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网恋对象是个神》 作者:月离争 文案   放眼整个朋友圈,席妙妙觉得年届二十五的自己,   恐怕是单身年资最长的一个。   ──直至遇上了一万年都没谈过恋爱的,上神封殊。   写了那么多奋斗为主的女主文,想写一本甜甜的故事   这是两个,在对方眼中太好,在自己眼中,却永远不够好的故事   我们都非完人,幸好有你爱我   给你们的现代童话。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幻想空间 主角:席妙妙,封殊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今天,是席妙妙的二十五岁生日。   有了‘四舍五入’这条概念在前,二十五岁前都能含糊不清地跟人说二十出头,一过了五字这道河,彷佛就一下子跳到奔三的岸边去了。   一夕之间,睁眼闭眼的事,为何会有这么大分别呢?   关上门,是小小的,豆腐干似的一居室。   为了保护眼睛,除了睡觉的时候,家里的灯都是长亮且亮度极足,一室明亮,没留下忧郁伤感的阴暗角落。   对着全家便利店的果仁蒸蛋糕,席妙妙拆开一包上好佳虾条,将其中一根条插在蛋糕中央,煞有介事地对着她的‘简陋版生日蛋糕’轻轻吹口气,想象中的蜡烛随之熄灭。   “……唔。”   蛋糕依然是那个味儿,干巴巴的甜,虾条咸滋滋,混在一起没有产生奇妙的化学作用,忠实地坚守着原本的阵地,硬要形容的话,想来是‘现实’的味道。   当席妙妙被这股深具哲学意义的味道拉进了思绪漩涡时,手机响起的铃声将她扯回现实。   瞄一眼来电显示,心脏像被攥住。   深呼吸,接听,声音提高三度,比淘宝客服还甜美乖巧:“妈?”   “我记得,你今天过生辰,”   “哈哈哈,妈你还记得我生日呢?”   “我能不记得吗?二十五岁,老大不小了,交到男朋友了吗?”   生日当天,收到这种来自灵魂的拷问。   何止是心脏被攥住,简直是扎心。   席妙妙再度深呼吸,让氧气滋润脑袋,想些积极的事情:“……还没有呢,不急不急。”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立马拔高了八度:“还不急呢?都多大的人啦?我们隔壁的那个谁,陈菲菲你记得吧?昨儿我跟你爹才去喝了她儿子的满月酒,你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俩老人家也喝上这一顿,才真叫我们放心了。你总在外边混,能混出个什名堂来?连个男人都混不出来,大城市好男人不比我们小省城多?你咋一个也捞不着呢?二十五岁老姑娘没谈过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哪里有问题呢?亲戚问起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们!”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老人家说得都对。   在亲妈眼中,25岁还不搭上结婚这艘小船,等着淹死吧!过了26岁的女人,可以说是一具泡过一年的浮尸,有人愿意捡上船就该烧香拜佛了。   席妙妙一边熟稔地应对着,一边将剩下的生日蛋糕吃干净。   蛋糕很小,压根没几囗,可她吃得很慢,把这五块钱的蛋糕吃得像品尝龙肉,蛋糕很甜,今天是她生日,天气也不错……她是应该高兴的,她的高兴,不应该因为一通电话而被搅成一壳眼泪。   “今年中秋你不带个对象回来,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了,不相到不许走!”   席妙妙如遭雷殛。   未等她斟酌出一个不伤感情的拒绝说辞,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摆出了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她坐在椅上,缩成一团,憋了又憋,一股邪火憋在舌尖,又有点委屈。   当初千叮万嘱别早恋,老子信了你们的邪。   现在指着我脑袋让我赶紧找对象结婚?哪里来的对象,她这时候去花果山蹲个石头,么么哒它一下,看它会不会有灵性爆个霸道总裁出来爱上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不存在的。   席妙妙想拨电话给友人温语抱怨一下,却显示在忙线中,她才恍然想起来,这家伙昨日撩了个新男朋友,估计正打得火热,无暇接听。   千言万语无人可供诉说,只化为一句微博小号上,对这个对单身狗不友好的世界,悲愤的控诉一一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25岁还没谈过恋爱,很过分吗???   2   25岁,没谈过恋爱,很过分吗?   先不说大龄单身男女们听到这句话会有何感想,是‘单身吃你家大米啦?’还是‘单身没人权了?’,要是这话上达天听,传到了上神封殊耳中,虽不至於囗出恶言,可也定然是不好受的。   毕竟,他已经一万年没谈过恋爱了。   而由於今天是他一万岁生辰,其单身年资可甩凡间痴男怨女一千条街,别人是母胎单身 ,他是开天辟地单身。   说来都有点扎元婴。   神仙活得太久,时间观念很出尘,往往一言不合就闭关,数十年都不好意思跟人说,百年闭关那算很休闲,上千年才能让人提上一句,夸这仙君挺有上进心的。封殊更没有庆祝生辰的习惯,只是好友伏云君来探访时说起来,他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道完贺后,伏云君头一句便直戳心灵:“今年你也没找到妹子一起双修吗?”   “……”   虽然友人最近说话用越来越奇怪陌生,不过封殊多少能领会他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他随即顿住,忧心自己态度太冷淡,连惟一的朋友都不再来濯龙居作客,便关怀问道:“你和未镜仙子,如何了?”   与不受欢迎的他不同,虽然同样战名在外,伏云君却是仙缘极好,只要提‘伏云君’三字,谁都卖他一个面子。神仙早经过洗经伐髓,无一不是俊美出尘,可美有百样,他就占了最讨喜的一样,眉梢眼角都像浸润晨光而成,不笑也像在笑,笑起来更是光风霁月。   未镜仙子,正是他的仙侣。   “那是谁?”   闻言,伏云君蹙眉,诚实地露出了错愕迷惑的神色,颇有三分无邪色彩。正当封殊以为自己闭关闭得脑筋不清楚,记差了人名的时候,他才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哈哈,那是我上七个女朋友了,有些记不清。”   “……伏云君,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半年前。”   每次有客,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只不过,难得有客。   “唉,半年,足以发生很多爱情故事了,”伏云君挥一挥袖,俊美脸庞笑得无辜,他诚恳解释:“封殊你没谈过情,可能不懂,有感情生活的神仙都是这样的,别说一年半年了,地上凡间才叫精彩呢,一日就可以换一个伴侣了。”   封殊没有仙侣,也没有朋友,伏云君这么说,他就信了。   “原来如此,是我大惊小怪了。”   “没事,我不怪你。”   伏云君凝视着好友认真的脸,笑意更浓。   他这个朋友,实在太有意思了。   天界里,能称为上神的,十根手指数得完,有些还压根见不到,封殊堂堂一位上神,门庭别说罗雀了一一神威与凶名太盛,有灵智或是有避险本能的动物都不愿意接近,连来须溜拍马的小仙都没有,平日对着他笑得跟花似的女仙,听到战神之名,如丝媚眼也变成了垂首敛目。   别的上神不好找,战神封殊却是很好找的。   他太想要朋友了,原先濯龙居旁边有一座森林,里面全是放养的凶暴仙兽,他怕有人想来结识他,而被仙兽们吓退,於亲自过去镇压了一番。   仙兽安份了,正当封殊暗自窃喜,觉得把前来结交他的道路都铺平了,来吧,让客人来得更猛烈些!然而这消息传了出去,却变成‘战神封殊阴晴不定,喜怒难测,一不高兴就去屠了个森林’……???   於是,更没人敢来拜访他了。   “伏云君?”   察觉到友人过於热情的视线,封殊扬眉。   “哈哈,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有个仙侣,兄弟我就放心了。”   “许是我长得丑,大家都不想看见我吧。”   ……   伏云君神色微妙。   修为越高越漂亮,上神的相貌,自然和丑扯不上关系,其他小仙被他吓跑,只是因为单纯神威外泄,才会吓得落荒而逃。封殊不通常识,除了离群索居外,天帝那龟孙也有很大责任,只不过这由他来点出,不太妥当。   他轻轻叹息,按下这话题,想起今日来意:“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我说话越来越奇怪么?你也该跟上天界的潮流了,最近天通网了,你这边也接得上天界的wifi,我带了部全新水镜来,网费也替你交好了,百年一块紫晶,当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见好友满脸迷惑,伏云君又解释了一番,没说几句话,就被另一位仙子的短讯叫走了。   封殊只能拿着这面水镜,自行研究。   “这就是凡间跟天界都很流行的……电脑?”   对不熟悉的新词,他咬着新奇的发音。   再艰涩的天书,封殊都能看得明白,可互联网却是个全新的玩意,他先以神识连结,登上了好友所说的,‘有啥想知道的就打开的网页’一一   百度。   神明理应无所不知。   此刻,封殊却鬼使神差地,意念输入了三个字:我想交   下面竟弹出三行字。   我想交朋友   我想交女朋友   我想交个女朋友   封殊眉头一跳,心中暗惊,这小小一面水镜,竟能读出上神心意!? 第2章   3   我想交朋友。   真的吗?真的是想交朋友吗?   经历了一番沉重的思想挣扎,封殊忽然醒悟过来,对着一面能猜透心意的水镜,何必遮遮掩掩?为神理应坦荡!心随意动,页面一切,便切换到了‘我想交女朋友’的搜索结果里。   我想交女朋友,想有仙侣!   但区区一个凡人的物件,真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虽然对特权阶级上神来说,仙人下凡需要单双限号的规矩都如同虚设,但封殊并不热衷下凡,对上一次到人问,已是千年之前。近百年对凡间的认知,全是从好友伏云君口中听来,只知大有改变,未曾亲自降临。在他的记忆中,凡人对谈情说爱,比仙人更加拘泥,女子不得改嫁,终身只侍一夫,婚嫁之事,更是全权交予爹娘皇帝处置,想有一段好姻缘,只能求神问卜,祈求月老……   唉,如果月老能解决上神的姻缘,他又何须烦恼呢!   上次封殊到月老府上作客,见面礼都买好了,天界一句“月老,我想……”都没说完,月老的门童哭着跪下来磕了个头,就落荒而逃了,他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能打道回府。伏云君再来的时候,才知道月老气极了,说战神封殊竟把他的门童吓走,害他要重新寻个合心意的门童云云。   伏云君笑得打跌:“社会我封哥,人狠话不多,天界乱不乱,封哥说了算!”   封殊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不抱希望地浏览着水镜上的画面。   [我30岁还没有女朋友,我是不是很失败?]   最佳答案:兄弟,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何等荒谬!   三十岁还没有仙侣怎么了,没双修过怎么了!?岂可就此断言是失败?封殊是大大的不同意,他虽然万年修为都没有仙侣,但他家财万千,神力在全天界数一数二,天帝尚不出他十招之内,他,他……   他也想要啊……   翻了好几页,都是凡人的苦恼问题,有些甚至是有女朋友的人,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抱怨自己女友,深深刺痛了封殊的眼睛。他们的烦恼,在他看来全不是问题,女朋友很任性?那就顺着她啊,女朋友太优秀?那不更好吗?女朋友很自私?应该的,没问题。   不知不觉间,在封殊心中,对仙侣的要求已经降到和年届40都单身的凡人一样:活的,女的。   翻到第16页,一条因着关键字而被搜索出下的微博映入眼帘。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25岁还没谈过恋爱,很过分吗???   25岁?   凡人就是拘泥!想起以往,他还见识过女子不愿婚嫁就要问罪的律法,虽说人间自有它的规条在,可他对这种不仁的规矩实在深恶痛绝──万一没人要呢?没人要,多可怜啊……   上神封殊触景伤情。   他忍无可忍,点了进去,发现可以评论,只是需要注册登陆──这难不到他,他虽然不了解现代凡人,也不了解互联网,但学习能力远超常人,且注册流程又极为简单,惟一拖慢了他注册速度的,是他费了点时间,将**条款和微博使用协议仔细看了两遍。   @封殊:当然不过分。   他原想关掉页面,却没想到立刻弹出了回答。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对啊,就不过分!难道我就不想找对象吗?问题是有钱长得帅人还特别好的瞎子不好找啊!   原来这还可以与凡人交谈。   即使只是在水镜里,除了伏云君,封殊也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久得他格外珍惜这段陌生的对话,用心琢磨对方每个字的意思。幸好有凡器百度相助,遇上不熟悉的字眼时,能找寻出相关释义,倒比一些艰涩难懂,还夹杂着失传古咒文的仙书更加简单。   @封殊:姑娘缘何钟情眼盲之人?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有钱长得帅,不瞎怎么会看上我?   闻言,他心生恻隐。   天界里,即使是双眼无法视物的神仙,也知道战神封殊的威名,神识老远碰到他的边角,就避得远远的。就连瞎子,也不会看上他。   @封殊: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会遇到属於你的姻缘,只要再等等,25岁还很年轻,不必着急,有些机缘是急不来的,越急越难以找到窍门,容易堕入心魔。   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互联网是个大家说着玩的地方,封殊只能引用自己在修炼时的经验来安慰这个年轻的陌生姑娘。他斟酌着用词,态度比出席天界议会还要认真。他并不是一位热心善良的神仙,杀过的仙能够炼出一把百把神器,战神更非浪得虚名。   只是孤单了太久,逮着个能说话的人,都能倾泻出滚烫的热情和善意。   4   席妙妙很少和网络上的陌生人说话,但今天是例外中的意外。   今日,是她截稿日前三天,距离截止日只有一步之遥,迫在眉睫的稿子自然令人焦灼,但这一步的空间,又在心理错觉上变得无限大,使她觉得‘还可以再放松一下’。   在死线前刷微博,太堕落了。   越堕落,越快乐。   她飞快而麻木地刷新着微博,寻找可以一头扎进去的趣事,冲淡妈妈打电话来催婚的烦躁。   哪有那么多有趣的微博呢?   与互联网伴生成长的一代,早已练就了金睛火眼,震惊系列的标题党骗不了她,也就毛茸茸小动物的卖萌视频能搏她一笑了。   正当席妙妙无聊透顶,良心开始隐隐作痛,提醒她应该去画稿子时,微博弹出一条新评论的消息提醒。   她点开一看,被评论的是半小时前,抱怨单身的微博。   “都半个小时了啊……”   三十分钟,激动得连打三个问号的气早消了,只剩下一握吹不散的灰烬,停留在心尖,堵心。   席妙妙决定回复这个陌生人。   没有吃饭、电影或是各种活动作缓冲,在网络上结识网友,双方交流里剩下的只有语言,稍有不合,态度气氛不对,立刻结束。在微博上偶遇的陌生人,除出都连着网络,上着同一个网站,你们可能是天南地北,截然不同的人。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吃完十块钱的麻辣烫,而他在北方的寒夜里刚离开米其林三星餐厅,一句‘吃饱了’,价钱却相差起码四个零。   隔着网线,对面是人是狗都不知道。   有时候,更可能不是人,也不是狗。   席妙妙发现,这个用着系统默认头像,主页一片空白,僵尸号都比它多姿多彩的号,说话出奇地认真──她随便调侃说笑的话,对方都回答得很慎重,一轮下来,倒有三分笔友书信来往的感觉。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哈哈,25岁还年轻?   @封殊:很年轻,人生才刚开始。   她微怔。   这个陌生人,说话很朴素,不加表情包,也不知道他哪里摸索过来的,但这句肯定的话语,却像是将她勉强振作起来,故作坚强的心脏浸进一个放满了热水的浴缸,小小的,曲起膝也能抵住缸边,温暖狭小得很安心。   适时,电话响起来,吓得她一激灵,才在堆满了废稿的桌上找到了一闪一闪的手机。   来电显示:温语   刚按下接听键,就是温女神慵懒带笑的声音:“我够意思吧,看见你拨过来,立刻打发了小哥哥来找你了,么么哒。”   怎么会有人在现实里,将么么哒说得这么自然呢?   席妙妙心不在焉:“刚刚家里打电话来烦我,烦恼得很,就想找你聊聊,不过现在没事了。”   “什么烦恼,说出来,让我为你分忧一下?”   “不了不了,我后来想想,这事儿问你也是白问,你又不会为这种事烦恼。”   “找不到男朋友的烦恼?”   被一猜就中,席妙妙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半一半吧,还有催婚的事。”   “哦,那我也有烦恼啊!我妈总说认不全我的男朋友,开始怀疑自己有老年痴呆,让我赶紧定下来,嘻嘻。”   为了维持这段从小学便建立起的友谊,席妙妙压下自己的杀意,挂掉了电话。   就这几句话的空档,封殊又发了一句回复过来。   @封殊:是我方才说的话有不妥之处吗?我……不善言辞,如有冒犯,请姑娘责罚在下   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席妙妙失笑,脑海中冒出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已经双掌合十求原谅。原本想着谢他一句就结束话题的她,这时好奇心却不听话地,控制着她,发了一封私信过去。   隔着一层网络,划出了安全的舒适区,让见了陌生人只会唯唯喏喏的席妙妙,也能谈笑风生,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调│戏羞涩的小哥哥。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来,加我扣扣好友,让我责罚你 第3章   5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来,加我扣扣好友,让我责罚你   上神封殊,正面临漫长神生里最大的挑战。   扣扣好友是什么?   和管鲍、臼杵、金石之交一样,是形容交情的?   扣扣又是什么意思?   新朋友要责罚他?原来自己真的失言了……封殊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扫在眼底,抹上淡淡阴影,英俊脸庞流露出明显的失落。天界可止小儿夜啼的战神,耷拉着脑袋,神威如乌云压顶,笼罩着整座濯龙居。   封殊蓦地想起来,他还有一位非常了解凡间的朋友。   瞬间召出另一面水镜,与伏云君连接上后,封殊习惯性地别开视线──果然,先是传来女子的阵阵低笑,只是在看清水镜另一端是何方神圣后,娇媚笑声如被生生掐断了一样,接着便是惶恐的轻呼,立刻没了声息。   “封哥,你又把我的小仙女吓哭了。”   封殊沉声辩解:“……我什么都没做。”   “好了,你特地找我肯定有事,说吧,我听着。”   见友人如此体贴,封殊感动之余,便直入正题,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地抛出来,自是惹得伏云君轻笑不绝。笑归笑,他倒是详细地以天界的传统语言解释了一遍,末了调侃一句:“没想到封哥天通网第一件事,就是学会交网友了。不错,有前途,我把我以前的扣扣帐号给你吧,省得人家以为你有妇之夫是开个小号来偷情的。”   “我在此谢过伏云君了,”封殊一顿:“是了,还有件事,想请你指点一二,我和一个姑娘说了些话,她像是恼了我,要责罚於我……”他将事情一说。   伏云君差点呛着,闷笑连连:“别放心上,小姑娘逗你玩呢,不是生气了,你放心吧。”   “不客气,下次联系,再会。”   挂掉电话后,被窝里的莲仙才钻出个小脑袋,轻拍伏云君:“云君,笑什么呢?”封殊神力远超於她,只要他不乐意,隔着水镜都能让外人听不见他说的话,自是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伏云君低头用一个深吻敷衍过去──堂堂战神封殊,心甘情愿被小网友责罚,这事儿光想想就有意思。唉,不过封殊那家伙,性子确实温柔,现任天帝的做法,或许也帮他免了许多麻烦吧!   这厢温香软玉在怀,另一边,封殊捧着面特制水镜,专心致志地研究凡器‘扣扣’。   伏云君教了他入门级的电脑操作,他学得很快,又在百度上搜索扣扣用法,复习过后,便登上了他送的扣扣帐号。   [网恋吗小姐姐]   签名:只要你主动,我们就会有故事   他一上线,各种消息就疯狂弹出,清一色全是漂亮姑娘的头像,一眼看去,颇为壮观。封殊老老实实地照着好友的提醒,将所有联系人都删掉,锁上扣扣空间,改掉名字,才将那一串早已背熟了的号码输入进去。   [一只妙妙]   签名:做人,为什么不能只领薪水不上班?   你的好友添加请求已经发送成功,正在等对方确认。   6   你已同意[封殊]的好友申请。   还没来得及和新认识的小哥哥搭上话,席妙妙刚上线,荧幕右下角的小企鹅便疯狂抖动,她只想点开小哥哥的消息,却失手连着一起点开了。   晋江-熊猫 23:47:43   朋友,还有三天你的稿子就该交了,动笔了吗?线稿画了吗?线描了吗?色上了吗?画完了吗?   晋江-熊猫 23:48:29   不要不回我我知道你在线!!!开门呐!!!   晋江-熊猫 23:48:38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jpg]   席妙妙飞快地关掉了这个拷问良心的对话框。   她的良心不仅不会痛,而且还美滋滋的。   她的职业很符合她的性格,也将她在工作上找到对象的可能性堵死了──自由插画家,画画的,不大出名,不会画游戏原画,叫不出价钱,幸好功底和画风都顺应了主流,倒也混了点粉丝,有稿子可接。近年版权意识加强,网络小说也不能随便百度一张图片改一改就当封面了,手头不宽裕的,索性不用小说封面,部份想要一张好封面的,就得花钱约画手。   私下约有风险,晋江文学城就替签约作者充当一个掮客的角色,她也喜欢接这种单子,万一小说火了,她与有荣焉嘛!   当然,喜欢是一回事,效率又是另一码子的事了。   和大部份现代人一样,席妙妙都有这个毛病──不见棺材不掉眼泪、不残血不会秀操作和不到截稿日没有灵感,彷佛只有火烧屁股了,才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才华与灵感喷薄而出,连着血,洒到数位板上,清晨时分奄奄一息,招来编辑痛骂:‘早干吗去了!?’   意见接受,痛定思痛,死性不改。   莫斯科没有眼泪,拖稿人没有良心。   当然,她还是很有职业责任感的,只是不会提早交稿,但在截稿日前一秒,必定能把水准以上的稿子交出来。不是非她不可的大神,谁敢真的拖稿,把名声搞坏了,赖以维生的饭碗都保不住。   席妙妙打开小哥哥的对话框,入目便是他试探性的疑问:‘你刚才是开玩笑,寻我开心,还是真的恼了我?’   她啊地一拍额头,没想到他当真了。   一只妙妙 23:50:01   当然是开玩笑的,别放心上啦,你夸我年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封殊 23:50:36   好   两人现实网络都毫无交集之处,妙妙也确定自己在网络上没有要开小号整她的仇家──她的社交圈说好听了是简单,不好听呢,就是压根没有社交,他似乎就是一个稀里糊涂摸到她微博的生人,这倒不是不可能,根据‘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小世界理论,在微博上点进陌生的主页,对内容有同感而关注评论,已经不是稀奇事。   披着夜色,席妙妙一边打起了线稿,一边与他天南地北的聊。   何等奇妙,对现实认识的人,我们总有各种顾虑,对网络上毫不相识的人,电脑一关谁也不认识谁,有时反而可以敞开心胸,聊得很敞亮。深夜里,平日守礼谨慎的老实人对着陌生的年轻姑娘索要贴身衣物,羞涩内向的女孩在贴吧倾诉自己无人可说的暗恋。   天一亮,这一面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席妙妙也有自己的烦恼。   她沟通能力差劲,网上敲键盘敲得飞快,可现实让她跟店员多要一包蕃茄酱都不好意思。   一只妙妙 01:25:11   封殊,你呢?你沟通能力怎么样,总不会比我还差吧   面对陌生的词汇,上神封殊镇定地打开了百度。   结合对方举的例子,他大胆猜想这是向他人表达诉求,达到自己目的的能力──那还不简单!神威就是最优秀的沟通工具,一亮其势,遇上的各路仙人,无不能立刻满足他的要求,而且速度颇快。   这么一想,他的‘沟通能力’应该非常优越!   封殊 01:26:18   我沟通能力很好,大家总能同意我的请求,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没被拒绝过   ──谁敢拒绝他?   显然,二人在说的‘沟通能力’意思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上,但却在结果上达到了微妙的重合,聊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谁都没发现异样。她直说羡慕他,他连忙谦虚,哪里哪里,只要努力,你也做得到。   越聊越远。   封殊是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很认真回复,在这个动不动就回一个表情包的年代,简直难能可贵。她就没忍住,朝他大倒情绪垃圾,孤独,生活是无边的孤独,楼下最爱吃的奶油盒子又涨价了,万恶的资本家云云。   长期一人住在濯龙居的封殊,不用闭关都活得跟闭关似的,这些琐碎的日常小事充满了温度,他听得新奇,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厌烦。倒是席妙妙说到后来不好意思了,就捡些轻松的开始说。   一只妙妙 02:31:18   你打游戏么?我剑三、lol啊对了,还有很火的农药也会玩,我可以带你玩!   百度告诉封殊,游戏,是一种基于物质需求满足之上的,在一种特定时间、空间范围内遵循某种特定规则的,追求精神需求满足的社会行为活动。   在幻境里修炼?   凡人原来也炼制出这种水平的宝器了?都怪他太久没关心凡间,他也确实没用过这种东西,天界用以娱乐的幻境,在他眼里都粗陋不堪,一眼便可识破个中机关,没有趣味。   封殊 02:31:58   你打游戏很厉害?   一只妙妙 02:32:13   还可以吧。主要是在游戏里打架,我是打不了那么久,昨天我们服务器,一场阵营战,打了四十多个小时呢,个个都是修仙的人才,我就不行了!   四十小时,就是二十个时辰。   对不吃不喝的仙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凡人来说,的确很了不起,封殊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倒也未必是修仙人才,要是你想修仙,我可以指点一二。’   席妙妙一扬眉,哎哟,还会抖机灵,还以为他完全不懂这些呢。   封殊又问:‘如何?修仙,我虽非第一高手,可也尚算上得台面的人物。’   一只妙妙 02:33:46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用啦!   上神封殊,第一次想指点有缘人,惨遭拒绝。 第4章   7   在25岁的生日,席妙妙对着电脑,和陌生人聊了一个通宵。   理应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标准单身狗生日方式,她本人却不怎么觉得凄惨,告别网友后,她倒头就睡,心脏跳得特别快,不知道是通宵后的心悸,还是难得畅聊一整夜带来的痛快,伴随着要跃出胸腔的心跳,她沉沉坠进梦乡。   席妙妙住的是k市里难得采光好的单间,只是她有时日夜颠倒,大窗户用了遮光窗帘,绒面质地的窗帘将外边的光线密不透风地遮挡着,日夜随白炽灯的开与关而定。   当她睁开眼,迷迷糊糊跪在床上,一边摸索手机,一边拉开窗帘后,刚将帘子划拉到尽头,正午的艳阳立马糊了她一脸。隔着玻璃窗都能感受迫人的热力,她反手拉上窗帘,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   差点以为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年轻人在打开手机的刹那,才真正地和世界重新有了联系。一改以往先开微博批阅天下事的作风,席妙妙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扣扣,看见了编辑‘你出来好好说话我保证不打你’的诱导,也看见了温女神‘周六晚上出来吃烧烤吗?我保证不带男朋友’的邀请,独独没看到某个人的早安。   对话框里的最后一个消息,停留在清晨六点三十七分。   封殊 06:37:38   姑娘再会。   头像亮着,但早上才睡觉的,可能他只是挂着扣扣,没醒来吧……   不过今天是周三,他不用上班吗?昨天忘了问他多大,难道是大学生?不过看说话语气,应该没那么小,啊,用系统默认的头像,万一是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办?   “我在瞎想什么啊?”   席妙妙滚下床,在用牙刷刷出一嘴白泡泡的时候,才口齿不清地嘲笑了自己一句。   不过是在网上聊了一晚的人而已,聊得来就好,管那么多干吗,又不是相亲,要不要还问一下人品好不好,婚后想养狗还是养猫,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掬起冷水扑到脸上,一激灵后,人就清醒过来了。   寂寞了太久,不曾感受过异性的好意,於是想象力开始作崇,一个温柔的笑容,就连你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更何况是彻夜聊天。她一边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迹,一边回温语的消息──她想,最高纪录一周换八个男朋友的温女神,应该是理解不了她这种烦恼的。   不过,到底是多年朋友,她还是习惯性地将自己鸡毛蒜皮的小烦恼说给她听。   温语直接拨了电话过来:“你冷静一点,我不想在uc新闻上看见‘震惊!大龄单身女网恋遇暖男不可自拔被骗百万还欠下高利贷’。”   “你等着,我现在就坐地铁去打你。”   “我不怕,你后天要交稿,你还有时间来打我?打飞机都没时间吧。”   面对着友人的污言秽语,席妙妙确实拿她没办法。后天就要截稿了,她没时间出门,只能悻悻放狠话:“下次我一定提早画完,让你得瑟这一会!”   “我们念高中的时候,你每一年暑假都跟我说,打算用头三天完成所有作业,剩下的时间去玩。”   “……”   有时候,有一个太知根知底的闺蜜,也是件很扎心的事情。   末了,温语定定神,收起玩心,建议她:“我倒不歧视网恋,哪里认识不是认识啊,而且能聊上一晚,肯定有话题,千金难买你欢喜,可以发展一下。不过别太当回事了,多的是聊一晚之后被拉黑的情况。好了好了,你快赶稿吧,别思春了。”   最后一句,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在话。   梳洗过后,席妙妙重新坐到电脑桌前,打开ps,决心好好工作。   三分钟后,她点开扣扣里封殊的对话框,停在荧幕下方的任务栏里。   以往,只有在交稿前三小时的编辑对话框有这个待遇,用来刺激自己争分夺秒干活。   等一句早安。   8   神仙就像蓝鲸。   蓝鲸体形太大了,连动怒都变得很麻烦,激动很麻烦,脑袋刚燃起一点笑意,传递到尾巴尖时,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而神仙长生,只要不搞事约生死战,便是不老不死,生命太漫长,越年长,越是波澜不惊,时间的观念也越模糊。   妙妙睡着之后,封殊在濯龙居无事可做,到浴池浸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捧着水镜上网了。   凡间真是全然换了样子。   他暗暗称奇,天界百年千年变化也不大,可人间不过千年,算上去也就是他闭关一次的功夫,就变得他都不认识了。那些亲眼见过的繁盛朝代,深藏於黄土之下,在百度上搜索出来的画像上,才能看见些许熟悉的景像。   之前伏云君联系过他,让他千万别睡着──“等你要是睡一觉醒来,说不定那姑娘的重孙子都会上网了!”   有他提醒在前,加上封殊确实不觉累,他可以自由调整睡眠时间,天界又安逸了太久,他无处发泄精力,清醒数百年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於是一整夜他都在通过百度,摸索凡间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不然和妙姑娘聊得磕磕绊绊的,他忧心她觉得他没趣,不理会他了。   妙姑娘感兴趣的事,他都想去学一学。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他将妙姑娘提过的游戏名字都记在心中。   点开《英雄联盟全英雄攻略! 教你怎么玩转lol》、《教你怎么玩剑三。更快适应这个江湖》和《《王者荣耀》怎么玩新手玩家必备36个小技巧》,详阅了一遍后,这种钜细靡遗的文字教导,深深震撼了上神封殊。   这,可以说是教化天下人的功德了!   以前他下凡陪伏云君体验苦难悟道,托生在草根人家,为了巩固资源和地位,珍贵书本都是世家的立身之本,根本不会开放给寒门子弟,现在只要百度一下,书籍应有尽有,连怎么玩游戏,都有经验老道玩家公开的详细教学,大方得他对凡人的心性另眼相看。   没想到,凡人倒比天界某些神仙更加愿意教授他人。   他下载了这三个游戏的客户端,打算好好练上一番,既然妙姑娘对修仙没兴趣,那他去学习她感兴趣的事情不就得了?因为没有仙侣,万年来就很沉迷修仙的封殊,自觉找对了努力的方向。   神仙学习能力极强,游戏设计更是好上手。   以上神的反应速度,对上普通玩家,就是位面级的碾压!   除了要花时间花钱做装备的剑三,其余两项游戏,在遇上高端老玩家之前,封殊都没感觉到难度。他一头扎进去,浑忘时日,独独想着能够在和妙姑娘谈天时,不令她觉得无聊而厌烦了自己。   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着的妙姑娘,只等着他的一句早安。 第5章   9   等一个人主动给自己发消息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打好线稿选了色块之后,接下来就是时间功夫了,手握着数位笔在板子上熟练地画出一道道流丽的线条。席妙妙心不在焉,甚至暗自在内心立了规矩──隔五分钟才能瞄一眼底下的任务栏,看对话框有没有亮起来。   都是徒劳。   她旋即发现,即使不去想‘他发消息过来了吗?’,挂心的问题也会变成‘五分钟过了没?我可以看了吗?’,十分可笑。   数位笔依旧稳定,她的烦躁没有宣泄在下笔力度上。   并非情绪影响不了她的专业水准,而是因为板子很贵,戳坏了得换新的,想想这后果就没脾气了。   席妙妙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她跟温语说过这事儿,但她没有给她太多意见。在她看来,对网络上的人有好感,对方不主动找你,头两天心急火燎的,等过两天劲头淡了,这人就彻底沉没在好友列表里,成为那些眼熟又忘了是谁的好友大部队之一。最后,她还叮嘱友人千万别上赶着的追,除了剑三这奇葩游戏,网上都是妹子吃香,追着人聊天很没牌面,掉价。   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但她哪里明白呢?   欲擒故纵这类的技巧,单身年资和年龄一样的她只在孙子兵法里见过,不曾在人际交往上应用过。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想跟封殊说话,如果他主动找她就最好了,如果要她去戳他,那不太好,但也只是不够好而已。   一只妙妙 23:58:34   在忙吗?   封殊 23:59:01   不忙,怎么了?   回得好快!   省却了等候对方回复的心理煎熬,席妙妙已经被巨大喜悦砸中了,像被人按头按进温暖的甜池子里,不呛不怕反而张开嘴巴大口喝进去,甜得发晕,连呼吸都会惊动细碎糖霜。是高强度画一天画的疲劳在瞬间消失不见。   她毫不怀疑,只要保持通话,她就能跟他再聊三天三夜也不会困。   真实的情绪,盖过了种种疑虑:二十五岁的人了,为了个聊了一晚的网友回复而高兴成这样子?回复了又怎么样?照片都没看过,万一很丑呢?男人总有需求吧,单身这么久,不是约过就是有身体缺陷──那又如何!这一刻,美滋滋!   以上,是席妙妙快乐的心理活动。   封殊 00:01:22   你呢?你在忙吗?   不忙不忙不忙!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手头上要交的工作刺痛了她的喉咙。她只有一双手,肯定不能一边打字一边画画,而且封殊打字速度又特别快,昨夜的秒回令她快乐,搁这时候,却是痛并快乐着了。   艰难思索片刻,席妙妙灵机一动,提议开语音。   对方沉默良久,像是非常为难。   一只妙妙 00:04:26   不方便吗?   封殊 00:04:34   劳烦姑娘稍等   这次回得太快了,她想象他一边手忙脚乱,翻箱倒柜找耳机,一边大爆手速回复她消息的样子,嘴角不禁漫开傻乐的笑意,电脑荧幕的微光映到脸上去,登时更傻了。   没一会,邀出来一个语音邀请。   在网络上,声音是另一张脸,更有部份群体所谓‘控声不控人’──管你是美是丑,声音好听才是王道!   他的声音,会是怎么样的?   席妙妙心脏跳得飞快,完全控制不住的,比通宵三天后的严重心悸还要难受,带了点兴奋的感觉,更像是冲了688块之后,开始抽奖,眼看要抽到了……   是r、sr还是ssr呢?   她咽了咽口水,其实已经擅自想象过他的声音,他言谈稳重,年纪应该不会太小,可能跟她一样,有点孤僻,对面对复杂人际关系的自卑。等等,万一他声音很秀(娘)气(炮),她要怎么说?万一很难听,她呆住会不会很没礼貌。   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距离她上次和人类男性对话,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事。   而且是全家店员问她,菜肉包要不要加热。   哇,真的扎心。   在席妙妙瞎想缓解紧张感的时候,鼠标已经点下了确定。   他的声音,在入耳式耳机里,以环绕立体音响起来。   “妙姑娘?听得见吗?”   席妙妙的脸颊蓦地通红。   10   收到妙姑娘消息的时候,封殊正在一场团战当中。   他一开始打得稀里糊涂的,网络上的攻略也不全然正确,更多是从技能理解怎么去应对,这就是个考验智商的事儿了,难不倒他。渐渐地,倒也从中找到了点乐趣,天界太和平了,凡器的幻境做得粗陋,胜在背后不过是电线网络,看透与不看透都无伤大雅。   於是一玩就是一日。   通宵玩一天对封殊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是有妙姑娘在,他难得找到了感兴趣的事儿,起步就是先玩它个百年再谈其他。   扣扣消息刚弹出来,封殊便毫无电竞精神地退出了游戏,专心致志回复她。   他虽有一心二用的大能,却独独不想用在这件事上。   一半是重视这位新朋友,另一半,则是私心地想全心享受和她说话的快乐。   封殊多少有点习惯现在凡人的说话风格了,有点没头没脑的,蹦来蹦去。   没说几句,妙姑娘就邀请他语音了。   糟!   语音是什么?   百度百度百度……   耳机?他没有啊!   他硬着头皮向伏云君求助,后者十分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封哥,你不能传音入密?还用耳机呢?这么有童趣?”话没说完,像是回过味儿来,眼神都变了,笑意盈盈:“有趣,好好好,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了。你直接对着水镜说就是,那玩意被闻荆改良过了,不需要耳机,收音功能一流,反正你那儿静得连只狗都没有,不怕杂音。”   最后一句戳得封殊心情复杂。   诚心谢过伏云君后,他怕妙姑娘久等,连忙学着百度教他的方法,发出了语音邀请。   “妙姑娘?”   对面静了好一会。   封殊耐心等待──他确实不缺耐性,只要有盼头,等多久也愿意,她也没有让他久等,终於响起了轻且软的女声:“我听得见,嗯,听得见……”   她有些结结巴巴的,他亦轻易听出了她的紧张。   他又何尝不紧张呢?他深居简出,不要说是仙子了,连男人的声音都极少听见,和他说得最多话的,就是伏云君,至於女人?哦,也是伏云君的女人。   封殊想让她放松一点,话到唇边,却词穷成一句干巴巴的:“别紧张。”   “咳咳!我不紧张啊,你紧张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虚张声势,让他联想到初出茅庐的小老虎,亮出圆圆的虎牙。   但也仅仅是想象了,天界里的幼虎见了他,别说挥舞爪子,不吓得瘫软在地都是难得的了。   “嗯,我很紧张。”   封殊唇边不带笑,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但声音却温和得一塌糊涂,他坦然承认,他紧张极了。要不是修为稳若泰山,恐怕谁来暗中刺他一剑,他都要走火入魔:“你声音真好听。”   “……”   “是我孟浪了。”   他赧然,虽然已经在网络上知道现在的凡间女子不如以往保守拘泥,可是他顾虑言行会吓着她,加上他认知中,所有人都遵守着内敛含蓄的风格,像伏云君那样的风流浪子,确是异类。   “你听上去,一点都不紧张啊……”   妙姑娘嘟囔着。   太可爱了,封殊的识海像被投入了一颗糖心炸弹,炸得他晕乎,只联想起今日在网上学到的新词──太萌了!   “我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   “诶,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封殊一边百度,啊地一声,原来是上朝的意思:“我没有工作,不过如果有事情要我去办的话,我也会走一趟。”   天帝没安排岗位给他,也不需要他常驻,不过万一出了要武力镇压的乱子,他定不推脱,权当活络筋骨了。   妙姑娘又沉默了一会。   封殊心头发紧,等等,她是不是喜欢做大官的!?   “不过,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挂职,去不去都不要紧,不过那边大概不想我每日都去吧。”   用天帝的话来说,就是天庭的花花草草都要被他吓萎了。   “其实……”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只要日子过得去,有吃有喝的,不饿着自己,我觉得选择怎么样的人生,都是自己的自由,你不要勉强自己。那天你不也鼓励我,二十五岁没谈过恋爱很正常吗?封殊你人生才刚刚开始,对了,你多大了?”   封殊尚算机灵,跟伏云君问过这个问题。   “我今年三十多岁。”   三十多个九千九百七十年。 第6章   11   在语音接通的刹那,席妙妙整个世界都炸了。   不难听,只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打字聊天的时候,封殊是个很温柔耐心的人,以言观人,她想象过他的声音,理应也如涓涓流水一般沁人心脾,说话带笑,正经守礼得有些可爱。   但谁来告诉她,语音里这位大佬是谁?!   他不像所谓的男神音,不带浪荡的笑意,低沉磁性为底座,架起十足十的低音炮,分分钟擦枪走火,火舌要燎到她脸上了。席妙妙只觉得两边耳朵,麻痹感从耳膜蔓延至半张脸颊,接着便是发烫,烫到像被他吻了一下,吻出一片玫瑰狼疮。   邪、魅、狂、狷!   席妙妙和男性相处经验非常有限,本能立马敲响了警钟,蛮不讲理地进行了判定:不是好人。   下一秒,春心更蛮不讲理地拍扁了警钟:老子喜欢!   “别紧张。”   “嗯,我很紧张。”   “你声音很好听。”   他的语调沉稳而笃定,丝毫听不出他口中的紧张,最后一句夸奖更是让席妙妙本来就不太够用的脑袋烧成一团浆糊──他在撩她吗?还是单纯的客套话?要是温女神在就好了,可以找她支支招……   她内心波涛万丈,更觉失策。   大意了!   原本想着语音是方便一边聊天一边工作,现在这么把声音在耳边说话,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啊!她忍不住痛恨起耳机的好质量了,他说的话,就像贴着耳畔所说,稍一闭眼,甚至有呼息在旁的错觉闪现。   人心偏着长,先入为主的观念和想象力更是脱缰野马,在大草原使劲撒欢,擅自脑补出了一位霸道总裁。   封殊的声音,说‘天凉了,让王氏企业破产吧。’,一定很带感。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下一刻,席妙妙的想象就被对方的坦白彻底打碎了,一下子被拉回房租水电学历工作单位的现实,她险险稳住,不至於在语音里露了窘态。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嫌弃他无业游民的身份,而是怕自己的反应伤到他的自尊心,想当初她为没谈过恋爱而失落时,他是怎么安慰她的?   见过网络上放飞自我的男人,说女人过了25不结婚就是没人要,要降价打折出售的箩底橙,将她心都说得冷了,憋着一股倔劲,就是结不了婚也不跟这些人在一起。她很清楚,他们并不只在遥远的网线另一端,而是在生活里处处皆可见,其中老家亲戚介绍给自己的相亲对象里,密度更是屡创史前新高──因为,他们和她妈,都很认同这一套价值观。   遇上一个说公道话的人,席妙妙就想引为知己。   世俗的框架处处制肘着每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孤军奋战太难。   三十多岁,还没有固定工作……   还可以接受……吧……   “哈?大龄啃老家里蹲???不能接受,换一个吧,我给你介绍男人。”   翌日,温女神斩钉截铁地打消了好友的念头。   她不歧视网恋,说白了网线背后也是人,高富帅公务员正常人都会上网,只是一个结识途径而已。   但是,这人也太寒碜了!   “虽然贵在坦诚,应该不是骗子,但你听听那都是什么条件啊,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明面上看着多正常,也有不可忽视的缺陷……没有工作,二十四小时在线,秒回你讯息,无业游民还是个大龄家里蹲,惟一好点的,就是他家里有能力给他安排工作,但他都说了,那边不乐意他去,显然是因为他去了只会给人添乱。”   话说回来,这分析也并非全错。   封殊若是真每日去天庭上岗报到,即使可以收敛神威,不致於把同僚吓失禁,也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他办的事,反而会因为大家忌讳他的身份,听说上神喜静易怒,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久而久之,必有怨言,可不就是给人添乱么?   他擅长杀戮修炼,在战时自然是天帝最为仰仗的一把利剑,和平久了,看他越发碍眼,就想打发到边边角角去,他的温顺老实倒也为天帝省了许多功夫──不然战神翻起脸来,三万天兵都不够他杀的。虽然封殊只有一个朋友,但有伏云君一个,什么都够了,那人实力远逊封殊,却也是不是寻常天将可以轻易击败的,而且人脉极广,本性更是阴险恶毒,滑不溜手的,玩起舆论战来,够天帝头疼的了。   想兔死狗烹,这只却是虎不是狗,太难杀了,一个不好得把自己折进去,他自己在角落猫着,也是各方势力乐於见到的。   封殊确是拎不清凡人的评价标准,他以为女子不必听从父母媒婆,二十五而不嫁,随意和陌生男子彻夜攀谈,想必比天界还要超前──即使是以古代的择偶标准,也是根据家世而定的,他后面补上的那一句‘随时可以安排’,也是不想妙姑娘误会自己出身寒门,有所顾忌。   他不认为这是功利,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要人家姑娘跟你结交为友?   只不过,鉴於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贫乏得可怜,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扬短避长’了。   封殊浑然不知,自己费心造出的,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温语一通说,将席妙妙没考虑到的方方面面全推论了出来,见她一脸迷茫,她更是忧心。要换了别人就算了,谈一次不靠谱的对象,算不得大事,对方声音好听会来事也算体验过快乐了,但席妙妙人很单纯,经验浅,她站在闺蜜角度,自是一句客套话都不说,坚决要将这点星星之火扑灭了:“趁现在感情不深,断了吧。你会喜欢一个啃老的男人吗?”   只有真朋友,才会不怕得罪对方。   “我……又没说喜欢他,”在现实里,席妙妙显然不如网络伶牙利齿,温语说的话,她当然明白:“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你跟我说这么详细?”   “剥小龙虾不能玩手机,我就随便找点话题。”   剥开一只虾头,白嫩卷曲的虾肉从中蹦了出来,席妙妙终於找到了让自己下台的理由。她俩多少年朋友了,被她挤兑两句压根不会往心里去,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听她将封殊贬得一无是处。   啃老是不好,但人无完美,可以改嘛。   而且封殊人那么温柔,应该是哪里有苦衷的,再说了,人家诚心跟她交朋友,她背过头就跟人嫌弃他,实在不厚道。   “只是朋友?扣扣里友谊的巨轮都快搭起来了,每天起床早安晚安少不了吧,有没有连麦睡觉?”   温语果然老司机,三言两语道穿了二人的相处状况。   不过连麦睡觉是什么,席妙妙是真不知道,方框眼镜后的眼睛写满了茫然。   “没有就好,看来那个人也不算坏得太彻底。”   “喂喂喂,你把他想象成什么样子了?”   在温语眼中,已然将封殊想象成一个龌龊的废柴老男人,想要拐骗她一傻二白的大龄姑娘。   席妙妙却觉得自己没什么让人可图的地方。   她揭开一瓶可乐──刚学画画的时候,很有梦想,听说酒喝多了会手抖,就决心滴酒不沾,加上毕业就自己接单子了,还真没碰上要她应酬喝酒的工作场合。只是每次回老家,小城市酒桌文化浓厚,姑娘也不能例外,不然就是不给面子,只喝可乐,就被笑话都是阿姨了还这么孩子气。   放屁,谁是阿姨?叫爹!   当然,这么有气势的话,也就在心里说说。   这也是她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之一,不管她如何在大城市自食其力,经济独立,回去自有一套规则价值体系的老家,嫁不出去就是一文不值。   她抬眼打量友人,今日她如约没带男伴,单纯闺蜜聚会,倒真难为她了,她十指都做了美甲,没小跟班在旁边剥,自是不可能吃小龙虾,只能点些不尽兴的烤串撸撸。即便如此,妆容也是一丝不苟的,她用画画的眼光来看,只能分析出眼线眼影腮红高光全打上了,整张脸会发光似的漂亮,在路边摊坐着,一举一动都十分吸睛。   这样的女人,才有被人算计的价值吧。   席妙妙擦干净手后,扯了扯自己的军绿色夹克,内搭同色的t恤,完全是下楼踩对人字拖买夜宵的打扮,更别说是化妆了。动漫人物素脸朝天也是晶莹可爱萌萌哒,现实里却没这种待遇。   她不施脂粉的脸庞,虽然因为鲜少出门,没机会晒黑而有了理应可遮三丑的偏白皮肤,却只显得黑眼圈更明显了,脸颊颧骨位置更有肉眼可见的血丝感,都是可以用粉底盖过去的,她不化妆,自然憔悴了:“你看我这样,不也很寒碜吗?”   “非常寒碜。”   温语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答案,但席妙妙还是被噎得略见内伤:“你就不能委婉一下吗?”   “不能。”   她更抑郁了。   “不过,再寒碜,也是我的好朋友啊,”温语将啤酒倒进酒杯,气泡争先恐后地跃动着:“你真坚持,我不会阻止,但发生什么事,你有顾虑的都跟我说说吧,万事有我帮你兜底。”   “温女神……”席妙妙感动不已。   “所以这顿你兜底吧。”   感动如樯橹,灰飞烟灭。 第7章   12   虽然在温语面前将事情含糊过去了,但席妙妙心里还是有了计较。   只是她想得很明白,两人只是朋友关系,又是网友,关系更薄了一分,她没资格指点批评别人如何生活,那不是和老家的讨厌亲戚一模一样了?分别不过是标准不同而已,她在心上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八个大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终於坚定下来。   她不会指点、批评甚至嫌弃,但她作为朋友,可以劝他学好。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席妙妙原先的那层犹豫更是消散无踪了──天天挂着语音才不是暧昧,只是她要帮助朋友!志同道合的网友!当初封殊在她生日时安慰了她的一句,是雪中送炭,现在正是她报之以琼瑶的时候。   何况,和封殊说话也很愉快。   她可以尽情将所有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说给他听,楼下鸡排辣粉撒多了、走夜路碰上一只肥得不像话的流浪猫,或是心爱的大大又断更了之类,跟一般朋友分享,只会得到各种表情包作敷衍答复的无聊话题,他都会认真以待。   虽然不能把话题翻出花来,逗得她哈哈大笑,可也给了她被重视的感觉。   谁不想当主角,自己的甜酸苦辣都有人重视呢?   席妙妙知道,这些事别人是不会重视的,她独居生活里的所有小快乐小委屈,以前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感受。   不是朋友冷漠,而是大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面对。   而且,这些事毫不新奇,写在小说里,肯定会被读者视为无意义的注水拖沓,要是为日后的大事件作铺垫还好,可她──她一个平平无奇的画手,能搞出什么大新闻来?说句不好听的,在天台跳下去,也成不了头条新闻。   现在,有位网友不厌其烦地听她一遍遍的说,那些无足轻重的琐事。   她有时甚至忍不住私心地想,封殊要是一直在家里闲着就好了,那么无聊,有大把时间听她说话了。反正,网友的人生过得怎么样,又不是她的责任,她聊得爽就够了。   只是席妙妙终究不是那样的人,谨小慎微的都市人,也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一只妙妙 23:50:41   对啦,你多久没有工作了?我就问问,只是有点好奇qaq   为了避免太着痕迹,席妙妙甚至尝试卖了个萌。   远在天边的封殊,一边百度qaq是什么意思,一边思索起了这个问题──工作?距离他上次出征,起码是千年前的事了。对凡间很感兴趣的他,认识妙姑娘之后,很主动地去学习了凡人的知识,只不过他有意接触的,却不是美国人要去认识中国文化那么简单,完全是重新研究另一种生物的社会体系了。   毕竟,他不是修仙悟道飞升的出身,而是开天辟地时的神位之一,连下凡历练,也只不过是陪陪好友伏云君。   很快地,他‘翻译’了一个自认很是靠谱的答复。   封殊 23:51:22   很久之前了,是一件外包工作,说来也没有正式岗位。完事之后,那边也想我尽量不要露面吧   席妙妙闻言,更是听得稀里糊涂的,外包她知道是什么,她这种没有岗位的自由画手,经常会接到游戏公司的外包单子,转到她手上,价钱就不怎么可观了,不过丰衣足食是没问题的。但是,干完尽量不要露面的外包活儿,真是闻所未闻……   该不会是犯法的事儿吧?   她心里打着鼓,犹豫要不要再问下去。   始终是成年人,她斟酌着用词,收敛好奇心,侧面鼓励他去找份自己想做的工作,工资低不是问题,整日呆在家里无事可做,会越待越无聊。只是话一说完,她又小小地羞愧了一下,封殊现在过的,不就是她每次赶稿都哭喊着想过的‘混吃等死宅在家’式幸福养老生活吗?   她很了解长期家里蹲又失业的人的心态,自由职业圈不难见到这样的年轻人,打着艺术的旗号,毕业后赖在家里,自赋有画手梦或是写手梦,不找工作,但又没有努力钻研技术,一被人戳穿真相,便会恼羞成怒。   话一发出去,席妙妙心脏便打起鼓来。   封殊没有动怒。   他只问了一句:‘你想我去找工作?’   一只妙妙 23:53:07   嗯……只是建议啦qaq   封殊 23:53:35   好,我去,你别哭了   ???   他答应得意外地爽快,可是那句‘别哭了’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哭啊?   席妙妙云里雾里,只是劝导成功,这点小细节,她也没往心里去。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善意的建议,在天边引起了多大在问题。   13   神务院,警卫队队长陆征在一次巡守过后,忽发感慨:“今儿起来,我一直心绪不宁。”   “哦?”   神仙心绪不宁,除了过度敏感外,很多时候都能起到一个预测的作用,副队长没有掉以轻心,建议:“要不,再巡视一次?”   “好,就……”照你说的办,下半句还没说出来,陆征猛地抬头,黑沉沉的战甲跟着一擞,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全员戒备!”   全员戒备的警卫队,何等威风,其仙力波动层层荡出,足以吓退宵小。   但敢闯神务院的,又岂会被警卫队吓到?   “有人要来了。”   陆征眉头一皱。   来人有意收敛气势,可是效果有限,似乎并不擅於隐匿行踪。   不消片刻,谜底揭开。   一抹纯黑骤然而至,不难发现,不难追踪,堂而皇之地落在他们面前,更不讲究战术站位,也不考虑哪个位置方便全身而退。   没必要。   再来十队人,都拦不住他。   何等狂傲。   看清了来人的脸,这张脸,他们不熟悉,却绝对知道是谁。   不熟悉,是因为他几乎不公开露脸,知道是谁,因为他的强悍无可复制。   “上神……”陆征颤抖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连抬着头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   “你好,”   上神开口,连低沉的声音都带着迫力,无形中碾磨听者的元神,即使他无意伤人,但知道此人来头的,心神不稳被吓得不稳已是常事。陆征觑着他的神色,却见上神表情冷淡,眼中更是不带一点温度,登时元婴都凉了,别是来者不善!   “我想见见天帝,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吗?”   ……   哈?   “上神,你不硬闯吗?”副队脱口而出。   不是要硬闯神务院,何必这么来势汹汹?但是,他用的还不是命令句,而是‘可不可以’,也太客气,太有礼貌了!   上神皱眉,略加思索:“见天帝,要用实力硬闯?也不是不可以。”在动手上,他向来是个爽快人,话没说完,一身纯黑战袍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燃起岩浆喷薄般光芒。战神的神器之一,炼仙袍,他们没亲眼见过它的威力,但在神史上还是听说过的。   这时候,陆征杀了下属的心都有了,身为队长的他,尚有一点出息,没被吓得失声,连a忙解释:“不不不不用!我这就去通传!”   “哦。”   火光熄灭。   被上神吓得够呛,陆征哪里还敢耽误,转身一掐诀,一个下属却拉住了他:“还是我去吧!队长你走了,万一……我们拦不住啊!”   他一巴掌拍开他:“我留下来,也拦不住啊!”   这句大实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通传上去,事关上神,陆征没受到太多阻拦,谁都怕这位战神等得不耐烦要硬闯进来。天帝一听这消息,手上的魔方都摔下来了,脱口而出:“封殊!?他来干吗?”   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我不想见他,”天帝撑着脸颊,外表看上去不过十七、十八岁的清俊少年,他心里打着算盘,见是肯定不想见的,但也不能不见。他指尖一翻,地上魔方便被无形之力抬起,以漂亮的抛物线重回他掌中:“算了,放他进来吧,且听听他能有什么事。”   真把人放进来了。   上神见天帝不必行跪礼,进来一拱手,便是全了礼数。   “好久不见。”天帝皮笑肉不笑,就差在脑门刻上厌烦二字。   “嗯。”   “你有什么事,非要亲自来见我?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见就尽量不见,水镜联系。”   “当面说比较好。”   “行,你说。”   天帝倒要听听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我想要天庭的官位,”上神一顿,又补上了一个要求:“要能天天来的,不要挂职。”   ……   手一抖,魔方差点又摔下去了。   “为什么?”   “我不想整日无所事事,不在乎俸禄多少。”   这能是钱的问题吗?天帝忍住骂他一顿的冲动,他不了解封殊,按年龄,他要比他大出一截,二人交流极少。这时,他又补充道:“我一位朋友建议我找份工作。”   伏云君!   天帝暗中咬牙切齿,在内心把那张温柔和熙的俊脸打烂百遍,战神的一位朋友?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种马!   他万万没想到,让他如此头疼的,会是一个凡人。   耐着性子劝了一遍又一遍,以往的封殊很好说话,对他的安排和打发从未有过不满,可是今日却意外地坚持,说到最后,他不由带了点情绪,将魔方往桌上一摔:“你能干什么?你连这个都解决不了。”   凡间的小玩意,他不可能懂。   上神却完全误解了,他的眸光一闪,魔方便被凭空冒出的黑炎烧成灰烬。