总得找点什么事来打发一下时间。 还好，她现在有了这个孩子。 “佑嘉，过来。”她微笑着向孩子招了招手，“到妈妈这里来。” 简佑嘉于是立即在自己爸爸怀里扭动着小身子，简乔南忙蹲下来，将他放到地毯上。 他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地毯又很厚，他的小脚踩在上面，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笨拙的像一个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小鸭子。 可是他还是跑到她身边，仰着小脸看着她。 凌小小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你吃过晚饭没有？乖不乖，有没有惹婆婆生气呀？” 他听不懂，只知道对着她笑，几颗小奶牙全暴露出来了。 他的笑容是最温暖的阳光，是最和煦的风，凌小小冰冷的心里一点点的暖了起来，连最阴暗的那些皱褶也被风吹得一点点摊开来，暴露在阳光下。 她将他抱上来，放在被子上，帮着他脱掉印着一个小熊的软底毛毛鞋，然后面对面放在自己的腿上。 “嗯，让妈妈看看，我的佑嘉长了几颗小牙齿了。”孩子这时偏偏就是不肯张开小嘴，于是她拿手在他的小肚子上轻轻地挠了挠，孩子咯咯笑了起来。 “他刚刚吃过饭。”简乔南已经走到了床边。 凌小小忙停了挠他，改用手心一下一下轻轻地帮他揉着肚子，“对不起噢，妈妈不知道你吃过饭了。” 她笑得很温柔，孩子看着她，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还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一下。 凌小小用额头抵了下他的小额头，“小坏蛋，连妈妈都敢打，嗯？” “小小，你该饿了吧，要不要把饭拿上来给你？”简乔南在一边问。 凌小小只是盯着孩子的小脸，一直浅浅的笑着，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变脸色，“不用了，我现在起床。你先带佑嘉下去吧。”她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乖啦，跟爸爸下去，妈妈一会儿就来。” “小小。” 凌小小依然没有抬头，“你们先下去吧，我去下洗手间。” 简乔南的脚一直没有动，凌小小也一直不看他，只是盯着孩子的小脸看。简佑嘉终于不耐烦了，又叫了声妈妈，然后他的爸爸终于把他先抱了下去。 *** 凌小小进了洗手间，用热水洗了把脸，又拿热毛巾在脸上敷了一会儿，拿开毛巾时，脸色果然好上那么一点点。 她又梳理了头发，穿好了外套，从镜里看已经和平时差不了多少时，这才出了房间往楼下走。 两人面对面默默地吃了一顿饭，凌小小又陪了孩子玩了一会儿，这才上楼去休息。她差不多睡了一整天，现在完全没有睡意，于是就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夜色。 窗玻璃上结了一层雾气，她用手在上面随手画了几下，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就出现在上面。凌小小偏着头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在旁边画了一只，又盯着这两只小猪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用手擦掉它们。 外面的一切就看得清楚起来。 纪叔是个闲不住的人，院子里道路上的雪都已经被他铲掉了，倒是草地上那三个雪人还在。不过也不像昨天那么完整，缺胳膊少腿的，在昏黄的灯光下怎么看都显得有几分凄凉。 竟然只是昨天的事吗？ 她看着他堆雪人，被他贴着耳朵笑着说“笨”，手拉手去看电影，然后他还给她买了糖画和糖葫芦。 这些，竟然只是昨天的事。 昨天，那个孩子还在她肚子，好好的，像佑嘉以前一样。 如果是个男孩子，可能会长得跟佑嘉一模一样，等到稍微大一点，也会跟现在的佑嘉一样软软得叫她妈妈。 如果是个女孩子，可能还是长得像他，那么将来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简家的人都长得很好，无论男女都有着让人羡慕的外貌。 当然，也有可能像她，那就比较可惜了，最多只能算是眉目清秀。或许她长大了，会噘着小嘴向她撒娇，抱怨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生得跟爸爸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至少是活着的，至少可以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至少她是活着的。 她的月事其实已经推迟了好几天，她一直不敢确认。明明计划了这么久，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开始害怕。做检测时，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希望什么都没有，真的宁愿自己的计划落了空。 可是这个孩子，他还是来了。 他怎么那么傻呢，为什么要跑进她的肚子里？他哥哥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那么匆匆地在这个人世间来了一遭，然后被她亲手杀死了。 窗玻璃里有一个人影，穿着白色的睡衣，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脸色雪白，像一个幽灵一样。 就是她，杀死了这个孩子。 这个恶魔一样的人，以后只能下地狱的。 *** 简乔南一走进卧室，第一眼就看到凌小小在窗口下缩成一小团，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捂着耳朵，黑发整个地披散下来，只看到一点点额头。 他吓了一跳，几步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身上，凌小小却像触了电一样，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你不要碰我！” 他吓得顿住了，手还停在半空，又听到凌小小尖叫了一声，“把你的脏手拿开！”她一边说，一边将整个身体使劲往后缩，可是她的后背已经抵在窗玻璃上，根本退无可退。她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整个人缩得更小，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幼兽，瑟瑟得发着抖。 “你走开……你走开。”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嘴角都在微微颤抖着，“你不要碰我……我恶心……我陪了你那么久……都快恶心吐了。” 简乔南蹲在那里，天花板上的灯光逼了下来，整个世界都是浮着的。凌小小就在他眼前，却怎么也看不清。 “好。”他说，“我不碰你。小小，你放心，你不喜欢我碰，我以后都不会让你讨厌。” 凌小小好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只是又将脸埋进膝盖里，越缩越小，哭声却越来越大，简直是要将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他就蹲在那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像以前那样将她搂进怀里小声的安慰着，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好像隔着天堑鸿沟一般不可逾越。 她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可能哭得连她自己都麻木了，要不然怎么连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她都没有发现。 她倒在他怀里，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手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衣，一边哭，一边哑着声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 “你把他还给我。” 他问了她一句“你要我还什么”，凌小小却好像完全没听见，只是一遍遍地重复那句话。 他僵硬地搂着她，完全不知道该用哪种动作才不会惹她厌恶，连话也少了几分底气，“小小，你要我还什么……只要你说，我都还……就算是我的命……你想要……”他吻了下她的头发，“我也可以给你。” 这些年他欺负她那么多次，给过她那么多的痛苦，甚至让她差点死掉，如果她真的觉得看到他死才能解恨的话，他愿意成全她。 反正简家已经有了佑嘉。 凌小小的哭声停了，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眼睛哭肿了，鼻头也红红的，他这样让步，却也没让她有半分喜悦之情。 她那样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又一次大声哭了起来。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她用力往后缩，“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 简乔南心中升起一点点说不清的喜悦，壮着胆子将她往怀里拉，凌小小使劲的挣着，可是力气相差太多，他最终还是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 她最终在他怀里哭着睡了过去。 简乔南将她抱上床时，她的手还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衣，他一动，她就皱起了眉头。那样子，倒是很像他们小时候，他在打雷的雨夜去保护她时，故意说要走，她就会这样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一点都不肯松手。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算知道留下来只是惹她讨厌，也不舍得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他和衣躺到她身边，小心的将她搂到怀里，一动不动地，直到她沉沉睡了过去。 *** 后面几天凌小小一直病恹恹的，一天中睡着的时间比醒着长，饭也吃得很少，就连陪简佑嘉玩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阿姨问她，她也只是说身体不太舒服，没有大事。阿姨放心不下，转头又去问简乔南，对方更是含糊其辞，只说已经陪她看过医生，不用担心。恰好简太太因为简乔琪今年不肯回来过年的事，正生着闷气，加上想念孩子，又想要凌小小过去解闷，于是打了电话过来。 阿姨接的电话，听简太太要凌小小带孩子过去吃晚饭，于是忙说小小身体不舒服，这都好几天了，连饭都没怎么吃，也不知是怎么了。 简太太忙问看过医生没有，阿姨说大少爷带她去看了，也没说是怎么了，就是没精神，一直睡着。 简太太“啊”了一声，略带着几分迟疑，却又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喜，“小小她……该不会是有了吧？” 阿姨如醍醐灌顶，噢噢了两声，“太太您这样说，还真的有点像啊……前几天……大概有十天左右吧，我看到小小吐过。” “那八成是啦。”简太太很开心的在那边笑，“以前她怀佑嘉时，反应就很大……哎哟，说不定又是个男孩子呢。” 阿姨这几天一直蒙在心头的荫翳也一扫而空，心中是抑不住的欢喜。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正开心着，听到简太太在那边说，“那你让她先休息着，我现在过来看看她。” 简太太急急地叫了司机备车，还未下完门前的台阶，到底忍不住先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 小小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应该是先知会了乔南，阿姨不是说两人一起去看过医生吗？这两个孩子，这样的喜事，怎么还瞒着她和他们爸爸呢？她转念一想，或许是想留到过年时才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吧。这样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反正不管了，总之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简太太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阿姨说小小不太舒服，都好几天了。看反应，倒和上次怀佑嘉时差不多……你老实告诉妈，她是不是又有了？” 简乔南并没有立即回“是”或者“不是”，只是在那头重重地喘着气，然后忽然在那边吼道，“生什么生？佑嘉才多大，你是想要小小的命是吧？”说完一下子掐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广告，新文《 这是病，得治》正在存稿中，打滚求收藏啊！！！ 　　☆、第七十七章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了，简太太被他吼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道，“我也没说什么吧？”何况她问过小小的医生，那人也说小小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再受孕了。 正不解又烦闷着，一抬头看到简伯年正往她这边走。 他是常年镇定惯了的人，再大的事也不会太显露在脸上，可是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简太太终究还是发现他其实是在不高兴。 可是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理，她自己还正气着呢。 “你看看乔南，怎么又变回去了……我不就问了句小小是不是又怀上了，他就发那么大的火……” 简伯年顿住了脚步，神色是一如继往的平淡，声音也冷淡，“孩子的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这样问，他们心理上肯定会有压力，再说，不是已经有了佑嘉吗……晚饭好了没有，我今天有点饿。” 简太太被他宠了一辈子，脾气宠得很大，平时人缘其实并不多好，说话总是咄咄逼人而且有点尖刻，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可是刚才吼她的那个人是简乔南，她虽然生气，到底不至于真在心里记恨，只是小声说，“他这样，乔琪也不听话，连过年都不回来……” 简伯年已经往里走了一大截，她于是又气了起来，小跑着追上去，不悦道，“怎么着，连你也不愿意听我说话了是吧？” 简伯年于是停了一下，看了看她，语气稍缓，“我真的饿了。” 简太太嗤得一笑，“就该饿着你！今天你这么早，饭大概还没做好，我先去看汤好了没有，先给你盛一碗。” 简伯年点了点头，伸手拉了她一把，简太太甩开了他的手，但神情明显是转怒为喜了，乐呵呵地跟着他肩并肩地往里走去。 *** 没几天就是旧历年。 可能是少了一个吵闹的简乔琪，这个春节简家的气氛总是有点沉闷。 年初二时简佑嘉还发了一次高烧，嘴里都冲出了泡，谁哄都不好，就只一味地要爸爸。简乔南就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小心地喂他吃流质的食物。孩子嘴里疼，总不大愿吃，只是哭闹，折腾人的劲头大的要命。 他体温在白天时倒是会降下来，可是到了晚上却又总是莫名其妙升了上去，所以一到晚上就最磨人，一定要爸爸抱在怀里才肯稍稍睡一会儿。可是无论睡得多沉，小身体只要一沾到床，立即就醒了，扯着嗓子嚎着，吓得简乔南根本不敢放他下来，只能整夜整夜地抱着。 好不容易他完全的好了，大家都累得够呛，简乔南更是瘦了一圈，而这时年假也快过完了。 当天晚上，将孩子哄睡着之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凌小小冷冷地说了句“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带着他去了偏厅的露台，这里离院子一角的那几棵梅树很近，一阵晚风吹过，送来一点淡淡的花香。 她在风中打了个寒颤。 室内比较温暖，她只穿了一件套头的薄毛衣，一站到外面，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简乔南不敢伸手去揽她的肩，只好建议她，“要不进屋里说吧？” 凌小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虽然仍然冷淡，但的确少了几分恨意，反而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意。 “今晚我守着佑嘉吧。”她淡淡的说。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手将一点头发捋到了耳后，明明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简乔南心中却微微地动了动。 “你好好睡一晚，年假快完了。” 这种疏离中的一点温情让他心头一暖，他叫了声“小小”，壮着胆子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她一边的肩头上。 手下的身体立即僵了僵，但是她竟然没有躲开他。他好像受到了鼓舞，将另一只手也放到她的另一边肩头，然后轻轻地，一点点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 她身上仍然是他熟悉的好像牛奶糖一样香甜的气息。他这样抱着她，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生分过。 不远处，是昏黄的灯光，灯光后面，是影影绰绰的浓重的树影，再远处，是苍茫的夜色。 今年的春天是不是来得早了一点，他们这样相拥着，觉得连风都柔和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一点可以天长地久的错觉，直到凌小小开了口。 “你过年前说的话，我有考虑过。”她的身体站得很直，虽然没拒绝他的拥抱，但明显也不是很欢迎。声音也是这一段时间他最熟悉的那种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的语调，“我本来是想坚持离婚的，可是佑嘉他喜欢你。” 简乔南从她的话里听到一点点朦胧的希望，他松开她一点点，略带着一点惊喜，“小小。” 凌小小神色还是淡淡的，“所以我接受你的建议，暂时先不离婚。”她终于将视线定到了他的脸上，目光难得很平和，“不过时间上不是两年……”她忽然笑了一下，“以前你连一年的协议都不能遵守，这次我也不想再为难你。” 简乔南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当初他们结婚时，说好是一年后离婚的，可是不过只是半年时间，他就毁约了。 “小小。”他艰难的开了口，“我这次……” 凌小小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也没有心情听。以前的事，我其实不太想再去提起。”她顿了一下，“时间上没有限制，只要你再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就随时可以中止我们的婚姻，或者，你等她出狱再重修旧好也随你的便，”简乔南刚想开口，她又摇了摇头，“你让我说完。” 冬天终究是没有过去，风吹到脸上像刀子在刮，简乔南怯怯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半步，痛苦的叫了一声“小小”。 凌小小脸上一点明显的表情都没有，每一块肌肉好像都是僵的，无法再组合出喜怒哀乐。 “我只有一个要求，在协议其间，你要善待佑嘉。”她看向他，脸部的肌肉终于动了动，露出一点点询问的神色，“你可以做到吗？” 她现在每一句话，都是在拿他以前的错误来打他的脸，简乔南站在那里，视线的最尽头，遥远的天际边，有几颗寒星一闪一闪的，像调皮的孩子的眼，眨一下，又眨一下，像在嘲笑曾经的他。 “我现在，情投意合的那个人，就是你。” 凌小小只是淡淡的笑着，“你不用说这些，说了我也不信……我说过，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一次你能遵守协议，善待佑嘉。”她向他点了一下头，“我该去陪佑嘉了，你也快点去睡吧。” 她从他身边绕过去，直直地往屋里走，在快超出他身体的范围时，他骤然出手，用力攥住她的手，狠狠地拉了她一把。 凌小小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可是她没有挣扎，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如他，也或许是她根本懒得挣扎。 简乔南却好像受了惊，怔忡着松开了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露台。 *** 凌小小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她就离简乔南远一步，离痛苦远一点；每走一步，她就离佑嘉近一点，离快乐近一点。 既然活着，总要找一点事来打发时间。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嘴角渐渐浮起一点冷冷的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从来都没有。计划了这么久，终于完成了“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这一出戏 ，剩下的，就是看她怎么好好地折磨他。 他现在爱凌小小了吗？ 很好。 以前简乔南能伤害到她，不过是因为她爱他，那么现在，她就要仗着他爱她来伤害他。 人是很善于遗忘的动物，尤其是简乔南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他当初多么爱钟以晴啊，结果现在怎么样？ 更何况凌小小还不如钟以晴，曾经在他眼中，连条狗都不如呢。 以前的事，就算给她带来再大的痛苦，就算他再愧疚，又能愧疚几年？如果她死了，或是他们离婚了，简乔南撑死内疚个三年五载，然后肯定还会重新爱上别人，夫妻恩爱，儿女成群，人生一片大好。 而凌小小这个人，大概他连想都不会再想起。 死不瞑目的，依然是凌小小的妈妈；得不到疼爱，活受罪的，还是凌小小的佑嘉；而一辈子痛苦的，只有凌小小。 她已经在地狱了，他怎么能不下来陪她呢？ 所以她不会离婚，就算没有佑嘉的这场病，她也会找其他借口留在他身边。她要一直在简乔南身边，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以前曾经犯过怎样的错误，她要他这一辈都活在痛苦中，死都不得安宁。 *** 她以前听说过一个关于鞋子的故事，简乔南现在就是故事中的那个人。她丢下了第二只鞋子，所以他现在，肯定觉得轻松，觉得安心。可是他一定不会想到，她还有第三只鞋子。 等到她丢下第三只鞋子，就算简乔南等来第四只鞋子，他一定还会想，会不会还有第五只鞋子呢？ 就算有一天，她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仇恨，开开心心地安度余生，简乔南也得时时刻刻活在恐慌中。 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活得安宁。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 她已经走到孩子的房间门外，凌小小没有立即开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前，露出一个更深的笑容。 不过这一次，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谋划，甚至钟以晴那个女人还有她的利用价值，等到适当的时候，她要将那个女人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榨干，然后钟以晴就可以去跟她妈妈团聚了。 所以她不能操之过急，一点都不能急，每一步都必须很小心，因为简伯年在看着呢－－他太强大了，她不能真的蠢到去和他死磕，那太不明智了。 不过还好，她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简伯年肯定熬不过她。 反正不能死，那只能活着，而活着，就一定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眼光渐渐柔和起来，好像一瞬间冰消雪融，所有的阴暗，寒冷统统散去。 她轻轻地拧了下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那里面，有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的佑嘉。 　　☆、第七十八章 今年的春天的确来得早一点，很快天就温暖起来，然后越来越热，而凌小小妈妈的忌日也终于到了。 那一天里，她带着简佑嘉一起去看她。保镖将他们送进墓园的门口，还想跟上去，却被她制止了。 她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前走着，墓园里很安静，四周的松柏绿得好像要滴下水来，有一只飞鸟“啾”得一声从树梢上扑棱着翅膀直冲云霄。 简佑嘉立即伸出小手，指着天上，着急地叫着“妈妈”。 天气虽然已经很热，但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乌云从头顶上压了下来，天空变得很低很低，那只小鸟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终于彻底看不见了。 “是小鸟。”她用嘴唇在他的小脸上蹭了一下，“小鸟。” 真羡慕它啊，那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下辈子，她也想做一只飞鸟。 孩子学着她的声音，却吐字不清，出来的声音就变成了"LAO，LAO……" 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又蹭了蹭他的小脸，“真乖，会喊姥姥了。” 这是她第一次带这个孩子来看她妈妈，连她自己也是在老人家下葬之后第一次过来拜祭。以前她都是让阿姨帮她过来看她的，因为她自己，实在没有脸来见她。 但现在，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来看一看她，和她说说心里话。 她们分开了那么多年，她攒了太多的话想和她话，是那唯一一次见面根本来不及说出口的。 *** 简乔南来到墓园时，天色更是差了几分，风也越来越大。等在门口的两个保镖一看到他，立即走上前来叫简先生，又解释一般说少夫人不让我们跟上去。 他点了点头，丢下他们往里面走去。狂风吹到他的脸上，就好像有人在掐着他的咽喉，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心脏也是狂跳不已，好像要从胸腔里挣出来一般。 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曾经偷偷地来过好几次。小小一直没有松口让他来拜祭，就连她还在假装对他好时，他提出来，她也总能找到理由拒绝他－－所以他只能偷偷地来。 他其实没有脸过来，只是假如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他希望老人家可以听到他的忏悔。 *** 他终于见到了凌小小。 她跪在那里，头叩在地上，头发被风吹得铺开在地面上。那黑色，像一个漩涡，他陷在里面，一直往下掉，一直掉，终于彻底看不见天日。 他们的孩子，就坐在她身边不远处，胖乎乎的小手正用力揪着地上的青草，嘴里还衔了一根。他看起来那么快乐，小鼻子里还哼哼叽叽着，像一只可爱的小猪。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然后咧开了小嘴，嘴里的草掉了下来。他伸出染了绿意的小手向他，“爸爸……爸……爸。” 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孩子的声音那么小，却像一声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开。 她猝然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的那点红印子就格外鲜艳几分，她一把拉住想往他身边跑的孩子。 “你还有脸过来！”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还蓄着泪水，黑而大的瞳仁像幽深的寒潭，里面全是冰冷的恨意，“滚！” 从新年达成协议开始，人前他们依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这个孩子面前，更是最慈爱的父母，这是她第一次，在孩子面前也不再掩饰心中对他的恨意。 她的眼神，像一条毒蛇，一点点啃噬着他；又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拧着他的心；更像一把利剑，一下一下将他的心削得血肉模糊。 “你滚！”她咬着牙，手中紧紧箍着孩子，身体却像狂风中的秋叶，“我妈不用你祭拜！她受不起！” 天上浓云翻滚，一弧闪电从当中狰狞地划过，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风像野兽的怒吼，孩子的哭声夹在其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仔所能发出的那么细微。 “吓着佑嘉了。”他上前几步，半跪在她面前，“你顾一下孩子，小小，你顾一下孩子……我求求你。” 凌小小只是瞪着他，那样的恨意，他从来没从她眼中看到过。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打到他的脸上，有种奇异的痒，就好像很久前，在她还真正爱着他，他们最好的时光里，她在早晨偷偷地抚摸他的脸那样。 有几次他其实是醒着的，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故意不肯睁眼。所以他知道，她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他的脸，很轻很轻地吻他。 她曾经那样深爱过他。 他无力地求她，“我求求你……顾一下佑嘉吧。”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茫然地松开了手，任由孩子扑进他怀里，又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墓园。 *** 他们刚走到门口，雨就劈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两个保镖已经撑开了伞，适时地挡在了他们的头上。 大颗的雨粒像一颗颗透明的珠子，从天上密密地砸下来，摔得粉碎，变成无数的水花。风卷着雨丝直往伞下钻，他们的裤脚很快就湿了。凌小小想抱孩子上自己那台车，孩子却紧紧地搂着爸爸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你上我的车吧。”他紧紧地抱着孩子，眼中满是请求，“求你了，不要吓着他。” 凌小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铺天盖地的大雨，似奔腾而过的千军万马，隔断了她与他。风雨声带走了他的话，她听不清；倾注而下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表情，她看不清，唯有那双眼睛，里面的每一句，她都读懂了。 她的佑嘉害怕了，正在哭。 她的脚动了，走向他的车，保镖帮她打开了车门，她钻进去，顺手接过孩子，然后车门在她眼前合上，将他们母子俩与满世界的风雨彻底隔绝开。 *** 窗外到处都是水，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视野，雨刷上的水刚刚被驱逐开，又立马涌了上来。外面狂风肆虐，大雨倾盆。水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好像要将他们吞噬进去。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一片嘈杂的雨声，眼前到处都是水，好像要将她淹没，几近窒息。 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窝在她的怀里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不时地抽噎一下。她亲吻他的额头，捂着他的两只耳朵，尽量将他往自己怀里塞，在这风雨飘摇里给他一个安稳太平。 雨势太大，这个本来就拥挤不堪的城市的交通差不多瘫痪了。他们的车也慢慢地停了下来，水又从四周扑上来，滑下去，他们好像置身于水底。 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小小的一团，窝在那里。她紧紧地搂着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了。就算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毁灭了，她也不怕。他们娘俩总归是死在了一处，任谁也分不开。 雨水从车窗上滚落，他回过头，轻声叫她，“小小。” 她的眼珠慢慢地动了，最后定格到他的脸上。看了二十多年的眉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她一时有点恍惚，这个男人是谁？ “你不要怕。”他说。 大雨滂沱的夜里，外面是电闪雷鸣，他敲开了她的房门，脸上挂着调皮的笑。 可是那时候，他的脸不是这样的，他也不会说“你不要怕”，他只会说“凌小小是胆小鬼，我就知道你会害怕……哈哈哈，我来救你啦”。 即使被嘲笑，那一刻她也是开心的－－绝处逢生的喜悦。 她的嘴角渐渐地露出点笑意。 他有点吃惊，又好像是意外之喜，于是更轻地说，“就算这一刻就要死了，我也心满意足了……我们一家三口是在一起的。” 在变了脸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的就像一只蝼蚁，那些爱恨情仇好像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淡薄，她所记得的，只是他在雨夜中将他搂在怀中伴她入眠；晴好的夏夜里，满天星辉下，他背着她回家；还有夕阳下，他拉着她的手散步。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嘴唇动了动，气流带出了一点模糊的声音，“简……简哥。” “我在。”他的手臂从座位的缝隙中努力穿过来，微凉的手抚摸到她的脸上，“你不要哭啊……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真正快乐起来？” 雷声从他们的头顶隆隆地滚过，稀薄的温情骤然远离，留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和耻辱。 最后一滴泪从她脸上滑下去，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除，非，我，死！” *** 最炎热的夏季终于来了，最后却又在渐渐消失的蝉声一点点远离，秋风渐渐吹了起来，等到他们住处后面那一条林荫道两侧的法国梧桐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变黄，落下时，简佑嘉的生日又到了。 孙妍来这里看她的干儿子“大大”，顺便送了一辆蓝色的三轮小脚踏车给他做生日礼物。孩子高兴地踩着在院子里疯跑，深秋午后细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每一个碎片里都写满了快乐。 她和凌小小就坐在草地上的两把躺椅上，奶茶香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她咬着杯口用力地嗅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笑了。 “豪门太太的生活果然就是安逸啊！” 凌小小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开衫，太阳将她的脸也晒成了粉色，她看着她微笑，“羡慕啊？要不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嗯，我想一下，我认识的人当中……” 孙妍白了她一眼，“够了吧你？”她啜了口奶茶，放下杯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好舒服啊。”手臂放下来，身子往躺椅里一缩，却又耷拉着脑袋叹起气来。 “可惜阿姨不在这里了。我最喜欢吃她做的粉蒸肉，清蒸排骨，糖醋鱼，还有水蒸蛋，也是又嬾又滑……好怀念啊。” 凌小小捧着水杯喝了口水，笑道，“还有几样是你不爱吃的？” 孙妍噘起了嘴，“我也不是只记得吃啊，我还喜欢和她聊天呢……她是个很好的人。” 凌小小眼里的笑意更深，神色温柔，看了眼远处，大声叫道，“小心点，佑嘉。” 孩子的笑声伴着微风传了过来，还有脚踏车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那是最华美的乐章。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这个孩子已经整整两岁了。 “孩子长得真快啊！”她由衷地感叹，“总感觉他好像还是这么小呢。”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凌小小一直很温柔的笑着，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小孩子是见风长的。”她的脸色忽然一变，孙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孩子从脚踏车上摔了下来。 她“啊”地惊叫了一声，站起身就想去扶他，却被凌小小叫住了。 “不用扶，他自己会起来。”她说着看向孩子，高声叫道，“佑嘉乖，自己起来……到妈妈这里来。” 因为脚踏车是她送的，孙妍挺过意不去的，站在那里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却见到简佑嘉果然自己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一路小跑着冲到她们身边，站到凌小小面前。 “妈妈。”他嘟着嘴将两只小手掌摊开到凌小小的面前，那上面擦破了皮，都见到血丝了。 一边照顾他的保姆阿姨早慌张地拿了孩子专用的药油过来，凌小小接过来，低着头小小地帮他擦拭着。 “妈妈。”简佑嘉小声地叫着凌小小，“你不要生气。” 这个孩子，有着超出他年龄的心智，聪明的要命。 孙妍这时才发现，凌小小脸上竟然有泪。 “佑嘉，你还记不记得妈妈以前说过的话，你是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所以刚才，妈妈没有扶你，要你自己站起来。”她一点点将药油在孩子手上抹匀，然后抬起脸看着他微笑，“可是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心疼你，你无论伤到哪里，妈妈都心疼……所以，妈妈才会哭。”她没有擦脸上的泪，只是安静地向他微笑着，“妈妈没有生气，妈妈是在心疼你。你要记住，无论你怎么样，妈妈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简佑嘉似懂非懂得看着她，然后用手背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妈妈，不哭。” 凌小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嗯，妈妈也会像佑嘉听妈妈的话一样，听佑嘉的话，妈妈不哭。”她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理了下他小衬衣的领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既然受伤了，那现在在这里陪妈妈和干妈一会儿吧。” 孙妍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是他竟然真的听懂了凌小小的话，亲热地依偎到凌小小的怀里。 这孩子，比他那个爸爸实在是强太多了。 孙妍很欣慰的看着凌小小，“小小，我有点羡慕你了，有个这么乖的儿子……嗯，就是这张脸……”还没等她说出要简佑嘉整容的话，凌小小就打断了她，“佑嘉懂事了，阿妍。” 孙妍忙将后面的话咽下去，看了看简佑嘉，然后探过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总算没让你妈妈白受罪。” 凌小小眼圈微红，脸上却又带上了一点微微的笑意，“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 孙妍瞪了她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按理说我不该说丧气话，只要你现在过得幸福就好，可是我这心里……”她顿了顿，很是无奈的摇头，“小小，你真的是太好说话了……你长这么大，到底有没有跟人发过脾气？” 简乔南那么禽兽不如，她竟然就这样原谅了他，简直要把她气死了。她可是到现在还不肯和简乔南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的。 凌小小很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眼光好像有一点迷离。 “其实有过，阿妍……而且是直接动手。” 　　☆、第七十九章 入V第一更 “其实有过，阿妍……而且是直接动手。”她浅笑着，“那是我刚上幼儿园没多久的事。我读书迟，是当时班里最大的。开始时别的小朋友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我也是简家的人，所以都很怕我。可是后来，大概是知道我不过只是简家养的简乔琪的玩伴，就开始欺负我。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推了一个小男孩一下，他的额头碰红了一块，结果差点闯下了大祸。对方家里很有钱，一定要简家给个说法……”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如果是乔琪动得手，对方根本不敢说什么……当时妈她很生气，说我这么不乖，真不该领回家。后来我听到她跟爸爸说要把我送回去……我当时好害怕，觉得如果被送回去，就说明我不是一个好小孩，所以后来，爸爸作主留下我之后，我就一直记着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很乖，非常乖……只有乖小孩，才会讨人喜欢。” “小小。”孙妍心中发酸，眼里热得发涨。她可以想像，小小懦弱了这么多年，到底受到过多少委屈。 何况简家这些人里面，几乎没一个是好相处的，简乔南曾经更是畜牲不如。 “其实做一个懦弱的人是最轻松的，真的。”她的手在孩子地肩头无意识地捏着，“不用争，不用抢，别人给就伸手接着，别人不给就默默看着，最轻松了，而且不讨人厌。你看，”她轻松的笑了起来，“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 孙妍被她这种阿Q精神气得直哼哼，“你还敢说，你也不想想……”她的眼神无意中扫过她怀中的孩子，硬生生的将“你以前受的那些罪”憋了回去，只能用重重的一声叹息代替。 “但愿他这次是真的对你好吧。”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失去了热度的奶茶喝进胃里，让胃里都好像隐隐地痛着。“小小，我只是盼着你幸福。” 凌小小眼圈更红了，她垂下眼皮看着孩子，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现在很幸福，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孙妍只能点头。 到了这一步，她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阿妍，你以后找男朋友呢，”她将孩子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就好像是在寻找一点依靠一样。“如果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人，当然是最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对一个女人来说，找一个爱你的，比找个你爱的要幸福一点。” 晚风吹了起来，太阳一点点往下坠，这一个白天，又快要结束了。 “那你现在是哪种？”她问她，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她的，“小小，你真的能忘掉那些过去吗？” 凌小小笑了笑，未及回答，大门那边有辆车驶了进来。 天边只有最后一点绯红的晚霞，这个时候，差不多正是下班的时间，孙妍在这时忽然想到，应该是简乔南回来了。 她曾经放过话，以后有他就没她的。正紧张着，忽然听到凌小小叫了一声“简哥”。 她已经拿出了手机，正在给简乔南打电话。 “阿妍在家里……”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孩子的衣服，“我不想她为难。” 简乔南在那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那辆车刚刚停下来却又忽然开始调头。 凌小小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对着里面说了句“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这才看向她，“没事了，我刚刚让他回避一下……阿妍，差不多该吃晚饭了，我们进去吧。” 明明成功地避开了简乔南，孙妍也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的。她觉得很难受。 她和小小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小小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把简乔南赶出了家，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小小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其实是最为难的那一个。 她坐直了身体，很郑重的说，“把他叫回来吧，小小……你要跟他过一辈子，难道我还真的一辈子不见他。” 凌小小瞪了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她记忆中最常见到的那种傻到死的表情，让她看了就来气，“还不快点打电话，我要不我等下就反悔了。” *** 司机将车掉了头，问他准备去哪里。 简乔南发着呆，只说了句“随便”。 他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就好像他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么样一般。 连孙妍这个局外人到现在都不肯原谅他，不愿意见他，小小一直不肯接受他的道歉其实也就理所当然了。只是小小她现在，实在是太冷漠了，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连一句话都可以不跟他说。所以有时候，他宁愿家里不断的有人来，或是有更多的场合需要他们一起去出席，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对他笑，才不会拒绝他的靠近。虽然只是粉饰出来的太平，他也愿意。 他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简乔南拿过来看了一眼，身体一下子坐直了。 “小小。”他有点诚惶诚恐，“还有什么事吗？” “阿妍她愿意见你了。”里面她的声音很温柔，不过他知道，那只是因为孙妍在她身边的缘故，“你快点回来吧，我们等你吃饭。” 简乔南刚进了客厅，孩子就扑了上来，搂住他的脖子。他笑着将他抱起来，里面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因为抱着孩子，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灯光下，孙妍的笑容有点僵，但毕竟算得上是笑脸相迎了。 “你好，”他主动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孙妍的嘴角抖了一下，也笑道，“还真的是很久。” 自从他离开小小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孙妍，这样一算，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孙妍样子倒没怎么变，只是头发变长了，比以前更像个女孩子。 她的旁边，凌小小正温柔地对着他笑，“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会对他笑。他知道是假的，可是他还是喜欢看，而且也会配合着她在别人面前扮恩爱。 当她给他夹菜时，他壮着胆子握了下她的手。他知道这个时候她不会变脸色的，果然她只是含着笑瞪了他一眼。 孙妍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你们也照顾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吧，能不这么刺激我吗？”她是个十分开朗的女孩子，说原谅他，就立即不再和他生分。说着还偏过头看坐在她旁边的简佑嘉，“干妈说的对吧，大大？” 孩子只会随口附合，“对。” 凌小小低下头笑，他夹起她刚刚帮他夹的那筷子菜放到嘴里，满口苦涩。 *** 饭后凌小小留孙妍在家里住一晚，孙妍说我已经订了酒店了。凌小小偏不依，说你难得来一趟，我想好好和你说一会儿话。 孙妍做举手投降状，“拜托，说了一下午了，我嘴唇都薄了，”说着噘起嘴巴，“你看到没有？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啊，简太太？” 凌小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孙妍根本没来得及看清。 可是简乔南看出来了。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三个字。 最后孙妍还是留了下来。 凌小小带着她去客房，和她说体己话，简乔南陪了孩子一会儿，看他开始揉眼睛，就将他交给保姆阿姨，自己去了书房，将带回来的几份文件看完了，这才回卧室去洗澡。 他觉得很累，不是因为简伯年将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他做，而是因为他现在好像完全看不到希望。 小小比他想像的要固执的多，他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动她。 他洗完澡上床时，夜其实已经很深了，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他想到今年他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派对上，简伯年特意让他和小小跳了第一支舞。 因为他说，他和自己的太太这一辈子，已经携手走了这么久，以后也一定会继续走下去，所以现在希望他们的孩子，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当时那么多的人看着他们，明亮的灯光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带着她，看到她对着他微笑，就像他们婚礼上一样。 他知道那些笑都是假的，可是却还是沉醉其中。 舞池是无边无际的海，音乐是汹涌澎湃的涛声，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唯一看得到的，只是她的笑脸，听到的，只是她轻浅的呼吸声。 他一直想，一直在想，如果可以不停止，一直跳下去，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么美满下去。 可是音乐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耳边是雷鸣般的掌声。 她微微喘息着，仍然在对他微笑，就像他们婚礼上，结束了第一次的吻之后。 他脑中一热，低头亲吻下去。 她的手攀附在他的手臂上，开始只是软软地搭着，可是后来却加重了力道。 他一直觉得疑惑，那一次，小小真的回吻过他吗？会不会只是他因为太渴望，所以生出来的错觉？ 可是，在他们假装恩爱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亲吻过，那些他都能感觉得出，她真的只是在敷衍旁边那些人。 唯有那一次，只有那一次，他一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了几下，他习惯性地说了句“进来”，然后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简乔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卧室里的灯关掉了，走廊里昏黄的灯光衬着她瘦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可是他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你有……什么事吗？”一开口才知道声音都是哑的。 她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犹豫着什么，然后忽然开口问他，“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 简乔南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他不是在做梦。 他的心在这一刻狂跳起来，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可……可以。” 他看着她走进来，看着她关上门，又看着她在黑暗里一步一步走近自己，一直到被子被掀起来，她躺到了他身边，他还觉得有点恍惚。 “小小。”他试探一般叫了一声，后面等待他的，肯定是沉寂无声。他知道的，一定是这样，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了。 “阿妍可能起疑心了。”她的声音冷冷的，“以她的性格，可能会来敲我们的门。” 他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答案，但是却高兴起来。竟然不是做梦。 “噢。”他发出了这样一个音节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里并排躺着，他的鼻端，好像又闻到她身上那种牛奶糖一样香甜的气息。小时候以他家的条件，自然什么好吃的都不会缺，而小孩子几乎很少有不爱吃糖果的，尤其是女孩子。可是不像简乔琪钟晴于换各种口味的来尝试，小小她几乎只喜欢牛奶糖这一种，而且什么其他果味之类的都不要加，只要最纯正的那一种。 她有时候其实是个很死心眼的人。不过如果不是，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喜欢他那么多年，一点回应都没有地喜欢着。 　　☆、第八十章 入V第二更 并没过多久，他们房间的门果然被敲响了。 “你去开门。”凌小小说，顺手打开了床头的夜灯。一点点昏暗却暧昧的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在他准备起身时，她忽然探过身来。他看着她冷着脸伸手解了他睡衣最上面的一粒纽扣，然后忽然凑过来，在他锁骨上用力吸了一口。 “去吧。” 他下了床，走过去开了门，孙妍看到他后，眼睛倏得瞪大了，很是手足无措样子，“啊，啊，那个……那个……” 简乔南的心情在看到她这副窘态时不知怎么地，竟然莫名的好了一点。 孙妍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子，以后谁娶了她，肯定很轻松，而小小有她这样一个一心对她的好朋友，他也为她高兴。 “阿妍，”不等他开口，小小在床上先出了声，“有事吗？” “没事……没事。”她哈哈两声，“我是想对你说声谢谢……那车我收下了。你们休息吧。”她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简乔南把门关好，走回她身边，灯光下，她脸上的冷漠让他觉得很孤单。 “你送她车？”他当然不是介意或是怎么的，只是没话找话。 “代步车。”她很平静地说，“阿妍上次在电话里说她在地铁里被人骚扰了。” 他“噢”了一声，心里竟然有点模糊的喜悦，因为她肯跟他说话，像正常夫妻闲聊一般。 “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来问，“她来敲过门了，你要回去了吗？” 他当然不希望她回自己卧室，可是他心中又很清楚，她一定会回去，所以与其她直接冷漠地走掉，不如由他先问出来。 很微妙的心理。 她没有回答，只是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向他点了下头，“刚刚，谢谢了。” “不客气。”他轻声道。他知道她在尽量让她爱的每个人幸福，比如说刚刚骗孙妍，还比如说骗阿姨走。即使她心里充满了仇恨，她还是在那么努力让她爱的那些人得到幸福。 如果当初他可以对她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一点点，她现在应该都不用活得这么辛苦吧？ 他骤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在她稍稍瞪大了眼睛的时候，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恨不得勒进身体里。 她一点都没有挣扎，只是像平时每一次一样，冷漠地对他。 可是他不管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再松开她，哪怕只是一秒都好，至少这一秒，她是在他怀里的。 他低下头，用力地吻她，将她压到身边的床上，安静地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衣物撕裂的声音。 她还是没有挣扎，只是那样安静地躺在他身下。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恨他，可是他不管了，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唯一的念头，只是想要她。 她身体上的热度几乎要让他身上的血沸腾起来，他只得来及说一句“对不起”，就用力冲了进去。 他的耳边响起一点冷冷地笑声，因为离得近，就好像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 “我不是安全期。”她笑道，“你想再杀掉一条人命吗？” 简乔南的脑中“嗡”得一下，满眼都是鲜艳的血，铺天盖地的血，还有她说的那句“我好疼”。 他仓惶地退了出来，可是身体却是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那样压着她。 她也不推开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 “小小。”他的脸贴着她的鬓角，因为太过痛苦，反而好像麻木了，声音竟然跟她平时的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平静无波，“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她不回答，只是那样安静地躺着。 他的脸上有热热地东西慢慢爬过，他分不清这些泪是他的，还是她的，只知道，她其实和他一样痛苦。 就算折磨他再狠，也不可能让她真正快乐起来。 恨是永远都不可能传递快乐的。 “小小，到底要怎么样……”他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才能让你真正快乐起来？ *** 没过几日，凌小小带着孩子来公司等简乔南下班。以前她带孩子来过几次，简佑嘉觉得这里很有意思，于是吵着要再来。不管私底下他们关系如何，人前他们始终是最恩爱的夫妻，所以她也愿意过来秀一下恩爱。 他们来时，简乔南正在开一个会，一时不能脱身，他的二秘过来招待凌小小。 二秘刚进公司才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小老板的太太。女孩子天性比较八卦，她借着拿水给凌小小的机会，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你是新来的？”本来一直看着她微笑的简太太忽然问她。 二秘连忙点头。 虽然比较瘦小，但简太太倒的确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而且气场很强大。只是比较奇怪的是，她虽然一直在笑，可是她的那种笑容里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寒意，让二秘觉得莫名的害怕，话也有点语无伦次，“简先生在开会，他已经知道您过来了，大概还有十多分钟他就可以开完会了。” 简太太点了点头，“嗯，你出去做事吧，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了。”说着冲身边的孩子笑道，“跟阿姨说拜拜。” 孩子甜甜地说了句“阿姨拜拜”。 二秘莫名的出了一身冷汗，说了句“好乖噢，拜拜”就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刚走出门，就看到简乔南的助理匆匆走过来，看到她从门里出来，脸色微变，“你招待的简太太？林殊呢？” “林姐刚刚有事出去了。” 助理脸色越发难看，一声不吭地敲门进去了。 二秘一头雾水的往自己位子上走。林姐出去是办公事，助理也是知道的，他干嘛这么生气啊？ 她坐回去没多久，一个以前的学姐过来找她要一份文件。对方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了，当初就是她一定要她也进这家公司，她才跑过来应聘的。 两人关系极好，二秘见到学姐，难免要八卦一下。 “原来小老板的太太这么漂亮啊！”她感叹道，“就是个子稍微矮了一点，”她忽然“嗤”地一声笑，“小老板那么高大，你说他们接吻时……”话没说完就被学姐狠狠地敲了一下头，然后对方往她身边更靠近一点，压低声音问她，“你刚刚见到她，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二秘摇头，“没有。她挺和气的，一直对着我笑，就是那笑容……”她冲学姐吐了下舌头，“我总觉得挺吓人的。” 学姐忽然叹了口气，说你这份工，大概做不久了。 二秘这下才是真的吓坏了，连声问为什么啊，我没做错什么事啊？别人都夸她醒目，做事能力强，上手快呢。 学姐想了想，把她拉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我当初让你过来，就是因为这里福利好，我俩又能做伴，而且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才一直没告诉你，怕你有心理负担，不过现在……” 二秘简直要吓尿了，说你直接一点行吗？ 学姐叹了口气，“小老板以前有过外遇，就是这位简太太怀孕的时候。当时闹得挺大的，好像都说好了孩子生下来就离婚……反正以前小老板跟那个女人是真的很亲热，那个人经常跑公司里等小老板。当时公司里谁都以为那个女人会是未来的简太太，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位简太太生下孩子后，他们的感情又好了……唉，男人的心思，真是闹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简太太生了个儿子……越是有钱人，越是重男轻女的。” 二秘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孩子，忍不住点头，“那个孩子是好可爱……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长得跟那个女人有点像。”学姐说，说着她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很像，只是有时候某些角度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二秘“啊”了一声，这时就听到那个学姐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吗？坐牢了。”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声音更小了，“听说啊……就是这个简太太把她弄进牢里的。” 二秘彻底的吓傻了，她年纪轻轻，还不敢想像这种豪门辛秘如此残酷，“她……她怎么……把……把那人……弄牢里的？” “这哪知道。”学姐笑，“道听途说的事，说不定根本是以讹传讹……其实你不用怕的，你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不做东家做西家就是了。”她说着忽然嘻得一声笑，“不过说不定小老板看到你，就想到了那段旧情，对你有点什么意思……嗯，你懂的。” 二秘狠狠地啐了她一口，“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才不会做小三呢。” 她觉得心情很复杂。 简乔南是个很英俊的人，在公事上又很认真，甚至可以用工作狂来形容。虽然林殊经常说他以前有多么多么散漫，多么多么吊儿郎当，多么多么不成器，可是她从来没看到过。 从她进公司以来，所看到的都是他最好的一面。 她是个刚出校园不久的人，其实心中的确曾经对这个人有过一点点好感。 可是那也仅仅只是一种好感，就好像有些人追星一样，她并没有打算过真的去做点什么。 现在，她更是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 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老婆怀孕期间出轨，根本就是畜牲不如，还公然带着情人在公众场合招摇，就更是人渣中的人渣。 二秘心情复杂地往自己座位走，恰好和开完会出来的简乔南迎头碰上。她习惯性地和他打招呼，“简先生”。 简乔南走得很快，连看都没看她，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就匆匆地进了自己办公室。 并没过多久，二秘就看到简乔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他太太的手，神态亲密的从秘书室门口走过。那个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忽然从爸爸怀里探过身亲了他妈妈一下。 简太太笑得更温柔了。 那样子，二秘看了都觉得心里一暖。 这样的笑容，跟刚才看她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这位简太太是那种五官很柔和的人，真正笑起来，其实真的很好看。相由心生，二秘没来由地觉得，她以前，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现在不再觉得这位简太太的笑可怕了，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二秘耸了耸肩，继续整理手头的文件。 男人出轨，就像沾了狗屎的人民币，她再喜欢钱，也不想恶心到自己，不知那个简太太怎么能忍受得了，还能跟他继续过下去？要是她，才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照样一脚把他踢飞。 不过，这或许就是她没办法嫁入豪门的原因吧。 *** 后面两天是周末。 二秘年纪轻，又没有生活负担，约了一帮在本市的朋友疯了两天，累得筋疲力尽，星期天晚上早早就洗了澡爬到了床上。 没多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有短信进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 有人约她明天吃晚饭，时间地点都在上面，而那个号码，是简乔南的。 二秘气得爆了句粗口，手机捏在手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总算是遏制住自己马上打过去臭骂这个人渣一顿的冲动。 王八蛋，真给她那个学姐说着了，这个人渣还真的向她下手了。 　　☆、第八十一章 入V第三更 二秘几乎气得整夜没睡，第二天她最早进公司，打好了辞职信，然后就一直忍耐着，直到简乔南进了公司。 这个人渣还真是会装，见到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二秘本来想马上递辞呈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改变了主意。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衣冠禽兽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二秘刚进公司，基本还属于打杂的阶段，其实和简乔南没有什么接触，偶尔有什么事要见他，他的神色也是很平常的，好像完全不记得那个短信的事。 二秘的肺都快气爆了，好不容易忍到快下班时，她忽然看到简乔南匆匆地往外走，那神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她对着他的背影暗自啐了一口，捱到下班时间，将辞职信放进包里，又下去转了一圈，买了一支小瓶的防狼喷雾放进包里。 简乔南要是敢说什么出格的话，她就将辞职信甩他脸上；他要是敢动手动脚，她就用防狼喷雾来对付他。 哼，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想让她做他的情人？没门！ *** 后面她去了他们约定的那家餐厅。 到了地方，她刚进了门，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微笑着问“您是顾小姐吧”，二秘点了点头，然后立即被对方殷勤地引到电梯里，那人还亲自帮她按下了楼层。 电梯徐徐地往上升着，二秘看着电梯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在想，她到底和那个女人哪里像呢？ 不过就算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会像那个女人那么贱，明知道别人有老婆，而且怀着孩子，还来破坏别人的家庭。 电梯门叮地一声响，然后缓缓打开来，门边已经候着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一看到她立即微微弯下腰行了个礼，然后做了个邀请的姿式。 “顾小姐这边请。” 二秘跟着她往前走，脚下的地毯厚地根本听不到一点脚步声。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可是她却听说过这家餐厅，据说是看夜景的最佳去处。 难怪大家都想做有钱人，只看这服务态度，就已经是她以前去的那些小餐馆里完全不能比的了。 不过她可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哼！ 两人往里面走了一点，眼前豁然变得开朗起来。偌大的餐厅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只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餐厅的灯光又很是昏黄暧昧，但看那个身影的轮廓，倒的确是简乔南。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走近，他偏过头，同时一下子站了起来，“小……” 他们之间现在的距离，已经让她差不多可以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她看到他好像是愣住了，然后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慢慢地，他的眼中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那种痛楚，越来越深，深到二秘莫名地不敢往前再多走一步。 “简……先生。”她怯怯地叫了他一声。 来时那种恨不得杀掉这个人的心情在他的痛苦面前，忽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简乔南却在这时慢慢恢复了镇定，他低低地对站在他旁边的那位侍者说了句什么，然后走过来，向她点了下头。 “既然过来了，就在这里用完餐再回去吧。你随便点，我已经交待过记到我的账上。”他的呼吸有点重，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他说着就匆匆走开，不知道是不是地毯太过厚重，她感觉他的步伐很不稳，和她平时在公司里见到他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 简乔南下了楼，坐进车里时，手脚都还不受控制地微颤着。他从车里拿出包烟来，连抽了两根，总算让情绪稍稍稳了一点。 他早知道小小不会忽然回心转意，他其实早就有预感的。只是他现在，就像一个口渴到极点的人，明知道她给的是毒药，他也会毫不迟疑地饮下去。 他不敢放过任何一点点她的示好，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比如是一句话，一个表情。就算最后发现，那的确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者只是她的有意戏弄，他都不敢，也不舍得错过。 就好像今天，他明明是有预感的，可是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在那边请他一起吃晚餐时，他就立即昏了头，早早地跑过来等着她，虽然很着急，却不敢打电话催她。 他不急的，真的不急，他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虽然他以前是那么急躁的一个人。 他也没想过一顿饭就可以让他们的关系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步，可是就算只是这样面对面的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是假的。这一切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 他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开车往家里赶。他回到家时，孩子已经睡着了。简乔南在孩子的床边坐了一会儿，用一根手指在他的小脸上摸了摸，然后帮他掖了下被角，这才关灯走了出来去敲凌小小的房门。 里面那个他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 他打开门，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正一下一下梳理着头发，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她的后面，从镜子里去看她。 那里面，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房间的灯是淡淡的粉红色，照在她白色的睡衣上，把睡衣也变成了粉色。她的脸却是白的，在灯光下，更显得她的双眼如有波光流转。 她不看他，连镜中也不肯看他一眼，只是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她的头发很黑，在灯光下好像有光在流动。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顾小姐让你不满意？”她的唇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连房间都替你们订好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向前一步，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才忍住了将她拖起来的冲动。 “君子有成人之美。”她将梳子从头上拿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笑，“钟小姐现在在狱中，不能陪在你身边，我那天看顾小姐和她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才特地这样安排，聊解简哥你的相思之苦……我这么善解人意，你还不感激我……怎么，顾小姐还是处子之身？不好意思，是我忘了，简哥你的口味比较独特一点。” 简乔南的手握得咯咯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全身地血液都直冲向头顶。 “凌小小，”他咬牙道，“我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和钟以晴上过床。” “那又怎么样!”凌小小腾地站起来，胡乱地抓起桌子上的一个东西就狠狠地往镜子上掷去。距离这么近，她又用了很大的力，她抓起的那个是一瓶香水，只听“咣当”一声，那面镜子在他们面前四分五裂。 香水的气味立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因为太浓，刺得人头晕。 她的眼神比镜子的碎片还要锐利几分，尖尖地戳在他的心上，直戳得鲜血淋漓。 “简乔南，你没跟钟以晴上床你还很自豪是吧？你们没上床，你就没出过轨，没有过外遇？你们没上床，你就没想过杀死我的佑嘉？你们没上床，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你是想告诉我，你碰都没碰过她，就已经对她那么死心塌地，要是碰过了，连我和佑嘉的命都敢拿给她？还是你想说，凌小小这个人，连给钟以晴提鞋都不配！” 她仰着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点眼泪在她眼中一直闪一直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你把那个姓顾的留在身边……你还嫌侮辱我侮辱的不够是不是？你是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以前曾经怎样爱过另一个人是不是？还是你怕大家都忘了我曾经是怎样被你抛弃过？” 除了那次在墓园里，凌小小一直以来只是一味地冷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几乎陷入了疯狂。 他也觉得有几分恐惧，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于是声音也软了下来。 “小小，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像。”要不然根他根本不会让留她在公司里做事，事实上他几乎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个人。 现在在他眼中，除了偶尔碰到和小小在某些部分有点相似的人，他才会稍微多看两眼之外，其他女人其实根本面目模糊。 “我知道。”凌小小冷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钟以晴在你眼中是独一无二的，不管隔多少年再碰到，也还是心头的朱砂痣，其他人哪里能跟她相提并论。” 他那样的笑刺痛了他，简乔南重重地闭了下眼睛，“小小，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你明明知道我现在爱的是你。” “那又怎么样，我不稀罕！简乔南，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稀罕。”她忽然转过身，发了疯一般将桌面上的东西一下子全扫到地上。镜子的碎片还留在桌子，她的手被割破，血一滴一滴顺着她的指尖滴下来，她也不觉得痛，只是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仰着头和他对峙着。 “小小，你的手！”他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你不要碰我！”她尖叫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里有着一种疯狂地恨意。 “简乔南，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信吗？你以为你的爱我还稀罕吗？你以为你现在说离婚，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低声下气求你？你要滚就快点滚，没有谁求着你！你站在这里对我低声下气，也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犯贱，我没求过你！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样，说要离婚就离婚，连我的孩子的命都可以不要？你滚！你滚！我根本不想看到你，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她忽然用力去推她，她手上的血染到他的白衬衣上，像雪里的红梅朵朵开放着，“你滚！你要找什么姓钟的，还是姓顾的，都随便你，我凌小小不是垃圾桶，不会要别人不要的东西！” 她的眼泪到底流了下来，放弃一般松开他，慢慢地蹲到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觉得受到侮辱了吗？你以前和钟以晴到处秀恩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留一点点尊严？你带着她去参加爸爸的生日宴时，有没有想过还要给我留下最后一点点颜面？你逼我打掉佑嘉时，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痛？你让我妈死不瞑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要遗憾痛苦一辈子……我以前，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简家？” 简乔南蹲□去，从背后抱住她。她用力地挣扎，却只是让他抱得更紧。 “你放开我……”她放弃了挣扎，只是一味地哭，“我不要你碰我，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她坐到了地上，大半个身子差不多都倚到他怀里，脸还是紧紧埋在膝盖里，“钟以晴以前说过，我妈在你心里，连条狗都不如……我虽然恨她，可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凌小小的妈妈，凌小小的孩子，还有凌小小这个人，在简乔南心里，就是连狗都不如……” 她说到这里，却不再往下说，只是不住地哭，从放声大哭到小声呜咽，终于变成更小声地抽泣，再过了一会儿，简乔南只是偶尔才听到她轻轻地抽噎一声，倚在他怀里的身体却重了几分。 他轻声地叫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早已经僵硬了，只能维持着那样的姿式，慢慢地动了动手脚，等那股麻劲过了，他才轻轻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拿了药箱过来，帮她清理包扎了手上的伤口，然后才开始小心地收拾被她扫到地毯上的东西。 等做完这一切，他就在她的床边坐着。她一直沉睡着，皱着眉头，很不安稳的样子。他想起以前自己发过的那个誓－－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再独自己面对黑夜。 可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小小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心中的恨，实在太深了。 “小小。”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然后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可能，得到你的原谅？ 　　☆、第八十二章 第二天简乔南醒来时，觉得脸上痒痒的。他有过这种经验，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一霎间，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刻意压抑着，就怕会惊到她。 那瓶香水经过一夜的挥发，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尾调，雏菊一般清淡的香气。他想到了小时候开遍田野间的那种小野菊，他还曾经采了一大捧给凌小小呢。 她的指尖在他的脸上很轻很轻地流连了一番过后，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 可是她的手指却停了下来，一点冷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睁开眼睛吧，我知道你醒了。” 简乔南大惊，脑中飞快地运转着，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简乔南。”她的声音轻了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冰冷的讥诮。 简乔南努力让呼吸变得均匀一点，还是一动不动。 她好像也疑惑起来，收回了手指，“简乔南？” 随后是片刻的沉寂，然后简乔南感觉到床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她翻了个身或是调了个睡姿。他是趴在她床边睡的，手臂被压了一夜，早已经麻了，床的震动让那种麻劲更增加了几分，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简直苦不堪言。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额头上忽然一热。 这下他是连大脑都麻痹了，隐约好像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是真心对我好……只是我放不下……简哥，我放不下。” *** 本着不能便宜资本家的目的，二秘在简乔南走后，很坦然地坐下来，非常暴发户地只选贵的，不选对的豪点了一通，然后一个人美美的吃了一顿，这才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滚了回去。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拿出了辞职信放到简乔南面前。 昨晚的事她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份工她的确不适合再做下去。 简乔南好像很魂不守舍，像是梦游一般在她的辞职信上签了字，然后又神游太虚。 反正事不关己，二秘才难得再去揣摩上意。只是在她刚要走到门边时，忽然听到简乔南在后面说了句“昨晚的事，对不起”。 二秘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耸肩笑道，“昨晚我吃了你不少钱，所以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顿了一下，后面那句话她还是觉得不吐不快，“不过简先生，我要是你太太，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完也懒得再看简乔南的脸色，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一个女人在怀孕这么辛苦的时候，自己的丈夫不但不心疼，还跟别的女人那么高调的风流快活，如果是她，她会恨简乔南一辈子。 不过人各有志，那位简太太愿意为了简家的钱去做“忍者神龟”，别人肯定是拦也拦不住的。 *** 简乔南坐在那里，看着二秘走出门去。这样的话，他以前听过太多了。当年，有多少人曾经劝过他，骂过他，可是他却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坚持自己是对的，坚持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现在，他当然知道错了，可是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这一整天他脑中总是不断回响着小小那句话。 那么无奈，那么悲凉，那么怅惘，可是没有一点点的恨。 凌小小对他的恨意，就像一把尖刀，一刀刺下来即使鲜血四溅，却痛得干脆利索，可是她今早让他无意中偷听到的那句话，却像是把钝刀子，一直让他的心头钝钝地痛着，却不见一滴血。 这种痛越深，他就越恨当初的简乔南，也就越心疼现在的凌小小。 她的一生，差不多都被他给毁了。 他毁掉了他最爱的那个人。 *** 晚上吃晚饭时，餐桌上照旧是非常的安静，只听到一点筷子碰到碗时的声音。凌小小照例吃得很少，吃完饭也像以前那样，连招呼也不跟他打一句，直接丢了筷子就想上楼去。 “小小。”他连忙叫住她，“你的手……好点没有？” 她的身体已经转了过去，既没有转头看他，更没有回答他一个字，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小小。”他又叫。 她又停了下来，但仍然没有回头。 他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冷漠，“这个星期天，我们去看阿姨吧。也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他知道阿姨在她心中的份量，果然她开了口，“好。”顿了一下，她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谢谢”。 每一次他提起这件事，她都会向他说一声谢谢。他猜想这或许是因为，当初他们的协议里，并没有要求他也要对阿姨好。 她是在对他这种额外的“馈赠”表示感谢。 *** 阿姨现在住在她娘家的一个侄子家里，离他们只有一个多钟的路程。 她现在名义上是帮那个侄子看孩子。那个孩子比佑嘉大两岁，现在在上幼儿园。 虽然很舍不得阿姨，可是从计划实施那天开始，凌小小就很明白，当她和简乔南开始进入到现在这种状态时，阿姨就不适合再留在她身边了。 一来是阿姨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人，她对阿姨再好，阿姨心里还是有着很深的尊卑之分，只要在简家一天，她都不可能真正把自己放到一个和她平等的位置上。二来她和简乔南闹成这样，阿姨如果还留在家里，肯定会很伤心；三来，她现在做的事，有一天或许就不能被简家所容，所以在此之前，她得先把阿姨的退路铺好。 因此她早早地就调查了阿姨娘家的情况，在综合考虑了阿姨娘家那六位侄子的年纪，性格，配偶的性格，夫妻关系，还有亲属关系，以及为人处事各方面的条件之后，她选了现在这一个。 这是阿姨最小的一个内侄，夫妻二人都是很老实本份的人，虽然嫌钱能力差了一点，可是这方面，却是她最不缺的。而且他们的孩子的比佑嘉大不了几岁，正好为凌小小找到了借口。 那对夫妻原来住在乡下，靠打零工为生，她给他们在县城里买了一套很不错的房子，承诺只要他们对阿姨好，等阿姨百年之后，这套房子就归他们。她还出钱给他们开了个小店，又帮孩子入了这个县城里最好的幼儿园，就连生活费，她也按月供给他们。 这些对她来说，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可对这对夫妻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们对她自然是是感恩戴德，不管是看在什么份上，他们对阿姨也是当成自己妈妈来看。阿姨自过完年搬过来帮他们带孩子之后，眼见着人越来越开朗，身体也越来越好。 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家，肯定比在别人家做下人要住得舒坦。 孩子奶奶，也就是阿姨的弟媳又因病去世了，她过来帮他们照看孩子，好像也格外顺理成章，一点都不像是个多余出来的人。 被人需要的感觉让阿姨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经常见到简佑嘉了，所以凌小小答应过她，每个月都会带孩子来给她看一下。 她是一直的把阿姨这里当成娘家来走动的。 *** 凌小小他们三人到阿姨家时，阿姨已经等在小区门口。天气已经变得很冷，阿姨的一头白发被风吹得很乱，看到他们的车时，脸上立即露出大的笑容，连连向他们挥手。 简乔南忙将车在她身边停下来，等车一停稳，凌小小马上带着孩子下了车。 阿姨在这时却又开始连连摆手，“你们上车，外面风大，别冻坏了小少爷。” 她到现在不改不了口，仍然叫简乔南“大少爷”，简佑嘉“小少爷”。 凌小小当然不肯，孩子已经将手伸向了阿姨那边，阿姨笑眯眯地接过抱住他，示意简乔南将车开进去，然后和凌小小一起迎着风开心地往里走。 *** 外面虽然冷，家里倒是暖融融的，还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是阿姨的侄媳在做午饭，她的手艺得自阿姨的真传，很受大家的欢迎，所以他们的那个小吃店回头客越来越多。 简佑嘉一进屋，立即就被阿姨那个小侄孙女领去玩了。小小也被阿姨拉着去唠家常，只有那个侄子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陪简乔南。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但那对夫妻是老实人，又慑于他们的身份，对他们总是毕恭毕敬的。虽然孩子比佑嘉大，但他们是结婚早，两人其实比简乔南都要小，所以在凌小小的再三要求下，他们终于不再叫他们“简先生，简太太”，而是改叫“简哥，小小”。 “简哥，你喝点水。”他手足无措，很是窘迫的样子，“你们饿了吧，饭很快就好了。” 简乔南笑着说了声谢谢，又问他生意一直还好吧。 那人挠了挠头，很是开心的样子，“还好，还好的，能维持生活。”说完就嘿嘿地笑着。 他们夫妻是本分人，虽然不会花言巧语，但胜在为人忠实，不太计较，小生意倒的确越做越好，上两个月他们还曾经主动偷偷告诉凌小小生活费可以不用给那么多了，因为他们现在赚得比以前多。 凌小小也没多说什么，该给多少还是给了他们那么多，夫妻两人一合计，就跑去给阿姨新添了一身衣服。 虽然很畏惧简乔南，但那人还是努力找着话题来跟他聊，以防止冷场。在他们又陷入短暂地沉默时，忽然听到那位侄媳在里面叫了一声“哎呀，酱油没了。孩子他爸，你快点下去跑一趟。” 那人简直是如临大赦，但却还是故意说了一句“你呀，就是这样，总是粗心大意的”，然后向简乔南歉意的一笑，“简哥你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匆匆地就跑下了楼。 他很快就又跑了回来，将手中的酱油拿进厨房，然后简乔南就听到他老婆说了句“你呀，怎么这么笨，又买这个牌子。” 那人说“这个牌子怎么了，这个牌子就不是酱油了？” 女人笑着骂了他一句，“姑姑说这个牌子炒出来的菜没那么好吃。算了，算了，你一辈子就这样了，我懒得说你了。” 那人就笑了，声音小了下去，“我一辈子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让你嫁我的。” “谁想嫁你了。”女人笑了起来，“还不是你哭着喊着求着我，我才嫁了。” 后面那人的声音更小了，好像很得意，却更有几分说不出的亲昵，“现在后悔啊，晚了。” 简乔南坐在那里，盯着阳台边透进来的阳光。或许是盯得久了，眼里渐渐热了起来。 他生在简家，不管什么东西，几乎都是唾手可得，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可能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而在以前，其实并不用多久以前，他都觉得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像这样平平常常的一言一行，却也可以那么温馨动人，让人心生羡慕。 可是他这辈子，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这种平淡的幸福了。 　　☆、第八十三章 阿姨把凌小小拉到房间里，就拿出自己的新衣服给凌小小看，又絮絮叨叨地说那对夫妻对她如何的好，孩子如何的听话，懂得心疼她，又说他们相处得如何的融洽。 “亲生儿子儿媳大概也就这样了。”阿姨满足地叹息。 凌小小就一直微笑着听，偶尔才插一句话附合一声，听到阿姨感叹，于是笑道，“阿姨，我真为你高兴……对了，我看王哥今天还在家里，店里没事吗？” “没事，你们难得来一趟。”阿姨摆手笑道，“他们本来就是早上和晚上才有生意，再说他们现在还请了个小妹在帮手。”她说这话时，神情是很自豪的。 凌小小其实早就知道了，却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王哥真能干，这都开始请人了啊。” 阿姨嘴上谦虚着，心里终究是得意的，于是将手在自己的新衣服上拍了拍，“要不怎么给我买了这身衣服呢，好像不便宜啊。他们还一直问我想要什么……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缺什么，我就说我什么都不要……难得他们有这份心，这比什么都强。” 凌小小只是陪着笑。 明明并不用多少钱，就可以换来这么多人的快乐，所以她当初的决定，的确是对的。 只是对他们来讲，如此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对她来说，却已经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了。 她所失去的，这辈子都已经没办法再找回来。 *** 阿姨将衣服收回衣柜里，刚关好衣柜的门，转过身，忽然重重地皱了下眉头。 凌小小一下子紧张起来，“阿姨你怎么了？” 阿姨已经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应该是饿了。对了，小小，你饿了没有，要不我先盛碗汤给你垫垫底？” 凌小小笑着摇了摇头。 一时饭好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他们这里没有简家餐桌上那么多规矩，更不像简乔南和凌小小两人吃饭时那么冷清，几个人一直有说有笑的，加上有两个孩子在一边打闹，一顿饭吃得特别热闹。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过后，他们就提出告辞。阿姨的眼圈立即红红的，抱着简佑嘉就不肯松手。简佑嘉也一直叫着我要跟姐姐玩。 阿姨侄媳于是就建议凌小小，“要不简哥小小你们就在这里留一晚吧？你们看这两个孩子，亲热着呢。” 简乔南不敢拿主意，只能去看凌小小，见到她也正好在看他，于是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这些小事你作主就行了。” 凌小小笑着白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给王哥你们添麻烦了。” 其实还真的给这对夫妻添了不小的麻烦。他们立即将家里放起来的被子拿出来晒，又特地买了两个新枕头，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换洗衣物，毛巾等。买回来这些东西以后，阿姨侄媳就忙着清洗，甩干，放到外面大太阳底下晒。因为风大，到了傍晚时，那些衣物之类的竟然已经差不多干了。那位侄媳这时又是忙着给他们铺床叠被，阿姨就在厨房里忙着给他们做晚饭。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众人总算坐到桌前开始吃晚饭。因为晚上留宿，不用担心酒驾的问题，简乔南又被劝着喝了一点酒。 等到吃完饭，那对夫妻就忙着出去做生意了。 两个孩子白天玩得疯，都是早早就睡了。 凌小小陪着阿姨又说了会儿话，看阿姨已经开始打呵欠，于是赶紧让她休息，自己也回了房。 阿姨这里是三居室，他们现在睡的是准备留给孩子的那个房间。她走进去时，简佑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简乔南正站在窗口打电话，可能是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一看到她，立即匆匆地结束了通话，然后略微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 “不用。”她的语气很冷淡，而且连多一个字也懒得再说出口，直接走过去上了床，小心地将孩子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给他腾出多一点的地方。 简乔南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过来，睡到孩子的另一边，顺手关掉了灯。 *** 外面是黑沉沉的夜，里面是死沉沉地静，凌小小平躺在那里，鼻中嗅到的，全部是被子被太阳晒过后那种阳光的味道。 她讨厌，不，是畏惧这种气味，在家里，每次被子刚晒过的那一晚，她一定会睡不好。 好像是很久之前，她那么开心地帮着阿姨晒被子，那么开心地等着一个人回来，结果等来的，却是那个人那么绝决的离开。 她当时并不觉得难过，就好像一个人被打了麻醉，即使伤口再大，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一晚，她好像闻了一整夜这种阳光般的味道。 然后第二天，麻醉药终于过了，剧痛袭来，她才知道自己心中被剜了一个多么大的口子－－一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痊愈的大伤口。 她的人生，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是一片黑暗，再见不到一丝阳光。 夜渐渐深了，那对夫妻收档回来，外面是一片嘈杂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两人说笑声。 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了，真正哀的是一方如飞蛾扑火，至死方休，而另一方不过是视如敝屣，避之不及。 外面终于又安静下来，只有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在寂静中发着单调的“嗒嗒”声。其实本来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寂静里听来，却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她头晕。 孩子忽然开始在床上动来动去，很不安稳的样子。她忙侧过身去拍他的背，立即碰到了另一只手。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立即就像触了电一样弹开，她也不理他，只是一下一下拍着孩子，可是简佑嘉的小身体还是拱来拱去的。 “他是不是想拉尿了？”他说，“我抱他过去吧。” 她这时才想到这种可能，于是冷冷地拒绝了他，“不用，他现在睡着了……你不用再装什么慈父。” 黑暗中，她听到他压抑地呼吸声。他是觉得生气呢，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简乔南现在要是马上要死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她也不会过来的。 第二天离开阿姨家时，凌小小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嘱咐她那位侄子，让他带阿姨去医院检查一□体，阿姨可能有哪里不舒服。 那人连连称是。 从阿姨家回去之后没多久，就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后面的天气越来越冷，离新年也越来越近。 这其间，凌小小打过电话给阿姨的侄子，问他阿姨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对方说阿姨根本不肯去，又固执得厉害，劝多了她就生气，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不过平时看她也挺好的，没觉得她哪里不舒服好像。 凌小小想了想，也觉得阿姨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大概真是自己太过捕风捉影了，于是也就这样把这件事放下了。 *** 因为到了年底，需要应酬的场合越来越多，简伯年又有意将公司慢慢转交到简乔南手中，所以一些重要的场合，他开始渐渐地交给简乔南去出席。有时候简乔南需要携带女伴，凌小小就会配合他去那些地方表现一下他们是如何的琴瑟和鸣。 年前市商会有个酒会，简家自然在力邀之列，凌小小为了尽到“简太太”的本份，特地去了一趟“繁锦”。 “繁锦”据说是本市最好的女装店，凌小小虽然不觉得这里的衣服多么合心意，却也还是经常光顾一下，成了这里的老主顾。 名店的服务自然是好的，漂亮的女店员一看到她脸上立即堆满了笑，“简太太，刚想通知您，我们这儿正好来了一些新货。” 凌小小虽然并不是多喜欢，却依然笑着应付着，又拿了几件去试衣间试，觉得差不多，就递了信用卡过去刷。卡是简乔南的副卡，虽然实际上她比简乔南更有钱，但是简太太以前说的对，简乔南是男人，她很乐意在外面替他保留几分颜面。 反正她要的，只是私底下让他生不如死。 打包好那些衣服，漂亮的店员帮她提着袋子，恭恭敬敬地将她往门边送。还没走几步，隔着一点距离就看到门边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立即有另一位漂亮的店员迎了上去，“李小姐，你今天的发型好漂亮……真羡慕李小姐，乔先生这么疼你，又陪着您一起过来。” 那位李小姐笑得矜持，只是那种喜悦和幸福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偏过头去看身边的的人，才发现乔伊正盯着他们不远处的那人看。 李暮晓这时才留意到凌小小，于是立即笑着紧走几步上前，“小小姐，这么巧。” 凌小小点头微笑，然后和已经走上前的乔伊打招呼，“乔伊哥，好久没见了。” 乔伊还未及回答，李暮晓已经抢着回道，“他呀，总是忙，我都是等了好久才等到他陪我出来的。” 凌小小笑着应她，“男人专注事业是好事。你看，我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乔伊哥至少还陪着你。” 李暮晓扭过头斜了乔伊一眼，嘟了下嘴巴，“也就正好被你碰到了。他呀，非要让我来这里，明明这里的衣服这么老气……”可能是瞧到了凌小小后面店员帮提的袋子，她忙掩了下嘴，笑道，“这么成熟，跟我完全不配的。” 虽然叫凌小小姐姐，她其实也只比凌小小小几个月而已。 凌小小见乔伊笑得有点僵，于是微笑道，“暮晓你青春灵动，的确更适合穿得鲜艳一点。不过乔伊哥的眼光倒是值得信赖的，这从他挑女朋友就可以看出来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摆酒，我好改口叫你一声‘嫂子’啊。” 李暮晓听她间接夸自己，已经很开心了，又听到凌小小提婚事，她心中也正因为乔伊迟迟不向她求婚而着急，所以偏过头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乔伊却只是看着凌小小，“乔南最近还是那么忙？” “嗯。不过爸爸现在把那么多事交给他，他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平时有空时他也是经常在家陪我和佑嘉。”她说着向他们点了下头，“乔伊哥，暮晓，佑嘉一个人在家里，我得先走了，你们慢慢挑。” 她说完就转过身，从那位店员手中接过袋子，又向他们点了下头，然后匆匆地往门边走，没走几步，她听到乔伊叫了一声“小小”。 她立即放缓了脚步，还未及回头，却听到李暮晓应了声“干嘛”。 她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脑中忽然闪过今年那个夏夜，醉酒的乔伊把她压在身下的情景。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放弃挣扎，也那样放纵一次。 简乔南可以和钟以晴那样风流快活，为什么她不能？ 可是她的确不能。 她已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何苦再拉一个乔伊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大哭着求他，求他不要再纠缠自己，求他快点找个女朋友。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乔伊在她面前失态，看到他流泪。 他在那时，或许已经猜出她并不像自己一直所说的那样幸福。毕竟他那么聪明，又对她用情至深。 当时他一直问她，如果他当初早一点表白，在她和简乔南结婚前就表白，会不会她就不会嫁给简乔南，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当时好像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因为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一个。 其实她撒了谎。她以前不会跟他在一起，的确是因为爱简乔南，而现在，却是因为她恨简乔南。 所以她这一辈子，只会跟简乔南纠缠下去，至死方休－－她死，或是，他死。 然后没多久，她就从乔伊妈妈那里听到他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第一次见到李暮晓时，就觉得她未必适合乔伊，可是她的身份那么尴尬，说任何话都好像是错的，所以只能暗暗希望，他们相处久了，说不定就处出感情了呢。结果今天她忽然间明白，乔伊选李暮晓，或许只是为了可以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叫出那两个字。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第八十四章 凌小小回到家时，正好和简乔南的车一前一后进了门。 他看到她，立即示意司机将车停下来，然后站在那里，等着凌小小将车停下来。 “小小，这个给你。”凌小小刚将车窗降下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将一个漂亮的铁盒子递给她。 凌小小伸手接过来，很冷淡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升上车窗，将车往车库方向开。 简乔南站在那里，不一会儿就看到司机从车库里停车出来，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他刚刚送给凌小小的那个盒子。 “大少爷。”司机走近他身边时，立即和他打招呼，可能是看到简乔南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于是忙解释道，“是少夫人刚刚拿给我的，她说是买衣服的赠品，怕小少爷看到想吃，让我帮着扔掉的。” 简乔南点了点头，隔着一点距离看到凌小小也已经出了车库，可是她看都没往他们这边看，只是一直往门边走，那里简佑嘉已经听到车声，迎了出来，她将手中的袋子交给保姆阿姨，一把抱起了孩子，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抱着他往客厅里走。 “快点扔掉吧。”简乔南的声音都是麻木的，“要不然小少爷看到了。” 司机应声走开。 那盒糖果是小时候小小最喜欢的那种，那家厂早已经不再生产。他这次出差正好到了那边，特地请对方帮着做了这一盒。 结果只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简乔南站在那里，寒风一阵阵刮过，他不觉得冷，只觉得茫然，好像置身于浓雾中，对于未来，他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可是当初，他又何曾给过小小希望？ *** 后面几天，两人仍一如继往地相敬如“冰”，不过等到酒会那一天，凌小小挽着他的手入场时，她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偶尔还会偏过头看他一眼，那种眼神，简直就好像她还在一心倾慕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斜肩式掐腰短裙，将线条优美的腿露得恰到好处，又因为绾起了头发，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非常有效地弥补了身高的不足。虽然今晚这里名贾云集，众多商界巨子的女伴更是打扮地珠光宝气，她的身上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装饰，只是胸口有一只镶了几粒小珍珠的别针，和她头发上的珍珠发夹及耳上的两粒珍珠耳钉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他们一入场，立即被记者包围，镁光灯下，两人的姿式已经换成他揽着她的腰。他们在镜头面前微笑，在回答记者的问题是，总会习惯一样先含笑互视一眼，那种深情缱绻，仿如神仙眷侣。 门边又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刚一打照面，四人都是微微笑了一下，很是亲热地打着招呼，虽然在商场上，两家一直是敌对关系。 因为一直被简家压着一头，对方郁结难抒，瞥了一下简乔南身边的凌小小，又看了眼自己身边光彩夺目的娇妻，那人立即笑道，“乔南，你也太小气一点了吧，这样的场合，连颗钻石也不给尊夫人戴一颗……哈哈哈，莫不是拿去送给别人了？” 他这样含沙射影，旁边有些人自然还记得当初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出轨事件”，就连这些记者，也不是没得到过消息，只是被简家压着不敢刊发而已，所以明明那么多人，却一时之间都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盯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最害怕被提起的往事一瞬间就被这样直接地摊在了众目睽睽之下，简乔南的笑容僵，身体也是僵的，几乎习惯一样看了眼凌小小，她也正在看他。 依然是那么温柔的微笑，好像他们婚礼上那样。 “黄先生黄太太情比金坚，自然要代表永恒的钻石才能相配。我跟简哥也就是胜在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是夫妻，更是一辈子的兄妹亲人……”她看了下自己胸前的那枚别针，似无意一样摸了下自己耳上的那颗耳钉，浅笑道，“这些珍珠虽不贵重，但每一粒都代表着我们相识的一个年头。”她看向简乔南，面带微笑，但眼圈却微红，“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这么多年了，简哥。”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手从她腰上滑下去，十指相扣地握住她的手，冲她淡淡一笑。一切好像已尽在不言中。 时间才是感情最好的试金石，那人和自己太太新婚不过大半年，就已经有一些花边新闻在外面流传，这样一对比，高下立见。 一时乔伊和陈奚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乔伊的女伴自然是李暮晓，而挽着陈奚河手臂的，却不是陈慕云母亲，而是某个当红女影星。 以前简伯年偶尔出席时，带的女伴一直都是简太太。 乔伊看到陈奚河，立即礼貌地上前一步打招呼。 因为他和陈慕云是合作伙伴，经常一起出席一些商业活动，那帮记者见他和陈奚河一同进来，立即像打了鸡血一般，伸长脖子看向他们身后，这才发现陈慕云并没有跟着入场，一时就连一些观旁者都难免有点感叹，少了一场好戏。 有记者问乔伊陈慕云的去向，乔伊只是微笑着说了句陈先生身体微恙，医生建议他在家休息，说着他灿然一笑，调侃一般加了句“只是小感冒，不至于引起股市振荡的。” 他和陈慕云是金融界最最耀眼的新星，年头那场收购战更是可以当作商业案例写进教材里，有时候他们的一句话，就可能暗示着股市未来的走向，所以听到他提到这方面的话题，众人开始将话题往他们工作方面展开。 乔伊随意的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借着有另外的人入场的时机摆脱了那些人，携着李暮晓往凌小小他们这边走。 简乔南他们刚刚和陈奚河打过招呼，见乔伊过来，于是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 他们两个虽然已经不再是绝交状态，但也只是在这样公众场合勉强维持着风度，以前那种亲密无间是再难寻回。 乔伊点头微笑，然后将目向投向凌小小，“你今天好漂亮。” 凌小小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看了眼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李暮晓，浅笑着，“暮晓今天才是真的漂亮。” 她身上穿的那一套是凌小小在“繁锦”里第一眼就看上的，试了一下十分合身，只是她的心已经老了，不再想去接触这种偏嫩一点颜色。 “他总嫌我的品味是小孩子。”李暮晓翘起嘴角笑，虽然说是在抱怨，但脸上的笑明显是开心的，受极了宠溺一般，“这么老气横秋的，有什么好看？” 凌小小只是浅笑。她知道她是在等着被人夸一句，可是要夸她的那个人不是她。 四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暮晓也没能等到乔伊的一句赞扬，心中渐渐生出几分不悦，乔伊再带着她去和另外的人打招呼时，她就有点懒洋洋的，总不大提得起精神，酒杯拿在手中也似有千斤重，只啜了几口酒，却已是微熏。 耳边突闻音乐响起，乔伊很绅士地向她伸出了手，她原来还想装腔作势一番，可是一对上他的视线，却立即心软了。 他们在音乐声里徜徉，他的手扶在她的腰上，不松不紧，若即若离，就好像他对她的态度。她心里像碳酸饮料被拧开了瓶盖，泛起许多小小碎碎的气泡，每个汽泡里都是酸意。 舞池里还有其他人，在缓慢悠美的旋律中与他们擦身而过。 她看到他们身边，凌小小正依偎在简乔南怀里，那么亲密的姿式。 关于两年前的那件事，她其实也有所耳闻，可是他们现在都可以这么幸福，而她和乔伊却不行。 她心中的酸意一瞬间冲到了顶点，冲得眼睛快承受不住，她仰着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正想问他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却听到乔伊轻轻叫了她一声。 “晓晓。”他看着她，目光那么温柔，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我爱你。” 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脸紧紧地埋到他胸口，借以掩饰夺眶而出的泪。 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当时她和一位朋友一起去他公司应聘，只听人事部那个人那么公式化的措辞，她就知道她没希望了。然后她在走廊里遇到他，一向冒失的她不小心撞翻了他手中的咖啡，却也不小心将他撞进了她的生命中。 尽管只是那样匆匆一面，就让她对这个人有了好感，可是她记得当时他并没有怎么多留意她的。可能因为赶时间，他连她的道歉都好像懒得听。后来因为她那位朋友应聘成功，她去他公司楼下等那位朋友，他们两人正好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出来。 她因为一时没看见她朋友，还四处乱看，急得她朋友不顾当时有那么多人就大声地叫她，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走过来，彬彬有礼地为那天将咖啡洒到她身上道歉，而且还请了她和她朋友吃了一餐晚饭算是赔礼。 她当时也有点糊涂，明明是她的过失，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但能够和他一起吃饭，总是开心的。后面她又回请了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再然后，好像就那样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交往了近半年，外人眼中早已经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而事实上，不要说肌肤之亲，他甚至从来没有吻过她，连拥抱都很少，最亲密的，也不过只是牵她的手。 但是现在，他说“我爱你”。 她终于还是等来了他的这句话。 *** 一曲终了，她去洗手间，顺便补妆。因为乔伊的那句话，她整个人还晕乎乎的，等稍稍醒过神，就听到外间有两个人在说话。 “听说现在简乔南很疼她的，所有的财产都转到她的名下。”一个声音说。 因为听到熟悉的名字，她立即一个激灵，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那又怎么样？”另一个女人哈得一声笑，“以前还不是一样甩过她。你忘了以前简乔南跟那个女人多亲热，大街上就抱着接吻，这里谁不知道？哪里还给她留过一点点面子……要不是她那时候肚子里有那个孩子，估计早就被扫地出门了。”那人说着叹了口气，“不过她命好是真的，简伯年一直盼个男孙，她就生了个儿子……她要是生个女儿你再看看，现在的简太太是谁还真说不定呢？哪里像你先生，你生两个女儿还是那么疼你。我家那位这方面也算不错了，男人逢场作戏再所难免，他至少从来没有正大光明带着外面那些小贱货招摇，让我难堪，也从来没提过要跟我离婚还是怎么的。” 另外那个跟着叹了口气，“这倒也是。不过男人啊，嘴上说男女都一样，其实还是喜欢儿子，我家那一位……”又是一声叹息，“反正我是还要再生的。” “那是。这继承人还得我们自己来生。”另一人说，“反正不管他们在外面怎么玩，只要别带个野种回来分家产就行了。哎，你说，简乔南以前跟那个女人……” 李暮晓听得心都发凉。俗话说人言可畏，果然这天下最毒的就是人的一张嘴，尤其是女人的，更尤其是嫉妒的女人的。 她站起来整理衣服，正准备冲出去骂那两个长舌妇一顿，忽然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男人呢，就像小孩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所以总想着出去玩……不过他们就算闹得再凶，你只要一个耳光扇过去，他们就乖了。”