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帝有气无力。   “总之,我不同意,你回去吧。”   上神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远不像外界所传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但寿命上万的神灵,都不会介意浪费时间,更有一颗百折不挠的心──不给他工作,他就天天来!   不出三天,神务院上下怨声载道。   一只妙妙 18:22:30   你去找工作了吗?   封殊 18:22:56   嗯,不过对方不同意,我每日都走一趟,希望能答应我吧   一只妙妙 18:23:11   加油呀!   得到鼓励的他,态度更坚定了。   史上最有毅力的求职者,上神封殊。   14   天帝最终也没有屈服。   要真答应了,让封殊每日来,那还得了?他不会受神威所影响,众仙却不一样啊!他将云里雾里的伏云君招来,委婉表示,希望他能够劝劝他的朋友,不要给天庭添麻烦了,职位可以给,但麻烦在家里呆着。他意识到里头应该有什么问题,敷衍过天帝后,就去濯龙居了解情况。   “哈哈哈哈……你居然这么介绍自己?难为人家姑娘没拉黑你,人品不错。”   知道真相的伏云君一顿狂笑,笑得封殊郁闷了:“你笑什么?”   “三十多岁,很久没工作,天天上网的男人。这姑娘真难得,我都想去加个好友发展一下了。”   封殊抬眼看向他,很明显地不高兴了。   笑话他,他不在乎,但伏云君这句话,却像踩了他的尾巴似的。   伏云君岂会注意不到,笑声一顿,懒洋洋地暧昧起来:“很在乎?”   封殊点头。   在好友面前,他也不需要掩饰这一点。   “嗯,很在乎。”   “那姑娘很漂亮?”   “没见过,不在乎。”   皮相不过是红粉骷髅,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要下凡见一见她吗?”   伏云君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时已经撺掇上了,说得封殊也有点心动。   在漫长岁月中,他第一次这么想见一个人,也从来没想过,这个‘第一次’的对象,会是一个凡人,但既然心意已决,他从来不是拖泥奇水的人。   “我要问问她。”   “行啊,决定了之后联系我,我教教你现在下凡要预备什么。”   笑够了,伏云君才想起天帝的嘱咐,虽然看那龟崽吃瘪很有意思,但天庭这么乱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定定神,将事情原委与封殊一说,教他在凡人面前应该如何说道:“不是骗人,只是技术性的改变一下细节,我们天界跟凡间规矩不一样,你坐镇天界,本身就是一种威慑,怎么能叫无所事事?”   死的都要说成活的了。   但封殊确实不想天帝为难,听他说完后,也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深夜,夜幕低垂。   这个时间,是席妙妙最活跃的时候,刷微博刷剧聊天水群一心数用,最近又多了一项事情──和封殊挂语音说话。   “昨天订的芒果蛋糕今天到了,比想象中大好多啊,用勺子将整个蛋糕挖着吃真爽,芒果片卷着奶油和软乎乎的海绵蛋糕,好吃得我舌头都要咬掉了。不过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只吃了半个,剩下的都放冰箱里了……”   她将琐事叨了半天,说得嘴巴都干了。   在倒水喝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呷一口水,听得他声音一顿:“妙姑娘。”   “嗯?”含糊不清的喝水声。   “我想去见见你。”   噗──   意识到眼前是很贵的笔电,席妙妙将喷势收住,收得太急太狠,又想咽下去,立刻呛住了,这下呛得厉害,脑子一半努力稳住气管,一半慌张团团转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封殊,要来千里送!?   不对这词儿太龌龊了……   她万分犹豫,却不知如何拒绝。   她不想见他吗?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幸好,他保持了一贯的体贴退让:“你不愿意的话,我就不提了。”   封殊一退,席妙妙慌得满脑子乱转的小心思反而稳了下来,和网友面基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她将烧得滚烫的脸埋在双手之间,庆幸这是隔着语音,不然她动摇成这个模样,真丢人啊。   “你……你可以等等我吗?我还没做好准备。”   她的声音里,出卖了她的彷徨。   这些日子来,虽然二人不曾谈过暧昧的话题,暧昧的气氛却一直没消失过,那藏在心尖尖上的好感,像隔着米纸的大白兔糖,偶尔舐一口,不会甜得心都化了,却是偷到了甜头。   这颗糖,不想分享给任何人。   但现实见面,却是将这层米纸剥去,底下真是糖吗?惶恐紧张,盖过了期待。   何止是不信任这段关系,席妙妙更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她很怕,一但见面,二人的关系会破裂。   她心脏砰砰直跳,怕打击了他的好意后,他就不愿意理她了。   “好,我等你,”   封殊的声音依旧没多温柔,他好像不知道怎么放柔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反正,他等得起。 第8章   翌日。   席妙妙提心吊胆着,担心自己的拒绝会影响二人的关系。   虽然封殊不像是小心眼的人,但她切身处地去想,如果是她提出来要面基之后遭到拒绝,还是‘没做好准备’。像她这种心思敏感的人,肯定会在内心翻译成‘哈?我们有这么熟吗?’的伤人话,说不定立刻连话都说不成了,眼泪飞出来,声线溃不成军。   越是换位思考,她越是愧疚得吐血。   她很害怕拒绝人,有时在网络上被不熟的扣扣好友要求帮忙画头像,一推再推,避无可避之后,就会选择发送一句‘对不起我真的没空。’之后,立刻大爆手速拉黑这个人,不想面对对方失望的反应,也不想再和这个人有所接触。   席妙妙知道自己这样很怂。但她天生就不擅长处理令人尴尬的冲突,加上有那么一丁点才华,可以呆在家里以画画养活自己,不用面对出社会的办公室政│治,权当老天爷默许了她的怂。   隔着网线,多安全。   如果处不下去,也不需要面对面的分别,狼狈落泪的样子,也能藏得好好的。   席妙妙还没勇气去揭开这道帷幕,又怕帷幕后的人会失望离去,连着数天,她跟封殊说话都捏着萌萌哒的嗓子,带了点讨好的味道,就像轻轻拉着他的衣角,希望他不要走。   封殊没走。   他像没事人一样,和以往完全没分别,态度自若,没有变得冷淡,却也没有更热情地讨好她。渐渐地,他的沉稳感染了她,她也放下了这个疙瘩──他的一如既往是很放松的,不带任何侵略性,你不想进一步?那我就退回去,等你预备好了,我随时都在那里,哪里也不去,等你。   跟好友说起时,此人点起了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末期了,没救了,要被游刃有余的老男人俘虏了。”   “我又没病,末期什么?”   温女神眼含笑意,她冷不防被闺蜜电了一下,才听得她徐徐下了诊断:“末期单思病啊。”   “……放屁!”   席妙妙脸颊爆红,舌头打结,小声辩解:“就算是,起码也是相思病啊。”   见友人笑得烟都夹不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害羞什么?后面辩解的那一句简直蠢爆,要被拿来当梗笑一年了,她懊恼地瞪她一眼,越发像心思被说穿的恼羞成怒了。回家后,正好画手群里的基友找她打游戏:‘妙妙来不来打游戏?’   正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席妙妙爽快答应,打算在游戏里发泄一番。   只是一起打游戏,就不能和别人连着语音了,她得跟封殊说一声。   指尖刚要落到发送键上,席妙妙却迟疑了──他们又没约定每日都挂着语音,只是习惯这么做而已,她去打游戏,干吗要跟他交代?   她的脾气来得很没理由,更不是冲着他来的,若冷静下来一想,更像是自我保护。   单身了太久,久得已成常态,意识到自己习惯了有另一个人的陪伴,便心生惶恐,希望自己更抽离一点。   一但失去,也不会太难过。   ‘来!’   打开《英雄联盟》客户端,登上游戏。   席妙妙在游戏里,曾得到温语‘一个人补兵时像个人在操作,一但被攻击了,立刻慌得像用头在砸键盘’的评价,可见其水平。她们画手群基友橙橙的水平只比她稍好,但在敌我人数平等的游戏里,三个臭皮匠也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臭皮匠们一起玩游戏,绝大部份时间都在输。   开好房间,席妙妙看了下在房间里的玩家,橙橙,还有她毫无少女气息的[对面五条狗]……由於这个极其嘲讽的名字,每次打游戏,对面都追着她的头来捶,捶得她头皮发麻。   而当她每次被击杀,系统都会弹出[xxx(敌人id)]击杀了[对面五条狗],於是连带着队友都想取她狗命了。   橙橙:跪求妙姐今天不要再送人头了,你这名字真的弱智,我给你买改名卡,你去改了行不行   对面五条狗:?你什么眼光,这id我亲自起的,有感情,给多少钱也不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今天不送人头吧。   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席妙妙当然不想送人头,她也想赢,但对手却不会理会她的意愿。今日随机到的对手比平时更强,一场下来,两个妹子被虐得怀疑人生,泪流满面。   橙橙: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大神来带我   对面五条狗:你被打傻了?大神?不存在的   方才那一局,席妙妙一时没缓过气来,意兴阑珊地点开扣扣,才发现封殊的消息。   封殊 18:29:54   在忙吗?   她被杀得没脾气了,打字也有气无力的:‘打lol呢……’   封殊 18:30:11   哪个区?我可以来吗?   闻言,封殊喜上心头。   自从知道妙姑娘喜欢玩的游戏名字之后,他一直在练,不吃不喝连轴转着玩,越打越好,分段高了之后自然有人来加好友,他礼貌温和素质高,从不在游戏里骂人,游戏时间多,除了从来不跟他们连着语音玩之外,简直完美。   竞技游戏吃天赋,也吃年龄,二十三岁在电竞已算走下坡的老年人,然而神明却不在此列,一万岁的他反应比任何人类都快,上手之后,轻易便可做出许多高难度操作。   慢慢地,倒也多了不少网友,发现他二十四小时在线后,更得了‘肝帝’这个他听不太明白的外号。   游戏固然有趣,但钻研此道,也不过是为了讨得妙姑娘一笑。   如今她问起此事,他的努力,终於有了用武之处。   一只妙妙 18:31:33   可以啊,不嫌我菜就行,六区,id[对面五条狗]   一只妙妙 18:31:59   ……这个号是别人送我的,名字不是我起的,我懒得改了还要充值花钱   不知怎地,席妙妙很不想让他知道,她会起个这么爷们猥琐的名字。   他也没深究,只飞快加了她游戏好友──她瞄了一眼,果然和其他id一样,也是[封殊],她联想蹁跹起来,想他是个专一长情的人,彷佛从每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要发掘他的好。   开始游戏,读取界面。   游戏开始。   敌军还有三十秒到敌现场。   橙橙:卧槽?????   对面五条狗:你失了智?   橙橙:妙妙你出息啦!拉了个王者来带我!   这回轮到席妙妙卧槽了,点开[封殊]的召唤师资料,四字赫然跳出来,闪瞎了她的狗眼。   ,是《英雄联盟》里最顶尖的段位。   其牛逼程度,就是截着这个段位往贴吧一甩,立刻有漂亮小姐姐主动加好友卖萌想换情侣头像来网爱一下,也是整个庞大游戏玩家群体里掐尖的一拨儿。   席妙妙和橙橙长期处於这个游戏的底层,王者?不可望也不可及。   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微微一笑很倾城》里的女主角,在网吧打个网游都能被大神看见。但问题是,她没有贝薇薇的美貌,更没有她的技术,这一比起来,自己充其量只能是同学a……叫什么来着?   反正是跑龙套的,不重要。   恍惚间,游戏已经开始了,席妙妙操纵着人物茫然梦游,自己都不知道在玩什么。   而在她梦游的时候,封殊负责的那一路就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frist blood!   double kill!   诶?四分钟双杀?   席妙妙瞄了一眼,原来是敌方打野玩家想帮中单一起击杀封殊,结果被他残血反杀秀了一脸。   killing spree!   橙橙:拜大神!   封殊:谢谢   席妙妙回过神来,才发现中路已经被封殊杀穿了,对面的中单玩家瑟缩在二塔下,不敢冒头。   她和橙橙发挥稳定──即是没什么发挥,这一场游戏,玩得云里雾里,全程在梦游,赢得稀里糊涂的,她随便躲在后面猥琐地丢了几个技能,封殊七进七出,对面就溃不成军。   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她只在高端玩家的游戏直播上见过。   ……最强王者,不就是高端玩家吗?   带着橙橙轻松赢了几场之后,席妙妙借言有事退出游戏,扣扣画手群已被消息狂轰滥炸,全是在八卦她什么时候撩了个王者大腿的。她打开扣扣群,里面不全是熟人,许是橙橙太兴奋的关系,言谈间带了炫耀的色彩,刺了某些人的眼。   蛮萝 20:06:04   查了下,那个王者用的是情侣头像啊,跟妙妙用的不是一对的,有主儿的王者也来带妹?妙妙不避嫌吗?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   蛮萝是个跟她画风相像的画手,只是经常拖稿,功底也不如她,粉丝常拿二人比较,是以关系一向微妙。但席妙妙不爱与人争执,平时笑笑就过去了,这时被她一戳,却是心脏都被狠狠攥了一下。   情侣头像?   封殊跟别人用情侣头像?   席妙妙颤抖着手,飞快打开《英雄联盟》的掌盟软件,查找[封殊],头像是搂着一个妹子吻脸颊的动漫头像,蛮萝没骗她,一看就是从动画截出来的情侣头像。   天天跟她挂着语音的封殊,原来是有对象的?   他不是说没谈过恋爱么?不过,在一些人眼中,网恋不算对象吧。   但起码,在席妙妙眼中,网恋也是谈恋爱。   勉力想扯出一个掩饰的笑,只是唇角刚牵起来,眼泪就下来了,她连忙憋住呼吸,妄图憋住一壳眼泪,但地心吸力依然不近人情地,将之簌簌扯落。   多大的人了,还为网络上的人与事流眼泪?傻不傻啊。   可是,隔着网线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一起聊天的时间不是假的,分享的快乐委屈烦心事,也全是真的。   恰好,封殊的语音邀请弹了出来。   席妙妙气红了眼,瞪着它,瞪瞪瞪瞪瞪瞪瞪。   瞪了又瞪,一边痛骂自己没骨气,一边忿忿地按了接通。   她吸了吸鼻子,将她觉得很弱智的呜咽压下去。   “打游戏开心吗?”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席妙妙哇一声哭出来了,哭得,果然像个小弱智。   “????”   封殊一脸懵逼。 第9章   魔军压境於前,上神封殊也不曾动摇。   而这时候,听着一个凡人哭得抽噎的声音,他急得说话都结巴了:“妙姑娘,你怎么了?有事跟我说,是不是被谁欺负了?我给你作主,你……别哭了啊……”   说到最后,这把沉哑磁性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席妙妙一听,眼泪流得更凶了,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家长一问原由,知道有人关心自己,原本还算憋得住的情绪就彻底缺堤:“你欺负我!”   “我、我怎么欺负你了?”   封殊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妙姑娘不高兴了。   刚才打游戏时,全地图的资源他都让给了她,这边没有的,就去拿敌人的,人头让给她,闪现挡下要打中她的技能……能做的都做了,他绞尽脑汁反省,也想不出个所以来。   想不出原因,那就说点高兴的事情哄她?   他灵机一动:“你之前说我的扣扣头像很像老年人,你看我现在的游戏头像好看吗?”   ……   席妙妙要气晕过去了。   一丝理智碎片在脑海中闪过,想到还有一个可能性,她努力稳住声线:“这个头像是你自己随便找来用的?”   关心则乱,她竟然忘了这个可能性。   情侣头像,一个人也可以用啊,而且他不是是会特意气人的性格,这时主动说起,应该……   “是一位姑娘给我的。”   “……”   他忐忑:“好看吗?”   “……你还问我好不好看!!!渣男!西门庆!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席妙妙暴风式哭泣。   她呜咽着,把事情说得断断续续的,封殊耐心听着,总算是把原委听清楚了,只是她实在羞於承认自己在吃醋──她凭什么吃醋?於是最后含糊着控诉:“你有了女朋友还天天跟我聊语音,太过分了,你对得起你女朋友吗?还说想见我,你把我的感情还回来!大骗子!一脚踏两船!”   封殊惊愕,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一下子就飞升到一脚踏两船的高度?   “妙姑娘,可是……我没有女朋友啊。”   “给你这个头像的姑娘,不就是你女朋友吗!?网恋也算是女朋友!”   “我跟她,只是君子之交,并无其他,妙姑娘为何会有此误会?”封殊大惑不解,但她哭得这么厉害,他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了:“我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不如我将发生的事跟你说一遍,听听当中是不是有误会了?”   他一顿,轻轻叹气,不知所措:“我求你。”   照席妙妙的一贯作风,她应该挂掉语音拉黑他,滚到床上钻进被窝,躲起来哭够了,重新过回那种一个人的生活。但他姿态放得太低,低到压在她心上,压得她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一个音节都带着浓浓的,委屈的鼻音:“……嗯。”   16   这事情,得从上神沉迷网游说起。   隔着网络,大家展现的都是最本质那一面,而封殊是个脾气温和的神──再暴躁,也不至於发泄在凡人身上,加上游戏天赋出色,拥有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和大量时间,在掌握了玩法和各种套路节奏之后,便越打越顺利。   作为一位高手,即使本人无意,也会不自觉地招蜂引蝶。   很简单,游戏里碰见carry全场的大神,加好友,也不乏看见王者段位就加的人,男女皆有,目标明确:想抱大腿,想免费上分   封殊就遇上了这么个姑娘。   我很甜别打我:拜大神~小哥哥可以带我玩么qvq   封殊:可以   这位高冷、强大又不着急地要性感照片要语音,好神秘好不做作,和其他网瘾吊丝好不一样的王者,飞快地掳获了妹子的心。   我很甜别打我:小哥哥,你以后可以只带我一个玩吗?   封殊:我玩这个游戏,只是想跟一位姑娘说话的时候,有共同的话题,以后也会跟她一起玩。   卧槽,是个有主的啊!   妹子实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她每次上线拉他一起打游戏,他都没拒绝过,还以为关系已经定下来了,只是没说破而已。早已跟闺蜜们炫耀过自己的王者男神,这下子圆不回来,该怎么办?她还打算,等他答应只带自己一个玩之后,就跟他换情侣头像呢。   虽然封殊从来没跟她连过语音,但在游戏里打字说过不少话,她多少知道他是个很单纯,不怎么玩网络的人,也曾暗笑过这怕是一位村通网王者,於是将计就计,忽悠道:‘这样哦,你掌盟用的还是默认的系统头像?hhhh哪有妹子喜欢这么老气的人啦,换个可爱的头像吧。’   这话直戳封殊的痛处,昨日,妙姑娘才调侃过他的老年人扣扣头像。   他太不了解凡人所风行的事物,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全然明白的。   在从前,许多时候,等他刚明白了这个朝代在流行什么,皇帝就换人当了,底下的人也跟着天子换喜好。凡人的武术、锻造乃至八股文的书写,他都可以轻易掌握,但他们的烦恼喜好或是思想,他往往百思不得其解,当解了,答案又已经过时。他就像个天边的星辰,在一光年外上凝视着这个星球,每一眼,都是已成过去。   而这次,封殊想赶上现在。   赶上妙姑娘。   “你不喜欢我用这个头像,我就换掉它,你不要难过了,是我不好。”   封殊低声认错。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处惹她不快,但既然她的眼泪是冲着自己来的,肯定是他做错了。他也不怪那位一起打游戏的姑娘,毕竟是善意的凡人不求回报地,为了帮助他而寻来一个头像。   “……”   席妙妙这回是真听懂了。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那位女生说的话纯属忽悠,都不用点进去她的游戏资料,就能猜到她的头像肯定是和封殊成一对儿的。   要换了别人这么说,她只会当成是拙劣的解释,把她当傻子,谈不拢了。但他对网络的知识有多贫乏,平日在语音里也时有见识,所以一看见他跟别人用了情侣头像,就以为他一直装疯卖傻骗她看她笑话,羞恼失望下,才哭得这么厉害。   害怕尴尬的人,最怕自作多情。   对别人的好意一再迟疑,担心只是客套,自己却当真了,就被人从美梦里拽醒过来,狠狠嘲笑:‘你也配被人喜欢?’。所以一直维持着安全距离,心理,生理都一样,不争不抢,拒人千里之外,怕抽身时狼狈,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作梦,清醒而孤独。   恋爱和天底下所有事,都需要经验。   身经百战,方能游刃有余,而她显然还不具备丰富经验,於是充满惶惑不安。   封殊连哄同性友人的经验都极度稀缺,他几乎没跟伏云君有过争执矛盾,这下子只能临场发挥,听她哭了,他比她还要慌张:“不如,你选一个,我换成你喜欢的头像?”   语音里的沉默,让他元神如热锅上的蚂蚁。   须臾,妙姑娘发来了两张图片。   合起来看,是一只大黑狗,抱着一只气鼓鼓的小白猫。   “换这个,你用狗狗的,”   她说话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低低的,伴着抽纸巾的声音:“跟我一对儿的头像。”   “这是……定情信物?”   说是一对儿的,让封殊想到手帕、荷包、玉佩之类的物件,没想到凡人竟流行起这种特殊的画像了。   “不喜欢吗?不喜欢就算了,不用也没所谓,反正我们只是朋友,没资格……”   冷静下来后,理智归位,席妙妙涌出大片悔意,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时补救也来不及了,她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狂奔缩回安全距离:“刚才是我过分了才对,你不要因为同情我……”   “我只是不想你哭,”   封殊没整明白她复杂的心理活动,所思所想也不在同一个位面,但是:“我已经换上这个头像了,我当然喜欢,因为跟你一对儿的,你选的我都喜欢。”   直男情商低从来不是冷漠的理由。   即使不懂对方为何而难过落泪,即使他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也做不到一下让你开心起来,但是为对方着想的心,使得物种不同的他用尽办法,去靠近那个正确的答案。   而一段关系的维系,有时需要的,只是那份热诚的态度。   刚擦干了眼泪,笑意就从唇畔溢出来,席妙妙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上神始终是上神。   封殊尚不知自己已经哄好了妙姑娘,仍然在努力:“我很重视我们的交情,你不要妄自菲薄,说只是朋友没资格,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很重视你,你永远有资格去跟我提要求,我会尽量如你所愿。”   “……”   塞了一嘴[好朋友卡]的席妙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她总算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情商比她还低的了。   这样怎么撩妹啊?她暗自吐糟了一下,又有些窃喜,喜他这个样子,应该不讨其他女孩喜欢:“什么要求都可以?”   “是的。”   “那你以后只跟我打游戏,我不在的时候只能单排。”   “好。”   “……我会查游戏纪录的!”   “好。”   “只跟我连语音。”   “不是一直只跟你连吗?”   “好像也是……”   抛出一个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席妙妙希望他拒绝,又不希望他拒绝,矛盾极了。他只要拒绝一次,她就不会再问,也不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要求了,”   她深呼吸,肾上腺、心跳频率乃至脸颊热度,无一不在提醒她,她有多紧张。这应该是一件荒唐的事,不应该发生,不靠谱的,她可能下周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我想你来见我,可以吗?”   “可以。”   他没有拒绝她,一如既往。 第10章   17   挂掉语音后,席妙妙扑倒在床上,抓起角落的懒蛋蛋娃娃,一顿乱滚。   兴奋从四肢发泄出去,始终是死宅体力,滚不过三分钟,她就瘫软了,原本混乱成一团甜味浆糊的脑子,终於也冷静了下来,满脑子都是封殊要给她千里送了。   千里送!!!   待回过神来,席妙妙才发现自己根本压抑不住唇角蔓延开来的笑意。   虽然冲动,但她感性的一面,痛快地表扬她做了一个好决定,利落地将之前焦躁不安的情绪全斩落下来。她意识到,这个决定很不理智,也许听从妈妈的话,去见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都比网恋面基靠谱,知根知底的老实人,而不是一个……等等,话说,封殊长什么样子来着?   更不靠谱了,她根本不认识现实里的他。   席妙妙翻了个身。   这时候,理智又归位了,她开始想象他的样子──天天呆在电脑面前,又三十岁,不是小年轻了,新陈代谢变慢,少年时吃不胖的都该开始发福了,也许是个两百斤的肥宅家里蹲。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她抬高左手,在左手上臂拍了一下,软乎乎的赘肉很有弹性地颤抖了一下,让人联想起红烧肉。   一时走神,饿了。   她连忙将飘到蒜泥白肉里的思绪拉回来。   她向来缺乏锻炼,席妙妙庆幸自己赶上了青春的尾巴尖尖,尚有几分胡吃海喝的资本。每日下午雷打不动一杯致肥奶茶,深夜可乐薯片为赶稿的自己充电,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此放肆,她的体重都能维持在110斤,穿衣脱衣都十分有肉,但脸小,视觉效果就显瘦。   等一下,她要不要买一套新的化妆品?上回让温女神碰见她用大宝擦脸,直接送了她一套雅诗兰黛,让她对自己好一点,也许是到了该割肉的时候了。   席妙妙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一夜没睡好。   远在天边的上神封殊,不用睡觉,睡得好不好对他说意义不大,但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太要命了,去见妙姑娘,肯定是他下凡,他都多久没到过凡间了!急得他火烧火燎的,想寻找外援,在这要紧关头,伏云君却一时联系不上。   他灵光一闪,退而求其次向游戏上的朋友求教。   经头像一役后,封殊也多了个心眼,不再尽信凡人所说的话。不过那位姑娘有所图才骗他,这时他求教的事情,别人就算骗了他,也断然得不到任何好处,应该可以一信。   封殊:我……七天后,要去见一位网上认识的姑娘,很忐忑,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所以想请教一下你们。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八岁宝宝想打职业:网恋奔现啊?记得带套!   晚风入我怀:多带点钱吧,带妹子去玩玩,看电影吃饭怎么都要用钱,开房别开太寒碜的   阅经道人:哥跟你说,带她去网吧通宵开黑,才有电竞精神   带套、多带点钱、看电影、吃饭、开房还有网吧开黑……   封殊不疑有它,逐一记在心上。   可是,带套是什么意思?   他点开百度,搜索,细阅片刻,旋即铁青着脸关掉,心生疑惑──凡间,已经放浪形骸到这个地步了?虽说从伏云君身上的经历中,可窥得天界男女是越来越不拘礼节了,但他始终认为,这只是他好友的个人风格,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行事。   今日一问,原来……凡间也是这样的吗!?   想到之前伏云君说的凡间一日换一次伴侣,他只当是玩笑话,如此看来,竟真有其事。   上神的世界观,被狠狠地刷新了一把。   18   知道封殊要千里送了,伏云君妞都不泡,直奔濯龙居。   “没想到,我会有见证封哥你脱单的一天,没白活了,”他斟酒与他:“敬你一杯!”   “我们还只是朋友,我觉得,再等等比较好。”   封殊接过酒杯,浅尝。   虽然已经知道凡间作风大胆,但他始终保留着一份对感情的内敛含蓄。夸奖的话语出自真心,便是唱山歌来赞颂妙姑娘也不为过,但说到要谈情说爱,他却想等一等:“何况,我还没跟她坦白我的身份。”   “……你还没跟人说呢?别吧兄弟,你上一次跟我说等等,我等了你两百年,凡人是等不起的,”   伏云君垂着眼帘笑一下,封殊打量这张太熟悉的脸,但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他能受仙子们欢迎是理所当然的。他随意一笑,如朗润清风,让人浑忘登天大道的苦寂,他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去想情话,他一个眼神,一抹笑意,就是最动人的情话。   他脱口而出:“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化人的样子。”   “嗯?”   封殊苦笑:“他们见了我,只会落荒而逃。”   对,还有这层误会在。   伏云君见着有趣,一直没有点破:“对了,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知道凡间变化很大,想跟你请教一下,下凡有没有要注意的事情,还有……”封殊挺不好意思的:“此行去得匆忙,我未备好银两,想问你有没有办法。”   以往下凡,就是陪伏云君历练,他都不介意饿着肚子,饿急了去山中打猎,便是不能动用全部法力,百分之一也足能捕猎猛兽,饱餐一顿了。可是这回下凡是去见妙姑娘,他知道现在的凡间已经不是茹毛饮血的年代,更不会随意上山打猎,他不想教她看了笑话去。   “这个简单!”   伏云君微微一笑,轻声跟他招了个办法。   封殊一听,却是神色微变:“这……不合规矩吧?”   “是不合凡间的规矩,但我们天界的规矩就是这样啊,弱肉强食,不连着把他们也吃掉算是很有风度了,”他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着煽风点火的话:“你看怎么样?”   “……当真?”   封殊迟疑:“不管如何,专门挑有散仙小妖打工的地方去,要他们不收钱,这真的是天界规矩?他们会同意吗?”   天界也有学府,更有宗门,但封殊天生天养,是一只野生的上神,对善恶黑白没有太深刻的了解,稀薄的观念,都是由伏云君和下凡时所学习到,早已不合时宜的礼教。   这时候,他面对着伏云君明显瞎几把扯的忽悠,半信半疑,展现出了与他相貌完全相反的,纯良而温柔的天真。   “当然了。”   伏云君憋笑憋得很辛苦。 第11章   七日转眼即逝。   伏云君尚存有一丢丢的良心,不至於让封殊穿着炼仙袍就下凡,亲自替他挑选了几套现代穿着。   席妙妙就没这个运气了,虽然温女神说了可以找她參谋,但她不太敢跟她说,自己一言不合就要被人千里送了,想着等一等再告诉她,至於等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怂。   封殊曾说过自己的外表不讨人喜欢,她自觉也不是人见人爱的网红脸,只能说是路人里平头正脸一点的。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便没再追问下去,不想伤了他的自尊心。   谁说只有俊男美女才有资格谈恋爱的?   席妙妙想清楚了,她喜欢和封殊相处的感觉,放松舒适没有紧迫感。人无完美,既然发掘了优点,那就珍惜他的好,不能爱上老实人的单纯可靠,交往后又嫌弃他不够浪漫,恋上花花公子的玲珑心思,得到他后就埋怨他矫情不现实。   计划很完美,但总是赶不上变化。   在见面前一晚,自以为做足了充份心理预备的席妙妙,失眠了。   辗转反侧,如同秋游前夜的小学生,飙汗心悸莫名兴奋。   情感上,觉得自己可以跳下床打一套广播体操,但经验告诉她,要是真不睡觉,到了出发前三四个小时,就会困得想死。她努力说服自己,闭着眼数绵羊?好像有点枯燥。   一只封殊、两只封殊、三只封殊……   更精神了!   席妙妙猛地睁大眼睛,瞪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这一瞪,就是三个小时。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意义的想象,翻来复去想象见面的情景。自高中毕业以后,她都没有这么频繁地跟男人说过话了,大学里只跟室友和部份同系的女同学打交道,她既不是美女,能力也不出众,没有主动出击的勇气,自然也不会收获硕果。   安份守己?   那就守己好了,不会天降专情高富帅,连渣男都没兴趣欺骗她的感情。   待她回过神来一看,自己的青春,没有撕逼、堕胎、三角恋、表白……统共没有,只有如山的题海,和忙里偷闲画的手绘本,离家的时候被父亲全扔了,只在记忆里留下了模糊遗憾的一角。   席妙妙开始犯困了。   ‘小席的基本功很扎实,色感不差,就是用色跟构图都太保守,能给她合格,但打不出高分。’   迷迷蒙蒙睡意袭来间,脑海里忽然浮现起美术老师对她的评价。   她确实不是勇敢的人,没有日天日地的勇气,只会守着一亩三分地。以前,她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一意孤行要远离老家,搬到大城市来独居。   第二件事,就是和封殊见面。   而且,还睡不够。   约了下午两点在火车站见面,席妙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还是被十个闹钟轮流吵醒,才把她从梦乡里生拉硬扯出来。她反手扣下床头的最后一个闹钟,双眼死死瞪住上面的数字:“……卧槽!”   生生惊出一背冷汗。   跳下床,冲进浴室一边刷牙一边洗头,洗面奶跟沐浴露一起糊在身上,水从头淋到脚,吐出牙膏泡沫后,席妙妙才算真的清醒了。她家离火车站不远,手快点洗完澡穿衣出门,打车的话是完全不会迟到了,但这也意味着,她没时间化妆了。   还是准时比较重要!   把头发吹至半干──席妙妙无比庆幸自己剪了及肩的短发,吹起来省事。她将大宝往脸上一擦,爱丽小屋口红抿两下,眉笔匆匆画几笔,眼睛太干,隐形眼镜没法带了,架上平时赶稿用的眼镜,套上绿t和军绿色夹克就出门,九秒九速度跑下楼打车。   坐进计程车里,她看了看时间,立刻松口气。   她想,要是温女神知道她就这样去见有意思的男人,肯定会当场崩溃。   席妙妙深呼吸一下,抬眼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心脏雀跃得要飞上云间,她忽然很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什么人,也顿时了解了为何会有人喜欢秀恩爱──太高兴了,我想把这份心情,也告诉我的好朋友。   她举起手机,自拍一张,发了消息给温女神:我要去跟他面基啦!(*/w\*)   回复她的,是感叹号刷屏。   可能是文字已经不足表达她的心情,席妙妙立刻就收到了她的来电,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咆哮就在耳边炸开了:“你的底妆呢?眼线眼睫毛都没刷,你带着眼镜去见他??还有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上半身这么绿,是‘当然是选择原谅她’的主题服装吗?你约了几点,不行,我上午请假带你去把妆重新化了……”   被劈头一顿骂,席妙妙却忍不住笑,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因为好友的关心而安定下来了。   “来不及了,我快到啦,待会手机联系吧。”   温语倒也没坚持:“成,知道你向来准时……你到了之后,隔一小时给我发一次座标,你觉得情况危险的,频密点发也行,失联两个小时以上,我会报警带人去找你,你觉得这样可以么?”她征求她的同意。   席妙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嗯,好。”   这当然不是对朋友的控制欲。   虽然和封殊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但也只是在网络而已,就算是现实里认识的人,和不熟的男人见面,怎么小心都不过分,这不是怀疑,是自保。只是温语想得比她更深,怕万一有危险,她连求救的空隙都没有:“起码你要是丢了,我也能知道你是在哪里没了,监控找人也方便缩窄范围。”   挂掉电话后,席妙妙扬起的唇角,就没落下来过。   这一刻,她要去见喜欢的人,而背后有最好的朋友关心她的安全。   “到了。”   “谢了哈师傅。”   下午两点的太阳比正午温柔,她却不是很习惯,下车后,她赶忙走进火车站连着的地铁站,空调风一吹,精神登时一振。   一只妙妙 14:03:39   我到啦,你出来告诉我哪个出口,我去接你。   封殊 14:03:56   你现在在哪里?   一只妙妙 14:04:22   我在地铁站b出口,你下车了吗?   得到一句简洁的‘你在那里等我。’后,席妙妙心跳频率一下子创了新高,网友面基这件事,立刻变得充满真实感,期待挟带着恐惧狂呼而来,她环顾周遭,只觉手脚无处安放,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补妆,待会要是真的很丑很胖怎么办?   她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百度热贴[网恋奔现,也是日完了一辈子要日的狗],网上说好的185帅哥,见面却发现地中海土肥圆,外表不行就算了,还很猥琐,而且抠,打车都不肯……当时她看得很高兴,在贴里留下长长的十个哈字,还艾特了一堆友基友来看热闹。   听说,天道好轮回……   封殊和贴里的男主角一样,声音也是巨性|感……   电话响了。   “我到b出口了。”   “啊啊啊??我穿着绿色外套,绿色t恤,呃,人群里最绿的那个就是我了,短头发。”   说完席妙妙都想抽自己嘴巴,这什么形容啊?   “我见到你了,你站那等着我过来。”   席妙妙这才知道,原来人的心脏能跳得那么快,快得似要不受控制,它要分成两半,一半原地转圈圈,一半想逃回家里的被窝,既雀跃,又害怕。   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   丑就丑了,反正她瞎!   她抬头。   ……   两百斤的肥宅在哪里?   这个朝着自己走来的人……是谁啊???   怪不得封殊没形容自己穿着什么衣服。   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描述特征,他不可能与人群共存,更不可能泯然众人,他天生就是谋杀眼球的存在,想知道他在哪里?只要顺着人们的视线去看,就能找到他。   他穿着一件纯黑衬衫,简单不花哨,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连手表都是永不过时的经典款。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翘臀的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他越来越近,走到她面前。   男人低下头来,沉黑眼眸像要将她吸进去的专注,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打从心底沁出寒意,即使他并无此意,也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连轮廓都深刻得让人怀疑他带着些许欧美血统。只消一眼,就能轻易判断出,这个男人从内核到外都充满了危险,不能以常理判断的凶暴气息。   它不是有毒的甜美蛋糕,不是带刺的玫瑰,而是在永夜里抵住你心脏的尖刀。   想落荒而逃,也想飞蛾扑火。   根本无法与那把夜夜与自己温柔耐心说话的声音对上号……   哦,倒是有共通点的,就是一看一听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席妙妙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台言里用烂了的形容──邪魅,狂狷。   用来形容眼前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我是封殊。”   是那把,再熟悉不过的性感嗓音。 第12章   “我是封殊。”   席妙妙眨了眨眼睛,他太高大,靠得近了,占据她整张视网膜。眼里心上脑海全是这张英俊得近乎冷酷的脸。美人是稀缺资源,普通人鲜有在现实遇上大美人的机会,更别说是靠得这么近了,她嘴唇都在抖,九大行星逐颗在天边爆炸,膨膨膨膨膨!   要封殊真是两百斤的肥宅,她倒没这么震惊。   “妙姑娘?”   见她不说话,一个劲的在抖,他暗恼自己在来时已万般小心,收敛气息,在好友伏云君的教导下练习亲切的微笑,没想到还是吓到妙姑娘了。他垂下眼帘,内心委屈犯怯,脸上却是杀气腾腾的阴骛。   “我吓着你了?”   “我只是,震惊到变形……”   意识到自己不太礼貌,席妙妙咽咽口水,将自己跳出胸腔的心脏咽回去,她努力组织出完整的句子,有太多想问的了,但察觉到身边来自围观路人的视线,以及‘那是明星吗?’的隐约私语,只能先转移阵地:“我们走吧,在这里站着说话,不太好。”   “好。”   封殊站直身──他太高了,刚才为了迁就她,说话都稍稍弯着腰。   “我帮你拿着。”   他目光一移,示意她将肩包给他。   席妙妙呆滞片刻,才意识到他是要给她拿包,只是结合他的气质,这绅士的一问,却说得彷佛要取她狗命一样。其势如泰山压顶,身体先於脑子将肩包递给了他,她今日的包倒是不沉,很小巧的粉色单肩包,上面还有一朵粉白色的小翅膀,只是搭配他的黑│帮大佬气质,让人很有拍照发微博的冲动。   她浑浑噩噩地任由本能领着路,将自己备用的交通卡借给他用。   封殊一直跟在她身侧,她目不斜视,见不到那张极具杀伤力的脸,心跳总算恢复了正常频率。   平时在排队就开始挤的人群,今日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两人,留下一圈突兀的真空地带。   帅哥而已吧?威力有这么大吗?   席妙妙抬眸看他。   “嗯?”他何等敏锐,立刻回头,对上她视奸意味浓厚的目光。   被这视线钉在原地,等她缓过来的时候,移开目光都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平常没人看我,不是很习惯,而且我一直在留意你。”   他平淡解释。   兄弟,你平时生活在深山吗?   席妙妙犹豫了一下,在对方的大佬气场下,终是不敢造次。   “我们现在去哪里?”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是要带着封殊好好玩的,也有满腹的计划临场应用。   听他说极少出门,难得远行一趟,於情於理,她都该尽一下地主之谊,让外地的朋友感受下s市的热情。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往那一站,她就忍不住征求他的意见。   “去看电影?”   封殊思索片刻,在友人的建议里选出了比较靠谱的一项。   “好。”   地铁到站了,人群鱼贯而入,她下意识地绷紧了精神,怕被挤到,可不等人群涌进,他便抬手虚虚环住了她的肩,既不碰到她,又避免了人流对他的碰撞──车门一开,管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闯进去才是硬道理。在这环境下,他手臂居然能在冲撞下文风不动,维持着礼貌的距离,保护她。   地铁里的气氛,格外焦躁。   空调开得再强,在高密度的乘客下也显得有心无力,何况车厢里还有一只超越人类维度的存在,生物本能比眼球敏感,像羊群混入了披着羊皮的老虎,即使看不见,也察觉出了危险。   靠得最近的席妙妙,也不好受。   “妙姑娘,我想摸一下你的头,可以吗?”   “啊?”她一愣:“哦,好,你摸吧。”   他真摸了。   大手覆上她的头顶,恍惚间,她都以为自己的狗头分分钟要被捏爆了,他轻轻摸了摸,却不像动画里的摸头杀,指尖有意识的依着特定符号划过头皮层,引起一阵浅浅的战栗──他松开手的时候,她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好了。”   “谢谢。”   她在谢什么啊?   席妙妙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可不知怎地,被他摸完头之后,那种萦绕在心头,透不过气来的奇怪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她仰起脸,迎上他如墨的眼睛,他的灵魂之窗不是黑沉沉的死寂,而是时刻翻滚着的黑浪,择人而噬。   她并不会观言察色,不能从别人脸上,察觉出极细微的变化。   她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天界众仙见他就跑,凡人不知他底细,也有点怕。   但是回想二人通宵挂着语音,虽然她不了解他现实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不至於一点了解都没有,他的温柔耐心包容,她都体验过。他和她一样,都很期待今日见面,也做好了他是两百斤猥琐肥大叔的心理准备。   喜欢他的心情,不会因为外表而改变。   席妙妙尝试打开话题“封殊,你比我想象中瘦好多。”   “很瘦吗?”   被姑娘说瘦弱,封殊略感困扰,他挽起一边的衣袖,露出前臂,稍一用力,肌肉便绷成了且爆发力的形状,隐约可见淡淡的青筋。她脱口而出:“之后,可以让我摸摸吗?”   话说出口,她才察觉有多唐突,轻咳一声解释:“我会画人体结构,但总缺了那么点感觉,没摸过实物……我保证一定以严谨的学术态度来摸你!”   乘客暗中观察。   “好,你想摸多久都行。”   一如既往,封殊纵容了她的要求。   只是冷酷的脸庞上,隐见赧色,心如鹿撞──妙姑娘想摸他!(*/w\*)   熟悉的态度,让席妙妙逐渐找回了对待他的步调,话也多了起来:“你还跟我说你其貌不扬,这要是叫其貌不扬,那我起码是毁过容的脸了。”   “不会,”   封殊低头,细细看她的脸,看得她每个毛孔都发抖,恨不得立刻去专柜扫一堆大牌化妆品回来,生怕被他看见脸上的瑕疵──可是已经晚了,她现在,是素颜。   悔恨难当,早知就听温女神的话了!   此刻,席妙妙深深明白,以前一位180斤男基友去网友面基的心情了,自称咸鱼的全是美少女,说肥宅的是清秀小帅哥,只有他一个人,诚信肥宅。   “你很好看,不要这么说自己。”   他皱眉,眉宇间的杀气更加浓烈了。   只是语气里,有着无法忽视的认真,不是客套话,而是仔细观察过后,得出的结论。   席妙妙心脏漏跳一拍,只是一时分不清,是该跪倒在大佬的气魄前面,还是捧着少女心大力吻一下。他快让她精神分裂了。   她确实不丑。   认认真真化淡妆,也能称得上是清秀小姑娘,只是平日喜欢素着脸,单眼皮不带表情的看人一眼,高冷得不近人情。路人脸分百种,她是最不好亲近的一种,加上在封殊这张史诗级英俊的脸面前,她自评一句‘普通’,都是在夸奖自己了。   “但是……你的确很帅啊!比明星还帅!”   “是吗?”   被喜欢的姑娘直白地夸奖,封殊羞涩扯扯唇角,神威都有点绷不住想满天飞。他眨了眨眼,心中欣喜莫名,进一步想要更多:“妙姑娘喜欢我的脸吗?”   求表扬!(*/w\*)   在席妙妙的视角,却是此人邪魅一笑,扬着低沉性|感的嗓子,撩她一脸。她脸颊爆红,舌尖打结,心脏几欲炸裂,好不容易平静下去,於是凶巴巴地瞪了瞪罪魁祸首:“……不告诉你!”   这回轮到上神想qaq了。 第13章   电影院。   席妙妙略见犹豫,她没有男女约会的经验,大伙儿出来聚会有男有女的,自然是aa制,她和温语出来吃饭,如果她发了稿费,偶尔也会请客,但这些是可参考的吗?她不清楚,抬头觑了眼同行的封殊,他依旧第一时间回首对上她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哪长的眼睛。   “你想看什么电影?”   “都可以,”他偏了偏头,端着说一不二的气势,将选择权给了她:“选你想看的。”   她是各大视频网的年费会员,往往等下映后窝在家里喝着冰可乐和薯片享用过期电影,这时上映期的电影,她是一部都没看过,选择范围很大。但是和男人一起看电影,却是头一回,要是她选了男人不爱看的片子,会不会把气氛搞坏?   她选择困难症发作了。   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选择了一部爆米花动作片。   有好莱坞商业保证,就算剧情没什么意思,也肯定能享受很烧钱的大特效,不会无聊得睡过去,更不怕泪点低的她会把妆哭花了,而且,就连她这种零异性缘的人也知道,漫威的电影很受男观众欢迎,选这个,妥妥没问题!   席妙妙志得意满:“我去买票。”   她已经不想去纠结谁付钱的问题了,反正出来玩,大家开心,她又是东道主,把消费包圆了也很正常。   “等等,”他叫住她:“我去买。”   她点头,还没来得及沉浸进‘有生之年,居然有除了我爸的雄性生物请我看电影’的微妙喜悦里,封殊迈开的步子就顿住了,向她轻轻皱眉:“在哪里买票?”   “……”   这是什么新型的霸凌拷问吗?   一张帅脸,能够打消所有疑问,虽然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奇怪,但也无伤大雅,权当男神在卖萌。今日不是假日,大多数人都在上班上学,电影院没多少人,这时购票处的队伍也空落落的,她指了方向后,封殊目光巡梭须臾,便迈步过去。   席妙妙跟在他身后,咦地一声。   售票处值班的青年正拉着另一个同事往外推,走得近了,她耳朵灵,就听到‘爸爸我求你了代我一会我去后头抽根烟避避风头……’之类的话,大抵是匆忙间想出来的籍口太弱智,同事翻了个白眼就走开,拒绝了这个要求,末了还扔下一句:“早日戒烟吧!”   青年看上去快哭了。   这时,封殊已走到他面前。   “《美国队长3》,两张票,”他略加思索,回忆伏云君教他的话,冷俊眉目如刀,眸光垂落,将青年钉在原地:“你知道我是谁。”   “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战神之名虽响,但他深居简出,加上在凡间一边当打工仔一边修炼的散修能有多大能耐?别说上神这种庞然大物了,天界长什么样子,也只是一件都市传说。虽然不知眼前人是谁,但当中厉害他还是察觉得到的,之前远远感知到了,就想逃跑──凡人敏感度低,顶多会为它的存在而感到焦躁不安,而他们这些散修,在它旁边,心脏似攥住,它稍一动恶念,轻易便能使其灵魂俱灭。   “……”   完了,这该怎么接?   封殊只能硬着头皮把逼装完,他扬眉:“你懂的。”   他不懂啊!   他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见面就要被吓尿了!何方妖孽啊!   青年努力强迫自己揣测它的意思,他很清楚,它要取自己狗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用不着费这么大劲来问话,目光一移,落到旁边的女人身上──难道,真是来看电影的?他磕磕绊绊地试探:“难、难得你大驾光临,我请两位看场电影……?”   它秒答:“谢谢。”   接下来,青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雾之上,等它和女伴选好座位,他掏出手机付钱,交票给二人,让同事补了大份的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后,鞠躬送客。同事纳罕:“你干吗?客人长得很帅也不用鞠躬吧?gay里gay气的,举报了。”   “你别说话,让我缓一下。”   青年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余韵里,久久不能自拔。   同一时间,也深受震撼的席妙妙两手空空地跟在封殊旁边──吃的喝的包包都由他拿着。他的英俊脸庞依旧冷淡,双手捧着的爆米花甜香和粉红色包包都融化不了坚冰,再粉嫩的饰品都要被黑洞卷进去。   等坐下来,吃下第一颗爆米花,奶油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她才将扭成一团的思绪组织好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是不是目睹了一场黑x会收保护费?   “封封封封殊……”她又结巴了。   “我在。”   他转头看她,微扬唇,笑得可止小儿夜啼。   他只是想让她别太紧张。   “你不是说之前没来过s市吗?为什么他会认识你?”   封殊沉吟,他至今找不到跟妙姑娘坦承身份的机会,但在细节上说谎,他既不擅长,也不是他的风格,只坦言:“我是没来过,他应该也不认识我,但照我们那边的规矩,只要好好沟通一下,都会配合我的。”   你们那边的‘规矩’,到底是什么规矩啊?   地下规则么?   麻麻好可怕我想回家……   这遇上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她不是没幻想过跟帅哥约会,但一般仅限动漫人物,甚少追星,偶尔看见电视上在男偶像,也能很清晰地认知到这是很遥远的存在──网恋到一个颜值爆表的对象?那不是终点小说的桥段吗?热恋着的网络美女其实也一样有丁丁,骗自己钱,丁丁还比自己大,才是现实常态吧。   席妙妙蔫了巴唧的垂下头。   只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优点,灯光渐暗,大荧幕上亮起画面,激烈明快的打斗场面吸引住了她的眼球。在选这部之前,她就在网上听过这部电影的剧情有点虐心,但她不是漫威粉,看得没心没肺的,有帅哥有大场面也有小笑点,就能看得很开心,没一会兴致就上来了。   她想跟身边的朋友分享,只是一看,就发现封殊太高了,她才到他肩膀。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便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呼息擦过脸颊,引起一阵战栗般的麻痒。   第一次在语音里听到他的声音时,她就曾经有过这种错觉,与网络上那个想象出来的200斤肥宅印象重叠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话……”   “嗯,你说,我听着。”   席妙妙定定神,叹:“这打得太炫酷了吧,汽车满天飞,力气好大啊。”   这夸奖其他男人的话,封殊不太爱听。   他冷着脸:“是么?不过尔尔,我亲临过更大场面的。”   “……”   也许,他不是黑x会,不是地下组织,而是军火商?   “别怕,”这回他倒是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了,他依旧稳稳附在她耳边,磁性质感的嗓子撩动着她的耳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保护你。”   这句话,撩妹极了。   可是听在阅遍各大台言的席妙妙耳里,却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你帮我挡子弹嘛?”   “没问题。”   好歹在凡间的法器网络上浸淫了好一段日子,他已经知道子弹是什么了,别说子弹,就是导弹,也只需要费点功夫。他目光流连在她纤巧的肩膀骨架上,小小只的,好像一扼就碎,也能藏在怀里,小心珍藏。   “你很娇小,我护得住你。”   他认真的态度,让她的吐糟停在舌尖,说不出来,融化到喉咙,只剩下牵动心脏的甜。   “嗯、嗯……”她含糊不清的应下,脸颊泛红。   背后是拳拳到肉的打斗与枪炮交响声。   而她心上,开出一朵玫瑰。 第14章   漆黑观影厅里,席妙妙心猿意马。   她也是生理精神都很健全的成年人,喜欢了一段时间的男人坐在旁边,而且还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说没一点遐想,那是骗小孩的。虽然封殊身份成疑,有可能非常不单纯──但顶着这张帅脸,别说是黑x会了,就算告诉她,他真是没有工作的啃老族,这一刻,她也愿意化身成包养小狼狗的女老板!   只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梗在她面前:有色心没色胆。   她长这么大,惟一牵过的雄性生物,就是亲爹,别说偷亲这么高端玩家的操作了,就是上去用小手蹭一把他的手,她都犯怯。而且无论她瞥得多隐秘,他都能第一时间回以询问的眼神,好像随时准备为她服务,同时也把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戳破。   好气啊!   说实话,在见到他的第一刻,她在震惊里,也夹杂着一丝惶恐。   长这么帅,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不会是骗她玩,看她笑话的吧?   而且他的英俊,不是纯情温良的俊秀,更像是夜夜笙歌,坐拥无数女伴的霸道总裁。   这时候的席妙妙,却无比希望封殊能对得起他那张满肚子坏水的脸──来吧!摸摸手,偷亲一下她,她只会假装抗拒,不会真推开的!然而,半场电影过去了,他正襟危坐,除了每一次她偷看他,都会被发现之外,一直目不斜视,无比认真地观赏着大荧幕上的剧情。   就这么有趣吗?   不过就是爆米花电影,不是说‘不过尔尔’吗?   电影院这么黑,不想做点什么吗大兄弟?   席妙妙内心弹幕呼啸而过,甚至忍不住迁怒起无辜的电影。   在电影发展到高│潮时,她终於养肥了狗胆,一边保持着直视前方,一边悄悄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位置纯靠猜,然而她运气实在不好,这一下,没碰到他的手,只搁在了他的大腿上。   原本很纯爱的想象,蓦地变成女流氓摸大腿。   席妙妙的狗胆一下子炸裂了。   只是,被耍流氓的那个,元婴也快炸了。   妙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多少风浪──天界阶级分明,浑沌初开之时便降生的他,强得蛮不讲理,就像凡间的富二代,小仙散修需要经历的,感悟的,他都不需要。只要到了某个时刻,自然会变得更强,醉心修炼的性格只是锦上添花。   让封殊赤手空拳上阵杀敌,都没有妙姑娘将小手放在他身上,更教他紧张。   这时候,荧幕在上演些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浑身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只白皙纤巧的手上,她犹豫着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缩回去,却又拿不准时机,来来回回间,就成了意味深长的摩娑。   封殊为难地蹙起眉,却不知该不该制止她。   “我、我……”席妙妙心脏都要炸裂了,她思考着说辞:“手冷。”   “嗯。”   下一刻,他握住了她的手。   两只大手合上,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小手,暖意从中浸润过去,观影厅里开得过猛的空调,一下子毫无存在感,她从手心发热,暖到手臂,乃至全身,竟都像被暖流拥抱。   单身25年的她毫不疑心,暗自震惊於原来爱情的力量果真如此伟大。   封殊深深感谢起这里的制冷凡器,让他有了献殷勤的机会,他向来擅长法力的细微操控,在不爆了凡体的前提下,让属於他的法力窜过她全身,护她不受外边的寒冷侵袭。   更重要的是,他牵到了妙姑娘的手!(*/w\*)   女孩子的手,小小软软的,握在手心,比什么神器都要珍贵。   电影在演什么?   无论是封殊还是席妙妙,都已经不在乎荧幕上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手上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每碰到一下,心就漏跳一拍──我的手会不会出汗?我会不会攥得太紧了,误会我是登徒子?   如果可以一直牵着她,就好了。   先牵她个一百年再谈其它。   电影结束,观影厅的灯逐渐亮起,封殊再满怀不舍,也只能守礼地松开手。   “封殊,其实……”   “嗯?”   席妙妙的手赖他腿上不走了:“还要牵么?”   “可以吗?”   他眼睛一亮。   像浸泡在永夜里的罪恶结晶,熠熠一闪一闪,期待地看住她。   她垂着视线,低声埋怨他:“……不要问啊,弱智。”   被骂弱智,封殊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飞快握住她的手,可是走路牵手跟握着手的方式不一样,他久久不得要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他就一直在调整手上的动作,指尖划拉到她的皮肤,引起一阵蚂蚁爬般的麻痒。   在席妙妙都要以为这厮故意撩她的时候,他终於找到了十指紧扣的握法,迫不及待地将指关扣进去,比炼仙袍认主时还要高兴。她扬首看了下他,端是沉稳如山。   