那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带着笑意，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上几分，还带着几分不屑，“只是郑太太，周太太，这个耳光，你们敢扇吗？” 外面忽然一阵死一般的沉寂，李暮晓整理好衣服悄悄走出去，凌小小已经不见了，只有郑太太和周太太还站在洗手台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李暮晓再进入宴会厅，看到凌小小正依偎在简乔南身边，那种温和恬静，哪里还有刚才在洗手间里的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气场。 *** 酒会散场时，乔伊送她回家。到了她家楼下时，乔伊将车停下来，和她道了声“晚安”。 外面是黑丝绒一样的黑夜，上面还缀着一颗颗闪亮的宝石，车内空调的暖风柔柔地扑到她的脸上，让她想到他的手。 李暮晓想到今晚他说的那句话，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她踌躇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唇上还沾有酒气，她也好像跟着有了醉意。因为刚才的举动，羞得不敢抬起头看他。 “晓晓。”她听到他叫她，她红着脸刚抬起头，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乔伊，完全失去了一贯的镇定从容，他的吻像暴风骤雨一般，让她整个人像是被卷入龙卷风的漩涡中，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心好像要裂开一般，她仰着头承受他的这个吻，最后连舌头都要麻痹了。 最后分开时，两人都快喘不过气，他附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晓晓，我爱你”。 她揪着他的衬衣，大口的喘息着，一遍遍地点头应他，“我也是”。 这样的气氛下，一起过夜好像是顺理成章。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地问他，“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相信他懂得，所以他以前才会拒绝她两次。 可是这一次，他答了句“我送你上去吧”。 李暮晓忽然心跳如雷，怀中像揣了一只小白兔一样跟着他一起下了车，脚步都是虚浮的，双腿打颤，好在他适时向她伸出了手，她才勉强可以继续往前走。 夜深人静，电梯里面都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人。她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立即紧张地呼吸都不顺畅。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她胡乱地找了个话题，“小小姐平时看着那么温柔，想不到生气时也那么吓人。” 从像镜面一样的电梯墙上，她看到他带着一点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她，“什么？” 她偏过头，迎向了他的视线，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涨红了脸，“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是正好也在那里。” 乔伊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有平时那种淡定到接近冷淡的神情，他皱起了眉头，“出了什么事吗？” 　　☆、第八十五章 李暮晓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陌生，刚想开口，电梯却到了。 他们出了电梯，乔伊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又问了她一次“出了什么事吗”。 李暮晓心中紧张，又觉得那些人说的那些话那么难听。虽然看乔伊和简乔南关系不太好，但他们毕竟是表兄弟，乔伊听到了，肯定也会不高兴，所以她犹豫了一下，才掐头掐尾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笑着看向他，“我知道小小姐生气也是人之常情，谁听了那样的话都会不高兴，只是……她平时那么温柔……”她是觉得那个时候的凌小小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乔伊听完就站在那里沉默，并没有继续再往前走的意思。 两人差不多已经到了她的家门口，她是女孩子，已经主动到这个地步，如果还要她再抛下矜持，她真的有点说不出口。 “乔伊。”她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刚刚在车内的那点旖旎气氛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乔伊好像醒过神来，微笑着说了句“快点进去吧”，然后将她送到了门口。 等到她打开门，开了灯，走进去开始换鞋，并顺手递了双拖鞋给他之后，乔伊却拒绝了。 “很晚了，你早点睡吧……我还有点急事，后面有时间给你电话。” 李暮晓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他伸手过来，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匆匆了离开了这里。 她茫然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明白过来，他是真的走了。 *** 回去的路上，简乔南和凌小小几乎一路都在沉默。隔音板已经放下来，他并不担心司机听到什么，只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现在的凌小小在无人的场合已经不会再顾忌他的感受，高兴或是不高兴都是很明显的写在脸上。 她现在很明显是在不高兴。 他觉得心虚，今天她在那些记者面前算是为他挽回了面子，可是他肯定不能奢望在私下里，还要她对他笑脸相迎。 “小小。”他怯怯地叫了她一声。 凌小小正在取胸前的胸针，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忽然一用力，发了狠一般一把将那枚胸针拽了下来，那条裙子被抽了一条长长的丝出来。她好像还不解恨，又一把扯掉头上的发夹。她的头发如瀑布一样散了下来，挡住了他的一部分视线，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又开始气冲冲地拽耳上的耳钉。 简乔南看到她的动作那么粗暴，真怕她会把耳垂扯裂开，吓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有气，冲着我发就行……”他的声音小了下来，乞求一般，“何苦又伤到自己。” 凌小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稍稍松开一点手时，用力抽回手，将车窗打开一点，随手将那枚胸针和发夹扔出窗外，然后她往椅背上一靠，就那样靠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简乔南其实现在有点怕她真正发怒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只想到了三个字：“对不起。” 凌小小连眼都没睁一下。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从他们的窗边一闪而过，像一颗颗流星一般。她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冷漠。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所有想说的话在嘴里溜了个弯，就又被咽了回去。 *** 回到家孩子已经睡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去看了孩子，然后凌小小先一步转身回卧室。 他忙跟了上去，在门快要合上时，用力地伸手抵住了。 “小小，我想和你谈谈。” 凌小小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微皱着眉头，“有必要吗？对不起，我有点累，想休息了。”她说着就又想关上门，简乔南一把用手扣住门边，却不用力去推，眼看着就要夹到他的手，那扇门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用力拉开门，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他，“够了吗？” 简乔南却鼻中一酸，小小她心中，始终还是有他的，她连他的手都不舍得伤到。 “小小。”他向前一步，站在门框的位置，防止她再突然关门，“今晚的事，我知道你很生气……” “没有。”凌小小冷着脸打断他，但是她的手从门把手上放下来，“以前的事，我完全不想再提起……现在，你只要记着我们的协议就行了。” 她虽然冷若冰霜，但毕竟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这在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简乔南都不知道该不该因此而庆幸。 他想到很久之前某个愚人节，他有意戏弄她，假装自己失恋了。那个时候的凌小小多单纯啊，竟然真的信以为真，那么笨拙却努力地哄他。 她越哄他，他就装得越难过，就是为了看她着急的样子，后来他一时玩心大发，有意欺负她，故意要她亲他一下。 凌小小脸涨得通红，可是竟然真的亲了下他的嘴唇，然后还被他强拉着陪着他睡了一晚。 第二天他醒来时，她还缩在他怀里，那么小小的一团，像个小孩子一样，可能是做到了一个好梦吧，她嘴角还带着笑。 他那时也真是傻，竟然都没有想过小小肯这样对他，是因为喜欢他。他当时只是觉得她傻，这么好骗，很是得意，晚上更是有意牵着当时那一任女朋友的手出现在凌小小面前，就是为了让她明白，她被骗了。 凌小小当时脸都白了，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看了好大一会儿，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小到大，他骗过她多少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可是他骗她最厉害的一次，就是给了她一个他们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的假象。 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地承诺过以后会对她好，对他们的孩子好，在孩子生下来以后，带着她和孩子去补度蜜月，带她去看大峡谷，带她去草原骑马，带她去任何她想去，以前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去的地方。 他说这些时，她就在一边傻笑，然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说我会晕车，还会水土不服，肯定会很扫兴的。 当时的他是真的愿意带她去做这些事的，于是就说有我呢，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结果哪里有什么一生一世，不过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以前的种种就被他用“弄错了”三个字统统抹煞了。 “我可以休息了吗？”凌小小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简乔南看着她，忽然觉得以前已经那样辜负过她，现在又何必再这么为难她。 他后退一步，退出门外，“那你休息吧。” 那扇门立即在他面前合上了。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凌小小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可是一旦失控，却像是龙卷风过境。 他可以想像里面现在是什么样一副光景，可是他安慰不了她。 他就是让她失控的罪魁祸首。 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是这一道门，而是那些充满了痛苦和仇恨的过往。 只是就算他安慰不了她，又怎么舍得真的放开她。他用力去敲门，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回答他的，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门后，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简乔南站在那里，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狠狠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凌小小手中正好抓了个相框，见到他往里面走，立即一把砸向他。她因为愤怒失了点准头，那个相框从简乔南脸边险险擦过，重重地砸到他背后的墙上，落了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凌小小四处乱看，已经找不到称手的东西来砸他，于是一把抄起枕头，用力砸过去。 简乔南连挡都没挡一下，只是一直往她身边走。 她大口地喘着气，仰着头狠狠地瞪着他，“你滚！” “我不会走……”他低着头看她，那么专注的凝视，好像要将她装进心里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除非我死。”他伸手从梳妆台上拾了块被她砸碎的镜子碎片。因为怕伤了她的手，连死在她手里都成了奢望，只能自己紧紧握在手心里，用力地抵到脖子上。 “小小，以前的事，我知道我说再多的对不起都于事无补。”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就好像怕惊醒梦中人一样，“如果一定要我死，才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他的手上稍稍用力，立即有血从玻璃片边渗出来，从他的脖子上一点点缓慢地滑下来，像一条红色的蚯蚓。 凌小小只是直直地仰着头看着他，完全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她的冷淡终究还是让他有了几分伤心，对死亡的恐惧更减轻了几分，“两年前我就告诉过爸爸，就算我死在你手上，他也不会为难你……小小，我……我爱你……”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是因为钟以晴欺骗我，我才回头来找你……其实更早以前，我就喜欢你，可是我看不清……我一直看不清……把你在我身边，当成理所当然……” 他们两个都那么傻，竟然错失了那么多年，而且因为这种错失，可能要错过一辈子。 他的手上又加了一点力道，只要再横着拉一下，他就可以结束她的痛苦了。 “你敢！”凌小小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简乔南，你敢现在死在我面前，我马上就带着佑嘉下去找你。” 她冷冷地笑，“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你想一死了之……你就这么点承受力吗？” 她一步向前，伸手握住他的那只手，几乎一字一顿，“你的忏悔，就是通过死来解脱吗？在我没允许你死之前，你敢死，你就试试看！” 她将他的手拉下来，从他手心里拿走玻璃片，随手扔到地上，然后握着他被割伤的手去捂他脖子的伤口。她就那样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大，没有眨一下眼，眼泪一颗颗地滚了下来。 “疼吗？”她的声音轻如梦呓，简乔南却彻底被这两个字击溃。他发了疯一样吻她，把她压到床上，沉闷的空气里，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她身上还穿着那条裙子，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她完全暴露在他的身下。 可是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看到她死灰一般的脸，脑中有一大片血红的东西在一瞬间炸开，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全部都是血，带着铁锈一样让人作呕的气息，一个无辜的生命就是那样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不能碰她，他不能再杀死他们的孩子。 他仓惶地放开她，狼狈地逃了出去。 *** 她就躺在那里，嘴唇被他咬破了，有血凝固在嘴角，身上到处都是从他手上沾上的血，脸上也被滴了几滴他脖子上的血。 刺眼的白，醒目的红，她躺在那里，就像一场古老的祭祀中被奉上圣坛的供品。 他死不了的，因为她要的，是他生不如死，所以他现在，绝对不能死。 她的嘴角慢慢爬上一点笑意，那么冷，可是从眼角落下的泪，却又那么烫。 这个疯狂的世界，还有几个是正常人？ 　　☆、第八十六章 虽然这样闹了一场，过年回简家吃年夜饭时，两人倒又恩爱如常。 简乔琪今年倒是愿意回家过年了，跟简佑嘉玩着就不舍得松开。 简太太看到了难免又旧事重提，“过了今天，慕云都三十二了，该做爸爸了。” 简乔琪嘟着嘴瞪她，“妈，您别提这件事行吗？我说过了，我要三十岁再结婚生子的……”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那时陈慕云也实在不小年纪了，于是作了一点点妥协，“至少也得二十八岁吧。唉，也就三年的自由了。”她说着看向怀里的简佑嘉，叹息道，“姑姑不想结婚啊。” 简佑嘉咧着小嘴笑，很肯定地帮腔，“不结婚。” 简乔琪开心地笑，“对，听我们佑嘉的，不结婚，陪佑嘉玩噢。” 简太太笑骂道，“不像话。你看你哥跟小小……小小不就大你一岁，佑嘉都这么大了。”她一下子想到简飞菲又有了身孕的事，于是看向凌小小，“小小，佑嘉这么大了，明年应该就可以上幼儿园了吧，你跟乔南明年是不是再要一个？” 凌小小正在和简伯年说话，对方刚刚问了句“等佑嘉大一点上了学，你有没有打算进公司做事”，听到简太太也在问她，她忙看了眼简太太，浅笑着，“上了那么久的学就直接跟简哥结婚，其实我也想试着做一点事，就是怕做不好，给爸爸妈妈丢脸。” 简太太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再生，立马有点不太开心，但她现在毕竟疼她，倒也没怎么显露出来，只是在心里暗自失望着。 简伯年听了倒是呵呵笑，“其实这方面倒不用担心，谁都是从不会做起的。不过佑嘉是我们简家未来的希望，我其实是希望你能专心的教育他，教育好他。” 凌小小看了看简伯年，抿了下嘴唇，低声道，“爸爸说的是，还是等佑嘉再大一点吧。” 简太太一听他们这样说，立即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忙笑着附合，“就是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有乔南赚钱养家就行了，小小你就好好照顾佑嘉，要是可以的话，就赶紧再替佑嘉生个弟弟妹妹……你看家里有个孩子多热闹，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多生两个，啊！” 凌小小听到她又将话题扯到生孩子上，害羞一般偏过头看身边的简乔南。 简乔南揽了下她的肩，无奈地看着简太太笑道，“妈，您能别总是提这件事行吗？佑嘉好不容易长大一点，小小也刚刚才轻松一点，你就这么急着要我们生……您当年跟爸爸怎么不这么积极？我要是再有个弟弟，压力也不至于这么大啊。” 简太太听到他这样插科打诨，连他们都扯进来，免不了笑骂他一顿，但这个话题终究是跳过去了。 *** 当晚因为简乔琪不肯放行，他们一家三口留在了这边。 乔琪买了一大堆烟花，带着简佑嘉跑到园子一角去放。孩子非要拉着他们一同前去，他们也只得跟了上去。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绽放开，他在这一瞬间，只想到那一晚，她流了那么多血。 还有他抱着她上了车，烟花在他们身后一颗颗地灿烂着。 明明极尽璀璨绚烂，隔着一层车窗玻璃，却觉得一切都是冷的，连那样的五彩缤纷，都好像褪尽了色彩，只剩下浓重的血色。 乔琪在大声的笑着，简佑嘉毕竟小，又喜欢看，却又有点害怕。 凌小小蹲在那里半抱着他，微笑着指着天空在跟他说着什么，偶尔还用手捂一下他的耳朵。 小时候他们放烟花时，胆小的凌小小也是这样，又喜欢，又害怕，然后他就会笑话她是胆小鬼。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胆小鬼已经长大了，已经会那么温柔地去安慰别的害怕的人。 他看着他们，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忽然间觉得有种深深的感动。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在他的身边，那么近，触手可及。 简乔琪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们身边，将简佑嘉抱起来去玩那种仙女棒。 他们走开后，凌小小站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盯在孩子的身上。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没有用手去理顺它，只是那样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点淡淡的笑，温柔地笑着。 他走过去，轻轻地揽住她的肩头。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场合，他知道她不会推开她。 她偏了下头来看他，可能是还没来得敛上笑容，她的眼中是他已经很少能看见的柔和神色，还隐隐有一点笑意。 他的喉咙里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堵住，眼里又酸又涨。 竟然又是一年了。 虽然这一年充满了痛苦，但是他们毕竟又在一起过了一年。 他手上加了点力道，把她往怀里拉了拉，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她偏过头看他，好像有点愕然，但渐渐的，她的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 她的笑容，像春花一般，缓缓地在他的心头绽放。 终究是良辰美景，她或许也不忍心辜负这一年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 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她的眼睛那么亮，好像有水光在闪，他再按捺不住，低头吻住她。 她僵了僵，可是很快软了下来，倚在他怀中，双手从他大衣中钻进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缠上了他的腰。 她的手很凉，衬衣又那么薄，贴到他身上，却并不觉得冷，反而轰地一下，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她再恨他，心底深处肯定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爱意，所以才肯施舍他这片刻的温暖。 他紧紧地勒着她，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这一吻就是地老天荒；又恨不得时间走得更快一点，这一吻就已是一生。 *** 简乔琪在一边吹了一记流氓哨，大笑道，“佑嘉，不要看……爸爸妈妈玩亲亲，羞羞脸！” 孩子在一边叫着“爸爸妈妈”，那声音却越来越远，大概是乔琪将他抱到了一边。 他吻着她，整个世界里只有她，直到不得不停下来换气，也还是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凌小小还倚在他怀中，他胸前的衬衣渐渐地有了湿意。 “简哥。”她轻轻地叫他。 除了有意讽刺他时，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听她这样叫过他了。 “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脑中如有烟花炸开，太过色彩斑斓，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 好像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如果这么说，其实就是那一方面的暗示。 他不敢置信，可是不敢低下头去看她求证，只是那样紧紧地抱着她。 烟花终于彻底燃尽，只留下清冷的夜，寒冷的风，还有他怀中滚烫的身体。 *** 他牵着她的手，躲过还在客厅中的人，偷偷地从后门溜上了楼。就像他们小时候晚归时，为了躲避简伯年的责罚，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她 的手还是那么小，那么软，也像小时候那样。 他带着她上了一级台阶，时光就好像倒退了一年，再上一级，又是一年。 那些伤害，那些欺骗，终于在每一级台阶里渐渐远离，好像在一瞬间，他还是一个只会闯祸的顽童，而她，不过只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 他从进门就开始吻她，她那么乖顺，收起了所有的利刺，任他予取予求。 可能只有这一次，这辈子或许只有这么一次了，他在想。 她一直在哭，一直哭，可是当他要停下时，她却又紧紧地缠上来。 那样绝望的纠缠里，他听到楼下那座古董老钟敲响了新年的钟声，隐约间鞭炮的响声一阵接一阵地响起，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 “小小，又是一年了。”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扣起她的指间，将她的手压到床单上。 她睁开眼，隔着朦胧的泪光看着他，嘴唇哆嗦了好几下。他凝神细听，终于听清她说的是，“三岁时，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们家？” *** 再灿烂的烟花，也有燃尽的时候。不过只是一晚，第二天凌小小再看到他时，已经又将他视为路人。 以前那个孩子的阴影还在他心头，他偷偷地去买了事后药给她。 凌小小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到了一边，“不用了，我月事刚过。” 简乔南好像是松了口气，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名的失望。 或许，对他们来说，等到有一天，她愿意再为他生一个孩子时，就是她真正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时候。 只是，会有那么一天吗？ *** 年假过后照例是忙碌，因为简伯年又带着简太太去国外度假，他比年前还要更忙碌几分，乔伊在这时忽然给了他一个电话。 两个人都不是有空闲的人，最后约定在球场俱乐部见面，顺便可以一起吃早餐。 因为不知道乔伊的用意，简乔南特意早到了一点，在露天的餐台一角选了位置坐下，然后顺便帮乔伊叫了份早餐。 他们从小玩到大，乔伊喜欢吃什么他了如指掌。 时间还早，这里的客人非常少。阳光柔柔地照在身上，带来一点点淡淡的温暖。这个时候春天还没有到，可是球场里却是一片春意盎然的绿。他在这时忽然想到春天时郊外的田野，还有田野间那种在春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他一直感觉凌小小就像那种小白花。 因为想到凌小小，他的脸上不由地有了一点笑意，连乔伊走过来也没有发觉。 “乔南。”他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简乔南醒过神，看他跟自己一样穿着球衣，于是打起精神笑着问他，“等一下要打一局吗？” 乔伊摇头，“只是为了顾着场合罢了，我等一下还有事。” 简乔南笑，“其实我也是。我帮你叫了早餐。”他说着一扬手，示意一边的服务生可以上早餐了。 乔伊微笑起来，“谢谢。” 在等早餐上来时，他主动开了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乔伊好像并没有绕圈子的打算，很直接的点了点头，“是，我有事想跟你谈。”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着他，等着他再开口。 两人都是侧对着太阳，阳光从侧面照在乔伊的脸上，让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 他在这时不知怎么的，想到一个人心里，或许就像这阳光侧照下的脸，一半住着天使，一半住着魔鬼。 而他在早些年，亲手杀死了凌小小心中的那个天使。 “乔南。”乔伊忽然开口，恰好服务生端着早餐过来。他停下来，等到那人又恭敬地离开，才拿起刀叉，开始切他面前餐盘里的三明治。等到切下一角后，他并没有急于送入口中，反而抬头看向了他，“我想请你离开小小。” 　　☆、第八十七章 简乔南一时怔住了。 他知道乔伊喜欢小小，就算是现在，应该还在喜欢着。虽然他很善于掩饰，可是他看李暮晓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在看自己喜欢的人。而年前那场酒会上，他应该已经在刻意压抑，可是还是忍不住将眼光落在小小身上。 就连舞池里他们擦身而过时他的那句表白，他相信也是对小小说的。 可是，以乔伊的性格，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来和他谈判。 “乔伊，”他咽了口口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小是我太太。” 乔伊手中还握着的刀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一点耀眼的寒光。他的神色一如继往地平静，“小小是你太太，可是你不能让她幸福。而我……坦白说，我很爱她。” 他太直接了，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他的身后是微微起伏着的绿茵地，再远处，是浅蓝色的天空，大片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面前的那杯牛奶还在袅袅地冒着热气，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让简乔南有种正在谈判桌上的错觉。 “小小是我太太，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还跟我说这样的话？”他略微有点气愤，乔伊现在已经不是单身，又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地说着爱小小这种话。 乔伊冷漠的脸上稍稍有点动容，他放下刀叉，直直地坐在那里，很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他和乔伊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乔伊即使从小就喜欢呛他，可是那些都是善意的。他真遇到什么事，乔伊都会尽心尽力地帮他。 可是现在，他看他的眼神那么冷淡，甚至还带着轻微的不屑。 “我已经和暮晓分手了。她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完全理解我对小小的感情。事实上她自己也能感觉出来，我并不爱她。”他顿了一下，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我爱的人，一直只有小小一个。” 不管他和小小现在关系怎么样，小小始终还是他妻子，让他这样听着另一个男人说着在如何爱着他的妻子，让他觉得有种很匪夷所思的感觉。 “乔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爱’这个字的，可是在我看来，我爱小小，就会希望她能幸福。所以以前她告诉我她爱你，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我就只能放手。不过现在，我知道她在撒谎。” 他的神色那么冷峻，甚至隐有薄怒，“她现在并不幸福……因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她一直活得很痛苦。”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因为用力压抑着而微微发着抖。 简乔南一瞬间想起那一次在会议室里，他打他的那一拳。以乔伊的性格，那个时候，他应该真的是气到了极点了吧。 “乔南，我已经知道这一年来，你们一直在分居……小小她，其实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眼里的痛楚让简乔南心悸，不由地叫了他一声，“乔伊。” 乔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慢慢地镇定下来，“乔南，我能理解你想弥补的心理，也相信你现在应该是真的爱着小小，可是你已经差不多毁掉了她……她再跟你在一起，只会一直痛苦下去。所以，如果你真的爱她，放她离开吧。” 他的神色那么认真，而且恳切，可是他不能。 简乔南只是摇头。 他的反应好像在乔伊的预料之中，他就那样看着他，神色复杂，好像是愤怒，好像是憎恨，又好像是怜悯，说出的话却是坚定而咄咄逼人：“我只是想看到她幸福，既然你给不了，那我只好亲自给她。” 他眼中的狠戾让简乔南心中一惊，这样的乔伊太陌生了。 这一场谈判还没开始，他其实就已经处于劣势了。纵使他有再多的谈判技巧，在他曾经对小小造成的那些伤害面前，就变得什么都不是。 “不行，表哥，不行，我爱小小……我现在很爱她。你不要跟我抢……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抢。”他猛地握住乔伊的一只手，用力地求他，“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抢她。” 他现在在小小心中，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地位，而乔伊，一直是小小特别信赖的人。乔伊这个时候来抢她，他肯定是要输得一败涂地的。 所以他只能求他。 这么多年，他最不喜欢叫别人“哥”，可是这个时候，他希望乔伊能看在他们的兄弟情份上，不要再来雪上加霜。 他真的一点点胜算都没有了。 “乔南。”乔伊的声音略微有点无奈，“这不是小时候抢玩具，你说两句好话，我就可以让给你。你真的忍心看到小小一直这么痛苦下去？乔南，你看看现在的小小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吗？你难道真的要彻底毁掉她？” 简乔南茫然地松开了手。 他当然不想看到她痛苦，他比谁都渴望让她快乐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小完全不给他机会，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让她更加讨厌他。 只是就算是这样，就算他不能让他幸福，难道乔伊就能吗？ “乔伊，你想过以我们两家的关系，舅舅舅妈，还有我妈，甚至包括我爸爸，会同意小小跟你在一起吗？你让小小她以后如何在这么多亲戚面前自处？” 乔伊点了点头，神色坦然，“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我爸妈那里，我会说服他们。可能他们一时之间是有点难以接受，但是这是我的事，我自然有办法。至于姑姑姑父，我觉得以你以前的作为，他们应该没有理由反对你们离婚。至于其他亲戚，他们怎么想跟小小的幸福相比，完全不重要……如果小小愿意的话，我们会一辈子都住在国外也说不定。” “那么佑嘉呢？你知道小小有多爱他，你忍心看她骨肉分离？” 乔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乔南，我可以很坦白地跟你说，佑嘉的抚养权我一定会帮小小拿到手。” 简乔南刚想说就算我同意，我爸爸那里，乔伊却微笑着打断了他，“我知道姑父那一关会不好过，不过他毕竟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你以后再婚，肯定还可以再生，简家并不是一定要佑嘉不可，可是对小小来说，佑嘉是唯一的……我其实也不希望把这件事闹到法庭上，让其他人看笑话，不过如果真的一定要走到那一步，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他那种成竹成胸的样子让简乔南身上一阵阵发冷，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能带来一点点的热度。 乔伊在某些方面，其实跟他的父亲简伯年有点像，他现在的态度差不多可以说明他已经做了很充足的准备。 所以他只能从其他方面打动乔伊。 “那么你以后的孩子呢？你让两个孩子以后怎么互相看待对方的身份？怎么看待小小？”以乔伊的性格，他其实不担心乔伊会不疼佑嘉，只是以后那两个孩子如果知道各自生父之间的关系，应该会让小小觉得难堪吧。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乔伊挑眉笑道，“如果小小也会有跟你一样的担忧，我并不介意只有佑嘉这一个孩子。”他看着他微笑，笑得那么自信，“乔南，你放心，我能给佑嘉的父爱绝对不会比你少。” 简乔南彻底明白，他完全是有备而来。 乔伊就是这样，从小做事就极是稳妥而有条理和计划，跟总是头脑一热就去做，完全不计较后果的他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他几乎找不到乔伊的漏洞。 “可是，你觉得小小会愿意吗？”他几近绝望地看着他。 其实他知道，小小肯定是愿意的。乔伊比他好了千倍万倍，事事都已经想得这么周到，小小跟他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的。她没有理由放着这么好的人不选，却继续留在他这个只会给她带来痛苦的人身边。 可是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挣扎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东西，哪里还会去管它是不是真的会救自己的命。 一直自信满满的乔伊忽然沉默下来，他的脸上甚至有种孩子式的无助。 他极慢极慢地摇着头，“我没有把握。” 他的嘴角有了一丝苦笑，“乔南，其实我很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你。我就算为小小做再多的事，可能还是无法取代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现在，是我来求你……你放手吧。” 简乔南无法立即回答他。 或许他放手才是对的，小小可以因此得到快乐，乔伊也可以因此得到幸福。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他那么爱她，爱着他们的孩子，他…… 乔伊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一个虚无的地方。他的眼中有种近乎绝决的孤注一掷，“就算她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我也认了……我一定要把她从现在这种痛苦中带出来。” *** 简乔南晚上回到家时，凌小小正在简佑嘉的房间里给他讲睡前故事。 孩子平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而她就坐在他的床头，低着头微笑着看着他。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 长颈鹿宝宝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长颈鹿妈妈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你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 “那爸爸呢？”长颈鹿宝宝问，“他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是啦。”长颈鹿妈妈笑着说，“他在一边给妈妈打气，说‘加油’。” 她说了一遍，可能是见简佑嘉没怎么明白，于是笑着捏了下他的小鼻头，“我的佑嘉不明白吗？嗯，那好吧，妈妈再说一遍。” “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简佑嘉忽然打断她。 凌小小怔了怔，渐渐地，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一点，“这里啊，”她指着自己的肚子，“你是从妈妈这里出来的。佑嘉开始时只有这么大，”她笑着用一根手指比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比划着，一点点拉长两手的距离，“然后佑嘉越变越大，等到这么大时，就离开妈妈肚子了。” 孩子似懂非懂，像故事中长颈鹿宝宝一样好奇，“那爸爸呢？” 凌小小慢慢地放下双手，将孩子的双手放进被子里，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俯□亲了亲他的小额头。 “你爸爸他……”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却仍然那么温柔，“他一直在一边给妈妈打气，说‘加油’啊。” 孩子虽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妈妈说的那些，和故事中的内容一模一样，这让他觉得很开心，于是笑了起来。 凌小小笑着“嗯”了一声，“很晚了，佑嘉该睡觉了，我们闭上眼睛好不好？” 孩子那么听话，眨了两下眼睛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凌小小就那样坐在那里，低着头凝视着他。有什么东西落在孩子的被头，一滴，又一滴。 *** 简乔南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如果他放手，小小她是不是从此就不会再像这样偷偷地掉眼泪？ 如果她跟乔伊在一起，她肯定愿意再生一个宝宝。或许会是个女儿，跟她长得一样，哪里都小小的。 乔伊肯定会很疼她们，甚至包括疼佑嘉。 她儿女双全，还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应该会很幸福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放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的朋友能给小真空作者一点点活路，给正版读者一点点尊重吗？ 难怕只是延迟一章也行啊，能不要再秒盗了吗？ PS:今晚还会有一更噢，最迟晚上十点前更新。 　　☆、第八十八章 他靠在墙上，好像不这么做就支撑不下去一样。 凌小小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脚步本来就轻，因为怕吵着孩子，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简乔南一下子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她。 她的眼圈还微微地红着，神情却是极冷漠，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径直往自己卧室方向走去。 他伸手拉住她。 “小小。” 凌小小冷着脸回过头，却只是沉默着看他。 他想说“我有话想跟你讲”，可是如果讲完了，她大概就要永远离开他了吧。 他舍不得。 即使就像路人一样生活在一起，至少她还在他身边，他舍不得让她走，舍不得佑嘉。 “没事了。”他慢慢地松开手，“你去睡觉吧。” 凌小小也没觉得他怎么这么颠三倒四的意思，就那样冷着脸走开了。 隔了几天，简乔南下班回来时，车子忽然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抛锚了。司机很紧张，立即要打电话让另一部车过来，却被简乔南阻止了。 他最近一段时间太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今天难得回来早一点。反正时间还早，这里离家也已经不远了，就这样走回去权当锻炼身体吧。 也就走了十多分钟，他就到了家里的铁门前，从镂空的花纹缝隙里，他看到乔伊和凌小小还有孩子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乔伊抱着孩子，正在和小小说着什么。 虽然隔得远，他还是能看得到她脸上那种模糊的笑容。 现在在他面前，小小已经不会再这样笑了。 他一时不敢上前，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乔伊将孩子交到小小的手上，然后他看到，他的孩子探过身子，在乔伊的脸上亲了一口。 乔伊好像很高兴，捧着简佑嘉的小脸也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顺手揉了揉凌小小的头发。 凌小小只是那样微笑着，在乔伊转过身往车边走时，跟孩子一起冲他摇着手做再见状。 他们那么亲密，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见，应该会误以为是一家三口吧。 小小跟乔伊在一起，的确比跟他在一起要快乐得多。 *** 简乔南回到家时，因为孩子还在小小身边，她同往常一样，对他很是和颜悦色，见到他走进来，立即叫了声“简哥”，简佑嘉更是早就从他妈妈身上扭着下来，撒开小腿往他身边跑，“爸爸，抱抱嘛。” 简乔南一把将他抱起来，高高地举到了头顶，孩子高兴地咯咯笑，不停地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于是他就又来了一次，再来了一次。 他在做这些时偷偷看了凌小小一眼，她正看着他们两个笑，很温柔的笑容，好像她真的很幸福一样。 简乔南又舍不得了。 他真的舍不得放手，即使再痛苦，小小在他身边一天，他就还有一点渺茫的希望。如果她离开，和乔伊在一起了，他这辈子就真的彻底失去她了。 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那么爱他们的。 *** 等吃饭时，因为孩子不在身边，凌小小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说过。 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难受的心情都好像麻木了，甚至还在想，至少这一刻她还在他身边。 凌小小照例先入下筷子，刚刚站起身，却又停了下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辞掉保姆阿姨？”她冷着脸看着他，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佑嘉已经习惯她了，今天吵得不行。” 简乔南将口中的那点米饭咽了下去，“佑嘉大了，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我的意思是给他换几个可以在某一方面专门辅导他的老师兼保姆。” 凌小小虽然仍然不太高兴，但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人选已经有了吗？” 简乔南摇了摇头，“已经有了初步的人选，但是还要再看一下各方面的条件，对了，你要不要也看一下？” 凌小小“嗯”了一声，点头道，“这个自然，后面有空你拿那些人的资料给我看。”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你有心了，谢谢。” 她今天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语气平和，就像平常夫妻间聊天一样，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点模糊的喜悦。 或许并不是一定要将她交给乔伊才能让她幸福，说不定，说不定时间久了，她看在佑嘉的份上慢慢原谅他了也说不定。 所以，他不能答应乔伊。 他不想将小小的幸福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 很快佑嘉的第一个启蒙老师过来了。 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长得白白净净，人也文文静静，有时候微笑着沉默时的样子，还有几分凌小小的感觉。 她是从十个候选人当中最后被凌小小敲定试用的。 女孩子姓宋，因为以前是幼师，凌小小就称呼她宋老师，不过却让简佑嘉叫她姐姐以示亲近。 大概因为以前是幼师，很知道该如何和小孩子相处，不过只是几日的功夫，简佑嘉跟这位姐姐已经玩得极好了。 凌小小暗中观察过，这位宋小姐人很细心，也有耐心，又很温柔，将孩子交给她倒也可以放心。而且她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在简乔南面前博什么存在感。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凌小小提前确定正式录用她。 这个时候，春天已经慢慢地到了。简佑嘉午饭过后开始午睡，自宋小姐过来之后，看着她入睡的任务就交到了她身上。 而凌小小，因为接到乔伊的一个电话，在跟宋小姐交待了一声之后，立即匆匆地出了门。 *** 她到了乔伊家，乔伊刚给她打开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出了什么事吗？” 乔伊以前如果和她见面，从来不会约她在自己家里，所以她才会这么紧张。 乔伊却并不回答她，只是将一双拖鞋递到她面前。 凌小小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还不放心，“是和暮晓闹矛盾了？” 乔伊见她换好了鞋，先一步往客厅里走，凌小小跟着他走进来，见他正在帮她倒水，忙示意他停下来。 “你有事直说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渴的。” 乔伊却没理会她的话，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这才坐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 他越这样，凌小小越紧张，惴惴不安地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无意识地喝了几口手中的水，“到底什么事啊，乔伊哥？” 乔伊看着她微笑，“我和暮晓已经分手了。” 凌小小手中的杯子歪了一下，里面的水差点洒了出来。她察觉到失态，忙尴尬地陪着笑，“好好的怎么分手了？” “你知道为什么。”乔伊逼近她，轻声道，“小小，你知道为什么。而且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她交往。” 乔伊从来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凌小小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只待宰的羔羊，而乔伊已经手拿尖刀的屠夫。 她觉得有点头晕，他的脸开始有重影，他身后的阳光也渐渐变成一层白光。 “小小……小小。”是乔伊在叫她。 凌小小觉得惊讶，她用力甩了下头，还是觉得头晕眼花。 “乔伊哥，我有点……不太……舒……舒……”她不止是眼睛发花，身体也一下子软了，就算再努力也支撑不住身体。 她感觉自己倒在了沙发上，乔伊还在叫她，可是她已经不太听得清他的话。迷迷糊糊的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是乔伊要带她去医院吗？ *** 凌小小终于彻底地睡了过去。 乔伊一步步将她抱上楼，抱进自己的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这么亲密。不是，其实以前还有过一次，就是他那次醉酒。 可是那不一样，那一次虽然也亲密，可是小小一直都在挣扎，拼命地哭着求他。 简乔南伤她那么深，她竟然还是只愿意让简乔南一个人碰。 真是个傻丫头。 他将她放到床上，小心地用被子盖好，然后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她。 即使有了那么大的一个孩子了，她自己看起来还是像一个孩子。如果将现在的卷发变成小时候的那种羊角辫，简直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明他跟乔南一样，也是跟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为什么她却偏偏喜欢上乔南，而且只喜欢乔南？ 他这辈子最遗憾，最后悔的事，就是以前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错失了对她表白的最佳时机。 如果他早点表白，那个时候乔南身边还有女朋友，以她这种软乎乎的性格，他如果一直坚持，她就算没有真的动心，大概也会因为不想伤害他而答应跟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久了，如果再有了孩子，她未必就不会对她产生一点感情。 那样，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至于后来，他更是蠢得可以，竟然相信经过那么多那么大的伤害以后，她还会一如从前的爱乔南。 他早就应该想到，她对他的爱就算还存在，也早已经变了质。他竟然因为她说自己是幸福，就真的相信她是幸福，即使后面有所怀疑，也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而自欺欺人。 她受了那么多苦。 窗帘是放下来的，室内光线昏暗，她的睡颜那么平静而美好。 乔伊俯□，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她从小就好乖，这个时候更是如此，他吻她，她一点都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反抗他。 其实上一次他就应该强势一点。 像她这么被动的人，他就不应该非要坚持什么两情相悦。他早就应该先得到她的人，然后再慢慢和她培养感情。 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乔伊又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然后掀开被子，伸手解开她外套上的第一个钮扣，紧跟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 简乔南刚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发现是乔伊打过来的，于是犹豫了一下。 他现在大概知道乔伊想跟他说什么，可是他不想放弃小小。只是他的手机一直响，一直响，乔伊好像完全没有挂断的意思。 简乔南忍耐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乔南，你现在来我家一趟。”乔伊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小小现在在我这里。” 他的语气那么平淡，可是简乔南却不知怎么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 简乔南到了乔伊家时，太阳刚刚开始西坠。乔伊却好像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得是浴袍，头发也还带着潮气。 “小小呢？”简乔南急忙问道，一边问一边往四周打量着。 “她现在楼上，我的卧室里，睡着了。”乔伊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你不要怪小小，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我。”他的脸上微微地有了一点笑意，“以前我打你的那一拳，你现在可以还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 简乔南的脑中嗡嗡作响，一瞬间根本分辩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几乎是本能一样一把揪住乔伊睡袍的领口，拳头举到半空，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乔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光彩，”他沉声道，“不过我还是想求你成全我们。” 揪着他衣服的那种手慢慢地松开来，简乔南的声音都是哑的。 “小小呢？” 乔伊看他的脚往楼上的方向动了一下，于是挡在他面前，“她睡着了……这件事责任在我，你不要为难她。” 简乔南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推开他，然后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乔伊迟疑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简乔南站在门边，手紧紧地攥在门把手上，却不敢转动它。 他不怪小小，甚至也不恨乔伊。是他先背叛了他们的婚姻，所以他谁都不能怨。只是，即使跟小小走到如今这种田地，在他心中也始终觉得小小是属于他的。 她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跑，甩都甩不掉。 她怎么会离开他呢？ 其实她的确会离开他的。今年新年时，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次，她就曾经哭着问过他一句“三岁时，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们家？” 她终究是后悔了。 后悔跟他在一起，后悔曾经那样爱过他，甚至在后悔他们的相遇。 如果那一年，七岁的他没有去揪她的脸；如果那一年，三岁的她怎么样都不肯叫他一声“哥哥”，大概就不会有这么一段孽缘吧？ 他们长大后，或许会在某个地方擦身而过，可是谁都不认识谁，以他的性格，可能连看她一眼都不会。 而她，就算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乔伊，肯定也会比现在幸福吧？ 那扇门终究还是被打开来。那么缓慢地，一点点地打开着，就像电影中那种慢镜头一样。 他终于看到了她。 就像和他在一起时那样，她陷在一堆被褥间，那么小，像一个孩子一样。窗帘是拉上的，整个房间里一片昏暗，她露在被子外的一条手臂和半边肩头就显得格外的白，刺痛了他的眼。 他轻轻地后退了一步，脑中闪过她和乔伊在这张床上翻滚的画面，那么清晰而深刻，像烙进他脑中一样，怎么也剜不去，反而是心口好像被剜了一个很大的洞，全身的血都从那个洞口汩汩地往外流着。 他只觉得冷。 她的手臂放在外面，应该也会冷吧。 “乔伊。”他轻轻地叫了声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你进去，帮她盖好被子吧。” 乔伊从他身边绕过时，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确定就算是她醒了，也不会看到他。可是这样，他也就看不到她了。 可是直到乔伊又走出来，轻轻地把门带上，他也没有听到她的一点点声音。 她睡得真沉，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乔伊家，她终于可以安心得睡过去吧。 跟简乔南在一起，她连睡觉都会觉得痛苦。 乔伊站在他的面前，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稍稍有点动容。 “对不起。”他又道了一次歉，“不管你们现在关系如何，她毕竟还是你名义上的太太……我很抱歉。” 他们两个只差一天，乔伊只是大他一天而已，可是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比他懂事多少倍。所以他以前再呛他，他都不曾真正放到心上去，因为他知道乔伊说的有道理。他就是比他优秀。 而且他还对小小那么一往情深，从来没有三心二意过，更是比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小小以后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吧。 “表哥，你以后，请好好对她。”他轻轻地靠到墙上，借此让自己得到一点支撑的力量，“小小是个死心眼的人，可能一时心里还会有一点点我，你多给她一点时间。” 可能是因为已经是黄昏了吧，乔伊的脸他有点看不清。不过，他只要听得清就行了。 虽然乔伊肯定会做的很好，可是这些话，他始终要交待一遍才能放心。 “因为我以前的那些事，她现在的脾气，其实比以前要差……有时候，可能会有一点，喜怒无常……你多担待她一点。” “乔南。”乔伊上前半步，站到他面前，好像想伸手去拥抱他，但手到了半空却又停了下来。 “佑嘉也请你好好照顾他……如果你们以后有了孩子，觉得带着他不方便，可以送回来给我。” 有什么东西热热在从他脸上爬过，乔伊的脸越来越模糊，只听到他又叫了他一声，“乔南。” 简乔南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面一句话，他其实觉得没有必要，但毕竟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索性就全部说出来吧。 “还有，你以后，”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你以后，假如，我是说假如，又爱上其他人，你不要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坚决地离开她，不拖泥带水才是对她好’，这是不对的，小小她，会因此受到很大的伤害……”他伸出双手在脸上用力搓揉了两把，然后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的，不过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先告诉我，等我带她回家，你就自由了。” 他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给了乔伊一个拥抱，匆匆地丢下句“我把小小和佑嘉交给你了”，然后就匆匆地跑下楼去。 他也想表现得更有风度一点，比如说等小小醒来后，亲手将她的手交到乔伊手中。 可是他做不到，这样逃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 凌小小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都是软的，脑子里也是雾蒙蒙的一片。天应该是黑了，房间里只亮了了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让站在窗口那个人的身影显得更是朦胧了几分。 她脑子里还有点混沌，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是窗口那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轻轻地叫了一句“简哥”。 窗口站着的那个人手中的那一个小小的红点闪了一下，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凌小小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乔伊，这里是乔伊家，她睡着的，是乔伊的床，而她的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 乔伊已经熄了手中的香烟，差不多快走到她身边，她终于从梦中惊醒一般，尖叫了一声“你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乔伊，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尖叫着。 就算她再傻，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为什么是乔伊啊？她那么信赖他，真的把他当成哥哥来看，当成仅有的几个精神支柱来看。 为什么会是他？ 乔伊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还是在往她身边走。凌小小想拿点什么东西来砸他，来阻止他的靠近，可是她的全身都是软的。她只是那样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有种她看不懂的神情。 “你……走开！”她崩溃一般哭出声来，“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她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背叛。 “我没有碰过你。”乔伊的声音冷冷地在她的头顶响起，“虽然我真的很想……小小，你是有经验的人，难道真的分不清这一点？” 凌小小整个人都僵了，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神情却是完全得呆了。 “我是给你下了药，原来也的确有那种打算，可是，小小……”他在她床边坐下来，很平静地看着，那种平静里，却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痛苦，“我这辈子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最起码，我不希望我们的第一次，你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太过意外，凌小小彻底呆在那里。她现在才想到，她全身这么软，或许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她在这时终于稍稍安心一点，但同时突然间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有多暧昧和尴尬。 “乔伊。”她哑声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乔伊摇了摇头，“不行，小小。你刚刚是昏迷的，所以我没有碰你。可是现在，你已经清醒了。”他俯□，在凌小小瞪大了眼睛的注视下，轻轻地在她嘴唇上亲吻了一下，“不过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凌小小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乔伊，朦胧的灯光下，他的脸让她觉得陌生而恐惧。 她紧紧地揪着被子，全身开始不停地打着颤。 “乔伊哥，你不要……吓我了，你从……从来不……不会吓我的。” 乔伊微笑起来，同时很温揉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所以你放心，你不愿意的话，我绝不勉强你。只是，小小，你为什么还留在乔南身边呢？” 凌小小“啊”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他以前，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一点点尊严都没有给你留……害得你妈死不瞑目……想杀掉佑嘉……”乔伊的声音那么冷，那么平静，却像一条毒蛇一样，从每一个毛孔里一直往她的心头钻。“他跟那个女人那么亲热……大街上都能接吻……这里差不多每个人都知道……” 凌小小慢慢地摇起头来，那些她最害怕的，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一点点，血淋淋地摊开到她的面前。 那个夏夜，她的血一滴一滴滴到床边的地毯上，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动，她知道他肯定在说，妈妈我不想死，你为什么要我陪着你一起去死。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她的泪一直流，一直流，她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简乔南跟钟以晴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扎在她的心头，她只想死。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死不了，如果她死不了，她就一定要让那两个人活着时生生不如死，死死无葬身之地。 “小小，你留在乔南身边，是想做什么？”他慢慢地俯□，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报复简家对吗？可是你不是姑父对手的。” 他的声音那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像是直接钻进她心里一样。 “姑父差不多是商界的一个神话，你不是他对手的。” 她当然知道，过年时她已经知道，简伯年在防着她，所以不给她任何一点点插手公司事务的机会。 她知道的，所以那一晚，她才会拉着简乔南上床。她只是想在简伯年面前摆一种姿态，一种她心里还是有简乔南，和他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的姿态。 “可是我可以帮你。”他轻轻地亲了下她的耳垂，“小小，我可以帮你……姑父虽然是一个神话，可是也并不是不可挑战。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小小，你相信我……我爱你。” 他的手开始去揭她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被子。 凌小小的眼光渐渐变得迷离，手却一点点松开来。 乔伊开始吻她，只是很浅很浅的吻，就好像嘴唇的触碰一样。 “你可以叫停的，小小。”他的嘴唇从她的唇上渐渐往下滑，到了下巴，“你随时都可以叫停。” 凌小小的手紧紧地揪着床单。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乔伊真聪明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她的心里了；乔伊也好可怕，他完全知道她想要什么。 　　☆、第九十章 “小小，我爱你。”乔伊握着她的一只手，一点点抽开他身上浴袍的带子。 凌小小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的脑中是乱的，有太多东西充斥其间。 那些人那么刻薄地笑话她；钟以晴在电话中向她形容的她和简乔南之间的床事；她妈妈说你要好好的；还有简乔南说你放弃这个孩子吧，是我弄错了，那个不是爱情。 她的耳中嗡嗡响，脑中也嗡嗡响，隐约听到乔伊在跟她说“小小，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叫停，等一下，我可能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她觉得茫然，分不清哪些东西是真的，哪些是她脑中想出来的。她只觉得身上忽然一重，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压到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刚想张嘴喘息，嘴却被什么紧紧地堵住了。 这样的热吻让她呼吸不畅，身体更是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是危险迫近的感觉让她觉得恐惧，她本能一般想并紧双腿躲避对方的入侵，可是那点反抗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小小，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乔伊呼吸粗重，声音有种压抑的痛苦，“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不愿意就叫停……我……我不想伤到你。” 凌小小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的耳里只有哗哗地雨声，还有人在她身边大笑着，那种笑声，好刺耳。 是她设好的局，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让这些人糟蹋，因为这个世界上最脏的人，也脏不过简乔南，她连简乔南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她要的，不过只是将钟以晴送入监狱，让她也尝尝她曾经受过的那些痛苦。 她以为她已经成功地算计了人心。钟以晴的，简乔南的，钟母的，甚至简伯年的，可是却独独忘了她自己。 在那几个人撕她衣服的时候她才明白，即使她再觉得简乔南脏，却还是只愿意让这个人碰。 她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这个人耗尽了她一生的所有的爱，尽管她的爱在那个人眼里，一文不值。 多么悲哀！ 可是她已经反抗不了，她根本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那么轻易地就被他们压到了地上。 她在绝望中抓到什么东西，在用力咬了那个摁住她那只手的那个人的耳朵后，她趁那人吃疼时松开她一点，把手中那个东西狠狠地插到胸口。 她宁愿死，也不要别人碰她。 *** “不要碰我！”她尖叫起来，那个声音那么突然，那么凄厉，像陷入笼中的兽发出的嘶吼声，把她自己都吓着了。 “小小。”乔伊痛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他们离得那么近，只要他再向前一点点，就可以完全的，彻底地占有她了。 “你不要碰我……”她的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乔伊……你不要碰我……不要！求求你！” 乔伊重重地喘着气，错过这一次，他就要错过一生，他不能前功尽弃。 他尽力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咬牙，用力挺了下腰。 凌小小像忽然被丢到砧板上的鱼，拼命地扑腾起来，可是因为药物的作用，那点挣扎反而帮了乔伊的忙，让他进入得更深一点。 她的眼睛瞪地大大的，放弃一般大哭起来，“简哥……简哥……救我！” 乔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狠不下心再前进一步，可是却也舍不得退出来。 凌小小只是哭，撕心裂肺地哭，“简哥，救我！” 乔伊不敢睁眼，他怕他一睁开眼睛，看到她那种可怜无助的样子，体内最阴暗的一面会把他吞噬。 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强/暴她的。 “小小，”他哽咽道，“我到底，有哪点，不如他？” 从小到大，除了家世，无论哪一方面，他都不觉得自己比简乔南差。就算家世不如他，以他的能力，他相信简家能给小小的，他也一样可以给她。 可是她不爱他，无论他怎么做，无论简乔南怎么伤过她，她还是不爱他。 他这么精明，善于算计人心，知道利用简乔南对她的爱来让他放手，知道利用她对简乔南的恨来让她心甘情愿躺到他的身下。 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恨简乔南那么蠢，得到了这么真的一颗心，却随意丢弃，任意践踏。 他恨她这么傻，偏偏对那个蠢人痴心一片。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还是不够狠心，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在她的眼泪面前心软了。 简乔南已经放弃了，他只要再强势一点点，就可以攻破她最后的心理防线，真正的得到她。 可是他狠不下心，她的哭声就是对付他的最有效利器。 *** 乔伊慢慢地松开她，从她身上翻下来，下了床，默默地穿好了衣服。 他一直没有再看她，只是沉默着地走到窗边默默地抽了一支烟。因为抽得急，他被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那么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了。 今天简乔南的眼泪他看到了，他没有想到，他原来有那么爱她。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告诉简乔南真相，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怜悯简乔南的话，谁来怜悯他？ 可是最后他还是输了。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她，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简乔南。 她还在床上哭着，没有刚才那么大声，像个小猫崽一样，细细地哭着，哭得他心都乱了。 他丢掉烟头，走到她身边。 她本来正蜷在被子里小声地哭着，看到他走近，大眼晴里全是恐惧。 “对不起。”他在她床边坐下来，“刚刚吓到你了。” 凌小小还是在发着抖，一抽一抽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勉强笑了一下，俯□隔着被子抱了抱她，“没事了……我不碰你就是了。”见她还是害怕，于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去换身衣服，等下送你回去。” *** 他换好衣服时，她也穿好了衣服，正站在床边怯怯得看着他。 他走过去，低下头看着她，“小小，你怕我，对吗？” 她明明一脸害怕的神色，却摇了摇头。 她的眼皮哭肿了，小巧的鼻头也哭得红通通的，乌黑的头发乱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小小的一张脸更加白皙莹润，像一个大洋娃娃一样。 乔伊在心中苦笑，伸手牵住她一只手。她如他料想的缩了一下，却被他紧紧地攥住了。 “走吧。” *** 他带着她走了消防通道，楼道里灯光昏黄，四下寂静，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她始终落后于他一级，两人的手却一直是牵在一起的。 他不肯松，她也没再挣扎。 他想到他以前看到过的一幅画。 夜色笼罩下，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一对老夫妻相互扶持着前行。 四周是一片浓重的黑，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唯一的亮光，不过只是他们手中那一盏小小的红灯笼。 他们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的家或许只是陋室一间，可是他们有彼此。 而他，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她。 她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以后他应该还是会交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和那个女人白头到老。他未必就不爱那个人，可是在这一段感情里，他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遗憾。 既然不能携手共度一生，那么他所求的，不过只是让她陪他走这么一程。 *** 将近二十层的楼梯一会儿竟然就走了过半，在一个转角处他停了下来。她被迫着也停下来。 “累不累？”他问。 她微微喘息着，却还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她撒了谎，可是却不忍心戳穿她，于是笑着说了句“我累了”，然后拉着她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她那么乖，他不肯松手，她就一直任他握着。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那里。 这样宁静的春夜，外面或许还有让人沉醉的风，也可能有月色，可是他们这里，只有高高的墙，昏黄的灯光，还有她轻浅的呼吸和他平稳地心跳声。 “小小。”他说。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姑父他……”他没有看她，只是紧了紧握着她手的那只手，“你不是他对手的……所以让我帮你吧。” 她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带着一点笑意开了口，“乔伊哥，你误会了。” 他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这短短一句话，终究还是将他拒之门外了。 以她如今的心性，既然决意隐瞒，他就注定一无所获。 她好像也叹息了一声，很轻，让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 握着她手的那只手被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终于慢慢地偏过头，将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她的眼皮仍然红肿着，连眼圈都是红的，却一直对着他微笑。 “我会好好的。”她点了下头，“这是我答应我妈的，我现在也答应你。”她慢慢地拿起他的那只手，紧紧地贴到自己的脸上。 她仍然在微笑，可是眼泪却一颗接一颗掉了下来。 “当初我妈去世时，我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这样贴到我的脸上……然后她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凉，我怎么也没有办法把它变暖一点……我跟她说话，她一直不理我，一直都不理……我只有一个人，没有人陪我……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孤单……我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后来，我在想，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很多关心我的人。” “我这一辈子，除了我妈和佑嘉这两个骨肉至亲之外，我还有孙妍，她给了我最宝贵的友情……还有阿姨，她让我明白亲情是可以超越血缘的……最后，我还有你。”她闭了下眼，两颗大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急速地滑了下来，“你给了我最好的爱情。” 她的泪濡湿了他的手，他手忙脚乱地帮她去擦，却越擦越多。 “小小。”他有点后悔惹她伤心，“我送你回去吧。” 他想站起来，可是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动，她忽然扑了过来。 他几乎本能一般伸手接过她。她的双臂攀到他的肩上，嘴唇毫无征兆地贴了过来。 一直到她的眼泪流进他的嘴里，他尝到了那种咸涩时他才反应过来。 “不要这样，小小。”他用力拉开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我不需要你这种施舍。” 凌小小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拼命地往他身上凑，发了疯一般地凑。 不是施舍啊，乔伊，这根本不是施舍。 她以为她这辈子的爱情已经结束了，她以为她再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就在刚才，在乔伊最终还是在她的眼泪面前心软放开她的一瞬间，她才明白，她对他也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像爱简乔南那样深刻地去爱他，可是那一刻，她的确爱过他。 或许只是微微的一点心动，但是的确存在过。 可是她不能让他知道，永远都不能。 她这辈子已经毁了，注定得不到幸福，可是乔伊不一样。他以后还有那么漫长的路要走，熬过凌小小这个人之后，他肯定会有很幸福的生活，光鲜亮丽，儿孙满堂，一辈子繁华似锦，前程无限。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就毁了他。 简伯年有多难对付她太清楚了，她不想有一天，乔伊像她妈妈那样，手在她脸上一点点变冷，怎么也没办法变暖。 即使他侥幸得胜，可是那是他的姑父，他伤害简伯年，也就是伤害简太太，伤害他的至亲，她不能让他变成这种罔顾人伦，不仁不孝之人。 简伊躲了她一会儿，可是她太固执了，他在她面前，意志力本就不够坚定，推开了她几次又被她扑上来之后，他终于狠下心，用力地回吻过去。 最后一次了，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就算是施舍也好，他就让她任性一次，至少可以让她求个心安，让她觉得终于还清了他。 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 凌小小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乔伊将她送到门口就折了回去，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车渐渐远离，直到终于彻底看不见了，才慢慢转身往门里走去。 在离主屋还有点距离的地方，她看到路灯下，简乔南正和一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虽然隔着一段路，路灯也不够明亮，可是她还是认出来，被他抱着的那个人，是佑嘉的宋老师。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然后简乔南松开了她，搂着她的肩头一起进了客厅。 夜风吹了起来，她重重地打了个寒颤。四周的黑暗向她包围过来，直到彻底将她湮没。 　　☆、第九十一章 凌小小都不知道怎么上的楼。她想告诉自己，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简乔南能抛弃她一次，就能抛弃她第二次，可是她也不知怎么了，脚像不受控制一般，直直地往他卧室那边走。 房间的门只稍稍合上一点点，她差不多可以完全看清里面所发生的一切：简乔南正把那个女人压在床上接吻。 她往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也不觉得难受，只是木木的，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做事从来是这样，从来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以前和钟以晴在一起时，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现在的他，倒是更上一层楼了，在自己家里和其他女人亲热，连门都不关一下。 他有没有想过给凌小小留一点点颜面，哪怕只是一点点？ 当然是没有的。她凄楚地笑着，他何曾想过凌小小也是需要尊严的，要不然当初他和钟以晴就不会那样羞辱她了。 那个女人忽然从里面冲出来，衣衫不整，神色慌张。她跑得太快，并没有发现凌小小，倒是她的身后，卧室里面，简乔南叫了一声“小小”。 凌小小心中一惊，难道是他们发现她了？ 她站在那里，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闪身进门，并顺手将门关上。 她不能慌，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她都不能慌，佑嘉的未来攥在她手里呢。 房间里酒气冲天，她不由地皱了下眉头，一边往他身边走，一边冷声道，“你喝酒了？” 简乔南本来正坐在床边，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她时，眼神有点涣散，好半天才聚焦到她身上，然后踉跄着就想站起来，但是动了两下，还是跌回床上。 凌小小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忘了我以前说过的话了？喝多了就在外面住一晚，以免回来吓到佑嘉。” 她在心中恨自己，看到他喝了这么多酒，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刚才他可能只是喝多了，不够清醒，才会做出那些事。 她恨自己到了现在还能为他找这种借口。 简乔南抬着头看着她，开始时是疑惑，渐渐地却笑了起来。 “你才是小小，现在的小小，就是这个样子的……那……刚才……刚才那个……”他恍然大悟一般笑了起来，“刚才那个……肯定是做梦了……只有梦中……小小……小小才会……对我……那么好。” 凌小小闭了下眼睛。 她不能相信他的话，简乔南最会骗她了，她绝不能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等到睁开眼睛，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温和了几分。 “既然喝多了，就早点睡吧。”见到他那种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帮你去放水，你等我一下。” 她放好水出来，他还坐在床边，傻傻的样子像个懵懂的孩子。 “水好了，你去洗澡吧。” 他冲着她笑，却还是坐在那里。 她恨透了他这种孩子一样单纯的笑，如果不是他那么会骗人，那段时间许过她那么多，那么好的未来，她也不会信以为真，陷得那么深。 他许过她那么多，结果却只是在骗她，甚至比骗还可恶，他的理由竟然只是一句“弄错了”。 他把她捧得那么高，高得让她头晕，结果他说放手就放手，一点缓冲都不肯给她。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他说出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他醉成这样进浴室，会不会出意外？ 她叹了口气，还是向他伸出了双手。 简乔南比她高大太多，她将他弄进浴室时，累得直喘气。可是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只是那样傻乎乎地看着她，连脱衣服都不会的样子。 她气得直咬牙，却还是伸手帮他脱了衬衣，等到要脱他的裤子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虽然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会让她觉得尴尬。她关掉了灯，又半闭着眼，才将他脱得光光的，又半抱着将他扶进了浴缸。 她又累又羞，正喘着粗气，忽然身体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的人就落到了水里。 她的头“咚”的一声响，撞到浴缸的边缘，撞得她头发晕，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被他狠狠地往下一摁，一不小心呛进了一口水。 “你……”她狼狈地咳嗽起来，“发……什么……神经！” 简乔南的手却从她的湿衣服里钻进来，嘴中还含糊得叫了她一声，“老婆。” 浴缸的水是热的，凌小小却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牙关都咬不紧，上下牙不停地打着架，“你……滚！” 简乔南的手却更放肆了几分，压着她没头没脑的亲，口中还不断地叫着她“老婆”。 凌小小头嗡嗡响，那两个字简直能要她的命。 她拼命地去推他，却被他压得更紧，浴缸里找不到着力点，她扑腾了几下，不但没推开他，反而又被狠狠灌了几口水。水从鼻腔里倒流进去，呛得她眼睛里*辣地疼着。 简乔南完全没有心疼她的意思，也没有准备放过她，只是用力压在她身上，一只手钳制住她，另一只手正用力撕她的衣服。 因为沾了水，衣服一时脱不掉，也撕不开，他动作太粗暴，勒到了她，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要……碰我！”她尖叫起来，“刺啦”一声，身上的衣服还是被他撕开了，他用力地压着她，双手按住她的手，用膝盖分开她的腿，热热地抵了上来。 她的恐惧差不多到了极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垂死挣扎。他可能是快压不住她，本能地将她往水里按。 她彻底地不能呼吸了，眼睛不敢睁开，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他还在死死地按着她，不让她上来。她越挣扎，他按得越紧。 她快要死了。 她的心中一片悲凉，放弃了挣扎，认命般躺在水底，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快要憋不住那口气，忍不住想张开嘴，虽然那样也呼吸不到空气。 是她自己傻，为什么要怕他出意外？她现在死了，他以后娶了别人，如果是钟以晴，那还好一点，至少佑嘉还能是简家唯一的继承人，不会有人欺负他；假如是其他人，比如那个姓宋的，他们有了孩子，她的佑嘉就要吃苦了。说不定简伯年因为讨厌她，连她的佑嘉都一起讨厌。 谁来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 摁着她的那双手却在这时忽然松开了，求生的本能让她一下子从水底挣扎起来，张大了嘴大口的呼吸着，连他又抵了上来也顾不得了。 “你现在还是……是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碰？”他说着就直接冲了进来，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凌小小还在大口的喘着气，身体被他撞得不停摇晃着，晃得她头晕。她的头发贴到脸上，痒痒的，可是全身却是哪里都在疼，只有心是麻木的。 钟以晴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响着。他们以前，也在浴缸里做过，他也叫那个女人老婆，可是他肯定不会对那个女人这么粗暴，更不会差点淹死她，要不然那个女人在电话中向她形容时，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他现在是在强/暴她。 简乔南就是这样，好的一面都给了钟以晴，不好的一面，才会留给她凌小小。 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活着真是太痛苦了，她好想死，好想死……可是佑嘉怎么办？她死了，那个孩子怎么办？ 他俯□想要吻她，她用力咬了他一口。 简乔南吃疼，身体上的力道松了一点，她趁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竟然真的把他推开了一点。她连滚带爬地爬出了浴缸，手脚并用地往浴室门边逃。 这种感觉她经历过，当她发现有了佑嘉时，他曾经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着问她他们做几次，孩子就没了。 玄关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笑容狰狞得像一个魔鬼，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害怕他。 她当时就是这样努力地想逃开他的伤害。 她终于逃到了门边，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却被人在后面狠狠地一把按住。 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唯一一点光明在自己眼前消失，然后她的世界又变成彻头彻底的黑暗。 她疯了一般转过身，在黑暗中无声地和他扭打着，不顾一切地抓他，咬他，却还是被他推倒在地板上。 她的头撞到墙上，撞得满眼都是星星。等到醒过神来，已经又被他得了逞。 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瞪大了眼睛躺在那里任他发泄。适应了黑暗后的眼睛其实已经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可是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身下是冰凉的一片，就好像他们第一次那样。 那个时候，他也并不爱她，只是拿她来发泄心中的烦闷。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蛮横粗暴，完全不顾及她是第一次，没想过她会疼。 她清清白白跟了他，却还是比不上人尽可夫的钟以晴。 她的头又被在墙上撞了几下，他终于停了下来，俯身压到她的身上。 “小小。”他喘息着叫她，声音有一点发泄过后的疲惫和含糊，“我们离婚吧……佑嘉的抚养权给你。” 凌小小身体震了震，不敢置信一般，“你说什么？” 他热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到她脸上，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愿意离婚……佑嘉的抚养权我也愿意给你。” 她的身体，贴着地砖的地方让她觉得冷，挨着他的地方又烫得厉害，她全身一阵冷一阵热，一颗心却像从万丈深渊跌下去，一直掉，一直掉，却就是不见底。 他到底还是不要他们了。 钟以晴以前说的对，她能抢他一次，其他女人就能抢他第二次，第三次。 在选那个姓宋的女人时，她其实就觉得不对劲，他的眼睛总是往那个女人的相片上瞟。她就是留意到了，才觉得，把敌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其实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选了那个女人。 可是她偷偷地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却又好像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那个女人那么安份守己，从来不在他面前博存在感，这让她觉得可能真是她想多了。 她还真是傻啊，怎么就不会想到，他们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其实私底下可能早就勾搭在一处。 简乔南刚才对她那么粗暴，差点淹死她，或许只是在怪她坏了他们的好事。 现在，他终于提出了离婚，就像当初他跟钟以晴勾搭在一起后一模一样－－有了别人，就一脚将她踢开。 他连佑嘉也不肯要了。 平时他装得多好啊，看起来那么疼那个孩子，结果现在一碰到其他女人，他就原形毕露了。 说不定他在私下里，早就求过姓宋的那个女人帮他生一个孩子，就像当初他求钟以晴一样。更说不定那个女人肚子里已经有了，只等着他们离婚，他就要将她娶进门。 那个孩子，会跟佑嘉一样，也是简伯年的孙子。简伯年一直防着她，或许就会因此将佑嘉冷落一边，或者干脆让她带走，然后他们一家和和美/美，她的佑嘉却什么都没有。 她和佑嘉，又要一无所有了。 她自己无所谓了，就算是死都无所谓了，可是她的佑嘉，为什么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明明那么乖，那么聪明，连陌生人看到他都会喜欢他的。 在这场她和简伯年的博弈里，她本就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最大的一个筹码就是简乔南对她的爱，或许说愧疚更恰当一点。可是现在，他又爱上别人了，对她的那点愧疚也没有了。 她最大的一个筹码变成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她早就该知道他是这种人，简乔南一直就是这种人，寡情薄幸，尤其是对凌小小这个人。 她早该知道的。 现在他又要放手了，她又变得这么被动。 她瞪大了眼睛，眼泪滚滚而下，双手一点点地掐向还压在她身上的简乔南的脖子。 事到如今，如果想保住佑嘉的地位，只有让这个变数消失。 只要简乔南死了，她的佑嘉就是简伯年唯一的选择，他就安全了。 她的手挨上了他的脖子，她已经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她大睁着眼睛，慢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简乔南忽然轻轻地动了一下，含糊地呢喃了一句，“小小，不要走。” 她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心软，不能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她的手却停在那里，再也掐不下去。 “小小。”他又嘟哝了一句，那么含糊，含糊到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错以为他说的是“我爱你”。 可是怎么可能是那三个字，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凌小小，就算以前说过，也只是在骗她，就像那一年，他装失恋骗她的吻一样。 他从小就是这么恶劣。 她的手又紧了紧，他皮肤上的热度传到她的手上，那么温暖，就好像小时候冬天里，他将她的手捂在手心里一样。 她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她下不了手，就算杀人不用偿命，她也狠不下心亲手杀死他。 所以，她只能改变计划，借钟以晴的手来杀掉他。 　　☆、第九十二章 简乔南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宿醉让他头疼欲裂，可是他的人却是躺在被褥松软的床上，阳光从拉了几层薄纱的窗帘里透进来，大片大片的白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的手机还在要命的响着，是助理打来的，一接通就问他今天十点钟的那个会要不要延后再开。 他看了下时间，才知道时间实在是不早了，他这一觉竟睡得这么沉。 他飞快地跳下床去洗漱，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通知助理会议延后半个小时。洗漱到一半，他的脑中忽然涌进大片大片混乱的画面，那些黑暗里的暴行，他一时竟不分清是真的，还是他的一场梦。 怔忡地洗漱好，等到脱下睡衣准备换上衬衣时，他霍然发现自己手臂上有几条浅浅地抓痕，没有破皮，只是几道红印子。 因为怕伤到孩子，小小的指甲一直留得很短，她要是抓人，应该就会是这种印子。 简乔南吓坏了，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就往凌小小房间跑，却扑了个空。 他敛了下心神，想着这个时间，她应该是起床了，于是又匆匆地往楼下跑。 楼下宋老师正陪着简佑嘉在画画，见到他下来，忙站了起来，红着脸叫了一声“简先生”。 孩子也丢掉手中的画笔，站起来就往他这边跑，“爸爸，爸爸。” 他急得不行，连声问，“妈妈呢？佑嘉，你妈妈呢？” 孩子扑到了他怀里，一边宋老师小声地说了句“简太太在吃早餐”。 简乔南一听，立即把孩子丢给她，一路小跑着去了餐厅，却在到了门边时，又放轻了脚步。 *** 餐厅里很安静，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凌小小正逆着光坐在餐桌前，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白粥。 他忐忑地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小小。” 她好像才知道他进来，缓慢地抬头看向他，仍然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但也没见什么生气愤怒的神色。 她看向站在一边的下人，“替大少爷盛碗粥来”，说着才将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眉宇间有淡淡的不悦，“我以前不是说过，喝多了就在外面住一晚，你看看你昨晚什么样子……算了，昨晚醉成那样，现在吃点粥养养胃吧。” 简乔南一心记挂着昨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哪有心思坐在这里吃东西。 “小小，我昨晚……是不是……”他没有说完，忽然看到她因为从下人手中接过碗而露出来的手腕，那上面有一块淡淡的淤青。 他的脑中轰得一下，一把攥住她的那只手腕。 凌小小没提防他这一举动，手一抖，碗里的粥洒出来一点，正好洒到她手腕上。那粥还在冒着热气，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他已经夺了她手中的碗，不假思索地去吮她被烫到的地方，然后飞快地拉着她去了厨房冲凉水。 他慌得手忙脚脚乱，她却只是怔怔的，神情恍惚。 眼看着那点红印变得淡了一点，他才关掉水笼头，用手指轻轻地摸着那处红印，小声问她，“疼不疼？” 她抬眼看着他，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我总是弄伤你。”他内疚不已。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那些疤，都是因他而起，心上的那个伤口，更是他给她的。 她神情仍然只是冷淡，默默地抽回手，低着头，声音很轻，“快去吃点东西吧，爸爸去度假，公司里等下肯定有事要找你。” 他这时才想到那个会议，眼看着就快要赶不及了，可是又放心不下她，语气不由地焦急起来，“昨晚我……” 她猝然抬起头，眼中隐有恐惧，但很快却变成了痛苦之色，最后却渐渐变得云淡风轻，“你喝多了。” 简乔南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闷闷地痛着。 那些竟然都是真的，他真做了那种混账事，不止伤到了她，也对不起乔伊。 她跟乔伊刚刚两情相悦，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想让别人再碰她，可是他偏偏就在昨晚强迫了她。 “小小，我……”他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简直就像被雷劈过了一样，“你……你昨天是不是……安全期？” 乔伊知道他们一直在分居，如果她有了孩子，是乔伊的还好，要是他的，她到时候怎么面对乔伊？ 凌小小脸色发白，眼睛在他脸上飞快地掠过，旋即垂下眼皮，“没事，我记得买药。” 他长长得松了口气。 她和乔伊来日方长，不是非要在这一时半会来要孩子，所以的确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只是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复杂的伤感。 要不是因为他，她就不用吃那种伤身体的药，也不用连累得可能是乔伊的孩子也不敢留了。 他心中难过，一时沉默下来，凌小小也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他想到公司里的事，只得狠下心匆匆离开。 她虽然还在他身边，其实已经是乔伊的人了，他如果再一味亲近，肯定只会让她更加讨厌，倒不如疏远一点，等离婚手续办好了，她就真正自由了。 *** 中午吃过饭没多久，宋老师忽然开始不停地呕吐，凌小小吓得赶紧将她送进了医院，忙活了一阵子，跟她相熟的医生才告诉她们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的胃本来也不是很好。 宋老师因为麻烦到她，挺不好意思的，一直不停地向她道着歉，又表示感谢，然后坚持着要回去，不肯住院。 凌小小笑着在她床边坐下来，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还是住一晚再观察一下才比较放心一点。佑嘉我已经让人送到他爸爸那里先看着了，晚一点简哥应该会带他过来。你别管那么多事，先好好休息就是了。” 宋老师于是更过意不去，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凌小小松开她的手，莞尔一笑，“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看你吐成那样，昨晚又不小心看到你跟简哥那么亲密，我还以为你是有宝宝了呢。” 宋老师本来脸色就发白，这下更是白得像纸，连连摇头解释，“简太太，你别误会，我跟简先生什么都没有。” 凌小小笑着打断她，“看你吓得。”她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是你别笑话我才对，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见风就是雨了。” 宋老师被她的话弄愣了，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她。 凌小小又叹了口气，看了眼窗外，神色间很是无奈的样子。 “宋老师，你到我家也有几天了，想必你也知道，我跟简哥一直都在分居。” 这个只要不是傻子，在他们家住上几天都能发现的，只是毕竟是他们的私事，她当然不好意思去问他们为什么分居。 “其实是这样的。”凌小小忽然按了下她的肩，“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下，难得偷个闲，我们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宋老师诚惶诚恐，却只能依了她。 凌小小待她躺下后，又帮她掖了下被角，这才笑道，“其实我跟简哥一直是协议婚姻。当初是简哥不想结婚，他爸妈又一直催他，他没办法，才找我帮的忙。本来呢，只是说假结婚，过一年就离的，结果……”她好像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后来我们两个有次酒后糊涂……就有了佑嘉。” 宋先师没想到她会跟她说这么私密的事，本来有点窘迫，但毕竟心底也是好奇的，于是抿着嘴沉默着。 凌小小笑着叹了口气，“虽然说有了孩子，可是我们两个毕竟没有感情，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真的勉强在一起吧，所以后来，简哥他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我其实挺为他高兴的。对了，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宋老师这下更尴尬了。 她就是本市的人，的确曾经辗转地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简乔南出轨的事。只是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哪里敢在这位简太太面前提。 凌小小好像看出她的尴尬，于是摆了摆手，笑道，“你别听外面那些传言，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佑嘉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听说过吧，简哥是他教出来的，怎么会做出那种不负责任的事？” 简伯年作风正派几乎是有口皆碑，宋老师连忙点头，又想流言这种东西，本就可信度不高，说不定这件事真有什么隐情呢，于是好奇心更被勾起了几分，只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所以呢，当年简哥其实根本不是像外面传说的什么出轨外遇。我们当初是商量好的，佑嘉一出生，我们就离婚，他能跟那位钟小姐结婚，我也能恢复自由之身。可是后来……”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惋惜一般，“谁知道那位钟小姐以前的生活不太检点，被佑嘉爷爷知道了。你知道他爷爷那副脾气，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了，所以才一直不喜欢那位钟小姐，怎么也不肯让简哥娶她过门。没办法，我跟简哥虽然没感情，还是不得不继续生活在一起。”她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有时候有钱人家就是这样，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离婚这种事，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说对吧？” 对于这一点，宋老师倒是很赞成的，于是点了点头，但是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 “可是你们这样勉强在一起，能幸福吗？” 凌小小耸一下肩，“那有什么办法？我是简家养大的，简家对我有恩，我要是提离婚，不仅伤简家的面子，也伤两位老人的心。简哥要是主动提吧，他爸爸又会说你们两个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让人看笑话不提了，还顾不顾孩子？简哥要是说有情投意合的人了，他又觉得我们还是夫妻，那个女人就□□来，肯定不是什么安份的人，这样的人简家怎么能要。你说，你说，这不是互相矛盾的吗？我们哪天才能真正离婚啊？” 宋老师一听她这样说，也笑了起来。 凌小小叹息一声，然后冲她淡淡地笑了笑，解释一般，“所以我刚才以为你是有了，还真的为你捏把汗呢。” 她忽然凑近她一点，压低声音笑道，“你是不知道，他爷爷这人有多古板，最最不喜欢轻浮的女孩子，你们要是没结婚就在一处，还有了孩子，他肯定会很不高兴……我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快点脱身，也是希望你们两个能顺顺利利的。而且我毕竟比你大两岁，可能稍微多懂一点为人处事的道理。有时候怎么说呢，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容易得到男人的尊重。佑嘉要是一个女孩子，我肯定也是这样要求她的。虽然说现在时代不同了，可是男女之间毕竟不是完全的平等，就算是出于生理原因，在男女之事上，女人也比较吃亏一点，你说对吧？” 这种话她妈妈也不止一次告诫过她，宋老师对此倒是颇为赞同的。 但是，她拼命的摇起头来，“简太太，我和简先生真的什么都没有，真的，我不骗你……”她涨红了脸，小声道，“我……我还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呢。” 凌小小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嗤”的一声笑，轻轻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这个傻姑娘。” 宋老师自己也挺窘的，羞得脸通红，但是却觉得这位简太太倒是挺真诚的，不由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凌小小坐直了身体，然后又叹了口气，好像挺失望的样子。 “唉，我还以为我真的快能脱身了呢，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你也不能怪我乱想，简哥前一段时间说他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又怕佑嘉爷爷不同意，所以我就跟他商量，让那个女孩子先来给佑嘉做老师，跟佑嘉处好感情。佑嘉爷爷最喜欢他了，以后他要是说喜欢那位阿姨，这件事应该会比较容易成一点。后来你就来了，我当然就……”她顿了一下，很诚恳地向她道了次歉，“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们了，你别怪我胡思乱想啊。” 宋老师忙说没关系，脸却渐渐地红了，神情也有一点点的恍惚。 凌小小笑着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简哥下班没有，他事多，佑嘉交给他，我总是有点不太放心。” *** 凌小小走出病房，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已经消失在楼宇间，只是西边还有一点淡淡的晚霞。 她倚在窗口长吁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她终于确认了这个姓宋的女人暂时还没有身孕，这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至于她和简乔南到底有没有勾搭到一处，从她刚才的观察来看，倒还真看不出来。 这只说明两点，一是他们真的是清白的，二就是，那个女人太精明了。 不过没关系，不管是哪一点，暂时的形势应该是被她稳住了。 他们是清白的当然最好，要是他们真有点什么，以那个女人的精明程度，有钟以晴这个前车之鉴，她暂时肯定不敢逼简乔南和她离婚，而且应该会尽力去讨好佑嘉。 这样就为她争取了时间。 不管他们现在感情有多深，等到简乔南一死，她才是名正言顺的简太太，那个女人什么都得不到。 下一步，就是该让钟以晴发挥她的作用了。 凌小小浅笑着将手按到面前的窗玻璃上，她的那只手腕上，那条疤痕已经被她祛掉了。现在这样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手指一点点曲起，最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要让钟以晴和简乔南同归于尽。 假如她侥幸置身事外，从此以后就可以安心地看着她的孩子长大成人，接手简家的一切。 只是简伯年这么聪明，到最后应该还是会发现真相。不过没关系，就算他真的杀了自己，佑嘉也是他的唯一选择，他肯定还是会将这个孩子培养成才来接手简家的一切。 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九十三章 不一会儿简乔南就带着孩子来了。 孩子跟姐姐很亲热，一进来就要往她的床上扑，简乔南出于礼貌也不得不上前去问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凌小小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女人一边抚摸着佑嘉的头发，一边红着脸跟简乔南说话，那种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她，就是那个碍眼的存在。 那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先回去了。”她忽然开口。 简乔南立即转过身，“好，你等我一下。” 她倒是怔了怔，看着他抱起了佑嘉，又让孩子跟姐姐说拜拜，然后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回去吧。”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她有点精神恍惚，简乔南也一直沉默，只是在孩子要妈妈抱时，他说了句“妈妈累了，爸爸抱吧。”说着好像想揽她的肩，手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 等到了车边，凌小小先上了车，将孩子接过去，简乔南站在那里却没有跟着上车。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凌小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却立即偏过眼去，隐隐有点心虚的样子。 她的心中钝钝地痛着，说出的话自己也觉得干巴巴的，“那你去吧。” 简佑嘉却在一边哭闹起来，“爸爸，我要爸爸。” 简乔南好像有点不舍，可是却没有再伸手去抱他哄他。 她将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一些，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佑嘉乖噢，爸爸有事，一会儿就回来和佑嘉玩。”说着又抬眼看向简乔南，淡淡地笑了笑，“简哥你去吧，佑嘉我带着就行了。” 简乔南好像有点不放心，但还是替她关上了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孩子还在闹着要爸爸，她紧紧地抱着他，一下下亲他的小额头，微笑着问他，“爸爸那里好不好玩，今天佑嘉都做了什么？” 孩子的注意力稍稍被她的话转移走了，想了一下大声回答道，“睡觉……林阿姨还给我糖吃。” 他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转了下眼珠，向凌小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还往她怀里钻了钻，“妈妈不生气噢。” 凌小小亲了亲他的头发，回过头看了一眼，简乔南在这时突然从车上跳下来，匆匆地往宋老师的病房那边跑去。 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却因为还在麻木中，也不是多么的疼。 “妈妈不生气。”她亲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妈妈永远都不会生佑嘉的气。”她只是害怕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孩子一下子开心起来，猛地抬起头来，“妈妈不生气了啊。” 他的小脸有点模糊，凌小小笑着点了点头，“但是糖还是不能多吃。佑嘉还记不记得妈妈的话，凡事都应该有个度，比如饭吃太多了，肚子会疼，就像姐姐今天这样……佑嘉以后不准那么贪吃，知道吗？” 简佑嘉眨了眨大眼睛，很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她脸上抹了抹，“妈妈不哭，我以后不吃糖了。” 凌小小嘴角动了两下，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又捏了下他的小鼻头，“妈妈不是哭，妈妈是也想吃糖了……佑嘉吃糖时就忘了妈妈，不知道分享。” 他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于是立即抱住凌小小，仰着小脸笑着讨好她，“不生气噢，下次我给你留一颗吧。” 她笑着亲他，蹭得他一脸的泪，“真乖！我的佑嘉真乖。” *** 车子行到半路，在等红灯的时候，凌小小偏过头看了一下，马路边不远处有很多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孩子也已经看到了，他好奇心重，非要下去看个究竟，凌小小忙伸手拦住他，自己随口问了司机一句，“是不是出车祸了？” 