好气,只有她在害羞么?   两人牵着手,在商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视线心不在焉地略过每一面橱窗里的商品,心压根不在逛街上面,牵着的手轻轻晃动着──其实席妙妙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了,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同手同脚了。   封殊也很努力,他怕自己绷不住神威,误杀路人。   鱼和兔子,远远隔着海与陆地,而他这条鱼,是更有着万里身躯的蓝鲸。   大大的蓝鲸努力挤进这个小小的湖泊里,只是想仰起头,碰一碰兔子的嘴唇,让她摸摸他。   “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席妙妙打破沉默。   她确实是饿了,昨晚睡前没吃夜宵,早上起得太匆忙,也没吃早餐,到刚才为止,只有爆米花和可乐进了肚子,一点也不顶饿。   “我不饿,吃什么都可以,”封殊尝试抖机灵,活跃气氛:“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   “……”   这话她要怎么接?   席妙妙只能微笑了。   最后选了一间中规中矩的中餐厅,她这回是打算主动结帐的──毕竟还没正式交往,她也没有温女神的气场,能够心安理得享受男人的进贡式追求,既然封殊请了她看电影,吃饭她就想请回来。   她将菜单放在封殊面前:“你点吧,我也不挑食。”   他打开菜单,翻遍菜单后,眉头轻皱:“我……都不认识,还是妙姑娘你来点吧。”   上面,不过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席妙妙见他不是在开玩笑,讷讷接过菜单后,选了最平常不易出错的三个菜:鱼香茄子、干锅包菜和糖醋排骨。   她虽然爱吃辣,却不是能面不改容生啃辣椒的人,碰一下红油脸就红了,往往吃得满头大汗,她以前不在乎,还吃得倍儿香,今日却格外注重仪容。   “本来,你来我这边,应该带你去吃特色菜的,不过我觉得茶点还是上午去吃对味,加上我饿得厉害,想吃米饭。明天吧,明天带你去这边最有名的茶楼,我请你吃早茶。”   “好,明天一起去。”   封殊觉得,‘一起’这个词儿,真是比什么都动听。   然而二人正对着坐,席妙妙内心又开始犯紧张了──这个座位安排,正对着他的帅脸,餐厅光线很足,灯光下,轮廓英俊得没有一丝瑕疵,薄唇不笑也带着三分邪气,他毫不避讳,定定地看住她,专注入神。   霸道总裁求放过,盯得她想挠脸了!   被他牢牢凝视着,她无处可逃,而他像浑然不觉,沉浸於她的眉梢眼角,她脱口而出:“我脸上有什么吗?”   “嗯?没有。”   “那你盯着我看干吗?”   “……”   他沉默了一下,端着张俊美得很华丽的脸,吐出的答案却朴素而委屈:“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语毕,他垂下眼帘,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可不过须臾,又忍不住抬眼看她两眼。   席妙妙被电晕了。   “行,你看吧,我……没关系,真的,你看。”   “好。”   他大爷还挺高兴。   等到上菜,席妙妙终於找到了缓解尴尬的方法,一顿埋头苦吃,他却吃得很慢,下筷子的时候略见迟疑,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七成的菜都是她解决掉的。   更尴尬了。   “不好吃吗?”   “好吃,不过我饭量很少,也不饿。”   “你来之前吃过饭了?”   “嗯?没有。”   席妙妙真想摇着他的肩膀,让他多说几个字,可她也是了解他的,他不是健谈的人,更擅於倾听,但只要问他的,他都会很认真地回答,回答得很耿直,比她这个轻微社交障碍的人还要实诚。在他的字典里,像是没有‘社交辞令’四个字。   他不像在说谎,也没必要骗她,那一个个疑问藏在她的心里,终要找一条出路。   “封殊,”   “你看,我们见面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见到了,你身上有很多我不明白,很好奇的事。如果我想知道的话,你会愿意告诉我吗?当然,如果关乎你的私隐,可以不答我,但是……”   不擅言辞的她,这时候努力组织着语言,只是组织得一点都不漂亮,也不游刃有余,像一个个珠子往外蹦,给双方留退路的痕迹更是明显。   席妙妙轻轻稳住呼吸:“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的时候,不只是听我吐苦水,我也可以为你分忧。”   一起。   封殊只听到了这个美妙的词儿。 第15章   “我……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   美归美,封殊还是认真对待着妙姑娘的问题:“晚一点吧,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我跟你坦白,可以吗?”   什么样的答案,要远离人群?   席妙妙好奇极了,内心已自动脑补黑帮火拼,或是带她到高山之巅,指着这座繁华的不夜城,豪气干云曰:‘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当然,人烟稀少的地方,同时也代表着危险,万一,万一他要偷偷把她杀掉怎么办?   不怪她戏多疑心重,是封殊实在太符合人面兽心的设定。   充满魅力却单身的英俊男人,眉宇间隐约的冷厉与忧郁,独独钟情一个平凡内向独居的女人,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约,轻易地被他撩拨得堕入爱河,然后在月黑风夜的无人夜晚,褪去人皮,露出獠牙,成就这段引颈就戮的爱情……   无人发现这个繁荣的城市里,一个每日藏在公寓里的外地人消失了,等到老家的双亲发现不对劲,早已过了黄金搜索时间,凶手隐没人海中,线索断去,被其他更紧迫,更吸引眼球的案子盖过。   席妙妙抬头,撞进他一泓无底潭般的眼眸,心漏跳了一拍。   “你不想和我独处吗?”   见她犹豫,封殊很理解,毕竟她始终是一位没出嫁的姑娘,但他也有为难的地方:“不过,这事情真的不方便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忽然明白,拥有九条命的猫为何会被好奇心杀死。   “刚刚走神了,”   席妙妙深呼吸,兴奋中夹杂着丝丝惧意:“好,那就独处呗,没问题。”   再兴奋,她也没忘记带着脑子做事。   她已打定主意,无论最后去了哪里,都要给温女神发个消息──这时候,就显出闺蜜的好处来了,女神的追求者众,她也相信,万一她真的那么倒霉出了事,她肯定会不惜一切去救她。   甚至,比她亲生爹妈都要紧张她。   只是到哪里独处,也是个问题。   “上山的话,晚上特别冷,我也怕打不到车。”   “……不一定要到山上,能看见天空的,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就好。”   席妙妙眼睛一亮。   “那就简单了,我住的公寓天台晚上基本没人上来,我带你回家吧。”   “这,”封殊顿住:“真的可以吗?”   他他他他他居然有机会成为妙姑娘的入幕之宾?   原来对凡人来说,是可以随便邀请男子回家的吗?封殊忽然感到巨大的幸福,心中一边激赏凡人的进步,一边担忧自己会表现不佳,让她失望。   而席妙妙视角里,却是此人沉稳无比地侧着眸子问她,彷佛这句‘可以’,蕴藏的是另一种意思。   她脸颊炸红。   “只是去天台,其他事……再说吧!”   席妙妙含糊回答。   内心有只小恶魔,在掩唇偷笑一一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啦,嘻嘻。   於是,她将封殊领回了家。   她想着,反正都答应独处了,如果封殊真是个禽兽,要干出什么来,她是肯定反抗不了的,去哪里都没分别,领回家里还安全点──她住的公寓没有独立小区,但有门禁,每一层楼梯转角都有监控,晚上也有保安跟管理署通宵值班,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留证据。   女孩在外独居,怎么都不嫌太小心。   至於带男人回家过夜,不怕邻居闲话?大城市就有这好处,人口流动性强,关起门来谁都不认识谁,只关心赚钱省钱,背后议论两句,却不会热心地拉着七姑八婆来给你长辈的温馨建议,冷漠得很舒服。   虽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但第一次带男人回家的席妙妙,还是很紧张的。   封殊两手空空的,也没见带什么行李来,她暗忖着只是上天台,不用把行李放在她那边,那就没必要让他进家门了──倒不是防着他,而是她的狗窝,实在不太方便见外人。   两人沉默无言地一路走上天台,楼梯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逐一亮起。   席妙妙抬眼暗觑他,黄灯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光影拉出更深刻的轮廓,俊得心惊。   “到了。”   今夜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天台范围很大,但她住在市区里,严查生明火,居民不能利用天台烧烤聚餐,便只放满了晾衣架,不同颜色的被单迎风飘扬,充满生活气息。天台幽静,却能听见楼下美食街传来的喧嚣,不至於太过孤独。   在熟悉的地方,席妙妙紧张感稍缓,晃了晃二人牵着的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封殊蓦地看向一张粉色的被单:“待会帮你把这张带下去。”   “……”   他补充:“很大张,你一个人不好搬。”   “不是,封、封哥,”她不自觉用了敬称:“你咋知道那是我的被单?”   “有你的气味。”   ……麻麻快看这里有变│态!   席妙妙心服口服:“我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隔这么远你能闻出我的气味?我又不擦香水,你是狗鼻子嘛?”   说完,她不信邪地用力深呼吸几下,差点把自己背过气去,冷空气灌了一鼻子,她什么‘自己的气味’都闻不出来,楼下美食街的夜宵香气倒是闻得很清晰。   啊,这是,这是烧烤,那是小龙虾,这,应该是那间羊肉米线……   扯完了,拉回来来。   幽默能缓和紧张,可是她思绪还没飘扬起来,就被封殊黑沉沉的眼眸钉在原地。   说他狗鼻子,他生气了?   正当席妙妙惴惴不安的时候,他眸光更是似要将她卷进去绞碎:“你的气味,无论隔多远我都知道在哪里。”   ……嗯?   这是,在跟她说情话吗?   席妙妙觉得自己的情商已经不太够用了,但对方好像比她还缺根筋,还是说,是她见识少,霸道总裁都这样谈恋爱的?她好想请教一下温女神,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掏手机出来跟别人聊天的好时机。   封殊还在凝视着她──以一种异常专注的神色,使得她脸颊发烫。   和语音里的温柔耐心截然不同的是,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眼神,都充满强烈的侵略性,如刀尖挑过脸颊眼角,皮肤被它的尖锐引起一阵防御性而徒劳的紧绷。   席妙妙咽了咽口水,也许自己真的,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男人。   “封殊,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   他忽尔陷入了一种,让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灭口分尸的沉默里,。   凉的夜风吹得她心头发颤,很有拔腿逃跑的冲动──恐怖电影里,那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角色,都没有好下场,她嘴唇微颤,想让他别说了。   “我很害怕,”   封殊若有所思,手放在胸口上,这有点蠢的动作由他做来,却自然得让人怀疑他下一秒要从哪里拔出枪来。   他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而她也不善於观言察色。两人都找不到那道一拍即合的频道,艰难地摸索着沟通的方法,想让她了解他,而她,也想了解他。封殊面上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冷冽,可是心里早就动摇得让百米内灵感较敏锐的生物同感不安:“我很久没这么怕了,我怕我告诉你之后,你会讨厌我……”   封殊轻轻偏过头。   这时候,一直很努力观察他的席妙妙终於抓到了一点灵感   一点,摸索到他表现轨迹的感觉。   霸道总裁的轮廓依然深刻而俊美,她却像小说里眼力特好的主角,看出了当中的狼狈不安。   “或者,你会怕我。”   当封殊把话说完的时候,她都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我不会的!”   席妙妙脱口而出。   当第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说出来之后,那些让人害羞的,直白表达情感的话,也变得不那么难说了。她定定神,前所未有地舒畅,噎在胸口间的话,也找到了堤坝的突破口,缺堤而出。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巨龙立志当女仆、穿越到异世界还能过平凡日子、霸道富二代因为一巴掌爱上保洁小妹……单身25年遇上一个你,我什么都怕,怕天怕地怕穷,也不会怕你,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真是干坏事的,以后就你杀│人我放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再坏,只要对我好,我也不怕你!”   虽然,她的表达能力依然令人着急。   但对封殊来说,够了。   “好。”   他定定地看住她。   背后,月明星稀,晚风清朗依然。   “我是……上神,封殊。”   自称神明的男人,走至一脸呆滞的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唇角微扬。   笑得杀意已决。   “我会对妙姑娘好的,好一辈子。” 第16章   “我是……上神,封殊。”   这句话的震撼力太强,以致於席妙妙忽略了第二句,虽然含蓄,却可能是她人生里头一次被男人表白。   她心神恍惚,手被牵着晃了晃,遥想当年,上一个她知道的,自称是‘新世界的神’的男人,还是《死o笔记》里的夜神月。   原来,封殊不只是无业啃老家里蹲,还是个大龄中二病么?   席妙妙咽了咽口水。   “那个,请问,是上天的上,神经病的神吗?”   他点头,神色严肃,不似在开玩笑。   “咳,那什么,神仙出场的时候,不是很狂霸酷炫拽,有点背景音乐么?或者来点特效也好啊,兄弟你这出场也太朴素了,钢铁侠登场都比这酷炫!”   席妙妙话不成话,也不能怪她少见多怪,今日她所接收的讯息量实在空前巨大,之前还在都市言情边缘恋曲的范围,一下子跳到玄幻修真,让她无所适从,巨变之下,居然有点想笑:“等等,我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上神,咋不上天呢?”   不过是让思绪有个缓冲空档的吐糟,听在较真的封殊耳里,却是另一回事。   他本就紧张妙姑娘会惧怕嫌弃自己,满心都想得她肯定,听得她这般说道,心中就有了计较,不乐意了。撇除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在这方面,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想在心上人面前证明自己。   问题是,普通小男生证明自己,可能是发奋上进考第一,也可能染个杀马特发型。   霸道总裁证明自己,为她承包一个鱼塘,大不了买下星球命名权当她的生日礼物。   但上神要证明自己……   “我尝试一下。”   蓦地,漫天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来,掩盖了今夜的好月色,雷声轰呜,闪烁交错,却无一滴雨落下。   “妙姑娘,失礼了。”   话音刚落,封殊便将她打横抱起,轻松得让她有了自己只有八十斤的错觉。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在这距离下,极亲近地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与嘴唇,真如艺术品般赏心悦目。   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诶,诶???”   飞起来了???   上神踏空而行,障眼法避过地上凡人耳目,却没避开非人妖仙。   只因为妙姑娘一句话,封殊便下了决心要‘炫酷’,这一下决心,整座s城的散修妖类,修为低些的直接吓尿,宵小夹紧尾巴躲藏起来,生怕触了大人物的霉头,被随随便便碾死。   神威扫荡全城!   现代修仙不易,各种微信扣扣群也已经炸开。   杰:卧槽槽槽你们感觉到了么?   爷傲、奈我何:废话   不吃胡萝卜:怎么感觉……比徐哥还吓人啊这个qaq是谁啊有人知道么?   徐明真:远在我之上   uuu:我好像见过这位大能,今天在电影院里,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了   不想与国家为敌,修仙也修得越发低调,能变些小戏法的已经很不错了,敢闹出人命的,没几天就被人压下来,且地方势力也怕被有关部门盯上,於是现代修仙,整体来说很和平,但始终保有着弱肉强食的传统,尤其是妖修之间,互吞很常见。   s市是一线城市之一,油水多,在这里叫得上名号的散修也更强,且互有组织联系,即使不收保护费,也互相尊重着,鲜有大规模明斗,只想和谐发财。就是有外人想来挑战,也得讲究章法。   这样蛮不讲理,直接神威震荡的,还是头一回。   但真正的上古神明,在天界也是个稀罕的存在,生於末法时代的现代修仙者对此并不了解,只察觉到来者极强,强得妖修本能屈服,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是夜,散修瑟缩奔走,连夜开会,商议如何应对,揣测来人有何目的。   没人猜到,这一切,只是这位神明,想跟他心爱的小姑娘证明一下。   证明,她心中‘狂霸酷炫拽’的神仙登场方式,他也做得到。   只是,这位红颜祸水现在也不大好受。   “封哥,”   席妙妙双手紧紧扒着封殊的肩膀,要不是公主抱的姿势双腿不方便动,她的四肢已经像八爪鱼那样紧紧攀住他了。她语气诚恳:“刚才说你不如钢铁侠是我错了,一言不合就上天,太不讲究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放手!”   “好,不放手。”封殊听得心里甜蜜。   “你保证不会摔我下去?”   “我为什么要摔你下去?”   “好像也是。”   席妙妙庆幸自己领封殊回家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吓尿。他似乎很享受抱着她在空中散步的感觉,她不说话,他就一直抱着她,爱不释手。   当然,也有一部份是因为‘释手’她就死了。   “shangshen……是上神吗?东方还是西方的?”   “上神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有人叫我战神,封殊是我的全名。”   名字有灵,天界更是如此,尊者讳名,是以都称他一声战神。   可以说是正义凛然伏地魔了。   “那我还是叫你封殊吗?”   “你高兴就好。”   席妙妙还处於一种恍惚的状态──普通人知道自己的网恋对象是富二代,可能会狂喜庆幸捡到宝,可是,网恋到神明?已然超出她的想象范围,倒显得镇定了:“那个,天通网了?”   “我朋友伏云君说,通了好一阵子了,我一直不知道,幸亏他跟我说这事,才能让我有机会遇上你。”   封殊音色依旧性|感撩人,但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伏云君。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象不出那个画面,她仰着脸,他头顶是黑压压的乌云,不像神仙,更像大魔王。   这是席妙妙第一次被男人抱起来。   封殊抱得很稳,对他来说,她这点体重根本算不了什么,惟一需要小心对待的,是凡人太脆弱了,他怕自己无意中伤到她,初遇时,他身上自带的威压就一直影响着她的心神,他不得不在她身上下了个小小的法术,才让她免受他的影响。   他最珍贵的宝藏,正在他的怀里,抱得他紧紧的。   孤独神生漫长的等候,彷佛都为了这一刻。   隔了一会,席妙妙总算接受了现实,动漫小说看多了,对这种超自然发展也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一放松,好奇心就溜出来了,她忍不住探头看向下方──入目,是整座s市闪闪生辉的繁华一面。   “卧槽,我真的在天上飞啊……”   席妙妙心脏砰砰直跳,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动漫里的主人公,以前看《小林家的妹抖龙》时,就很羡慕主角可以骑着会飞的龙上班,没想到,她今日也有了变相的体验。这动画她之前在语音里是跟封殊提过的,两人也同步把全集看完了,这时她有感而发:“如果你原形是龙就好了,我好想骑一次龙啊。”   “伏云君的原形就是白龙,”封殊收紧怀抱,垂下眼睫,低落而诚实:“他对姑娘都很好,如果你想,他会愿意变回原形给你骑的,不过……”   “不过?”   “我不想你骑别的男人。”   原来,有私欲是这么一回事啊。   封殊无需体验,也不应拥有七情六欲,这时新奇的体验,飞快窜遍了他的全身。他不欲吓到怀中人,只是神威越发阴骛,所到之处,灵感敏锐的人都感到呼吸不稳。   席妙妙脸颊一红,连忙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想骑别的男人。不对,等等,我也不是要骑你……咳,我只是这么一说,谁没个骑飞行宠物的梦想呢?”   “爬上来。”   “诶?”   “别怕,有我看着你,不会摔下来的。”   封殊从来是行动先於言语,他在空中将她换了个姿势,将她往头上托,在她‘诶?诶?大哥有话好好说──’的尖叫下,她手忙脚乱地依着本能而走,最后以孩子骑大马的姿势,骑在男人的肩膀上。   席妙妙紧紧抱住封殊的头──她还是很怕掉下去,待她镇定下来后,整个人平衡好了,才敢坐直腰。就像所有极限运动和眺望台,等恐惧平复了,才能体会到高处的好滋味。   晚风很凉。   她居高临下,整座s市的风光一览无遗。   “以后想骑,就骑我吧。”   风声很大,封殊的声音却稳稳地传到耳中,异常清晰。   他说这话,是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她想骑飞龙,但他不想她骑其他男人,所以就由他来完成她的梦想。   凉爽的风吹起发丝,吹得席妙妙心也野了,很放纵。   她纵声大笑:“好,以后天天骑你!”   以后。   这个词,封殊也很喜欢。 第17章   飞够了,下地时,席妙妙都有点脚步虚浮。   “今晚,睡我家吗?”   “可以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下子,连封殊都觉得踩在云端上了。   钥匙插│进匙孔的瞬间,她才回过神来,精神猛地一振:“你在门口等我一会。”   “好。”   能成为入幕之宾已是大幸,封殊自然不会窥视闺房,他不但在原地等候,还乖巧地转过身去。席妙妙箭步进门,先将自己搁在桌上的一包卫生巾塞进柜子里──她平日在家里吃外卖的话,通常都在电脑前解决,把电脑当电视用了,客厅的餐桌便形同虚设,被她放了一堆有的没的在上面。   阳台晾着的内衣收好,被子叠起来,将放在电脑椅上的旧衣服塞进洗衣机,倒进洗衣粉,注水,一气呵成。她巡视全场,最后谨慎地把豪迈地存在电脑桌面上的bl漫画全收到文件夹里,命名[爱与人文关怀的学习章程],并将美国队长和冬日战士交缠热吻的桌面壁纸换成小清新的花田。   perfect!   自觉房间大体上已无懈可击,席妙妙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再多给她一些时间,来次大扫除更好了。不过眼下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她不想门外的封殊久等了,而且她还藏着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封殊,你进来吧。”   “打扰了。”   在沙发上放好两个方形背枕的席妙妙,一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客人双脚微微离地,踏空而来。   要不是他脚下还有影子,这个画面将添上一分灵异色彩。   封殊赧然解释:“不能弄脏你家的地板。”   她表现镇定:“嗯,你很体贴。”   被妙姑娘表扬了!   他抿唇一笑,而她被吓了一天,总算是练出来了,这时候,她从他战火燎天的浅笑里,愣是看出了岁月静好的色彩来,甚至有余力回以微笑。   在这一刻,席妙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她不再是被上神唬得一愣一愣的愚蠢人类,而是观察力独到的机智新人类,她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在另外一边。   “……你可以坐着的,有垫子。”   “其实没有分别,不累。”   席妙妙的目光流连在他悬空的臀部上,嗯,挺翘的,可是实在太扎眼了。   她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也许对於神仙来说,坐在半空中只是很稀松平常的小事,性质可能跟她打游戏时喜欢翘着二郎腿的习惯一样。   老铁,没毛病。   虽然他依旧顶着张高贵冷艳的脸,但席妙妙却莫名在他的坐姿里看出了‘乖巧’这种特质。   “今天请我们看电影的店员,是你信徒之一吗?”   “不是,我在凡间应该没有信徒,也没什么人知道我,除了今日,我之前只来过凡间两次。”   席妙妙迫不及待地抛出疑问:“那他为什么请我们看电影?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黑帮老大,在s市也有你的势力爪牙呢。”   封殊如实将伏云君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感叹道:“我下凡之前还怀疑过他所说的真伪,不过竟然和他所说的一样,看来凡间散修也依循着天界的规矩。”   “原来真有凡人修仙啊!”   她不了解地面散修的规矩,对於这片她一无所知的新世界,既然两位仙人都这么说了,她就信了。在这时候,两人对伏云君所说的事都深信不疑。远在天边,抱着身娇腰软小仙子的伏云君打了个喷嚏,仙子担忧地轻抚他的脸颊,他赧然:“让姑娘看了笑话去了。”   彷其青涩纯良,彷如情窦初开,惹人怜爱的俊美,看得仙子戒心尽失。   她投进他的怀抱,笑言:“岂会?我只担心伏云君身体抱恙,不告诉我又不好好照顾自己,离了我可怎么办啊。”   伏云君一手轻轻按住仙子的后脑,将她藏进怀里,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唇角弯弯,笑意却没到眼底,甚至显出几分兴致索然的腻味来。然而在他怀中的仙子,只听得仙君的深情哄骗:“我不能让你费神照顾我啊……不过纵是如此,我此生也离不得你了。”   假情假意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动听。   而真心实意的耿直话,却很容易把天聊死。   这时,席妙妙的房间里,她问够了好奇的事,心思就不在修仙上了──她不爱看玄幻小说,也没有幻想过哪天自己的胃气能变成真气。她只知道,眼前坐着的人,是陪她聊了三个月的封殊,是带她上天,说要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   但问题是,表白呢?   关系确定了吗?   好一辈子……也可能是对朋友啊!他曾经说过无数次她是他很好的朋友,回想起那种真诚的语气,当时她还觉得这个男人不轻浮很踏实,不会上来就问大妹子处对象不,适合慢热怕生的她。   结束了上一个话题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如何把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封殊。他极耐心地一直凝视着她,要不是很清楚知道他真的没有恶意,被这灼灼目光所注视,真得把她盯出内伤来。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太生硬了!   各种措辞变换着在席妙妙舌尖翻了个花,她都想拨温女神的手机找外援了,苦思良久,才蹦出一句相对不那么尴尬的:“那个,你是怎么看待我这个凡人的啊?”   “嗯?”   封殊偏头,态度诚恳,发自肺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无论你是凡人还是神仙,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非常真诚,真诚得让人觉得此刻应该响起一首《我的好兄弟》。   听到和以往一样的回答,席妙妙忍不住挠脸,她好气又好笑:“我有时叫你兄弟,不代表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就算了,还是之一,实诚得气人。   闻言,封殊如遭雷殛。   他微微睁大眼睛,原本凝视她的高昂兴致,都一下子愣住了,没有夸张的表情,却轻易让人解读出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蔫蔫得像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狗。依旧是阴骛冷酷的俊脸,却让她看出来了一种要哭唧唧的委屈。   等等,该委屈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吗? 第18章   “原来……”   封殊艰难开口,喉头发紧, 非常失落。   他鲜有这种情绪波动的经验──闭关修炼清苦, 他远离人群, 仙人的喜怒哀乐通通与他无关, 偶尔能听听伏云君说他的爱情故事, 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他从未品尝过,一厢情愿被拆穿的感觉。   空有强大力量,却被孤立成了白纸。   对天帝来说, 无疑是最理想的工具,但对他本人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是我误会了。”   他说得婉转, 调子却要沉到泥土里, 缩成一颗种子, 也不开花了。   席妙妙越听越不对劲,正在琢磨着, 他就偏过头,敛眸,收起所有不舍与难过:“妙姑娘心善,不想与我打交道也愿意见我一面, 圆我念想, 我岂可仗着你人好,就赖着不走, 我……先行告辞, 不能让妙姑娘为难。”   ???   怎么就要走了??   席妙妙当即一愣, 下一刻,眼前的大活人就消失了。   在日剧,男主角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女主顿悟,高喊其名字在人群里狂奔找寻那一抹身影,最后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戏剧性圆满相遇──但这回,她的初恋是神仙,神仙,说走他就走,一走便是万里之遥。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住空荡荡的沙发,人去楼空。   那些优柔寡断的少女情怀噎在喉间,一时找不到出口,席妙妙攥紧了手上的抱枕,心里涌出大片悔意。她在乱说什么啊?认识好一段时间了,如果他真的只想做朋友,难道她就翻脸不认人了么?不可能的,如果他只是想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呗,不至于把人赶走。   回想起消失前,那张失落之极的俊脸,本就容易心软的她更是内疚难当。   她又气又悔,抓起抱枕往死里揉,低声嘟哝:“哪有封殊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跑了,叫都叫不回来……”   沙发一沉。   席妙妙抬头,入目,是乖巧坐着,忐忑看向她的封殊。   “……”   “妙姑娘,你在叫我回来吗?”   席妙妙失语。   她总算是明白了,封殊沟通上那些跳逻辑,不符合社交常理的地方,不是这人大龄中二病,而是他确实不通人情,他坦率而真诚,但也是真的没心眼。   “对,我在叫你回来,”   她不敢再拐弯抹角,痛快承认了自己的想法:“……等等,你刚刚不是走了吗?”   “你叫了我的名字,我就回来了。”   堂堂战神大人,沦为凡人召唤兽。   席妙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又好笑,好笑的那一半占多,笑够了又有点后怕。茫茫人海,见一面少一面,每次道别都可能是永别,赌气说再见,可能真的没有和好的机会,何况是仙凡之别:“你下次别跑得那么快,我反应慢,叫不住你,刚才真怕你就这么走了。”   该说的,想说的,都尽早说了吧。   她被吓急了,说话也很快,登登登的往外蹦:“我怎么会不愿意跟你……打交道?”这用词太古色古香,她用起来别扭:“我说的那句话,不是嫌弃你,明明是我邀请你来我家的,怎么成了你赖着不走?我能是这样的人吗?”   席妙妙都觉得自己快成拔吊无情还赶人走的负心汉了。   “你没把我当朋友。”   “我……哎,我真的,”   她一拍额头,问题又回到原点了,她扬眸看他:“这话由姑娘来问,真的好吗?”   “我不想让妙姑娘为难,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我等到你想说的时候。”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说呢?”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这句是情话吧?席妙妙瞅他一眼,却见他眉梢眼角都是语不尽的邪气──好气啊!根本不能从他外表看出什么讯息!这不是为难她这个新手吗?如果谈恋爱也能在模拟人生的游戏里一样,能看出好感度多少,喜欢就头上冒心心,得有多好。   现实,正因为看不穿别人的想法,才有那么多错过,更有因不了解而结成的姻缘。   “封殊,我那句话的意思是,”   席妙妙深呼吸,总是一再退让的她,在关键的时候也会很果断,无论是离家远走,还是拒绝家人按头安排的工作。她意识到,这么绕圈子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他不是在模棱两可的跟她搞暧昧,而是真的情商低:“我不只是想跟你做朋友那么简单。”   “……嗯?”   封殊微微疑惑,联想到什么,随即心神不稳,话不成话:“妙、妙姑娘,你……”   他也有话说不清楚的一天。   从容镇定,只是因为没遇上让他慌张失措的人。   瞅见他乱了阵脚的样子,一种陌生的兴奋感从席妙妙心头窜起,这是她的家,在她熟悉的环境里,给了她安全感,使她有了‘地头蛇可压强龙’的权力感。男人冷冽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彷佛等待宣判裁决的犯人,对法官俯首称臣──喜欢一个人,就是给予对方精神暴力自己的权力,她笑,不笑,看他,不看他,都撕扯着他的心神,疼痛难当。   会惧怕谈恋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怎么可以只把我当朋友?”席妙妙唇角微勾,心脏忐忑的跳着,却是彻底抓住了对话的节奏感:“你真的只想跟我做朋友?”   她突然欺身上前,封殊始料不及,二人距离顿时收近到了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拉入怀中的距离。拥抱可以解决大部份问题,但他显然没这个胆子,甚至对突然凑近的她感到不安焦躁。他越慌,她就越安心,就像一个游戏新手,突然发现对手比自己更菜更小白,鼓足了劲想好好欺负他一把。   “封殊……”   她稳操胜券,曼曼开口。   然而,兔子急了尚会咬人,虎落平阳也是虎。   席妙妙更抬起眸,自觉得瑟出了一身御姐风情,却冷不防撞上他低下头来的时机──封殊蓦地低头,高度优势下,搭着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双眼沉郁得像两个幽冷的深潭,视线压住她,将她压进潭水里,透不过气来,浸得心脏紧缩发烫。   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被碰到的地方却像火燎过一般,食指,中指,无名指搭着她的肩,尾指虚虚悬着──太清晰了,他的存在霸道掠夺了她的所有感官,眼睛看着她,鼻端是他若有若无的气息,连皮肤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在他的碰触上。   原来这就是男人么?   “我不只想跟你做朋友,”他开嗓,沉哑撩动她的耳膜:“我只是不想吓怕你,我比你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等你做好好准备,好好考虑清楚我是不是你想要的人。”   “……”   她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声势,全成了泡影。   封殊非常严肃,也非常认真,他只希望她想清楚。   奈何,他长了张邪魅狂狷的脸,平时一笑就像在撩妹,这下子低头搭肩说话,何止撩妹,席妙妙在这一刻,完全明白为何台言里的女主总是拒绝不了男主──妈妈这个人好帅!   谁能拒绝一个霸道总裁呢?   起码她不能,何况,她早就对他动心了。   见她沉默,封殊进一步解释:“我……不是一个心胸广阔的人,我很有占有欲,如果在一起,我会想独占你,如果你答应了我再反悔,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是不会死心的。”   他只是在陈述自己的缺点,望她能分析好利害取舍。   但客观角度来看,高大俊美的男人低下头,扶着她的肩膀,步步前倾,居高临下的暴戾视线将她圈住,像叼住了小兔子后颈的老虎,带倒刺舌尖舐过猎物,思索着从哪里下嘴品尝。   封殊幽深的眸子锁住她,她出神有一段时间,心脏跳得快,快得指尖嘴唇都在抖,整个人要稳不住了──装逼早晚都要还的,方才得势抖的那点机灵,现在全还回去了。   什么游刃有余,御姐风情,欲擒故纵,通通被压得动弹不得。   “我甚至不是人,”   他再度开口,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一点点。   闻言,她蓦地一颤,在他邪魅狂狷的俊脸上,捕捉到了细碎的忐忑。   是了,封殊并不是霸道总裁。   他一直为她设想,留好退路,等她想好,他不谙人情世故,怕伤害到她,就将分寸退路拿捏得很宽,宽得有些好笑,背后只是宁可克制自己也不愿吓到她。   她犹豫不决,他就一直在原地等待,留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第19章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席妙妙被看得发晕。   以前看电视剧时, 看到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节, 她也会在电脑前激动个没完, 出现俊美男明星的深情近镜, 心跳也会加快, 她曾想过,这不就是恋爱的感觉么?爱上xxx了!要为他画同人,产粮!   真临到自己身上了, 才会发现,以往都是纸上谈兵。   “在一起,是谈恋爱吗?”   “嗯, ”封殊在脑海中搜刮着现代凡间的相关词汇, 他记忆力很好, 别人调侃说的都能记得很清楚:“交往,处对象吗?”   一位神仙问她要不要处对象。   席妙妙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也缓解了她的紧张感,她唇角眉眼弯弯,笑得唬住了封殊──他不知道她笑什么,一怔看住她, 只想道, 她高兴起来了就好。   “有什么好笑的吗?我也想知道。”   他沉嗓问道,让她笑意戛然而止。   “你说得要杀了我似的……”   “对不起,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笑什么, 你不想说就不说, ”封殊顶着一张放火杀│人还灭口的俊脸,诚恳道:“我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杀│人。”   “你还杀│人呢?”   “以前在天界上过战场。”   席妙妙按了按额头,完,情况太超现实,她笑得收不住了。   封殊没能明白她的笑点,狭深幽亮的眸子写满了迷惑,只是,她不合时宜,也不解风情的笑,倒也没打消他的积极性,反正,只要她高兴就好了。他不大能理解别人的情绪变化,以前出席天庭会议时,也经常传音入密请教伏云君,后果当然是被他忽悠得至今以为天帝是个基佬,将四长老的爱恨情仇胡吹了个遍。   他目光流连在她的笑脸上,她脸皮薄,笑得脸颊都泛着红。   封殊蓦地察觉到,二人靠得太近了。   低下眸一扫,入目就是她纤巧清瘦的锁骨与肩膀。   好小啊,原来女人这地方是长这样的吗?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一位活生生的姑娘,而她甚至在对他笑,笑得那么可爱。   封殊立刻坐直身。   只是当意识到距离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坦荡了,他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她常年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比常人白一个色号,在家居灯光下,白得像某种娇贵的瓷瓶,易碎得让他想碰一碰。   他在想什么啊!   封殊懊恼地暗自训斥自己,他真是不知分寸,仗着妙姑娘的信任,就那么过分,还在心里想这种事情,龌龊下流!而他在放松压迫后,席妙妙一愣,抬眼看向他,就看见他别开脸,神情晦涩难懂。   “咳,抱歉,我笑得太过分了,”   她反省了一下,要是自己表白,对方笑成自己那样子,她真会想挖个洞原地把自己埋起来享年二十五:“那个,刚才你问的那句话,还作数吗?”   他仍然沉浸在自己是个人渣的失落里,只是听到这一问,长睫轻颤:“永远有效。妙姑娘不必匆忙下决定,大可慢慢想,便是多久,我也是等得起的。”   喜欢的人说会一直等着自己,席妙妙心头被巨大幸福感充满──两人没到那一步?那是老司机才能琢磨的问题,新手如她,事后能想起来就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在   当下,面对‘处对象吗?’这个问题,她只能有一个反应。   席妙妙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算荡气回肠,足够浪漫。   “好啊,那就在一起吧。”   最后,她蹦出来的这句话,和组团下副本一起杀boss没有什么分别。   只是强压着兴奋的雀跃感,每个字都像要飘起来,末了终於绷不住,唇边跃出飞扬的笑意,傻气地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封殊侧过视线,却不敢看她。   “嗯……”   他含糊地应了下,低沉得奇怪。   虽然他顶了张邪魅沉稳的脸,但她知道他这个人还挺藏不住事的,尤其是在她稍微了解他之后,更加觉得他这时候的反应很不寻常。   难道是,刚交往就后悔了?   席妙妙心头打鼓,赶紧给自己搬了下台阶:“你要是现在不想了,我也不会强迫你……”   “我没有不想,”封殊飞快截住她的话,可依然看着沙发背,似要在上面看穿一个洞:“我很想做你男朋友。”   “你这副面壁思过,是很想做我男朋友的样子吗?”   “我……确实要思过。”   封殊被她问得更羞愧了,要不是於礼不合,他真想啪一声就原地消失,远入云层无人看见之处,双手掩脸。她越发疑惑,一再追问之下,他才吞吞吐吐,隐晦道出了原因。   “呃,但是,我今天穿得一点都没露出来啊?”   诶?原来自己的美色被觊觎了?   想想还有点小高兴呢。   席妙妙一头冒水,她今日穿的很不讲究,穿袖长裤,看不见长腿,胸也只是普通偏小的尺寸,没有撑起t恤的抓眼效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跟性|感扯不上关系。   封殊忍无可忍:“妙姑娘有点自觉性│吧!你真是……性感而不自知,”要他直白将这件事说出来,很是艰难:“颈项,锁骨,都看见了。”   哈?这就性感而不自知了?   席妙妙愣住良久。   “噗。”   “……”被笑得羞愤欲绝的上神。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笑你的,噗,嗯,真的,不,你这不觊觎我美色呢?没什么的,很正常。”   他表现得太害羞,她倒没了被觊觎的感觉。   她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在微博发自拍,被陌生男用户言若有指的评论一下,都会立刻把照片删了恶心半天。这时被坦言在窥视她的身体,她……   诶,真的有点小高兴。   上神真要把脸埋在沙发了,只是他太高大,在沙发上存在感也非常强烈,无处可逃。许是觉得在妙姑娘面前这样太丢人,他深呼吸,努力调整好情绪,才正过身来,垂目敛眸,郑重道:“妙姑娘,是我过分了。”   ……很过分吗?   封殊定定地看住她,这回他已扫净心底的龌龊念头,但眼神表达不了那么深层次的意义,席妙妙被他一盯,回想起刚才他所说的话──他留恋她的颈项锁骨,性|感而不自知,原本觉得保守得很好笑的话语,连着目光,轻柔划过她的颈侧,引起轻度电流般的麻痒。   被他看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太过分了。   “妙姑娘?你生气了吗?”他犹自不觉,殷殷垂问。   “倒也不是生气……”   “那是怎么了?”   封殊续问道。   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只要她说出个所以来,他就立刻去努力解决问题。   察觉到他的认真,席妙妙只觉得锁骨的位置越发烫人了,她咽了咽口水,拙劣转换话题:“我,我只是困了。”   佯装睡觉,整理一下情绪,她觉得这战术不错。   “啊,”   虽然平常在连着语音时,这个点儿她都是刚醒来的,但既然妙姑娘说了想睡觉,他自然不会追问下去,只谅解道:“那你去休息吧。”   席妙妙看了眼客厅,她家实在很小,一个人足够有余,但多了个大男人,登时显得逼仄起来了,就连沙发也是房东留下来的,她165的个子能睡得挺舒服,但眼前男人近一米九的高个,恐怕要突出好一截,她知道这样会睡得很难受:“你睡房间,我睡客厅吧,这沙发你应该睡不下的。”   “无妨,我不需要睡觉。”   “……”   差点忘了这货不是人。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跑去睡个好觉,让客人在客厅独自发呆,她实在不好意思:“你在外边这么无聊,我怎么好意思睡觉?你也休息一下吧?”   封殊也不想令她为难,便道:“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打会游戏等你醒来,这样我就不会无聊了。”   “好,你随便用吧,你玩的游戏我这电脑都有安装。”   封殊轻轻嗯了一声,复侧着脸,想让她更加放心:“其实,只要在妙姑娘身边,无论你在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无聊的,”他弯唇,难得地微笑里有了温暖的色彩:“而且,今日得了妙姑娘答应我,我怕是要高兴好久了,根本没空暇去感到无聊,每一刻都很高兴。”   邪俊锋锐的男人,竟也有笑得像个孩子的时候。   席妙妙觉得她心脏有点顶不住了。   “好、好了!我要刷牙洗脸睡觉了,不要撩我了!”   “撩?”他困惑:“我只是说实话。”   这回轮到席妙妙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了。 第20章   一夜无眠。   席妙妙滚进房间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虽然她关上了门, 客厅电脑也让封殊使了小法术, 连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彻底消失, 外边安静得像什么都没有, 她睡不着就盯着房门, 会生出一种‘只是一场梦’的恍惚错觉。   当然,也没等到台言小说里的经典夜袭。   这一天的经历,说出去, 怕是会让人以为她得妄想症,或者大龄中二病没治好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躺在云端里, 很不踏实, 很想找人说说。但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候,温女神不是已经入睡就是开好了房间啪啪啪, 这事跟普通朋友也商量不了,她只能向万能的百度求助──初恋的感觉,是怎样的?   手机荧幕上,弹出来的第一条相关结果。   答:初恋的感觉, 是很梦幻的, 牵她的手,像踩在云上, 飞在天空里, 每一脚都很虚浮。   席妙妙仔细回想了一下和封殊的约会。   嗯, 是踩在云上,也是飞在天空里,不能再虚浮了,但说是梦幻,不如说是很玄幻?   困过头的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恍恍惚惚地睡过去了,手机荧幕贴着额头而不自知,翌日睁眼时,抬起头来,手机还贴在额头上一秒才啪一声掉下来。   席妙妙迷迷瞪瞪地下床,趿着小兔拖鞋,推开了房门。   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油条豆浆和一份煎饺,香气扑鼻而来,一下子唤醒了她的胃,连原本睡懵了的脑子都醒了三分。   “早上好,妙姑娘,”正好,坐在电脑桌前的封殊立刻站起来:“快去洗脸,再吃早餐吧。”   她嗯一声,走进浴室,在镜子前,摆放个人卫生用品的架子上,飘着一根牙刷。   牙刷上,还挤好了份量适中,形状漂亮的牙膏。   不止如此,这枝牙刷还生怕主人看不见它似的,在她眼前荡啊荡,晃得颇为妖艳,一看就不是正经牙刷。   席妙妙深呼吸,一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边抓过牙刷,和往常一样刷牙,漱口,洗脸,试图从这些已成习惯的动作里找回日常的节奏。将睡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后,她走入客厅,入目便是乖巧坐着,像是在等表扬的封殊。   “……嗯,你很棒棒哦。”她鬼使神差地夸了一句。   “谢谢。”   他赧然垂目,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真的在等她夸他啊?   席妙妙想起来,以前老家养了条看门的狗,跟她特别亲,她每次放学回家,它都会叼着拖鞋给她,非等到她穿好拖鞋,摸摸它的头,夸它好乖好乖才愿意走。   后来,那条狗怎么样了?   后脑勺倏地疼起来,她只得放弃回想。   席妙妙坐到椅子上,油条蘸粥,吵一口粥,咬一口油条,再搭一只饺子,与冰凉豆浆相得益彰,惟一不自在的,大抵是前面坐着位一口不吃,却看她看得很高兴的大神。   封殊眸光灼灼,本身又极具存在感,即使收敛了神威,也依然是无可忽视的存在,被他凝视着用餐,彷佛面对着一个黑沉沉的深渊,压力山大,早晚消化不良。俊美冷冽的脸庞上,盈着浅淡残忍的笑意,看得她像在吃断头饭,下一刻就要被推上刑台,取她狗命了。   “你真的不吃吗?虽然神仙不会饿,但饺子还是很好吃的,所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她蓦地止住话,想到封殊对方面的单纯守礼,决定收敛一下,转而问道:“还是说,你不能吃饭?”   她想到辟谷之人,吃了沾染凡气的食物会影响修为。   “能吃,不过,妙姑娘你先吃吧,我吃你剩下的。”   ……更有罪恶感了!   席妙妙气不过,她不擅言辞,这时也想不出漂亮话来说服他──毕竟,人家是真的不饿。她夹起一只饺子,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情侣喂饭,可惜技术不过关,缺乏经验,筷子夹着饺子,如同暗器,挟带破空之声,凶巴巴地怼到他唇上。   封殊愣愣地看住她,薄唇被胖乎乎的饺子抵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得到想要的效果,筷子悬在半空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那个,喂你吃的。”她气势大弱,解释道。   得了妙姑娘的允许,他张唇咬住饺子中间,咬掉一半,油星沾到唇上,像擦了一层微光,许是真的烫了,把他淡色的唇都烫得微微发红,乍看过去,比饺子更加撩人食欲。而他对饺子的兴趣,显然远低於对她的兴趣,叼住饺子的时候,视线仍然流连在她的脸上,不曾移开。   “你,吃得正经点。”   将饺子咽下去,封殊仍然不明白自己哪里‘不正经’了:“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咳,这倒是没有……”   不敢说实话的席妙妙底气很虚:“吃油条啦。”她低头,想到油条的形状,吃饺子都能吃得那么色气了,油条岂不是……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你就吃饺子,我喜欢看你吃饺子。”   “好。”   见他终於乖乖动筷,她松了口气,才能真正享受美食。她这里没有电梯,走楼梯费劲,大早上的更不想下楼,往往叫了外卖,到手已经只是微温。今日不知道封殊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像在店里吃刚煮好的一样,米绵且软,料也很足,瘦肉切得细细的,量却很多。她吃得高兴,想起另一件事来:“封殊,你身上有钱吗?”   封殊摇头:“我走得匆忙,没跟程序走,也没在出入境署登记兑换凡间钱币,伏云君只教了我那个办法,没给我现金。”   ……   席妙妙足足花了五分钟来消化,神仙也有出入境署这么接地气的事实。   “那,这个早餐?”   “说到这个,凡间散修真是亲切,”封殊侧了侧头,逸出笑意:“昨日你歇下之后,有人来找我,问我有什么要求,我不过提上一提,就说免费送给我了,送多久都可以,只要能跟我交个朋友。这又有何难?我便应下了。”   什么天界神仙的,席妙妙玄幻小说读得少,了解有限。   但这做派,听上去分明是黑x会来拜码头。   不等席妙妙深想,她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接通:“温语?”   “哇,这个点你居然醒着,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早餐吃了吗?”   “在吃。”   “吃什么啊,又是麦当劳?待会一起出去玩玩,我也见识一下你叨了很久的,传说中有200斤的大龄家里蹲男友。”   席妙妙心情复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在吃什么:“呃,贡品?”   须臾,电话里传来温语的关怀:“人家说谈恋爱会变傻,你憋了25年的脱单效果,果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要不待会我们也别去玩了,陪你去精神科挂个失智号吧。”   二人相识多年,席妙妙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生气,她想的是另一回事。   封殊身份特别,她怎么跟朋友交待呢?   别人能含糊过去,但温语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实在不想欺骗她,更不想因此心生罅隙。   她抬眼,看向封殊,而他一如既往的瞅着她,瞅得她都不自在起来。   和朋友通着电话时,被男朋友看着,原来是件这么害羞的事吗?她心猿意马,一边自觉很对不起闺蜜的关系,一边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封殊被捏得满脸疑惑,倒也没抗拒,任她蹂│躏。   他似乎不会有毛孔和痘痘的烦恼,通宵一夜后,皮肤也好得让女人艳羡,永远精神奕奕,会发光似好看。而这张漂亮的脸,就在她手下被捏来捏去。   “下午,出来见一面吧,我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你,他在我家呢。”   “……进度这么快?小看你了,妙姐。”   温语对她另眼相看:“那就三点老地方见吧!我今天只有这个时间段有空了,先挂了哈,爱你么么哒!”   电话挂得快,席妙妙还没来得及解释‘进度’快慢的误会,通话已经断开了。   她松开手,就看见封殊的右边脸颊被她捏得微微发红,可怜极了。   席妙妙连忙道歉,他只道不在意,心中却暗暗可惜──妙姑娘的手小且软,摸在他的脸上,比什么丝绸质感还要美妙,真乃神仙体验。可惜松得快,若是她再摸久一点就好了,先摸他个一百年吧。   对上神来说,人类的寿命比例,要厌倦一件事实在很难。   只是这种要姑娘来摸自己脸的说话,他没那个脸说出来,也怕妙姑娘恼了自己,尽管她已经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但好赖不能太过分。   席妙妙不知就里,怪自己太放肆了,只也暗中怀念摸他脸颊的手感。   各怀鬼胎的两人,交换了一个歉疚的眼神,对对方心怀不轨得很默契。 第21章   下午三点的约会。   吃一堑长一智,席妙妙吸取了昨日近素颜见面的尴尬, 今天与自己同行的两人都是颜值爆表的大美人, 她就是不能争第一, 起码也得交出合格的答卷。一来, 温女神看见她素颜约会怕是会原地崩溃, 在扣扣上痛陈化妆重要性半小时,二来……她也确实想变得漂亮一点。   爱美之心的觉醒,对大部份人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   只要开始在乎外表, 就无法不去面对自己的平庸、路人甚至是丑,不能再用‘我只是不化妆’来欺骗自己,去面对‘化了妆也丑’的残酷现实。   浴室里, 对着镜子的席妙妙深呼吸, 硬着头皮打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化妆箱。   这个箱子里是温女神半强迫半送给她的, 全她负担得起回购的中档牌子,大抵是想她尝到化妆的好处之后, 开始学着捯饬自己。可惜多年浸淫之下,她也依然出门会画眉擦口红,就觉得自己已经化妆了,至今都没用过这个博大精深的化妆箱。   这时, 她对着一箱子的瓶瓶罐罐, 头皮发麻。   “诶?”   每一个花俏瓶子外面,都贴上了便条纸, 上面写着这一瓶子是用来干吗的, 怎么用, 用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席妙妙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除了温女神,还能有谁?   温语的字很好认,与她冷艳外表截然不同的笨拙,规规矩矩像藏在方阵里的小学生字,圆滚滚的,都是以前练字方法错误时落下的老习惯。   如无必要,她从来不在人面前写中文字,但席妙妙觉得很可爱,比什么华文少女体都要萌,上学的时候还闹着要她在自己的手帐上签名,作为友谊的证明。十五岁的温语以为她故意嘲笑她,跟她冷战了一个下午,她都要对这件事死心了,回到家打开手帐却发现第一页正中央胖得像热汽球的‘温语’两字。   而这箱子里,每一件化妆品上,都写满了温语的注解。   席妙妙拿起一罐妆前乳,瞄了眼使用步骤,上面胖乎乎的字,让她突然觉得,化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每一行字,都像闺蜜揉着自己脑袋,教她怎么用。层层描上,将脸当成画布,逐一上色,好几次要险险收住,提醒自己画的是日常妆,不然依她画惯了商绘的用色,得画出远低於她年龄的萌妆了。   对着镜中人不断调整,到最后将所有化妆品用了一遍,连以前买来只为盒子可爱的砍妹腮红都往脸颊上糊了一点,晕染出那种只在杂志上看过的淡淡好气色。完事后,席妙妙对着镜里一再端详,下了判断──像face脸萌和b612里柔化过的自己。   斥巨资买化妆品,吭哧吭哧化妆半天,最后就是为了在现实生活里活出美图秀秀后的效果。   她出神地凝视妆后的自己,哲学得很超然。   席妙妙走出浴室,招手将封殊叫来。   他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   话到嘴边,她才发现这个问题很傻气,又不是修剪头发这么细节的事,她可是完整地化了个妆,就算再直男审美,也能看出化过妆了。   但是,谈恋爱不就要傻一点吗?   席妙妙把心一横,脱口就问:“封殊,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闻言,封殊低声说一句:“失礼了,”便伸手轻拍她的肩。   “妙姑娘,比昨天重了半斤。”   “……”席妙妙声音颤抖:“你真的是神仙,不是魔鬼吗?”   他答得更认真:“魔君邀请过我为他效力,不过他和我想法有很大的矛盾,而且对我有很多误解的地方,所以最后拒绝了他的邀请。血统上,我和他们也没有渊源……唔,不过天地本同源,硬要说的话,源头倒是一样的,但我确实不是魔鬼。”   听了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她还能怎么生气?可是那句‘重了半斤’太残忍,她气不过,於是伸出双手揉了他的脸足足一分钟。只是,她在发泄怒气的时候,被发泄的那个,正努力压下自己被揉得很舒服的窃喜,   席妙妙松开手,无奈:“我刚才化完妆啊!你居然连这个都没发现。”   这实在为难上神了。   