司机开窗伸头看了那边一会儿，又听了下散开的人的议论，回道，“少夫人，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凌小小“嗯”了一声，脑子里忽然想起几年前她做的那件傻事，于是低下头跟孩子说，“妈妈说过，不要多管闲事的，记得吗？” 简佑嘉眨了眨大眼睛，点了下头，又很快摇头，“妈妈，可是你不是说好孩子要帮助别人吗？” 凌小小痴痴地看着他，这个孩子实在太聪明了，这么小就已经懂得思考了。 “嗯，佑嘉说的对。”她微笑道。 车子已经重新启动了，于是她吩咐前面的司机，“前面看看有没有地方掉头，去看看那里是怎么回事吧。” 司机在前面将车子掉了头，他们倒回去时，那帮人还没有散。 凌小小摸着孩子的头发，淡淡地吩咐司机，“你下去看看，能帮就帮一下……对了，自己用手机留个视频，以免横生枝节。” 现在的她，倒不是怕对方敢敲诈她，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累得很，实在不想为无谓的事伤神。 司机说了声是，然后下了车。 凌小小坐在那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不一会儿司机跑过来，说是有个老太太被撞倒了，没人敢扶她。 她坐在那里，莫名的笑了起来，一低头看到孩子正仰着头看着她，那眼神，那么清澈单纯，天真无邪，完全不知道大人世界的险恶。 这样的眼神，她希望他拥有的越久越好。 “你把她扶上来吧，我们倒回医院就行了。”她说。 将那位老太太带回医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老太太腿被撞骨折了，肇事摩托司机却跑了。 凌小小让司机先带她做了检查，又帮着她先付了费用。 她本来是想马上就离开的，可是那位老太太坚持不肯放她走，孩子也一直说老奶奶好可怜，想留下来陪她。 凌小小不知怎么的，脑中一直想到那一年的事。 她被那对母子讹诈，然后简乔南赶过来救她。 那一次，他那么温柔，一点都没有骂她傻，还安慰她，说她只是好心。 那个时候，她还在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赖他。没想到不过只是短短几年，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 她留了下来，一直等到老太太家人赶过来，然后对她一再地表示感谢，又坚持着将她垫付的钱还给了她。 凌小小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简佑嘉很高兴地跟她说，“妈妈，我知道的，别人说谢谢的时候，我们要说不用谢。” 凌小小本来正在发呆，听到他的话于是低下头看着他微笑，“佑嘉说的对。那，别人帮助我们的时候，我们说什么？” “谢谢！”他大声地笑着说，然后点了下头，“还有，还有，我们不小心伤到别人时，要说对不起，别人说对不起时，我们就应该说没关系。” 他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凌小小摸了摸他的头发，“真聪明，全对。” 道路两旁的路灯不断地从车窗边一闪而过，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孩子的眼睛像天上最闪亮的星。 她闭了下眼睛。 孩子的外婆躺在那里，双眼圆睁，却一点神都没有。 可是佑嘉他那么小，实在不应该过早的知道那些沉重的东西，所以还是让他觉得，如果别人说“对不起”，我们就说“没关系”吧。 *** 简乔南上了车才发现他的手机不见了。本来在路上他是拿来哄佑嘉玩的，车上没有的话，最大的可能是被他落到了病房里。 他匆匆地往宋老师的病房跑，进了电梯，人在静下来之后，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伤感。 那两个人，明明是他的老婆和孩子，可是他却连亲近他们都不敢。可能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去另一个人身边，然后他们可能如乔伊所说的那样，一直呆在国外，他连看他们一眼都很困难。 佑嘉那么小，只要乔伊一直对他好，又没有人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会认为乔伊就是他亲生父亲也说不定。 那简乔南这个人和他们母子还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心就像青梅掉进了醋缸里，酸得翻江倒海，敲开宋老师病房的门时，眉头还是微微蹙着的。 她看到他回来，好像很意外，脸一下子红了。 “简先生。” 简乔南走进来，四处看了看，很是着急的样子，“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落在这里了？” 她连连点头，“是，是，是丢在这里了”，说着就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刚刚我发现时，你们已经走远了。” 他有点心不在焉，手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她忽然手一松，手机“啪”地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她好像是吓坏了，立即掀开被子起床帮他捡，一边还拼命的说着“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他正好弯下腰去捡手机，两人的头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她这下更是像受了惊的小鹿，头低得不能更低，站在床边只知呐呐地说着“对不起”。 简乔南捡了手机，手指碰到了开机键，被锁住的屏幕上可以看到凌小小正抱着佑嘉在微笑。 他的心中一酸，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上面的凌小小和孩子忽然不见了，手机屏幕像一面镜子一样，倒映着她站在那里，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不由地怔了一怔。 真的好像。 小小以前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只要看到他生气，就会这样将头垂得低低的，然后不停地说“对不起”。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就觉得她跟小小很神似，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没事了。”因为与小小有几分相似之处，让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你不也碰着头了……现在还疼不疼？” 她微微抬起头，脸红红的，双眼却像含了水一样，亮晶晶的，“不疼。” 他放下心来，嘱咐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 他来去匆匆，等回到车上才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没有了去处。司机正好在问他去哪里，简乔南还没有想好，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他一看来电号码心就狂跳起来，昨晚他对小小做的那件事让他现在有点不敢面对这个人，但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乔伊家。 他到时，乔伊已经摆好了酒杯在等他。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明知是鸿门宴，他也只能慷慨赴义了。 乔伊从小就比他稳重，这几年更是历练得越发老成了几分。他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从他进来后，连话也没怎么跟他讲，只是一杯接一杯和他拼酒。 简乔南不知他的用意，可是他现在正好怕他提到凌小小，见他不提她，他暗自松了口气，也就顺着乔伊的意思，一杯一杯奉陪着。 最后两人都喝得有点多，斜倚在沙发上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和你一起喝酒了。”他略微有点感慨，自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的生活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更不敢想像他可以容忍这样的生活方式。 乔伊看着他，忽然向前一扑，差不多靠到他身上，手揽住他的一边肩头，低笑道，“乔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简乔南头有点晕，反应迟钝，好半天才苦笑着说了句“是我羡慕你才对。” 乔伊斜靠在他身上，摆了摆手，好像小孩子较劲一样，“不是，是我羡慕你……我羡慕你，有小小，那么爱你……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多么爱你……” *** 简乔南回到家时，时间就是不早了。他本来还应该早一点到家的，可是他实在喝了太多的酒，根本不敢开车，只能叫了司机过来。 一到家，车子还没有停稳，他就从车上跳下车，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去。 因为喝了酒，他没敢像以前那样去看孩子，而是直接去敲凌小小的房门。 凌小小今天加重了安眠药的份量，睡意来得很快，就在差不多要进入梦乡时，忽然听到外面简乔南在敲门。 她心中不由地烦躁起来，有心不理他，他却一直不停的敲，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式。她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只能不耐烦的走过去打开门，然后立即闻到一阵浓浓的酒气。 昨晚那种不好的记忆一下子袭上心头，眼见得简乔南向前一步，好像是想拥抱她的样子，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重重地皱起了眉头，“你发什么疯，怎么又喝这么多酒，我……” 简乔南忽然扑了上来，重重地压到她身上，她一个踉跄，人往后退了几步，还未及站稳，简乔南已经凑上来，不管不顾地在她脸上乱亲了一通。 她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头晕，安眠药又正在发挥作用，她胡乱地躲着他，用手去推他，却还是被他带到了床边。 “小小，小小。”简乔南一边狂乱地吻她，叫着她的名字，手也并不安份，早伸进她的睡衣里面。 凌小小气得全身打颤，偏偏手脚却是软的，那点抵抗反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他身体太重，又一个劲地将她往床上压，她越推他，他越用力，凌小小挣扎了一会儿过后，还是被他压到了床上。 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她的耳侧，他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不断地亲吻她的脸颊。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褪下了大半。 “简乔南，”她直直地躺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头顶的吊灯，声音也是平板的，没有一点起伏，“你有把我当过人来看吗？” 简乔南怔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然后好像忽然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她身上爬起来。 “小小，小小，你不要生气。”他胡乱地帮她整理衣服，“我不是……我是……我是太高兴了。”他坐到她旁边，一把将她拉起来，紧紧地勒到怀中。 “小小，我好高兴。” 她全身发冷，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昏昏欲睡，甚至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简乔南紧紧地抱着她，一遍遍抚摸她的后背，声音里全部都是笑意，“小小，我昨晚说的那些混账话你都不要理，我以后绝不会再提‘离婚’两个字，我保证，绝对不再提。” 她脑子已经不太清醒，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简乔南的意思是，他又不想离婚了？ 所以，他真的是和那个姓宋的女人勾搭到一处了？ 肯定是那个女人让他先不要离婚的，他才会这么突然的改变主意。 他还真的是，很体贴那个女人。 “小小，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简乔南还在抱着她，轻轻地摇晃她的身体。 她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半睡半醒间勉强挤出一句话，“如果你还没有……情投意合……的人，那个协议……依然……有效。” 她得加快速度了，最多一个星期，她就要去见钟以晴一面。 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忍受简乔南这个人了。 　　☆、第九十四章 因为简伯年快要回来了，凌小小选在他回来的前一天去了趟监狱。 这么久了，她其实只见过钟以晴一次，而据她所知，简乔南也只来看过她一次－－就是她有意让他过来的那一次。 所以说简乔南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东西在他眼里就像一块抹布一样，随手就可以丢掉。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两年的时光就这样扑面而来，好像还带着尘土的气息，呛得人眼睛疼。 她这辈子唯一跟监狱里的人打交道的，竟然是她的仇人。 只是很奇怪，当年她对钟以晴的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现在好像并不是那么强烈了，偶尔那么一瞬间，她想到那个人，竟然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感。 她们两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都只是一个被简乔南抛弃的女人而已。 春天午后的阳光在走廊的窗口里一闪而过，细小的灰尘变成了金色，在空气中飞舞，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外面却只是死一样的寂静。 她走到了那个房间门口，然后慢慢地拧开了门把手。 那里面，钟以晴一点点抬起了头看向她，神色平和，甚至微有笑意。 “很久不见了。”她走进去，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虽然这两年来，她一直都有收到钟以晴的消息，偶尔还会有一两张她的相片可以看，但现在看到真人，才发现她其实老了。 三十岁的女人了，又是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更是红颜飞逝。 她们两个，谁才是赢家呢？ 其实谁都没有赢。 她们斗了个你死我活，都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结果现在简乔南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双宿双栖了。 “简太太。”她冷冷地笑。 她倒是比以前更淡定从容了。 凌小小将手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浅浅一笑，“也就是担个名份罢了。” 钟以晴挑眉一笑，又凝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凌小小，你老了。”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反倒从她口中说出来了，凌小小无声地笑了笑，“有心事的人，总是老得比较快一点。” 钟以晴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也是，我在监狱，你在地狱，我们谁都不比谁幸福。” 凌小小靠到椅背上，莞尔一笑，“死过一次的人，看事情就是比较豁达一点。钟小姐，我第一次觉得和你说话好像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钟以晴看着她，低声道，“我看到你眼角的皱纹，我也觉得很愉快。简太太，这两年不好过吧？” 凌小小很配合的叹了口气，“彼此彼此，谁让我的简哥，你的心上人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呢。”她说着从手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来，调出里面的一张相片，推到钟以晴的面前，“钟小姐，你看，你我都一语成谶了。” 那上面，宋小姐和简乔南差不多头抵着头在陪着简佑嘉玩。为了这张相片，凌小小可以花了不少的心思才捕捉到的。 钟以晴的眼中飞快地闪过好几种神色，震惊，痛苦，然后是极致的恨，最后，终于一切消烟消云散，就好像她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过。 “倒真是一语成谶了。”她浅笑道，“简乔南果然被别的女人抢走了，这个女人还真的没我漂亮。” 凌小小收回手机，呵呵笑得很是愉快，“其实这再正常不过，这些年简乔南换过多少任女朋友你可能不清楚，我可是再清楚不过得了。” 钟以晴神色淡淡的，“他翻脸无情是什么样子，我倒是一清二楚。” 凌小小唏嘘一声，怔忡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大家彼此彼此。钟以晴，你说，我们两个，有谁真正赢过呢？我妈死了，你妈也死了，你蹲监狱，我在地狱，你出来后可以说也是一无所有，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解脱，我们……斗什么呢？”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头也垂下去，“我们两个又得到了什么呢？最后还得看着他跟别的女人恩恩爱爱。”她抬起眼，眸中已经隐有泪光，“我们还较什么劲？” 钟以晴脸色微变，目露狠色，“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能笑多久？” 凌小小浅笑着叹了口气，“这个真说不好。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一直没什么耐心的。当年对我也就好了一个月，对你，倒是长一点，好像有半年吧，这一个呢，现在可能是刚得手，正热乎着呢。”她看着钟以晴灿然一笑，“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她是佑嘉的老师，现在就住在我们家里。” 钟以晴微微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 凌小小苦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年他跟你在一起，还不是明目张胆的。只不过现在更厉害一点，在家里跟那个女人亲热连门都不关一下而已……不过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他现在怎么在简伯年面前替那个女人说好话，我看两位老人家对这个女人态度倒挺好的。”她敛眉低笑着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我也就是担着个名份罢了……你更惨，就连这点名份都没有，当年就不讨他爸妈欢心，还被他一手送到这种地方……对了，他这两年来看过你没有？” 这话正中钟以晴的痛处，她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凌小小笑了起来，却笑得凄楚无比，“他呀，还真的是！我其实跟他提过几次的－－不过你不用感激我，我是想看你笑话的……可是他不肯来，我也没有办法。” 钟以晴眼中涌上一点恶毒的怨恨，冷笑一声，“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你。” 凌小小这下是真的笑了，“钟以晴，你怎么会这么傻啊。我跟他一起长大的，他要是会喜欢我，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钟以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过后，她恢复了冷淡，“凌小小，你找我，肯定是有目的。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两个也没什么旧情好叙的。” 凌小小坐直了身体，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如盛开的罂粟，“钟以晴，我现在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跟你说话了。好，我们两个的确没有必要再打哑谜，我过来是想请你做一件事，我们两个双赢的一件事。” 钟以晴一挑眉，冷冷地看着她。 凌小小的手紧紧地握住前面的手袋，因为太用力，手上的那些细小血管都清晰可见，“我捞你出来，你帮我杀掉简乔南。” 钟以晴到这时，终于略微有点失态，她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凌小小，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凌小小，你果然，疯了。” 凌小小脸往前一凑，小半张脸隐在手袋后面，声音低而沉又冷，“你不敢？” 钟以晴忽然冲她妩媚一笑，这一笑，竟是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我为什么要自己送死，让你坐收渔人之利？” 凌小小暗叹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如此动人的一面，难怪当年能迷倒那么多男人。 不过再风情万种终究也要变成白骨一堆。 她闲闲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是聪明人，肯定知道为什么？值不值得？我可以答应你，你们死后，把你们合葬在一起。”她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钟以晴的嘴唇一眼，似笑非笑的，“他在吻你时，肯定也是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过吧，你难道就真的甘心这样被他扔抹布一样随手扔掉，问都不问一句？” 钟以晴神色冷漠，可是眼里的神色却活了起来。 凌小小漫不经心的摸着自己的左手腕，浅笑道，“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钟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这里曾经被狠狠划过。你要是不舍得杀简乔南，想杀我，我让你杀就是了。”她抬眼看着钟以晴，嗤得一声笑，“然后我俩一起在地下看着他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倒也是美事一桩。” 钟以晴的眼神更活了，嘴角隐隐有了一丝冷笑。 凌小小看差不多了，于是站了起来，“钟小姐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勉强你。你要是不敢或是不舍得，就当刚才听了一个笑话好了。”她说着拿起手袋，冲她点了下头，“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见面，钟小姐已经重获自由。” 她转身离开，快走到门边时，钟以晴叫住了她。 凌小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背对着她露出一个艳丽非常的笑容。 “你废话真多。”钟以晴在背后笑了起来，“不过，我答应你。” 凌小小心头大石落地，回过头向她点头微笑，“既然这样，作为同盟，我先拿出一点诚意来。钟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妈去世时，去得很安祥。” 钟以晴的脸色骤变，几乎咬牙切齿，“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跟简乔南从来没有上过床。” 凌小小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她本意也不是要钟以晴相信，所以只是笑了笑，然后施施然开门离开。 *** 凌小小回到家时，竟然看到简乔南已经回来了，正陪着孩子在草坪上玩。宋老师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微笑。 从医院里回来后，她就很喜欢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对佑嘉也更是好了几分，凌小小感觉，她应该是有意营造一种他们是一家三口的气氛。 而且她已经不再叫她“简太太”，而改口为“小小姐”，对简乔南，也学着她的样子改口称“简哥”。 而简乔南，这几天也是心情好得不行，跟那个女人总是有说有笑的，那样子，差不多就是在说“我们在一起了”。 她冷眼旁观，倒觉得像是在看一场大戏，很有几分趣味。反正也没多久了，就让他们做这么一场鸳鸯梦吧。 她去车库时停好车，出来时往他们那边走，佑嘉正好往地上一趴，旁边那两个人忙一起蹲下去扶他。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的手就握在简乔南的手上，脸红红的，像一朵娇羞的小花。 简乔南对她笑了笑，两人一起扶起孩子，又一起去拍打他身上的灰尘。 凌小小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有趣，只是她已经不需要再捕捉镜头给钟以晴看，要不然刚才那一幕可能比她手机里的那一幕效果更好。 “佑嘉。”她微笑着走上前去。孩子一看到她，立即飞扑过来，简乔南也跟着满面春风地往她身边走，那个女人就站在那里，又羞又怯地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些讨好的笑。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她抱过孩子，替他擦额头上的汗，又将手伸进他后背，那里也有不少的汗。 “爸爸跟妈提前回来了，晚上我们一起过去吃饭。” 她一惊，暗想幸好提前去见了钟以晴，面上却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松开孩子，“佑嘉出了不少汗，小心吹了风感冒，先给他洗个澡吧。” “我带他去。”有两个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凌小小嗤地笑了起来，眼睛扫了他们一眼，简乔南笑得很开心，那个女人却是红着脸垂下了头。 　　☆、第九十五章 凌小小的目光最后落在宋老师身上，双眼含笑地抱起孩子，“还是我来吧。对了宋老师，等下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你是佑嘉的老师，佑嘉的爷爷肯定会要你见他一面的。” 宋老师脸红红的斜了眼简乔南，然后点了点头。 *** 因为是佑嘉的老师，简伯年倒的确多看了她几眼，又简单的问了她一些问题。他跟她说话时，一直神情淡淡的，不怒自威。 宋老师毕恭毕敬地坐在那里，回答他的问话时也是轻声小语，很是文静的样子，只是那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简乔南身上瞟。 凌小小一直被简乔南搂着腰坐在一边，面带微笑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只是偶尔在宋老师紧张卡壳时帮着她圆个场，惹得她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凌小小心中暗笑，这孩子怎么不像她原来想的那么有心计啊？看那个小模样，就差没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她喜欢简乔南了。 以简伯年的性格，他的确不喜欢太有心计的女人，但是这姑娘蠢成这样，肯定也难讨简伯年的欢心了。 最起码他肯定得为简家未来子孙的智商考虑。 *** 一时饭好了，众人坐到一起吃饭。 她和简乔南人前装恩爱已经是驾轻就熟，一顿饭他对她可谓是呵护备至。凌小小也很自觉的投桃报李般为他夹了几次菜。简乔南于是很是敬业地当着众人的面握了握她的手，凌小小也照例坦然地接受了，还“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飞快地瞟了眼宋小姐，果然那人已经是花容失色。 她在心中暗自摇头。凭简乔南的花心程度，就算真让这姑娘当了简太太，以后要是他弄出个什么花边新闻，估计她就要开始沉不住气，闹得大家都脸上无光。 唉，幸好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舟车劳顿，为了不打扰到简伯年他们休息，饭后他们没有多留，很快就打道回府。 简乔南亲自开车，凌小小就带着孩子和宋小姐坐到后面。车子到了半路后，她忽然在想，现在这样，倒挺有几分简乔南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感觉。 尤其是看那个宋小姐的反应，倒好像真为了她跟简乔南的那点亲近吃上醋了。 这孩子，要不要这么单纯啊。 不过现在她还有她的利用价值，暂时还不能放她回家找她妈妈。 凌小小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要捞钟以晴出来这件事，她当然不能亲自出手，所以她得让简乔南来帮她这个忙。 而这个宋小姐，正好可以混淆简伯年的视线。 至于简乔南这边，看他现在的反应，好像是要对凌小小这个人走怀柔路线了。 可是她现在发现姓宋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多精明的人，又那么容易吃醋，不像是会支这种招的人。 难道是简乔南从钟以晴这件事上学精了？ 不过不管了，反正她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将这趟水彻底搅混。只要她速战速决，简伯年就算再精明，等到反应过来时，大概已经是事成定局，无力回天了。 至于后面怎么对付她…… 随他去吧。 *** 回去后凌小小立即把宋老师拉到一边，小声道着歉，“没办法的事，毕竟名义上还是夫妻，有时候面子上的事还得顾着……你别往心里去啊。” 宋老师脸红红的，明显失落的样子，但见凌小小这么坦诚，倒不好再说什么。 后面就各自回房睡觉。简乔南倒是有过来找她聊天的意思，却被凌小小一如继往地冷淡拒绝了。 之后几天也是相安无事，因为简伯年回来了，简乔南呆在家里的时间比以前要多了一点。凌小小看那宋小姐总是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也乐意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送他们一点欢乐时光，于是很自觉的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该办的事情总在那里，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所以几天后，她让自己生了场“病”。 简乔南当然趁机在她跟前献起了殷勤，而她也适时地表现出生病时的软弱，在他的要求下，留了他一晚。 不过只是演戏而已，可是那一晚，她梦到了小时候。 很多很多的往事，有一些她自己都以为忘记的，却在梦里出现了。 她在梦中哭醒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小小……小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恨他，恨到已经在计划让他去送死，可是那一刻，就在那一刻，却忍不住伸手抱住他。 她紧紧地抱着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比她原来剧本中的要求更完美。 他一直抱着她，小声地安慰她，简直就像真的在爱着她，简直就像这个家里没有住着一个姓宋的女人一样。 她紧紧地抱着他，就算是假的也好，至少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 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是孤单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得到后马上失去。她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以后，在他死后，她可能还要继续这样孤独地度过一生。 所以，就算是假的，这一刻她也不想放手。 很久之后，她哭得喉咙都哑了之后，他还在紧紧地抱着她。 “小小，怎么了？”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做恶梦了吗？” 外面是寂静的夜，房间里连小夜灯都没有点亮。她在黑暗里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那片刻的温存终究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冰冷的刀光剑影。 “不是，是梦到我妈妈了。”她小声的说。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僵，叫她名字的声音都有点抖，“小小。”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刀，“还有钟以晴的妈妈。” 这一下他沉默了。 她靠在他胸口，离他的心脏那么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可是她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想办法救她出来吧。”她的声音那么平静，带着一点嘶哑，比她原来的计划还要逼真和完美，“她毕竟是个女人，又已经受到过惩罚了。” 他一直没有开口，在她渐渐感到不安，心生忐忑的时候，感觉到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小，你真的愿意原谅她了吗？”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颤抖。虽然早已经习惯说谎话如喝水，可是这一刻，她却莫名的心虚了。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于是只是含混得“嗯”了一声。 她的身体却立即被紧紧地勒住，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的下巴紧紧地抵在她的头顶，那么用力，让她的头皮都痛起来。 “那么，小小……”他的声音都是哽着的，也不知是说话时气流的振动，还是他的身体在发抖，震得她都有点晕眩的感觉，“有一天，我是说会有不会有一天，你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应该说个可以，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一点模糊的希望，好哄他为自己去想办法杀死他自己。可是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好像被滴了胶水，空气中也好像都是胶水，开始时还那么稀薄，勉强可以呼吸，后来却越来越黏稠，简直要让人窒息一般。 她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也再说不出欺骗他的话。 他的手臂渐渐地松开了一点，明明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却好像能听到他的叹息。 “好吧，我想想办法……这件事应该不方便让爸爸知道，所以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已经开始将他往死亡的路上推了一把－－借着他自己的手。 *** 因为不想惊动简伯年，这件事办起来麻烦了一些，而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迫切，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办得怎么样了。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回到家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或许可以用保外就医的方法将她弄出来。 这本来也是她的想法，听到他这样说，她松了口气，“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等到钟以晴出来，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当时已经是暮春了，空气中有浓浓的花香在浮动，暮色从四周包围了上来，他的手臂也环了上来。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她依旧是冷淡，和家里另外一个女人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对比。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一步，简乔南的反应有时候其实也让她迷惑－－他实在不像爱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对她完全就像是对着自己孩子的老师那种客套的礼貌，他们甚至并不经常在一起聊天，偶尔在一起时，也一定是因为都在陪着孩子，因为那个女人对简佑嘉实在是太好了，几乎时时刻刻地在照顾他，比她更像是他的母亲。 而那个女人眼中的那种幽怨她也看得到，所以她是真的糊涂了。 可是马上她就会清醒过来，她不能相信他，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应该只是换了一个跟以前和钟以晴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方式，首先骗得她的信任，然后再伺机甩掉她，好光明正大地在简伯年面前替那个女人争取名份。 “小小。”他用臂上的力道增加了一点，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密了一点，“你既然能原谅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我个机会？” 她精神有点恍惚，就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他总是欺负她，总是惹得她哭。然后他就会哄她，说很多好听的话，给她买好吃的，还会不要脸的学小狗爬来逗她笑，等到她笑了，他就故态复发，又开始以欺负她到哭为乐。 她轻轻推开他，“下去吃晚饭吧。佑嘉今天学会了一首古诗，等下让他背给你听。” 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站在那里，衬着渐渐浓重的夜色，竟然有种孤单落寞的感觉。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回头。那种感觉她形容不上来，那么难受，难受到她想掉眼泪。 可能是因为，他快要死了吧。 她亲手推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去死。 她已经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停止爱他了。那天在乔伊的身下，她那么绝望的时候，脑中唯一想到的，也只是他而已。 可是他还是得去死－－只有他死了，她的佑嘉才是安全的。 在这之后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凌小小就意外地从简太太那里得知乔伊要结婚的消息。 女方是乔伊大学的一个学妹，据简太太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对方追了乔伊很多年，一直追到现在，乔伊终于动心了。 她放下电话愣了好久，好像才明白过来简太太话中的意思。 乔伊要结婚了。 　　☆、第九十六章 乔伊的婚期定得太近，乔家为了这事几乎立即变得一片 兵荒马乱。简太太一向很看重这个侄子，因此对此事也格外的上心，热心得不得了。 只是在见过女方之后，回到家里却开始有点唉声叹气。 “人倒是挺知书达理的，长得也清秀，也不像快三十岁的人，就是也太瘦弱了一点吧，简直风一吹就要倒一样……恐怕不太好生养。” 凌小小还没见过那个女人，也不好胡乱发表意见，只能将目光投向简乔南身上。 简乔南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娘家的香火操心，于是笑道，“小小不是也这么瘦小，还不是生了佑嘉。”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就立即引火烧身，简太太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 “乔南，小小，你们看啊，佑嘉都这么大了，可以给他生个弟弟妹妹了吧？” 这个话题隔一段时间就要被提起，简乔南一听到头就大了，只能一通顾左右而言其他，才勉强应付过去。 因为简太太不舍得孩子，饭后他们一家被要求留宿一晚，他们两个不得已，又睡到一张床上。 他现在已经不会主动贴着她，她猜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姓宋的，可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他却又不得不在她面前这样惺惺作态，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才会这么难以捉摸。 她试探一般用手碰了下他的手，他的手立即缠了上来，回握住她的，开始时是松的，可能是见她没有退缩，慢慢地就握紧了。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一晚，昏黄的楼梯间，乔伊就是这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们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那么多的台阶，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希望那些台阶是真的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不用去理会那些伤害，不用再去仇恨，她的身边，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她现在已经懂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远远比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来得幸福，可是陷入爱情中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去计较自己是不是付出的太多，对方付出的太少。 如果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身边躺着的这个人。 这就是宿命，她已经认命了。 “乔伊的未婚妻我前两天碰到过，很知性的一个人。”简乔南忽然开口，“不过的确有点瘦，大概跟你差不多，比你高一点。” 凌小小心里颤了一颤，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好好地提这个。那一天她跟乔伊的事他知道了？还是单纯只是没话找话？ 她不知道如何反应，于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按照一般女人的思维问了句“漂不漂亮？” 她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事实上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乔伊这个时候结婚，让她觉得很不安。她其实倒宁愿是她自作多情，其实乔伊就是因为被她那样拒绝了之后，彻底死心了，所以想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现在根本不敢去想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一个女人将要经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她就觉得不安，可是她无能为力。 “很清秀，笑的时候跟你有一点点像。”简乔南说。 现在在他心里，女人只分成两种：像凌小小的，不像凌小小的。 乔伊那天醉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所以他其实很为这桩婚事担忧，可是他无能为力。 小小如果爱上乔伊，他的确愿意成全他们，可是乔伊那么肯定的说不是，那么肯定地告诉他，小小爱的是他。 所以他……真的不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 凌小小的心里又颤了一下，细细密密痛了起来，在他面前却只能若无其事般噢了一声，“很晚了，睡吧。”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叫了她一声，可是她却不肯再理他，于是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闭着眼睛睡在那里，手还在他手心里，握得久了，捂得一手心的汗。 她一时心神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几年前这种暮春初夏的夜里。那是他们最好的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入睡，捂了一手心的汗，她嫌热，非要松开，他偏偏不肯，蛮横地紧紧握着，郑重地许诺要这样握一辈子。 一辈子，太漫长了。而人心，却是最易变的。 她悄悄地抽回了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 仅仅是第二天，她就终于见到了乔伊的那个未婚妻。 是对方主动给她电话的，那个人在电话中称她“简太太”，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加多了一句话做解释，“我是乔伊的未婚妻”。 她不明白那个叫商静言的女人找她到底有何用意，但她还是准时赴了约。 两人约在一家茶庄里。很古朴的地方，也不大，每一个茶室都只是小小的一间，三面墙上挂着竹帘，里面点着线香。四周都是静的，听不到一点点声音，就连室内燃得线香的烟也是笔直的，像一根白色的线一样向上延伸着。 对方的确如简乔南所说，很瘦，比她高一点。她脸上应该化了淡妆，但仍然看得出脸色不是太好。 她们在蒲团上跪坐下来，茶沏上了，茶叶在沸水里翻滚舒展着，热气蒸腾而上，隐约已经闻到茶叶的香气。 “简太太，冒昧相邀，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凌小小回以微笑，“没有。以后都是亲戚，按理我还得叫商小姐一声“嫂子”的。” 商静言微微一笑，用双手推了一盅茶到她面前，“咖啡提神，喝茶静心，在见到简太太之前，我就觉得这个地方才合适你，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凌小小只是微笑，“商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商静言抿了口茶，抬眼看着她，莞尔一笑，“其实是仰慕简太太很久了，一直无缘得见，所以今日才这么冒昧的。”她放下茶盅，神情很是落落大方，“我追了乔伊很多年，可是他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人，所以我一直很好奇那个让他魂牵梦萦这么多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她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凌小小一眼，“直到前不久，在向我求婚时，他才愿意透露你的身份。” 凌小小心中大惊，去端茶盅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拿起来，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水淡淡的苦涩从舌尖一直沁到心里。 “其实我知道他不想我打扰到你，所以今天的谈话，希望简太太能帮我保密。” 凌小小抬起眼皮，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告诉乔伊哥的。” 她有点想不透乔伊的做法，也猜不出商静言的想法，所以说了这一句，就沉默下来。 商静言只是盯着她看，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她叹息一声，脸上略有落寞之色，“乔伊向我求婚，其实是因为我最多只有三年的寿命了。他从你那里明白求不得之苦，所以才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照顾我，成全我的心愿。”她仰了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看向她时，眼圈微微地红了，“你应该知道乔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们结婚后，他会是个好丈夫，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施舍……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跟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很珍惜。” 她这么豁达，让凌小小顿生几分好感，却也更为她惋惜。 “真的治不好了吗？”她轻声问。 商静言依然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耸了下肩，“如果只是为了那三成的希望，就让我整天与医院，药水为伍，头发掉光，像个丑八怪，我宁愿死。” 凌小小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乔伊哥遇到你，是他的幸运。”她低下头，双手放在桌上，恳求一般的姿态，“乔伊哥是个很好的人，请你好好照顾他……所以，如果可以，请尽量努力活下去。” 商静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凌小姐”。 她忽然改了称呼，让凌小小诧异，于是抬起头来。 “凌小姐，其实你心中，也是爱他的。” 她的目光一直很温和，却在这时有一点逼人的气势，凌小小在她的注视下退却了，垂下眼皮轻声道，“商小姐别误会，乔伊哥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 商静言好像是笑了，“我没有误会，我只是觉得遗憾。”她帮凌小小将那盅冷掉的茶换掉，替她续了水，“我遗憾他那么爱你，而你们不能在一起，却并不是因为你不爱他，而是因为你不够爱他；我遗憾你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我还遗憾，我不能陪他更久一点。” 凌小小猝然抬头，才发现她的眼角是湿润的。 “简太太，人生有那么多的遗憾，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珍惜手中所有的……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才更容易明白这一点。”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凌小小的一只手，“求婚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我……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找你的用意。” 凌小小的眼前是模糊的，鼻中，眼中都在发酸，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硬东西堵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静言姐。” “我希望你能幸福，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幸福。”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声音也有点哽，“小小，人们常说，有舍才有得，你试着放下心中的一些执念吧。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情不自禁，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懂，你懂，乔伊懂，我想，简乔南现在可能也懂了。” 凌小小想放声大哭，因为乔伊那么傻，有这么好的一个女人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却只看得见凌小小这么恶毒的女人。 她腾地站起来，压着声音说了句“假如真的希望乔伊哥幸福的话，就活得久一点吧”，然后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也觉得遗憾，遗憾乔伊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遗憾商静言不能活得久一点，遗憾当一个人在用力爱着另一个人时，那个人心中却只看得见别的不值得的人。 *** 凌小小在外面转了很久才回家。天已经黑了，孩子的玩具室里，简乔南正和简佑嘉头碰头地趴在地板上玩积木。 看到她出现在门口，那一大一小立即冲她笑了起来。 她一时有点恍惚，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憎恨这个男人？ 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她好像想不起来，唯一记着的，只是心中的那种恨意。 可能所谓的仇恨，就是指你已经不记得有什么仇了，可是恨还在。 所以，她只能辜负商静言的一片好心。 ***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凌小小忽然接到阿姨侄子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很慌张，话都说不利索，凌小小听了半天之后，总算听明白，然后就疯了一般冲下楼去。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赶快赶到阿姨身边，把她带到她这边来。 那个县城那么小，医院里的医生肯定都是饭桶，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阿姨肯定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可是她的手是抖的，几乎握不住方向盘，路上差点还出了次车祸。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对夫妻已经在等她，一见到他们，她就吼了起来，“你们傻的是吧，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那两个人第一次见她发火，吓得不敢吭声，好半天才说了句对不起。 “阿姨人呢？”她急急地问，“她知不知道？” 阿姨侄子点了点头，小声道，“医生建议住院，正准备帮她办……” “住什么住？”凌小小大声地吼他，“马上让阿姨跟我走！你们傻了是吧，为什么让她知道？” 她才不信这些庸医的话，她会帮她找最好的医生，就算阿姨真的有了这种病，那些人也能够起死回生。 她不会有事的。 阿姨过来了，她不顾她的反对，几乎是将她拽上了车。阿姨还在后座唠叨，大概就是人老了，不值得将钱花在这方面之类的，她用力甩上车门，然后朝着后座上的她吼了一句“你闭嘴”。 阿姨一下子懵了，然后就看到了凌小小的眼泪。 她立即心疼起来，一边欠着身想去帮她擦眼泪，一边连声说“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行吗？” 她带着她去了康宁，立即再次为她做检查。等初步结果时，她抖得像筛糠。 她这辈子总是在失去，一直在失去，她妈妈就是在这里去世的，这下是轮到阿姨了吗？ 阿姨怎么可能有事，她明明答应过她会长命百岁，会等着佑嘉长大结婚时敬她这个外婆茶呢？ 很快初步结果出来了，那位医生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很乐观，怀疑已经到了晚期，但还要再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 凌小小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她紧紧地握住那个人的手，嘴唇哆嗦得太厉害，好半天也只说了一句话，“救救她！” 她帮阿姨办了住院手续，强打起笑容跟她说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是前面那个小医院弄错了，医生说只要动一个小手术就行了。 阿姨开心的笑，问她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她拍着阿姨的手，“不是很多钱。再说我有钱，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才是真的伤心，我妈不在了，你不能也离开我的，对不对？” 阿姨看了她好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小小，我都听你的。” 凌小小陪了她一会儿，因为怕阿姨起疑，所以假装很轻松地离开了，只是让看护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离开病房时，一直迷糊糊的，脑子好像是生锈一样，去取车时才发现外面一直在下雨，而且还挺大的。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习惯性先去看孩子，隔着一段距离，她就看到孩子房间的灯光透到了走廊上。 她在这时，身体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打起精神往那边走。 她的脚步声一向很轻，在快到门边时，她看到孩子在床上睡着了。而床边，孩子的爸爸和孩子的老师拥抱在一起。 她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他们还是拥抱在一起。她好像不太相信一般，又眨了几下眼睛，再睁开时，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分开。那个女人的脸就埋在他的胸口。 他们两个，竟然在她的孩子身边就忍不住亲热！ 她想冲进去，将他们抓个正着，可是不行，她不能进去。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忍。 她悄悄地下了楼，就好像从来没有上来过一样。 外面还在下着雨，她脑子里晕晕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怎么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离开这里，她的痛苦就消失了。 她一直走，一直走，完全只是凭着本能一般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雨水兜头浇了下来，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眼前是模糊的，还能勉强感觉前方有刺眼的光照了过来。 她也不知道躲那车，只是直直地往前走，那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小小！”有人在她旁边大声叫着她。 她茫然地抬起头，漫天的雨幕里，乔伊的脸近在咫尺。 她用力往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他，脸上一阵热一阵冷，声音在大雨中瑟瑟发抖。 “乔伊，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吧。” 　　☆、第九十七章 雨水很快连他也给浇得湿透了。 她那么轻，乔伊根本没费力气就把她抱到副驾驶的位子上。 “小小，我送你回家。”他俯过身帮她系安全带。 这里离她那边倒不算很远。 本来正靠在那里发呆的凌小小却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狂怒起来，“我不回去！你不要送我回去！”