天界全是货真价实的仙女,凡间化妆品那点提升,远不如她们法力的滋养,而仙女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他也没有观察的途径,对这类物事,都只听伏云君说过。   封殊弯腰,在她颈侧深深嗅了一下,在她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站直身了。   彷佛刚才的近距离只是错觉。   “变得很香,”他犹自不觉问题在哪,敛目看她:“不过,我还是喜欢妙姑娘原本的气味。”   第一面见到的香味,封殊就不会忘记。   华夏哪里都不缺人,尤其是大城市里,香水、烟尘、路边摊和点烟了的香菸,种种味道交杂在一起,混杂成凡间的烟火气。而她的气味是最独特的,不是因为她天赋异禀,有什么神兽血统潜伏着等待觉醒,只是因为他认定了她而已。   喜欢她,她就成了特别。   就像穿着一式一样的校服,连发型都有严格规定的中学里,也依然能一眼看出那位让自己牢牢记住名字班号的人。   席妙妙腾地脸红,可他眸光脉脉看住她,一如既往。   看得她脸都要烧了。   “妙姑娘,你的脸好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真的没有!别摸我的脸!快走啦,差不多到三点了!”   不是还有三十分钟吗?   手被拍开的封殊无辜地瞅着妙姑娘,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动人。她心里犹自打着鼓,往自己脸上碰了碰,果然──如果真让他摸到了,肯定会发现她的脸颊很烫。   冲动地推着封殊出门,刚坐上计程车,席妙妙就收到了来自温语的扣扣讯息。   温语 14:26:26   妙妙,这个男朋友,你是真心喜欢的吗?   一只妙妙 14:26:55   嗯!   温语 14:27:11   好   这段对话没头没脑的,席妙妙也不明白,没深想下去,倒是盯着那个‘嗯!’字,自己的喜悦从字里行间都多得要溢出来了。她抬眸看向封殊,他一回望她,她就忍不住笑:“封殊,你都没怎么说过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还喜欢别的人吗?”席妙妙坐等情话。   岂料上神思索片刻:“伏云君?”   显然,封殊还不具备分辨两者的能力,席妙妙不死心,引用经典问句:“那我跟伏云君掉下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妙姑娘,”封殊神色复杂:“伏云君老家在海里。”   嗨呀,她居然忘了这荏。   把这两句对话翻来复去的想了几遍,席妙妙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当然不会为了这种问题生气,本来也只是问着玩而已。可是,她的玩笑话,却总是能得到他的认真对待。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听到封殊问她,她才发现那‘有点好笑’的想法,早已化为笑意跃於唇角,无法掩饰。   “不告诉你。”   席妙妙移开目光,落到计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   绷住没两秒,唇角又扬起来了,眉眼弯弯。   “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她意外,神仙也有事求她?   席妙妙回头,入目是封殊邪俊的脸,他赧然开口:“虽然在坐车,你不会走丢,但我还是很想牵你的手,可以牵吗?”   世间竟有这般男子,能把‘小姐姐我想……’说得如此正经清新。   她始料不及竟是这个要求,脸颊微红,腮红都要盖不住了。她一抬眼,就在中央后视镜里,与暗中观察的计程车司机视线撞上了。   “……”   “哈哈,年轻人,我懂的我懂的,不要介意,尽管牵!要打啵也没关系,当我不存在吧!我什么都没看见哦,诶嘻嘻。”   席妙妙想立刻去世。   偏偏旁边的小男友仍然没发现问题在哪里,倒对新奇的词儿来了兴趣:“打啵是什么?”   司机很热心教导:“不是吧,你俩还没打过啵儿啊?打啵就是亲嘴,小哥你没亲过吗?不像啊!小姑娘脸皮薄,男人有时候要主动一点。”   说到亲嘴,封殊也不自在了起来,只是他模样隐蔽性高,一般人看不出他在害羞,这时端着邪俊的眉眼,越显沉稳无比:“嗯,我会的。”   你会什么啊会!   席妙妙听得心砰砰乱跳,不争气地期待起了他的主动。   大抵是见她真的害羞脸红,司机没再多说,只是脸上一直挂着迷之微笑。须臾,封殊才开口:“那个,妙姑娘,”   “嗯?”   “可以牵吗?”   ……说好的主动呢?   驾驶座响起一阵被压抑住的闷笑,被看笑话的席妙妙气乎乎别过头,速度之快,差点把自己脖子给扭着了,她一边盯着外边天桥,研究其建筑架构,一边将自己的手盲塞进他的手里。   刚放上去,她又后悔了,想缩回来,可早已被封殊牢牢逮住,逐根手指的慢慢套进去,是他学会的第一种牵法,十指紧扣。 第22章   将近下午三点。   席妙妙逃也似的飞快下车, 简直无颜再面对这个一路暗中观察的计程车司机,封殊不明就里,只跟在她旁边, 牵着的手稳稳当当的, 就是火山爆发, 十级地震也不愿意松手。   一路上, 收获眼球无数。   以前和穿得性|感点的温女神同行, 那条露出北半球的低v长裙,也同样得到无数男性路人的目光。席妙妙记忆犹深的一幕, 是一个搂着娇小女友, 仗着身高优势女友发现不了,一边死死盯着温语胸前的男人,震撼得让她好一段时间不相信爱情。   而和封殊走在一起,又是另一种体验。   这回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却不独是异性,包括男女老少, 甚至连路过被遛着的狗,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挪地了,头贴在地面,发出低低的呜咽求饶声──动物感官远比人类敏感, 猛虎披上羊皮行走於兽群, 也掩饰不了令人心惊胆颤的,肉食性的气息。   毕竟, 封殊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人有慕强心理, 目光不由自主地去追随强者, 美是一种强,自信亦是。   而他两者皆有。   席妙妙与封殊牵着手,不时瞟他一眼。   他神色冷淡,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一路上被人盯了个遍,但是在她偷看他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转过头来。   次数多了,他开口问:“怎么了?”   “好多人偷看你啊。”   “嗯。”   “你在天界也很习惯被人偷看注视吗?我快起鸡皮疙瘩了,你眉都不带抖一下的。”   天界。   这词儿说出来,席妙妙都抖了一下,感觉自己重返中二年代,如同活在玄幻小说里。   “我很少出门,即使离开濯龙居,也尽量避免到人多的地方,”封殊垂眸,不解:“何必在意蚁蝼目光?倒是妙姑娘一直偷偷看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说到最后,封殊声音渐小。   接着,他移开目光,假装看远处的风景,牵着她的手却稍稍攥紧。   就算所有人都看着他,对他而言,也不及妙姑娘一次回眸。   他说完自己都害羞的话,席妙妙听了,比他更害羞,低头凝视鞋尖,研究地板纹路,不敢偷看他了。   越不去看,手上的触感就越鲜明,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他大大的手里。   二人来早了,在商场空中花园绕了好一会儿才到约定的居酒屋找位置。而紧张忐忑的感觉,跟着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始终没消散。   居酒屋。   温语收入比她高,嘴巴挑,选的店都是价位偏高又不缺客人的,於是只要是温女神要吃的店,就她买单,夜宵看电影娱乐则大多由妙妙包圆。和女神约饭最写意的一点,是她往往去到哪都认识人,一个电话就能弄到会员包厢,瞅着比八线小明星还有架子。   席妙妙一报温语的电话号码,经理就将他们领到和室装潢的独立包间去了。   两人并排而坐,她晃了晃牵着的手:“都坐下了还牵着吗?”   “不可以?”   封殊敛眸,俊美轮廓依旧冷淡,微抿的嘴唇却带了点委屈的意思。   “也不是不可以,你想牵着吗?”   “嗯。”   “那就让你牵。”   得到妙姑娘的允许,封殊抿着的唇松开来,微弯着,勾出了杀意满盈的冷笑。   恰巧,温语推开进来,就撞上了这么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冷笑。   且见温女神脚步一顿,纤长玉指勾住墨镜鼻托,勾开墨镜,黑色镜片后深而艳丽的桃花眼居高临下地回应了这个挑衅。她今日穿得极低调,长袖高领上衣搭长裤,连妆也仅是裸妆──对她而言,算是很‘见不得人’的造型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具侵略性的美艳杀气腾腾地扫过整个包厢,如女王降临陋室。   俯视他三秒,她移开目光,落到好友身上:“包厢也有来拼桌的?”   “……”   席妙妙立刻意识到问题了,封殊确实英俊,但却属於不讨喜的俊,女孩子恋慕他的外表,温语却不会对闺蜜男友有丁点兴趣,一来就撞上了这挑衅的笑,自然误会他为人不善。她赶紧站起来凑上去,把她往身边连哄带拉的坐下,经理以为是两女争一男的现场,识趣地将门带上,只放下一句‘点单请叫我’。   封殊低头看了看被松开的手。   “不是,咳,我来介绍一下哈……”   左右各坐着两个颜值不输明星的美人,这坐拥齐人之福的好事,落到席妙妙头上,却真让她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这个,温语温女神,我好闺蜜从小玩到大的。这个,封殊,我男朋友,跟你说过的……他,只是长得比较凶,但人没有恶意的,很温柔很好说话。”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拍了拍他:“来,笑一个。”   封殊听话地笑了一下。   邪魅狂狷。   “……算了,当我没说,”席妙妙底气不足:“你忽略他的脸吧,反正人很好的,很朴实听话。”   虽然不是很明白妙姑娘的用意,但说到自己的时候,封殊一切以她意见为首,便认真地点点头,附和道:“我很朴实。”   温语嗯一声,神色如常地问了封殊有没有想吃的跟不吃的,确定了之后,将经理叫进来雷厉风行地点好单,当门再度关上后,才开口:“其实要忽略封先生的脸,挺难的。”   席妙妙深有同感。   她是第一次带男朋友见闺蜜,很在乎两人对对方的看法,紧张得要命。而她一看温语今日的打扮,就知道她为何要先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封殊了──她答了喜欢,所以温语穿了最低调不抓眼也不性|感的衣服,只化淡妆,把风头让给她最好的朋友。   心头微热,她也不顾忌了,一言不合就是一个狼扑挂到旁边的温语身上:“还是你最美!”   “在你说出自己很朴实的那一刻,你已经不朴实了,”温语镇定地将这只八爪鱼抠下去:“你们网恋都不交往照片的?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两百斤的肥宅,没想到是位仪表堂堂的先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刚才是我失礼了。”   她轻描淡写,将方才见面的尴尬抹了过去。   封殊自然不会深究,只解释道:“妙姑娘没跟我要过照片,而我也不在乎她长什么样子,想着等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到,不想吓到她。”   其实是他藏了私心,他一直认为自己长得丑而且吓人,远不及伏云君俊美神朗,怕妙姑娘见了他的模样,落了坏印象。封殊自认耍了点心眼,略感心虚地看了眼妙姑娘。   “……妙姑娘?”   温语被这个古言小说里的称呼雷了一下,看向好友。   “别、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妙妙就好。”   “好,”封殊倒不在乎怎么称呼,他低笑了一下:“妙妙。”   短短两个字,从他沉哑磁性的嗓子撩出来,却性|感莫名。   温语侧目看他一眼,没被撩到,内心却是警铃大作,恨不得拉着好友的肩就使劲晃,问她是不是被撩傻了。   她不是觉得世间没真爱,也并非单纯以貌取人。   说白了,长得异常漂亮的面孔会受到什么待遇长大,她很清楚,诱惑无数,若是正派人倒没什么,但这个姓封的,表现得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单纯温良,就明晃着可疑。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封殊的外形,温语心中有数。   这会是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家里蹲?   又不是在演日剧,没有桃花运的龟梨和也,绫濑遥会没人娶孤独终老,木村拓哉的表白会被拒绝……不存在的,现实就是,帅哥不缺女人,美女也不会没人追,只是质量问题。   “封先生,听说你一直在找工作,现在找到了吗?”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希望我不要再去找工作。”   温语听得太阳穴突突在跳,暗中严厉地横了席妙妙一眼──如果封殊真是两百斤的大胖子,她想玩玩就算了,但瞅这人外形优越的程度,恐怕不止那点图谋,也许是泡良,也有可能是为骗财而来。   她忧心好友会陷进去出不来,也怕她遇上这么个极品男人,以后会曾经沧海难为水。   席妙妙在旁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来之前,她被暗中观察的司机打乱了思绪,路上也因为行人的目光而静不下心来,没问过他是否需要隐藏身份──这下子,她要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是妙妙喜欢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把她当我的亲妹妹,有些不好听,会得罪人的话,我怎么也得说了,”指尖按了按眼角,温语定定凝视他,丝毫不慑於他的气势:“你身份成谜,见面第一晚就睡在她的家,人家给钱不让你工作,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温语从来不会关心朋友的情感状态,无论是遇到渣男还是贱女,都是自己选的,说不定暗中乐着,回头和好了她就成了拆散别人的坏女人。   但,那是普通朋友。   她不可能把她的第一次恋爱当一场好戏来观赏。   何方神圣一词,出自金庸的小说,比喻身份的神秘。   但是,封殊没看过近代的武侠小说。   他回以同样认真的目光。   “我是神。” 第23章   “我是神。”   纵横情场多年, 温语见识过无数男人的吹牛逼, 吹自己国企铁饭碗家里有一套房,吹年薪百万出入高档场所,吹自己有一通讯录的小姑娘在上赶着追他, 甚至吹嘘自己能一夜七次金枪不倒……   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一切, 没料到,今日却在闺蜜男友上刷新了认知。   温语眉头一皱:“封先生, 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希望你不要开玩笑。”   作为一个受着马克思教育, 长在五星红旗下的新好青年,她并不欣赏这时候的幽默感, 红唇扯出冷笑:“也不好笑。”   席妙妙听了,知道封殊无意隐藏身份,情急下忙道:“温语, 封殊确实是神。”   “……”   然而,这句话却彻底触到了温语的底线。   她飞快从化妆袋里捏住手机, 一手将妙妙拉入怀中护住, 沉声:“花三个月时间来传销发展下线?你骗小姑娘滚远点!别碰妙妙, 以为她孤身一人在s市打工, 出事了没人关心,消失了也没人在乎?我跟你说,她爹妈不管, 我管!我认识的人不少……”她侧头, 思索了一下:“如果你是外地来的, 那我可能不认识你的组织,但s市没有我走不了的关系,你要搞她,成本很高划不来,我无意断人饭碗,但你另选他人吧。”   力气之大,让席妙妙一脸砸在好友的胸上,香软肉糊了一脸。   她挣扎着要坐直身解释,却听到封殊的冷冽声音:“我只要她,不要别人。”   ……   很显然,上神并不知道什么叫传销和发展下线,后面他倒是听明白了,即使被心上人的好友嫌弃,也倔强的不愿意放弃。   温语冷下脸,笑意全无。   才努力挣脱了这个让天下男人艳羡的怀抱,席妙妙抬眼看见闺蜜的脸色,心道不妙,知道她是动真怒了。   “那个,听我说一下,求求两位了,”顶着温语‘这家伙被忽悠傻了’的严厉目光,席妙妙硬着头皮组织语言,试图说服她:“你想想啊,封殊长这样,想赚大钱,做明星或者骗富婆不好吗?就算把我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啊。”   听到她自贬的话,封殊登时不乐意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眼里很值钱。”   席妙妙崩溃:“……你不要说话啦!!”   封殊听话地闭上了嘴巴,眸光流泻出委屈。   这时候,一只软软的小手从桌下探过去,攥住了他的手,看清小手的主人后,蔫了巴唧的神威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眼前二人一通闹,封殊对妙妙又这么服从,把温语也弄迷惑了。   她打量着封殊俊美阴骛的外表,越看越像坏人,可是妙妙说得也有道理,她知道这种人如凤凰,无宝不落,出手必是大买卖……难道,虽然他是传销邪│教头子,却真的爱上了妙妙?   温语按了按额头,语气缓了三分:“你要是在神后面加经病俩字,我反应都没那么大。行吧,听你俩说说怎么回事。”   “昨天他跟我说自己是神的时候,我的反应也没比你好多少。”   席妙妙将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嘴唇都干了,正舔舔上唇的时候,封殊将桌上的绿茶递过来,她顺势接过喝了一大口,恨铁不成钢:“你也说点什么呀!”   温语看不过眼:“你让他不要说话。”   “……咳,是我错了,”反应过来后,席妙妙也不推诿,麻利儿认错:“对不起,我着急了,封殊你说说吧,证明一下你是神仙。”   说实话,即使好友亲口承认二人在天上飞过,温语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这个男人带妙妙飞│叶子溜冰,产生幻觉了。她没有这种恶习,但对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圈子都很有点了解,在这种圈子的观念里,带你溜冰不是害你,而是成为朋友的必要步骤──温语绝不会容许好友受骗上当,落下毒瘾!   手机里,早已翻出了警报的电话,要是封殊解释得不妥当,即使会得罪妙妙,她也必然选择优先保护她。   “怎么证明。”   “施个小法术?”席妙妙没怎么看过玄幻小说,这时脑海想出来的,全是哈利波特里的魔法:“飘浮术你会吗?”   话音刚落。   “等等等等等你放我下来!不是要飘我!”   封殊站直身,稳稳接住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小妙妙。   他回头,看向温语。   温女神美艳的脸庞凝住,看着从男人怀里下来,坐到自己身边的好友,她建立多年的完整世界观,正深深受到冲刷,牛顿一个豪龙破军冲破了棺材板,以名画呐喊的神态抓脸高呼这不可能,不存在的!   从农村不起眼的丫头,打拼至今时今日的地位,温语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她不相信任何存在能保佑自己,祈祷只能等着任人宰割,自己拼搏,才有出头的可能,老天爷赏的饭不够好吃,夹着沙子毒虫,就自己去争取大鱼大肉。   温语沉默了很久,久到牛顿在她的脑海里撒泼撒累了,消沉地躺回棺材里,麻烦她帮忙关一下棺材板   她慎重地将牛顿的棺材板压住,向封殊提出要求:“我也想飘一下。”   一分钟后,温语撩起垂落下来的长发:“好了,放我下来吧。”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思索片刻。   “我相信你们了,”她斟酌着用词,以前认识某某总裁某某局长,能直接称呼张总张局,可是,神?封神?感觉也太中二了,她尚有几分羞耻心,说不出这话来,她灵机一动:“你今年多大了?”   “一万。”   “嗯,你虚长我几岁,又是妙妙的男朋友,我就叫你一声封哥吧,如何?”   在说出‘虚长几岁’的时候,温语觉得自己的数学老师也要掀翻棺材板了。   “好。”   封殊自然没有意见,而席妙妙也欣赏了一把好友世界观被刷新的萌样,放下心头大石。。   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经常遇到卧虎藏龙狠角色的温语,接受了现实后,三两下就抹掉了前面的尴尬,熟络而不失距离地称呼起来。正好侍应拉开门上菜,有菜可吃,大幅减少了尴尬的沉默。   她浅尝清酒,搭一片鲣鱼刺身,芳香醇和的余韵温柔包裹住鱼片,融和为最默契的美味绘卷。师傅刀工不差,原材料新鲜,刺身的味道就差不到哪里去,而清酒度数低,对酒场老手的她来说,三杯下肚也产生不了多少酒精的效果。   但酒壮人胆,清酒入喉,顿生一种能包容万物的豪气。   “封哥,我信了你不是人,但能够使法术的,不止神仙,妖魔鬼怪也做得到,”她定定神,把这些平时压根不会用到的词汇从箱底翻出来,组织出很玄幻的对话:“我只是个人类,再能耐,你硬要欺负妙妙,我也拿你没办法,如果你真喜欢她,是不是应该证明一下自己,让她的朋友放心?”   让上神证明自己。   恐怕全s市的散修妖怪听到这个要求,都想打人。   闻言,封殊深深地为难了起来,   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真没被质疑过‘不是上神’,一来是没人敢,二来是天界里敢在他面前这么做的,又不会不知道他是谁。   看出了他的为难,温语略作让步:“要不,你让我看看你的原形也行。”   “我没有原形,”   封殊皱眉:“我不是女娲造人时捏出来的,也不属於任何一族系,在天地初开之时,我就已经存在……我没有实体,与天地日月同寿。不过,如果你想看正派漂亮的原形,我可以将我战友请下来,给你保证。”   被咄咄迫人地质问出身了一通,对象更是短命的人类,他却丝毫没有动怒,只想尽办法去得到对方的信任。温语比席妙妙更擅长观人,也绝不怕他,虽然他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比看仙侠电视剧还懵逼。   但看出了他的诚意后,她就不再拿看霸道总裁神经病的目光看他了。   “那就麻烦你了,正好来s市玩一趟,天界跟我们这有很大分别吧,就当旅游了!你让妙妙带你逛s市,她就知道那么点地方,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我来带你们玩吧。”   温语进退有度,对方拿出诚意,她也把他当朋友看待:“人多热闹,来,敬你一杯。”   一顿斟酒套近乎,封殊有点一板一眼,别人问什么,他才照样回答,很少主动打开话题,与妙妙待在一起,两人不说话牵着手也很开心。温语却是静不下来的,加上带了试探的意思,一顿饭下来,说得倒是比昨日一整天说的话都还多。   席妙妙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想了解封殊,却不知从何问起。   谈恋爱不会让人的沟通能力突飞猛进,她依然嘴笨,跟他说话,能慢悠悠地磨上好久,可也不是不快乐的。像封殊的意思,他有漫长到没有结尾的时间,去等待她把话说明白。   只是,能坐享其成就更美滋滋了。   有掌控全场聊天节奏的温女神,暗中聆听并争取把桌上所有菜式尝一遍的妙妙,以及乖巧坐着,有问必答的上神封殊,和室里顿时洋溢着祥和欢快的气氛。 第24章   吃至半饱, 温语停下了筷子。   纤长手指拈住小巧的日式酒杯,轻轻晃了晃, 她侧过头,美目宝光流转, 不输杯中物:“问了你那么多问题, 你就不想问问我, 关於妙妙的事情吗?”   语毕,她瞟一眼正在跟螃蟹蟹壳苦苦缠斗的席妙妙,被点名的后者眨了眨眼, 大为紧张──毕竟, 一个相识十年的老朋友,可真是你的什么黑历史都知道, 中二病时期的扣扣空间装扮签名厌世宣言,甚至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自拍合影。   “妙妙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封殊轻轻一挑眉:“不过, 我还是想亲自去了解。”   纵观天界有通天能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惜他就是那个‘天’之一, 传得太神乎, 成了正经八儿的传说, 没人不知道他的战绩, 连他身穿手执的神器都能如数家珍, 敬畏, 远之, 於是不了解。   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他不认为通过别人去了解一个人是好事。   对妙姑娘,他想亲自一探究竟。   “虽然你是妙妙的好朋友,但既然她是我的伴侣了,我想知道她的事情,直接问她就好。”   封殊不太会分辨场面话──他缺乏社交经验,他一直以来也不需要社交辞令,别人需要虚与蛇委,用尽话术技巧来达到的,他直接碾压过去就是了。於是温语带笑的话,他都逐一认真答复,像这一段,听得席妙妙满脸通红,红到了耳廓尖尖儿,手上的螃蟹也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直观地反映了她的心理状态。   “嘶……”   动作一急,用力失当,指腹就被螃蟹壳上的小刺扎破了。   “给我看看,”   封殊捉过她的手,伤口不深,只有一滴血珠冒出来。   席妙妙从来不是娇气的人,连忙解释,不想他担心:“小事,擦擦就好了……”   她愣住。   只见封殊俯首,在她受伤的指腹上轻轻舐过,松手:“好了。”   皮肤光滑如初,哪里还有伤过的痕迹。   温语感觉自己生物学老师正在坟头蹦迪了,而被‘治疗’了的席妙妙却是另一番感受,舌尖扫过皮肤,神经末梢反馈的感觉相当短暂,却发散出了被电鞭挞了一下的麻痒感。   她反应过来:“你你你你……”   “怎么了?”   封殊动机正直,没联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只关心她的伤情:“还疼吗?”   “不疼了,痒得慌!不对不对,重来,什么都没有!”   听见好友的闷笑声,席妙妙就知道那个痒字完全出卖了自己的状况,要说他耍流│氓吧,真治愈了伤口,而且松手松得很快,没有丝毫占便宜的意思,较真起来,倒像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瞪着无辜的封殊,心中轻叹。   分明是少女之│心度直男之腹啊!   他犹自关心着原先的问题:“不疼就好。”   “不疼了,真不疼了。”   “你跟他说明白呗,”温语却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瞧你挺高兴的,乐着呢,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看得我以为自己在看青春疼痛小说。”   看得太明白了。   要是换别的男人,别说治愈伤口了,让席妙妙立刻得到黄金右手,她也不愿意让人舔一下,但封殊……她虽然害羞,但   还想要更多。   只是看破不说穿,留给二人摸索的空间。   “不过,封哥你刚才说得好,我也觉得,问其他人都没用,你应该直接去了解了解妙妙。”   了解二字说得荡气回肠,意味更是深长,席妙妙实战不行,理论知识却是过硬的,岂会不明白友人‘了解’的深意,白她一眼:“是不是还要‘深入浅出’地了解一下?”   封殊同意:“是应该深入了解。”   温语笑而不语。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封殊希望能够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证明自己,有了违反地心吸力的证据在前,温语便不再怀疑他是精神病人,同意了这个要求,而且主动提主解决方案──s市开在关外的高级私人会所,晚上的高尔夫球场不开放,她可以拜托借用一下。   席妙妙侧目:“你现任男朋友是那边负责人?”   “我是会员,加上跟那边分部有利益来往……不要总往那方面想啊!会为了谈个小女朋友花那么大劲的人,少得可怜,谈钱谈权比谈情兴奋的人,才是主流。”   这话不无道理,有钱多漂亮的小明星都能得到,要往上爬,美貌只是其中一块敲门砖。温语低笑了一下:“而且我不是在做投资么?封哥要是想在地球跟你好好处,得自己赚钱吧,你也不像是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上贡的类型,只是之前以为他们亲切。我看着,只不过是把你当空降势力,怕了你而已。”   温语看透表象直指核心。   在她看来,神仙固然玄乎,但飞升不了的散修妖怪,不也是公民么!就得跟着人类的规矩来,行事逻辑也应该和人类相差无几,往这方面一推,逻辑就连起来了。   “借势变现,无可厚非,总比收保护费好听,不过我就这么说着,到底怎么做,还是看封哥自己的想法。”   “嗯,”   封殊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凡人说得有道理,其实经过送早餐一事,他已经开始起疑心了──那种过分的殷勤,结合电影院里那只鼠妖的反应,他怀疑伏云君又戏弄他了。二人感情深厚,对他的德性也相当了解,只是封殊远离人群已久,很多事难以求证,暂且信不信:“我考虑一下。”   等今夜将他叫下来,当面问清楚。   “约定今晚十二点吧,你男人能上天,我就不开车来接你们俩了。”   席妙妙拉了拉她的衣袖:“待会不一起逛吗?”   “别,你男朋友是神仙,不在乎凡人外表,那我就不用刻意扮丑了。这一身穿得我浑身难受,回家换身行头!”   席妙妙眼角一抽,女神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低调是低调了,可实在跟丑这个字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她还没说什么,温语上身倾前,眉心轻碰她额头,在这个距离之下,她能嗅到她轻盈不羁的淡淡香水味,像刀子在前面划了个圈,锋面一亮:“而且,今天也是我多虑了,你化妆之后很可爱嘛,嗯?”   尾音千回百转的撩人,压嗓夹带笑意。   这张脸,席妙妙看了快十年,可美人就是美人,漂亮面孔再看十年也不会腻,就像此时,依然不争气地被撩到了,她光速往后退三步,跌进封殊怀里,他稳稳接住她。温语一边戴上墨镜,生怕被熟人碰见自己这一身朴实打扮,一边落井下石:“封哥,妙妙就喜欢这样子的,下次她不高兴了,这么做,她就会很开心。”   “……滚!”   “真的吗?”封殊下颔微敛,注视怀里的小妙妙。   羞耻心在说,假的。   席妙妙想象了一下,封殊对她这么做的样子……好吧,她良心很坦白:“真的。”   试问哪个女孩不想被一个英俊潇洒的霸道总裁额咚呢?   起码,她是想的。   “嗯。”   封殊应了声后,席妙妙心跳如擂,想着他会否立刻来一下。但是等了半分钟,只等到他扶直自己后,很有仪式感地重新牵起她的手,动作止於此,正直得让她欢喜又无奈。温暖大手将她捂得紧紧的,平常糊一脸的商场空调,也不再冻得她要将手插│进外套口袋了。   以往戴着耳机插着口袋走路,觉得自己酷成了二百五,得瑟着‘在我的bgm里没人可以比我更帅’之类没有实际意义话,四下无人的时候,更会悄悄轻轻哼唱,走路带风,如行走在t台之上,是最闪亮的一颗星。   可是,有人牵着手走路,一刻都不想松开她的感觉,也不赖。   最闪亮的一颗星,有了要跟随着她的卫星,她的月亮。   席妙妙抬首,抬头看看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低头晃晃牵着的手,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捂热乎了。   送别温语之后,两人在商场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下。   她购物欲不高,平时在商场逛得最来劲就是书店、文具店跟超市里的零食区,这时牵着封殊,逛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带了几分炫耀的意味。   单身的时候,看谁都在秀,疯狂吃狗粮,与同为单身狗的基友痛心疾首道:‘等哪天我交了男朋友,肯定低调做人,不虐狗!’   而现在?   诶嘿嘿,哪里人多往哪走,想跟全世界宣告,她有个超棒的男朋友。   “对了!”   走至商场的空中花园时,席妙妙倏地想起一件事:“封殊,你低下头来,对,”她摸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看镜头,就是这个黑色的洞,笑一个!……呃,算了,还是别笑了,你就跟平时一样好了。”   七连拍,有笑容的像拐带犯跟女大学生,没笑容的倒正经些,深刻轮廓勾勒出冷峻的意味,气场很足。她今日化了妆,不需要怎么美化了,合照的那位更是无懈可击的英俊。不用操心他,她就挑了张把自己拍得最好看的,空间微博一键发送,配上一个意味深长的脸红表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画像藏在手机里,能保存多久?”   “诶?我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席妙妙思索:“如果备份了,放在云端硬盘,或者我手机一直没丢的话,应该可以保存一辈子吧!不过是我的一辈子啦,你的一辈子,大概宇宙都要重新大爆炸一回了。”   跟神仙谈科学,她有点想笑。   “等我学会怎么在凡间赚钱,买了手机,你可以把这张画像复制一份给我吗?”   比秀恩爱更开心的,大概是,对方也跟你一样想秀,而不是藏着掖着怕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吧。席妙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乐得眼里全是甜泡泡。   这时,手机微震,她低头一看,是收到了空间的评论回复。   一只妙妙:[脸红]   哎嘿你来打我呀:你去追星了?这明星我好像没见过呀,挺帅的   云笙:说好的只爱二次元的男人呢?你居然也去追星了!   今夜月色很美:邪魅腹黑攻,可以   ……   难道这些愚蠢的凡人察觉不出来,这是她在秀男朋友么?   席妙妙气愤不已。   “妙妙,邪魅腹黑攻是说我吗?”   “……”   “这是什么意思?”   “……” 第25章   难得出来一趟, 席妙妙在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仗着有封殊在,更是到文具店大扫荡──那些抬得她手酸的大画板,沉重的画具,在他手上都轻若无物, 一手提着小山高的购物袋,一手牵着她。   乐颠颠地回家,走路都带风。   “如果你也可以把我提起来就好了。”   “可以。”   “诶????”   席妙妙震惊状回头, 封殊却已经坐言起行, 一手将她的臀部捞起来。寻常人抱起小姑娘,就算力气多大, 也有肌肉发力过程而导致的晃荡,但他的手臂却稳定得像钢筋,她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种待遇,一顿惊呼后,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头。   她的所有体重, 都没这一下拥抱来得让他动摇。   妙妙的身体软乎乎的,压着他半边脸,他差点没绷住, 被碰到的地方, 不自然地发着烫, 心神不宁。   体重轻若鸿毛, 妙妙於他而言, 却重若泰山。   封殊狠狠一沉气,压下那些歪心思。   “坐稳。”   “诶?好的。”   席妙妙讷讷应道,却一点不敢松手,怕自己没坐稳翻过去。   就这样,以往走得她要死要活的楼梯,今日却坐得轻轻松松,到了家门前才落地。他神色平淡,像是抱她上楼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平常心能互相感染,震惊的她也平复过来,掏出钥匙开门。   有上神帮忙,她只消坐到沙发上,指挥着他将购物袋里的物件逐一放好。   席妙妙一开始是想过帮忙的:“你都帮我提了一路了,你坐着,我来放就好。”   “我……”封殊在她旁边坐下:“我坐着,也可以放。”   接着,眼前的画板无风自动,稳稳当当地飘在两人面前。   她觉得自己要开始习惯这种超现实现象了。   沉浸在有男朋友帮忙提东西的兴奋之中,席妙妙真买了不少东西,有些放不下的,就只能搁在墙边,放好之后,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小家就更狭窄了。   s市寸金尺土,关外的倒是租金便宜地方大,但治安不好,娱乐也不方便,取舍之下,就选了这一片繁华的地段。   其实没有意义,性价比也不高。   只不过,她在老家穷惯了,习惯了房间永远不能上锁,家人亲戚都能随时进来打扰在‘玩电脑’的她,这一方自己争取出来的天地,再小,也是她的地盘,每一处都温暖。   孤独的都市人需要一扇窗,背靠车水马龙,听着人来人往,彷佛置身其中,是繁华的一分子。   沙发上的席妙妙抱着双膝,她转头看向封殊,他经常像一座雕像,俊美安静,从不急着找下一件事情做,她之前看他像忠犬,骨子里却有着自得其乐的猫性。这时,他回过头来,回应她的注视。   她学不来这种安静,只悄悄把头靠到他肩上──失败了,他太高。   嗨呀,好气呀。   下一刻,封殊往下坐了一点点,腰滑下去,不是他往常挺拔的坐姿。。   这种不自然的坐姿,久了腰会很不舒服,她稍稍一愣,他却没有和坐正身的意思:“靠吧。”   “嗯。”   这次,靠得刚刚好了。   指尖轻轻敲打着膝盖,弥补了她不能原地手舞足蹈的兴奋,连逼仄的小窝都顺眼起来,她想到许多不着边际的话题:“我家是不是很小?”   “嗯。”   “哦,”话题是她提出来的,她却有点不服气:“你家有多大?”   “和刚才我们逛的那个商场,差不多。”   卧槽!   她原来在跟地主谈恋爱?或者说,天上的土地不值钱,没有地产商炒地皮,一人一座宫殿,岂不是美滋滋。其实想想,商场也不算很大,那种石油王子,坐拥一整幢摩天大厦,才是真正的豪宅……   “不算上森林的话。”   “……”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   “你们天界,土地很便宜么?”   “我很富有。”   真不谦虚啊,上神。   封殊不吝於让妙妙了解自己:“天界很辽阔,也不是在天空上面,用凡间文献的话来说,就是位面不一样。但辽阔也不代表可以随便占地为主,要跟天庭上报告,付出代价,而且除了最繁华的一拨地,外边都有仙兽,数量很多,对外来人有很强的敌意。要荡平一处,对大部份仙人来说,都很有难度,也没有这个必要。”   位面,凡间文献……   席妙妙眉头一抽:“封殊,你读的那份文献,该不会是叫《》吧。”   “你怎么知道的?”   “咳,不说这个了,那你家森林里,也有很多仙兽吗?”   听他说得可怕,席妙妙畅想着,看来神仙里的仙兽,也不全是精灵可爱的存在,反倒只只青面獠牙,择人而噬。   说到这个,就深深刺痛了上神的陈年伤口。   封殊敛眸垂目:“原本有,后来我怕会吓到来探访我的客人,就去镇压了一次,还没来得及下杀手……就放弃了抵抗,全走了。”   仙兽自尊心比仙人低得多,大多遵循弱肉强食的本能,也知道合作以多胜少,蚁多咬死象的战略道理,可是面对来再多也是送菜的强大对手,就会选择逃跑,连狠话都不放一句。   “你真体贴,”席妙妙为男友的细心而自豪:“之后来拜访你的朋友是不是多很多了?”   会心一击!   封殊神色郁郁:“我没有朋友。”   “……”   “后来仔细想想,对大部份仙人来说,我应该比整个森林仙兽加起来还要恐怖。”   扎元婴了。   席妙妙不知道在天界里,关於战神的传说有多神乎,她愣愣凝望着他阴郁冷峻的侧脸,确实不像好人──不是狰狞丑陋的面目,地狱里也有一尊玉面修罗,英俊亦能让人心生畏惧。   她转过身,以跪姿在他身边,二话不说双手环住他的肩。   这亲密的动作,席妙妙从来没对任何异性做过,她画画时想象过很多次,以为实战时会很害羞,毕竟,连牵手都能让她紧张半天了,何况是主动抱抱。   可是此刻做来,却出奇地安定,甚至有种‘啊,早该做了’的感觉。   封殊拙不及防──其实是来得及防的,他经历过多少战场上的偷袭?可是怎么防都不妥当,对手无搏鸡之力的凡人女子,他只能默默承受,随她胡来。她娇小柔软的躯体环住他,呼吸不论轻重,都有她的气味。   独一无二的,昭示着她对他的霸权。   “你现在有朋友了,而且还是女朋友,”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仙体抱着莫名舒服,嘴笨的她,也只能通过这种直接的方法来表达安慰──她的肩膀再娇小,也可以当他的港湾:“你对我很温柔,也很有耐心,我不怕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天上做了什么,是多么可怕的大恶人,但你对我好,你就是我的……”   席妙妙顿住。   封殊符合所有让女生拥有安全感的条件,俊脸低音炮,宽肩长腿有肌肉,与娘炮瘦弱扯不上半点关系,冷着脸往门外一站,很有门神效果,保证宵小不敢来犯。   只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就像看一个宝宝,永远善良柔软长不大容易被人欺负受骗,而不是推他出去挡风挡雨受尽磨难。   在她眼中,战神也不过是想要朋友,想得在茫茫网络上找到了她。   我的意中人,会是盖世英雄?   不了吧。   “你是我的,小公举!”   席妙妙撩起他的刘海,在他额角吻了一下。   小公举是什么?   封殊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问题,就被额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镇住了。当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更是心神大震,拼命忍住逃窜到十万八千里外一头扎进北冰洋冷静一下的冲动,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住她:“……妙妙?”   “怎怎怎么了?”   席妙妙同志,心虚了。   抱抱还是朋友之间能做的举动,可这一下,却是扎实的窃玉偷香,滋味还挺好的。   转瞬,她就觉得这样虚着不行啊,太没有出息了。   遂壮着贼胆反问:“不能亲?”   亲男朋友,天经地义!   “那我可以吗?”   “可以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封殊强压下翻滚的血气,伸手,指尖撩起她的刘海,摩娑过皮肤。   距离拉近。   席妙妙心中翻起大片悔意、兴奋、紧张,夹杂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坏掉了,要死在这里了,要交待在这了。   牧师呢?牧师在哪里!?加血啊!   忘了闭上眼睛,席妙妙呼吸凌乱,只觉每一个感官都充了他的气息,霸道而冷冽,攻城掠地,而她除了颤巍巍地抱住他之外,别无他法,任君采撷──虽然,薄唇只是在她额上同样的位置也轻轻地吻了一下,克制而守礼。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   总让人联想起薄情的嘴唇,原来压到皮肤上的时候,会是这么柔软而清晰,明明吻得很轻,却像要凹下去了,凹成他的形状,被吻过的地方,永远留下他的气息,洗不去,忘不掉。 第26章   封殊很快松开她。   先‘袭击’他的席妙妙, 却捂住被吻到的地方, 缩成小小一团陷在沙发里,像被戳了一下的穿山甲, 尾巴尖尖都要卷起来掩住脸孔,太害羞啦。   吻她的人, 端坐在一旁,稳若泰山, 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动摇得想把自己关起来,先闭关一百年冷静一下。   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   还是席妙妙先缓过来──她没察觉封殊的紧张, 见他淡定,脸颊的热度便借着他的从容降下温来。只是一直愣着不说话,也不是办法,她瞄了眼墙上的挂钟,顿生急智打破静谧:“不是说要叫你的朋友下来吗?你的朋友……”   也就那位伏云君了吧!   后半句话太伤人,她连忙咽下去。   幸好, 封殊也正好沉浸在嘴唇触感的余韵之中, 并未追究她的欲言又止。   “好, 我现在就联络他。”   哇,现场看神仙聊天!   席妙妙立刻坐正了身, 竖起耳朵, 又想到会不会是‘传音入密’之类高超技巧, 旁人难以窃听:“那个, 我可以听着吗?不能也没关系,我就问问,如果不方便,我就到房间里去。”   毕竟关乎第三个人的私隐。   她自认也没有监控男朋友所有交友情况的癖好。   “可以。”   只见封殊指尖一翻,耳垂上的银钉化为一束流水般的银,化为 94英寸高,66 英寸宽的方形平面,悬於手中,法力穿透了水面,泛起华丽的法纹,荡出令人心生敬畏的光华,确实很有神器风采,但是……但是……   席妙妙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像她的ipad air2。   下一刻,水镜便响起了声音。   “又找我咨询你的恋爱烦恼?不是见到小姑娘了么,以你的外表,应该不会有姑娘会嫌弃你吧!还说,你的网恋对象真是个200斤的胖子,你想回来又不好意思跟人明说,找我支招来了,嗯?”   声音朗润带笑,即使带着意义不明的微哑,也不影响这是一把出色的嗓子。   与封殊一听便浑身一颤的低音炮相比,这把声音更加老少咸宜,适合去做任何销售工作,一句‘你好’便足以让人不舍得挂掉电话,即使是听他说些无关要紧的废话也是好的。   只是那声骚气乍泄的尾音,就像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来了,飞快地收了回去。   被揣测成200斤的席妙妙一头黑线,却气不起来──之前她和温语,也将封殊想象为200斤的家里蹲肥宅。何况这位伏云君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如果说一听封殊说话,就觉得此人绝非善类,那么,他的嗓子便是人畜无害的可亲,每个音节都像在最清澈纯净的泉水里浸润过。   听他说话,是一种心神舒畅的享受。   “不是,”   先否认了好友对妙妙体形的猜测,封殊简短地将事情陈述一遍:“想请你下来一趟。”   “这样啊,我要先问一个问题。”   “请说。”   神仙下凡之前,还要考校一番?   席妙妙正襟危坐听着,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君,尚有一分敬意。   伏云君:“那个要见我的,是男是女,长得怎么样?”   ……???   这位仙君,你对凡人的考校就是性别跟相貌吗?是漂亮妹子就肯下凡吗?你的节操呢?飞升的时候也跟着飞到九宵云外了吗?确定不去捡一捡吗?   在席妙妙的脑海里,仙君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封殊亦是无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人相识已久,初识时,伏云君已经很受仙子欢迎,他也喜欢跟她们玩乐,但仅止於此,不曾有过亲密的关系,或者像现在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直至一次下凡历劫后,回来便性情大变──外表依旧是丰神俊朗的青年,内里的芯子却像被谁撕开破坏过,只剩颓垣败瓦。   废墟存在於他的内心,即使藏得再好,那种被磨砺过的,充满伤痛的内核,也使他充满致命的魅力,女人容易对他心生怜爱。即使被他用不着调的理由要求分开冷静,也不忍苛责於他。   “以前?”   重复了这两个字后,伏云君沉默了下来,少顷,复低笑:“我反而觉得这样比较好。”   他不欲多说,封殊就不追问了。   “要见原形的,是位姑娘,”他回忆了一下:“比上次在你身边仙子好看。”   “好,晚上见。”   “嗯。”   对方挂得爽快,水镜上的法纹登时暗了下来,封殊手一翻,它便再度恢复原本素面小方块的形状,窜回耳垂上,化为无色之物,怪不得她一开始都没注意过有它的存在:“诶……”她好奇伸手去摸,却能碰到冰冷的外壳。   “闻荆做的,我不喜欢戴饰品,就在上面动了一点手脚。”   “要是我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席妙妙心生感慨,这话听得封殊舒坦,大感同意,她又道:“要是高考时带着这个作弊,查不出来,上课还能听听音乐广播剧,哇,想想就美滋滋。”   “……”   封殊别开脸。   距离和温语约定的时间,起码还有七个小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席妙妙从箱底翻出一部在大学时购入的笔电,搬来吃饭的餐桌,坐到台式电脑旁边:“我还有稿子没画完,你打游戏,我在你旁边坐着画稿。”   封殊抬眉:“不打扰你吗?其实你要忙的话,我在旁边坐着修炼也可以。”   “不打扰!”   席妙妙打开笔电,笑意止不住的溢出唇角──广大网瘾少女的梦想之一,就是和男朋友并排而坐,一起上网。她在许多个独自画画的夜里,也曾想象过,旁边有个人陪着她,做什么都好,不需要一起玩儿,当在那坐着,已经是一种陪伴。   她点开ps,线稿已经画好了,就差上色,她熟练选中色块打底。   上好裙摆部份的底色,席妙妙瞄一眼身边的封殊,他老实地打开英雄联盟,独自开了一局游戏。王者段位的对局,她为了最近的围观位置,不时瞄上两眼。   这种游戏,越高端的局,精彩全在细节里,大家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干什么,反倒没有中低端局的精彩互杀,对线期间甚至不容易爆发人头,劣势就怂着发育找机会。   席妙妙技术不行,但始终是个老玩家,对游戏有一定了解,於是越发佩服封殊──他才玩这个游戏多久?补刀美如画,稳定得像开了外挂。这一场他玩的角色是刺客,席妙妙刚画了两笔,就忍不住瞟他的荧幕,这时候,他正在补刀,被对面射程远的法师消耗了四分之一的血,不由得奇怪:“走位躲不开吗?”   好几下,她觉得她上她也能躲开。   “躲开就不好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封殊的步步退让麻痹了对手的警觉,一次大胆上前想进一步消耗他的血量,他却借着技能箭步迫近,急促的敲打键盘声,以密集的操作,打出爆发性的伤害,挂上点燃,瞬间清空了敌人的血量!   荧幕上的男角色,轻笑说出系统台词:‘除了弱小以外,你们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这时候,席妙妙才明白封殊那句“躲开就不好杀了”的意思。   诱敌深入,一击必杀。   水底下的猎手,瞅准时机叼杀咽喉。   刺客从不张牙舞爪,耀武炫威,大多数时候,都低调朴实得像平庸的石头,可一但轻视於他,露出了破绽,就死得稀里糊涂的。新手可能还会懊恼,对方血量这么少,差一点就反杀了,但高手都会计算伤害,差一点,差一滴血,都是精准的计算。   反杀的可能性,在强大的操作面前被碾压至趋近零。   封殊神色自若地继续补兵,恢复了平静的水面,除了还没消失的敌人尸体,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不是在工作吗?”   回城买装备的空档,他回过头来,抬眉看她。   “呃,”看封殊打游戏看得入神的席妙妙,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我在工作!就是刚才很精彩,你杀│人了我才看两眼,真的,你相信我,看我真诚的双眼,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吗?”   “……呵。”   他唇角微勾,伸手往她眼皮上一抹,她犹在云里雾里,不知此举何意。少顷,才发现再瞄向他的电脑荧幕时,荧幕被一团光雾笼罩住,再也看不见游戏画面了。   震惊过后,她反应过来这是神仙的手段。   席妙妙几乎跳起来:“喂,犯规!”   “专心工作。”   封殊轻拍她的头,温和而不容拒绝,显然知道以她的性子,磨磨蹭蹭的能耗到截稿日期前三个小时。摸头杀威力惊人,她被拍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悻悻地瞪了他和自己的台式电脑好几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投入画稿里。   虽然心有不忿,但效果也是显着的,上神的气场如同旁边坐了个训导主任,白雾更是时刻督促着她的良心,效率比平时快上一倍一止──他打着王者局,居然还有余力来关心她是专心画稿子,还是快乐摸鱼刷微博。   好气啊! 第27章   八点吃晚饭的时候,席妙妙已经上完色了, 成稿了。   当她将稿子发给编辑的时候, 距离截稿日还有整整四天,吓得编辑连发了三个黑人问号的表情, 问她是不是被谁穿越了,或者鬼上身, 发烧, 哪里不舒服,最后甚至拉着她,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适当的时候, 也可以放松一下。   席妙妙哭笑不得,自己在编辑眼里, 都成什么形象了!   也难怪, 她虽然不拖稿, 但总是踩着截稿日的最后一小时交稿, 如同钢丝死线上独行, 她的画缺乏个人特色, 交稿风格倒是独一份儿。编辑喜欢催她的稿, 却没指望过她真的会提前交稿──拖延久了, 身体也习惯了这种步调,渐渐变成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犯贱体质。   席妙妙曾幻想过微博上的一个段子, 被邪恶组织抓去关着画画和健身, 等她画出了山一样高的稿子, 练出维密天使的好身材的时候,组织被正义警察一窝端了,她拿着稿子过着一生吃喝不愁,还有马甲线的人生赢家生活。   她没等到吃饱没事干的邪恶组织,却等到了更加超现实的上神。   悄悄抬目看他,他立刻察觉到,回首扬眉。   “我已经交完稿子了!”席妙妙赶紧点开跟编辑的对话框,以示清白。   “嗯,我信你。”   封殊失笑,指尖轻敲两下,伴随着敌方基地爆炸的声音,是他的关怀:“时候不早了,饿吗?想吃什么?”   方才进入画画的无我境界,完全不觉饿,他不提还好,一提,席妙妙就觉得胃里空荡荡的难受:“随便吧,下午吃了日料,凉得慌,晚上想吃麻辣烫,我们下去吃吗?”   “早上答应了小陆,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联系他,他会送上来。”   他轻轻皱眉。   在大部份时候,他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人,且言而有信:“他一直哭着恳求我,如果他送来的食物不合你口味,那我再换吧,你看如何?”   席妙妙还能如何?   她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从来没有过别人哭着求着要请自己吃饭的体验。   现在,她已经是压寨夫人一样的地位了吗?   十五分钟后,两盆麻辣烫置於面前,餐桌上还体贴地铺了质地高档的餐布。   没错,两盆。   脸盆大的麻辣烫,里面放满了食材,种类应有尽有,席妙妙用筷子从一汪红汤中夹起一条迷之黑长软:“那个……这是什么?”   “夫人,这是海参。”   自称小陆,送餐来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应道。   “哦,原来是海参,”她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话音刚落,就发现哪里不对:“等等,谁家麻辣烫会放海参啊?!”   “夫人可以仔细翻翻,里面还有鱼翅、鲍鱼、龙虾等等的食材。”   听上去还挺自豪。   席妙妙一边听着,一边用筷子轻轻搅动,可以看出厨师不惜成本的决心,随便一搅,他所说的名贵食材悉数映入眼帘,且个顶个的大,一看就知道没有偷工减料,诚意快要满溢出来了。   小陆犹自解释着:“时间仓促,来不及备更好的,只能从附近的酒店买来海鲜食材一用,下次一定用让两位更加满意,望夫人见谅。”   封殊对食物没兴趣,看两眼就放那了。   “妙妙,喜欢吗?”   他只在乎她的意思。   “我,我错了,”席妙妙已陷入暴风凌乱,语气艰难:“也许,我不是压寨夫人,我是大佬的女人……?”   从玄幻,一下子跳到都市频道,她心脏有点受不住。   小陆是位干练的年轻人,穿着深蓝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相貌堂堂,一身‘现充’的气息。她极少与这类擅长交际的人打交道,理应心生畏意,就像洗头时碰上爱推销爱说话的发型师。然而这时候,小陆却表现得比她还害怕,他像是深深畏惧着二人,忌惮她的喜怒,彷佛只要她不高兴,就能让他卷铺盖滚蛋,甚至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面对她的疑问,他更疑惑:“你不是封哥的女人吗?”   封、封哥吗?   社会,社会。   “我姓席,你叫我席小姐好了,恕我问一句,”席妙妙揉揉太阳穴:“你也是神仙吗?”   “席小姐想问什么尽管问,不用这么客气见外的,封哥怎么说也是我们s市的上宾,当然,如果有幸可以有他长驻在s市就更好了,”   小陆头垂得低低的头,却在后半句疑问里抬了起来,目露讶异:“封哥果然是上面的!?可是我们没收到有人下来的通知……不不不,席小姐,我怎么可能是神仙呢?我……我也就手脚勤快一点,入了徐哥的眼,来帮忙跑腿干活的而已,绝对比不上封哥。”   上面的,下来还有通知,越来越像全国性的邪恶组织了。   席妙妙撇一眼空降的封殊,后者赧然:“匆忙下来,只让人给天帝捎了个口信,没来得及好好申请。”   “封哥果然不简单,”   小陆眉眼弯弯地奉承着,他远比封殊懂人情,短短几句话就明白席妙妙的顾虑,解释起来:“席小姐不用担心无功不受禄,占我们便宜之类的想法,封哥修为远超s市任何一个人,他有资格提要求,服从强者在我们之间是很正常的。”   席妙妙没被糊弄过去:“服从强者,那治安不得乱套?”   “我们之间的规矩,强者也得服从,因为违反规矩的人,会被群起攻之,再强,也顶不住一个市的势力,而且没那个必要,和气生财嘛,大家一起赚钱不好吗?打打杀杀的,又不是那什么……你说是吧。”   看出席妙妙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小陆语气就热乎多了,讨好的意味更深。   不过,她普通归普通,却听明白了里面的含义。   这么超现实的一群人,能在唯物主义的日常生活里藏匿那么久,必然有其森严秩序。不可能没有强者,只是,强得有限,他们可能会礼遇,却不一定会二话不说就视若上宾,少不了警惕试探。   显然,封殊在他们眼中,已经强得凌驾了秩序。   即使他们想肃清这位不速之客,也不知从何下手,甚至有自知之名,来一个死一个,来一队灭一队,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对手了。   席妙妙用起点都市小说的逻辑来想,猜得□□不离十。   “我同意,”封殊笑了笑,尽量显得温和一点:“动辄下杀手,不太好。”   温和得小陆差点跪下来叫爹。   须臾,才定定神,说辞谨慎多了:“我就不在这打扰封哥了,你们用餐完毕联系我,我派人来收拾就好,祝两位用餐愉快。”   席妙妙站起来要送他到楼下,小陆连连摆手:“哪能让席小姐送我啊!”   封殊放下筷子:“我送吧。”   小陆:“那就麻烦席小姐了,请席小姐务必送我出去。”   席妙妙真怕他哭出来,便站起身送他。   在狭窄的楼道,小陆更加高大,但比同龄男人瘦削许多,言谈间很有江湖气息,却不像是混社会的。到了一楼门禁前,他便礼貌阻止了她:“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本来让席小姐送我出来,已经很不应该。”   “嗯,”   “席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看出了这位年轻小姐的欲言又止。   “就是……好奇,你不是神仙,是什么……”   要揭人老底,席妙妙怪不好意思的。   小陆不以为忤,爽朗一笑:“哦,这个,看来席小姐接触这个圈子的时日还很浅,没开眼吧,我修为很低,封哥恐怕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面目。”   “我是蜈蚣,跟徐哥很久了,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卡片交给她:“有什么需要的,就联系我吧,再见。”   告别了她,小陆便消失在浓重夜色之中。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乍一看过去,真像一条动作灵活的蜈蚣窜进巷道路,拐角便消失不见。   ‘我也就手脚勤快一点,入了徐哥的眼’……   想象百足齐动的样子,席妙妙抖了一下,转身飞快奔回家里。   面对着赏心悦目的男友,她顿生感慨:“封殊你原形要是昆虫,我都不知道怎么爱你了。”   “嗯?”封殊正对着一盆红汤犯愁,回头看她:“所以,你现在爱我。”   “……重点不是这个啦!”   “还有比爱我更重要的事?”   封殊神色严肃,说得她一时失语,想含糊过去,他却不肯退让,眸光灼灼地看住她,像黑海里有条杀│人鲸在盯着自己,头皮发麻。少顷,她终於气急败坏地坐下来,夹起一条海参,恶狠狠咬掉一半:“没有,行了吧!”   “嗯。”   这句音节,他说得特别温柔。   那一片黑海,怕是盛了蜜,浸泡得杀人鲸也只会求么么哒了。   笑意太明显,席妙妙憋住股气吃得很快,麻辣烫味道足,虽然只是微辣,也架不住她吃得快,没一会便辣得满脸通红──什么山珍海味往麻辣烫里一放,味道都要被盖过去了,何况本就是尝其鲜味的海产,鱼翅像粉丝,她平时也不爱吃这种破坏生态的海产。   当然,主要原因是贵。   饭后,席妙妙体验了一把大爷过日子的方式──以前她吃完外卖,得赶紧收拾,放久了招虫子。现在她只需要擦干净嘴巴,往床上躺着玩手机,封殊就会帮她把垃圾扔到外边的收集箱里。   舒心!   席妙妙抖着二郎腿想,如果恋爱是这样的,那她这些年错过了多少啊!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又想到,像老家亲戚安排给自己的相亲对象,就算谈上了,恐怕也只有自己伺候他们的份吧……想到那天让她差点旧病复发的对话,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   ‘我这个人特别支持男女平等,女性也应该出去工作,只不过带孩子跟家务也不能落下了,只要把家里的事情操办好,我觉得女性很应该有自己的工作,整天赖在家里吃老公的,直男癌已经过时了。’   