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多头发贴在脸上，衬得脸更小了几分，只有那双眼睛，里面有太多复杂的东西。 乔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帮她擦了下脸上的雨水，柔声道，“好，不回那边，我带你去我那里，行吗？” 她又开始发呆，全身缩得小小的一团，像一只淋了雨的小弃狗，可是她还是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 凌小小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脑子里一直是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就算是让她看到他们上床她都已经麻木了，可是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她的孩子面前做这种事？ 她一路都迷迷糊糊，雨水从头发上滑下来，落到脸上，却变成热的。 好像是过了很久，她感觉车停了，可是她不想动，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只想这样缩在这里，最好缩一辈子。 但是她的身体还是被人轻轻地抱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过来，现在抱着她的这个人是乔伊。 他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动。 她自暴自弃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无耻就无耻吧，反正她都不是什么好女人了。 他抱着她准备进电梯，她却忽然挣扎着要下来。 “我们走楼梯吧。” 即使沉稳如他，脸色也变了一变，好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他们两个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有水不停地往下滴。可是她已经从他怀里挣扎着下来，牵起他的手就往楼梯那边走。 他沉着脸，神色阴郁，但还是被她带着跟了上去。 凌小小一阶一阶往上走着，一直不肯停一步。同上一次换了个个，这一次是乔伊一直落后于她一步。 她走得久了，体力开始不支，吭哧吭哧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却不肯真正停下来。现在他们到底上了多少层，她心里其实根本不清楚，只觉得这样不停地上着楼梯，脚一直动着，大脑就可以停下来，就可以不用再去想其他任何事。 她一直走，他竟然也不多问，始终和她隔着一阶，两人的手还一直牵在一起。 这个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身上的衣服都不是很厚，他们这样走了一会儿，衣服被身体的热气蒸得半干，已经不会再紧紧地贴在身上，但是身体却开始出汗。 又上了两层之后，她是真的走不动了，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乔伊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累了。” 他不是问，她却很老实地回答，“是。” 乔伊站在她面前喘了会儿气过后，半蹲到她身前，“我背你吧，还有一半的路。” 她看着他的背，白衬衫已经半干，却还是比平时要显得透明一点。好像可以透过这件衣服看到他背上每一寸皮肤一样。 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趴了上去。 她以前看小说，总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男主角背女主角。 简乔南以前也背她上过楼梯，可是半路上却把她丢下来，而乔伊，却一直将她背到了家门口。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她伏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只能听到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他肯定也会觉得累吧，为什么不把她丢下来呢？ 他在门口把她放下来，喘息着拿钥匙开门。借着廊里的灯光，她看到他额头上都是汗。她也不知怎么的，无意识地伸手去帮他擦，他刚刚打开门，还没有来得及开灯，被她的动作吓着了一般，猛地回过头来。 她忽然扑上去，那么凶狠，像一个亮出了利爪的小野猫。他猝不及防，被她撞进门里，在明与暗的交界里，她用力地吻住他。 他好像是被弄愣了，一动不动任她吻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一把将她拉开，“小小，出了什么事？” 声音又急又严厉。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一味地拼命去吻他。他尽力躲闪着，一次次推开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力不从心。 两个人力量上的差距让他如果真的要彻底推开她，其实易如反掌。 她像喝醉了一样，紧紧地抱着他，拼尽了全力往他嘴上凑，他在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时，忽然停了一下。 她的嘴唇哆嗦着贴了上来，温暖的呼吸扑到他的脸上，让他头晕。 他们还在明与暗的交界里，就像站在道德的边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忽然一伸手将旁边的门一把关上，在黑暗彻底将他们湮没的时候，另一只手只轻轻一拉，她就被他抵到了门后，然后他低下头，用力吻她，变换着角度吻，一点点都舍不得松开。 因为知道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所以才会如此的放纵，肆无忌惮。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解他衬衣的扣子，可能是因为她身体颤地太厉害，她哆嗦了半天，一个也没有解开，急得用力去扯它。 他其实知道她想做什么，心里也知道他们不能这么做，可是却就是狠不下心去拦她的手。 所以，只能拼命吻她，绝望地吻，恨不得这一吻里就已经过去了一生，他们已经是白发苍苍，终于可以“与子偕老”了。 她解不开他衬衣的扣子，又试着去解他的皮带，可是还是不行，于是喘息着拉着他的手往她的衣服里放。 他知道不能再往前了。 他在一片悲凉里松开了她，“小小，你清醒一点。” 她争切地往他身上贴，“乔伊，我们做……我们做，好不好？” 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在黑暗里紧紧盯着她，“小小，你清醒一点。” 她摇着头，脸在他掌心里一片潮湿，“我很清醒，我知道是你，我心甘情愿的……求求你，抱抱我。” 他并不明白她后面三个字的意思，他用双手将她贴到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小小，我承认，我想要你。”他的声音都是哑的，“想得快要发疯了，可是我不能碰你……你会后悔的……我不能为了我一时的快乐，就让你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她在他怀里扭动着，想要挣开他的束缚，“我不后悔……乔伊，我不会后悔……我知道是你。”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用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摁，“小小，你现在不清醒，你先去洗澡……乖，你先去洗个澡清醒一下，要是你还是不改变主意，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也要定了你。” 他那么清楚，等到她清醒了，就不会再像刚才那么傻了。 *** 他最终将她塞进了主卧的浴室，自己也去了客房的浴室随便洗了个澡，然后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商静言打电话。 “小小现在在我这里，她可能遇到点事，情绪很激动。”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不要误会。” 商静言在那边好像是轻轻地笑了，“我明白。你照顾好她，我看得出，她不是个快乐的人。” 他说了句谢谢，又说了句那你早点休息，然后准备挂断电话，商静言却叫住了他。 “乔伊，我不后悔告诉你我曾经见过凌小小，下面这句话说出来我可能会后悔，可是你主动给我打了这个电话……乔伊，当局者迷，其实凌小小她，她也是爱你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不敢承认。”她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一贯的淡定，“那，我们的婚事……”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紧紧地涌了上来。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他只是更恨自己没有早点表白而已。 “谢谢。”他丢下了毛巾，“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就会做到……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小小。” *** 他进了自己的卧室时，凌小小也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床沿边发呆，手中拿着毛巾在擦头发，却停在了那里。 她穿着他的衬衣，因为身高的缘故，像及膝裙一样，半截腿就那么雪白的露在外面。 他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毛巾，一下下帮她擦着头发。 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忽然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他知道她已经清醒了，一切终于各就各位，刚才那黑暗中的癫狂，终于彻底地被抛进了历史。 他浅着着说了句“没关系”，然后故作轻松地调侃了一句，“你不能总是这么考验我的自制力，下一次我可就真的不放过你了。” 她忽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像是含了水一样，他的笑凝固在脸上。明亮的灯光下，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 她却在这时忽然低下头去，“差不多了，不用擦了。” 他停下来，就站在那里，并没有走到她前面，因为他不敢。 他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狠得下心将最爱的人，可能也爱自己的人推到别人的怀抱里。 “小小，其实我也有事瞒过你。”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地，缓慢地将那天的事一点一点告诉她。那么平静，说完就站在那里沉默着，等待宣判一样。 凌小小却也只是一动不动地沉默。 明亮地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得接近半透明，里面纤细地血管都隐约可见，他很想伸手去摸一下，哪怕只是感受一下也行，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小，你看，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打破了沉默，“我也曾经这样卑鄙过，而且到现在才敢向你承认，其实……一个人要承认自己的错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给乔南一个机会吧。” 他还是鼓起勇气挪动了脚，来到她面前，半跪下去。 “乔南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很爱你，爱佑嘉。”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她的手那么凉，让他不由地握紧了一点，想说的话在接触到她带着泪的视线时忽然有点无法继续下去。 她只是那样带着泪平静地看着他，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他。 他动了几下嘴角，也没能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于是还是放弃了。 “我不知道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小小，假如你还信任我，假如你还愿意信任我，就跟他好好谈一次……我更偏向于相信只是一个误会。” 凌小小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他，她的瞳仁又大又黑，因为带着泪，更是晶莹了几分，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种失落的样子，连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给他一个机会吧，小小。”他固执地劝她，好像不这么做，根本找不到更合适的事去做，“他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就算是为了佑嘉，你就算是为了佑嘉，也该给他一个机会……他毕竟是佑嘉的爸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哪个男人能比他更爱佑嘉。” 他顿了顿，那个清晨，他那么自信地在简乔南面前说他能给这个孩子的父爱绝不比简乔南少，现在终究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了。 凌小小眼里的泪更多了一点，那颗泪珠就在眼眶里，将滴未滴，可是她依然没有开口应他。 他已经快到穷途末路了，简直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谁。 “小小，就算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安心一点……假如你对我，也有一点点感情，不想我一辈子后悔当初没有早点表白……你给他一次机会吧。” 他看到她眼中的那颗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到他的手上，他连呼吸都好像停了。 “仇恨跟爱一样，是会蒙蔽人的双眼的。小小，你试着将心中的恨先放到一边，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一下他，好不好？乔南他现在，真的在改了。你心中，还有是有他的，对不对？” 她直直在坐在那里，嘴唇动了好几下，然后终于开了口。 “好几年前，大概也是这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像你这样，半跪在我面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不停的掉下来，可是她的表情依然那么平静，“可是，他是求着我离婚……因为他碰到了钟以晴。当时佑嘉还在我肚子里……他求着我去打掉他……然后佑嘉就忽然会动了……我一直觉得，他肯定是听到了他爸爸的话，所以才会那么……那么用力地……证明他的存在……他真残忍……” 他无言以对，只能一遍遍地说着他已经知道错了，给他一次机会吧。 他一向觉得自己比简乔南聪明，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凌小小轻轻地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乔伊哥，帮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我吧。” *** 他低下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只是用力地说了一个字，“好。” 他匆匆地往外走，他的身后，凌小小低低地说了句“你为什么不……早点表白”。 他听到了，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回头，只是匆匆地走出去，靠在门边的墙上给简乔南打了个电话。 *** 简乔南来得很快，他刚进门，乔伊就一拳砸过去。 “你他妈的到底又做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 简乔南挨了他这一拳头，却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怔在那里，好半天才好像突然醒悟，“该不是……该不是……可是……”他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又紧张又可怜，“乔伊，那是个误会，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乔伊大喘着气瞪着他，好半天才咬牙道，“你那些烂桃花，你能不能断得干净点……乔南，到底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你还不清楚吗？我能帮你一次，难道还能帮你一辈子？” 简乔南拼命点头，“我清楚，我真的清楚，乔伊，小小呢？” 乔伊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忽然脱力一般，整个人松懈下来。 “她在里面。”他扬了下头，“你进去跟她好好谈谈。” 简乔南立即松开他的手就准备往里面走，乔伊立即叫住他。 “最后一次，乔南，这是最后一次。”他直直地站在那里，神情冷峻，“你要是再犯错……就算是犯重婚罪，我也要把她抢到我身边。” 　　☆、第九十八章 简乔南走进去时，凌小小还坐在床边，一看到他，却立即站了起来。 他来之前乔伊在电话中是让他过来和她好好谈谈的，但现在看她的架式，好像根本没有这种意思。 “小小。”他有点紧张，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走吧。”凌小小除了眼圈还是红的，和平时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两样。“我现在跟你回去，我们有话回去再说。” 他现在却好像回过神，想到那个天大的误会，哪里还忍得住，“小小，我跟宋……” “你闭嘴！”她陡地提高音量，然后又飞快地压回去，“我说回去再说你没听到吗？” 他现在其实是有点怕她的，尤其是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时候，忍了忍，还是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你的衣服。” 她现在身上只穿了乔伊的一件白衬衣，一大截腿露在外面，白得晃眼。乔伊倒是很细心，在电话中也不忘提醒他这一点，因这他这边没有适合她穿的衣服。 她沉默下来，冷着脸接过去，当着他的面就换好了衣服，然后也不顾他还心脏狂跳着，忽然将刚刚脱下的那件衬衣摁到他的嘴角上，“流血了。” 他一阵激动，刚想伸手去拥抱她，却在她那种冰冷的眼神里犹豫了一下。 她随手将那件衬衣塞进他刚刚带过来的那个袋子里，又去浴室里收拾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然后冷冷地招呼了一句“走吧”就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他跟上去，她正在外面和乔伊道别，乔伊看到他出来，向他招了招手。 “乔南，小小，你们回去好好谈一次，心平气和地谈一次，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对乔伊是真的心存感激，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凌小小却只是冷着脸，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一起下了楼，上了车，回到家，一起去看了孩子，然后在合上孩子的房门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简乔南，我们离婚吧。” 她那么平静，好像在问他吃过了没有，他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不行！” 她好像很疲惫一样，软软地靠在墙上，并没有看他。 “我很累，不想报仇了。简乔南，你以后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佑嘉的抚养权，如果你愿意给我，我感激你，如果不能，还是跟以前一样，请你善待他。” 他以为他们可以平静地谈一次，结果没想到却是这一种。 “不行，小小。”他上前一步，用双手握着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不同意离婚。小小，我跟宋……” 她摇了摇头，“跟她没关系了。简乔南，是我已经没办法信任你了。”她忽然看向他，一直平静的眼里好像有剧大的悲恸袭过，“是我已经不敢信任你了，你明白吗？”她紧紧地贴着墙，仰着头，“我今天回到家，的确是看到你们在佑嘉的房间里，抱在一起。后来乔伊哥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就在想，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你了……可是简乔南，就算这一次是误会你了又怎么样呢？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了……以后，以后我们在一起，你如果跟哪个女人亲近一点，哪怕多说一句话，我都可能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他在此刻，是真的感到恐惧了。 现在的小小，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觉得，她是真的想离开他了。 “小小。”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你真的放弃复仇了吗？可能不用一个月，钟以晴就可以出来了。”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终于落到他的脸上，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点惊讶和痛苦。 “只要再有一个月，你的心愿就达成了……”他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你再忍耐一个月，行吗？” *** 她开始时是傻傻的看着他，然后忽然疯了一般去推他。可能是怕惊醒孩子，她只是无声地推。他抱住她。她越推，他抱得越紧。 明明力量上那么悬殊，他一时竟也禁锢不住她，让她腾出一只手来。 她使劲地抓他，挠他，最后重重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一直咬到见了血。 他再痛也不肯松手，只是将她越抱越紧。 “小小，小小，对不起。” 她却在这时松开了口。 “阿姨出事了，简哥。”她伏到他胸口，梦魇中醒来一般低声呜咽着，“阿姨快死了……简哥，阿姨快死了。” 她一直哭，他就那样抱着她，无声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她渐渐安静下来，才打横将她抱进了卧室，放在床上躺好。 “阿姨的事，明天我们再找医生看看……”他帮她掖好被角，又亲了下她的额头，“小小，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请最好的医生，你不用担心。” 他知道的，阿姨在她心中，就跟母亲一样。以前那个遗憾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弥补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会做到最好。 即使无法挽救阿姨的生命，至少在她失去这一位母亲时，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 他坐在她床边，看着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他才站起来，她却在这时叫了一声“简哥”。 他忙又坐了回来，俯□去，小声地叫了她一句“小小”，她却又没有动静了。 他轻叹一口气，看她眉头是蹙起的，于是伸手在她眉心里很轻地揉了几下，刚撤回手，却发现她的眼睛睁开了。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她看着他，眼神却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似的。 他把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壁灯，然后轻抚她的头发，“快睡吧。小小，所有的事，总会有解决的时候，你只要这样想，人就会轻松一点。” 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凌小小还是那样失神地看着他脸的方向，然后忽然握住他的一只手。 “你陪我睡。” 他睡到她身边，试探着将她拥进怀里，见她不抗拒，于是抱得更紧一点。 她暖暖的呼吸扑到他胸口，他还穿着那件带血的衬衣，在被子里被热气一蒸，血腥气立即窜进鼻端。 “我去换身衣服。”他说。 她却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像个撒娇的小孩子一般，他于是放弃了。 两人这样相拥着睡了一会儿，这种和衣而睡让他有点不太习惯，怎么也没有睡意，她虽然不吭声，却也明显没有睡着。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外面的雨仍在不停地下着，打在窗玻璃上，微微作响。“虽然你不想听，可是我仍然想向你解释一下。你今晚看到的，真是个误会。我回来时去看佑嘉，她也在……我真的不知道她存了那样的心思。我对她和善是因为她是佑嘉的老师，又尽心尽力地照顾佑嘉……而且，”他的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几下，“而且我一直觉得她有点像你……她向我表白，我很明确的拒绝了……然后她忽然就抱着我哭……我不是存心要抱着她，我那时候，只是想到了你……我想到了你在我面前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所以他才没有推开她，因为小小现在连这样的拥抱都在拒绝他。“小小，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糊涂了……别人再像，也不是你。” 她沉默不语，只是那样静静地抱着他。他没有得到回应，略微有点失望，但是也不想再逼她。 雨在外面沙沙地下着，很久之后，在他朦胧地有了点睡意之后，她忽然动了一下。 “她你还会帮着救出来，对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渐渐地涌上一点苦涩，“你想的话，就会。” 假如他死能让她开心一点话，他愿意去做，而且做得更好一点，就算是他爸爸也不会发现小小有牵涉其中。 她“噢”了一声，声音仍然很轻，“那就帮一下她吧……我想帮阿姨积福。” 一股*辣地东西从鼻端直窜进眼睛里，他松开她一点，低下头去，才发现她的眼中全部都是泪。 “是我害了阿姨……如果我不是为了报复你，就不会让阿姨离开这里……他们那么忙，阿姨又心疼钱……她要是还在这里，肯定早就发现了……是我让她离开这里的……”她抬眼看着他，手中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衣，神色那么无助，“我不想害她的，我是想为她好……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我们这样，让她伤心。” “我知道。”他亲吻她的头发，“小小，我知道。”他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是他把她逼成这样的。她所谓的报复，其实只是让她自己更加不快乐。 “我害得我妈死不瞑目，间接害死钟以晴的妈妈，算计钟以晴进监狱，有意折磨你，杀了那个孩子……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她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抵御那些痛到了极致的悲伤，“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害了阿姨。是我害了她……” 简乔南恨不得杀了自己。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给的，可是他看着她在痛苦里受煎熬，却救不了她。 “小小，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只是哭，一直在他怀里哭，好半天终于放了一句“简哥，我好害怕。” 以前她母亲去世时，她应该也是很害怕的吧。可是钟以晴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匆匆地走开了，连多一句的安慰都不曾给过她。 “小小，我在这里。”他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我陪着你……我保证，会一直陪着你。” 保证完了他也觉得茫然。 小小现在还需要他这种陪伴吗？就算他以后会陪在她身边，难道就能让她忘了他曾经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怎样狠心抛弃过她？ *** 阿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最后确诊是肺癌晚期。鉴于她的年纪和身体状况，专家组给出的建议是不做手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让她走得舒服一点。 “唉，可惜，发现得晚了一点。”其中一人叹息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本来还在痴痴傻傻的凌小小彻底地崩溃了。 她疯了一般不肯接受这个建议，一定要他们帮阿姨动手术。简乔南来劝她，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一个耳光，简太太想靠近她，也被她用东西砸得不敢上前，就连简伯年，也被她推了个踉跄。 她的身边正好有一只花瓶，她一把将它砸碎，捡起一块碎片就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帮她做手术。”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一道血痕，“要不然我死在你们面前。” 她的人退到这间办公室的窗口边，窗户被她一把打开，风灌了进来，她的头发在风中乱飞着，眼中是一种绝望的疯狂，整个人却摇摇欲坠，几乎立即就要跌下万丈深渊一般。 “小小，你冷静一点。”简乔南说，可是他还没能靠近一步，她的脖子上就有血流了下来。 “你滚！”她尖叫着，小半个身体已经探出窗外，“你不用假惺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神凄厉而恶毒，“你滚到那个女人身边，我不想看到你。”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冷笑着，“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你想都别想！” 简乔南怔在了那里，简伯年也变了脸色，简太太一脸茫然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小声呢喃道，“小小又有了？我怎么不知道”。一边早已经有人拿了镇静剂过来，可是没有人敢靠近她。 他们僵持在那里，那几个人没有得到简伯年的示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简乔南还在试图靠近她，“小小，你先冷静一点，我们安排手术，行不行？” 她只是摇头，“我不相信你……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她说着话，就将目光定格到简伯年身上，似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知道你一直防着我……可是，简叔，我信任你……你说一句话行不行？我求求你说一句话，让阿姨动手术，行不行？” “好，我答应你。”简伯年一步步向她走去，神态和蔼，“小小，你是好孩子，我从来没有防过你……我是心疼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是我们简家对不起你……没有人能伤害到那个孩子……”他已经走到她身边，忽然间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夺下她手中的碎片。 凌小小好像才反应过来，尖叫了起来，在他手中挣扎着，一边的医生一拥而上，飞快地帮她注射了镇定剂。 凌小小终于安静下来，简伯年将她交给简乔南，这才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的医生，“她只是受刺激过度，一时行为失常。按你们的意思办就行了。” 简太太这时已经走上前，拉过他小声问他，“小小又有了吗？谁不想要那个孩子？” 简伯年神色疲惫，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肩头捏了捏，“没有的事，不要乱想。这里交给乔南，我们先回去吧。” 因为镇定剂的作用，凌小小睡了过去。她的脸色很不好，白得接近透明色，颈上那道血痕就格外的触目惊心，嘴唇也失了血色，也有点干，像褪了色，失去水份的干花。 他的脑中一直回响着她刚刚的话，她在那样的疯狂中，说出的话，应该就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吧？她是真的不信任他了，一点点都不。 这一生，他是真的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慢慢地直起腰，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凌小小没有这么快醒来，他想先去看看阿姨。 阿姨就住在隔壁的病房，本来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到他进来，立即坐直了身子。 “大少爷。”她精神倒还算不错，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并没有传到她这里，“你现在怎么有空过来，小小呢？” “她睡着了。”简乔南走了过来，站在她的病床前，然后在她刚想让他坐下来时，他忽然“扑通”一下，跪到在她的床前。 *** 凌小小醒来时，脑子里还晕乎乎的，阿姨正坐在她旁边，眼圈红红的，明显刚刚哭过一样。 她自杀未遂醒来时，她做月子时，还有简乔南离开那段时间，有时候她午睡醒来时，阿姨都是这样坐在她床边，红着眼圈。 她一时有点错乱，好像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是平的，她脑中最先闪过的念头是：噢，怎么忘了，孩子生下来了。 “佑嘉呢？”她问阿姨，“他该饿了吧？抱过来我喂一下他。” 阿姨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小小啊！” 她震了震，脸色一点点变了，眼睛越瞪越大，然后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阿姨的手，“阿姨，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床上躺着。” “傻孩子啊！”阿姨大声地哭着，手心捂住她脖子上的血痕，“你怎么又做这种傻事……生死有命，你是要阿姨去也去得不安心吗？” 　　☆、第九十九章 简乔南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他听到里面有哭声传出来。两种哭声，阿姨的，还有她的。 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隔着远远的玻璃窗，只能看到方寸间嵌着灯光的黑夜。走廊里的灯光照了下来，他无端端地想到那个冬夜，她一身是血地被推进手术室后，他等在外面。当时走廊里的灯光就是这样。 那个孩子，就那样在他面前没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可是无能为力。就好像他看着她受苦，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却还是无能为力。 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小小曾经看过很久的心理医生，他以为她已经痊愈了，却没想到，她只是比以前更会隐藏了。 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什么时候会冷静，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发出来。 可是，是谁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 小小终于安静了下来。阿姨枯瘦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 “小小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舍不得我，可是你想想，我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现在能下去找他们，我这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你明白吗？” 凌小小的眼睛都哭肿了，可是却奇异地明亮着。 她只是摇头，一个劲地重复着，“是我害了你。” 阿姨重重地叹气，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手，“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根本跟你无关。你跟大少爷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胆小，心事重，就怕别人生气，怕给别人惹麻烦，那么小，就知道不能跟先生他们出去旅游，怕讨他们的嫌。大少爷呢，没心没肺的，胆子大得能捅破天，哪天不惹出点事来，我们都还觉得不安心。你们两个，完全就不是能在一处的人。谁知道怎么就结婚了？我跟你说过没有，你们刚结婚时，我这心里总是悬着的……一直到你有了小少爷，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看着他对你好，我这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谁知道后面他就……” 阿姨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用手背在上面擦了一下，“你生气，肯定是应该的。就连我这心里，也不知怨了他多久，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年过年时，我还让你防着他一点。” 凌小小只是抿着嘴唇不吭声。 她于是重重叹气，“这好几年，我以为你们是真的好了，谁知道原来闹得这么凶。”她的手捏着她的手，然后又用一只手隔着被子捏着凌小小的腿，“孩子啊，阿姨这么大年纪的人，经过了多少事，看过了多少人，大少爷刚刚跑到我那边，跪下来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他不是跟我说，他是跟你妈说啊……你给他个机会吧，啊？给他个机会……就算是看在小少爷的份上，也给他个机会吧？” 凌小小眼圈红红的，紧紧地咬了下嘴唇，哽咽道，“他以前不要佑嘉。” 阿姨重重地点头，“我知道，刚才你知道他哭得有多伤心？他后悔了啊！你别看大少爷长这么大了，其实这心啊，还像个小孩子……你们两个在我心里，再大也就是个孩子……哪个伤心，我这心里都不好过。他是真的后悔了……小小啊。”她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我真的不想治了，是真心的不想治……你让我好好的去，行不？我刚刚跟大少爷说好了，我不住院，我跟你们回去。小少爷以后就叫我外婆，你就是我闺女……你跟大少爷就把我当亲妈供着……以后我下去了，我就跟你妈讲，她的福，我都代她享了……你就当是给我一个享福的机会，行不？” *** 他面前的那扇门终于被打开来，阿姨脸上还泛着泪光。 他走到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地叫她，“阿姨。” 阿姨抬起头看着他，她浮肿的眼睛里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丝丝欣慰。 “以后小小，就是我闺女了……大少……乔南，我把我闺女交给你了……你好好待她，知不知道？” 简乔南不敢相信，看了看面前的门，又看了看阿姨，“阿……阿姨……” “进去吧。”阿姨伸出手，艰难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小时候犯了错被简伯年骂之后，她就会这样偷偷地摸他的头发，给他塞好吃的。现在他长这么大，这么高了，连摸他的头发原来都是这么艰难的事了。 “谢谢……谢谢。”他说了一连串的谢谢，然后几步走过去，一把打开门。 阿姨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 他走进去时，凌小小还愣愣地坐在那里。她的头发有点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听到开门声，她偏了下头，看清是他时，微微地缩了一下，然后又愣愣地坐在那里。 他走过去，站在她的床边，叫她名字的声音很轻且没有底气，“小小。” 小小怔怔地转过头，那动作，就像是慢镜头，一桢一桢地闪过去，她的视线终于落到他的脸上。 “我答应阿姨……跟你重新开始。”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很久前，她还在偷偷暗恋着他时，在他面前说话时那样，“我会努力……忘记以前的……那些事。”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反而觉得悲凉入骨。他好像明白她是在怎样用自己的委屈来成全别人的心愿。她其实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简哥，我会很努力……”她向他伸出了手。其实她只是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他立即就把她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我会很努力，忘记以前的事……你给我时间，行不行？” “好。”他吻她的额头。吻得那么小心，就像在吻最易碎的瓷器，“我等你。” 他会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真的愿意原谅他，跟他重新来过。 *** 他们最终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将阿姨接回了家。凌小小也搬回简乔南的卧室，准备和他重新开始。 一切好像又回归了正常，白天他们依然是最恩爱的夫妻，可是到了晚上，恶梦就开始了。 凌小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在她对他还是虚情假意的时候，她其实是可以忍受他碰她的，可是现在，当她试着接受他时，却那么抗拒他的靠近。 简乔南其实已经很小心，前戏时她也没觉得什么不适，可是一到实质性的阶段，她就会觉得疼，无论他怎么哄都不行。两人尝试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很狼狈。最后凌小小发了狠，要他不要管她，直接做到底，说不定以毒攻毒，她的心理障碍就没有。结果那一次，她的确没再叫疼，因为她根本不知何时就已经晕了过去。 这件事只能暂时叫停，他们不得不开始寻求医生的帮助。 *** 乔伊的婚礼如期举行。虽然考虑到商静言的身体，婚礼的程序已经尽量减少了，但因为是金融界的新贵，又马上要进军地产界，婚礼时，光是记者都来了一大堆。 商静言的父母也带着她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他们是重组家庭，商母寡居多年将商静言拉扯大，后面才遇到现在这一任丈夫，那个妹妹就是对方和前妻所生。 那姑娘叫丁常乐，今年也就约二十岁模样，倒也算是人如其名，简直淘气得厉害，担着伴娘的身份，却一点正经事都不做。见到简佑嘉之后，她就乐得不肯松手，拉着他的小手满场乱转。 商静言和她的父母好像都极宠她，看到她如此不拘礼节，也只是微笑着摇头。 孙妍因为和乔伊是朋友，也特地跑了过来凑热闹。她见到凌小小就将她拉到一边，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的小说，里面的小攻可都是……”她没有说完，就被凌小小狠狠敲了一下头。 孙妍故意叹了口气，“唉，我家小攻结婚了，我家小受可怎么办啊？” 凌小小气得对她翻白眼，但在这一瞬间，想到曾经的那种单纯和快乐，顿时百般滋味袭上心头。孙妍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快乐着，而她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正略微有点怅惘，忽然见到孙妍脸色变了一变。凌小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陈慕云正站在那里和一个人说话。 “阿妍。”她想到自己的这几年，总算是明白过来，感情是最勉强不来的东西，“你不要再傻了。” 孙妍嗤地一声冷哼，神色里隐隐有点不屑和愤怒，“谁还想着他？”一抬头看到简乔南正往这边走，于是大声地叫他过来，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啊，好好对小小，要不然我揍你！” 简乔南微笑着称是，顺手揽住凌小小的肩。 孙妍得意的一笑，一溜烟跑过去调戏伴郎张立仁了。 后面是正式的婚礼仪式。 交换了戒指之后，乔伊亲吻了一下商静言的脸颊。 凌小小坐在下面，看着他那样浅浅微笑着的样子，忽然想到她和简乔南婚礼上，他也是这样微笑着帮简乔南挡酒。 她的心忽然痛了起来。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等到缓过那一阵痛，正好听到有人在问商静言婚后是否会进乔伊的公司，助自己丈夫一臂之力。 她以前是华尔街里赫赫有名的操盘手。 商静言着看乔伊微笑，然后很肯定地点头，“会。不过是在家里做他的贤内助。未来几年，我要做全职太太，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她后面一句话让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她的肚子上，只有凌小小想到她的身体状况，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真的很适合乔伊，如果婚后相处久了，他对她也有了感情，两人相濡以沫一辈子，其实也算是一种圆满。 后面新娘抛手中的花束时，凌小小是已婚人士，本不用凑这种热闹的。可是丁常乐一直抱着简佑嘉，见孩子要妈妈，于是强拉硬拽，硬是把她也拉进人群中。凌小小拿她没办法，想着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正巧砸到自己，正好佑嘉的鞋带松了，她于是蹲□，在一堆人中给他系鞋带。刚将一边鞋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忽然感觉有一道阴影袭来，然后头上被什么砸中，不疼，却是扑鼻的花香。 她还有点搞不清状况，茫然四顾，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虽然有那么多人，一时竟鸦雀无声。 丁常乐已经跳了起来。 “不算，不算，姐姐你再抛。”她大笑起来，“这么多人，你怎么偏偏砸中了小小姐？” 凌小小这时才明白过来，顿时大窘，见商静言正看着自己笑，一边的乔伊也是微微惊愕的样子，于是更是慌了几分。她心中紧张，一把抓住那捧花，直接塞到身边丁常乐怀中。 “你要有男朋友，就快结婚；没有，就快点找一个吧。”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丁常乐身上，眼里都多么几分笑意。就连商静言自己都忍不住调侃她，“乐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加油噢！” 小姑娘吐了下舌头，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然后咧嘴一笑，“那也得等我找到像姐夫这么好的人才行啊。” 众人轰得笑了起来，于是这个小插曲就在所有人的笑声里揭了过去。 婚宴前凌小小去洗手间，正在洗手台前洗手时，乔伊的助理，今天的司仪之一岑小姐走了进来。凌小小是第一次见她，但是倒是从乔伊那里知道他有这么一位很是能干的助理。 她自己因为大学还未毕业就和简乔南结了婚，后面又一直被简伯年提防着，从来没有出去工作的机会，所以对这些精明干练的职业女性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在镜子中看到对方在看自己，于是她主动向她微笑着打招呼。 “你好，今天你受累了。”她是乔伊的表弟媳，说这种话倒也算合乎身份。 岑小姐好像有点意外，眼睛稍微瞪大了一点，看起来有几分俏然后立即微笑起来，“简太太客气了。老板的事，是我们的份内事。” 凌小小点了下头，从一边站着的侍者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手，刚准备离开，岑小姐忽然叫住她。 “简太太。”她伸手在凌小小头上摸了一下，然后摊开掌心到她面前，里面是一根黄色的花蕊，“应该是刚才那捧花留下的。” 凌小小有点窘迫，其实简乔南已经帮她捉掉了掉落在她头发上的花瓣，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谢谢。” “不客气。”岑小姐又顺手帮她理了下胸针，浅笑道，“简太太你长得真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你应该多笑一点才对。”说着闪身到一边，仍然笑容可掬，“不打扰简太太了。” 她其实也长得非常漂亮，真论起来，比商静言还要漂亮几分，而且做事又这么细心妥贴，难怪那么得乔伊器重。 凌小小同她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去，远远得就看到丁常乐一路小跑着往她身边跑，“小小姐，我姐到处找你呢。” 为了顾及商静言的身体，婚宴前她一直在休息室中休息。 凌小小不知道她有什么急事，忙紧跟着丁常乐往那边走。没走几步，她忽然看到乔伊和简伯年在另一间休息室门口说话。 她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丁常乐一直牵着她的手，她只能压下心头的疑问，先去见商静言。 　　☆、第一百章 休息室里，商静言已经换了身礼服。大红的颜色，虽然稍微俗气了一点，但显得很是喜庆，而且也衬得她的脸色好看不少。 她们进来后，商静言就把丁常乐打发出去，然后拉着凌小小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凌小小很是担心。 “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商静言笑，“还要活两三年呢。” 凌小小听她这样说，反而更难过。虽然认识不久，可是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商静言这个人，只要一想到她不久于人世，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如果还有一点希望，就不要轻易放弃啊，静言姐。”她的眼圈不自觉红了，“你自己都说过，乔伊哥会是个好丈夫，你就忍心抛开他不管？” “我大喜的日子，你触我什么霉头啊。”商静言笑着揪了下她的鼻头，“我是懒得治。再说了，我要不是有这病，乔伊还不肯娶我呢。” 凌小小心中一阵内疚，不由地说了句“对不起。” 商静言“嗤”地笑了，“这跟你其实没关系啊。难怪你活得这么累。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她说着拍了拍凌小小的手背，“小小，也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我比你虚长几岁，又是这种情况，看问题时，可能会比一般人更容易满足。我总是想，以前的事，不管好坏，都是不可能改变的，而且也是过去的东西，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不能以后一辈子都被曾经发生过的那点不可挽回的事拖累吧？” 休息室冰棱一样的水晶灯下，她长长的睫毛一直扑闪着，像一只温柔的手，一下一下刷在凌小小的心头。 “静言姐。”她鼻子塞住了，说话带了点鼻音，“你真是个好人……乔伊哥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气。” 商静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有一点点的古怪。沉默半晌，她轻轻地叫了声“小小”。 “啊。” 商静言松开她的手，低头用手在身自己身上大红色的礼服上掸了几下，然后抬眼看着她微笑，“你看，我盼了那么久，终于穿上了这身嫁衣。”可是她的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喜色，“小小，以我的身份，有些话本不宜多说，只是……”她顿了顿，眼圈竟然红了，“乔伊他心思慎密，是你我根本不能及的。我追了他这么多年，又是这样了，不管好坏，只要能跟他做这两三年的夫妻，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可是你……” 现在是初夏，休息室连窗子都没有开，可是她却莫名的心下发凉，舌根都有点僵。 “静言姐。” 商静言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噙着几分苦涩，“我前两天无意中听到他跟谁讲电话，电话的内容好像是在谈一项交易……小小，我不想瞒你，我猜跟他讲电话的人可能是简伯年。” 凌小小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莫名的头皮发麻，脸上却仍然微笑着，“爸爸是乔伊哥的姑父，他们说电话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商静言仍然只是摇头，大红的礼服也无法让她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了。 “小小，你不是傻子……我只怪我自己多嘴，有一天曾经跟乔伊提起过，你心里可能有他……乔伊跟陈慕云两三年间就能将公司经营到这种规模，你以为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 凌小小觉得头顶的灯像一根根针一样，直刺着她的太阳穴，里面的光却是刺着她的眼。 那一次，乔伊给她下药，虽然她昏过去时他没有碰她，可是她醒来后，他跟她说了那些话，把那些血淋淋的，她最害怕的往事一点点揭开，就像揭开她还没有结痂的伤口。 她当时根本被刺激得糊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他压上来，抚摸她的身体，她都还是晕晕乎乎的。 他们两个那一次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其实跟夫妻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他占了她的便宜，却还能让她对他心生感激，甚至生出些微的爱意。 乔伊他其实，的确是很聪明的人。论到怎么算计人心，恐怕只有简伯年才能和他相提并论。 “乔伊他们准备进军地产界，这一块一向是简家的强项，小小，你从来不管外面的事，可能不知道，城西老城区那一块地……” 凌小小仓惶地站了起来，头还在晕着，头顶的灯好像在晃动着，她的手心里都是汗，一片濡湿，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在爬着，咬着。 “静言姐，佑嘉还在外面，我怕他找不到我……我先出去了。” 商静言很是识趣地打住话题，虽然仍笑着，但那笑容很是飘忽，“真是遗憾，我这身体，不说乔伊根本不要我帮他生孩子，就是我自己……小小，你有空就带佑嘉过来陪我吧。” 凌小小慌忙地点头，然后急急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她的脚步是虚浮的，被地毯的缝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 另外一间休息室门前，简伯年看着乔伊微笑，“姑父很感激你，乔伊。” 乔伊也浅笑着，“姑父你疼乔南是天性使然，对我来说，乔南毕竟也是我表弟，我自然是想他好的。”他略一挑眉，神色间多了一点逼人的气势，“姑父，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那我的条件，你肯定也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简伯年面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乔伊也是极其善于忍耐之人，却还是稍稍露出一点喜色，“谢谢姑父。” *** 凌小小一出来，迎头就碰到简乔南和简佑嘉。 她蹲□一把抱住孩子，身体还在瑟瑟地抖着。 简乔南看着她这样，立即俯□，不安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小小，脸色这么差？” 这里到处都是人，乔伊就在不远处应酬客人。他的脸上仍然是平时最常见的浅笑。她忽然觉得眼中一片刺痛，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一下一下扎着，细细密密地血珠沁出来，让她的眼前一片血红。 “小小，你怎么了？”简乔南更加不安，已经伸手从后面侧边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和孩子都揽到了怀里。 她看着他脸上担忧的神色，心底那些恨意好像一下子淡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简哥。”她往他身上靠了靠，“没事，可能是有点饿了。” 简乔南一下子笑了起来，揉了下揉她的头发，“我就是准备叫你呢，快开席了。” *** 席间乔伊跟商静言挨桌敬酒，到了他们这一桌时，他看着简乔南微笑，“以前你跟小小结婚时，可是我帮你挡得酒。今天便宜你了，这样吧，这杯酒你喝光，我就不为难你们了。” 凌小小现在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凉，如芒在背一般，随意地瞥了眼另一边桌上的简伯年，他正好看向了这边。虽然仍然是一贯淡定的神色，凌小小却无端端觉得他其实并不高兴。 她这一失神，简乔南已经真的将面前那杯酒一口闷掉了。凌小小心中莫名地起了一把火。 阿姨那天说的没错，简乔南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他因为感激乔伊在她这件事上帮得忙，所以对乔伊格外偏听一点，却没有想到，乔伊竟然会拿着这件事去和简伯年做交易。 她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僵着一点笑容，推开自己面前那杯果汁，就用简乔南的酒杯倒了大半杯酒，然后端起来看着乔伊，“我一向不会喝酒，可是今天是你跟静言姐大喜的日子，怎么样也要敬你们一杯才是。”她说着一仰脖子，大半杯酒已经下了肚。 简乔南想拦已经来不及了，急得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我先干为敬。”她将杯子放回桌上，就那样仰着脸看着他。 乔伊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商静言那杯只是做样子的酒杯也拿到手里，看着她浅笑，“你嫂子不能喝酒，我代她喝。” 他很爽快地将那两杯酒都喝了下去，又跟众人客套了几句，然后带着商静言绕到了下一桌。 凌小小几乎从不喝酒，这样大半杯酒下肚，顿时头重脚轻，心口一阵阵发热，那点热意一直窜到眼里，她不得不借着吃饭低下头掩饰。 她恨自己的蠢，竟然会对这样的人动过一点点的心。 她一直嫌弃简乔南，可是她又比简乔南干净多少？ *** 婚宴上商静言敬完酒之后就去了楼上的新房，一直到夜已经深了，乔伊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当时她已经洗过澡，正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景，听到开门声立即回过头去。 