学了几个网络词汇,就当作时髦的谈资卖弄,事后想想相当好笑,但当时吃了一整个抹茶欧包的席妙妙只觉得胃气上涌,替对方尴尬得想挠脸,碍於长辈面子,以及温女神在扣扣消息里的‘求求你听他说下去,我想知道这人有多弱智,回来请你吃饭’,只能坐着听他说完。   最后相亲男纾尊降贵地要请了这一个抹茶欧包的时候,席妙妙才笑着拒绝。   ‘我听姑姑说,你二十八岁月薪就已经四千了?那还是我来请吧,毕竟我上个月到手刚好是你的一倍,’她一顿,补充:‘税后。’   后果,自然是爸妈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大失面子,暴跳如雷。   可是,有些事情,不坚持,就会连本质的自己也弄丢了。   席妙妙在床上连滚三圈,滚到一个能注视着客厅沙发上的封殊的位置,与他视线对上,她还没来得及发散什么感慨的思绪,唇角就先一步扬了起来。   好像,看见封殊就想笑,已经是身体本能的一部份。   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街道上的车流变得稀少,席妙妙饭后又小睡了一段时间,才被封殊唤醒来,洗把脸上天台起飞。   这次有了心理预备,兴奋里夹着惧意。   封殊:“骑上来。”   “……”   想象了一下好友看见这个体位时的表情,席妙妙艰难拒绝:“要不,你抱着我飞吧。”   “好。”   上回好了伤疤忘了疼,席妙妙低估了在天上御剑飞行的惊吓程度,甫飞上天,她就忍不住紧紧攥住封殊的衣领,差点让他透不过气来──不过他不需要氧气也能活,俊脸依旧一派平静,还有心情架起结界,让外人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她的尖叫声。   “别怕,有我在。”   她哭唧唧:“怎么可能不怕!怕得心都炸了!”   封殊叹气,低头,整张俊脸便霸占了她的视网膜。   “你不是说,你不怕我吗?现在,你只看得见我了。”   “……”   席妙妙觉得自己的心脏确实要爆炸了,另一种意义上的。 第28章   三分钟后。   平复了‘自己在天上飞’带来的本能恐惧后, 席妙妙更有余力去欣赏眼前男友的美貌, 发现这比高空飞行带给她的冲击还深,只能艰难开口:“我……不怕了,你可以抬起头,老低着头对颈椎不好。”   对她心脏也不好。   “没事。”   “真的,你抬头吧,求你了。”   说到求了, 封情只能抬起头,直视前方。   席妙妙立马深深认知到了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无死角的帅哥,无论哪个角度都帅得心神颤抖, 他一抬头, 绷紧了颈部的肌肉, 锁骨、颈项乃至喉结, 性|感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冷风都动摇不了她为他而灼热跳动的心脏。   “跟我说话,不需要用求的,你跟别人不一样。”   “……好。”   高空上, 席妙妙无处可逃。   即使知道封殊能够稳稳地将自己捞回来,但居(被)安(害)思(妄)危(想)的她,一开始还是会忍不住想象自己一动身, 他失手,自己滚下万里高空, 自由落体的可怕景像。   於是只能缩成小小一团, 窝在他怀里。   但飞了五分钟, 她早就不怕了,却还是选择这个姿势,粘他粘得紧紧的──上神气味也太好闻了吧?这是腹肌还是胸肌?这黑衬衫谁挑的,真薄啊,真好啊真好啊……   嘻嘻。   封殊当然不会让她掉下去,甚至,如果她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他能架起结界,让她在剑上如履平地──剑只是一个媒介,并不是全程只能踩着剑。那除了用巨剑的仙人,也太难受了,更别说有喜用软剑的。   但是……   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下粘在自己身上的小妙妙,什么也没说。   情人各怀鬼胎。   而在聚龙会所里,一抹正红的身影在高尔夫球车上下来。   “温小姐随时拨打这个电话,上面有定位功能,我们会在二十分钟之内到达你的位置。”   随着温语颔首,高尔夫球车便驶远了。   高级会所里,会员大多不爱跟人解释问题,工作人员也习惯了只执行命令和给予必要的提醒,至於会员这么晚,独自一人在高尔夫球场里想干吗?他们纵然心里好奇,也永远不会问出口。   独自站在人工湖边,温语从小手袋里摸出一瓶驱蚊水,往身边360无死角的疯狂喷射了一遍。   在都市生活了太久,都忘记了郊野的感觉。   她恍然想起,老家每年的夏天,蚊子是杀不完的,没有电蚊拍,灭蚊烟都是稀罕物,只有一家之主的房间会点上一片,她连蚊帐都没有,只能用被子将自己从头盖到脚。即便如此,睡过去之后,总是被咬醒数次。   连绵不绝的痕痒比疼痛还要让人失态,伤自尊。   温语皱眉,瞄一眼手表,希望那两位能有点时间观念。   也许是她的祈祷上达天听了,当她从手表表盘抬起头的时候,入目,便是天上的一个人。   ……   她眨了眨眼睛。   若不是化了完整的眼妆,眼影上还有淡淡的金粉,她都要伸手去揉了──那是什么?站在剑上?是封殊?抱着个人,那就是妙妙了。虽然知道二人是飞过来的,自己也曾经在包厢里反重力地飘过一回,但跟真正目睹御剑飞行,又是另一回事。   剑上站着的男人,远远看去,一袭黑衬衫牛仔裤,是十足十现代的打扮   是夜,物理学家在温语的脑海里死去又活来。   剑看着远,飞得却快且准,在温语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一幕的时候,人已翩然而至,稳稳落地,剑化为无形光粉,消失在空气之中。   高尔夫球场的灯全关了,它又占地极大,真像身处於野外草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席妙妙从封殊身上爬下来,嘟哝:“好黑啊,我都要看不见你们了……”   啪。   一个响指,便架起了笼罩住二人的光圈。   温语:“神说,要有光。”   “可以再撑大一点,不过待会他要下来,就没必要了。”   温语忍不住了:“那个,封哥,能拜托你驱下虫吗?”   封殊点头。   稍一动念,十里来的飞虫肉身粉碎。   听完效果后,席妙妙突发奇想,拍拍他的肩:“封殊,你不去灭虫公司上班真是浪费人才啊!”   封殊赧然一笑,不敢居功:“举手之劳而已。”   表扬完自家大狗狗,席妙妙转头看向好友,她真回家换了一套造型。   一字肩的修身红裙,正红色,这种颜色很容易把本人的脸抢得面无人色,稍不小心,再贵的裙子也像淘宝夜店款,而再天生丽质,素颜或是淡妆都压不住衣裳,而温语向来擅长这类美艳得霸道的穿搭,浓妆红唇大波浪长发,武装到眼睫毛的无懈可击。   如果说,封殊的英俊是透着邪气的,或者说‘天然去雕饰’,那温语人工的痕迹要多上许多,优秀的底子,配上熟练而有品味的上妆风格,美得很有档次。   席妙妙脱口而出:“温语,你今天真好看。”   “我很尊重这个场合啊。”   温语笑笑,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她在回家后,就卸妆了,现在脸颊软乎乎的,抹上去也不会蹭一手粉:“不过,你不化妆也很可爱,反正在神仙眼中,你是最可爱的一个,对吧?”   “别捏我脸!”   “嗯,她最可爱。”   封殊坦然同意了这个在他眼中,显然易见的事实。   夜探高尔夫球场,尚且浓妆华服上阵,温语自觉很尊重这位下凡的神仙。   但是,有神比她更重视这个场合。   “我们约定是这个时辰。”   封殊话音刚落,原本清朗的夜空,不知不觉间,竟聚起了万丈乌云,与封殊扬言证明自我的那一夜,不谋而合。风起云涌,交叠着,宛如暴雨将至,螺旋状聚至人工湖的顶上,路人看了都想撑伞。   温语仰着头,美艳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做足了心理预备去接受世界观的崩塌。   倏地,一道金光从云海中央劈下,直直落至湖心。   席妙妙看得目瞪口呆,轻扯封殊衣角:“你们……神仙下凡,都是这么拉风的吗?”   “不是。”   下一刻,更惊人的异象出现了。   在渺无人烟的高尔夫球场,人工湖边,竟响起悠扬古意的音乐。   “封殊,神仙出场都是自带bgm的吗!?”   “……不是。”   在封殊的万年神生中,第一次有了想掩脸哭泣,连呼‘我不是这不是我我们不是这样的……’的冲动。   然而来人显然没听到他脑海里的祈求。   金光破开乌云,映着月华的白龙乘着金光破空游曳而下,一路火花带闪电,扎进了湖心,又瞬间拔空而起,溅起浪花无数!   沾了水后,白鳞更是闪闪发亮的洁净华美。   龙悬在湖面,一切凡词都无法言述它的出尘。   “……这位,就是伏云君?”   “嗯,是他。”   得到男友的确定之后,席妙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这之前,她通过封殊的陈述,还有伏云君不着调的话语,曾把他想成轻浮的男人,而这一照面,她就觉得自己应该误会了,白龙诶……   大抵觉得逼装到位了,白光一闪,龙身便化为星星碎点,再重新聚为人身,立於湖心中央。   翩翩白衣少年郎,朝三人方向走来,凌空於湖上,步步生莲。   待他走近了,席妙妙也随之看清了他的脸。   当真一副光风霁月的好相貌!   封殊邪俊,气质偏向反派魔王,而伏云君的模样,却真如她想象中,误入凡间的谪仙,只得天上才有的绝代风华。俊美到发梢都像浸润月光,钟灵毓秀的人物。   “让各位久等了。”   他开口,声音朗润。   别说他根本没迟到,踩着点儿来了,即使晚了些许,也不忍苛责於他。   封殊不爱拆别人的台,即使他内心已经充满了‘为啥开道门能过来的事儿,要搞得像天降神罚一样’、‘天降神罚也不会有乐声啊’以及‘司**的那位工作人员怎么会答应你这么玩的’的疑惑,话到嘴边,也依旧只有一句淡然友好的:“没等多久。”   “哪位姑娘想见我?”   伏云君抬眸,目光这才矜持地从友人身上转到两位同行的女伴身上,显得特别不好女色。   “我,”   温语拉着慵懒笑意的尾音,已经接受了这玄幻的发展:“大开眼界。”   “姑娘可是不信封殊的身份?他没有原形,确实难以取信於人,我代他向你请罪了,不如乘我到天上,一赏月色,以慰姑娘受惊……”   开场白说到一半;伏云君才礼貌而绅士地观察起她来,想看看有多漂亮。   只是一眼,就坏了。   “居然是你!” 第29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句话, 用来形容此刻伏云君崩溃的内心,再为合适不过。   在‘居然是你’说出口后,他紧抿着唇,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脸庞,更是蒙上一层很人性的阴影。三人不明就里, 封殊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温语抬手以示清白:“不认识, ”她稍作停顿, 补充到:“就算在哪里见过面, 可能我也不记得了……抱歉,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闻言,伏云君抬眼,眸子澄亮戳人, 像穿过云层的第一缕晨光。   在他凝视之下,连十恶不赦的坏人良心都会痛。   “这是你第二次跟我说这句话了。”   有故事!   席妙妙不可思议地看向闺蜜──好友的私人作风, 她是很了解的, 向来喜新厌旧, 男伴换得极快,快得她从高中起就已经彻底放弃记住她男朋友的名字,因为每次刚记进脑子,往往人都已经换了两任。幸好温语虽然喜欢谈恋爱, 却不会拿来作谈资与人分享,爱得很私人。   她作为朋友, 也毋须充当感情垃圾桶, 那些名字, 记不住也罢。   但……前度情人是神龙,也太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封殊反应过来:“温语是凡人,没开灵智,不会记得前世见过的人,”他充作解说,难得多话了起来,也藏了想在妙妙面前表现的心思:“白龙的眼睛能看破前世今生,毋须翻阅轮回簿,可能你们……前世见过一面吧!”   席妙妙脑补了一出前世今生的大戏,见俊美的青年紧抿着唇,难过得彷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她于心不忍,安慰道:“这,前世的事情,温语也不可能记得住呀。”   在今天之前,一直是唯物主义兼无神论者的温语,从容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出神地看向伏云君,想的却不是前度情缘,而是欣赏起了他的美貌──和他一比,偶尔会所里碰见的小明星小狼狗,都是庸脂俗粉,显得不上档次了。   尤其是深受打击的时候,长翘眼睫在眼下投落一层影影绰绰的阴影,将将要哭的样子,精致得很有欺负他的价值。   “前世?是的,前世的事情,凡人不会记住,你不认得我,也合情合理……”   伏云君嘴唇抖了一下,想起某些,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想起来的事。   他费心装了一个神仙下凡的逼,出尘的仙气,此刻完全破功。   不食人间烟花的仙君,却在看见故人后,抖成了一个街上看见初恋女友的小傻逼:“你上一次跟我说,不记得我是谁,是睡了我之后的第七天。”   “……”   两个大龄雏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温语。   相对而无言。   少顷,竟是伏云君先调节过来──他费了大力气将翻腾的情感压下去。   和上神不同,他深谙凡间规矩,化人的时候,几乎将所有原形的特色都收得干干净净,黑发黑眼,乍看上去,只是个俊逸得过分的帅哥而已。然而终究非我族类,眼底始终有一抹深沉的金光,大部份时候,它都明亮干净。而这时候,像却被化学药剂洗涤着的金子,眼看着要融化成泪,却在下一刻新凝固定形。   “是我失态了,”伏云君开口,脆如鸣玉之声:“转世就是对前世的事一笔勾消,我不应该提起来的,让你们尴尬了,望两位勿见罪。”   他像是重新找回了章法,得体的俊雅稳稳当当重新回到了脸上,唇角一勾,带了歉意的笑,笑进心坎里,又带了点讨饶的意味,真教人对他气不起来。   席妙妙本来就没怪他,只是不希望跟男友的好朋友弄得关系尴尬,但她转头看向温语,想知道好友的意思。   后者若有所思:“前世的事情,我是真不记得了,不过……确实是我会干出来的事情。”   三观被疯狂刷新的封殊:“……”   正主都这么说了,席妙妙再也忍不住吐糟的冲动:“是你的风格。”   “我什么风格啊?”   在席妙妙的记忆里,温语对任何人都很冷淡,从来没见过她为情所困的样子,初初一起到s市的时候,倒是一起为财所困过一段时间。在感情上,太潇洒,有时就是一种冷酷无情,但她始终是她的好朋友,是以换了个温和的说法:“呃……太潇洒?”   ‘太潇洒’的温小姐抿着唇哑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沾染了她的笑意,席妙妙暗道不妙,果然,她下一句就是:“刚才你说让我乘着飞的承诺,还有效吗?”   ──太过分了吧!   明显是要玩人家两次啊!   封殊牵起席妙妙的手,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到了一边儿去,充满了对城里人真会玩的景仰。   伏云君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着,仙君的皮险伶伶地挂着,眼底金光晃荡,将信将疑,而她依旧是那副很含蓄的笑,若有若无的,撩一下就退回安全线,矜持得很诱人。   封殊看着她,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但他很肯定,今天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至於前世?他还是初次听说伏云君还有这件旧事。   苦思片刻,他终於摸索到了熟悉感的源头──平时伏云君向仙子笑,就是这副德性!   神与人之间的分别,有时别着天涯,有时近得只是一步之遥。   天若有情天亦老,完美形象的高岭之花,只因还没碰到能治他的人。   “……当然有效,”   伏云君慢声说到,依然想将先前摔得粉碎的形象捡回来,重新组装好。但话一说完,他就迎上了她洞若观火,似笑非笑的美目──他长得温文秀美,胆子却大,从没怕过事,更别说怕女人了,但这一眼,却被看得背上发热,心头狂跳,甚至忍不住丢盔弃甲,转向好友求助:“人多才有意思,我难得下来一趟,总不能冷落了你们俩,席姑娘也没乘过龙,上来一起吧?”   怕上神情商低,他还用了传音入密:‘社会我封哥,小的求你来骑我了!跟她单独相处我好紧张啊!’   这是封殊第一次听见伏云君跟女人相处还会紧张。   他没有落井下石的恶趣味,对友人体谅有加:‘我是愿意帮你一回,但我要陪着妙妙,如果她不想骑你,我也不去了。’   伏云君感动得五体投地,良心发现,深刻反省自己之前忽悠他凡间规矩的举动──封殊倒是没往心里去,只记住了他帮自己通了网,让他得以结识妙妙的恩情,转头问:“妙妙,你想乘吗?你想的话,我陪你一起。”   席妙妙转头看向温语。   她看明白了,她对伏云君,应该也许可能有点意思,而对闺蜜有兴趣的男人,她当然不能染指,只能送出助攻。她对闺蜜的男人没有兴趣,但对一条会上天的龙……实在是不争气地很想乘一回啊!   玄幻小说看得少,《千与千寻》却是看过的,人类对飞翔有本能的渴望,席妙妙爱看动画,曾对《魔卡少女樱》里骑魔法棒飞天的一幕向往得做梦也想做魔法少女,后来看了一部《魔法少女小圆》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骑一条龙,确实是她众多不切实际的中二病梦想之一。   “一起吧,人多热闹。”   温语曼声道,脉脉地看住伏云君,红唇勾出令人不安的浅浅笑意。   当他重新化为龙时,才察觉出了不对──龙身极长,分别坐於首尾的话,说话都要扬着嗓子,温语很不讲究地将撕开长裙,撕成高叉的款,一对白且细的长腿往龙头上跨坐,俯身问道:“我可以抓住你的角吗?”   “……可以。”   柔软的小手捏住龙角,她回首道:“你俩坐到尾上去吧,我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   头一次骑龙,席妙妙乐得找不着北,自是说什么都好,封殊怜悯地看了眼急得满头大汗的伏云君,传音入密一句‘爱莫能助’,就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拉着女友坐到后边去了。   伏云君焦虑得要掉鳞片了。   他起飞得慢,温语更不畏高,尚有余力停伏在龙鳞之上,下巴抵着软鳞,夜凉如水,冰凉的鳞片贴了一会,竟发起烫来。他不言不语,她却不想一路沉默无话,噫地笑了一下,坏得人心头直跳:“害羞了?”   “……”   “这么怕我?”   “……”   “你再不说话,我要咬你了。”   龙角和鳞片一样,白生生像玉制而成,流转着淡淡白光,非任何模型或是cg模拟出来的美,温语往前挪了个身位,思索照刻,见他真的不说话,竟一口就吻了下去,嘴唇所碰到的地方,飞快发烫。   “你别碰我的角!”   伏云君再也憋不住,气急败坏地制止她的举动。   夜空荡出银铃般的笑声,如此熟悉。   神仙没有时间观念,一切彷佛都发生在昨日,伏云君觉得自己又被玩儿了。   赌咒发誓过再也不上凡人的当,如此这般,游戏仙间还比较好,就像,发誓再也不去隔壁班偷看那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让人沦陷的不是漂亮,而是特别。   当意识到一个人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时候,他就占据了不败之地,永远对你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第30章   龙首没羞没臊, 龙尾却是另一种画风。   席妙妙坐在龙背上, 虽然没有角可以让她抓着,但她背后的封殊坐得很稳,她名正言顺地靠在他怀里,能够舒适地享受夜风拂面的温柔──被公主抱是很梦幻, 但要俯瞰这座城市, 还是有座骑的舒服。   她探头出去,入目是整座s市的脉络。   s市和港岛只隔着一条河,港岛整夜整夜地开着路灯, 那里的人也好像不用休息似的,多的是昼伏夜出的人群,倒比夜空还要像繁星。世界三大夜景之一, 原来真的那么美,距离太远了, 她在高空上, 城市的繁华灯光也映不到她脸上, 可她却看得莫名高兴。   “封殊, 你在天上的时候, 会看下来凡间吗?”   “不会。”   “……”一瞬失落后, 席妙妙又振作起来:“那你错过了很多啊!如果我每天晚上都能看见这样的夜景, 一定会天天来看, 从日出日落黄昏夕阳看到晚上……这可是世界三大夜景之一!另外那俩是哪里来着?我不记得了, 只记得港岛的。不过没关系啦, 记住咱们华夏的最漂亮就行了!”   封殊从后捏住她的小手, 捂得暖暖的:“我没错过你。”   那点暖意,烧到她的脸颊上了,她另一只手掩住脸悄悄地笑起来,话题却扯开来:“话说回来,封殊你算华夏人吗?”   “我不是人。”   “……”   席妙妙若有所思:“那我也算交了个老外男友了啊!“   “不喜欢吗?”   “有点酷,”她仰起脸来朝他笑,在万丈高空上,没有其他人看见,羞耻心好像也被留了在地面,使她格外能面对自己的欲求:“我的男朋友不是人!”   席妙妙自觉不是温女神,这辈子没做过多少很酷的事,最酷的,可能是挣脱了家人的箝制,只身来到大都市,又和网恋的对象奔现了。在大部份时候,她都愿意一再退让,不争意气,不抢朝夕,却在特定的事上执拗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幸好,两次决定都做对了。   她眯起眼睛,欣赏上神线条优美的下巴,他俯首,双目黑沉沉地对准她,很具压迫感,她却一点都不怕了。   “太幸福了,我有点不适应,”   席妙妙嘟哝着,又想将脸埋进手里,她低下头:“你知道什么叫守恒定律吗?就是,能量不会凭空出现的,它注定了多少,就是多少,我觉得运气也是守恒的。我这个人总是不太够运气,会不会把下半生的运气都用完了啊,可能待会伏云君打个喷嚏,我就很倒霉地掉下去了。”   像每一个普通人,很珍惜地用着自己的运气,对[人生总是有起有落落落落落落落jpg]的表情包格外有共呜感,即使得到了幸福,在夜深人静时,也会不安地疑惑──我值得这份幸福吗?它会突然离我而去吗?我承受得住吗?   “我很羡慕温女神,她那种日天日地的自信,水来土淹的气概,也许就是我赚不了大钱的原因吧,”席妙妙又仰回他怀里,闭上眼睛:“我只能很努力很努力,维持住现有的样子,真不容易啊,每个人都让我赶紧找个男的凑合算了,可我就是不想凑合,光是坚持做自己,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很不酷吧。”   “一想到世上有更多的女孩子,连做自己都做不到,就更加小心脚下每一步。”   稍一软下来,听信了他人的安排,踏进不想要的婚姻,才是万劫不复的‘正常生活’。   普通人,也有普通的战斗。   跟自己,跟家人,跟这个社会的主流思想作战,筋疲力尽。   凡人的烦恼,封殊完全没有共呜感,也难以理解。   但这并不重要。   只要有一颗愿意去聆听理解的心,就比99%的凡人更能给她关怀──作为一个成年人,席妙妙心知肚明,旁人是不可能百分百明白自己的。   他想出来接话的说辞,也不太漂亮:“你要是掉下去了,我接着你。”   “噗。”   “以后也不用凑合了,有我在,你要是觉得我不够好,但不想跟别人凑合,跟我凑合也好,我等着你,等到你喜欢我为止,”封殊顿住,邪魅狂狷的声线里是几不可闻的紧张:“你……现在,不喜欢我吗?”   神仙,也有办不到的事。   他忐忑地揣测着怀中女孩的想法,那么娇小柔弱的一只,却完完全全难倒了他。   席妙妙睁开眼,入目是他英俊的轮廓,血条又被秒杀清空了一遍。   剑   她忍不住冒坏水:“你猜?”   “我猜不到。”   “那我就不告诉你。”   恃宠而骄的大龄少女,也有了当小公举的权力。   封殊被折腾得没脾气,眼底是手足无措的慌乱,他不懂凡人,以为每个人都像伏云君那样喜怒无常,对爱可以轻言放弃,像友人所说的,凡人可以一日换一个伴侣,他不行,他做不到,他动了感情,就是很漫长的事。   漫长到什么程度,连他都不知道,他寿命很长,也不曾有过爱人的经验。   他敛眸示弱,席妙妙恋爱经验严重不足,却受过不少言情小说的荼毒,尝试嘴贱小情趣,又不像温女神深谙不同人承受不同的度,是以把男友弄得真委屈了,她也没察觉出来。   封殊低头弯腰,另一只手亦虚扶着她,额头抵住她的肩,神威蔫了吧唧的:“我喜欢你。”   他不懂得花言巧语,也没有高明的话术,能套出女友的真心话。   她不肯说喜不喜欢他,他能做的,只是一直告诉她,他喜欢她:“无论你什么时候会喜欢我,我都一直喜欢你。”   男人声线沉哑,凶暴的杀人鲸,温柔地顶了顶兔子的脸颊,呼息撩人。   恐怕世上最负心的女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势(除了龙头那个),但何况席妙妙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干了‘恋爱中的人应该干的事’,一下被铺天盖地的真心压倒,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血液沸腾──大抵是晚上的海鲜麻辣烫在作崇,吃得太补真不是好事,**的资产阶级啊!   她想捂住自己心脏,他却探上来,将她另一只手也牵住了。   无意中,封殊的手,这下隔着席妙妙软软小小的手,压在她的不可言说的柔软上。   只是,双方都没想到这一点来。   他只想抱住她,而她想到的,却是明明他没用多少劲,心脏却像是要被他按坏了──她的心早已叛变,渴求地要跃到他的手心上,即使有血管箝制着,那股因他而起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停息。   这下子,就算三大夜景违反地理原因整齐地铺在地面上,她也没心情看了。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封殊顿住,随即挫败地叹了口气:“有关系,我想你喜欢我。”   他的头发摩娑着她的颈侧,痒得心要化了。   席妙妙突然发现,谈恋爱真是件很折腾人的事情,以前她只有在爆肝通宵赶稿,狂灌黑咖啡的时候,才会久违地心悸。而和封殊在一起之后,心跳没来由地加速是家常便饭,动辄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些经历大事该有的反应,现在只需要他靠近一点,说几句话,就通通冒出来了。   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嘟哝着说实话:“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啊?”   “那是喜欢?”   “……是啦!喜欢你,你不要一直问啊,很害羞的,能不能社会一点。”   这时候,是顺势求亲亲的最好时机。   可是,我们比钢筋还直的直男上神显然没抓住这个机会,逮住那句‘喜欢你’就乐得没边了。   席妙妙尚算有点常识,她屏住呼吸,等一个亲亲。   ……没等着。   一分钟后,她终於忍不住:“封殊,你不觉得现在气氛很好吗?”   “嗯?你觉得好就好。”   天道好轮回诚不欺我,方才拿着‘喜不喜欢’装逼的席妙妙,这时完全体验到了这种滋味。底下繁华的灯光彷佛给了她力量──这个夜夜笙歌的地方,恐怕有一个师的兵力在开房吧!她怎么连跟男朋友亲一下都不敢呢?太丢人类的面子了!   憋了半天:“那个,封殊,我觉得气氛很好,很适宜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嘶,”   她脑补的‘上神邪魅一笑,领会了她的意思,并欺身吻得她透不过气来,问她满意吗小妖精’设想,看来是不存在的:“那个,就是,小哥哥,我想……”   席妙妙侧过身,入目是他冷峻的脸庞,帅得她心脏又不好了。   “想做什么?”   他耐心问道。   下一刻,席妙妙发现了问题所在──   由於她的某种爱好,她在各大影视动漫作品中,见识过最多的吻戏,都是男人跟男人的。   呃,现在让温女神教一下她,还来得及吗? 第31章   夜风吹得席妙妙很清醒。   她滴溜溜地看住封殊, 他等待女友想做的事情, 唇角扬着杀气腾腾的微笑。只是, 她已然免疫, 不但不怕,还能从中看出温柔与耐心,鼓励着她一亲芳泽──等等, 男人的嘴唇,真的能用芳泽真形容吗?   算了,反正遇见他之后,物理生物老师都死得七七八八了, 不差一个语文老师。   “我要亲你了。”   席妙妙郑重地预告。   闻言, 封殊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紧张感是大脑颁发下去的最高指令,浑身一僵, 不知如何是好。她目光在他嘴唇上流连而过, 他的唇形也长得好, 带一点翘, 很勾人, 不像良家妇男。   太好看了, 形容为芳泽, 没毛病。   “我……要做什么吗?”   封殊谨慎地征求她的建议,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下命令:“别动。”   “好。”   上神任她摆布。   席妙妙仰起脸, 很慎重其事地瞄准了他,睁着眼,凑了上去,距离一毫米。她呼吸急促,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抗议着,受不了啦,放过它吧……然后,蜻蜓点水地碰了碰。   软软的。   但是太紧张了,尝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只是很有仪式感。   “可以轮到我了吗?”   封殊开口,磁性的嗓音磨过她的耳畔。   “呃,可以,请。”   犹自沉浸在初吻余韵的席妙妙用词非常礼貌,只是,上神没留给她太多回味的空档,便俯身吻了下去,一手环住她的腰,属於他的气息排山倒海地压来,让睁着眼的她溃不成军,忘了怎么呼吸,不懂回应,小手搭在他的肩上,觉得自己要死了。   没有技巧,也不需要技巧,她嘴唇上涂的草莓味唇膏融化在这个吻里,淡淡的果香游曳於唇齿之间,吻得七大行星逐颗在耳边炸开,绚烂十里不及一个他。在接吻方面,上神显然比她有天赋得多,无师自通了用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恣意攻城掠地──大部份时候,他都表现得没有攻击性,温驯任她作威作福,不像战神,倒像没脾气的小可爱。   但,那是他不想跟她计较,怕吓到了她,处处让步。   这时候,他不想再忍,或者已经忍过了,只是效果不明显。   杀人鲸凶暴的一面在此露出了冰山一角,叼住她的嘴唇蹂│躏,压住她的舌头欺弄,得寸进尺,步步进迫,极具侵略性,几乎要将小兔子吻晕过去。   相比起来,她主动的一个吻,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他是要吃掉她的舌头吗?   麻麻他好可怕要被咬掉了……呜呜……   席妙妙始终没找到呼吸的时机,也忘了可以用鼻子呼吸,一轮长吻下来,当真要晕了。   封殊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心服口服。   “封哥,我想问一下,你可以多久不呼吸?”   封殊抬眉:“我可以不用呼吸。”   “……”   跟非人类谈恋爱,真不容易啊。   席妙妙悻悻想着,索性在他身上不起来了,靠着他,脸埋在他胸膛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仔细想想,应该是她家里的柠檬味沐浴露。她不起来,他亦不想催她,两人相拥於龙背,默契得很温柔。   白龙绕着港岛和s市浪了一圈,突发奇想,以传音入密方式传到两人耳中。   “温语说席姑娘没去过港岛,要不要飞下去吃个夜宵?”   “好啊,我想去!”   席妙妙兴奋答道──她还真没去过港岛,来s市那么多年了,理应怎么也该去一趟,可是一直懒得办通行证,加上要是办了,万一传到朋友圈里去,少不免冒出一大堆旧同学奇怪亲戚要求免费代购。   她联想能力也很强:“你能御剑飞行,伏云君本身就是飞龙,要是你俩走私,一定很赚钱!”   堂堂上神仙君,沦落到被安排这样的工作了。   封殊摸摸她脑袋:“你喜欢就好。”   “我就说说,”席妙妙有贼心没贼胆,真违法害人的事儿不敢干也不想干:“顶多带罐奶粉,上次温语给我带了一罐,生吃还是冲开来都很甜。”   他视线落到她被吻肿了的唇上,心猿意马,忍不住又啄了一下:“确实很甜。”   席妙妙瞪大眼──她被调戏了?   前方传来龙咆哮:“两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在我背上做这种事真的好吗?……什么啊你别咬我的角!好气!我要甩你下去了!”   游刃有余的暖男音,生生咬成了炸毛的少年。   “我错了我不甩你,我他x的哪敢甩你啊,两辈子都是你在甩我,你别抱着我的角,我也是有尊严的,我是神龙,神龙好不好!你别挠我的逆鳞,我要炸了!”   抱住龙角的温语回头朝闺蜜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席妙妙对这位驯龙女骑士佩服得五体投地。   抗议归抗议,伏云君始终顾虑到背上的两位是凡人,全程飞得比廉航都稳,过了护城河后,唔的一声:“我体型太大了,施加障眼法都不好降落,你俩到封殊的剑上去,我变回人形……你快从老子的角上下来!”   温语颇感遗憾,一路走龙背,如履平地,丝毫不畏高,走至两人身边。   “站得下吗?”   她多虑了,剑大小缩放自如,再来一队人都站得下。   白龙变回人形,席妙妙转头看他,他踏空走过来,连剑也懒得招。不需要她开口,伏云君已看出了她的好奇,贴心解释道:“我跟封殊在天上飞其实都不需要御剑,看心情,有时带妹就要……你干吗?我没带剑,你别过来!”   “要接住我啊。”   剑下是万丈高空,温语欢笑着,脚尖一点,往伏云君跳去──她并非鲍威尔,跳不了895米,眼看就要自由落体,旁观者看了都要吓尿。电光石火间,席妙妙似乎听见仙君骂了一句很不文明的:“艹!”,箭步捞住她的腰:“你不要命了!”   “不是接住了吗?下去吃夜宵吧。”   温语云发散乱披在脑后,挂在他身上哈哈大笑,彷佛刚才是从上铺跳到下铺,视粉身碎骨为稀松平常。她比妙妙更快接受眼前生物不是人类的玄幻事实,被她的轻狂举动激怒,伏云君眼底金光激荡,人形俊美的脸孔上镶嵌着倒竖的兽瞳,须臾,又软了下来:“想吃什么,挑个地方降落。”   “妙妙呢,想吃什么?”这时,温语和封殊立场一致,她心情愉悦地在神龙身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经常来这边,不稀奇了,你是头一次来,你想吃什么我们都陪你……封哥没意见吧?”   封哥当然没意见。   妙妙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席妙妙回想了一下睡前那顿海鲜麻辣烫,这时血液里都冒海水味,不想吃辣的了:“吃甜品?大排档?”   选择困难症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幸好旁边两人都很能拿主意,见她迷茫,温语拍板指挥飞进九龙半岛一个不算发达的区域。在高空的时候,已能看见高楼林立,像一根根刺向天空的枪,形状各异,低矮的楼房商铺赏的深夜一点多还亮着灯,甚至隐约可见排着队的人龙,食物香气随着煎炒声传出来,让她很是心动。   “这么晚还有人啊!这里白天也开吗?”   席妙妙想起之前去过b市的簋街,也是一条不夜食街,倒比这里热闹多了。   “附近都是民居,想再热闹一点,可以去兰桂坊……”温语抚着嘴唇,笑得不怀好意:“不过,妙妙不喝酒,去那边就没意思了,而且两位一看就是爱静的性子,这边好,安静,能说说话。”   三人的颜值,就是夜店一放,也是谋杀眼球的主儿。   席妙妙图省事,晚上只化了淡妆,可也透着股生嫩青涩的纯味,在温语看来,其实不少人喜欢撩这一款。   她挺骄傲:“惟一能让我夜不归宿的店,就只有网吧。”   四人落在幽暗小巷,无人注意到漆黑一角多了四个陌生来客,席妙妙左手牵着封殊,右手拉着温语,自觉已是人生赢家,美的不行。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和两个朋友以上一起在夜晚冒险了,而带着男朋友,更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   席妙妙抬头看向封殊,他……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怎么了?”   “你不高兴吗?”   “你在我身边,怎么会不高兴?”   伏云君一拍他的肩膀:“席姑娘你放心,这家伙面上看不出来,有妹子陪着他,其实高兴得要死了,封哥你说是吧。”   封哥点头,冷峻依然:“我高兴死了。”   ……她不得不信了他的邪。 第32章   与三人同行, 席妙妙也体验了一把偶像剧的感觉。   大半夜的,这边街上依旧灯火通明, 只要天一入夜,彷佛晚上八点跟凌晨一点只是数字上的分别, 大排档里脏话不绝於耳,男女高谈阔论,马路对面,是幽静的华金冰室。马路本来宽阔,两边却排满了摩托车,绝大部份都经过改装。   款式各异,都很炫酷。   最靠近妙妙的一辆, 车身喷漆如燃烧飞扬的烈焰,烧至排气管。   恰好,一个吃完糖水的青年戴上头盔,跨坐於摩托车上,招手让女伴坐於身后, 发动引擎,灰蒙蒙废气从排气管喷薄而出,就像车身燃烧而成的灰烬,窜进远处街角的黑暗之中, 只剩下一溜烟。   “唉。”   那辆车太炫酷了,席妙妙都要以为自己误入了《头文字d》的片场, 好奇瞄了眼车主, 借着大排档的灯光, 看出了只不过是个满脸青春痘,稚气未脱的平凡青年。她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只有陈冠希、古天乐或者郑伊健这类帅哥才会开这么狂霸酷炫吊炸天的摩托车。”   温语领着三人走进华金冰室,在靠着玻璃窗的位置坐下,她翻开菜单:“这边开得晚,很多车队浪完来歇歇脚,吃夜宵,嗯……有时也不止摩托车,”她朝窗外昂了昂下巴,妙妙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恰好看见一辆哑黑色的法拉利轰呜着滑进马路。   “车真漂亮。”   “别看了,”温语阻止了她探头的举动:“车主不会好看的。”   席妙妙垂死挣扎:“……万一是高富帅呢?”   “再帅,有你男朋友帅吗?”   她回首看向封殊,后者回望她,帅她一脸:“好吧……”   对於自己有了个颜值十分的男朋友,席妙妙依旧没什么实感,比起‘我男朋友是神仙’,‘我男朋友比明星帅’更不可思议一些──毕竟,神仙还可能有其貌不扬的普通仙,且充斥着各大动画小说作品之中,但帅哥,真的没出现过在她的生活里。   哦,还是有的,不过头上都打上了闺蜜男友四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字。   “想吃什么?要不我挨个点一下,分着吃?”   温语算是了解这对小情侣的性格了──妙妙是个对新事物拿不定主义的人,都想尝尝,尝哪个,她能独自纠结一小时,而封殊对吃食兴趣不大,她象征式的问一下,就和伏云君商量着拿主意了。   见状,席妙妙好奇:“伏云君是神仙,也会喜欢凡间的食物吗?”   “寿命一长,就得想办法享受,不然多没意思,”伏云君朝她笑了笑,笑意如沐春风:“以前刚修炼,要辟谷,那时倒不觉得苦,很想变强,现在没那执念了,慢慢来也很好,欣赏一下沿途风景。不过,我跟封殊的意见都不能代表大部份神仙,有很多都是从凡人修炼飞升的,他们对凡人的想法可能就不一样了。说到底,我不是人类。”   和伏云君说话是很轻松的体验,尤其是她这种不善言辞,怕对方不高兴,问一句话能斟酌半天,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可能不尽如人意。而他能轻易看出她想知道什么,带动气氛之余,还能在回答里留个勾子,让她能接话,不至於把天聊死。   “我也不是。”专业把天聊死的封殊颔首附和。   “你们看看,我跟温语有这个天赋吗?”   伏云君捻着温柔的笑意:“飞升要看缘法,即使成不了仙,能延年益寿,对小姑娘皮肤也很有好处,而且修仙很苦,用有限的人生去追求一个婚渺茫的希望,其实不太值得,”正好侍应上了菜,他将一碟菠萝油推至她面前:“从辟谷做起,就享受不到这种美食了。”   迎着他极具说服力的目光,席妙妙鬼使神差地捧起刚出炉,热乎乎的菠萝油,菠萝包外的脆皮香脆却入口即化,带着柔软的包,一口咬到底,触到夹在其中的半融牛油片,芯子里是凉的,外热内冷,说过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   好吃得让人留恋这份人间烟火气。   “我还是不修仙了。”   “当然好吃,”温语搅拌着她的丝袜奶茶:“那个酥脆的皮,里面有猪油和砂糖。来,喝一口奶茶解解腻。”   猪油做什么都好吃,感谢猪先生。   席妙妙一边感受着飙升的血糖,一边很没出息地深深吸了一大口好友的奶茶,港式奶茶和内陆以甜度为主的奶茶略有分别,茶味偏重,只有真自己喝一口,才会明白为何会有丝滑奶茶的别称──在今日之前,她看见美食杂志用‘丝滑’来形容饮料,她都觉得性质跟《神之水滴》里,闭着眼尝一口葡萄酒就能描述出出大溪地风光一样,纯属艺术加工的扯淡。   这时,封殊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抹去唇角不小心沾上的面包碎:“你灵骨很平庸。”   “……”   见她懵逼,不知是该为这体贴行为感动冒一下少女心,还是思考这句评价,他补充:“应该没有修炼的天赋。”   除了呆滞的席妙妙,伏云君和温语齐刷刷地将视线扎到他身上。   “那个,封哥,”伏云君艰难道:“你婉转一点,这样说话会伤害到女孩子的。”   席妙妙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又没在这方面努力过,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没天赋早点告诉我也好,省得在上面白费力气,他不是有意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伏云君失笑,看向这个陌生姑娘的目光却更软和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能不了解他吗?不通人情不能当作籍口或者萌点,而且他也肯定不想说话伤到你,我提点他,他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能有你体谅他,他运气不错。”   从神龙口中听见‘萌点’这么二次元的话,席妙妙恍惚了一下。”   封殊却是当真了。   “我……伤害到你了?”他英俊得像反派大魔王的脸上,流露出浅显易见的慌张,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说了。”   看他的样子,倒比‘受伤了’的那个还要难过。   轻易原谅对方,是驯服情人的大忌,但席妙妙从来没想过去驯出一条忠犬,见他慌张难过,连忙捉紧他的手:“小事!这,说话的艺术也不是一两天能学会,我已经够怕说错话伤到人了,你耿直一点也没关系。”   会说话,是很难能可贵的优点。   像两位那种点满了沟通天赋树,又不沦至油嘴滑舌,就更加难得了,席妙妙很欣赏,但是她男朋友做不到,一时学不来,那就慢慢互相探索好了。   “嗯。”   得了妙妙的允许,紧绷着的封殊才放松下来,唇角浮起了笑影儿。   伏云君若有所思:“我可以理解封哥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确实是位可爱的姑娘。”   “你才发现?”   封殊抬眉,冷冷表白:“在见她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妙姑娘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人了吗?我还以为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   温语温馨提示:“妙妙,你快把脸埋进包里了。”   天底下最可爱的女人羞得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封殊不明白她在害羞什么,伏云君眼底盛着沉沉笑意,觉得战神傻瓜情侣的一面相当有趣,闲闲撩他说下去:“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哪里可爱?”   “她打游戏的时候,着急起来在语音里就开始说错话,技能往后放,有时打字聊天到一半被偷袭,错把打字当成技能释放,打了一大串的字母发送出去,角色已经死透了。要上交画作前一晚,聚精汇神画画的样子也很可爱,隔一会问我是不是困了,想不想睡,可以先睡,还有看恐怖片时要挂着语音睡觉,惊醒的时候揉着眼睛说梦见编辑变成厉鬼向她索稿……”   “好、好了,不要说了!”   眼看着自己的老底要被揭清光,席妙妙赶紧喝止他,并抢过温语的奶茶,一口气吸掉大半瓶,冰得牙齿发麻,才将羞意险险压下去。面对着另外两人‘诶嘿嘿’和‘咦嘻嘻’的蜜汁微笑,封殊也笑,抬手,食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你脸红的时候,也很可爱。”   “好了,封哥,我知道大概知道妙妙哪里可爱了,”温语憋笑憋得要晕过去,奶茶都不要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妙妙,你心脏还好吗?”   “不太好。”   我有这么好吗?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可爱吗?不肯定,很忐忑。   将最后一块菠萝包吃掉,猪油的余韵开始腻了,席妙妙抬眼看了眼一脸‘我只是在说大实话’的封殊,心想,也许被猪油蒙了心的,是他才对。 第33章   整条街还开着的店, 都被四人尝了一遍。   以往只存在tvb电视剧的美食出现在面前,席妙妙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什么都想尝一尝。即使每份都只尝个鲜,剩下的全交给封殊解决, 一条街吃下来,也能让她撑得走不动路了, 她搀着他的手,幸福地抱怨:“饱得走不动了!”   “那我抱你。”   “……诶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好羞耻!”被行动派封殊二话不说的打横抱起,始料不及的席妙妙下意识环住他的肩, 面对温语戏谑的笑睨, 她羞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你这样不累么?”   “妹子你尽管骑他吧,你这体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能够抱着你, 他应该很高兴。”   伏云君一言道破好友的心思,这回, 他倒没冷着脸坦然承认自己很高兴了, 蹙起眉峰, 低头征求她的意见:“被我抱着,你会不高兴吗?”   杀人鲸委屈巴巴地顶了顶小兔子的。   小兔子能怎么办?   只能选择原谅它啊。   “倒也不是不高兴……”漂亮的脸庞极具杀伤力,席妙妙只觉自己的眼球被乱刀刺了个遍,羞愤转头, 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怎么说, 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被男朋友在大街上公主抱,这不是少女漫画的情节吗?”   温语补刀:“你不觉得,咱们已经活在都市玄幻,或者幻想言情的小说里吗?”   说得有点道理。   伏云君接腔:“你再仔细看看封殊的脸,”席妙妙听话地将视线转回男友脸上,他不明就里,英俊的脸上略现茫色:“你看着他,不觉得你们跟偶像剧之间的差距只剩下羞耻心吗?只要抛弃羞耻心,你就是偶像剧女主角!”   席妙妙回头,瞪向二人:“你们俩不是合起来忽悠我的吧?”   “当然没有,看我真诚……算了,你看他吧。”温语想起来自己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怎么也跟‘真诚’两字扯不上关系,便祸水东引。迎着席妙妙的目光,伏云君坦然一笑,笑得敞亮又温柔,漫天夜色的黑暗都与他无关,他往那一站,就是温暖的发光体。   太真诚了。   “好了,”他稍稍正色,打圆场:“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而且这么晚了,街上人烟稀少,吃撑了不想走路是人之常情,就让封哥抱着你吧。不然你走累了,他也心疼。”   好友说了句人话,封殊颔首,认真地看住妙妙:“我会心疼。”   席妙妙埋首在他颈窝,看不见就不害羞:“那我在你身上睡一会,我们回家吧。”   “好。”   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听进封殊耳里,比刚才吃下的草莓绵绵冰还要甜上一百倍。真好,他想着,眉眼都柔和了下来,只是害羞地抱住他的妙妙,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她其实没想在他怀里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被人抱着走路,其实是很颠簸的一件事。   可是她说想睡,他就不会让她被影响。   除了不是躺着的,稳得跟趴在沙发的大枕头上一样,他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饱腹感伴着困意来袭,没一会,她只觉得夜风很舒服,但是也很凉,而抱着的大枕头暖暖的,她不由自主地攀得更紧。   树熊妙想着,这棵树软硬适中,还会发热,她想抱一辈子。   正酣睡着,忽然被拍了拍肩,席妙妙迷迷瞪瞪地仰起脸,入目是熟悉的装修:“回到家了啊……把我放床上吧。”   “洗脸刷牙,再睡。”   “……呜,”   客厅的灯光刺眼,半个脑子仍沉浸在黑甜乡里,没清醒过来的席妙妙闭着眼直哼哼:“你抱着我去刷牙洗脸吧,我人给你了,随你摆布……”   上神没有半点困意,只是忍不住伸手轻抚她闹脾气的小脸:“好,听你的。”   好歹也是一米六的成年人,他却跟抱着只小猫似的,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能用法力挤牙膏,牙刷温柔地抵开她的齿关,细致的洗刷每一颗牙齿,草莓味的牙膏不具备让她清醒的能力,迷蒙间,还觉得这玩意挺甜的:“来,漱口。”   咕噜咕噜……   “吐掉。”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困过头的成年人不如学龄前儿童。   怕冷水呼脸会惊醒她,封殊用温水弄湿了毛巾,拧至半干才替她擦脸。撩起刘海,从额角印至鼻尖,毛巾描绘着她的轮廓,耳后,都被擦了一遍,暖乎乎的触感很温柔,不但没有让她清醒过来,洗擦掉被街边大排档油烟弄得粘乎乎的不适感,反倒更爱困了。   眼皮一黑,听到了关灯的声音,席妙妙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她半睁开眼:“封殊?”   “睡吧。”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太留恋刚才一路的怀抱,席妙妙拉住他的袖角:“不要走,一起睡吧。”   “……”   “只睡觉,我不做其他事!”   看出了他的疑虑,席妙妙赶紧作出保证,末了又觉得有点好笑──她才是那个应该警惕对方的女方吧?她半睁开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封殊侧脸上是显然易见的无奈,彷佛抱着她飞回来,抱着她洗脸刷牙,这些都不算事,惟独这个同睡的要求,难住了他,让他为难。   他在床边坐下,俯视她。   这是一个很有压迫力的角度,且他可止小儿夜啼的气场也很吓人,像是某种肉食性的猛兽,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咽喉,斟酌着从哪里下嘴。席妙妙挪了挪位置,靠在他的大腿旁边,欣赏他可爱的为难──当喜欢的男人品行让女人安心的时候,她会忍不住作死,挑战他的底线,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很作死,很好玩。   席妙妙无师自通了这一举动,而封殊沉默良久,终於屈服了。   “我换件衣服,这一身会硌到你。”   “好。”   话音刚落,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温水擦脸都叫不动她的席妙妙立刻清醒了──眼睛睁得老大,他不走,难道是要在她面前换衣服?这么刺激的吗?灯光师呢?请把灯光全部打在他身上!   很可惜,她的男友非人类。   她只一眨眼,原本衬衫牛仔裤的封殊,已是一身纯黑长衣的打扮,像足了仙侠电视剧的装扮。   谁能料到,上神就和奇迹暖暖一样,能一键换装呢?   席妙妙扼腕惋惜。   封殊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精神,径自钻进被窝,将她环进怀里,下巴挺住她的发顶:“睡吧。”   晚了。   以为自己能看见脱衣play的席妙妙,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智商也回复到了正常水准,这一抱,将她的羞耻心也抱了回来──她刚才要求了什么?要他跟她一起睡?卧槽她这么说了吗?她居然是这种人吗?   她将脸埋得更深,全身都是他的气息,被环住的背,能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啊,感谢三分钟之前的我。   如果是清醒状态的她,可能交往一年都说不出这种话吧,席妙妙对自己诚实地承认,被喜欢的人抱着睡觉,真的很幸福,很暖。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以前,即使反锁了门也会担心坏人,门外有任何响动,即使是邻居出门扔垃圾都会惊醒她。窗外有何风吹草动,更要趴在窗边担忧不够结实,现在,她可以安心将所有半夜的危险都交给他,依靠着他,得一夜好眠。   “睡不着吗?”   察觉到她没睡过去,封殊低声问道,胸腔些微的震动传导到她的脸颊:“是不是不习惯?我还是出去坐着吧。”   “……你是不是想打游戏?”   “不是。”   “你就是想抛弃我一个人睡觉,然后去外面打游戏!”   说完,席妙妙忍俊不禁:“我开玩笑的。”   “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封殊其实没接到她奇怪的笑点,只拍了拍她的背,声音稳定有力:“游戏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只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我怕你不习惯,睡不好。”   “……是挺不习惯的。”   初时的心跳过去,席妙妙忍不住拉开了点距离:“你比我高好多,这样抱着睡觉,我呼吸好困难,而且睡得不自由。”   这个很偶像剧,很少女漫的抱抱,一点也不符合人体工学。   她转过身去后,却往他身上凑,像嵌在他怀里。   “这样就好多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好。”   席妙妙抓过床头的懒蛋蛋抱枕,抱在怀里,床上,大的抱着中的,中的抱着小的。   从今天开始,她要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不对,不是别人。   “以后,就是一直两个人睡了。”   “……嗯。”   以后,一直,两个人。   这句话,封殊也很喜欢。 第34章   上午八点。   半梦半醒间,席妙妙翻了个身, 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平时枕头下的手机──身体是醒过来了, 但只有联上网络, 打开微博的一刻,灵魂才算真正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只是手机没摸到,手却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嗯?   她家的抱枕中出了一个叛徒?   席妙妙一边揉着眼角, 一边睁开眼, 一双黑沉沉,幽深如枪口的眼睛,瞄准了她, 吓得她窜出一背白毛汗。定定神, 枕边人人英俊得不似**凡胎的冷峻脸孔上, 没有丝毫笑意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将她钉在床上, 动弹不得。   他身上有种非常强烈, 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一言不发地躺在身侧,更是杀气凛然,将她还想赖床的困意吓得魂飞魄散, 恨不得滚下床拔足逃跑。   “你醒了?”   沉哑的嗓音划过耳膜,总算把她的脑子唤出了一点熟悉的安全感,从‘要被杀了’过渡到‘诶,这好像是我的男朋友’。席妙妙搭着他的肩, 怔怔看向他:“……封殊?”   “嗯, 是我。”   “你……看着我干吗……”   “嗯?”封殊不解抬眉:“你好看。”   这, 她还能说什么呢?   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爱人, 理应是很浪漫的事情,但长相实在是硬伤,帅归帅,着实把她吓得不轻:“你这样看着我好可怕,笑也不笑一下的。”   封殊听话地扯起唇角,眼里一泓黑水,依然盛着冰冷无情的杀气。   如果说,不笑也像在笑的伏云君笑起来时,是让人如沐春风,眼中藏有万千星光,那么战神一笑,就像万千星光变成殒石,瞄准你一人,要将你往地心砸,碾压成粉尘,令人很有跪下来求爸爸饶我不死的冲动。   这一笑,岂止倾国倾城了,简直是山家亡国破式的微笑。   席妙妙咽了咽口水,决定转移话题:“你也是刚醒来?”   “我不用睡觉。”   “……那你在床上躺着,不无聊吗?”她隐有不妙预感。   果然,封殊又笑了笑:“看着你就不会无聊。”   啊,好甜。   这句台词,即使是顶着下一秒要取你狗命的杀意微笑说出来,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的少女心萌动,愿意成就这一段引颈就戮,献身式的爱情。   席妙妙深呼吸,努力稳住。   “你,看了一晚上?”   “嗯。”   呜呼哀哉!   席妙妙的小圆脸刷地惨白,看女友看得入迷,一夜未眠,这要是发生在小说里的描写,也许很浪漫,很深情,但是这一刻,她只很现实地,打从心底觉得羞耻……   她知道自己睡相不老实,一开始安份背对着他,慢慢的左滚右转什么姿势都能出来,上次一个不注意,醒来的时候发现双腿搁在枕头上,也不晓得睡梦中的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她垂下头,这时,另一件物事映入眼帘──枕头上,有透明水渍。   ……   这时候,席妙妙觉得自己活不下去,没脸做人了。   她,居然在睡觉时流口水了……   而且流口水,就代表她睡觉张嘴了……   事实上,这是很常见的情况,要是受凉鼻子堵了不畅通,睡觉时是避免不了自动张嘴的,相反地,像偶像剧那样唇角扬着甜美微笑入睡,甚至微微撅着嘴唇的可爱睡相,才是难得一见的情景,肯定是位练过的高手,也许还练不出来,只能靠演的。   但席妙妙接受不了,她深深埋在被子里,没脸见人。   封殊,居然看了她这样的睡相,看了一整晚???   好羞耻啊!怪不得和男朋友一起睡觉是羞羞的事情,太羞耻了!她想上天台!   细思恐极。   睡了一晚,等於十个小时没喝水,嘴巴发干,嘴唇肯定也是难看的干巴巴淡色,没化妆,气色差……席妙妙飞快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自己的脸,摸出手机,调出手机自带的相机功能,打开前摄像头,关掉美化功能,高清。   看了两眼,她的心如坠冰窖,恨不得把手机摔出去,大喝一声──呔!何方妖孽!   “你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好。”   於是,封殊就看着他怀里的小妙妙,抓起懒蛋蛋玩偶就抱,整张脸埋在蛋里,抄起手机,用手摸索着探路下床,全程背对着他。在确定他这角度看不见她的脸之后,把懒蛋蛋往后一扔就冲进了浴室。   手臂一伸,封殊稳稳接住懒蛋蛋,与它那张残念的脸相视五秒,满心疑惑。   他哪里惹妙妙不高兴了吗?   冲进浴室后,席妙妙用最快速度洗脸刷牙,在脸上拍了化妆水后,怀着满腔激荡的羞耻心化妆,总算能直视镜中的自己。只是余韵未消,她仍然没脸回卧室见封殊,於是摸出手机,哭唧唧的拨电话给温语:“女神,我没脸做人了!”   “怎么,”电话里,传来温语略带哑意的性|感嗓音,她低笑:“你们做了?”   “……不是!”   席妙妙飞快将事情一说,忧虑道:“我不画眉真的跟没有眉毛似的,以后可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去做个韩式半永久眉?哎,你不是经常跟男朋友睡觉嘛,你睡觉之前卸妆吗?醒来被看见素颜怎么办?不卸妆皮肤会很差啊,但是早上的样子又很丑……”   “停一下,你这样我怎么答你?”   温语憋了憋笑意,逐一回答:“别做,没画的自然,摸上去质感不好。卸,我素颜也好看。你可以比他早一点醒来,先下床洗脸化妆。”   大美女素颜也好看,这是不可逾越之壁。   席妙妙内心一阵钝痛。   不过,温语是个有良心的闺蜜,在逗完她之后,话锋一转,安起她的心来:“我初恋的时候也很紧张,提早半个小时醒来小心翼翼的去化妆,他来我这里四天,我连上厕所都只敢嘘嘘,就为了保持完美形象……是不是很好笑?别怕,慢慢来,我相信封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嫌弃你的。”   面对喜欢的人,总想保持住自己完美的一面。   我们对恋爱有太多幻想,而影视艺术作品又给了我们太多美好的假象,彷佛美少女是不会上厕所,放个屁都是香的,於是开始怀疑,充满缺点的我,是不可能得到爱情的吧?就算有,也是柴米油盐的凑合,画风不一样,这种爱情,只存在於漂亮可爱的网红明星小姐姐小哥哥,或是遥远的外国友人身上。   初次遇上爱情,席妙妙慌张失措地想成为偶像剧里完美的存在。   但是,演员拍睡戏会化好全套的心机妆,也不是真的睡着,拍清晨中醒来,头发看似睡得乱成一团,底妆腮红眼睫毛眉毛全都经过精心的描绘……不可能的,我们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光鲜亮丽,散发香气。   “别太紧张,你们还有很多时间。”   温语柔下嗓音,稳住了席妙妙的军心──她太害怕只有自己表现得这么差劲,一点也不游刃有余,早上被男友杀人鲸笑脸吓得高高悬起的心,这时才算落回了原地:“谢谢你。”   话音刚落,温语还没接话,电话远处便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声线温柔,语气贱出天际:“早饭买回来了,给你那碗加了香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艹!不说了,挂了哈,么么哒。”   “嗯,么么哒。”   ……呃,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电话里那把男声的主人,好像是,伏云君?   不由席妙妙多想,当她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刚才醒来后的表现,在封殊眼里,可能很莫名其妙,把他吓了一跳,不由心生愧疚,正打算回卧室好好跟他说清楚,肩上便一沉,如同鬼拍肩,吓得她整个人一激灵,猛地回头:“……封殊?”   来人点头。   “你,你在我背后怎么不出声啊,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你让我别说话,要冷静一下。”   封殊垂下眼帘,阴郁冷峻的脸庞上是说不出的委屈。   席妙妙被噎得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她将他往卧室推:“刚才是我不好啦,吓到你了。”   “没吓到。”   近一米九的高个乖顺地任她推着,封殊回首坦言。   “好,哥们牛逼,胆子大,”席妙妙好气又好笑的比了大拇指,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谢谢她,连忙把话接下去:“我只是想着,丑丑的睡相被你看了一整晚,很害羞,觉得没脸见人,所以就跑出来化妆了。”   封殊沉默片刻,认真思考,思考得脑子打结。   他并不蠢,在战术触觉上更是敏锐,但奈何,上帝为你打开了一道门,总会关上你的一扇窗,他情商委实低得令人发指,也读不懂大部份少女情怀式的潜台词和背后意思。   “可是,你不丑啊。” 第35章   “可是,你不丑啊。”   在微博上, 我们经常能够看见一些情感博主教导大家, 女人问男人自己是不是胖或者丑,只是想得到斩钉截铁的否定,从中得到安全感。确实, 当双方都是普通人的时候, 这个世界对我们已经如此残忍冷酷, 总会希望情人无底线地夸奖自己, 甜言蜜语不嫌多。   但,席妙妙不是瞎子,而且职业使然,更是拥有比一般人的审美水准要挑剔一点。   她知道自己不是美女, 起床的时候脸肿肿的也确实不能看。   要是换个普通男人来说这句话,她还以自我安慰一下──大家都是平凡人,我不漂亮, 可是你也不帅啊,而当深情凝视着她,夸她天底下最可爱的这个人,是封殊的时候,一切就变得超现实起来。   “就是,如果好看的标准是你的话,我应该算是毁容级的, ”席妙妙从洗漱架上摸过眼镜戴上, 慎重地看着他:“你这种美貌而不自知的设定, 会让我这种用美图秀秀p得亲妈都不认识我,然后在网上用照骗自称萌妹子的人感到羞愧的。”   萌妹子……   封殊对网络用语已有一定理解,虽然他不能准确地掌握什么叫‘萌’,但为着了解妙妙的喜好,还没见面的时候,他就曾经查过释义:“萌,是指在看到美少女角色的时候,产生一种热血沸腾的精神状态。如果这叫萌的话,你对我来说,是萌妹。”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握住:“你不必感到羞愧,你的母亲不认得你,我也认得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灵魂都不会变,我会找到你。”   甜言蜜语,男女交锋的老套路,封殊都懂。   面对每一个个华夏男同胞都不会陌生的老梗,他只会用最诚实的想法去回答她,有时不尽如人意,但喜欢对方的真心终归能表达出去。   席妙妙腾地脸红,她转过身去,手却不松开,回应了他的十指紧扣。   这种应对方法,她都没见过。   可能,只有上神能说出这种话吧!   神仙认证的萌妹妙,决定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既然我都洗脸刷牙化好了妆,换件衣服出去吃早餐吧。”   “好。”   对她的决策,封殊向来没什么意见。   早上就被喂了一嘴的甜言蜜语,席妙妙虽然害羞,唇角却诚实地上扬着。   只是打开衣柜,入目就是黑蓝绿三色,一点恋爱气息都没有,最粉嫩的,就是上回漫展时鬼迷心窍被一个lo娘推荐买下来的粉红色肩包──她想起来,有一次温女神来她寒舍作客,见识了她的衣柜后,恨不得拉她到商场来一次大采购。当时的妙妙很不以为然,她买的衣服,穿起来都很舒适,宽松清爽,冷了也保暖,深色系不挑身材,完美融入人群,给她安全感。   当上了心,想去打扮自己的时候,才蓦然发觉,她……原来,衣服有那么暮气沉沉的吗?   舒服是舒服了,可仅止於此,整个人灰扑扑的,脱离了初高中清一色的运动服之后,也没有光鲜亮丽过。   指尖停留在一件军绿色的冲锋衣上,席妙妙发着愣,她怎么从来没发现?   还一直自我感觉良好。   她不是没爱美过的,爱美是人的天性,到了一定年纪,自动萌芽。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   揭开了一页从来没当回事的记忆碎片,连封殊走到背后都没有发现。   席妙妙想起来了。   在她想要梳辫子上学的时候,母亲斥责她小小年纪就这么骚,想着打扮得跟小妖精似的勾引男人,将她的长发剪成了狗啃似的短发,后脑勺还秃了一块,她哭着不愿意去上学,怕被同学取笑。母亲就拎着要哭晕过去的她到学校,问老师她是不是早恋了,换给她一个没有男同学的座位,孤零零的在角落。   自此以后,彻底扼杀了她对美的追求。   太羞耻,太痛苦了,被强行剪掉头发,对年幼的妙妙自尊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也没人教她反抗──对一个小学生来说,父母和教师都是绝对的权威。她惟一能自我保护的方法,就是告诉自己不需要追求美,不在乎它,尤如阿q的精神胜利法,对现实於事无补,精神压力却会减轻很多。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能有很多原因,以为丈夫外遇,察觉到自己不再青春,迁怒年轻女儿,或者更简单的,只是恰巧心情不好,向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发泄怒火。   追求美,从此变成了羞耻的符号。   浪潮般的悲哀扑面而来,一下子淹没了她。颤抖指尖所触的军绿冲锋衣,像一滩盐水落到那些她曾经以为没所谓,不放心上,随着离家出走而远去的创伤上面,激起撕裂般的痛楚。   身体又冷又冷。   倏地,谁从后抱住了她──她一激灵,没来得及被吓到,暖意便从怀抱中浸透到她身上,难言的安定气息像一只无形大手将孤身落入海的她轻轻托起来,重新呼吸到了氧气,回到日常生活:“你看上去很难过。”   席妙妙差点没绷住眼泪。   “还好,没事。”   内敛的人,不擅於示弱,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而伸出的手被打回来太多次,就学乖了。   “你不像没事的样子,”封殊从后抱住她,这是二人难得的亲密接触,而他没有要趁机占便宜的意思,只是尽力让她好过一点:“不要勉强自己逞强,如果是你以前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了。”   每到要安慰对方的时候,总会觉得词穷。   对方彷佛孤身一人站在深坑之中,怎么伸手也碰触不到,也许有些话能触动到她,但正确答案是哪一句,连她本人都不得而知。   封殊嘴笨,他只能锲而不舍地,一边抱住她,一边尝试,语气软得要渗进土里去:“请你不要拒我千里之外,我很想知道你的事情,你的事都很重要,事更无大小之分,可以跟我说,我都听着,我帮你解决。”   手抖得厉害,只能放下来,席妙妙勉强笑了笑,胃酸抗议,她垂下眼帘:“其实真没什么,我只是怕说出来,好像为了这么久远的事情,把自己搞得很惨的样子,很矫情很好笑。”   慕强心理代表的是一种价值观,人们向往强者,她羡慕温女神的潇洒强势,无论她的过往有多痛苦卑微,只要出人头地了,那些过往都成了励志。我们会轻蔑那些因为小事就哭泣的人,认为她们包子,弱就活该过得坎坷一点。   席妙妙只能努力跻身进强者的行列。   面对逼婚和掌控欲日渐扭曲的父母,她果敢选择离开老家,孤身来到大城市,没有男朋友,一个人也把生活过得像模像样,拿着很多相亲对象都望尘莫及的稿酬,看上去,已经是水准以上的人生。   “其实我还很在意小时候的事,一直都挺在意的,只是不敢去面对,”   席妙妙坐到床边,封殊牵着她并排而坐,她扯扯唇角,不自觉地,尽量用轻松一点语气回忆:“因为我现在过得不错,虽然没有男朋友,”   “你现在有了。”封殊打断她,语气里有些闷闷不乐。   “嗯,现在有了,”   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席妙妙忍俊不禁,嗤地笑了出来。   这句无心插柳,甚至算不上安慰人的话,却成了抛下来的绳子,让她从回忆伤痛中,有了爬出来的方向:“我过得真不错,该吃吃该睡睡,想那些事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而且一个成年人去计较小学时发生的事情,好像挺矫情幼稚的。”   “但是,我错了,错得很彻底,”   席妙妙喉头一噎,她发现,连离开老家坐上火车的晚上都不需要这么大的勇气,那时,她看到的是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这时候,她要回首去看的,是留在老房子里,头发被剪得乱七八槽,失措无助的自己。   眼泪划过脸颊,她闭了闭眼,巨大锤子沉重地砸在心上,又像是被谁用力开了一枪。   “我还是很在乎,在乎得不得了,而且它一直影响着我的人生,我人逃出来了,可是心没有,”她手背擦着眼泪,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我也很想穿得漂亮,打扮得很好看,我有男朋友了,我喜欢你,想漂漂亮亮的走在你身边,我也是女孩子啊。”   二十五岁的席妙妙,终於发现,自己不是生来就喜欢很爷们很酷地过日子的。   她想扎可爱的辫子,想穿光鲜亮丽的衣服:“我也想早恋啊……”   “妙妙,”   沉默地听完,封殊终於组织好了语言。   “我……寿命很长,一万年的时候遇上你,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是早恋了。”   “在我眼中,你很漂亮,如果你想变得更漂亮,我陪你一起去努力,我帮你。”   又被戳了笑点,席妙妙破涕为笑:“一万年,也算早啊?”   “嗯,你现在跟我早恋了。”   他说得认真,一本正经得很好笑,席妙妙瞥他一眼,终是很没气氛的又笑了。   “跟这么帅的神仙早恋,我真是赚到了。”   她扑进他怀里,不讲究地沉迷他的气息,背上覆上他的大手,听得他温柔而肯定的话语:“能遇见你,我才是赚到的那一个。” 第36章   待情绪缓过来之后,席妙妙才将事情原由说明白。   封情耐心听着, 虽然他其实不懂剪掉头发对姑娘的尊严伤害有多大, 但他对历史尚有一点了解, 从剪头发的伤害去联想的话, 登时就明白了。将妙妙拥入怀中,手覆在她的头上,:“以后有我在, 我不会让任何人剪你的头发。”   “呃,我还是会去发廊剪的啦, ”她很煞风景补充了这句情话的逻辑漏洞, 又好奇问:“我没想到神仙也不喜欢被人强行剪头发……话说你跟伏云君都是短发呢,我还以为仙君都是长发飘飘的黑长直。”   女人思维跳跃得快,一句话转折两次都是轻的, 他只能逐一努力跟上。   “神仙各有喜好,长发近身战很不方便,不过我下凡后见你之前,在伏云君的建议下去一间发廊修剪了一下。里面的人都很亲切, 建议我把头发染成紫色烫一下, 但我在告诉其中一位妖修我的身份之后, 他们就不敢说话了, 也没再提那个染发的建议, ”封殊语带惋惜:“你觉得我适合紫色吗?”   原来妖怪里也有非主流杀马特啊。   真是小看这些发廊小哥了!   “不适合, 别想了, 黑色就挺好。”   席妙妙斩钉截铁地打消了他的想法, 生怕他一声不响跑去染个七彩头发回来。   “听你的,”原本因为安慰她才抱着的,察觉到她心情已经好转了,但封殊却不想松手,只想多抱一会算一会,每一秒都是赚回来的甜意:“至於剪头发……我只知道凡人向来有这个传统。”   “什么传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曾经有人拿‘留发不留头’来威胁你们剪头发,而凡人‘宁为束发鬼,不做剃头人’,对你们来说,想必是很深的伤害。”   说到动情处,封殊声音低哑了下来,真切地为她感到难过。   这是除了温女神后,第一次有人理解她的悲伤,听了之后不嘲笑她矫情,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是,听这原由,敢情他还是理解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虽然我也是汉人,但……哎,算了,”   感觉解释起来麻烦,横竖结果是好的,席妙妙埋头深吸了一口上神,便坐直身:“谢谢你啦,跟你说完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   怀抱空落落的,上神有点失落。   自从面基奔现后,席妙妙家里就多了一个人,不,一位神。   封殊的外貌漂亮得不似真人,更现实点说,不像会出现在她一普通妹子床上的人。於是每日她起床睁开眼,都要摸摸捏捏他的脸,确定他还在自己身边,才能松一口气。如果她是朝九晚午的上班族,恐怕每日上班都得牵肠挂肚,生怕下班回家打开门,发现人去楼空,只剩她一个。   谈恋爱,原来是这么让人患得患失的事情。   以前,席妙妙的空间里只有各种颜料美术用具的种草,还有纯爱漫画的安利,不然就是哭嚎赶稿的不能承受之痛,现在……开始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生活。   @一只妙妙:   下午吃麦当劳!甜筒真是人间美味,买一送一跟男票一人一个,对情侣太友好了嘻嘻   @九夜:?你不是向来一个人吃两个?   @风华只是一指流砂:对单身狗并不友好,这个狗粮我不吃   @温语:哟,跟封殊秀起来啦   @九夜回复@温语:??妙妙真的脱团交男朋友了?我不信!!   @一只妙妙:   试问谁不喜欢一个只carry我的最强王者呢?   @一只妙妙:   我不喜欢这个监督我提早交稿的男票,暴风哭泣!!   编辑熊猫冷笑一声,敲下回复:‘我喜欢。’   因着席妙妙在扣扣空间的无差别秀恩爱,她成功脱单的消息也从基友里传了出去,玩游戏认识的,都知道她有个一区王者小情缘,编辑则欣慰自此能提早收到稿子。不乏背后说她早晚被王者甩了的,封殊经常在她空间里点赞,一堆打着妙妙朋友旗号的女人加他好友,他也不像以往那么缺心眼了,请教了伏云君之后,将扣扣设为不加任何人好友。   倒是橙橙在游戏悄悄来私敲她:‘你啥时候发个合照来看看啊,她们总在酸你只发王者小哥哥的手照和不露脸的,肯定长得很丑,我听了就来气!’   对面五条狗:哈??我不是发过了吗??   话一发出去,席妙妙就想起来,自己只发过一次合照,而且当时还有羞耻心,秀得很含蓄,评论底下都在问这是哪位网红明星,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至於后来发的都是不露脸的……她没存着炫耀他的心思,封殊比她高得多,大部份时候入镜都没把脸拍进去,就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对面五条狗:没事啊,我不在乎,谈恋爱又不是谈给别人看的   虽然总是呆萌呆萌的,但席妙妙好歹也是二十有五的成年人了,不会因为背后说几句就跟人撕到天昏地暗,拼命要别人承认她过得很好,这点酸言酸语,顶多只能搏她一笑。   “在说什么?”   封殊上身倾前,一手撑在她握着滑鼠的手边。   “嗯?没什么,在说你丑呢。”   “……”   席妙妙将原由一说,末了觉得挺好笑的,又吐糟了一句给橙橙:‘主要是,我男朋友长得跟黑x会头子似的,发出来怕是要吓到小姑娘。’   黑x会头子。   有人会脑补成黑西装的霸道总裁,也有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的社会大哥。   很不巧,橙橙就是后者,且立刻被妙妙说服了。   橙橙:这么社会的吗……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了,要幸福qaq   “qaq?她在哭什么。”   对颜文字的了解,依然停留在表面的封殊问道。   “她在同情我,被人背后说我男朋友丑,同情得要哭唧唧了。”   席妙妙站起来,笑着转身:“不说这个了,我们出去吃饭吧?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落在封殊眼里,却是[强颜欢笑jpg]一样的委屈巴巴。   来到凡间一段日子,经过妙妙的解释,和良心发现的伏云君科普,封殊已经知道自己的外表并不丑,反而相当英俊──只是英俊的方向比较凶狠,确实能达到吓人的效果。对此,他并没有多少感觉,不觉得相貌值得夸耀,只要妙妙喜欢就好,但他容忍不了妙妙受委屈。   把背后说话的人揪出来灭掉?   封殊始终不想对女人动手,胜之不武,想来也没到这个地步。   於是他选择了一种迂回的方法。   上午九点,妙妙还在睡觉,封殊拨通了温语的电话:“嗯?封哥找我有事?”   “想拜托你一件事,顺便也谈谈你之前跟我提到的合作。”   “什么事?”   “是这样的……”   听完原由,温语失笑,她确实会玩,但会玩的类型也偏向现实,高尔夫钓鱼滑雪游泳古董文玩什么都会一点,总之商业场合上能用得上的,她都能和客户玩起来。像打游戏的这点八卦意气之争,听上去,确实不够份量:“我觉得妙妙也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我会,”封殊认真重复:“事无大小。”   只要是妙妙的事,无论她本人有没有放心上,他都会当成头等大事来解决。   温语低低笑了一声:“好吧,初恋的二愣子真可怕啊。你明天来我这儿,我帮你吧,也别说酬劳这么见外的了,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封殊又跟伏云君确定了一遍,他顾虑自己想法不够完善,而后者显出了一种情场老司机的经验老道:“你先别告诉她你要去做什么,等事儿成了,再吓她一跳,女孩子最喜欢惊喜了,浪漫嘛,romantic!”   这人下凡一趟,都学会放洋屁了。   “好,谢谢你,”封殊一顿:“对了,你没回天界吗?”   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上神仙君,来往两界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只是对凡间营营役役,小心做妖的妖修来说不太友好罢了。他向来离群索居,伏云君却是广结良缘的仙君,能说会道又温柔,男女老少都喜欢跟他打交道,每日饭局不断,若是要排档期,恐怕可以排满到百年之后,能抽空下来一趟,都是给他上神面子。   “暂时不回去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温语家里,”提到这个名字,伏云君惯常云淡风轻的语气来多了三分咬牙切齿:“我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这个女人上辈子睡了我就跑,这辈子我怎么也不会让她睡到我了!”   “……呃,加油。”   封殊觉得自己刚积累起来的一点情商又不够用了。 第37章   s市, 室内摄影棚。   “到底是谁这么神秘, 叫我来拍写真, 连一张自拍都没有, 不自拍真的是现代人吗?用的别是翻盖手机吧,可翻盖手机都有镜头,到时候人来了手握一个大哥大,我怕我忍不住笑怎么办……话说回来, 拍男人, 是温姐你的小情人吗?”   “张静, ”温语抬了抬眼皮,斜瞥他一眼:“谁给你取名字的?”   “我爸,咋了, 好听不?咱俩都是单名, 是不是听上去特别干练利落上档次?”   “伯父取名字的时候, 一定没想到你会这么聒噪吧。”   她什么圈子都沾点边, 这种私人活, 不可能请来真正有逼格的摄影师, 她退而求其次,在s市富二代里, 爱玩摄影的不在少数,但大多喜欢拍漂亮姑娘的私房照, 倒贴钱都愿意来拍一一拍男人?gay里gay气的, 给钱都不拍。   恰巧, 张静是摄影师里比较博爱, 也是比较喜欢摄影本身的,不在乎拍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惟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吵。   当然,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位健谈的摄影师能有效缓解模特的紧张情绪,我这是专业的表现。”   “我只觉得你有效地激起了模特的烦躁。”   语毕,温语便带上了耳机,拒绝再听废话。   模特来得很准时,在约定的时间踩着秒踏进棚里,温语脸色一黑,站起来快步走到模特:“封哥,你别是瞬移过来的吧,这儿有监控的,你这么扎眼,前台小妹要是见过你肯定认得。”   “……朋友送我过来的。”   “可以,还有朋友了,”   温语松囗气,转身正要介绍二人,却见张静目瞪囗呆地看住封殊一一怪不得那么安静,跟被雷劈了天灵盖似的,痴痴地看着他,如果用一句通俗点的话来形容这个眼神,就是……:“你gay里gay气的看着他干吗?”   “温、温姐!”   张静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回过神来,恢复了说人话的能力,只是说得结结巴巴的,一点也不像平时嘴皮子利嗦的他:“这、这就是你找来要拍人像的模特?这么帅,哪家艺校藏着的宝藏啊?不像啊,看上去不像大学生了,应该不到三十岁,可也不是大学生的年纪了,长成这样子,随便去当个平面模特都能红吧!互联网时代没有怀才不遇,也不应该埋没了你呀!”   温语见惯各色美人,加上被伏云君另一种气质的仙气翩翩帅了好几周,倒不至於像他这般失态,当下没好气的打断他:“你这阔少一年跟多少网红小姐姐谈情说爱,对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痴迷成这样子,合适吗?”   “那些女人哪能跟他比!”   小姐姐听了都想打人。   封殊立於一旁,进来便被铺天盖地的暴风赞美了一轮,凡人的赞美对他来说无甚意义,还不如妙姑娘的一个笑容。可是对於现实里陌生人的喜爱,他已经很久没经历到了,登时有些赧然,不知如何应对,待二人互糟了一轮,才慢声应道:“谢谢,过奖了。”   “……声音也好听,演戏都不用配音了!”   低沉优美的嗓子,又撩了直男张静一把。   温语一拍额头,神经都在跳。   所以她才不习惯跟有热爱艺术的人打交道一一他们对特定的点有着超越一切的狂热,平时看着像个正常人,一但看到了喜爱的事物,智商急降至初二追星的小迷妹。当然,对这种人,她也有搞定的方法:“好了,既然你很满意这个模特,我也安心。我这朋友叫封殊,有点羞涩不习惯跟人套近乎,你别总追着人家叨叨叨的,他这么帅,你难道不想专心拍出一套好片子吗?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这段话,直戳张静的弱点,让他立刻乖乖应好。   除了面对心上人,封殊跟‘羞涩’这个词儿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而且他并不讨厌跟陌生人说话一一万年来,独住濯龙居,没人来串门子,他往外一走,走到哪,热闹就作鸟兽散。要是没有伏云君,他都快忘记怎么说话了。   伏云君说,跟女人要避嫌,不然妙妙会不高兴,那跟男人就没问题了吧。   他自觉掌握了重点,朝张静微微一笑:“你好,今天就麻烦你了。”   帅哥杀伤力极强,而这位俊男微笑的杀伤力,又属於另一个次元的。   起码将张静躁热的心笑得如坠冰窖,浑身一激灵,缩卵缩得很没阔少气势:“不麻烦不麻烦,你过来吧,我看看你的妆。今天化妆师没来,如果要补妆的话只能我亲自来了。”   当封殊走近了坐下,俊脸放大,张静更是屏住了呼吸。   越是热爱美,研究美的人,对美丽的事物也充满了敬畏,即使他有很多钱可供挥霍,面对真正的美人,也大多心存尊敬一一美,本身就是一种权力。   他仔细观察,少顷,惊讶:“你没化妆?”   “嗯。”   “没化妆长成这样子,我的天,你是上帝吗?”   封殊思索了一下,上帝跟他不是同一个体系的,距离遥远,便摇头笑言:“当然不是。”   大荧幕上英俊的男人,自然不是天生眉形完美轮廓深刻零毛孔一一诚然,他们大多本身就很帅,但人的躯体是充满缺点的,巅峰的盛世美颜很短暂,在高清全彩技术下更是为难这些上帝的宠儿,需要化妆师来扬长避短,锦上添花。   当张静在近距离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模特皮肤好得不像二十来岁的男人,可能比部份他见过,保养得宜的女明星还要好,浓眉没有一根杂毛,肉眼可见的部份也没有黑头,他忍不住问:“那个,大哥,你用什么洗面奶去黑头产品洗脸?可以介绍给我吗?”   “我只用清水洗脸,洗面奶是什么?”   封殊再一句话,插在努力保养自己的普通人心上。   张静:嗨呀好气啊   人比人气死人,他决定不在这个话题深究:“你想拍什么类型的?我哪种风格都会,就看你想要什么形象,天使恶魔霸道总裁花街公子精英型男……”   一大堆名词甩出来,说得封殊更形迷惑。   “我想让我女朋友的朋友,不觉得我丑。”   他从来不会去夸耀自己的外形,除非是为了她。   张静艰难地咽下囗水:“恕我直言,你女朋友的朋友们都是盲人协会出来的吗?”   这个梗封殊接不住,只静静地凝视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想,眼神却像具有洞穿人心的能力,看得直男都要心颤,误会为心动。被严厉的目光钉住嘴唇,张静不敢再问,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被请来帮忙,可以摆架子的那个。他连忙点头表示明白:“那就要日常感一点了,但是你这美貌不做点造型太可惜了啊,要不,那样吧,我给你拍九张日常造型的,你让我拍九张任我发挥想象力的,好吗?”   面对美人,他就像碰见了罕见璞玉的宝石匠人,垂涎美色,想亲手打磨出让世人拜服的色彩。   每一个人像摄影师,只要是有点追求的,都不会想放他。   张静忐忑地看住他,怕被这位气质高冷的大佬拒绝:“要不,我给你钱?一万?两万?哎呀我在说什么……”这个模特,长得实在不像缺钱的样子。   “好。”   封殊飞快答应了他。   “诶?”   “我女朋友喜欢钱。”   “……”   这难道是养着女朋友的?   能让这种绝色型男心甘情愿出卖色相(?)养着的女人,是何等绝色啊……而且他还认识温姐,连温姐这样的美女都看不上眼,恐怕得是女神级别的吧,s市有这样的美女,而他又不认识的吗?   见到封殊之后,这位富二代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无数遍。   “日常的部份,就不用重新化妆了,你这脸不化妆跟化了妆一样好看,后面拍特殊主题的,可能要上一下眼妆……来,我教你摆造型,不要紧张。”   张静惊喜地发现,这位模特虽然自称是第一次拍照,却丝毫没有面对镜头的紧张感,很容易就做出他想要的自然动作。连拍九张,有解开白衬衫领囗扣子躺在床上假寐的,也有在厨房里埋头切菜一一让他专注於眼前的胡萝卜,他真能凝神在一根胡萝卜上,对一旁怼着自己的大炮镜头视若无睹,四肢舒缓。   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梳乱,喷一点定型水,便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造型。   “头发这么乱,好看吗?”   “这就叫做不经意的帅!潇洒!”   “可是,你用心摆弄了十分钟,并不是不经意的。”   “展现在镜头前的所有不经意,都是造型师精心经营出来的,真正的不经意,那叫邋遢!”   封殊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回想了一下,妙妙刚睡醒来的样子,也是头发乱乱的,她头几晚还试图压着头发睡,后来实在被发尾刺得受不了,只好放弃这个较具美感的睡法,将所有头发拨上去再压着,才算睡得舒坦。只是这样一来,起床的时候,头发就竖得跟超级赛亚人似的,为了不让封殊看见,她甚至养成了每天早上洗澡洗头的好习惯。   不过,封殊觉得超级赛亚人妙妙也非常可爱。   张静紧盯着他,犹豫着不知捕捉下哪个镜头,模特太好看了也是一种烦恼。他已经很英俊了,问题是,怎么把那满分的英俊拍出更深的韵味来。   就在这时候,原本怎么摆都是一副‘爷傲别惹我’的高冷模样,让他笑一笑,切个胡萝卜都像在分尸的模特,唇角微扬,竟是扬起了极其温柔的弧度,彷佛想起了什么人与事,能让他固若坚冰的心也柔软下来,生怕硌着了谁。   他下意识地连按快门,将这一幕尽收进去。   张静想原地狂喜乱舞一一他成功捕捉到了美人不一样的美!   虽然,模特笑起来的原因,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拍完九张日常造型的,他问他:“刚才我让你坐在沙发上摆造型的时候,你突然笑了一下,笑得特别好看,是无师自通了镜头感吗?”   “嗯?”   封殊回想了一下:“我想到了我女朋友。”   ……好气啊!吃到了来自美人的狗粮!   张静咽囗水:“那个,我挺好奇你女朋友的,可以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   “好啊,她很可爱,”   封殊摸出小陆那边送来的手机,他对上面的复杂游戏没有兴趣,惟独对拍照功能十分娴熟,下凡不出一个月,相册里足足有一千六百七十张的妙妙一一她曾硬着头皮要求删掉,都在他难得露出的委屈巴巴神色里败下阵来。   自然,锁屏是他跟妙妙的合照。   张静怀着要看女神的期望去看,殊不知迎头却看见了一张路人脸。   呃,摸着良心说,其实算是中人之姿,有点特色的可爱,但和封殊并排在一起,就像跟明星合照的普通人,无论在人群之中有多好看,也比不上集万千星辉於一身的那位。   “她……很有钱吗?”   “挺穷的。”   张静摸了摸自己碎掉的少男心:“我觉得我又相信爱情了。”   “她是不是很可爱?”说到女友的时候,封殊语气里是显然易见的骄傲,比他在夸奖他的英俊时,还要得意许多:“我女朋友真可爱。”他又强调了一下,对凡人‘女朋友’这个称呼很满意。   能不骄傲吗?   单身了一万年,终於交到女朋了,尾巴都要翘得捅穿天界。   “可爱,可爱。”   社会,社会。   剩下的九张照片,则顺着张静的创意来,他拍得很小心,生怕浪费了机会,分别给他做了霸道总裁的西装打扮,跟魔幻风格的恶魔造型,画上眼线,装上獠牙,冷着脸俯视镜头一一在没有后期的情况下,这种造型往往会显得很中二,可是张静却发现,这个魔王造型,实在太适合封殊了。   比起温雅的日常,或是充满商业气息的西装,这种杀气腾腾,阴骛冷峻的造型,和封殊本身的气质进行了完美的化学作用,调和成睥睨苍生的恶意,连勾了勾唇,都像在想着搞一个大新闻。   也是卸妆的时候,封殊露出了些许的为难:“其实,你说的这个恶魔造型,应该很不适合我吧。”   毕竟,他杀过的魔可以填满整座界门之前的山谷,而且好歹也算是一位上神。   张静连连道:“怎么会!你很适合啊,真的,你不信来看看照片,没人比你更适合当魔王了,一看就是大恶人,大反派!”   “……”   上神有点受伤。   张静捣鼓了好久,拍摄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一一他想要一张逢魔时刻的魔王照,於是就着黄昏,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封殊向来很有耐心,而且他知道今日是拜托人家来的,被要求做各种动作造型也全都照做了,不吃不喝的,最后张静意识到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都可以找我,我家里是做电子的,你不想走温姐那边的人情,来找我也成,今天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今天很谢谢你,再见。”   封哥话不多,却很有礼貌。   送走了封殊后,张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走到停车场坐上他的保时捷时,也一直在想,想得自言自语起来:“六个小时没喝水了,嘴唇一点都不发干的,难道美人真的有天生异禀吗?这体质,真是高强度拍摄的人才啊。”又想到摄影上去了。   可惜,他的模特不是人。   席妙妙在家里等了又等,连游戏都没心情打了,搬了小凳子在门后等着。   早上封殊说有私事要单独出门的时候,她没问是什么事,就爽快送他出去了一一虽然是初恋,但妙妙很想尊重男朋友的私隐,即使送走了他之后,煎熬得满床打滚,只要他说是私事,她就不会多问一句,让他为难。   在一起,并不代表不能有私人空间,不想说,也不是意味着心虚。   道理很清楚,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席妙妙屈膝坐在凳子上,捏着手机,不时抬起眼皮看一眼门,起初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三分钟看一次,当时间越往后,她就看得越频繁,感觉自己是个神经病。   好像弱智啊……   她挫败地掩住脸,甚至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她点亮手机,盯着屏保上的合照安了安心。须臾,又想,他可是神仙,会不会一去不返了,就像她养过的那只小狗……   小狗?   它是离家出走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席妙妙后脑勺一阵被大锤敲打似的疼痛,痛得她捂住后脑,却因着积了一下午的焦虑而不肯放弃思考。   它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疼痛神经,并不是身体为了折磨我们而生,它是一种预警,让我们知道碰到火而缩手,面对危险要退步,而回忆那些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那部份神经就突突地弹疼起来,希望主人能够止步於此,不要深究。   就在席妙妙疼出了泪花的时候,门应声而开,她抬头,目光与封殊撞个正着。   他一把抱起她,反手关上门,慌张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妙妙吸了吸鼻子,这一吸,更是不得了。   她瞪大眼睛:“你身上有化妆品的味道!哇,”她小狗似的埋首在他颈侧,又确认了一遍:“这里也有,你跟伏云君学坏了!不对,他现在跟温女神一起可乖了,你外遇,你在外面有别的猫了!呜……”她气得语无伦次,哭的眼睛都红了。   “……我,我外遇?”   封殊一脸懵逼。   “你还有理了!”   “我,我不是,那是我的化妆品……”   “你会化妆?你哪里学的化妆,”席妙妙哼哼的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血条被清空到底的小脆皮,只要他说出一句对不起我就是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就会立刻倒地不起,game over:“你你你……”   “我今天去找温语了。”   “不可能!你还想冤枉我闺蜜,她绝对不会碰我男朋友!”   席妙妙瞪他,半点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朋友。   “我……她没碰我啊,”封殊察觉到不对劲:“我只是拜托她帮我拍一些照片而已,化妆品的味道是摄影师后来帮我化的,卸掉了之后还有味道。”   她擦了擦眼泪,整张脸埋在手里,这时在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空档偷睨他:“真的?”   “真的。”   得到了合理的答复,席妙妙稍稍冷静下来。   她很少无理取闹,或是揪着一点端倪就质问友人,今日许是积了一下午无处可说的委屈,后脑勺又把她痛得哭了,见到男友后,又发现他身上有化妆品的味道,一时绷不住就炸了。这时,她软下语气:“对不起,对你那么凶。”   封殊抬眉,伸手替她拨掉眼泪:“你有凶我吗?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哭了,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躺在床上,或者在电脑前。”   “哭……没什么,”   席妙妙确实觉得这不重要,她气鼓鼓地往他身上蹭掉泪水:“我在等你回家。”   等他回家。   他愣住,随即是止不住的唇角上扬,笑意盈盈,当她抬头时,便撞上这么个杀意已决的微笑,要吓尿了:“你、你生气啦?”   “没有,我很高兴。”   濯龙居,他不要了。   凡间这里,有人等他回家,这里才是他的家。   他忍不住吻她发红的眼角:“让你久等了。”   “对!等了好久,就很气,委屈……”   “都是我不好。”   换了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来,都知道席妙妙是在无理取闹,神经过敏。   封殊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回来要被劈头一顿喷。   不过那又如何?原因重要吗?女朋友哭了,就是他的错,而且他不觉得自己被骂几句有什么问题,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她高兴起来。   被哄了一晚上,席妙妙也摆够大爷款儿了,情绪跟着冷静下来,好奇心就蹦出来了:“你怎么想到拜托温语去帮你拍照了?难道你终於发现自己实在长得很帅,想拍私房照留住自己的青春?”   话一说完,她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   呃,一万年的青春?如果凡人女孩是只开一季的花,这怕是真正的常春藤,长春树了。   封殊为难地垂下眼帘:“我不想瞒着你,可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   惊喜!   席妙妙大吃一惊,立刻对这位钢筋一样的直男另眼相看,上神居然学会给女孩子惊喜了,她灵机一动:“是不是谁教你的?”   这不在惊喜范围内,他如实回答:“我请教过伏云君。”   “哦,这就怪不得了。”   其实剧透到这地步,席妙妙虽然还不知道‘惊喜’的实质内容是什么,但‘惊’的部份也去得七七八八,不存在了。显然,封殊完全没学会惊喜的整体意义,不过感情向来没有标准答案,他想要的,也只是她的‘喜’,而这时候……   他的女朋友,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精心设计惊喜的幸福里啦。   坐在床上的席妙妙双手捧脸,喜滋滋地琢磨着惊喜到底是什么,光是这个过程,已经值回一切票价。   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一一她毕竟不是可以不吃不喝六个小时的神仙。封殊拍拍她的头:“你上一顿是什么时候?”   “呃,你出门之前一起吃的那顿……”   “我不是说过,三餐要定时吗?”   封殊问她,自然没有刻意严厉起语气,可他的气场跟脸,只要语气稍硬一点,不带笑容(有时带了笑容更可怕)已经很具威慑力了。席妙妙底气不足地狡辩:“那、那是因为太想你了,想得茶饭不思,废寝忘餐,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见,不只是男人能对女朋友说出这种鬼话来的。   “哦。”   可是,对封殊却出奇地有用。   妙妙因为想他而想得吃不下饭,他愧疚得要吐血,神魂像被拷问,眼睫轻颤,沉声道:“我知道了,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下次……”   噗通。   席妙妙跪在床上,就差给他磕三个不响的头了:“是我的错,我错了,我刚才是瞎说的,单纯只是忘了吃而已,你别这样,你这样认真的道歉,我良心已经很痛了。”   面对不够狡猾的情人,真诚的回答能让她原形毕露。   “哪里痛?”   封殊却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伸手摸上她的心脏位置:“这里吗?可是,我法力检查了没有病痛。”   问题来了,心脏在身体的哪个位置?   席妙妙脸颊腾地红了,可终究是阅遍gv的秋名山老司机,稍稍镇定地反问他:“封哥,你说得很认真,但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占我便宜……咳我说笑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别撞墙,回来抱抱!”   上神缩回手,害羞得想钻到地心去用岩浆让自己冷静一下。   ***   吃饱喝足后,席妙妙就犯困了,洗脸刷牙后,躺到床上去。   只是这回,她不再用那种很舒服的背对方式睡觉,而是抱着封殊不撒手,这种睡法很违反人体工学,但却最能给她安全感。   “你今天出去的时候,我等了很久,真的很怕你不回来了。”   “我会回来的,”封殊低头,凝视她惴惴不安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回来见你一面。我不是说过,没有事情比你重要吗?”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也要尊重你的事情啊……”   席妙妙嘟哝着,终究是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一会就偏过头去,陷进黑甜乡。封殊动弹不得,也不想有任何动作一一其实,被抱着的那个,也舒服不到哪里去。他如雕塑般等待着,等到她翻过身去,恢复大字形的睡相后,替她仔细盖好被子。   封殊摸出手机,顺手架了一个小小的结界,笼住手机的光芒,不想影响到她的睡眠。   他将照片和扣扣帐号密码发给伏云君。   ‘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话说你真上镜啊,我觉得我来拍效果也不错,回头要不要也拍一下呢?’   ‘我觉得你比我适合,有意的话,可以一试。’   在封殊心中,伏云君的外表比他优越多了。   ‘哈哈,我说笑的,好了,你休息吧,明天起来就知道效果了。’   ‘好。’   和封殊不同,伏云君很清楚凡间的规矩,也知道以神仙的外貌,很容易就在凡间社会引起风波,他无意出这种风头,刚才那句调侃,也只是习惯性的嘴贱而已。   他将封殊的扣扣空间设为公开,然后发上九张照片,精心思考了半个小时来附上文字。   @封殊:我的所有温柔弱点,都是你@一只妙妙   “可以,这个不错!”   对着自己的作品,伏云君发出了非常满意的评价,点击发送。   封殊虽然不加好友,这时候也很晚了,但奈何他名声太响,有不少仰慕他技术的迷妹,而讨厌妙妙的人,也有暗中关注着他的,这动态一发出去,不少通宵打游戏的人都看见了,且移不开眼。   伏云君尚觉不够,替他开了一个微博,放上照片,故技重施。   @心态爆炸有我宠你:我的所有温柔弱点,都给你@别说话我心态爆炸   连id都照着情侣名的起,他真是别具匠心啊!   伏云君满意极了。   ***   席妙妙翌日醒来,起床洗澡洗头刷牙一一自从和封殊同居之后,她还改掉了起床先玩半小时手机的习惯,整个人活得很健康。所以当她碰到手机的时候,人已经很清醒,有足够的思考能力了。   即便如此,当她看见这个来自封殊的艾特@时,还是懵逼了整整三分钟。   等等,这个@心态爆炸有我宠你,又是谁?   看照片跟内容,是封殊没错,但是她男朋友能想出来这么浪漫的事吗?这不像他啊!   “封、封殊?”   席妙妙回头,入目便是神色隐忍而暗藏骄傲,目测是在求表扬的男朋友。   “你……”   “我不想别人笑你男朋友很丑,”他皱眉:“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我,但我很介意别人怎么想你,让你受委屈。”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   席妙妙翌日醒来,起床洗澡洗头刷牙一一自从和封殊同居之后,她还改掉了起床先玩半小时手机的习惯,整个人活得很健康。所以当她碰到手机的时候,人已经很清醒,有足够的思考能力了。   即便如此,当她看见这个来自封殊的艾特@时,还是懵逼了整整三分钟。   等等,这个@心态爆炸有我宠你,又是谁?   看照片跟内容,是封殊没错,但是她男朋友能想出来这么浪漫的事吗?这不像他啊!   “封、封殊?”   席妙妙回头,入目便是神色隐忍而暗藏骄傲,目测是在求表扬的男朋友。   “你……”   “我不想别人笑你男朋友很丑,”他皱眉:“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我,但我很介意别人怎么想你,让你受委屈。”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   席妙妙翌日醒来,起床洗澡洗头刷牙一一自从和封殊同居之后,她还改掉了起床先玩半小时手机的习惯,整个人活得很健康。所以当她碰到手机的时候,人已经很清醒,有足够的思考能力了。   即便如此,当她看见这个来自封殊的艾特@时,还是懵逼了整整三分钟。   等等,这个@心态爆炸有我宠你,又是谁?   看照片跟内容,是封殊没错,但是她男朋友能想出来这么浪漫的事吗?这不像他啊!   “封、封殊?”   席妙妙回头,入目便是神色隐忍而暗藏骄傲,目测是在求表扬的男朋友。   “你……”   “我不想别人笑你男朋友很丑,”他皱眉:“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我,但我很介意别人怎么想你,让你受委屈。”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你……”   “我不想别人笑你男朋友很丑,”他皱眉:“我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我,但我很介意别人怎么想你,让你受委屈。”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而现在,有个人代她较真,比谁都心疼她。   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但是,席妙妙的心却软了下来,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被他的思路说服了,也许,被人这么笑话,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被人在背后酸,她是有一点委屈的,只是觉得不在乎,没必要较真。 第38章   互联网没有怀才不遇。   美是藏不住的, 即使灰头土脸穿着淘宝爆款甚至是地摊货,穿在好身材美人身上就是模特效果,而平庸众生, 乃至称得上的丑或是身材走形的胖子,即使穿着上千上万的名牌, 也不会好看。无论是否媒体鼓吹的畸型审美,人们的眼睛也是诚实的,不会因为舆论正确而改变。   华夏十三亿人, 不缺人才, 但漂亮面孔依然是稀缺资源。   在机缘巧合, 大v转发的情况下, 封殊这个只有一条微博的帐号, 第一条微博转发量就达到了五位数字──这是背后写文案发微博的伏云君都没料到的发展。   在发完微博之后, 伏云君就将微博帐号交回封殊不再干涉了,而席妙妙去追刚刚更新的动漫新番,他则坐在一旁, 捧着手机,认真地看评论跟转发,她随口问起:“你以前不是对手机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沉迷起来了?”   “沉迷?”对这个评价,封殊有些困惑:“我在验收结果。”   “哦。”   感动也感动了一个下午, 这时候, 男朋友对妙妙的吸引力已降至最低, 起码远没有电脑荧幕上的新角色王大眼来得吸引她。一室两人, 并排而坐, 各做各的事,**靠得很近,心也在一起,看到有趣的情节,她示意他看过来:“这个我男神,很帅吧。”   “……嗯。”   妙妙的意思,封殊从来没有反驳过,这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入目是一个动画角色。   这个男神帅不帅,他其实看不出来。   上神心里苦。   须臾,封殊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她们都说,你的男朋友很帅。”   他抬着眸看她,俊美的脸庞上是轻易可见的倔强,让人不忍敷衍他的认真。   席妙妙按了暂停键,瞄一眼手机,微博页面上,果然是大片大片的夸奖和好奇,看得她与有荣焉,倒不会因此觉得男友遭人窥视──说白了,他想跑,谁都拦不住他,但这个当下,他愿意留在她身边,粘她粘得不得了,她就不会生出任何不安,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被夸得很高兴,膨胀了?”   “我认识的仙君,不少在凡间很多信徒,千年来,受过许多香火供奉,时至今日,都有信仰他们的凡人在。想从他们身上得到庇护,太久太久,大家都不当回事,凡人的喜爱崇拜,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封殊自知表达能力堪忧,为了更好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不想她误解,有时会用上长长的铺垫:“重点不是夸奖我相貌英俊,我觉得高兴的是,她们夸你的男朋友……”他一顿,忽然问:“我可以亲你吗?”   “啊?可以,你亲我吧,我思考一下你在说什么。”   面对上神礼貌的询问,席妙妙习惯性地答应,这回眼睛也忘了闭上,滴溜溜地瞅着他。他低下头来,叼住了她的嘴唇,缓慢碾过唇瓣,不懂什么快慢有致九浅一深,他的步调总是充满了试探性,确定她不抗拒不讨厌后,再进一步的以舌尖钻进去。   尽是些温柔的水磨功夫。   煞风景的席妙妙却在想另一件事,待舌头都被他当糖了,她终於想明白了他的逻辑。   从头到尾,都很单纯,他在乎‘她的男朋友’这个身份被轻视,路人夸奖他相貌的时候,他将所有功都记在她头上──她现在有个人人羡慕的男朋友了。   思路贯通之后,席妙妙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这个人,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在为她好,她就像娶到了一个千依百顺小媳妇的渣男,享受着他的好,她轻轻推开他:“你对我这么好干吗?”   问得太傻,问完她自己都想笑。   “我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   孤独了太久,认定了喜欢的人,就是一腔热情。   单身时设想过,‘有了对象一定要做’的所有事情,都想跟她实现,何止是对她好,且幻想了很多未来……但对很多人来说,这份热情是一种负担,让人想要却步。   封殊垂下视线,语气里带了惴惴的味道:“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会!”   席妙妙的良心在痛了。   她尝试撬开自己的嘴,将那些平时说不出口,很肉麻的真心话说出来:“我只是惶恐,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把我的事放在第一位,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你。真的,我也很喜欢你,但我想不到,真的,把我头壳揭开了我也想不到。”   面对上神,席妙妙觉得自己再不真诚一点,简直不是人了。   同样是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单身人士,上神没接受过凡间现代的资讯,也不知道那些无形的框框条条,席妙妙却是很清楚的,更在无形中限制了自己──孤独是一样的孤独,实践的时候,风格截然不同。   “好难啊……”   人没有隐形的翅膀,但有隐形的刺,靠得太近,无论是否心存善意,都会无可避免地被划伤。有经验的人懂得去规避伤害,新手怀着一腔热血,刺得遍体鳞伤也要紧紧相拥。   席妙妙一惊一乍的,动画也不看了,蹲在椅上抱头,委屈巴巴的苦恼着。封殊视线落到她被自己吻得红红的嘴唇,止不住的心猿意马,他执起她的手,笑言:“慢慢来,我们有是时间。”   二十五岁的她,听得太多由家里人说的‘你时间不多了’,面对这句‘有的是时间’,不由有些无措。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席妙妙惴惴问道。   回应她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抱抱。   “抱多久都可以。”   在上神的怀抱里,彷佛可以忘忧解难,鼻端全是他温柔好闻的味道,极为浅淡,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   上神冲冠一秀为红颜,惹出的风波却不算小。   向来对濯龙居不闻不问,之前更是被上神热情求职烦得暴躁的天帝,见封殊没来跟前叨扰,心情好得连饭都多吃了两碗,对他捎来的书信,不放个把年都不会看上一眼。是以上神都下凡好一段日子了,他全然没发现。   东窗事发的原因,还是他在天庭刷微博的时候,在热搜看见了封殊的照片。   可见人肉搜索并不限於人类之间。   天帝暴怒,联想到在天界社交圈里失踪的伏云君。   他还以为这厮良心发现闭关修炼去了,照二人交情来看,恐怕只是一道溜到凡间去风流快活──连上神都学会秀恩爱了,伏云君能干出什么来,可想而知!   “可恶!可恶!可恶!”   原本在他手上把玩着的魔方承受不住天帝乱窜的法力,爆裂开来,碎片刮向四方八面,随从尝试为上司分忧:“陛下,要不要让人下去把他俩抓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谁抓得住他,我亲自下去吗?”   天帝一头撞在桌上:“我也想下凡玩耍啊,气得我昏古七。”   “陛下,注意发音。”   另一个垂守而立的随从提醒道。   他闷哼一声:“查查那个女的命书,是个什么来头,把封殊迷得七荤八素的。伏云君……就不用去管他了,要不是封殊保他,我早就要拿他开刀,封殊才是头等的麻烦。”即使知道上神曾经屡为天界建功,他依然不信任这个无法掌控的隐形炸弹。   “是。”   “还有,把新的魔方拿过来。”   “是。”   天帝头埋在桌上不乐意抬起来了,他垂着眼帘,眼睫长而浓密,看上去像是个小姑娘,年轻的脸上是阴郁不驯的俊美。   天人有天人的烦恼,凡人也有凡人的琐事。   封殊的微博帐号粉丝暴涨,挤满了私信,也有来想直接收购下他这个号,或是问他有没有兴趣接推广,发自拍卖卖广告。他一条都没看,倒是席妙妙,这辈子没当过网红,好奇心犯了就问他:“我能看你手机吗?”   ……於是手机就飘到她手上了。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妹子给他的发性|感照片私信尚算可以理解,还有不少梆硬的鸡儿,委实瞎了她的狗眼,一下午都没胃口。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席妙妙赶紧还给他:“有人找你。”   “嗯,谢谢,”   封殊也不避着她,接听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激动了:“封哥,你红了!”   “……张静?”   “对对对是我,封哥你也知道吧,你那条微博多少转发我就不说了你老人家也知道。倒是我另外给你拍的照片,好几家杂志都说我超水平发挥,可以破例刊登,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其实,这事儿封殊的外貌和机缘巧合出的一次风头只占了一半原因,剩下的一半,则是张少死皮赖脸想刊登自己的作品很久,人家不愿意得罪他,却觉得他没拿得出手的作品,有水平以上的,又和杂志风格不符,於是一直拖着。这次有了合适的人像作品,加上确实拍得有水准,就想把之前欠下的人情全还了。   “我没有兴趣。”   惨遭拒绝的张静并不气馁:“你难道不想赚大钱,住大房子吗?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女朋友的家。”   “房租多少?”   “我女朋友付的,我不知道。”   张静倒抽一口凉气:“你有给家用吗?就是……你女朋友有花你的钱吗?”   “我没有钱。”   这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第39章   “这……”   张静内心千回百转, 一边不愿意接受男神竟然是个小白脸的残酷真相,一边想逮着这点发掘他:“如果你很爱你女朋友的话,难道就不想找一份工作来养活她吗?”   工作!   这个关键词说得抓得很好, 一下子就让上神严肃起来了。   在下凡之前, 席妙妙多次旁敲侧击他,问他有没有工作, 而他也为此付出了努力──向天帝求职,可惜天帝无情, 拒而不见,下属们又受不了上神的神威压迫,就差跪下来哭求他别来了, 面恶心善的封殊知道自己为他们添了麻烦之后, 确实没再去天庭应聘。   是了,妙妙还想他有一份工作。   “……想。”   “那就是了,你大学念的什么专业?”   张静想着以金钱来打动他──放着那样的美貌不用, 简直是暴殄天物!他猜想,封殊当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脸让女友养着, 出来正经找工作,无论哪个专业,肯定都不好找,还不如去当模特儿。   “我没念过大学。”   封殊的声音又沉了一分。   “……”   “大专呢?高中呢?”   “我, 没上过学。”   这时, 他的语气, 可称得上是沉痛了。   原来, 用凡人的眼光来看,他可能真的……不怎么样。   封情抬眼看向已经重新投入在动画里的小妙妙,出神地凝望着她,也就她一直不嫌弃自己,说来,这些日子里住在她家,除了三餐有小陆送来,出去什么娱乐她都全包了。   这也不能全怪封殊,只是席妙妙觉得,他全程是陪着自己玩的,只要玩得高兴,谁付钱并不重要。她不觉得有问题,没说出来,上神就没注意到凡人的潜规则。   与此同时,根据封殊的三言两语,张静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对方的偏远山区的艰苦出身──既然没上过学,不太可能是城里人,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难得是长得实在英俊,虽然文化水平低,但谈吐有礼,不往外说,真不知道他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   赚人热泪又让人心疼!   “没上过学也不要紧,”   张静的语气温柔了下来,这个不事生产的富二代,也有难得靠谱的一面:“这年头英雄不问出身,肯努力下苦功照样能找到工作,只是我这边有一份杂志模特的工作,很适合你,你在这一行发展会很有前途,我打电话来,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你不用立刻答复我,可以先跟家人商量一下。”   追求艺术的人,脑袋有点一根筋的天真。   张静被封殊独特的气质打动了,从摄影的角度来看,他想将他留在这一行,不惜花时间来劝他,不想璞玉蒙尘,埋没在云云众生之中,泯然众人矣。   “好,我考虑一下,”封殊坦白:“我也没有家人。”   ……太不容易了这孩子!   在误解的思路上驰骋着,挂掉电话的时候,张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挂掉电话后,封殊静待女友将动画看完,关掉窗口的时候,才开口问:“妙妙,有人邀请我去工作。”   “诶?”   席妙妙一愣:“你在凡间还有认识的人吗?谁找你去工作?”她担心他被险恶社会拐骗了,一股脑想出了许多可能性:“你别是遇上了那种网络兼职打字员,每赚几百的传销骗局吧?不对,你打上一区王者了,难道有人找你去打职业?还是微商?”   其实,按常理想想上神就算被骗了,也不可能吃亏。   她钟爱他,才把他看得像个宝宝,生怕他上当受骗。   封殊将事情原委一说,末了添上个人看法:“我想找份工作赚钱养你,但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份工作的话,事情就失去它原本的意义了,所以我跟他说考虑一下,也是问你的意思。”   这种小白脸良心发现回头是岸的对白,听着有点好笑又感动。   他说得认真,席妙妙也认真考虑起来。   模特,那就等於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他对其他凡人美丑空有概念而无**,她不担心他会被里面的声色犬马诱惑走。其实仔细想想,也许这是上神在凡间工作的惟一可能方向了──他没有学历,要他适应办公室政治,也太为难了他。如果说她藏着私心的话,最私欲的,应该是不想他为了五斗米在职场受气了。   模特来钱快,他没有保养外表的烦恼,私隐更不必担心,神仙要藏,有什么藏不住的?万一真大红大紫,狗仔队车术了得,也防不住一个会障眼法还会飞天遁地的神明。   剩下还可以考虑的,就是电竞选手了。   席妙妙游戏技术垃圾,但对电竞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敬佩那些努力又有天赋的少年,让神去搅场子,像足了起点拿世界冠军的爽文情节,但她是真的不愿意作这个弊──对那些花开一季,职业寿命只有短短几年的选手来说,太不公平了。   自己养着他?   不买房的话,倒是可以,但今日可以,这个月可以,今年也无怨无悔,但五年十年呢?她不保证到时候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改变,虽然在网络有过‘人为什么不可以只拿薪水不工作?’之类的发言,她始终觉得在社会生活应该有一份工作,就是打发时间也好。   她抬眼看向他,英俊得就像《模拟人生3》里精心捏出来的漂亮建模,他和凡间惟一的联系,大抵就是她了吧。   “封殊,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还会留在凡间吗?”   “没有你,我不会下凡,”说完这句感天动地的情话后,封殊老实补充:“我在神仙之中,是跟凡人的感情很淡薄的一批,或者说对凡人根本没有感情。”   果然。   之前席妙妙就察觉到了,对上神而言,凡人就像另一个物种,模样相似,但本质上有着膈膜。