新房里的灯光是暧昧的粉红色，乔伊的脸色也微微地泛着红色，他一走进来，整个房间里立即充满了酒气，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以致于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连忙走过去，将他搀扶到床边坐下来，又去浴室里给他拧了个热毛巾来擦脸。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脸，手腕就被他手力抓住，“小小。”他的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腰，将脸贴到她的胸口，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的。” 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知道。” 她现在才算是真正知道他有多爱那个人，就算给她一生的时间，她也未必能撼动凌小小在他心中的地位。 “小小。”他将她越抱越紧，“我……我只是……” 她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下他的头发。 她知道的，他只是想看到凌小小幸福。因为他或许也终于明白，凌小小终究还是对他动了一点心。可是这一点动心，并不能和凌小小对简乔南的爱相提并论，却会让凌小小更加的痛苦。 所以，他亲手斩断了这一点点好不容易萌生出来的感情。 他盼了那么多年，终于让那个人也爱上他一点点，却被他自己亲手斩断了。 到底要怎样爱一个人，才会这么傻，完全不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又能得到多少？ *** 简乔南从来没有看到凌小小喝醉过，所以也从来不知道她醉酒后原来是这么乖。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只是那样缩在座椅上，像一只打着盹的小猫。 可惜佑嘉在他怀里睡着了，要不然他真想将她抱进怀里。 这样忍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家，简乔南先把孩子抱上楼，在床上放好，然后才飞快地跑下来，将凌小小打横从车上抱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即使是初夏，也微有凉意。凌小小好像畏冷一般使劲地往他怀里缩，可是她的身体却烫得厉害。他抱着她，只觉得全身都热起来。 他将她抱上楼，进了卧室里，见她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打扰到她，于是将她放到床上，又拧了把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 他刚直起腰，准备将毛巾拿回浴室时，凌小小忽然睁开了眼睛。 “简……简哥。”她嘴角翘得弯弯得，眼睛也像两弯小月牙，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她这样笑了，心里立即如春风拂过。他弯下腰，轻声问她，“要不要喝水，小小？” 凌小小只是痴痴傻傻地看着他，又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是真的……不是做梦。” 简乔南知道她还醉着，跟她没道理可言，于是顺着她的话，“是，是真的。小小，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啊？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 凌小小傻傻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乖啊，我先去洗澡，”他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她，“你等我一会儿，行吧？” 凌小小嘟起嘴唇看着他，然后忽然伸出双臂，在简乔南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她的嘴里还有酒的香气，让他也跟着醉了起来，她唇上的热度让他觉得头晕，他几乎没有多想就用力回吻过去。 她那么乖，完全不像这段时间那么抗拒他，他反反复复折腾她，她也只是小声地呜咽着，却不知道去推开他。最后可能是实在受不了，她开始用手去抓他的后背。 “简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简乔南的兴头又旺了几分，到最后她差不多接近昏迷过去，他才终于安静下来，用手臂撑着身体，虚虚地压着，一下下亲吻她。 凌小小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只是缩成了小小地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凌小小第二天醒来时，枕边是空的。用手摸一□边的位置，被子也是凉的，看样子简乔南起床很久了。 窗帘还是放下的，室内仍然昏暗一片。她没有看时间，但直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孩子肯定是阿姨在带着，所以才一直没有来吵她。 昨晚的事，就像沉入水底的泥沙，一搅动就将水弄得混浊一片，可是那些沙粒倒是一颗颗看得更分明一些。 无数个碎片从她脑中一点点闪过，然后慢慢拼凑到一起。 她在想，阿姨如果猜出他们昨晚的事，心里应该会暗暗高兴吧。 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她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光裸的手臂露在外面，手中紧紧攥着被子，只觉得心里无端端地难受着。 简乔南是个很单纯的人，他现在是真心悔改了，每个人都要她给他一个机会，她自己也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可是，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她一闭眼，就能看到她妈妈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双眼圆睁着；明亮的灯光下，简乔南半跪在她面前，说你放弃这个孩子吧，还有无人的婴儿用品购物区，他抱着钟以晴接吻。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缩在被子里无声地发着抖。 她不要听，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可是，她的眼前一片血红，耳边是婴儿的哭声。 妈妈，你为什么要杀掉我！为什么！我好疼！ 她捞过被子，蒙头盖上。 她的眼前出现乔伊的脸。 连他都在骗她，利用她对他那一点模糊的爱来同简伯年谈条件。他肯定是知道，简伯年为了简乔南的幸福，为了简家的颜面，肯定会接受他的条件。 连他也在利用她！ *** 中午快吃饭时，她忽然接到简乔南的电话，对方在里面约她中午一起吃午饭。这是很稀罕的事，她有点惊讶，想到佑嘉和阿姨，于是道，“那佑嘉和阿姨怎么办？” 简乔南在那边笑，“难得一次，你就不要想那么多行不行？” 她想到他应该是因为昨晚的事还在高兴着，因为她答应愿意重新再来，也不好连这种小事都扫他的兴，于是说了声好，挂了电话后跟阿姨打招呼，阿姨乐呵呵地应着，“你放心去，佑嘉有我呢。” 没一会儿司机就过来接她，凌小小稍稍收拾了一下就上了车。 他们约在他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她到时简乔南已经等在里面。见她进来，他立即迎了上来，服务生将门关好后，他就开始吻她。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不由地红了，垂下眼皮摇了摇头。其实全身都还在酸痛着，他昨晚要的实在是太狠了，可是她不好意思说。 “小小。”他轻轻地将她环在双臂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我好高兴。” 他的身后，从玻璃窗向外看过去，是大片的阳光，天蓝得像用水洗过一样，绿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说不出的喧闹繁华。 只是隔着一层玻璃，那些热闹就好像离得她特别的远。 可是他身上暖暖的气息，却是她所熟悉的。 她的心中有一点点模糊的安宁和喜悦，好像在这片刻之间，心头是澄净的，睛空万里。 “我也好高兴。” 应该是高兴的吧？ 能有机会重新开始，让他觉得高兴；能看到他们和好如初，让阿姨觉得高兴；有父母在身边疼爱着，让佑嘉觉得高兴；能家庭和睦，一片太平，让简伯年高兴；就连那个人，能得偿所愿，也肯定是高兴的。 大家都高兴了，多好！ *** 后面的家庭聚会时，她是真的高兴了，因为简伯年说，假如他们暂时没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的话，小小不如也进公司做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太过意外，让她惊得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太重了，她不知道简伯年怎么能够对她撤下心防。 “不过刚开始职位可能不是很高，你慢慢做，就当先适应一下，嗯？”简伯年微微地笑着，难得的和颜悦色，“要好好做，明白吗？” 凌小小拼命的点头，她真的不是要一呼百应，让一大帮人对她唯命是从。 简乔南好像也挺高兴，俯到她耳边轻笑道，“那以后我就可以经常跟你一起吃午饭了……还有，你做不好事，我可是会骂你的。” 凌小小笑眯眯地看他，“爸爸有说我归你管了吗？” 他一挑眉，“我是小老板。” 她得意一笑，“我股份比你多。”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明快的笑容了，他一时看得痴了，直到听到简太太一个人在那里抱怨，“我觉得还是趁早再生一个比较好。” 可是现在她是以一对三－－简太太完败。 *** 乔伊跟商静言度蜜月回来后，来家里看他们。简乔南看着他们带回来的礼物，一下子笑了起来。 “你也太小气了吧，就给我们带了这个？” 乔伊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陶俑，“我亲手做的，你还敢嫌弃。” 商静言也在一边附合，“是啊，花了好长时间呢。我跟乔伊也都有一个，乐乐看到了都快嫉妒死了你们知道吗？可惜没有做她那一个，她差点就把佑嘉那一个抢过去，我不给，她还跟我发脾气呢。”她说着看向凌小小，略微有点崇拜的神色，“没想到乔伊还有这一手，你看，是不是都好像？” 度了一个蜜月回来，乔伊还是老样子，淡定稳重，而商静言倒好像精神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因为城西老城区现在的确是简家和乔伊那边共同开发，这件事让凌小小对现在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微笑的这个人充满了反感，只是碍于商静言的面子，还勉强维持着风度。 “是挺像的，你们有心了。” 简乔南倒是真心的觉得高兴。他以前送过凌小小两个，结果都被她打碎了，这一次是乔伊送的，她应该不至于再因为一时生气就毁掉它。 他其实有发现，他们一家三口的陶俑里，小小那一个是最像的。他想到乔伊的那番心思，心中顿时生出一点愧疚，又觉得自己就算是为了乔伊，也更应该好好珍惜小小。 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凌小小虽然对乔伊很是冷淡，但对商静言却很是亲热，饭后就拉着她去聊天，和佑嘉玩。 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挪到了一个偏厅的阳台。乔伊先点了一支烟，夏风习习地吹过，他面对着外面，表情很模糊，只看到嘴边的红点偶尔突然闪亮一点。 “你们现在还好吧？”他将烟夹到手指间，偏过头看简乔南，“我看小小的情绪好像好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在做事了吧。”简乔南轻松地笑，“以前我也跟爸爸提过几次，爸爸都不肯答应，这一次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自己就想通了。你看，小小一做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在外面多跟一些人接触，肯定比总是闷在家里好。”乔伊附合，声音仍然是淡淡的，“静言这才闲了多少天，还是在外面玩，都开始直呼受不了了。” 简乔南看到他提到间静言时，嘴角好像有了一点笑意，他自己也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如果乔伊真的能放下小小，他其实也心安很多。 *** 凌小小带着商静言上楼陪简佑嘉玩了一会儿，孩子就开始揉眼睛了。她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和商静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蜜月旅行时的趣闻。虽然是说他们两个人的事，她却绝口不提乔伊，商静言也好像很识趣，只拣自己觉得有趣的事说给她听。 孩子真的睡着了之后，凌小小将他抱上了床。她跟了过去，站在床边问正给孩子盖薄被的凌小小，“你跟简乔南现在还好吧？” 凌小小偏头微笑，灯光下她的笑容很是恬静平和，“挺好的。对了，静言姐，我现在也在做事了。佑嘉他爷爷主动提的，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商静言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让她整个人好像都明亮起来，看起来更加动人。 她心中微微一涩：难怪乔伊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在她还单纯天真的时候，肯定是非常非常美好的。 “小小，乔伊他……” “静言姐。”凌小小急忙打断她。她刚刚关了头顶的灯，在唯一剩下的一盏小夜灯下，她的表情有点模糊，“我们出去说吧，别吵到佑嘉。” 商静言想到乔伊的嘱咐，于是狠了下心，将差点忍不住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 乔伊跟商静言回去时，简乔南和凌小小站在台阶上送他们。 汽车驶离了院门，消失在夜色中，凌小小伸手挽住简乔南的手臂。 他偏过头看她，“累了没有？” 她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过后，忽然踮起脚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简乔南微愕，反应过来后就是喜出望外，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急急地上了楼。 *** 几个月后，简飞菲为陈中河生了个儿子，他们一起去看望她时，简太太难免旧事重提。简乔南因为想着如果小小肯再生一个孩子，应该表示是真的愿意原谅他了，所以内心里其实也盼望着再有一个孩子。 只是小小她现在在公司里做的很开心，连简伯年都夸她做的很好，可以考虑换一个更高一点的职位，他实在不忍心剥夺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快乐。 这样犹豫着，就又过了一个新年。 过完新年后，天气越来越暖，阿姨去医院例行检查时，竟意外地发现身体比以前还好了一点。所有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凌小小更是高兴地快疯了，只是商静言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眼见得整个人越来越憔悴，脸上的妆也渐渐地浓了。她心里难受，每一次见到她都忍不住想哭。因为知道她喜欢孩子，虽然简佑嘉这个时候已经在上幼儿园了，只要有空，她就会带他去陪她。 她去得次数多了，难免要碰到乔伊。 开始时她对他态度一直冷淡，仅仅只是礼节上打个招呼，聊天是从来不会有的。 他对她倒是一如平常的温和，对佑嘉也是非常的和蔼，她们说话时，他就会带着孩子去一边玩。 他对商静言，就更是标准的好丈夫模样，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凌小小看他对商静言这样，对他的那点偏见渐渐地就淡了，心中想着只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个亲戚，自己好姐妹的丈夫吧，所以后来也渐渐会主动跟他说几句话。 乔伊倒仍是一派平和，宠辱不惊的架式，她主动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应着，转头就去替商静言忙这忙那。 而她和简乔南之间，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至少在表面上看，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简乔南现在对她是真的好，简直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在那件事上，他也是极其地迁就她。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也渐渐地学着对他好一点，甚至在那件事上也会偶尔主动一下来讨他欢心。 表面上看，他们的关系是真的越来越融洽了，可是事实上 ，她还是会经常做恶梦，然后从恶梦中哭醒。 开始时她会缩在一边偷偷地哭着，然后过了一会儿，被醒过来的简乔南拉时怀里去哄。 她猜想他其实早就醒了，可是却拿不定主意哪一种方式才是她想要的，后面大概实在忍不住，才会假装突然醒来。 她不忍心让他这样为难，后面再做恶梦时，就会主动缩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向他求安慰。 她一直记得她第一次这样做时，简乔南有多么高兴。他那种又激动又兴奋的样子，让她看了特别的心酸，可是内心深处却还是微微地觉得高兴。 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会做恶梦。这种事简直像是一种习惯，根深蒂固，不管她喜不喜欢，害不害怕，隔那么段时间，她就不可避免得要经历一起。 只有一次，她是梦到了不该梦到的人。 那个人死了，她坐在他身边哭，一直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伤心。她在梦中还隐约有一点印象，他利用过她，可是她还是觉得伤心，一直到哭着醒来。 那一次她没敢缩进简乔南怀里，这个梦让她觉得羞耻，根本没有脸再去他那里寻求安慰。 可是后面她还是被简乔南拉进了怀里。 他小声地哄着她，小心地亲她，一遍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她更觉得羞耻，而且内疚，所以主动勾着他做了一次，然后在他睡着后一个人偷偷地哭了一场。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坏女人，比当初的简乔南还不如，至少当初他背叛得坦坦荡荡，没有刻意隐瞒过她。 *** 很快就到了这个夏天最炎热的时候，阿姨的病情忽然又渐渐恶化起来。其实即使在上次好转的时候，医生也有告诉他们，情况并不是像他们想像的那么乐观。但人总是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他们心里总是盼望着能有一个奇迹。 不过现在看来，奇迹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凌小小开始时很伤心，几乎再度崩溃，可是等到秋初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只能加倍的对阿姨好，真的快到了将她供起来的地步。 这一年简佑嘉生日的时候，简太太又提到孩子的事。 这一次，就连简伯年都说可以开始考虑，阿姨也在一边附合，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大少爷能再生一个小少爷或是小小姐。 简乔南将目光投向凌小小，她却只是微笑。 他心中一点点沁出凉意，这段时间他们那么恩爱，他以为小小应该是愿意的，没想到其实还是不行。 晚上他先上的床，靠在床头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凌小小从浴室里出来，他看到她，于是将文件合上，向她伸出了手。 她走过来，将手交到他手里，由着他将自己拉上床，缩到他怀里去。 “妈总是提孩子的事，是不是让你很烦？”他吻她的头发，然后是耳垂。她刚刚洗过澡，身上是带着水汽的热度，脸色比平时更红润一点，但仍然很白且细腻。她的发上还带着洗发水的香味。简乔南有单独拎出来闻过，感觉很普通，可是她用到头发上再来闻，却格外有种香甜的气息。 “也不是。”她笑着捞了下被子，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式，“老人家就是这样，我能理解，妈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 “你最孝顺了。”简乔南笑着去亲她的鼻子调侃她。 多少人家就为婆媳关系发愁，就算是他们这种家世的人家，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底里也不知有多少勾心斗角。她现在和他妈妈的关系，倒是越发的亲密了。两人经常合起伙来拿他开刀，她背后有“太后”撑腰，他经常也只有干受气的份。 凌小小身子一扭躲开来，欠着身子关掉了灯，然后双臂缠上了他的肩头，软软地问他，“那你怎么表扬我？” 窗外有一点点淡淡的月色透进来，她的眼睛亮如灿星。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亲吻她的脖子，有意轻轻地噬咬着，向上面吹气，她怕痒，拼命地缩着脖子，像一尾沾了水的鱼一样在他身下扭动着。 他被她蹭得起了一身的火，脸稍向上一点，就逮住了她的嘴唇。 他一边接吻，一边很熟门熟路地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摸避孕套，可是却摸了个空。 这东西是家里常备的，甚至在很多地方都要备一些，以防止他们一时激情难耐。他明明记得洗澡前还看到有一盒放在里面的。 “你在找什么？”她的声音又甜又腻，软乎乎地，带着点鼻音和喘息。 他亲了她一下，笑着反问，“你说呢？你是不想上班想偷懒了是吧？” 这句话他经常拿来调侃她，凌小小对做事有很浓厚的兴趣。他偷偷地去看过她上班时的样子，开始时还有点怯怯的，后来就越发的游刃有余。 他爸爸有一次稍微喝多了两杯，就曾经跟他说过，其实小小比他还有心计，只是她心不够狠，要不然这商场上，完全可以有她的一片天地。 他爸爸毕竟和他的出身不同，在为人处事的准则上，两人始终还是有一点分歧，不过他现在至少学会了和他求同存异，不像以前只会对他一味的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凌小小咯咯笑了起来，搂着他脖子凑上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找那个东西干嘛？” 他于是笑着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句“干你”。 凌小小笑得更欢，手一点一点像弹钢琴一样在他背上滑过，“干我哪里还需要那个。” 他笑着顶了下她，“那我就这样进来了，你别后悔？” 凌小小将他拉近她，亲了亲他的耳垂，然后贴在他耳边喘息着，“简哥，不要找了，那个被我扔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敛了笑，很轻地说了句，“简哥，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第一百零二章 简乔南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她以为他没有听见，于是稍稍提高音量，“简哥，我们给佑嘉再添个弟弟妹妹吧。” 他忽然重重地压了下来，紧紧地压着她。他们的身体是贴在一起的，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以及那细微地，极力压抑地颤抖。 “小小，你能，再说，一遍吗？” 她没有再说，只是凑过去吻他，开始是轻轻地吻，后面逐渐加重了力道。 他开始时还是木木的，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般，后来就好像大梦初醒，立即掀起了一场极尽旖旎的暴风骤雨。 *** 凌小小倦极睡去，再醒来时天色微明。窗帘本来只是半放下来，隔着几层薄纱，已经隐约可见一点淡淡的晨曦。 她的身边，简乔南仍在沉睡中，侧身面对着她，一只手还揽着她的腰。 他睡着的时候，总有几分孩子气。因为隔了一夜，下巴那里是一片淡淡的青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即使他在外面再风度翩翩，在家里不修边幅的样子，她其实也没少见。 她很想去摸摸他的脸，手伸到半空，却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挪到自己的小腹上。 这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她昨晚并不是十分安全的。 她一时觉得有点迷惘，而且也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就好像她小时候稍稍长大了，开始学会多愁善感以后，每年不能跟简家人一起去旅游的那些日子里，她有时候一个人孤单的醒来后，就会有一点点这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却又忍不住想，她为什么要这样选，这样让自己受委屈。 她现在，其实根本还没有做好要孩子的打算，她的那些恶梦一直都还在做，如果有了孩子，她……她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妈妈？ 凭什么要让她受这种委屈来讨好所有人？ *** 担惊受怕了十天左右，她的月事竟然准时来了。 简乔南略微有点失望，凌小小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这事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松了口，后面再做那事，简乔南自然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知他是的确有那方面的需要，还是他真的很盼望有个孩子，后面一段时间他要的次数明显更多了，这样到临近公历新年时，凌小小的月事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明白大概是有了，可是却总是害怕，连验证的勇气都没有。简乔南这次却很是细心，算着日子似的，只过了一天而已，他就紧张地跑到她面前来提醒她。 她见他那么紧张又期盼的样子，心里立即软了几分，又怕如果不是，让他白欢喜，于是先给他提了个醒，“也不一定呢，你别高兴得太早。” 简乔南的手已经放到她的小腹上，“但是也说不定有了啊。”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小小，我好高兴。” 外面是璀璨的星空。这个城市污染严重，平时并不是经常能看到星星的，今晚却格外地清晰。她想到去年比这要早很多，好像是初秋的时候吧，他去看钟以晴。 开始时他并没有向她打招呼，但是她却凑巧因为有事去找他，听到了他的那个电话。 她起初是有安排人去跟踪偷听，可是那人走到半路却被她叫了回来。 说不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想赌一回，赌他是不是真的死性不改，赌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眼无珠。 那一天他很晚才回来，到家时她假装睡着了，他将她抱到阳台上，和他挤在一张躺椅里，然后他就是这样抱着她说了句“小小，我好高兴。” 那一晚，也是有这么灿烂的星空，夜风微微地染着凉意，他的身体却那么烫。 他向她坦白了自己白天的行踪，甚至将他和那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好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一样。” 她其实何尝不是呢？ 信任被摧毁后想再建立，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可是她愿意为此而努力。 “我也是。”她扣紧他的手，“要不我们再多等两天吧。” *** 他们又多等了两天。这种等待的过程让她想到了以前上学时考试之后，其实考得好坏自己是有预感，可是成绩没下来之前，就总是比较忐忑或是心存几分侥幸，觉得有翻转的可能。 等待的这几天她的月事一直不见影，最后简乔南终于忍不住要带她去医院。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康宁，结果却是去了另一家私人医院。 他们两个人都围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混在看病的病人当中，那种偷偷摸摸的样子，好像他们两个还是高中生，偷吃了禁果后不知道该如何善后一样。 她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神秘，他偏过头揉了把她的头发，“先不要惊动爸爸跟妈，如果是真的，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他刚刚说完，脸色微微地变了一点，扣着她手的那只手略微紧了紧。 她在这一瞬间也想到以前的那个孩子，心中顿时一阵剧痛，好半天才渐渐缓过一点。 她往他身边凑了一点，隔着围巾低语，“你放心，如果真的有了，我一定生下来……简哥，以前的事，你有错，我其实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以后……”她的声音更低，“我们两个好好的，行吗？我并不要你对我小心翼翼的……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们现在站在急诊厅的外面，冬日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头发上有一点点绒绒的碎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像蒲公英一样。她一直不喜欢留刘海，光洁的额头在太阳光下看起来好像会微微反着光，黑色的瞳仁像琉璃珠，阳光下似有波光欲流。 “我想看到你像以前一样，开心时会大声的笑，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发一下脾气……我不对的时候，你冲我发火也没有关系……” 他将她紧紧地摁到了胸口，那么用力，让她都用点喘不过气来。 她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衣服上，衣物纤维里透着他身上暖暖的气息。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你们马上就有第二个孩子了，他很爱你，你是幸福的，你要向前看，一定要向前看，只能向前看。 他们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们。他陪着她进去，她将情况跟医生说了一下，医生问她自己有用验孕棒试过吗？她说没有。那个医生倒是很和蔼，笑着说这么短的时间，做b超也未必能看得出来，可以先试一下的，那现在还是先做个b超吧。 她去了b超室，紧张得全身都发抖，比怀疑有了佑嘉，还有那个孩子时还要紧张。 好不容易结果出来了，那位女医生嗯了一声，神情是职业性的麻木，“时间太短，只能看到有阴影区域，但是还没有原始的血管搏动，你最好隔一个星期再来检查一次。” 凌小小噢了一声，茫然地下了那张床。她有一种为了考试做足了准备，结果考试忽然延期了的感觉。 她一出来，简乔南就问她怎么样，她苦着一张脸说不知道。 简乔南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这什么破医院！” 她却嗤地一声笑了，“我让你变回以前，你也不用这么快吧……没事的，就是时间太短，看不出来，不过应该是有了，这样吧，我们再去买根验孕棒……” 话未说完，他已经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当时回家后就试了一下，第二天早晨又试了一次，两次都是鲜艳的两道红杠。 简乔南完全是乐疯了，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然后开始给家里打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就到了她手里面，简太太在那边一口气嘱咐了她一大堆，后面才交给了简伯年。 他倒是比较镇定，只是说要注意身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来说，然后又问她，需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吗，凌小小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如果反应不是很重的话，我想再工作一段时间。” 简伯年沉默了一下，“好，你高兴就好，那多注意身体。” 她心里一下子好像有阳光照耀，很开心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手机又被简乔南抢过去。 大清早的，他就开始扰民，挨个给他的那些朋友打电话，凌小小在一边听得直想翻白眼，等到结束了和张立仁的通话，他笑嘻嘻地对她说“立仁通宵刚刚睡下就被我吵醒了”，得意和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凌小小只能摇头，然后就听到他叫了一声“乔伊”。 她的心猛地一揪，笑容僵在脸上，只听到简乔南对着那边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小有身孕了，我又要做爸爸了。” 乔伊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又递到她的手上，简乔南示意她接听，她于是将手机贴到耳边。 “恭喜你，小小。”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她声音僵硬，“谢谢。” 他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因为太静，她好像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乔南。” 她“嗯”了一声，然后听到他在那边说“把电话给乔南吧”。 她将手机递回给简乔南，在床边坐了下来。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口照进来，落在了床脚边，她一伸脚，只穿着袜子的脚就沐浴在阳光下。 她一时有点恍惚，好像时光一下子拉回了几年前，佑嘉还在她肚子里，大概是中秋过后一段时间吧，乔伊带她出去玩。 *** 那时候简太太管得她很严，大约是知道他十分稳重可靠，所以看在他的面子上，竟然破例放了行。 他带她去城外的郊区玩，具体有多远她并不清楚，只记得沿途是很多收割过的农田，路边偶尔还有堆得高高地草垛。阳光下，车窗边偶尔有树叶飘过，金黄的颜色，像挥舞着翅膀的蝴蝶。天空倒并不是十分的蓝，微微地泛着一点白色，上面偶尔还会有云流过。一朵朵的，像连绵的羊群慢悠悠地滚过。 她那时肚子大了，久坐就会难受，所以半路他们停下来休息。 路边有那种长长的草，已经变得枯黄了，被风一吹就沙沙地响。这个时候的风并不冷，只是微微有点凉意，吹到脸上特别的醒脑。她被关得太久了，只是看到远处散落的农家房屋，还有听到偶尔远远传来的狗吠，都觉得异常的开心。 午饭是在路边的一家小农庄里吃的。 那家农庄的小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树叶差不多快落光了，柿子累累地挂在枝头，先熟了的那些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小红灯笼。她觉得漂亮，就难免多看了几眼，然后他就问她，要不要摘一个给她。 她从小就循规蹈矩惯了，一听就吓到了，“不能偷别人的东西的。” 他那么高大，那棵树又那么矮，他一伸手就摘了一个下来，还没有交到她手里，店老板进来了。 她的脸当时热得厉害，肯定是红了，他倒是很坦然，微笑道，“老板，不好意思，小孩子眼馋。” 她还在想哪里来的小孩子，见老板看着她，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是单独出行，她又大着肚子，老板误会他们是夫妻，于是很是大方的笑道，“没关系，不过这东西不能多吃的。你拣比较熟的摘，回家放个苹果一起放两天，铁定熟了。对了，你老婆该快生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他向她使眼色，然后他笑道，“是啊。现在脾气越来越坏，尽欺负我。”说着还揽住她的肩头。 老板哈哈笑，“过来人，我懂的。对了，你们看过没有，男孩还是女孩？” 其实性别选择在明面上是不被允许的，他装模作样的压低声音，“看过，长大了也是个给我惹麻烦的东西。” 老板连声说恭喜，他很是矜持的笑，越发装得像模像样，“哪里，我是一心盼着要个女儿的，最好长得像她妈妈，你看多漂亮。” 老板看着她笑，连连点头，然后又说像你也好看，你们夫妻俩都长得这么好，孩子肯定漂亮。你们两个真是般配，一看就有夫妻相。 虽然明知道只是恭维之词，是他拿来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可是他还是笑得那么开心。 待老板走后他将那个柿子塞到她手里，低下头看着她，微笑道，“你看，老板都觉得我们有夫妻相，要不你嫁给我怎么样？” 她那么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好服务员过来上菜，他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开个玩笑的，没吓着你吧。我记得你是拿我当哥哥的。” 她还是尴尬，忙借吃饭掩饰过去。 那家农庄的菜色很简单，胜在用料新鲜，而且因为心情好，那一顿饭她吃得特别多，后面躺在沙发上就借口脚不舒服，怎么也不肯起来。 其实她也不算是撒谎，她的脚在孕晚期一直有一点点的肿，就算控制盐份的摄入也没有用。 他当然不会勉强她，就让她半躺在沙发上，然后又要脱了她的鞋子帮她按摩腿和脚。 她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他的神情那么坦荡，说照顾自己的妹妹难道还要避讳。 她那时是真的以为在被自己拒绝过后，他已经死心了，于是推让了一阵，也只好依了他。 那时已经是午后，那间房向西的窗户边有一点阳光照进来，风从半开的窗口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他坐在一边的矮凳子上，低着头，有一绺额发垂了下来，加上可能是逆光的缘故，让他看起来跟平时有一点点不一样。 他忽然抬眼看向她，她吓了一跳，也不知怎么想的，立即闭上了眼睛来逃避。 她本来就有午睡的习惯，这样闭着眼睛装睡，耳边只有午后的宁静，他按摩的动作又那么有技巧，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专门去学过这项技能。 她在这样难得的安宁平静中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她一直睡，后面渐渐地醒了过来，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凭直觉时间也应该不早了，应该到了返程的时候，可是她不想睁开眼。虽然知道有些事是绝对无法逃避的，可是那一刻她就是不想睁眼，仿佛只要不睁开眼睛的话，就能将那些痛苦远远隔离开。 她的身上应该是盖了毯子之类的东西，非常温暖，她在这种温暖中更是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嘴唇上忽然感觉一阵热意。那种触感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几乎在刹那间，她就彻底清醒了。 可是她不敢睁开眼，那样只会让他们两个尴尬，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侧躺在那里，直到他的嘴唇慢慢离开。 后面她“醒”了过来，天差不多已经黑了，他坐在她身边，正微笑着盯着她看。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打招呼，又和他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开车回去。 在坐上车的那一刻，他看着她，浅笑着说，“我今天好高兴。” 那一天有没有星星她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他的眼睛好亮好亮，像是天上的星子掉落其间一样。 其实那一天也是她在那段灰暗的时光里难得的亮色，她很久很久都没有那么开心过。 以致于在他说“回去吧”这句话时，她竟然有一种不舍的念头。如果能这样，就这样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去想，只有他们两个，好像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可是她那么清楚，这种事永远都只是想想而已。她大仇未报，哪有资格去过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所以她不得不回到那个牢笼里，继续做她的生育机器。 更何况他的身份那么特殊，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只会毁了他。 *** 凌小小将脚从阳光下收回来，简乔南还在和乔伊说着什么。她看着他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 乔伊或许的确曾经深爱过她，可是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终究选择了利益；而她会对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感觉，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曾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过她那么多的温暖。 她对他的那点好感，或许并不能算爱情，可能更多的只是一种感激。 所以她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乔伊，却对简乔南到现在都无法真正释怀。 不过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 她要向前看，只向前看，这个孩子，就是她人生一个新阶段的标志。 　　☆、第一百零三章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个春节简家的气氛特别的好。阿姨的病情也暂时稳定住，没有再继续恶化。 她本来就是抱着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的想法，所以一直挺乐呵的。 凌小小见她这样，即使心里难受，面上却也是快乐的。 但是商静言那边，一直不是很好，到这个夏天的时候，她已经是几乎卧床不起了。 乔伊立即将手中需要外出的事全都交给了陈慕云，另外一些事也几乎全部放手给岑小姐和其他两位秘书，然后将大部分时间放在家里。 凌小小这个时候也已经到了孕晚期，大腹便便的，早已经放弃了工作，一心在家里静养。因为比较有空，又知道商静言很喜欢她过去陪她，于是她就常常过去，偶尔还会带简佑嘉过去。 人和人之间的缘份是很奇妙的。 她和商静言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而且中间还夹着一个乔伊，可是在她心里，却是将这个人拿亲姐姐来看。 孙妍也是她最好的姐妹，可是她是代表快乐的。 凌小小不舍得将自己不快乐的一面暴露在她的面前。她只要看着孙妍快乐就好了。 而商静言于她，却像是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一样。 *** 她这一次过去时，商静言的精神倒好像稍稍好一点，躺在躺椅里，看到她进来竟然还挣扎着要起来。不过她现在真是瘦得厉害，颧骨高高凸起，腮却陷了下去。 “这么大肚子了，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过来了。”商静言说。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微微地笑着，“这一次还好，不是很累。” 乔伊看到她进来，立即退到一边，让她们可以安心的说话。 他一直是这样，从来不会在她身边久留。她每次过来，他都会很及时的避开。不过要说冷淡也算不上，偶尔他还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留她下来一起吃。 她在商静言身边坐下来，夏天天长，她是选了傍晚时分来，这个时候太阳仍然没有下山。 阳光照到她的脸上，却还是苍白一片，连唇色都是极淡的。 她知道商静言是极坚强之人，在她面前落泪反倒只是惹她伤心而已，于是极力让自己微笑着。 “今天气色倒显得很好。” 商静言伸出手，她忙将手递过去，和她的手握在一起。她的手也失去了初见她时的柔润，枯瘦的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 “你又骗我。”她笑道，“我现在肯定很丑吧？” 凌小小忙摇头，“不是。静言姐，你很漂亮。我说真的。” 商静言仍然只是笑，是那种淡然，明了的笑容。 “小小，你是个很好的人。”她握着她的手，说话时气息比以前重，感觉很吃力一样，“你跟乔伊……” 凌小小忽然“啊”了一声，然后看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小东西踢我呢。” 商静言脸上那种遗憾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然后微笑道，“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总是我们两个人，也挺冷清的。” 她看着她脸上那种期待的神色，点了点头。 *** 晚饭是乔伊亲自煮的，他抱着商静言下了楼，跟他们坐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将她交给下人，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去吧。” 简乔南今天去了外地，凌小小怕影响到商静言，忙说不用了，我让司机来接我就行了。 他却没有多言，已经开始转身往楼下走。 她没有办法，跟商静言道了别之后，只能跟了上去。 乔伊和商静言结婚后就搬了家，她从楼上下来，站在喷泉池边，很快乔伊就将车开出了车库，停到她身边。 她走过去，原本准备上副驾驶的，乔伊已经先一步下了车，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坐后面吧，安全一点。” 她噢了一声，只能上了后座，坐在他正后面的那个位置上。 乔伊很绅士地在她坐在车里的一瞬间用手挡在了她的头顶，还虚虚地扶了她一把。 他是很细心的人，在这种细节方面都做的很好，相对来说，简乔南永远都是那么大而化之。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家大门外面时，他忽然将车停了下来。 “静言一个人在家里，我不送你进去了。” 她道了谢，乔伊已经先一步下了车，帮她打开了车门，扶着她下了车。 “乔伊哥，你好好照顾静言姐。” 他点了点头，神情淡淡的，“你先进去吧。” 她于是往里走，等进了门，回过头去看时，乔伊还站在车边，正看着她的方向，可能是看到她回头，他向她摆了摆手，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汽车调了个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年，在她和简乔南结婚前，在国外出差的乔伊忽然跑回来找她。那么晚，又那么冷，他的手那么凉，衣服上也有很浓的烟味，所以他肯定是等了她很长时间吧？ 她当时真是挺傻的，竟然都不明白他的心意。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跟简乔南结婚，而是嫁给了乔伊，现在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吧。 她妈妈肯定不会死不瞑目，她也不会恶梦缠身，而她的孩子…… 凌小小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然后转回头，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人生其实是一条单行道，一旦选定了一个方向，就只能不断地往前走，一直走下去。 *** 过了几天，简乔南回来了，她跟他聊天时，无意中将话题扯到了商静言的身上。 凌小小眼圈立即红了，简乔南也沉默了下来。 “不过我看乔伊对她倒的确是很好，听说以前她追了乔伊很多年，现在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简乔南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庆幸，“其实我以前好怕乔伊一直忘不掉你。” 凌小小有点尴尬，可是转过头看他，却很是坦然。她心中暗叹简乔南实在是很单纯的一个人，这样的话题也可以这样坦荡荡地和她谈。 “不过其实我更怕的是，你会爱上乔伊。”他亲她的耳垂，“我心里很清楚，他比我优秀。” 她想到乔伊和简伯年的那场交易，心中顿是一寒，拉着简乔南一只手挪到自己的肚子上，嗔笑道，“爸爸胡说对吧？爸爸是最好的。” 他那么高兴，立即笑眯眯地将她在自己怀里转了个身，又怕压着孩子，只敢虚虚地抱住她，然后笑着问她，“你说，这个小东西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她失笑，丢了个白眼给他，“到底是谁以前要死要活不给看性别的？现在来问我了，我又没有透视眼。” 他立即呵呵笑，逮着她的嘴唇咬了一口，头抵着她的额头，“不得了了，现在敢这样对我了……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凌小小多温柔啊，我说向东，她不敢向西……” 她知道他又开始发起疯了，赶紧地堵住他的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抱着她用力吻，虽然馋得厉害，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过上了床之后，他就搂着她不肯松手。 这个时候她因为肚子太大，睡觉时总容易醒。半夜她从恶梦中醒过来时，简乔南睡得正香，她借着一点点昏黄的灯光盯着他看。 她的眼中有泪，看到的他就是模糊的，就好像很久以前，他将她欺负哭了之后，她看他时就是这样子的。 可是终究还是有不同了。 刚刚在梦里，她看到了她妈妈。 她哭着对她说，你不孝顺，你忘了我死时是什么样子了吗？你还跟简乔南在一起，还为他们简家生孩子……你忘了简伯年为了他的孙子，连面都不让我们见吗？你知道我为了等到见你一面，受了多少的苦？ 她无言以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她很清楚，这些话不是她妈妈说的，而是她内心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的想法。 这两年，她那么努力，拼尽了全力，让每个人都满意，每个人都幸福，就连简乔南，都快忘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差不多和以前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好像忘了那些往事，都那么开心。 只有她没有。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实她无法像以前爱佑嘉那样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简乔南的，他存在的意义，不过只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满意。 这其实对这个孩子不公平，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白天习惯了自欺欺人，只有这样宁静的夜里，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才能稍稍露出点头来。 这么多人，只有阿姨才最清楚，那一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简乔南因为钟以晴那么快乐的时候，她却是生不如死。 她什么都没有。 简伯年一边纵容她的那些小动作，一边防着她，简太太只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也是她替简家生的，注定一生下来就跟她彻底的没有了关系。 那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凌小小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复仇，连她自己都觉得渺茫，她太清楚了，她根本不是简伯年的对手。一旦她越过了这个人的底线，死的就是她。 乔伊那时候公司刚起步，虽然已经差不多将所有空闲的时候都给了她，但其实他们也并不是经常见面的。 她那时只有阿姨，只有她才知道她那一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可是阿姨她快死了。 等到她离开后，谁还会记得凌小小曾经受过的苦。 她有时候甚至有一种念头，如果阿姨不在了，她应该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再这样伪装下去。她可以不再恨简乔南，可是却不想再这样和他继续生活下去。 这对他其实也不公平的。 这些年他那么尽心尽力弥补，其实可以说已经还清了欠她的，他其实应该去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一起生活，而不是继续和凌小小在一起，维持这样虚假的幸福。 如果她能骗他一辈子，让他至死都以为她还在深爱着他，那样虚假和真实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她能骗得了他一辈子吗？ *** 过了一段时间，在简伯年的生日之后的某一天，简乔南回到家时，明显露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那时已经睡下了，看到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于是坐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却在这一瞬间让脸上带上了笑容，走到她身边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没事。” 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尤其是因为她要求过他要跟以前一样，他在她面前尤其坦诚，她很容易就看到他在撒谎，于是笑着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来，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的胸口。 “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不骗我的。” 他好像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因为慕云。他好像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她也有点惊讶，抬眼看着他，见他正皱着眉头，于是忙伸手去揉他的眉心，“或许是误会呢？慕云哥不是这种人。” 他仍然不开心，叹了口气，“他们以前交往过一段，我发现时就已经断了，慕云这几年也从来没找过她，那个女人人品也不太好，我以为……没想到他们又勾搭到一起了。我看慕云的样子，倒很像是来真的了。”他顿了一下，刚刚熄掉一点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反正我是绝不同意再把乔琪嫁给他。” 她沉默下来。 陈慕云在她心中，一直是认定属于简乔琪的，结果现在却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男人的心思真的是…… 她对这种事有着本能的厌恶，于是松开手推了他一把，“快点去洗澡吧。你也别这么冲动，总得查清楚再做打算……再说乔琪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呢。” 他闷闷不乐的去了浴室。 她坐在那里，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不得不紧紧地揪住睡衣的领口，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多呼吸一点空气。 她现在有个毛病，只要看到出轨外遇这种事，哪怕那些当事人和她根本没有关系，她都会觉得难受。 更何况现在被辜负的那个人是乔琪。 她以前是很怕简乔琪的，可是在简乔南外遇那件事上，让她觉得这个傻丫头也有她可爱的一面。 她是真不想看到她不开心。 可是陈慕云的性格一向最是沉稳，如果是他决定的事，大概就很难再有人能让他做出改变了。 她心里难受，也担惊受怕，总希望陈慕云只是一时闹着玩，后面还是会来娶简乔琪。 要不然乔琪多可怜啊！ 可是并没过多久，在她快要临盆前的一段时间，她就从报纸上看到了陈慕云跟那个女人的消息。 那个叫夏草的女人从报纸上看，和乔琪其实还有几份像。因为夏草要拍电影，陈慕云就在开机仪式上露了面，然后宣布了他们的婚讯。 这已经让她觉得震惊，可是更让她震惊的是，他们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和佑嘉差不多大的女儿。 这么多年，陈慕云一点绯闻都没有传出过，她内心里对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总是比较有好感的，所以一直挺尊重陈慕云这个人的，甚至还经常羡慕简乔琪，可以嫁给这样一个专一的好男人。 谁知道也是骗人的，而且一骗就是两个。 那个孩子都那么大了，陈慕云才承认她们母女，陈慕云还真不愧是一般的“好男人”。 她在心中冷笑，而且替乔琪不值。 可是不管她觉得值不值，乔琪这丫头这一次却好像是铁了心要嫁给她一般。她从简乔南那里得知，陈慕云竟然跟简乔琪上床了。 简家闹成了一团。 可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阿姨的病情一下子恶化了。而且不同于商静言的那种渐近式的变化，可能因为她年纪大了，她这次病情一恶化就来势汹汹，几乎立即就陷入了昏迷。 第一次抢救虽然过来了，却差点将她吓得半死，人还没有坐下来，只觉得下/身忽然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 同她怀佑嘉时一样，简家早就进入了待产状态。她第一时间被推进了手术室。简乔南穿了无菌衣，戴了口罩跟了进来。 她其实并不想让他进来，这种场面太过血腥，她怕他会留下阴影，可是他那么坚持。 他就站在她旁边，握着她的一只手，神色焦急，紧张而且温柔。 好几年前，在佑嘉生下来之前，他曾经承诺过她，在她生产时，会陪在她身边。尽管那时候她已经不敢相信他了，可是内心里，其实是盼望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失了信。 她知道为什么。 因为在她生佑嘉之前，她接到了钟以晴的电话。 那个女人在电话中告诉她，简乔南要带着她们母女出去旅游。 钟以晴在那边笑得那么开心，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箭扎到她的心头，扎得她的一颗心血肉模糊。 在她为了这个男人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时，他带着别的女人去旅游。 几年之后的今天，当他们第二个孩子快要出生时，他终于站在了这里，陪在她身边。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悲哀的发现，原来想像中的那些美好，其实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而已。 最易变的，从来都是人心。只不过这一次，变得那个人是她。 　　☆、第一百零四章 孩子发出了第一声啼哭，他俯下身，隔着一层口罩亲她的额头，低低地向她说了句“谢谢”。 她看到他眼中闪着的泪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完全没有生佑嘉时那种激动的不能自已的心情，甚至有种隐隐的烦躁。 她现在总是这样，遇到不喜欢的，讨厌的事，就忍不住觉得烦躁，甚至有种想砸东西，想打人的冲动，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压在心底，谁都不让发现。 