他的耐心,只是因为喜欢她,恐怕为她浪费百年时间在凡间也不在乎。   “封殊,我寿命和神仙相比来说很短暂,”说出这个对大部份情侣来说,算得上残酷的事实,席妙妙却意外地坦然:“如果你陪我过这一辈子,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下凡下得这波不亏,权当深度旅游了。工作么,可以试试,也不用你养我,我也有工作呢,干得不顺心就辞了在家给我当小可爱,”   小可爱安静地望着她,眸光堪称冷厉,只有她才能看出来里面的专注温柔。   “好,做你的小可爱。”   “还有,以后要亲我抱我……直接做就是了,不要问啦,”席妙妙双手掩脸,嘟哝着:“你问了之后,我会好紧张,这样对我心脏不好,凡人的心脏可是很脆弱的,万一被你亲出个好歹来,我就成了华夏第一个被吻死的案例了……”   她话还没说完,耳尖尖就被吻了一下。   捂得太严实了,他无从吻起,视线落到贝壳似的小耳朵,红通通可爱极了,就忍不住飞快亲了下去。   他确认:“这样吗?”   捂住脸的妙妙,只听得他沉哑的嗓子,如同他的嘴唇一样,厮磨过耳畔,带起经久不息的战栗。   她漏开一道指缝,悄咪咪的看他。   封殊唇角微勾,眸光牢牢地攥着她,每个弱点都暴露在他面前,只能乖乖等死了,妙妙被看得有点怂,又有点想被欺负的期待。果然,他像是找到了不事先调问的行事轨迹,握住她的手,从脸上拨开来,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嘴唇,寸寸进迫,步步掠夺──要被吃掉了。   席妙妙退无可退,被吻得不知所措,心脏滚烫,被碰到的地方也发着烫。他是一道特定的代码,扫过她的程序,未经她允许,就擅自为他而狂欢。   接吻有那么神奇吗?   不乏人觉得只是想象的美化,不过是肉贴肉而已,可是爱情本就源自一段诗化的想象,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是一眼万年。不要说是接吻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指尖相碰,眼神对上,都是电光燎动。   特别的不是接吻,而是与你接吻的那个人。   “是不是这样?”   封殊问得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而他不自知。   席妙妙要喘不过气来了──这神怎么这么喜欢问问题!她要原地爆炸了!对没恋爱经验的凡人友好一点啊!   “是……”   她底气不足,弱弱地承认。   “好。”   封殊唇畔荡开温柔愉快的微笑,旁人看来,充满了奸计得逞的意味。   可他只是由衷地觉得,又摸索到了一条跟妙妙相处的方法,纵使有许多陌生青涩的地方,一点点的去学习,总有一天,会成为她最好的男朋友。 第40章   上神上班第一天。   席妙妙如临大敌,比亲儿子头一天上幼稚园还紧张, 本来打算带他去购置几件行头, 怕这个外行人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圈子看不起他──她是多虑了, 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但封殊外表优越, 套麻布袋都像从某场前卫的时装秀里走出来的封面人物,而且又是张静带去的人,哪敢小看。   封殊却道不必:“你在杂志上挑, 我让炼仙袍幻化,凡人的衣服, 要是我穿了, 炼仙袍会闹脾气。”   “……”   衣服还会吃醋!   暗呼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席妙妙好奇:“你那天去拍照, 是怎么换衣服的?”   “障眼法。”   “怪不得你都不用换衣服。”   席妙妙恍然,封殊住在她家之后,就包揽了所有家务, 电器也是一学即会, 衣柜里永远有晾干净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以前她犯懒, 在家凉快不出汗的话,除了贴身内衣,一件睡衣能穿三天才拿去洗,现在每晚洗完澡, 放在外面的衣服总会被他收走, 在她洗完的时候, 也永远刚好放着暖乎乎的新衣物──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用吹风机吹过了,后来一问之下,才知道用法力热过。   先不说神仙无所不能,光是这份入微的体贴,就足以让席妙妙自愧不如。   不过是数个月的时候,她已经忘记做家务是种怎样的感觉,好日子过得爽歪歪,就是封殊一直不去工作,让她养着他,她也愿意。封殊已与她说好体验凡人生活,他虽然对凡人不感兴趣,却钟爱身为凡人一员的妙妙──爱一个人,想了解她的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对他来说,这一点都不浪费时间,更不会无聊。   送他出门的时候,更是很有慈母心地再三叮嘱:“拿好车票,安检就老老实实让人检查,好好排队,有人□□队你就对着他笑,保证把他吓尿!你钱包里的钱我教过你面额了吧?有什么事情的就打电话给我,不认路就开gps,坐哪一路地铁站记住了吗?”   “s市的地图我都记住了,”   封殊目光温柔地卷向叨叨半天的小妙妙,怎么看怎么可爱,尤其是为自己操心的样子。他这辈子,都没被人当孩子一样宠过,登时既新奇又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回应:“说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嘴唇。   须臾,松开的时候,她炸毛:“你是不是嫌我话多!”   “不是。”   “那你问我说完没有?”   “等你说完,亲你。”   “你干吗亲我?”   “想亲就亲了。”   席妙妙一时语塞,片刻捂脸转身一路滚回卧室床上:“快走啦!我不要理你了!”   被赶出门的上神,感觉自己很无辜。   智者千虑必有一千,而称不上智者的席妙妙,即使绞尽脑汁为他设想,也确实有算漏了的一点──封殊坦荡走在街上,一路招惹眼球无数,亏得是在作风相对含蓄的华夏,只有一对年轻妹子上前搭讪跟他求合影想交换联系方式。   上神不在乎其他人看他,但面对有礼貌的举手之劳,他很多时候都是有求必应,更有故意向他问路,最后却没勇气说出真正目标的小姑娘──席妙妙千算万算,把他当不懂现代社会的小朋友教,独独忘了教他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的叔叔姐姐走。   当然,封殊也不会被拐带。   至於交换联系方法,在打开手机的刹那,对方就看见了他手机锁屏和屏保上的妙妙照片:“这是你妹妹吗?”   “嗯?这是我女朋友。”   封殊微微一笑。   ……於是把人吓跑了。   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妙妙忧心出现的纰漏──工作场所不是调笑玩闹的地方,加上封殊长了张生人勿近的帅脸,自带让人严肃起来的气场,倒也没人打探他的私隐,即使谈到,也只问有没有做过学生模特之类。   “你来s市多久了?”   “两个月。”   “你之前应该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吧!”摄影师啧啧称奇:“虽然现在已经不流行星探了,不过你这外型,要是s市土生土长的,早就被发掘出来了,藏不住的。”   封殊点点头,表示同意,神色依旧淡淡,被夸奖了也没有翘尾巴。   “谢谢。”   人们对好看的人都比较宽容,稍为有礼貌一点,就很拉好感──长得好看还这么平易近人,看来人挺好的。整场摄影工作,封殊虽然不至於一上镜便是小说一样的镜头感爆表天生灵魂模特儿,可怎么教导都没一点脾气,指正过的错误不会再犯,没有一点帅哥该有的脾气,还是张少介绍过来的人,更显难能可贵。   平凡人要费尽心力赔笑脸,加上点亮交际天赋才能得到的好人缘,俊男美女只要说点人话会笑两下就能得到,生而不平等。   “张少,你来啦。”   拍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正好一个穿得相当新潮范──牛仔裤上破了六个大洞,全身叮叮当当饰物,乍一看上去,整个时尚穿衣观都会被蹂│躏一遍的青年,除了张静还能有谁。   虽然穿衣品味堪忧,但他手上提着两大袋外卖,有奶茶有星巴克的咖啡,还有刚出炉的薯条,可见来探班改善伙食的,就算是穿着女装进来,也会得到大伙的欢迎。   “怎么样,我介绍过来的这个,不错吧。”   张静一来,就勾着艺术总监李予云的肩到角落咬耳朵去,后者被咬得不大情愿,自从他多来了两趟,他的性向已经成为公司里的疑云之一了:“是不错,挺适合我们杂志的xing冷淡风格,没有经纪人吗?”   “还没有,他不会演戏吧。”   “长得这么好看,还需要会演戏?正好给他安个冰山人设,镜头往脸上怼,女孩子看见他脸就晕乎了,面瘫都能看出情深隐忍来,”李予云视线落在坐於在旁休息的封殊身上:“可惜有女朋友了?不好卖单身人设。”   “他也不想进娱乐圈吧,挺安份的孩子,我就觉得他不做模特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   “真是艺术家脾气。”   李予云笑了笑。   他只是艺术总监,虽然经常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但也没有爱才到见个帅哥就要推荐的地步──他跟张静不一样,他商人气质更重,玩票的富家公子能为爱才之心到处找门路,他顶多给一句好话。   “看这次反响如何吧,这边不缺帅哥,如果反应好,可以试试签约长用。”   封殊是知道别人在议论自己的。   他听觉太好,整个摄影棚里的声音都能听见,如果有意的话,其实整幢大厦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这对於任何一个想混娱乐圈的人来说,都是价若千金的金手指,他却满心只有做好眼前的工作。   就像以前,天帝指派他去打仗,守护一方平安,要杀谁就杀谁。   天帝说过他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剑,他知道。   一把好剑,乃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物事,他也不觉得被羞辱了。   只是倏地想起许多事来。   当以人类的身份独自去接触人群,封殊他真正有了下凡的实感,之前跟在妙妙身边,倒更像一只守护灵,远远的,冷冷的看着人群,游离於人烟之外。   他想知道,妙妙在怎样的环境长大生活的。   他想一直留在妙妙身边,以一种毫不突兀的形式。   另一边厢,席妙妙在家里实在呆不住了,便温语出来吃下午茶。   “出去工作?挺好的,不像我家那只,吃我的住我的,不给房租不给睡,还变着法子偷偷在我的外卖里加香菜,翻天了。”   温语白旁边坐着的男伴一眼:“看来封殊还是很不想动用自己身为上神在凡间的影响力,倒也可以理解,他看着就像个正派人,心挺善的。”   “你说起这种都市玄幻的话来,都比我还熟练了。”   席妙妙吸了一口草莓欧蕾,有点蔫蔫的。   “封殊向来面恶心善,比我更好说话,不然也不至於被天帝使唤那么多年。以他的地位跟能力,想作威作福,也是一念之间的事而已,”伏云君抿出温雅的笑意,正经安抚她,丝毫不像会做出偷喂香菜这种幼稚事儿:“你要是不想他去工作,让他不吃不喝的在你家也能活下去,不花一分钱还能暖床,在凡间活得不耐烦了,成仙来天界,我保证你玩得开心。”   活得不耐烦,这五个字,居然能成为一个正面意义的邀请。   “我不是没有天赋吗?”   “富二代发财需要经商头脑吗?道理一样,上神和我能用的办法多得很,只要你点头,随时上天,”伏云君转头:“你也是。”   飞升长生,千年来多少华夏人的梦想。   不要3400,不要1200,988都不用,只要她愿意,垂手可得。 第41章   “这……”   长生不老, 得道成仙, 还是一步到位的成仙, 理应跟天降千万一样, 是值得原地跳舞欢快答应的好事儿。但问题是, 天降千万,总有花完的一天, 长生不老,却是货真价实的看不见尽头。   对看不见尽头, 高风险的事情,席妙妙总是多一分考虑。   就像结婚, 有不少大龄剩女在家人的催迫下, 相亲敲定人选领证办酒席,快起来,不出三个月能搞定,完全可以在脑子进水的状态下闪电决定,若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却要付出几乎一生的时间, 流尽眼泪, 才能将婚前脑子进的水流光。   而结婚, 可以离, 成了仙, 却不能逆转。   想死的时候怎么办?让封殊一巴掌送她一个无痛安乐死?对他来说多残忍──甚至, 不去想百年之后, 到了天界他会不会爱她如初, 她只怕,自己会不会一直爱他。   不是每一段爱情都经历得起时间的考验,而纵观人类历史上,爱一百年顶天了。   浪漫的铁达尼号,至死不渝。   但为对方去死,是可以冲动决定的事,而岁月考验起我们的爱情,是在相恋后的九十九年,每一个清晨起床睁眼,到晚上辗转难以成眠,每分每秒,都在拷问我们的心──我还爱这个人吗?   当扎心变成扎元婴,一切错误都会在漫长的处月里被放大无数倍。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也最好不要匆忙之下做选择,”看出了她的顾虑,伏云君体贴地替窘迫的她打圆场,声音温柔得毫无侵略性,极适合当一位听人告解的神父:“时间长着呢,你有一生的时间去考虑,不要有封殊那么好,会不会对不起他的顾虑……他其实有很多缺点,你慢慢处着才能发现,成仙也不是那么好玩的事儿,你有主动权,两厢情愿才能达成的事。”   他笑了笑:“工作这事情,对他也有好处,不用担心会不会委屈了他。他在天界,也属於很不通人情的类型,没办法,没有练习机会,他能怎么办?神仙碰面就被他吓跑,不怕他的那几位,就是终日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角色,啊,除了天帝,不过他……”   说到天帝,他想起一件不应当说出来的事,巧妙地话锋一转,隐去那个话头:“不用怕他结识了凡间的朋友,就不属於你了,我可以替他背书,他专一长情,不像我。”   伏云君垂下视线,漂亮的脸庞非常柔软。   他将所有利害都陈述明白,明明有着迷惑人心的口才,又是封殊的好兄弟,却处处为她设想,不让她吃亏,也不说封殊的坏话来讨得她闺蜜的欢心,坦荡敞亮。   席妙妙完全可以明白,这位仙君在天界人缘极好的原因了。   “嗯,我会仔细想想的,”   托他的福,她也放松得能调侃自己:“依我这个选择困难症,说不定到我快死的时候,才能做出决定了。”   温语若有所思:“能不能先续命一百年?”   面对她时,伏云君藏了千年的孩子气全冒了出来,一秒抬杠,哼声冷笑:“根据祸害遗千年的定律,你完全不用担心寿命的问题。”   “你很跳啊小伙子,在场有一千年命以上的好像只有你一个吧?云祸害?”   席妙妙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是很容易为问题纠结的人,温语知道她纠结,就提溜着她逛了一天的商场,女人结伴逛街,化妆专柜就能逛上好久,口红眼影试色玩得不亦乐乎。她觉得顺眼的色号都会先买下来再说,妙妙平时不爱一个人来专柜,今日有闺蜜陪着,也凑趣买了两根口红,一根日常的豆沙色,另一根是在温语蛊惑人心的疯狂种草下,鬼迷心窍一样买下的大红色。   “化妆这事儿,没必要把自己搞成个美妆博主,什么色号都来一根,但不同场合用的,备着没坏处。而且大红色在化浓妆的时候太重要了,含蓄惯了的青菜白粥,也有做一天满汉全席的权利啊!就算平时没机会用到,还能用来试试咬唇妆呢,大红显白,买一枝总没错。”   温语顶着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庞,推荐起彩妆来,比柜姐更有说服力。   席妙妙游魂一样被她开车送回家里之后,纠结的事情就从单一的‘要不要上天呢?’,增添了一项‘这大红色到底适不适合我啊?’,债多不压身,她坐在沙发上踢着腿,陷入了苦恼。   直到封殊开门进来,玄关响起她熟悉的声音:“我回来了。”的时候,她仍未回过神来,抱膝盖睐向他,整个人很没实感。   “你回来啦。”   “嗯。”   她愣了愣,忍俊不禁,觉得这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夫妇对话,还是全职主妇蹲等丈夫回来的那种。她父母就是这么个家庭,不过,父亲并不会说‘我回来了’,只会往沙发一坐,抖着腿,十分钟之内如果没有热菜热饭上桌,就会开始抱怨,有时直接省略掉抱怨的吟唱过程,直接开大招怒喷,还是个群伤技能,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她亦不能幸免。   形容得很轻松,却是她童年的恶梦之一。   席妙妙发现,自己从来不觉得‘家人回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封殊凑过来,先摸了摸一脸呆滞发愣的她的头顶:“吃过饭了吗?”   “嗯,跟温语还有伏云君吃过了。”   “想洗澡吗?”   “嗯……”   “去吧,我去调一下热水。”   一句一个指令,简单易懂并且浅显明了,在迷惑不安的时候,人更倾向听从别人指出的方向。席妙妙一听,觉得颇有道理,澡早晚都要洗的,横竖现在也想不出能做什么,不如先把澡洗了吧。於是乖乖走进浴室,动作如行尸走肉,云里雾里的洗好了澡,抓起放在浴帘外,暖乎乎的衣物逐一穿在身上,熟悉得教人心安。   热水洗得脑子更懵了,妙妙趿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连这个也是暖的,坐回沙发上。   封殊拿着吹风机,站在她身后用毛巾替她吸了一遍头发上的水,再慢慢吹干。   我已经是只废妙了,席妙妙很没出息地想着。   她没来由地回想起许多事情,好像在哪一次被父亲骂哭了的深夜,她吸着鼻子恨恨地想,以后一定不能嫁一个像爸爸这样的男人,下班回来就只会使唤别人。儿童妙妙万万没料到,十多年后,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席妙妙过山车一样陷入了蜜汁自我厌恶。   待吹得差不多干了,她开口:“那个,封殊,你去洗个澡吧。”   “我不脏。”   “你在外面一天了,你不脏?”   “我是神体,不会被凡尘玷污,也没有凡人的新陈代谢。”   ……   这么不按理出牌的吗?   席妙妙被噎得有点生闷气,她哼了哼,使出终极必杀:“我想你去洗澡,体验一下凡人下班回来洗热水澡放松身体的乐趣,是不是我求你你都不洗了?我要闹了!”   女友都要闹了,封殊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是神体了,天帝来了也得为爱低头。   “好,我这就去,你别生气。”   封殊又摸了摸她的头。   摸头杀威力惊人,席妙妙的脾气登时软了下去,瞅着封殊进浴室,过了一会,她屁颠屁颠地拿出新毛巾放在浴帘外:“我把浴巾放在这里了,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围一下。”   话音刚落,放在洗脸盆,变回原形的炼仙袍剧烈扭动起来,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抗议,吓了妙妙一跳。   浴帘拉开一道缝,探出一只水淋淋的手臂,在炼仙袍上拍了一下,呵斥:“别胡闹,浴巾不能算作衣服,你再闹我明日就不穿着你了。”   威胁十分有效,炼仙袍浑衣一抖,蔫了吧唧的瘪了。   炼仙袍安静下来后,浴帘后又探出一个脑袋,雾气氤氲着的一张俊脸,湿透的发丝柔软地垂下来,一颗水珠舐过眉心,落到唇弓上,濡湿了嘴唇。他看向妙妙:“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又收了回去,拉上浴帘,不漏半点春光。   可是俊男出浴,就是惊鸿一瞥,也深刻地烙印在席妙妙的脑海里,挥之不散。   回过神来后,她手脚僵硬地转身,奔回客厅,弓起身子埋首趴在沙发上,嘤嘤嘤的激动得语无伦次,既惊且喜──原以为已经习惯男朋友的帅气了,没想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回被湿嗒嗒的他帅了一脸。   席妙妙内心活动十分丰富,只是因这而生的喜,显然不能宣之於口,於是在等待封殊出来的空档,她都在默念‘□□,空即是色,要淡定……’来压下原地蹦达并打开电脑ps将刚才一幕画下来的冲动。   这是犯罪啊妙妙!你要控制你自己啊!   就在妙妙点开了ps,正要做出电绘男友出浴图之举的时候,围着浴巾的封殊走出来,眸光扫向她,一下子扫出了她的良心:“妙妙?”   “啊、嗯!”   良心好痛!   封殊的头发还湿着,即使离开雾气的衬托,整个人的视觉冲击力依然非常强大,席妙妙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各种bl大尺度高清□□同人图,说服理应‘见习惯了大场面’的自己冷静下来,并找回自己的原意:“来,你坐我这里,坐着别动。”   他不明就里,只乖乖照做。   妙妙拿出另一条用来短款毛巾,站到他替自己吹头发时站的位置,替他擦起头发来。   手里揉着个脑袋的感觉很奇妙,毛茸茸的。   封殊很乖巧,一声不吭地坐着任她折腾自己的头发,席妙妙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擦过男人的头发,只有温语来过夜的时候,才会互相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聊。   席妙妙思想蹁跹,在安静擦头发的时候,思维发散到别的事去。   上一次这样擦干净别的活物,好像就是老家的小狗了,这次她熟练地避开了疼痛区域,记忆碎片闪电一样掠过,旋即被她压了下去。   “我有没有弄疼你?”她怕自己拿捏不好力度。   “没有,放心吧,你就是拿着吹风机砸我的后脑,我也不会觉得痛。”   为了让女友安心,封殊举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杀夫的例子。   她笑出声:“什么啊,我怎么舍得砸你,难道你舍得砸我吗?”   “不舍得,你很脆弱。”   “你在我心中,也是脆弱,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宝宝啊!”听他随意对待自己,席妙妙莫名有点来气,从后揉捏他的脸颊,想将帅脸揉得像包子──好气,没什么肉:“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要更加珍惜自己啊,摔着磕着了谁来赔我这个宝宝。”   万岁宝宝,还是个神仙,怕是页游里要砸上几十万才能开出来的宝宝了。   封殊放任着她欺负自己的脸,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很新鲜,即使她不只说过一次,他依然不知作何反应,本能地感到高兴,唇角擅自扬起来:“好。”   “乖。”   吾儿听话,朕心甚慰!   席妙妙吹干了他的头发,就放好吹风机坐到他身边,虽然没吹出什么让人惊艳的发型,但人帅就是光头都好看,在封殊头上的效果依然出色得让她很满意。   “好了?”   “好了。”   “那我穿衣服了,你闭一闭眼。”   席妙妙听话地闭上眼睛,内心不羁的一部份却在怂恿着她睁开一道缝,悄眯眯的,就看一眼……   他却像早有所料,大手盖住她的上半张脸,严实得很,什么都看不见。   说不出‘大兄弟你让我看一眼呗!’的妙妙,只能对着漆黑干着急──灯光师,摄影师的鸡腿没有了!   当封殊收回手的时候,已经是穿着一身整齐的深蓝睡衣,长袖长裤,虽然能看出衣架子一样的颀长身材,其他却一概藏得严实。想象着衣料下的胸肌腹肌人鱼线,席妙妙忍了又忍,终於把那句‘我们凡间的规矩,是睡觉不穿上衣’的大忽悠憋了回去。   美色令人堕落!   席妙妙十分痛心。   “你今天怎么了?”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封殊伸手轻抚她脑门:“突然叫我去洗澡,其实我自己也会擦头发,你手臂一直抬着,很累吧。”   这个动作,既表达了关怀,又暗藏一种‘你脑子没问题吧’疑问。   她定定神,跟内心确定自家男友并不是这贱萌的人设,这动作全是独家暖男的本能,享受起他的温柔对待:“我……这不是觉得,天天使唤你伺候我,怪不好意思的。谈恋爱是相互的嘛,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   封殊明白了。   他失笑,忍不住一再抚摸她的发顶,她的发质细而软,像毛茸茸的小猫咪,手感很好,而且想到是由自己亲手吹干的,就更想一摸再摸。她被摸得莫名其妙,抬着视线瞅向他:“我活着很简单,跟凡人的需要不一样,你只要好好的活着,过得开心快乐,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看着你快乐,我就高兴。”   怎么会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呢?   简直就是现代宅斗文里被虐惯了的软包子……   “我也想对你好啊,但你是神仙,无所不能,我都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了。”   一昧的接受,也是一种压力。   听着很矫情,对不擅於接受他人好意的人来说,对她好一分,她就想十分百分的还回去,只有这样,关系才能维持下去,被当小公主的宠着,一时虽然开心愉快,却难以心安理得。   封殊沉吟,他不懂得怎么巧舌如簧地,将她的不安说得贴贴服服。   他将她拉入怀里,小小只的藏起来圈住,下巴抵住她的发顶,他只能坦诚自己的看法:“其实,我是有私心的,而且不怀好意。”   “诶?我不信,”   席妙妙在他怀里闷哼:“你虽然长了张不怀好意的脸,但对我一点恶意都没有,我已经看穿你啦!”   长得不怀好意的上神被夸得有点内伤。   “我很怕你跟我在一起久了,会觉得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值得喜欢,我怕你跑了,只能对你很好,好得没有人可以取代我,即使哪天不爱我了,也能念着我的好,想着……啊,虽然他很没趣又无聊,但对我很好,再陪他一会吧。”   爱一个人的时候,蓦地变得很卑微。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即使是在利用我也好,不忍也好,我会用尽一切手段留住你,不论是否符合完美爱情的定义。   除了伤害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封殊说不出漂亮话,嗓子有些哑,从头顶传来声音的轻微颤动,沉沉地磨过她的耳畔。席妙妙情商不足,幸好言情小说没少看,难得机灵地捕捉到了他的意思。   他说下去:“而且,对你好的时候,我是觉得很快乐的,光是对你好,已经是我在占便宜了,所以你不必感到愧疚,只需要享受就好。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我改。”   上神太赤诚,诚实得有些天真,被社会教育过无迷数遍的社会凡人怔怔的,一时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   说实话,席妙妙被巨大的幸福感与罪恶感同时砸中。   她何德何能,被这样一个人喜欢呢?   她不忍他这么轻视自己:“封殊,虽然你觉得自己有很多缺点,但光是这份对我好的心意,就已经比全世界的男人都要好了,包括我爸。你很好,特别好,我甚至有点怕你结识了更多的人,被他们夸多了,发现自己真的很棒,就不要我了。”   席妙妙在他怀里抬头,说得自己都要恐慌起来,委屈巴巴的皱了皱鼻子。   “你可以把我藏起来,只有你见得到我,我做你一个人的上神。”   笼罩下来的,是上神温柔到极致的眸光──他真的一点也不可怕了。只要用心地熟悉一个人,迷惑外人的相貌特质,都会水落石出,露出最本质的部份。他的温柔善良,她都看得见。   得到他的保证,妙妙却笑了出来:“好啦,逗你的,我倒想你出去工作呢,等你更加熟悉凡人的社会,我们就有更多话题了!唔,快去赚钱养我,不要学隔壁的伏云君沉迷吃软饭!”   “好,听你的。”   ***   初次在杂志亮相,读者反响相当不错,尝试着介绍封殊接了一些活,商家收到照片也很满意,加上他的敬业态度,又有张少保证,工作也稳定了下来,比初出道的小模特顺当许多。很多人看了都觉得,他有无可复制的特殊气质,有记忆点,属於会让读者看一眼就有印象的好苗子。   有了封殊的收入,席妙妙的日子也过得宽裕了起来,光是张静一开始给的数万酬劳,就能吃香喝辣好一段时间了。她消费**不强,大多数钱都投入在吃喝还有动漫周边,要不是有同居男友,她房间都要堆满bl的海报跟周边了。   在尝试买了一个轻奢的包包,在手上掂量把玩一下午,实在没摸出什么惊异之处来,席妙妙就放心了──看来自己并不会踩入这个深坑。但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即使不追逐名牌奢侈品,也该从淘宝脱离出来,去商场门店买衣服,用有牌子的包包,不要为它所迷惑,但一两个却必不可少。   生活奔小康了!   席妙妙十分振奋,觉得生活都有了奔头,在有生之年,合两人之力,攒出首付买个安乐窝什么的,好像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她的想法很有生活气息,封殊看她拿着存折跟帐簿苦恼的样子,只觉得特别可爱,至於自己赚来的钱用在何处,倒是毫不关心,偶尔会冒出‘她忙活的样子太可爱了,多赚点让她苦恼一下’的坏心思。   尝到了有个靠谱男朋友的好处,席妙妙想,一切都在变好。   不知不觉,还有一星期就是中秋了。   席妙妙向来没什么节日感。   商家弄出来的小节日,没她什么事,顶多在淘宝上蹲一下减价,很多时候心仪的商品不是抢不到就是节前先涨价后打折,十分鸡贼,久而久之,心思就淡了。大节日让她回家,主旋律必然是对她人生的批判以及相亲,她能推则推,实在推不过的特大节日,只能硬着头皮回去,节后,整个人都要脱一层皮。   尽没有好事,日子也不差这一场虚假热闹,她甚至讨厌过大节日。   节日是无辜的,有罪受罪的只是凡人而已。   中秋前一周,席妙妙就收到了亲娘的电话,果然,劈头就是教育:“还有一周就中秋了,你提早三天回来,我给你安排安排几个不错的对象,别到时候见了亲戚还是那副死样子,别人看了会怎么想我们?女儿老大不小了,也不为你张罗张罗,我心里那个冤呐!我哪儿不为你着想了?我处处为你操心,操得头发都白了,是你不领情,糟蹋爹妈心意。”   她心头一紧,被说得头皮发麻,目光落到电脑前的封殊:“妈,不用安排了,我有男朋友!”   “……”   想不到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别骗我,有对象了就这次中秋提早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还有,微信群里的亲戚都在问你呢,你一句话都不回人家,太没礼貌了。”   “好好好,手机不能一边开微信一边聊电话,我先挂了哈。”   以忽悠**阻止了母亲的教育,席妙妙打开长期不提醒消息的家族微信群。   果然,在分享完各种震惊的新闻以及养生资讯之后,一时找不到话题的网瘾中年们开始拿小辈开涮,思来想去,同龄的都结婚了,剩下最不像话,没人要的小辈就只有妙丫头。   席妙妙看也不看,牛气万分地搁下一句:‘呵呵,我有对象了,这次中秋带回来。’   哟,出息了。   一句话搁下来,自然少不了问哪里人品性怎么样有没有车房来张照片看看的,听得她都以为在挑品种畜生。   席妙妙手机里不缺封殊的照片,随便挑了张发出去后,自觉仁至义尽,接了一句:‘我要忙工作了,中秋见哦各位,呵呵[微笑]’就遁了,关掉微信。   “怎么了?”   结束一场团战后,封殊抬头看向她。   “中秋可以跟我回家一趟吗?呃,我妈催得烦,给她见一面,我有个活的男的对象,应该就能消停了。”   始终是亲人,席妙妙离家后经济独立,家人手再长,也伸不到s市来,想管管不着,顶多在她容忍的范围来烦一下,她能让家人安心,又不至於勉强自己受委屈的,就尽量满足了。毕竟养育之恩二十年,人非草木,力能所及的时候孝顺一下,她认为是很应该的,但侵犯到她的人生时,原则就很鲜明了。   “当然可以,是该上门拜见一下两老的。”   封殊神色严肃了起来,已经把这事在心中标亮提溜到第一顺位的大事,严阵以待,在中秋之前,定要好好请教伏云君,给两位一个好印象。她不想他这么紧张,调侃道:“虽然是我爸妈,但光算年龄的话,他们在你眼中,应该连比胚胎还小吧,放松点。”   “既然是你的父母,当然要认真对待。”   紧张会互相传染,挂掉电话后,使她局促不安的却是另一件事,待他完成一场排位后,她才慢腾腾的开口:“其实,我在烦恼的是另一件事,就是……我家人,挺不讲究的,哎,我也不知怎么说,子不嫌家贫,穷倒没什么,我这么穷的房间你都见过了。”   席妙妙怕的是,父母像审犯人一样审他,亲戚用好奇探究的目光问他三代……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体面开明的家庭环境,她却不想将他拉下水来共沉沦,咬咬牙:“不过,要是你被欺负了,我肯定会保护你的,他们也不敢太过分,要是过分了,我会甩脸子,就不要想我再回去了!”   封殊抬眼,笑了笑:“怎么会呢?放心吧。”   上神显然不明白,华夏式极品大家族是怎样的存在──大家族该有的田地钱财一样没有,却很注重亲戚关系,觉得只要沾亲带故,就能名正言顺的搭一把嘴,插下手,分点好处。   席妙妙想得很明白,以前回去,她的底线是不能人身攻击。   而这次,她的底线,是封殊。   另一边厢,家族群里出现的照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没注意微信群的,也被家人招呼来一看──那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终於有男人愿意要了,而且还是个长得挺俊的小伙子,议论声在各家各户响起。   “妙丫头终於能嫁出去啦?”   “难得啊!二十五岁都有人要,不过大城市里的人,满肚子坏水?贼精贼精的,长得这么俊,很可能是吃软饭的……哎,你说会不会是故意骗她钱的啊!我在电视上看过,那什么,骗婚骗钱的。”   在厨房里忙活完的大姑出来瞄了一眼手机荧幕:“哟,真好看!”   说完,瞥了瞥灰头土脸的丈夫,登时有些不是滋味,凭啥呢?她十六岁跟他好上的时候,他也没有这小伙子漂亮:“哪有这么大的馅饼掉下来,妙丫头还没有温家那姑娘好看呢,能找到这么好的小伙子?十成有蹊跷,没跑了!”   末了,大姑又不愿意夸别的女人,非要挖出缺点来不可:“温家姑娘好看是好看,太不检点了,玩玩可以,我们这知根知底的,谁家愿意娶她回去啊,等年纪大了,下场比我侄女更惨。”   说完后,她吧砸了下嘴,感到十分满足。   短短两句话,将两个比她年轻好看,在大城市生活的姑娘用她的目光贬得一文不值,彷佛只要拉到一样的价值观里,早早结婚又儿女双全的她才是最成功的那一个,她俩一个没人要,另一个早晚被玩完就扔。   在精神胜利法上,无往而不利。   “妈,你说啥呢?我表姐怎么了?”   小女儿王小佳从房间里飞奔出来,对八卦的嗅觉很是灵敏。   “你表姐终於交到男朋友了,长得还挺好看的,不比你整日说着的那什么大明星徐逸尘差!”   “哇,你提我爱豆干吗?来,让我看看长什么样子。”   听到母亲拿她钟爱的男星来比较,王小佳不服气了,探头去看手机荧幕,这一看,却有点眼熟:“诶,这个男的,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是不是刚出道的明星?叫什么来着……”她实在想不出来,拿过父亲的手机,把照片发给自己的微信,然后转发到同学群里。   佳宝:这个是我表姐的男朋友,我看着好眼熟,你们认得出来是谁吗?   樱宁:眼里只有徐宝宝的你也有发别的男人的一天?   佳宝:闭嘴!别瞎说,我们很相爱(*/w\*)   一石击起千重浪,没一会,王小佳就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再打排位我是狗:哈哈哈哈封殊是你表姐男朋友?不是吧,你那个表姐不是没人要的吗?你上次还跟我们吐糟过呢?   佳宝:封殊是谁?是明星吗?   容蛋蛋:不算吧,好像是新晋的硬照模特,我是他的路人颜粉!帅帅的!你表姐是不是被逼婚逼得受不了,在网上找了张帅哥照片就发给家人啊   同学群里七嘴八舌的,都觉得这个推测最靠谱。   王小佳听着,也同意,就百度了封殊的其他照片,举给母亲看:“妈,表姐是蒙我们的吧,这个男的是杂志上的模特啊,你看,我一搜就是一堆照片,这么好看,不可能是表姐男朋友吧。”   大姑一看:“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就说你表姐怎么突然出息了,还找个明星的,真是去了大城市就变得虚荣了。”   “妈这是模特,不是明星……”   “不都一样!”   王小佳无话可说。   大姑却是如获至宝,跟她要了页面截图,在家族群里假意一发,登时激起比之前更热闹的讨论──比起别人的喜事,总是看人出丑比较有意思。可惜远在s市,平时又只用扣扣的席妙妙早就把微信群屏掉了,她知道亲妈一日变卦三次的脾气,为免节外生枝,连家里的电话都拉进小黑屋,等回去再说。   要是给她无限度的骚扰自由,她真是一天清静日子都没有。   距离回去的日子还有三天,封殊连夜约了伏云君向他请教上门拜见之道:“我不清楚现代社会的礼节,怕到时候出了纰漏,要不……要不……你变成我的样子去帮我应对一下?”神仙都在犯怂,只是话一说完,他就否决了:“不行,怎么可以欺骗妙妙的父母,是我想差了。”   看到好友纠结万分的样子,要比当初网恋奔现还要紧张三分,伏云君失笑:“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应付,但以你的性格,恐怕接受不了这样欺骗她的家人吧。”   “嗯,幸好没跟她提起,不然她听了要生气。”   封殊这里却是不了解妙妙了──要是能让更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伏云君来,她真是要杀鸡还神感谢仙君相助,至於欺不欺骗了,那叫权宜之计!   伏云君抬眉,越发觉得有点意思。   仙君尚有一半良心,如实将凡人上门拜见女友父母的常见规矩交代一遍,细节上却是随性发挥了:“妙妙的顾虑,我能明白,她就是怕家人挑剔你,让你为难,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常简单。”   他撩起一抹意味深长,且绝对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种家庭,都是高拜低踩,你想想,衣锦还乡是华夏自古意来的人生快事,谁不想要个体面的夫婿?而凡间的体面,又很简单粗暴直接,体现在一个钱字,你想得到他们的尊重和好感,就要在礼物上费功夫,亲戚多?就每人一点好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到时候在你丈人面前美言几句,岂不是美滋滋?”   “当然了,你表现得有钱,但又不能太好说话,高拜低踩往往伴随着另一种名叫欺软怕硬的体质,如果你太好说话,他们个个都会想在你身上捞好处。”   封殊:“我不介意庇护妙妙的家人。”   只要是她重视的,他都想守护。   伏云君恨铁不成钢:“你想想,妙妙能是那种心安理得享受全家族吸你血的人吗?你这次的任务,就是要表现得很牛逼,让她倍儿有面子,又不能任人鱼肉!”   若是妙妙在此,必然对伏云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仙君,对凡间宅斗的了解,恐怕不亚於宅斗小说的忠实读者。   “我要怎么办才好呢?”上神虚心求教。   “这很简单,要利用好你的优势──这张可止小儿夜啼,成年人看了都会被吓尿的脸!”   ……上神有点伤自尊。   只是伏云君也没全忽悠他,听仙君一席话,胜看十年宅斗剧。封殊记性好,他说一遍就全记住了,尤其是具体的言语行动,更是一字不漏地记得牢牢的。   至於名贵的礼物,封殊的钱财大权全交给妙妙处理,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伏云君得知他这个烦恼后,更是抚掌而笑:“事急从权,你不是有个叫小陆的马仔吗?跟他一说,他肯定能帮你搞定!”   “那……算不算是黑x会收保护费?”   在女友身上,封殊已学到了很基本的凡间规矩。   “当然不算!朋友之间有困难互相帮忙嘛,你要是问小陆,他肯定也这么跟你说的,”   说笑,谁敢拒绝这一尊大神啊,别说张罗名贵礼品了,就是他漫天开价,他们也只能接着。不过,伏云君很有良心地添了一句:“你要是觉得白收人好处不妥当,你就问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拿天界的东西跟他们换,长修为之类的,他们挣破头也要跟你换!”   事情不出伏云君所料,封殊不过是跟小陆提上一提,自己有用天界药材来交换好处的意思,小陆立刻问他:“封哥,这事儿……你有跟别人说吗?”   “没有,我只认识你一个妖修。”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那就好,”小陆放下心来,求道:“钱不是问题,可以都先给我留着吗?你要多少钱,我一定尽快筹给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跟嫂子关系也挺好的……不对不对我瞎说什么,我跟嫂子关系不好……”   “你跟妙妙关系不好,我就不能跟你谈了。”   小陆差点扑街,好一会才把‘关系好’这个词儿解释明白。   在知道大神只不过是要一些上门拜访的名贵礼物之后,小陆更是觉得妖丹都要炸裂了,生怕他后悔似地飞快敲定后,忍不住试探:“大神,你还有没有更多?我这里,大量收也是没问题的。”打的是转手高价卖出或是私藏的主意。   封殊婉拒:“这次量少,就当我们人情来往,数量大了,我在天帝那边说不过去,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小陆不过是一介凡间妖修,一尊大神已经够他妖丹狂颤的了,听到天帝的名头,更是立刻惊出一背冷汗,不敢再造次:“是是是,小的明白,能得到这些已经很满足了,下次封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好。”   这下子,封殊是真的没心理负担了──他着实不喜欢白收人好处,更别说是威胁得来的。   天界药材对凡间小妖的好处,他自是知道的,用来赠给至亲没问题,拿来大卖特卖,却是严重打乱了天道,天帝就算治不了他的罪,孽力也会回馈到他身上。   他就算受得住,也没必要因为黄白之物遭这个罪。   很怕到嘴的修为飞了,小陆当天内就张罗到了一箱的礼物,上至老人家喜欢的凡间药材海产干货,中年人少不了的保养品神仙水好烟好酒备全,连给小孩的平板电脑都备了一打──他很清楚封哥给出的好处的价值,根本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虽然他没明说要多少钱的,他又怎敢在大神面前偷工减料?自然是往好的方向预备,一下子掏空了两年的收入,依然觉得是一笔超值的买卖。   巨大一箱,封殊考虑到‘安检’跟行走在街上太惹人注意,就全收到空间囊里。   他预备得太快,连席妙妙都不知道这件事。   回老家坐飞机周车劳顿,妙妙大清早就要起来,封殊心疼她,对此是有点意见的:“我也能飞,飞得比它快,比它稳,比它舒服,抱着我睡一觉就到了。”   ……大哥,这也要争个高低吗?   她没好气地睨向他,却见他神色认真,并非在开玩笑。   “去不同城市会留下记录,你上次让小陆他们搞定了你的黑户就算了,以后还是像我一样,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吧,”席妙妙牵起他的手,笑着晃了晃,眼底的笑意甜得要漾出蜜了:“而且,我这辈子还没试过跟男朋友一起回老家呢!”   有他在身边,连最抗拒的回老家之行,都变得愉快起来。   男朋友。   而这三个字,更是一下子将上神哄得贴贴服服的。   为了将骚扰以及不必要的迎接阵仗降至最低,她到了家楼下,才拨电话给母亲:“妈,我……”   “你要气死我了!”   “我在楼下,跟我男朋友一起,现在上来。”   男朋友?   早就认定女儿是在说谎欺骗他们,害她在亲戚面前大失面子的席母愣住,狐疑地皱起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比起女儿的话,她更相信亲戚所说的,妙妙有多少能耐她是知道的,相貌不特别,年纪大了,也不会来事儿,怎么可能有个明星男朋友?怕是真跟温家那女的学坏了,沾染一身虚荣气,都临门一脚了,还要死撑着不跟亲妈坦白,可气之极。   “成吧,你先上来!” 第42章   q市是个很微妙的城市。   从经济来看, 够得上一线, 可是城市建设只有二三线的水准, 往年好不容易升格为二线城市了, 大家都没什么实感。这类前脚奔小康, 后脚还踩在赤贫尴尬景况,在发展中的华夏里并不少见。比起人来人往的一线城市, q市多了分温情,在这里小学中学大学乃至工作, 都可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熟人。   常有大城市里的小姑娘骇然不解,为何天涯八卦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女孩名声坏了就嫁不出去的情况──在大城市, 谁认识你啊, 一点破事,除非是劲爆得伤天害理的,一般听过即忘。   小城市,关系圈紧密,更体现了人情社会,好的时候, 它是温馨友爱, 坏的时候, 能将突兀的灵魂活活逼死, 或是低头屈服融於其中──维系一个亲密的大关系, 就不能留着异类。   池塘安逸, 席妙妙却选择跃过江流, 游进大海。   每次回来, 附近的小店都是老样子。   时光彷佛凝住了,维持着各有特色的平衡,在s市的时候,往往刚在外卖上发现了一家不错的新店,开业优惠期一过,就倒闭得很快,不堪昂贵房租。   在楼下就被亲妈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通,席妙妙虽然强忍住了转身打车回机场买张机票,打道回府的冲动,但思乡的情绪淡了不少,苦笑:“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对了,”她想起来:“你第一次来我家,买两条烟上去吧,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哎,我们去楼下便利店带一条上去吧。”   第一次见女方家长,礼节上来说,都得带点礼品以示尊重。   早有准备的封殊心中大定,默默感谢伏云君这次总算没有坑自己,做了回人事:“我来之前就买好了,除了烟还有其他东西,你挑着送。”   席妙妙一愣,看向两手空空的他。   他点头,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如同rpg游戏或是页游里的经典宝箱,外形精致,她看得眼前一黑──这啥玩意啊,聘礼都差不多吧?   她紧张兮兮地环顾了一下走廊,确定没有别人后,伸手打开箱子,一分钟后,合上。   “……你……抢银行了?”   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   他的所有工资都上交给她,哪来的这么多钱!不说看着就很贵的海产干货了,光是几台平板电脑就得上万,随便拿一样出来都很有牌面的名贵礼品,愣是放了满满一箱。   封殊将事情原由一说,低头看她,眼里是浅显易见的兴奋,彷佛蓝鲸背上喷出一道水雾:“你有很多亲戚吧,我多备些做见面礼,他们就会觉得你在外面过得很好,衣锦还乡。”   什么宅斗撕逼小心机,上神通通不懂,也不曾存过回去打脸的想法。   他只觉得,是妙妙的血亲,就值得他礼待。   只不过,上神礼待起凡人来,很不走寻常路罢了──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一箱礼品,价值微不足道,堪称举手之劳,如果能让妙妙很有面子,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   百感交杂地柔软了下来,席妙妙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怎么跟这位神仙解释里头的利害关系,她俯身开箱从箱里拿起两条黄鹤楼,一瓶洋酒,一盒燕窝礼盒:“就带这些够了,其他收起来吧。”   “好。”   待箱子消失后,席妙妙将礼品塞到他怀里,两人往上走了一层楼后,她脚步顿住,回头:“封殊。”   “嗯?”   他抿唇看向她。   阴郁冷峻的上神大人,怎么越看越委屈呢?   “我……不是在嫌弃你挑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不想分给别人,不值得你对他们那么好!”席妙妙嘴笨,急於安慰他,就把话往自己身上扯:“你对我好就够了,至於其他人,我愿意分的时候再分,不愿意的时候你不要对他们好,我不喜欢。”   “好。”   “唔,不过温女神例外,你保佑一下她吧,她投资很要运气。”   “好,听你的。”   见他展颜,她才放下心头大石。   封殊数量堪忧的情商却是难得发挥一点点的作用──妙妙把温语区分开来,可见她并不介意把他的‘好’分享给重要的人,却对亲戚如此吝啬物质上的馈赠,联想到之前她扑在自己怀里哭鼻子的事情,看来不止是童年时跟家人有矛盾,连亲戚之间的关系也不好。   跟妙妙关系不好,就是跟他不好。   上神飞快地下了判断。   虽然,对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的他而言,要了解凡间华夏复杂的亲戚关系,实在有点困难。但最简单的判断方式就是──妙妙不喜欢的,他就不喜欢。   他复杂的脑内小剧场被冷峻严肃的俊脸严实藏着,席妙妙深呼吸,按下门铃。   在妙妙电话到之前,席家弥漫着低气压。   小城市的家庭最怕什么?就畏人言,重面子,生活得平淡,远在天边的娱乐圈新闻,小鲜肉很多长辈都认不全,对那点互撕的事兴趣不大,倒是身边的家里长短,花边新闻,是极好的谈资,谁家出了大新闻,都能津津有味地谈上许久。   接近节日家族聚会,更是开始互吹牛逼,这时哪家闹了笑话,大家都指望着笑的。   席家妹子拿明星照片来搪塞父母的事,不说街知巷闻,起码跟席家沾亲带故的都知道了,有假意关怀实来揶揄的,都是亲戚,席母又觉得是自己家里理亏,不好意思发火。本来帮她女儿介绍对象的大姑都说了:“哪儿能啊,侄女眼光高着呢,我这边认识的小伙子都是老实人,没有这么好看的。”   席母被噎得气苦。   可是气归气,她又不能撒手不管──女儿嫁不出去,多丢人啊。   也亏得席妙妙一直是不抗拒不合作,也说过有在找男朋友,要是来一句不结婚,或是丁克,无法想象得把她气成什么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我不是说了,中秋找不到对象回来……”声音戛然而止。   老式小区门小,封殊往那一站,背后的光只能委委屈屈地漏进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门后的妇人,眉目俊逸冷淡,彷佛全世界欠他十个亿的冷酷总裁。在他的衬托之下,席妙妙像只小小的松鼠,倚靠着他,紧张着跟久违的母亲打招呼:“妈,这个我男朋友。”   “……”   “在门外捣鼓那么久,折腾啥……”   合上报纸,站起来离开沙发走至门前的席父抬眼看向女儿。   於是僵直的雕像又多了一座。   有这么夸张吗?   席妙妙看惯了封殊,觉得父母的反应有点夸张,悄悄瞄了眼自家男友,嗯,果然很帅!   封殊的英俊,是极具杀伤力的。   第一眼看到他,大部份人少女心还没来得及冒出来,惧意与紧张感就会先爬满后背,大脑本能下的指令是──这个人很强,很危险。就像寻常动物遇上狮子老虎,光是嗅来自统治阶级的食肉气息,就瞬间失去战意。   “叔叔,阿姨好。”他开口。   “啊、啊好……进来坐吧,”席母抬头抬得颈都酸了,愣愣地侧开身:“不用脱鞋,当自己家里就可以了,妙妙,你带人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说了啊?”   妙妙一看,就知道亲妈现在跟傻了没分别。   “其实早就应该来拜访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让两位担心了,”封殊将礼品交给席父,神色认真,本就凶厉的俊脸更是冷了三分,想起伏云君‘见家长时笑容要足’的叮嘱,唇角一扬,勾起了杀气腾腾的冷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谢谢,谢谢。”   席父接过礼物,愣是没把平时想象过无数次女儿男朋友上门时,接礼要说的‘这孩子真有礼貌’说出口。   他低头,燕窝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娘们的,剩下的两条黄鹤楼却是真的好烟──他都没抽过这么贵的烟呢!以前在领导那里得过一根,他抽不出特别奢侈的好味道,只觉得呼吸的每一下都带着铜钱味。   礼物的价值和地位成正比,两老一下子就看封殊顺眼了起来。   席母犹自沉浸在震惊之中,片刻回过神来,向丈夫使了下眼色:“你俩坐了一天火车饿了吧,我做点什么给你们顶顶肚子,妙妙过来帮我打下手。”   被莫名其妙地拉进了厨房,席妙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我又不会做饭。”   “我知道啊。”   “那你拉我进来干吗?”   席母恨铁不成钢:“妈这是问你,你真交男朋友了啊!怎么找个这么俊的啊,会不会是骗你的,大城市的人心黑,你这傻孩子玩不过他们的,我虽然催你找对象,可也不想你被人骗啊。”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处对象了,照片也发到微信群里了。”   “这么俊,谁信有那么大的馅饼在街上走?”席母沉痛。   “街上没有,我床上有啊!” 第43章   街上没有,我床上有啊!   床上有啊!   床上。   此话一出, 连经常训得女儿没脾气的席母都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连呼吸都违反生物学地令人产生了窒息感。席妙妙绞尽脑汁地思考, 如何把话圆回来一一跟温女神玩儿惯了, 平时在网络上跟基友说话又是嘴上没门的, 这一说顺嘴了, 就开了个黄腔。   “妈, 我刚才……就开个玩笑。”   “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席母颤抖着声音。   对她来说, 婚前啪啪啪, 还这么奔放地说出来, 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没做,还没,早着呢!”席妙妙赶紧解释,脸颊也红了一片:“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单纯温柔的。”   闻言, 席母下意识探头出客厅, 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双手交握於前,冷峻脸庞是杀意凛然, 像是某个跨国集团的老总讨债来了, 许是说到有趣的事情, 薄唇勾出邪肆的浅笑,谈笑间让人跪下叫爸爸。   席母回头,望向女儿:“单纯,善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他初恋。”   席母只觉头晕转向的,相比起来,还是女儿撒谎单身回家比较合理。打从封殊进门后,一切发展都如脱肛的野狗,一边飞奔,一边喷出让人不忍直视的物体。   她深呼吸。   “总之,你交到男朋友了就好,赶紧结婚吧,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再拖者去,就是浪费你的青春,”她顿住:“他愿意跟你结婚吗?”   “我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席母痛心:“你这孩子,怎么能不问这种事就跟人处对象?一点也不着急,唉,不行,待会我得问问他,不能让你被骗了。就不该让你上大学的,念那么多书飞得那么远,还不如留在我们身边,要不是念书念懵了,现在我孙子都会走路了!”   别人的好,和自己认为的好,很可能是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定义。   我喜欢清淡,你却嗜辣如命,於是每天一顿都喂我吃川菜,并且痛心疾首地批评我的囗味不正常……也许,对一部份人来说,川菜很好,甚至,川菜确实很好,只是它不适合我,我也不想要它。   比‘我喜欢梨,你给我苹果’还要悲剧的是,你看见我不吃苹果,就掰开我的嘴将苹果塞进去。   席妙妙垂下眼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   二人在厨房的时候,封殊和席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席父爱谈家国大事,指着新闻指点江山,闭着眼听还以为自己身处於政要会议,睁眼才发现不过是一个退休中年人在大放厥词。封殊不感兴趣,凡事就用伏云君教的‘嗯,啊,是的,说得对,真有见地,有道理’**来糊弄过去,绝不插嘴,让他说得非常高兴一一只要不看他的脸,这小伙子还是相当可以的嘛!   席母好面子,一有客人来,桌上必然有肉有汤的丰盛。   只要席妙妙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封殊的目光就没远离过她,发现平日最爱吃肉的她,只夹青菜跟香菇下饭,碰也不碰香喷喷的红烧肉。   封殊低声问她:“妙妙,不吃肉吗?”   席母笑道: “她怪得很,小时候特别爱吃肉,长大就一点荤腥都不碰了,学人家吃素呢,你多吃点。”   “嗯,我不吃肉的。”   桌下的大腿被妙妙捏了一下,封殊意会,只能压下自己的疑惑,默默吃饭。   席母对女儿吃不吃肉不感兴趣,她笑眯眯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问:“封殊这名字挺特别的啊,爸妈文化水平很高吧?”   “不知道,我没有爸妈。”   “……”席母自觉踩了个雷:“我听人说,你是明星啊,赚得不少吧,买房了吗?”   “是模特,不是明星,还没买房,看妙妙的意思。”   听到最后一句,席母脸色稍缓。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s市的房子很贵吧!其实回来我们这边买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孤身一人在大城市太辛苦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妈,别问了。”   席妙妙脸都要埋进桌子上了。   如果封殊是凡人,恐怕早就被这赤│裸│裸的用意问得想打退堂鼓了吧。   “没事,”   封殊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安稳坚定:“你好好吃饭,我在哪里买房,以后有什么计划,都全看妙妙的意思。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喜欢回来我就陪她回来,她喜欢s市,房子再贵,我也会想办法满足她。”   突然表白。   这回,原本因为羞耻而想钻到地上的妙妙,瞬间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害羞。   以及,更多更多的幸福感。   “结婚?当然会,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结婚,”封殊笑了笑:“不过,也要等她愿意才行,我可以一直等她预备好,伯母不要催促她了,她还那么小。”   “二十五岁了,这还叫小?”   席母不可思议。   在她身处的生活环境里,每个人都觉得女人过是二十三岁就开始走下坡,男人才是越老越值钱,女人二十五岁后在相亲市场上已经要选择次一等的对象了,所以她才如此焦急。这能怪她么?也不全然,当所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这种价值观的时候,在q市里,席母的价值观才是正确。   不跳出这个圈子,在尚有年龄优势时把自己早早嫁出去才是幸福之道。   这是目能所及的,微小的幸福。   “而且,”   封殊抬眼,视线直勾勾地望向她,诚实地表示:“其实,在我眼中,伯母也非常年轻。”   ……   这是撩妹吗?   封殊的眼神非常认真,而他也确实是在陈述一件他认真看待的事情,强势气场与压迫力,甚至让有着‘长辈’身份护体的席母忍不住先示弱一般的移开了目光,没敢再造次。   席妙妙若有所思,嗯,以封殊的真实年龄来看,她妈的确很年轻没错,比受精卵还年轻。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是夜,月明星稀。   得知女儿是真的交到了男朋友之后,席母忙於在亲戚之间澄清一一为了增加可信性,甚至拉着封殊拍了张合照。她不厌其烦地拨电话给每一个认识的主妇,骄傲宣称她的女儿终於找到男朋友,不再是剩女了。   席妙妙听在耳里,百感交杂。   确实,用老家的价值观来看,她是终於跳上了尾班车,不会被正常人远远甩开了。   每回老家一次,席妙妙都想要穿越回去抱起刚毕业的自己,疯狂赞美她连夜离家,去s市独自闯荡的决定,太明智了。   席妙妙在事前跟封殊商量好了,让他说在外面订了酒店,再在半夜悄悄回来陪她睡觉。   在锁上房门后,她趴到窗边,往窗外张望着。   月色很美,等一个盖世英雄。   席妙妙望向天空,想象着封殊会怎么回来,像他那么低调的神,应该不会像伏云君那样,为了显摆而在半空中步步生莲吧!可能就像平时在天上飞那样,御剑而来……   突然,肩上一沉。   她浑身僵住,激灵灵地转头。   “你怎么突然在我背后?”   “瞬移,”封殊平淡地说:“你在看什么?赏月吗?”   ……   我在等你回来!   这话太不好意思了,席妙妙含糊地说:“唔,是吧,今天月亮挺大的,不错,好看。”   临近中秋的月亮,越发圆亮,让人想起月饼里的咸蛋黄。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她曾坚信月亮就是挂在天上的咸蛋黄,听说杨利伟登月,第一反应是他在月球上舔一下地面,味道是不是咸咸的,一个月亮能吃多久呢?应该能拌好多好多碗饭吧。   “嗯。”   他俯身手臂圈住她,身后是万里夜空,眼前是盖世英雄。   席妙妙仰起脸,在他的唇上啾了一下。   她悄声说:“其实你更好看。”   “……”封殊别开视线,耳尖透着粉色:“你也好看。”   搞什么啊。   他的反应太可爱,弄得她这个主动调戏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害羞了起来。   须臾,他才缓过来,打破了沉默:“我想架起了结界,你不必辛苦压着嗓子说话。”   跟神仙偷情真是太方便了。   