她到现在都还是认定，这个孩子是简乔南的。 “是个女儿。”他的声音有点哽，“小小，我们有女儿了。”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她只觉得累，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一辈都不要醒过来。 可是那个孩子被抱过来给她看，她就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依稀可以看到简乔南的影子。她在看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那种身为母亲的自觉还是苏醒了。 这个孩子并没有错，她不应该对她有什么偏见，所以以后，她又多了一个要骗，要讨好的人了吗？ 孩子的名字是早就想好的，叫简艾琳。本来他是说不管男女都叫简爱凌的，她显太直白，于是改了一点，他又嫌像外国人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屈服于她。 她被推了出去，艾琳就睡在她旁边的婴儿床里，而简乔南，就站在病房外面的阳台上，正在兴高采烈的打电话。 他好像是和陈慕云在通话，那么开心，好像还提到什么“生个儿子娶他女儿”之类的话。 她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总觉得他会这样轻易原谅陈慕云是因为他也是这种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她吓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么龌龊，这么变态。 现在的简乔南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没有办法，简艾琳就在她身边，总是让她想起当年生佑嘉时的情景－－简乔南发现钟以晴只是在骗他，于是又回到她身边。 他在那时怎么还有脸回来找她，他把凌小小当成了什么？ 那一晚她留他下来，假装做恶梦咬他的手指。那时她是真恨，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她是真的恨不得当时狠狠咬死他，一口口的咬，直到他死。 就像很早以前她看的《天龙八部》时，马夫人咬段正淳一样－－不过只是一个负心的男人，咬死也不足为惜。 那种梦魇一样的情景让她觉得恐惧，憎恨，愤怒，恶毒的想法压也压不住。 可是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还有那一个孩子，还是一个胚胎，就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觉得满手都是血色，那么鲜艳，刺眼。 她是个刽子手。 这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其实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快乐，只是在不断地提醒她，曾经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她最后终于还是找了个理由将孩子暂时放到婴儿室里。 她暂时不想一直看到她，这让她太痛苦了。 *** 阿姨在第二天醒过来，被看护用轮椅推着过来看她和孩子。 她今天精神倒不错，看了孩子之后就笑得眉眼弯弯。 “长得真像她爸爸。”她握住她的手，“小小，阿姨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这下真是死都瞑目了。” 凌小小躺在床上，只是微笑，“阿姨，你会长命百岁，艾琳嫁人时，还要你看着呢。” 阿姨在她的手上一下一下拍着，又欣慰又满足，“不用活那么久了。小小，阿姨是真高兴啊，你现在是儿女双全，多难得的福份啊，乔南也是真心对你好……”她顿了一下，眼中隐有泪光再闪，“总算是菩萨保佑，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凌小小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只是心里却是茫然的。 过去了吗？这辈子还有过去的可能吗？ *** 阿姨很快就累了，她忙让看护将她推回病房。没一会儿，乔伊带着商静言过来了。 她竟然是自己走进来的，大概是因为化了妆，气色看起来也比平常要好一点。 凌小小一看到她，立即让简乔南搬了张椅子给她坐下。 乔伊为了照顾商静言，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避着她。 她想看孩子，凌小小马上示意简乔南去将孩子抱给她看。 她用手指摸着孩子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渐渐地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 凌小小想到她心中的遗憾，心里顿是如刀铰一般，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微笑道，“你好好养着，等这孩子大了，我让她认你做干妈。” 商静言浅笑着点头。 她们在这边说话，简乔南就在旁边和乔伊小声的说着什么，凌小小无意中一抬眼，正好撞到乔伊的目光，他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和简乔南说话。 她想到生佑嘉时，被推出手术室时，乔伊表面上是对简伯年说的，事实上却是说给她听的那句话。 他以前真的是很会体贴别人的一个人，怕她以为别人都只是关心孩子，才有意说那样一句话来安慰她。 只是，终究也变了。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简乔南变了，乔伊变了，连她自己，也变了。 到现在为止，她看过那么多对夫妻情人，唯一一对还恩爱着的，好像只是简伯年和简太太。 可是那个夏草，那么像简伯年，就连昨天她见到的那个叫夏雪晨的孩子，都长得像简家人。 简乔南昨天和陈慕云通话时，好像还提到简家的遗传基因很强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谁知道那个夏草会不会是简伯年在外面的私生女。 这个念头其实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是她没有想到，没隔多久，陈慕云带着那个夏草和孩子来他们家里看她后，竟然真的爆出夏草是简伯年私生女的消息。 简家再次乱作一团，是真的乱作一团。 她躺在床上，只想仰天大笑。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全都是骗人的。 可是她是真心的心疼简太太，这个骄傲了一辈子，一生都在以自己的丈夫为荣的女人，到老了才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只是一个笑话。 只有被背叛过的人，才会明白那种锥心之疼是怎样一种痛苦。 可是简乔南竟然那样轻易就原谅了简伯年，承认了夏草的身份。 他在跟她说这些话时，她正在喂简艾琳吃奶。那一刻，连怀中的孩子她都觉得憎恨。 假如钟以晴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假如当年他们有了孩子，就算后面他发现钟以晴在骗他，大概他也照样原谅自己的过失，照样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份，让那个野种和她的佑嘉一起来分享他的父爱。 真是让人恶心。 简乔南就是这样一个底线低到接近没有的人。 她用力地做着深呼吸，才压下了那种要将他砸出房间的冲动。 这个时候，她已经听到陈太太终于和陈奚河离婚的消息。她内心里是觉得高兴的。陈奚河风流了一辈子，根本畜牲不如，干妈早就应该跟他离婚的。留在这种肮脏的男人身边，只会恶心自己。 她也想离婚，像陈慕云母亲那样，彻底得离开简乔南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 她一把将孩子从怀里扯出来，孩子没吃到奶，立即哇哇的大哭起来。 “小小，你怎么了？” 凌小小茫然地看着简乔南，又看了眼还在自己手中的孩子，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这是怎么了，简乔南已经改了，她应该相信他的。 “没事。”她冲他微笑着，“该换一边了。” 他松了一口气，帮她将孩子换了个边。简艾琳又吃上了奶，立即停止了哭泣。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这个小东西小小的一张脸。她其实很像佑嘉小时候的，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吃奶时的姿式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里渐渐地软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去摸她软软的头发。 终究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身上有她一半的血，她做不到像简乔南当年那么狠心，一心想要杀死自己的骨肉。 她的手顿了一下，刚刚显露在脸上的笑容又一点点消失了。 她其实也不比简乔南好，那个孩子，是她亲手杀死的。 她心里发慌，忙找点话来聊。 “阿姨怎么样了？” 简乔南沉默着，她于是抬起头，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 “还昏迷着？”她轻声问，心里却一阵阵地发着紧。 简乔南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还在做月子，不要想这么多。等她醒了，我让人带她来看你。” 她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仍然觉得难受，就好像小时候每年春节最后几天都会有的那种伤感。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那静言姐呢？” 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在她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你能不能消停点，做着月子呢，管这管那的。” 她猜想是不太好，所以他才会有意这样来瞒着她，于是心里顿时凄惶一片。 生老病死其实是不可避免的事，只是“生”带给人的是喜悦，而“死”却是那么恐怖。 只要一想到她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姨或是商静言，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她的事她们也再不会知道，就好像她妈妈那样，她就觉得心里有种茫然的不安。 好像没有扎根的浮萍，不知道会漂向哪里，总觉得没有依靠。 *** 虽然是女孩子，但简家还是为这个孩子摆了很隆重的满月酒。 因为商静言的身体，乔伊这一次仍然没有来。 阿姨却在这一天醒了过来，而且精神出奇的好。 凌小小以前听人提过“回光返照”的说法，心中暗想阿姨的大限可能是要到了。 她心里空落落地难受着，一步也不舍得离开阿姨。 阿姨见她总是粘在自己身边，于是笑着摸她的头发，“你也去招呼一下客人啊，不用总陪在我身边。” 她抱着阿姨的手臂撒娇，“有爸爸和简哥呢。阿姨，我就想陪着你。” 阿姨大概自己心里也清楚，看着她笑了笑，就由着她了。 阿姨的精神一直维持到酒宴结束，等到上了车回家时，车子行到半路，她却突忽陷入昏迷。 凌小小马上让司机将车开往医院，但是这一次就不如上一次那么幸运，医生只是摇头说等一下如果她醒过来，你们就跟她道个别吧。 她跪在阿姨床前，直挺挺地跪着。 就像几年前她母亲去世时那样，她一开始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种说不出的茫然，心中是白蒙蒙的一片，好像什么都看不清。 简乔南陪着她跪在她身边，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她也没在什么大的感觉。 原来自己的亲人过世时，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也不过只是如此。该伤心的，还是伤心，该痛的，还是痛，失去的，也永远都找不回来。 阿姨的手动了一下，她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哑着声叫了声“阿姨”，声音都走了调，简直不像她发出来的。 阿姨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一边的下人立即将已经睡着的两个孩子抱过来，让她看了一眼。 她的嘴角动了动，微微地有了点笑意，然后眼珠慢慢地转动着，一点点将视线挪到凌小小的手上。 凌小小立即伸手过去，握住阿姨的一只手，阿姨却又慢慢地将视线移到简乔南身上。 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可是他还是懂她的意思，于是也伸出手去。 她看着他握住了凌小小的手，嘴角又有了一点笑意，然后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凌小小怔怔地跪在那里，心中仍然是白蒙蒙的一片。她好像感觉简乔南紧了紧揽她肩的手，好像还在她耳边说小小，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她茫然地偏过头去看他，那样熟悉的眉眼，和她妈妈去世那一天并没有多少分别。 那一天，他站在她身边，本来还在安慰她，虽然可能只是鳄鱼的眼泪，但至少表面上也算是在安慰她。可是他却很快就被那个女人的一个电话叫走了。 所以这一次，她先离开。 她摇了摇头，“我不哭。”她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能让阿姨享的福，我都让她享了，她也没有受什么罪就去了，也去得很安心……所以，我不哭。” 她那么辛苦的，终于让阿姨去得安安心心。她真的尽力了，所以她问心无愧。她愧对的那个人，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 她机械地走到抱着简艾琳的那个下人面前，从她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简乔南，帮阿姨办后事吧，我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了。” 他这时终于发觉她的不对劲，慌忙站起来，一把拦住她，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小小！” 她皱着眉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般，好半天才慢慢看清是他，于是浅浅地笑了一下，“我没事……我……”她身体发软，最后的一点意识只来得及让她将手中的孩子塞到他怀里。 不能摔着她，她那么小。 *** 阿姨的葬礼就和她母亲的一样，办得很简单。这些只是给活着的人看的，于死人何益？同那一次一样，凌小小一滴泪都没有，只是木木的，别人和她说话，她要慢半拍才能反应过来。 “小小。” 有人在叫她。 她慢慢地转动眼珠，落到说话的人身上，然后轻声道，“静言姐。” 商静言已经到了只能坐轮椅的地步，乔益站在她的身后，正低着头看着她们。 “你要节哀。”商静言说。 要她这样的人来安慰她，凌小小很过意不去。她俯身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你好好养着就行了，不用操心我。等到今年过年时，我带着佑嘉和艾琳去给你拜年。”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可能撑不到这个新年了。 商静言笑着说好，转过头看着乔伊，“到时候别忘了多准备些糖果，佑嘉喜欢吃。” 乔伊点头说好，看了眼凌小小，最后将目光投到简乔南身上。 她们两个在一起说话，简乔南和乔伊就在另一边聊天。 “小小看起来不太好。”乔伊微皱起眉头，“你怎么照顾她的？” “乔伊。”简乔南看着他的神情，莫名的觉得乔伊对小小还有情。 乔伊的神色慢慢变得平静，拍了下他的肩，“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心情不太好。我知道与你无关，毕竟阿姨刚过世。” 简乔南看了眼不远处轮椅上的商静言，于是揽了下乔伊的肩头，“你也要保重。静言还要依靠你呢。小小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过了几天，凌小小终于好像从阿姨过世的伤痛中走出来，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 阿姨的房间仍然按照她生前那样布置着，凌小小每天都会进去坐一会儿。开始是简乔南还很担心，但见她心情渐渐地变好了，脸上也慢慢有了笑容，跟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他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时间才是治愈伤口的最好良药，她的丧亲之痛，也只有用时间来慢慢平复。 *** 凌小小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在阿姨生前睡过的那张床上坐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阿姨已经过世大半个月了。可是这里，却和她生前一模一样，她有时候甚至有种错觉，现在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等到梦醒了，阿姨就会站在她床边等着她起床，叫她去吃饭。 可是事实上，她是真的不在了。 她伏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缎面的被子凉凉折贴着她的脸。 “阿姨，我该怎么办？”她哭着问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 阿姨不在了，她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下去，可是她现在，有两个孩子。艾琳还那么小，需要妈妈在身边，佑嘉又那么懂事，如果她和简乔南离婚，会不会影响这个孩子的心理健康。 可是她实在无法再和这个人继续下去。 艾琳的出生，阿姨的过世，简直就像把她拉回了几年前的那段时光，她整夜整夜的做恶梦，不敢闭眼。 她知道简乔南现在是真心疼她，可是没有用，她睁开眼时就会想应该好好对他，跟他好好过下去，可是一闭眼，一切都变了。 她曾经那样爱过这个人，可是却也更深地恨过他。 她到现在才明白，恨其实远远比爱深刻，那半年，已经毁掉了她的一生，她再也不可能变回以前那个凌小小了。 她一直哭，直哭得头都开始发晕，然后终于停了下来，坐直了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她弯下腰，从阿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把剪刀，然后就盯着手中的那张相片入了神。 那个时候她还在偷偷地喜欢着他，求了他很久，他才勉为其难的陪着她拍了这张相片。 虽然相片出来后，她只看了一眼就被他抢走了，可是她还是高兴的。 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而且还有那么浪漫的一句话，虽然知道是假的，也已经让她那颗少女心得到了满足。 她翻过那张相片，看了眼后面的字，然后翻过来，用剪刀小心地沿着两人的轮廓从中间剪开。 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永恒”这个词，才是最大的一个笑话。 这个世界上，谁会一直在一个地方等另一个人？ 简乔南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先转了身，而她，在几年之后，也终于放手离开了。 相片被分成了两片，她一只手攥着一片，趴在床头柜上无声地哭着。 那一年她设了一个局，拼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去赌简乔南会发现那些相片，结果他真的发现了，也终于明白她是如何深爱着他。可是事实上，那个时候她是在憎恨着他。 他们曾经的那些合影，不过只是一种道具。 反正简乔南都能狠得下心像垃圾一样丢掉它们，她废物利用也是天经地义。 唯有这一张，她终究舍不得弄脏，所以搬家时带了出来。 结果现在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她又哭了一会儿，才又拿起剪刀，一点点将相片剪碎，剪得不能再碎，这才小心地捧到了洗手间。 她的手一松，那些碎片就全落进了马桶里。她站在那里，手指是僵硬的，但还是按下了水阀开关。 哗啦一下，那些东西在漩涡中不停地转着，不停地转，然后终于彻底地不见了。 她紧紧地捂着心口，好像那里被什么东西狠狠绞过，痛得她不得不弯下腰，然后慢慢地蹲下来。 可是还是痛，全都在痛，就好像那年那个孩子离开她肚子时一样。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已经找不到对的方向。 她出了这道门，又恢复了正常。下午刚将简艾琳哄睡着，她忽然接到商静言的电话，对方说有话想对她说，要她马上过去一趟。 　　☆、第一百零五章 凌小小到了那里，商静言正躺在床上，乔伊坐在一边陪着她，看到她进来，他立即站起来。 “小小你陪静言说会儿话，我正好有点事。” 她点了点头，和他擦肩而过，然后就在他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有什么事吗？” 商静言微笑着摇头，“没事，只是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所以特别想见见你。” 凌小小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惹她伤心，可是却还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滴了下来，她吓得又赶紧用手抹掉。 “静言姐，你别这么说。” 商静言笑得很虚弱，“小小，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你不用安慰我。”她向她伸出手，凌小小忙伸手握住。 “小小，我快不行了，有些话，我总觉得，如果不告诉你，死也死得不安心。” *** 这个时候，中秋已经过了。午后的阳光带着轻微的热度，却已经失去了夏时的热烈。 凌小小下了楼，刚走出正屋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乔伊站在一棵柿子树下打电话。 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去了大半，累累的柿子挂在枝头，先红起来的那些就像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 这个时候的太阳是金色的，照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有种绒绒地质感，好像泛了黄的老照片。 也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是模糊的。 天空是蓝色的，有云流过，像一只只绵羊慢悠悠的踱过。 她一步步往他那边走去，他收了手机，转过身，正好看到她，于是微笑着迎向她。 “回去了吗？”语气仍然是淡淡的，“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她仰着头看他，扯动了一下嘴角，浅笑着，“没关系。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静言姐。” 他点头，手动了一下，却又垂了回去，神色微微有一点点关切之色，“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能总是哭……毕竟才出月子没多久，伤眼睛。” 她在这时才明白她的眼睛应该是红的，于是点头“嗯”了一声。 他于是微笑着说了句“回去吧”。 她转过身，向车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猛地回过头。 他的目光还粘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眼神…… 他好像也吃了一惊，忙躲开她的视线，再看向她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他微笑着向她摆了摆手。 她的鼻中酸得厉害，低下头走回去，轻声说，“乔伊哥，你给我摘一个柿子吧。”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好”。 他们搬过来才几年，那棵柿子树很矮，他应该一伸手就可以摘到。 不一会儿，一个小灯笼一样的柿子就被塞到她的手里。 “回去吧，我要上去陪静言了。”他说着先一步离开，头也不回去往前走着。 她站在那里，耳边是那种长长的枯草被风吹起的沙沙声，手中的柿子并没有熟透，手感是硬的。可是她记得那个老板说过，放个苹果一起放两天，铁定熟了。 乔伊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她快步走到车上，将那个柿子小心的放到副驾驶上，然后快速的发动汽车，离开了这里。 *** 半夜时，简乔南从梦中醒过来，发现身边是空的。 最近一段时间凌小小总是这样，经常在半夜时跑进阿姨房间里呆一会儿。虽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他总是不放心，于是立即起了床，先弯下腰亲了下睡在婴儿床里的女儿，然后才悄悄地走出卧室。 阿姨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他轻轻地推开房门，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里面的一切都可以朦朦胧胧的看个大概。 可是，没有凌小小。 他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凌小小。 他心中大惊，立即打开了室内的灯，里面果然是空的。 他心跳加快，转身就往佑嘉的房间跑，小心地推开门之后，那里面孩子安静地睡着了。 可是还是没有凌小小。 简乔南呼吸都好像被扼住了，脑子里是短暂的空白，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过后，转身往以前凌小小住的那间房走去。 他在那扇门前停下来，一点点平复着呼吸的节奏，然后轻轻地拧了下门把手。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阳台的地板上，这个时候的月是残的，月色很浅很浅，照在她粉色的睡衣上，睡衣也变成了白色。 她的手中抱着什么东西，白色的，在月色下倒微微地泛着点蓝色。她的脸就埋在那里面。 夜那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想她肯定在哭，虽然没有声音，可是她的肩在轻微地颤动着。 他们之间，隔着门到阳台的距离，十步，二十步，或许就能走到，可是他跨不过去。 他站在那里，也许只是几秒钟，几分钟，或许更长一点点，反正他感觉不到，然后转身退回卧室里。 他觉得他要失去她了。 当年他先转身离开，然后他发现了那些相片，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他，可是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不爱他了－－隔着那么多，那么重的伤害，他怎么还那么天真的以为她还会继续爱他？ 纠缠了这么久，他以为他还有机会弥补，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早就放弃他了。 很早之前，她就说过，她不接受道歉的。 也不知多久之后，她悄无声息地回来，又悄无声息地上了床，缩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他的心密密地疼了起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将他瞒得那么好，好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犯过的那些错，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和以前一样。 其实根本不能。 她终究是不快乐的。 ***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以前的那些事在他脑中慢慢地过了一遍，就好像电影的倒带，一点点地往后面倒退着，他们终于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那时候那么小，肯定是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还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 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大眼睛又圆又亮，像黑宝石一样的瞳仁就随着老师手中装糖果的袋子转。 可惜两个孩子都不像她，要不然肯定也是很可爱很可爱的。 *** 在近天亮时分，他终于确认她真的睡过去。 他悄悄地起了床，去了她以前的卧室。 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想确认什么，可是如果不找出那个答案，他心里好像总落不下地。 几乎是某种直觉，他一口气将房间里的那个衣柜的门全部打开。那里面只有一些她已经不会再穿的衣服，因为隔了很长的时间，因为不透气而微微地有种发霉的气味。其实也不像是发霉的味道，他形容不出来那一种气息，可是却的确没有她身上常有的那种牛奶糖的香甜。 他的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因为里面实在很空，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大概是他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件白衬衣，整齐地折放在衣柜的一个角落。 他用双手捧到手里，凑近了一点，立即闻到一种属于她身上的甜香气息。 已经过了好几年，这些当然不可能是以前沾上的。 他没有打开那件衬衣，在手中捧了一会儿过后，又按原样放了回去。 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按理说他应该成全他们的，可是明天他要去出差，或许等他出差回来吧。 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这十天里，她还是简太太。 不过是否要先确认一下他的意思才比较好，毕竟隔了这么好几年，他又结了婚，不知道对她的心意变了没有。 *** 仅仅只是过了三天，商静言就进入了弥留状态。 凌小小赶到医院时，乔伊，他的爸妈，还有商静言的爸妈和妹妹都在。 她到时她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到了她，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终于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小……小。” 她泪如雨下，接连失去亲友，让她觉得连痛都是麻木的。 商静言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余的人立即退了出去，只有她和乔伊站在床边。 他的神色仍然是平静的，微微地有一点哀容，只是眼里，有那么深的痛苦。 “你……帮我……照……照顾……他。”商静言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那么迫切，着急，不安，“他……这……几年……很……辛苦。” 她不敢看他，只是哭。 那一天她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这么沉重的爱，她怕她还不起。 “小……小。”她也流下泪来。她那么坚强，几乎从来没有落过泪，可是现在却流着泪来求她。 凌小小一直哭。 她不知道怎么办。阿姨去世前，是将她的手交到简乔南手里的，可是她现在却希望她能照顾乔伊，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握住，隔着一层泪，她看到乔伊俯下身亲了下商静言的额头。 “你放心，我的幸福我自己会争取。” 她看到商静言微微笑了一下，好像是想去抓他们的手，可是手伸到半空，又猛地垂了下去。 一刹那间，她妈妈，钟母，阿姨，她们去世前的景像从她脑中一遍遍闪过，她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拒绝接受连商静言也不在了这个事实。 等在外面的人又进来了，商母在大声地哭着。他们的手早就松开了，她站在一边，只是觉得满眼白蒙蒙的一片，连商静言的葬礼是什么时候过的也不清楚。 可是的确是过了，她变成了墓碑上小小的一张相片，下面是以乔伊的名义写的“爱妻商静言之墓”几个字。 以后不认识她的人从她的墓前经过，或许会以为她生前曾经受过丈夫的百般疼爱，可是除了乔伊之外，这个世上或许只有她知道，她生前的确得到了她丈夫的百般照顾，可是她的那个丈夫从来没有碰过她。 “我跟乔伊，并没有夫妻之实。”她一向淡然，洒脱，但说这句话时，眼中终究还是有一点遗憾，“他不想侮辱我，我也不想为难他。小小，我其实是羡慕你的。” 凌小小心神恍惚。 羡慕她什么呢，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 三个人的感情，实在太累了。 *** 从墓园里回来后，凌小小就接到简乔南的电话，他今天晚上会提前到家，到时有话想对她说。 她“嗯”了一声，麻木地说了句“我等你回来”。她不知道简乔南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花力气去猜想。艾琳在她怀中安静地睡着了。她看着她，整颗心就像是一颗被大太阳照射着的巧克力，渐渐地融化了。 她现在终于还是爱上这个孩子了，像爱佑嘉一样的爱着她。 刚刚将简艾琳放到婴儿床内，她就接到乔伊的电话。 他是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的，近三年来，他好像一次电话都没有主动打给她。 “小小，我想见你。”他在那边说。他的语气有点含糊，就好像喝醉了一般。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是喝醉了吧。她忽然担心他是生了病，于是心中的那点犹豫一下子消失了，将孩子交给保姆后，她立即匆匆赶过去。 她赶过去时天刚刚擦黑，乔家的下人告诉她乔伊在楼上。 她心砰砰地跳，总觉得不安，可是又不明白这种不安是从哪里来的。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她敲了下门却没有人应，所以只能自己主动打开。 门一打开她就闻到很浓的酒味，他果然是喝了酒。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因为天已经黑了，什么都是模糊的。她隐约好像能看到乔伊站在窗边，于是立即叫了他一声，“乔伊哥。” 他好像是转过身，看着她的方向，“进来。” 凌小小莫名的觉得害怕，小心地上前一步，走进了里面，却还是站在门边。 “把门关上。”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凌小小在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有种她是他下属，在公司里听他发号施令的感觉。 她关上门，又在他的命令下走了过去，站到他的身边。 他比她高很多，站在他身边，总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他一转身面对着她，她连呼吸都忘了。 “你怕我？”他问。 他身上的酒气太浓了，她猜想他肯定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她往后缩了一步，轻声说，“没有。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他说了句“不用”，然后自己往那边走，可是步伐却是摇晃的，她不得已，只能伸出双手扶着他。 他在床边坐下来，她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要不要躺下来？” 他摇头。 她有点局促，见他这个样子又觉得难受，于是劝他，“你之前劝过我的，人死不能复生，静言姐肯定不想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压到了床上。 “你明知道我不爱她。”他带着酒气的呼吸热热地扑到她的脸上，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小小，你明明知道……”他的脸贴着她的脸，热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耳侧，每一个字都那么响，震动着她的耳膜。 “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早一点向你表白。”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凌小小全身的汗毛孔都好像张开了，头皮发麻，“如果我早一点，早一点，你可能就不会嫁给乔南……我们应该会有一个孩子……我希望是女儿，最好长得像你……” 凌小小的眼泪流了下来。商静言那天跟她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 她知道乔伊在脱她的衣服，可是她的手那么软，好像根本没有力气去阻止他。 “乔伊，不行。”她哭着求他，“你放开我。” 乔伊的手顿了一下，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尖锐，“小小，你不能每次，都让我主动停手……如果你不愿意……你推开我。” 她的泪流得更凶，可是手还是软的。 乔伊吻了上来，带着酒气的热度让她快要窒息。可是他的手却是凉的，碰到她的身上时，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摆脱他的吻，乔伊却很快就追了上来，在拉锯战一般的间歇里，她也只来得及哭着说出断断续续的一些话。 “你放……求求你……乔伊哥……你不会……伤害我……对不对？” 她泣不成声，手足无措，只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一时的仁慈。 她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喝了那么多酒，她很怕他根本无法自控。 可是他还是停了下来，慢慢地松开她，从她身边翻下身，仰躺到床上。 “你滚！” 她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只是哭。 “还不滚！”他忽然大声地冲她吼起来，“你是要等着我强/暴你吗？” 她哭得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胡乱地整理好了衣服，然后冲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听到后面有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她慌不择路，几次差点摔跤，但总算还是来到了车上。 她瑟瑟发抖地坐到驾驶席上，因为太紧张，钥匙怎么也没办法从手袋里拿着来。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拿出来，却又掉到了脚边。 她弯下腰去找，头却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 她的眼泪一下子又窜了出来。 她重重地伏在方向盘上，大声地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是除了哭，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发泄方式。她那么难受，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一直哭，直哭得声嘶力竭，手脚都好像发麻。 外面是浓重的黑夜，就像她现在的处境。她那么绝望，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许久后，她忽然停了哭泣，整个人像疯了一般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上楼去。 她用力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重重地关上了门，不顾满地的狼藉，冲到站在房间中央的他身边，重重地撞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乔伊……乔伊。”她狂乱地叫着他的名字，想凑上去吻他。 她不管了，坏女人就坏女人，她欠了他这么多…… 她的身体被他狠狠地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又扑过去，然后又被他推开。她像疯了一般，什么都不顾，只是往他怀里撞。 他在又一次将她推开后，终于开了口。 “你滚！” 她拼命的摇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滚！”她仰着头，那么倔强的姿式，在黑暗中和他对峙着。 他好像是冷笑了一声，“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她冲他吼道，“我就是不要脸……我不要脸，你为什么还喜欢我？我不要脸，你为什么还要为我做那么多事？你做了那么多事，还骗我……让我误会你。”她向前一步，轻轻地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你让我误会你这么久……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他只是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 她用手揪着他的衬衣，只是一味地哭，她的泪水很快就将他的衬衣打湿。 “乔伊……乔伊……”她踮起脚，哆嗦着嘴唇去吻他。他还在推她，但力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大。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顽固地追着他的嘴唇去咬。 她的嘴唇忽然被重重地咬住，他终于伸手抱住她。 她被他压到了床上，她的脑中混乱一片，可是他的每一个动作她都好像知道。 黑暗是繁衍罪恶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像进了一部失了控的电梯，急速地向下滑着，她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无底的深渊。 　　☆、第一百零六章 大结局 乔伊睡着了。 她轻轻地拿开搂着她腰的手，然后在黑暗里坐在床边穿衣服。 他那么傻，为她做了那么多，却还要将她推到别一个人身边。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心里面乱糟糟地难受着，可是她得在他醒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简乔南可能已经回来了，或许正在找她。她不知道他会对她说什么，可是她现在却有话对他说。 她的手抖得太厉害，费了好半天的时间终于将衣服穿好。她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床上睡着的这个人。 其实她一点都看不清他，可是却好像知道他睡着了会是什么样子。 她站了一会儿，然后一点点弯下腰，帮他将被子盖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其实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可是她和乔伊有了这种关系，肯定不能再和简乔南继续在一起了。 她轻轻地走出去，小心地将门带好。等到了车上她才看了下时间，发现其实并不是她想像的那么晚。 她将车驶离了乔伊家，这才开始给简乔南打电话。 电话刚一响就被接通，她听到简乔南在那边叫了她一声，“小小。” “到家了没有？”她问。 简乔南“嗯”了一声，“刚到，你现在在哪里？我在家里没看到你。” 她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想了一下，说了一个地名。 “你现在过来，我等你。” *** 她把他约到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这个时候的夜晚还是有一点凉意的。她站在那个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交错亮着，脑子里却是空空一片。 她何尝不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哪里才是正确的。 街上还是有很多行人，两边的霓虹灯不停的闪着，她站在一盏路灯的下面，看着那些人在她的面前或匆匆或悠闲的走过。 只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街，她才会觉得稍稍安全一点。她将要和简乔南说的话，如果是只有他们两个的情况下，她害怕他会暴发，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和控制的事。 *** “小小。” 有人在叫她，她一惊，这才发现简乔南已经到了她身边。 她几乎本能一般往后缩了一步，勉强笑道，“你来了，这么快？” “你冷不冷？”他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凌小小的眼睛一下子酸了。 她出门时天还没有黑，又心慌意乱地，的确没穿多少衣服，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除了心酸，她还觉得心虚，刚刚那一幕，她连自己的那一关其实都过不了。 “我们先回家。”他说着想去拉她的手，她却将手背到了身后。 “简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停了下来，路灯的灯光从头顶照了下来，在他的眉骨下面投下了一点阴影，她好像看不清他眼神。 她想了一下，却没有勇气开口。 行人从他们身边不断地擦身而过，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很多电影里，街边的行人以快镜头从男女主角身边不断地来回走过，只有那两个人，在人群的中心，或深情，或痛苦的凝望着，最好再有首很哀婉的背景音乐…… 她的脸上渐渐地有了一个飘忽的笑容。 “简哥，我们离婚吧。” 出乎她的意料，他却并没有多少吃惊的神情，脸上所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痛楚之色。 “小小。”他好像是想伸手去拉她，可是没等她退缩，他的手就收了回去。 “我刚刚，”她忽然平静下来，好像那些事，那些情绪，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代一个叫凌小小的人来和一个叫简乔南的人说话，“和乔伊上床了。我主动的。我不想求你的原谅，当然，我也没有再去原谅你的资格。” 那些往事一点点从她脑中闪过，就像很早时的那种黑白的无声的电影，她看到里面的那些人在哭，在笑，可是她自己却只是一个麻木的观众，一点情绪都无法投入进去。 “以前的那些事，我其实真的很努力想忘掉，可是我做不到。”她摇了摇头，虽然眼睛看着简乔南，却没有焦距，“我不知道怎么原谅。简哥，我自己的那一份，我早就不恨了，佑嘉的那一份，等到他长大以后，你可以亲自跟他说，可是我妈……” 她终于将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 “我妈她死了，她听不到了……简哥，我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我的忏悔……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她用双手捂住额头，重重地将还略微有点凌乱的头发往后捋了一把，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反正就是这样了，你怎么想我都行，我们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两个孩子的问题，我们后面找个时间仔细谈一下，现在我很累，想先休息一下。” 她快速地转过头，一秒钟都不敢多停留。 她害怕听到简乔南的声音，害怕看到他的脸，她害怕她自己会再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改变主意。 “小小。”他叫了她一声。 她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走，可是那脚却那么重，每挪动一下都要伤筋动骨。 “小小。”他又叫她。他的声音那么疲惫，而且绝望。 她依然不回头，可是脚却怎么也挪不动了。 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却好像离她远了，“小小。” 她的眼泪又出来了，那么用力地抗拒着，却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他一步步往后退着，眼睛却一直盯在她身上，他已经退到了路的中央，却好像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是多么危险。 她的脑中忽然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么刺眼的灯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照得像个透明人一样。 她看到他脸上那种湿润的痕迹。 *** “小小！小小！”她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叫她，那个声音那么惊慌，那么无助，就好像将要失去什么至宝一样。 她的头顶，是黑丝绒一样的夜幕，上面点缀着宝石一样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却越来越少。 她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有跟他说呢。 “简哥，我终于，有办法，让我妈，听到，你的忏悔了，你以后，不用，再，再，”她拼尽了全力，终于将最后两个字说了出来，“内疚”。 ***尾声***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随着一阵脚步声，凌小小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好像是刚刚赶了很远的路一样。 “你……你好！”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她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对方可能认识她，但她完全不记得这个是何方神圣。 “你好。”那个男人冲着她微微笑了笑，“刚刚听乔南说你醒了，所以过来看看。” 她噢了一声，出于礼貌说了声“谢谢”，虽然她更想问的是“你是谁啊”。 不过她知道乔南是谁，如果那个叫简乔南的人没有骗她的话，他应该是她的丈夫。 丈夫？ 她想想就觉得恐怖，一觉醒来，不记得自己是谁，却多了一个丈夫。 可是那两个孩子都好可爱，那个男孩子一看到她就叫妈妈，所以她应该是他们的家人吧？ “我是乔南的表哥。”那个男人浅笑道。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让她略微有点不自在，但是她又觉得这个人好聪明，知道以跟简乔南的关系来介绍自己。因为她现在所有的记忆，好像都是跟简乔南这个人有关。 简乔南的爸爸，简乔南的妈妈，简乔南的妹妹，简乔南的孩子，简乔南的朋友…… 好了，现在这一个，是简乔南的亲戚。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指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我这里……” 简乔南的表哥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他笑着对她点了下头，“看到你好好的，我很高兴。那，我先出去了。” 她心里一阵放松，却不好当着他的面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很矜持地微笑着，“谢谢你来看我。” 他也微笑。 他其实和简乔南一样，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而且他的眼睛是眼角微微上翘的那一种，总给人一种在微笑的感觉。她以前听别人说过，这种叫“桃花眼”。 可是奇怪了，她听谁说过啊？ 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他已经转过身，但走得并不快，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孤单和凄凉。 她的心里莫名的觉得悲伤起来。 那种感觉她形容不上来，只是莫名的在想，请你不要这么悲伤。 “乔……乔……乔……伊。”她低喃着。 他一下子转过身来，满眼都是惊喜的神色，几乎是扑到她的床边，“小小，你记得我了。” 她被他的神色吓着了，结结巴巴的，“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向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她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叫乔伊？” 他慢慢地直起了身体，脸上有种淡淡的失落，“是。我跟你，还有乔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你可能记得我的名字。” 她“噢”了一声，在心里小声地吐了个槽：可是她其实只记得这一个名字啊。 不过不管了，他跟简乔南是亲戚，他们一起长大，从小就认识，所以她对他还有一点印象，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 乔伊走出病房，将门轻轻带上，和站在门外的简乔南互看一眼，然后都沉默下来。 他习惯性地想掏烟出来，却马上想到这里是医院，于是将手放到外套的口袋里。 “医生到底怎么说？” 简乔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他。 “乔伊，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们走到消防通道那边，乔伊靠到墙上。他刚刚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 “医生说，小小如果做手术，可能有四成的机会能恢复记忆，可是，我觉得……”他是觉得她这几年其实活得很辛苦，所以失去记忆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一种结果，可是这样的话，对乔伊就太不公平了。 乔伊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直了身体，“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简乔南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们那天说好的，将选择权交给小小的。” 结果小小主动跟乔伊上了床，所以可以说，她是选了乔伊。 “什么公平不公平？”乔伊笑得有几分落寞，“可是她也救了你。乔南，小小就是这样，从小就是这么胆小，优柔寡断，每个人都不敢得罪，每个人都想讨好，所以我们把选择权交给她，才是真傻。” 他看着走廊尽头窗户里的小小一方天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一次，我们帮她选。”他伸出手，轻轻地给了简乔南一个拥抱，“我把她交给你了。” 他闭了下眼睛。 上天就是这样爱捉弄人，他终于抛开所有的束缚努力了一把，结果还是功败垂成。 因为那两个孩子的存在，小小只有跟在简乔南身边，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如果跟在他后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为什么那个女儿那么小她却要离开孩子的父亲。 他宁愿永远失去她，也不想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刚刚那一面，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可是他能感觉得出，她是快乐的。 她是快乐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 简乔南眼中一酸，紧紧地回拥住他，哽着声音叫了一声“表哥。” 他重重地拍了拍简乔南的后背，然后猛地松开他，“假如你因为那件事会对她心存芥蒂，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把她交给我。” “我……” 他打断简乔南，“我知道。乔南，我知道你会对她很好，所以我才放心把她交给你……虽然她不记得了，可是你有两个孩子，她会再爱上你的。” 他转过身，没有再去看简乔南的脸，然后大步地走进消防楼梯里。 他一阶一阶往下走着，脑中却只想着那一晚，昏黄的楼梯间，他拉着她的手，那么多级的台阶，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可是，无论怎么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和她携手一生。 他们的缘份，不过只是一起走那么一程而已。 *** 简乔南推开病房的门，凌小小立即笑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好半天没有看到你。” 他微笑着走到她床边坐下，刚将她的手握到手心里，她就用力抽回去，“不好意思……我……” 他了然的笑了笑，“我明白，我可以等的。” 大概是他脸上那点痛苦的神色让她起了一点同情心，她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嗯，昨天那两个孩子，真的是我生的啊？” 他点了点头。 她立即“嗤”地一声笑了，“跟我一点都不像。” 他敲了下她的头，“你都说了几遍了？我都说了他们是像我。” 她翘起了嘴角，然后肯定一般点了下头，“嗯，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嗯，觉得他们挺熟悉的……简乔南……”她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点，“你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他重重地点头。 她松开他的手，然后好像刚刚想到什么一般，“你家……很有钱？” 他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反正养得活你跟两个孩子。” 她好像很开心一样，却马上摆了摆手，“其实我只是说着玩的，钱再多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笑着“嗯”了一声，鼓起勇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小，你为什么不怕我在骗你啊？” 她转了下眼珠，“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她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表情，“你以前骗过我吗？” 他看着她那么单纯的笑脸，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说过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她又开心起来，再次握住他的手，“你昨天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对吧，那你给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吧……说不定你说的多了，我就想起来了呢？” 他悄悄地别过脸去。 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给她讲他们的以前，也愿意用毕生的精力给她构筑一个童话中的城堡。 所以小小，请你一辈子都不要从这个美梦中醒过来。 永远！！！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