席妙妙想着,自觉往里缩,让封殊可以在床上躺下来。   “你想睡觉了吗?”   “还没有,挺精神的。”   他躺下后,她熟练地往他身上一钻,以最习惯舒服的姿势嵌进他怀里。   被他的手臂环住后背,好像天掉下来都有她扛着,她可以暂时忘记生活压力,只当被他保护着的小姑娘。   夜深人静,封殊才道出下午的疑惑:“伯母说你不沾荤腥,但是在s市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肉。” 第44章   席妙妙怔住。   “我在家, 一向是不吃肉的,好像很小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 ”她揉了揉额头:“听你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之前完全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太突兀了, 这根本不是会被遗忘的小事。   她慢悠悠回忆着, 记忆倒是很清晰:“我在家里碰肉类会吐得很厉害, 妈一开始不信邪强迫我吃过几回,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最后在浴室晕了过去, 大姑说我指不定是与佛有缘,不碰荤菜算是给家里积德了, 她才放弃矫正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里彷佛有一道断层,每当低头去看,甚至弯腰想摸索的时候, 恐高本能就会你警醒席妙妙,让她远离这一片断层──反正, 想不起来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也就回老家的时候少吃几口肉。   “然后?”   “然后……想不起来了。”   席妙妙抿着下唇, 这种人生被偷了一块的感觉真不好受。   懊恼地揉着男友的大手, 这是一双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他身上没有人类该有的缺点与痕迹, 没有青春期痘印, 没有伤口, 连蚊子咬过的包都没有。她在大学住宿舍时吃过蚊子的亏, 那种蚊子特别毒,至今小腿背后肉最软的地方尚有两块淡淡的疤。   她视线往下移,落到封殊腰间的位置,他是没有腿毛的,不知道那里……咳!   “失忆?我很少忘记事情,也不了解凡人这方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如果你想找回记忆,我可以帮帮你,”逆着月光,关怀的眸光笼罩下来,照亮了深渊的边缘,里面潜藏的怪物,随之安定了下来:“你很苦恼。”   席妙妙失语,那点龌龊的想法,登时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帮我?”   “我以前陪伏云君下凡的时候,他用过这种方法帮一位姑娘找回丢失的簪子,”   “会疼吗?”   席妙妙惴惴的,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疼。”   封殊低头,额头贴着她的眉心,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待会发生的事,可能有点惊人,你别怕,一切有我在。”   她嗯了一声,唇角却微微勾起。   有了他的承诺,她早就不怕了,还有点兴奋,就像终於找到了童年时日记本的密码,可以翻开那粘住的一页,把曾经的自己葫芦里卖的药看个明白──她到底在怕什么,每次想要强行回忆的时候,为何会引起剧烈的头疼。   下一刻,席妙妙眼前一闪,跌落进他的怀里,身处的环境却不再是老家。   不对,也是她的‘老家’,只不过,是更久远一点,彼时住在更偏远的一幢老旧房子,没有门禁安全可言,养狗是常态。与其说是宠物,不如说是一个看门的工具。   这时,门被推开。   一只棕色的土狗早就欢快地叼起拖鞋奔了过去,尾巴使劲晃着,席妙妙忍俊不禁,好像看到了封殊。   “拖拖,我肥来啦。”   小女孩接过塑料拖鞋,摸了摸大狗的头。   席妙妙一愣。   这小姑娘,分明就是小时候的她。   封殊:“你小时候真可爱。”   “这……我们穿越了?”   “这是你的记忆,他们看不见我们的,我们也不能影响他们。就像,唔,在电脑上看比赛复盘,赛果已经出来了,但可以重温赛程。”   这不就是《哈利波特别大》里的冥想盆吗?   活用各大影视作品里的例子,席妙妙飞快理解了这个设定,看来还是东方神术厉害,外国还得拿个盆子出来,东方只需要被帅哥额咚一下就行了。   她走到自己旁边,近距离观察下,还能看见小妙妙后脑勺有一部份头发特别稀薄,就是被母亲故意剪坏了的地方。   席妙妙想起来了:“原来我家小时候养的狗叫拖拖。”   拖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爹妈觉得狗就是一条狗,起名字作甚?因为它喜欢叼她的拖鞋来迎接放学回家的她,特别执着,只要她在家里又没穿着拖鞋,它就会叼过来向她示好,一来二去,她就叫它拖拖了。   “……我怎么会连这个也忘记的?”   不可思议。   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剪辑没有bgm更没有弹幕高能预警,席妙妙和封殊一样,不知道答案何时来到。不过看看自己的童年生活,倒也不无聊,她兴致盎然地跟着小妙妙,看她笨拙地写作业:“我以前字有这么丑吗?”   写着写着,小妙妙的手就不安份了,开始在课本上涂鸦小人物。   孩子手掌握不准,她画的线条却出奇地流畅漂亮,甩出同龄人一大截。席妙妙这时亲眼看见,才察觉出,自己早就有画画的天份,只是一直没当回事,她脱口而出:“封殊,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看清楚他有什么才能。”   “好。”   拖拖围着小妙妙打转,它是大狗,四爪着地时,鼻尖都能碰到坐着的小妙妙的腰:“拖拖不要打扰我写作业啦!我写完再陪你玩。”被蹭得痒了,她回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它受了训斥,呜咽着退了一步,耷拉着耳朵,尾巴也垂了下来,湿漉漉地仰视小主人。   席妙妙就坐在旁边,看着曾经的自己与狗玩耍,心脏跳速渐快。   “怎么了?”封殊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想捉紧他的手,却被自己满手心的冷汗吓了一跳,缩回手往睡衣上擦干。他抱住她:“怕的话,不如别看了?就算记不起来……”   “不,”   席妙妙扬着眸,平时软糯没脾气的小圆脸上,突然显出了锋锐的棱角。   每个人面对逆境的态度都有着细微的差别,她寻常小事可以一再退让服软,吃小亏当方便,但原则却相当鲜明,一但被铺天盖地的欺凌为难,本质里最倔强乃至执拗的核心就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夏人讲究寻根,即便流落海外,也总想看看亲生父母的样子,想看看是怎样的土地养育了自己。   随着科技发展,从dna作祖源检测,追溯出民族血统甚至是祖先迁徙路线……连祖先的人种都想知道了,何况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论这一页日记里写着的是什么事情,她都要按着自己的头看下去。   跟着小妙妙上学的时候,她不无怀念地跟封殊说起以前的事:“我长大之后就没回来过这里了,要不是你把我拉进记忆里来,我都要把这忘干净了,之后我家里搬进城里,改善了条件……虽然距离没多远,但上学方便了很多。”   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   可是她回忆起来,却抓不到任何快乐的情绪。   “再后来,你就去s市了?”   “对,温女神去得比我早,我可以说是去投奔她的。不过那时她条件也没好多少,我们只能挤在同一张床上,让我白睡了半年,等我稿费开始稳定下来了,才把之前的房租补上。”   那段日子是真的苦,连老干妈都是一种奢侈。   可即便那么苦,她也没想过回老家──吃点苦就哭着回家啃老,那就是被掌控人生也怨不了别人,只要不是治网瘾中心那样来强行掳人,脚长在自己身上,总有办法。   手铐脚镣的锁,都可以亲手解开。   从关外搬到关内,租上单间,不用合租,有独立的厨卫,才算在这个大城市里勉强立住了脚。   小妙妙上课的时候也在涂鸦,课本上空白的角落无一幸免,历史课的书本更是重灾区,历代皇帝重臣都逃不开她的毒手,压根没在好好上课,能考上大学,真是老天保佑。席妙妙看得痛心疾首:“要是重生了,我肯定不乱涂鸦。”   “嗯?”   “有这时间,拿来系统性的练练人体结构跟素描该多好啊!”   “等醒来了,我陪你练。”   “……”席妙妙失笑:“重点不是这个啦,笨蛋。”   在童年回忆的舒缓气氛里,她放下了警戒,拉着男友的手,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地跟他说着:“真的好像穿越,多好啊,我也想过给你说说自己小时候的事,虽然不是什么美好幸福的童年,但就是想跟你说说……想让你知道,我上学走过的路吃过的小零食。”   “嗯,”封殊依旧说不出花巧的话:“我也想知道。”   “我小时候想过,等初中就能早恋了,结果初中没人看上我,高中吧,学业太紧张,也没谈到,一耽误就耽误到二十五岁了。不过幸好你寿命长,算是你的早恋……哎,如果我谈过恋爱,你会吃我前男友的醋吗?”   她突发奇想,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像幼稚的初中女学生,考验她的小男朋友。   “可能会有点羡慕,他可以这么早就遇见你。”   如果可以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识海里,回荡着这么一句柔软的话,封殊没再进一步挖深这个话题,不想逼迫她做下长生的约定。如果她不愿意,那漫长无边的寂寞,就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好了。   席妙妙听在耳里,像一句寻常而恰当的情话,注意力随即被另一件事夺走。   “啊,她放学了。” 第45章   小妙妙放学了。   没有手机, 更没有其他娱乐,在放学路上, 她只能看看沿途的风景打发时间, 偶尔心不在焉地想着到家之后要写多少作业, 先完成哪一份比较好, 晚餐吃什么……小小的世界里, 烦恼也就那么一丁点。   今日作业比较少, 赶紧写完陪拖拖玩一会吧,昨日作业太多了, 一整天都没搭理它, 怪不好意思的。   好饿啊。   如果有零用钱就好了,她想吃可爱多。   她懊恼地踢了踢门边的小石子, 掏钥匙进门。   “咦,”   小妙妙除下鞋子后,蹦跳着在房间找回自己的拖鞋, 咧嘴:“拖拖又跑出去玩了?”   大狗在家里呆不住,经常出去溜达, 它长得笨头笨脑的, 却每一晚都懂得回来, 就是有时运气不好, 碰上爸爸心情不好时回来, 得被揍一顿, 骂它早晚得被人偷了。小妙妙把书包甩在床板上, 摸出作业搁桌上, 先把抄抄写写的完成了。她一边抄课文一边想,拖拖那么蠢,又不值钱,偷回去有什么用?还不如偷爸爸放门外的自行车,那个锁早坏了,装样子的。   “还打算陪它玩一会,蠢拖拖。”   小妙妙咬着笔头,肚子空荡荡的饿,可是在席家,小孩是没有下午茶这种待遇的。她写了一个小时作业后,终於没忍住,探头出客厅,发现妈妈在看电视,心情似乎很不错,大着胆子走过去问:“妈,今晚什么时候吃饭?”   “等你爸回来了就吃呗,”她没猜错,妈妈果然心情挺好,随口答了女儿一句后,看着电视的她沉默须臾,转头朝她笑了笑:“今晚有肉吃,好好写作业去。”   听到有肉吃,小妙妙眼睛一亮,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滚回房间写作业。   席家很少开荤。   倒没有穷到能吃咸菜配粥的地步,只是父母都很节省,一家之主在上班的地方又能吃到肉菜,舌头满足了,就想在家用上省着点,於是在晚饭,鲜少能吃到正经八儿的肉。小妙妙对家中的经济环境没概念,只觉得比同学都穷,平时不说话都要挨抽了,再多嘴闹着要吃肉,那不是找揍么?久而久之,肉就成为了餐桌女神一样的存在,也是她期待过大节日的原因。   “真是的,有肉吃就这么高兴……”   场外,席妙妙嘴上调侃,却攥紧了封殊的手。   这时候的她,还很期待在家里吃到肉。   看着曾经的自己,小圆脸上满是期待,席妙妙就冷汗狂冒,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半只脚踩进了深渊,明明站在地板上,却生出了畏高的悬空感──大脑在阻止她想下去。   突然,一只大手将她按进怀里,后脑勺被一顿狂揉。   “我在你身边。”封殊低头,贴在她耳边道。   “嗯,谢谢,”她强笑:“这招哪里学来的啊,好撩,我都不想起身了。”   “那就不起来,我看动画里,都是这么安慰女朋友的。”   动画学谈恋爱,稳。   席妙妙真埋在他怀里不起来了,背后是自己的沙沙写字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直至席父下班回家,厨房传来阵阵肉香,小妙妙空荡荡的胃跟着咕咕响动,伴随着翻炒的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张罗晚饭,走在街上,都能嗅到家常菜的香味。   平凡而温馨。   席妙妙的**简单,平常嗅到饭香就饿,这时她的胃却违反食欲地蠕动抽搐着,比掉进处理厨余的馊水桶还要反胃恶心。肾上腺皮质激素浓度以身体几乎无法承受的速度升高。封殊将她抱得更紧,法力笼罩着她,要隔出一方天地,她身子暖透了,心却发冷:“还害怕吗?”   “我不知道,好难受。”   “别看了,我们走,好吗?”他低声请求。   “都到这一步了,我要看下去。”   在他怀中,她抬起头来,下唇咬破了,一轮浅浅的齿痕破皮。   这副狼狈得可怜的模样落在他眼中,他虽然心疼至极,但也只能尊重她的意见:“在凡人之中,你坚强得令我佩服。”   席妙妙闭了闭眼,回应他的怀抱,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没有啊,我一点也不坚强,我也在跟你撒娇……你看,我现在抱着你都不愿意松手了。”   “我也是。”   “诶?”   “我也不愿意松手。”   独立很好,坚强很好,可是如果有你在身边,一切就更好了。   “我一直知道,自己家人在外人看来,唔,就算是在我眼中,都挺奇葩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怕自己变成同样的人,”她轻声念叨着:“我努力抗争,独立出去,可是原生家庭即使没把我变成同样的恶魔,也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没办法忽略的创伤。”   “我跟妈妈说过强行剪我头发,骂我**的事,我说我很受伤。她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拿陈年旧事小心眼着,现在不也好好的?找不到对象是我的问题,不能赖她。”   小时候受过来自父母的言语暴力,受害人长大后鼓起勇气跟他们坦白,极高可能受到二次伤害──连当初受的痛苦,都一并否定。   “我也一直觉得,童年阴影都是童年的,长大我过得不错,那就没所谓了。”   “但真的不是没所谓。”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席妙妙的咬字特别重,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所谓,是谁定义的没所谓?你觉得我受的伤不疼,是矫情,那是因为不是疼在你身上。   她的内心像养了一只兽,它如影随形,不曾离开过。   今日,她要揭开岁月结下的老茧,看清楚它的卢山真面目。   晚饭好了。   席母还没叫唤,早就饿得要把笔头都咬下来的小妙妙就把作业一推,奔出客厅,桌上放着两菜一汤,其中一碗红烧肉色泽酱红,香彻全屋。   替父母盛好饭,她坐到自己位置上,忐忑地等爸爸动筷了,再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肉。   肉焖得软软烂烂的,小妙妙小心翼翼地夹起来,拌着饭吃下。   久违的肉味在舌尖炸开,果然比青菜好吃多了,她满足地多扒了两口饭,为了掩饰想吃肉的意图,避免被骂,她连夹了两筷子娃娃菜,才敢再碰那碗红烧肉。   这是什么肉?真好吃。   不像是猪肉,也不是鸡肉。   不知道妈妈买了多少,厨房有没有剩下骨头,回来给拖拖分一块好了,它整天吃剩饭剩菜的,都没怎么碰过肉。   咽下第二口肉,小妙妙好奇:“妈,这是什么肉?好好吃。”   席母筷子一顿,眸光奇怪暧昧地看向她:“你跟它感情这么好,居然吃不出来?”   总有恶趣味的长辈。   拿走小孩的玩具,或是故意在孩子面前将糖果吃光,用言语或是行为挑衅刺激他们,然后期待孩子的反应,等到把人逗哭了,才来一句真不经逗,开个玩笑。   小妙妙呆住。   席妙妙就站在她旁边,手脚冰冷,目眩头晕。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咱们快搬家了,新家不能养狗,送人怪浪费的,隔壁阿姨倒是想要,但我不想便宜了外人,”席母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碗里:“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多吃几块,也没白疼它。”   一分钟后,小妙妙短促地惨叫一声,捂住嘴直奔厕所。   吐得天昏地暗。   封殊在她家里过夜的第一晚,跟她示好求表扬。   那时候,她想起了老家养的狗,跟她特别亲,细想下去,那条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被她吃掉了。   第二只脚都踏了出去,坠进深渊,见到了心里的怪兽。   它并不狰狞,亦不恐怖,只是缩在角落,痛哭失声。   席妙妙双腿发软,只能靠在封殊身上才险险站住──年幼的妙妙无法接受现实,也无法原谅没看出来那是拖拖的肉的自己,从此家里的每一顿荤菜,都会使她的应激反应发作。大脑出於自我保护,遗忘了这一段记忆,加上她确实很小,年岁渐长,那一碗狗肉,就被尘封在心底深处。   即使远离了老家,在s市,她也总是下意识地远离来历不明的肉。   教育失败的家庭里,没有人能幸免於难,总要留下点什么。   所有缺陷都有迹可寻。   “我知道了,”她艰难地咬出一个字:“送我出去,让我醒来,我不想吐在床上。”   “……好。”   下一刻,她从现实的床上睁开眼,她跳下床,直奔厕所,将整顿晚饭吐得干干净净,待吐无可吐后,才按下冲水掣,将眼泪与呕吐物通通冲走。用冷水洗脸后,她掩住脸颊,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可是实在没有心情补妆了。   幸好,这时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并不在乎她漂亮与否。   席妙妙转头,就扑进了封殊怀里,深深呼吸他温柔好闻的气息。   深夜寂静的浴室里,二人相拥良久。   “我不后悔,”她糊了他一胸膛的水,眼泪又涌了出来:“当时的我,其实也很想自己记住的……只是我太没用了,没勇气记着,居然把这事情忘了,还一忘就是十多年。”   小妙妙决定过,她永远不要原谅他们。   “我认为,能够面对以前发生过的错,已经很勇敢了,”   封殊学着动画里的男主角,低头吻去她的眼泪,咸咸的:“不要苛责自己。”   “早该想起来的。”   她用手背擦眼泪。   “我现在的决定,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席妙妙倔着一张脸:“我不原谅他们。” 第46章   一夜难以成眠。   拖拖的事, 就像积压已久的硕大脓包, 平时挨着碰一下都得疼上许久,而席妙妙硬生生将它戳穿, 让里面的脓水流出来──明知不流不会好,只是依旧痛彻心肺,应激反应的后遗症亦是硬生生咽下去的。一夕之间,直面了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 将当时因过度悲伤而藏起来的苦果,重新尝一遍。   苦得要背过气去了。   封殊抱着她,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两人相对无话。   该说的, 前头都说了,他不擅安慰, 就保持了沉默,而妙妙感激他的沉默──这时候, 她实在不想说话了,喉间的黄连堵住了她的嗓子眼, 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溃不成军。   黑暗里,她整个人扎进他怀里, 尽情依赖着他。   吃掉拖拖的那一夜,小妙妙在厕所里吐了好久,吐得胃里空荡荡, 吐无可吐, 才在父母对她大惊小怪的斥责下, 在床上哭了一整夜,哭得头晕眼花,心要裂开一瓣瓣。悔恨是巨大的水床,压在她身躯上,不堪重负。好一段时间,她都浑浑噩噩的,家里人发现打骂无用,以为她被魇着了,还请了法师作法。   倒也不是不在乎她的。   后来好了。   小妙妙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吃了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大脑选择将这部份的记忆淡化,忘掉。而每次回想起相关记忆时的头疼跟呕吐欲,都来自那段痛苦回忆的生理记忆。   一切水落石出。   用成年人思维来看,都是老黄历的事了,不过是死了条狗,还是土狗,何必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   “我就是放不下……”   席妙妙像是哭累了睡过去,可是隔一会,又断断续续地在封殊怀里闷出破碎的呢喃:“我发过誓要一辈子记住的,我怎么就忘了呢?我怎么有脸放下,我对得起自己吗?”   人活一辈子,那么长。   很多时候,最对不起的不是失望的父母,被劈腿的前任,甚至是任何一位被你坑了的朋友,你平平庸庸地活着,唯唯喏喏的社交态度,得过且过地过日子,最对不起的,是我们自己。   小妙妙彷佛踩在她的心上,质问她,你怎么能代我放下这件事?   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温柔摩娑着:“你不想放下,那就不放下,没人逼你。”   “呜……”   “就算有,我也站在你这边,我支持你。”   封殊肯定地说。   他看着邪魅,实则单纯,有时更是可以用‘天真’来形容。   可是於骨子里,他始终有着明确的硬核,像心有磐石,永远笃定而安稳,无论外边大风大浪,他自有一套行事标准与价值观,而她依靠着他,可以在扑面袭来的浪潮中喘一口气。   席妙妙悄悄地睁开眼,其实她醒着。   也确实睡不着。   她抬眼看向封殊线条优美的下巴,他垂着眼帘,凝聚而专注,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视线──她几乎没见过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只要她稍有动静,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曾经在谈笑间跟温女神说笑过,她说封哥虽然帅,却不适合她,二十四小时都像被人当国宝似的盯着,太娇贵太重视了。下一句,她笑睨她,笑里隐有欣慰,说,适合你。   席妙妙时有忐忑不安,她每一寸皮肤都被父母奚落嘲笑过,以前小小只的,家族聚会拿小辈寻开心,她乖顺不闹脾气,逗急了只会哭,总是最好的戏弄对象。时间久了,落下轻度社恐,在人际关系里,也非常不自信。   需要时时刻刻的肯定和关爱。   谁受得了这样的恋人?没有人。   幸好,有一个神,他受得了,且甘之如饴。   “睡不着吗?”   “嗯。”   “难受吗?”   “嗯……看看你,感觉好多了。”   封殊滑落一个身位,与她平视,靠得太久,鼻尖轻轻擦过了她的脸颊──她说看看他感觉好多了,於是他就靠得近一点,给她看看自己的脸:“好看吗?”   她忍俊不禁:“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太近了。   他的呼息拂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像被隔空吻了一下。   “封殊,狗死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去轮回?”   “嗯。”   席妙妙抿唇:“拖拖死了那么多年,应该早就转世了吧,希望它下辈子投胎……万一还是做狗的话,最好像一条昂贵的狗,不要沦落到我这种人手上了,太倒霉。”   “狗是很忠心的动物,它每天等你回家,一定是很喜欢你。你没有问过它,怎么可以认定它后悔生在你家?它的死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我的话,”封殊一顿:“如果哪天我死了,你愿意吃了我,我会很高兴的。”   “……幸好你不姓唐,不然孙悟空得多操心。”   这一打岔,泪意略消。   以前关於拖拖的记忆,一直被强行封着,这次痛过后,连带着和拖拖一起玩耍的回忆都像破开的冰面一样浮起来──眼泪又溢出来了。   “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变成跟爸妈一样的人……除了我受过教育,就是温女神了,她真是天生的发光体。但是我现在记起来了,还有拖拖。”   在被成年人否定的童年里,拖拖永远信赖热爱她,永远等着她回来。   让小妙妙体验到了,被别人爱着的感觉。   有多爱,失去的那一天,就有多痛。   席妙妙想,她现在已经成长到能承受这种痛了,也是时候去收回这份相处过的幸福。   “你说得对,”   她重新把头埋进他怀里,换了个适合睡觉的姿势:“拖拖跟我感情最好了,它不会后悔来到我家,我也不后悔遇到它,惟一后悔的事,只有我没有看好它,我太后悔了,希望它不要怪我,我还想再遇到它。”   这次,她睡得出奇地安稳,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后,席妙妙让封殊在外边等她,她处理好家里的事,就一起回s市。   “不在家里过中秋了?”   “我们回s市过,”她笑了笑:“那才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四个字砸得封殊晕乎乎的,心里塞了蜜似的甜,自是飞快了下来,只是走前仍担心她,将一面玉佩交到她手里:“你要是有什么事,捏住这面玉佩,在心里唤我全名,我立刻过来。”   “好。”   被这召唤兽一样的说法逗笑了,席妙妙踮起脚,吻住他的嘴唇,一改以前蜻蜓点水式的纯情作风,主动将舌尖探进他的唇舌之间,放肆搜索,攻城掠地,吻得他要透不过气来。幸好,社会我封哥亦非凡人,不需要呼吸的他尽情享受这个女友作主动的吻,吻得心里美美的。   待她松开他的时候,嘴和舌头都累了,最累还是脚──他太高,她要发起索吻,只能踮着脚,一路踮着,脚尖都踮酸了。   席妙妙霸气万分地一拍他肩膀:“等我。”   “好,”   封殊眸里挑着深长热烈的爱意,撩过她的每一根神经:“我等你。”   会心一击!   这下子,席妙妙深信,无论爸妈接下来说的话有多伤人,都没有上神一撩对她的心脏负荷大。   ***   让封殊从窗外隐身离去后,席妙妙以冷水洗脸,化上完整的妆容,从底妆眉毛画到眼影,甚至大胆尝试了一把腮红,效果比她想象的优秀许多──她还以为会像高原红。连选色都比以往大胆,当初逛专柜时被试色狂魔温女神忽悠着买下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的大红色,居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温女神说得对,女人是该有一管大红口红的。   涂到嘴唇上,五官都立起来,鲜明抢眼,理科直男看了都知道她有化妆。   她走出客厅,坐下。   席母瞥她一眼,皱眉:“你化这么浓的妆,去见谁?”   “我觉得好看就化了。”   “你这样子走出去,邻居看见了,背后怎么编排你,你知道么?”   “总有人在背后说我美,我习惯了。”   被顶了一轮,席母气出笑容:“还美呢?人家漂亮的姑娘不用化妆都好看,妆这么浓,就是想勾引谁,卖弄风骚!待会把妆洗掉,才准出门。”   “妈,我今年二十五了,按你说的,老大不小了,你管不着。”   席父放下报纸,沉下脸色:“你爹管你,就是管一辈子的!”   “实际上,在我成年经济独立后,你们已经管不着我了,”席妙妙垂着眸子笑了一下:“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点别的,这次我回家,其实也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情,”   迎着两老惊异的目光,彷佛在说──你也有事情?你能有什么事情?   抬头挺胸,跟父母摊牌的感觉,出奇地不错。   席妙妙曾经以为自己会很怕,会说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抖出来,父母的权威性压在头上,压了太多年,压成了心魔,就像一句‘班主任来了’,一样,烙在反射神经上,下意识就想正襟危坐。   当把创伤撕开来,在烈日上晒一晒,疼过哭过后,她就是一个成年人了。   能够与父母平起平坐的成年人。   “我在家里不吃肉的原因,是小时候你们俩趁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把我们家养的拖拖杀了吃了,我吃了两口才知道,所以一直对家里的肉有心理阴影。你们这么对我,真的很残忍。”   她声音平静:“你们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席母愣住,像是没想到会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控诉。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多少年前的事了,记到现在!”须臾,她终於找到了反击的方向:“我也不想的呀,新家不能养狗,把它扔了它也活不长,到处都是偷狗吃的,还不如我们自家吃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年头吃上口肉都难得,把肉放了,多奢侈浪费!而且你现在才跟我们说?当时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不开心?”   “我说了,我当晚把吃的全吐出来,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也在哭。”   只是你们假装看不见,不把一个孩子的悲伤放在眼内。   “那你后来不也好了?正正常常一路长成你现在这样子,倒会跟爹妈算帐来了,怎么,要你妈赔命给条狗吗?”   啊,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应该是心痛的,席妙妙却觉得有点好笑──少年已死,她终究长成了皮糙肉厚的大人,像妈妈所说的,大人不应该小心眼地为了条狗难过追究。   但是小孩子会,十一岁的席妙妙会。   於是,二十五岁的席妙妙,替她讨公道来了。   “赔?一个深爱我信赖我,每天等我回家的灵魂,你们赔不起。而我确实拿你们没什么办法,”   席妙妙眸光冷漠,在这一刻,她不是整天埋头动漫里的宅女,温柔和顺的包子里藏着尖锐的棱角,不可动摇:“我只是要跟你们说,妈,你因为发现我爸去找小姐,回来就剃了我的头发来发泄,很伤我的心。爸,你赌输了就回来骂我,我真的觉得不关我的事,那种在公园里的棋局专门骗你这种又蠢又贪的人,没错,别瞪了,就是你蠢你贪你活该。”   “你逼我将珍爱的玩具让给亲戚的孩子,还要笑着送,长大了让我跟我不喜欢的男人相亲,只要人家对我有意,你就不准我拉黑对方。当然,我也有我的解决办法,我用高清摄像头拍了一张三天没洗头的自拍过去,对方果然知难而退。”   席父拍案而起,指着她的鼻子用方言骂,内容不外乎下三路的内容。   骂得越狠,她头脑越清晰:“的确,你们於我生养之恩,我肯定会养着你们,每个月我会打钱回来,加上退休金,足够你们在这里活下去,有个头疼脑热的,带着医院开的证明寄给我,我会报销,但除此以外,我们恩断义绝。”   虽然孩子不能选择父母,但生我养我,供书教学,确实是恩。   有恩要报,可是爱不下去了。   “从此,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们的一句意见,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了,我想吐。”   席妙妙闭了闭眼,呼吸渐急,不管二人如何痛骂,转身离开,关门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甚至比当年离家出走还要心平气和。席父吃定了她只是一时意气,拦住妻子不让她去追,平白让邻里看了笑话。   父母说的每一句话,她都铭记在心。   其实,其实只要他们认认真真说一句对不起,她都可以考虑原谅他们,重新修补关系。   可惜,面对坦诚将自己创伤展露出来的女儿,两人都不出所料地选择了推诿塞责,倒打一耙,天大的错都不是他们的错,就算是有百万分之一的错,她也不应该拿出来说道,成心害父母内疚难受,不孝!   啊,孝顺怎么就这么难呢?   席妙妙步履轻快地走到楼下,行李都不要了,横竖里面也没多少东西,回s市再买就是。她走至人烟罕至的小巷里,扬着唇角,将玉佩从裤袋里拿出来,握在手心,内心的声音欢快得像只小鸟。   “封殊,快来接我呀。”   她捂住脸,不合时宜地高兴着。   就像积压了很多很沉的包袱,负重前行多年,现在她将包袱摔在地上,高呼一声‘爷不干了!’身心松快,真怕走着走着人都要飞起来。她一眨眼,就掉进一个怀抱:“……哥们,我们打个商量好不,下次你出现,给点预告。”   “吓到你了?”   “有点,不过感觉不坏,挺好的,”   席妙妙转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的盖世英雄,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封殊思索片刻:“炼仙袍可以变色,但七彩祥云我要跟天帝借一借,下次你跟温语出去玩,我穿这一套来接你。”   “……”   她想抽自己嘴巴了,咋就这么能乱说话呢?   “但是,你不觉得这更加吓人吗?我穿着金光灿烂的衣袍在天上飞,踩着七色的祥云……”   神中杀马特,非他莫属。   席妙妙被想象出来的场景逗笑了,她唔的一声:“好吧,你说得有道理,还是正正常常来接我的好,有种男朋友来接送的感觉。”   “我就是你男朋友。”   “好好好,男朋友,”她牵起他的手,笑着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走吧男朋友,我们买票一起回家,过中秋去,你吃过月饼吗?对了,天上月亮,真的有嫦娥吗?”   “没有,有。”   “什么样子的?漂亮吗?”   “……我不认识她,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仙女。”   神中资深家里蹲如是说。   想到他的情况,席妙妙体谅地没追问下去,转移说起了别的话题:“我们回家一起吃月饼,传统馅的好吃,冰皮的可以当甜点,我每年在家里过完中秋之后,回来s市,都会跟温女神一起,把收到的月饼开来吃,说好一起节后胖十斤,她却偷偷健了身,嗨呀想起都扎心!”   尽说些无关要紧的废话。   一句句废话积累下来,就是两个人的日常,最好的爱人,可以说一辈子废话也不会腻。   “你很轻,多吃点。”   “我很轻?大兄弟你的良心不会疼吗?偷偷跟你说,我105斤了。”   “我一根手指能把你抬起来。”   席妙妙语塞,说不过他了。   跟这种无底线宠溺的男人在一起,很容易会对体重美丑的标准感到麻木,最亲近信任的人天天对着你真心实意地说,你很美很瘦,渐渐的,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了,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要保持体重,就得保持警惕啊!   “你狡辩,我吃成两百斤的胖子也好看吗?”   “好看,我喜欢。”   听,这神说的都是什么话,不说人话的。   席妙妙听得痛心疾首,笑容却越扬越高,笑得嘴角都疼了,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活像赚了一笔大的小偷,想将喜悦藏起来,可又怎么藏得住呢?来来往往的人,瞥二人一眼,都知道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一起回家,过中秋。   ***   回到s市的家后,席妙妙迫不及待拨通了温女神的电话。   “女神,今年中秋我在s市过!”   “哈?你爹妈不活撕了你?你不是跟封殊一起回老家了吗?之前他还找我家狗支招呢?”   背后传来抗议:“我是龙,不是狗!”   温女神飞快地用方言驳了回去:“龙生九(狗)子,你就是那只狗子。”   “用广东话欺负人!”   席妙妙被这对活宝逗笑了,两人在电话里一同取笑伏云君,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好了,说正经的,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才回老家一晚,发生什么事了吗?跟他们吵架了?”   不愧是温女神,反应得真快。   她将事情原由一说──换了别人,还须忐忑会不会劝自己不要冲动,说得太狠,可是跟温女神,她一点也不担心。   果然,温语一拍大腿:“说得好,早该撕了!”   两人知根知底,她知道妙妙的家庭关系如何,也知道老家的人是怎么编排她们两个离家出走,到大城市闯荡的异类。男娃出去大城市是男儿志在四方有出息,而她俩?无论赚了多少钱,钱也是来历不明的,是嫁不出去的坏例子,不安於室。   温语早就跟家里决裂了,只把一直关爱自己的外婆接到s市来照顾,前年外婆病逝后,她更是完全断了联系,哪个亲戚来s市玩想蹭她的地儿住都没门。   “我也这么觉得,有些话,早该说开来了,不该心存希望的。”   不摊牌,就永远不知道,对方有多不爱你。   席妙妙笑着承认了这个事实:“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爱我啊。”   电话里,她低低笑了一声:“别难过,我爱你。”   “qaq!”   背后被封殊拥住,他吻她耳背,恐落於人后:“我也爱你。”   席妙妙捂脸失笑,跟温语在电话里,痛痛快快地忆苦思甜,将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说。这个倾诉对象,不会笑她心眼小,一点破事记上许多年,她完全理解接受她的伤痛,互舐伤口,说到痛处,竟是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几乎要笑出眼泪。   “气死我了,居然说我骚,我又不勾引她!”   “你一直不化妆,第一次听这种话吧!我从十六岁听到现在,没办法,我素颜嘴也红得跟擦了口红似的,”人比人气死人:“那时有个亲戚不信,捏着我的嘴一顿捏,死不松手想整哭我……你还记得我怎么做来着?”   “我当然记得,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你把人手指都咬流血了,好像一直少了块肉?”   谈论起这些大逆不道的‘丰功伟业’,席妙妙与有荣焉,只觉自己浪费了好多次撕回来的机会。   这点,她确实远不如她。   现在温语混出来了,光鲜亮丽地活着,可是行事依旧有着不疯魔不成活的狠劲,也是够凶,才能在那环境里维持住最底限的尊严──就像《变形计》里凶恶的农村孩子,他不想有素质么?环境迫人,嗓门大才能立住脚根,凶归凶,本质是好的。   封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二人聊得兴高采烈,他亦听得入神。   那些他不曾參与其中的过往,他都很感兴趣,想知道妙妙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听她说得高兴,因为她跟家里人吵架而高悬着的心也稳了下来。   他不知道什么叫家庭纠纷,也不知道有多难过……可能,穷其一生,也不会了解这凡人构成的家庭情感了。只是察觉到了妙妙低落的情绪与眼泪,担心她的情况。   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听她抖豆豆似的语速,听得很愉悦。   温语话锋一转,“说句实话,妙妙,你跟家里说开来了,心里感觉怎么样?”   “……我,”   面对这个问题,席妙妙迟疑地顿住,她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胸膛。   只摸到了起伏微小的胸脯,以及隔着骨胳皮层,脉脉跳动着的心脏。   她见过心室图,知道心脏的构造,那不是什么诗意浪漫的模样,却总和感情扣上关系,负责分析的明明是大脑,疼起来,却是输血的心脏在疼。   现在,它好像不疼。   “我以为我会很伤心难过,但开口的刹那,就感觉,啊,不过如此嘛,那些很难说出口的话,原来只是碰碰嘴皮子,说得挺流畅的,”她眨了眨眼睛,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快得开始疼了:“我记起了拖拖,它不是‘老家里养过的一条狗’,是跟我感情很好很好的朋友,它爱我,”   “然后,回来之后我发现,你爱我,封殊也很爱我,”   爱这么沉重认真的一个字,彷佛该到人到将死之时,才能用一句‘我……你’郑重说出来,席妙妙这时却一气儿说了三个爱字,肯定了三份爱,她笑出眼泪,深呼吸:“太高兴了,我何德何能啊,被爱着的感觉超级好,我早该面对的,差点就忘了拖拖也爱着我,嗯,是我的错。”   被爱着,太好了。   席妙妙低下头来擦眼泪,整个手机荧幕都湿掉了,她呜咽听着温女神轻声笑着安慰她:“对啊,但是你现在才发现我爱你吗?太伤我的心了,别哭啦,你今天化了妆,不防水,待会让封殊看见你哭花了脸,对着一脸花花绿绿的妆,吓出心理阴影来怎么办?”   封殊没意识到她在安慰她,飞快保证:“我不怕。”   “你说得对,我先挂了去洗脸!”   温女神一句妆花了,立刻将席妙妙从伤感回忆里拉回现实──可见女人之间的某些点,是有着感应的,天大地大不及让男友看见自己妆花了事大。挂掉电话后,她捂住脸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奔至浴室,留下一脸懵逼的他。   待妙妙回来的时候,已经卸干净了脸上的妆,小圆脸白生生的,眼睛鼻头通红,彷佛随时要从眼角溢出豆大的泪珠,让他看了神魂都在抽疼。她轻车路熟地坐回他怀里,这是她最有安全感的位置,也坐习惯了,他立刻调整坐姿让她窝得更舒服。   她警惕:“你,刚才没看见吧?”   “我真不怕,”   封殊失笑,为了加强说服力,举出权威例子强调:“我在天界,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吓不到我的。”   “……”   席妙妙听了,非常想打人。   “真的,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怕,我都喜欢,就算是,呃,”他决定换一个贴近凡人的例子:“就算变成了两百斤,我也一样喜欢你,你吃到三百斤,一千斤,我也抱得动你。”   一千斤,那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了。   被神仙男友的一顿连招怼得身心俱疲,席妙妙抽了抽嘴角,已经完全不想哭了,反而有点想笑。   “我发现了,其实封殊你……在不会安慰人上面,挺会安慰人的。”   封殊听得一头雾水,决定直奔结果:“你被安慰到了吗?”   “还没有,唔,”   席妙妙在他身上跪起来,转过身直面他,居高临下地在他眉头落下一吻:“还要亲亲要抱抱要举高高。”   亲亲。   抱抱。   举高高?   “……等等举高高我是开玩笑的你放我下来!兄弟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头要碰到天花板了!”   在上神的字典里,没有开玩笑。   女朋友的每一个要求,都是至高无上,必须执行的指令。   ***   过了两天,发现女儿都没有要回家过节的迹象,也完全不联系自己,生怕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的席母终於按捺不住,拨电话连环轰炸席妙妙。   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往的妙妙了。   “是,我说过不会再回家,你跟亲戚怎么交代?你可以说我移民了,或者说我死在外边了也没所谓,还可以趁机收一笔帛金,岂不是美滋滋?没事我先挂了,以后我每个月会打一通电话回来,生活费也会打到你帐户里,你有急事就在微信给我文字留言,我会定期查看,啊,对了,家族群我也退了。”   想起这事来,席妙妙一边用耳机听她轰炸,一边点开微信家族群,发了一个自制的[我走了我男朋友不让我跟傻子玩jpg]表情包,然后麻利儿的退了群,不带走一片云彩。   “别生气呀,你看,我临走之前还完成了你的愿望,找到了男朋友,你也不用担心我孤独终老了。不过喜酒你是吃不到了,我打算领证旅行结婚不办婚宴……我是不是成心弄哭你?”   席妙妙点开微博,漫不经心地刷新着有趣的新闻,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有点想笑:“这句话,我懂事到成年,一直都想问你。”   席母语塞。   “好啦,不逗你了,挂了,下个月联系,中秋节快乐。”   话音刚落,席妙妙就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整个[家族]分组都拉进了不接听的黑名单──远离老家就是这点好,将通信软件一关,还你一整个清静世界。她刚放下电话,在电脑前结束了一局游戏的封殊就摸了过来,邪肆美目看住她,黑黝黝里藏着闪闪发亮的星光。   “……”   “我们要结婚了?”   神仙,听力真好。   面对着诚心地为此兴奋着的男友,席妙妙实在没法把那句‘对不起我瞎说的’说出口,良心痛得要炸了。她沉默少顷,他就啊地一声,眼中星光暗了一片,唇角却弯了起来:“我只是听你一说,所以问问,不是逼你跟我结婚……我知道你有很多要考虑的事情。”   席妙妙的良心在发烫。   封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要玩游戏吗?”   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帅哥问自己要不要领证,实在很难拒绝。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一部木村拓哉演的日剧,里面他饰演的角色求爱被拒,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觉得编剧跟导演简直违反了逻辑──怎么可能有人拒绝木村拓哉的求爱!画面上就说服不了观众!   席妙妙咽了咽口水:“你想跟我结婚吗?”   “任何跟你关系更进一步的事,我都想,”   封殊一怔,没想到她会主动把话题拐回来,情商略有进步的他,方才看她流露了为难的神色,才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殊不知对吃软不吃硬的情人来说,他的退让,反而让她想要更进一步,他坦诚:“不过,其实结婚是什么?我是知道跟成亲一样,但在朝代更迭后,现代的意义,我不是很了解。”   ……   席妙妙万万没想到,在男友的求婚之后,要由自己来解释结婚是什么。   “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呗。”   “电视上两个男人合租,他们也是结婚吗?”   “你这问题问得好,”席妙妙一拍他的肩:“在某些动漫作品里,两个男人合租,就等於结婚了!但是我们之间的结婚,唔,其实跟以前的成亲差不多,但现代只能一夫一妻,就是你有了我,就不能有别的女人了。”   “嗯。”   上神好好听好好学。   “结婚了之后,我们的财产就放一块了,不分你我,要一起住,可以生孩子,可以天天在一起,无论是好是坏富裕贫穷疾病健康……”念出这些誓词般的话,席妙妙脸上腾地红了,语速慢了下来:“也要爱着对方。”   她隐下没说的是,虽然这是婚姻的誓词,但不违约的才是少数。   贫穷富裕生病的变改,都是婚姻生变的常见原因,就是过得好好的,也有大把问题等着考验这段婚姻,在三年来的催婚,让席妙妙对结婚这件事,已经不抱什么绮丽色彩的期待了,连‘谈恋爱’都比‘结婚’动听。   她惴惴地抬眸看他,像每一个普通女孩,谈及结婚,等待男友的反应。   上神沉默良久,最后得出了相当朴实的结论──   “跟我们现在,好像没有分别?”   “……好像也是哦。”   封殊的所有工资都上交给她,两人也一直同居着,要生孩子么,也不是难事,至於一直爱着对方,封殊说能做到,就是真的能做到,惟一的变数只在她身上。   ‘婚姻’这一份压在头上的试卷,她比同龄人晚交卷太多,没想到却早已有了答案。   “好像就是这样嘛!”   她醍醐灌顶,又重复了一遍,捧着脸笑起来:“那不结婚也没关系嘛,你想跟我结婚吗?”   看着她的笑脸,封殊不自觉地也弯了薄唇,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她的嘴角,心里沉淀柔软:“结婚是凡人的承诺,虽然你要走,我也留不住你,不过我……也会想要得到你们凡人之间肯定的契约。”   无所不能的神仙,也想要凡人的肯定。   封殊语气又退了回来,他极力压抑着自己强调‘想结婚!非常想结婚!’以及拉着她飞去领证的冲动:“我说过,我不会催促你,你跟着自己最舒服的步调来就好,我随时做好预备等着你。”   他声音放得很柔,给足了她缩回去的余地。   在他眼中,把她看得太重太重了,连她的帐都替她算好了,生怕她一时冲动做下会后悔的决定。连她想冲动的时候,都拉她一把,让她停下来好好想一想──即使,她冲动做出的决定是对他有利,甚至是他内心**在叫嚣着想她这么做的,都一样。   封殊不想她后悔,不想她吃亏。   他垂下视线。   席妙妙望向他,记忆里那只等着自己写完作业一起玩的大狗狗清晰地浮现了出来,这回,拖拖不再是一个深想就会发疼的模糊影子了。他垂着眼帘的样子,真像一只耷拉着耳朵跟尾巴的大狗狗,懂事得让她心疼。   她没有恋爱经验,却不至於情商低下到察觉不到他的期待。   爱一个人,就不会忽略他的感受。   “好啊,其实我也想结婚,”   席妙妙冲动地说出口──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却异常地痛快,说出来也不后悔。自从跟父母摊牌后,她优柔寡断的选择困难症也不药而愈,一并治好了:“不对,我不是想结婚,结婚无所谓,我是想跟你结婚。”   步步算明白,就很难往前走,往往会被千思万缕的思绪困於原地。   婚姻,诚然是一件考虑得再久都不嫌久,需要慎重对待的事。   “妙妙,”   闻言,封殊抬起头来,眼里灭下的万千星光,刹那间全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世界。   一花一世界,而他这时的世界,就只装下了她。   对着这双明亮起来的眼眸,席妙妙觉得实在无比划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睿智的决定,要不要搞婚礼,在哪里领证,详情如何,剩下的,都是可以慢慢敲定的细节。但她不想让他失望──确实不需要拒绝,她很肯定,自己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   以前的顾虑,更像是原生家庭带来的不肯定。   她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吗?她能处理好一段长久的关系吗?一想到这些漫长的问题,巨大恐慌就随之袭来,压力带着呕吐欲,敲打在她的心上,使得她久久不能作下决定,又占着封殊有无限岁月的宠溺,一直不做任何承诺。   也许,在不自觉的时候,她对封殊也做了相当残忍的事。   “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那些肉麻的情话,她再也不羞於启齿了,字字清晰,非常肯定:“我爱你。”   就像你爱我一样。   下一刻,她便掉进了一个超用力的抱抱。   “你爱我?”   “对,我爱你!”席妙妙笑着肯定,不带半点犹豫,只是过了两秒,她还是艰难地改口:“那个,封哥,我很爱你,但是你可以不要抱得这么紧吗?我要被你勒死了。”   他连忙放松了一圈,赧然:“我以为已经克制过力度了。”   “……”   这叫克制过力度?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肺都要被压爆了,真是顶你个肺。   席妙妙想,她能全须全尾地活到今天,没有在男友的热情拥抱下爆体而亡,真是不容易啊。   上神对新鲜事物的兴趣能维持很久,像他所说的,就连一款网游,只要激起了他的兴致,他能先玩它个一百年。游戏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感情了,妙妙坦白后,他就将电脑抛诸后脑,抱着妙妙,整整一个小时,都在翻来复去地问:“你爱我吗?”   “……爱,真的。”   兄弟,你是早恋的初中生吗?   唉,好像还真是。   “是怎么样的感觉?”   “就、就是爱啊?还能有什么感觉?”   席妙妙不懂了,回头一看,邪魅上神蔫了吧唧的瞅向她,眼神无声地委屈着。   啊,她的良心好痛。   自己说的爱,硬着头皮也要形容下去:“就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那种爱,不过我的一辈子很短,可能你不是很满意,但我真的,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真的,我上一次有这种冲动,是发现了一对超有爱的cp,觉得可以萌它个一辈子。”   但那始终是别人的爱情。   “像你,我也能爱你一辈子吧,”对这一点,席妙妙务实地不太肯定:“应该吧。”   人心难测而多变,也不是1v1的甜文宠文,这个爱一辈子,她说不准,也不敢做承诺。   上神不是人,他会当真。   “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一刻我的心情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想一直爱着你。”   百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席妙妙抬头吻住他。   一百年太久远,我现在就要爱你。 第47章   结婚这件事, 可大可小。   往小了搞, 就是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花费九块钱就能得到一张结婚证和已婚身份。可惜人活一辈子, 少不了繁文缛节, 一场婚礼, 从半年前开始折腾才不算赶。   席妙妙是有很多亲戚的, 摆它个十桌八桌不是问题──问题是,里面全是她讨厌或是交情淡漠, 一年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能数得过来,君子之交比水还凉,恐怕她发了请柬,对方都要暗骂一句又要破费发红包了。   “其实我不太想搞婚礼,”跟温女神约了出来,她搅动着冰拿铁,痛心疾首:“我以前做过朋友婚宴的姐妹团, 还不是伴娘呢,也累得要死, 更别说是新娘了,婚宴上要换三次礼服,连乳鸽跟龙虾伊面都吃不上热的!”   “待会我去酒楼,给你打包一份。”封殊揉了揉她的脑袋。   呃,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有吃的也不坏, 席妙妙满足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动作熟练得像心理年龄不超过八岁。   伏云君看在眼内, 蓦地有点羡慕,手鬼使神差地伸向温语的发顶……   啪!   他捂住被打回来的手,眼眸噙着浓浓委屈望着她,而她瞥他一眼:“我早上做了一个小时头发,风大了我还得撑伞,天王老子都不能摸我的头。”   要活得精致,总会失去一些相对的乐趣。   伏云君退而求其次,吻了吻她的脸颊,态度清爽自然,俊男美女秀恩爱的画面也很赏心悦目,看得席妙妙想拍下来作画亲密场景的参考──以前她单身的时候,总想着要是有男朋友跟她摆姿势就好了,等真有了封殊,她又怪不好意思的。   她偷瞄他一眼,被他逮个正着,冷峻眉眼透着浅浅的温柔。   温语提议:“那就不搞呗,正好把钱省下来去拍一套好点的婚纱照,有上神在,你想要什么火焰冰霜特效都做得到,要不是没有摄影师能接,真可以试试飞在天上的婚纱照。”   “天上飞?可以啊,华夏那么大,总有学摄影的妖怪。”   跟家人厘清关系后,席妙妙自负盈亏,才也不必因为两老意见而瞻前顾后,生怕顺得嫂情就失了哥意──要是没有摊牌,婚宴怎么也得请他俩来,请了他们,就不能不尊重他们意见,而他们的意见,就是七大妈八大姑的七嘴八舌,比八国高峰会议还能说,最后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总有人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但只要狠得下心来,一切可以化繁为简,签字终究只需要丈夫妻子,证一领,户口独立出来,自己就是一个家庭了。   现在,只要席妙妙点头,事情就敲定了下来。   告别了那对闹腾的情侣,封殊带她去酒楼打包了烤乳鸽和一份龙虾伊面,太香了,她馋得慌,路上就用牙签戳着一块块乳鸽来吃,皮烤得薄脆,牙尖尖咬下去,嫩肉带着油就被撕咬开来,美味得她心生感慨:“新娘在婚宴上,肯定吃不着热腾腾的乳鸽,太不划算了。”   “嗯。”   秉着‘女友高兴就好’原则的封殊点头表示同意。   叫了半份乳鸽,她要吃不下了,就戳起剩下的喂他吃,他没意见,一口一块。   咬两下,嘎嘣脆。   她愣住:“骨头呢?快吐出来!”   “……吞下去了。”   吃人不吐骨头的上神抬眼望着她,满目不解。   席妙妙讪讪地低下头,在这种微小的细节里,她才能想起来,她的男人确实不是人,就像私自豢养了一只猛兽,在都市里伴她日夜,老虎的脑袋任她蹂│躏,尖牙利爪都成了闺房中的乐趣。   心头漾开一抹冰凉的蜜,有点怕,又有点甜。   “怎么了?”   封殊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一秒能转十个弯,犹自纠结乳鸽的问题:“我也消化得很快,你想要骨头么,我也吐不出来了……”他有点慌。   席妙妙暗自好笑,嗤的笑声已经溢出来了,他更加疑惑,她敛着眸逗他:“太过分了,连骨头都吃掉,不行,你得赔我。”   “多少钱?”   “你又没钱,”不单独外出的时候,他从不在身上放钱,导致出门吃饭都是女友在结帐的假象,非常阔气。她捏着这点使坏:“肉偿吧。”   肉偿,一个充满了遐想空间的词儿。   席妙妙坐言起行,乘着那股甜蜜的劲将他一路拐到了床上,他以为是她惯常的吃饱了要抱抱,坐在床上将她圈在怀里后,还动作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想哄她睡觉。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脑袋找到了舒适的位置,背又被轻轻拍着,差点就睡过去了。   灵光一闪,席妙妙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不对。”   “嗯?”   封情低头看她:“哪里不对?”   “我们,这不,都要结婚了,又是成年人,应该可以进一步吧?”   “进一步?”   钢铁处男上神眨了眨眼睛,英俊的脸庞浸染出一股游刃有余的邪性。   ……其实就是迷惑了。   而他惟一学懂了的,就是想亲想抱的时候直接行动,不需要问可不可以,於是听到更进一步,他掌心抬起怀中小姑娘的下巴,嘴唇欺上去,蜻蜓点水的啄吻了一下:“你想要晚安吻?”   不对啦!   席妙妙感觉自己完全被小瞧了,虽然她长了张娃娃脸,可不代表她是只要晚安吻的小朋友。尊严受到挑战的她,从他怀中跳起来,用力推搡他的肩膀。   巍然不动。   再推。   封殊的上盘极稳,且不明白女友的意图,愣愣地看住她,冷峻的眉目却怎么看都像在睥睨天下的架势。   好气啊!   被睥睨了的弱鸡妙妙深深不忿:“你怎么不倒?”   上神恍然,不用她推就往后一仰,乖顺地倒在枕头上,仰视她。   席妙妙弯腰,一手撑在左边枕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果是好的,她很满意,心想自己此刻必然攻出天际。   封殊任她胡来,却没明白她的意图,轻轻捉住她的手腕,在关节处吻了吻:“倒了。”   她低头,学着漫画里热恋的男人,在他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用嘴唇来确认他的轮廓,唇弓形状撩人,吻到此处时,她忍不住以舌尖舔了舔,满意地看到身下人一抖,窜起莫名的凌虐欲──想将一米八的上神压在身下,狠狠欺负他,让他哭出来──这个好像有点不现实,她凝视着他永远沉稳的眉眼,实在想象不出他哭鼻子的模样:“真不公平啊。”   “嗯?”   “我都在你面前哭过好多回了,妆都哭花了,我还没看过你哭的样子呢,神仙也会哭吗?你什么时候会哭?”   面对女友的疑问,封殊没有抖机灵,他认真地思索片刻,眉头皱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极不痛快的事,倒把压住他的妙妙吓住了,以为他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放轻语气想打圆场:“我就问问,不想说就不说了……”   “会,”他抿着唇,狂霸酷炫拽的俊脸抿出了委屈巴巴的效果:“你不在。”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哭么?   席妙妙心头一颤,之前是想象不出来他哭的样子,现在是很不想看见这副模样了,压根不舍得欺负他,别说哭了,他难过一下子,她心就一揪一揪的。   算了算了,甜甜地过日子更好。   存了补偿的心思,席妙妙对他上下其手,一顿乱亲,该亲的地方都亲了,不该亲的,禄山之爪也要摸两把,折腾了三分钟,她小身板的体力就顶不住了,却见上神依旧一派从容冷静,冰清玉洁。她不信邪,尝试以膝盖顶了顶不能描述的位置……上神的小兄弟,也挺平静的。   难道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席妙妙被这个认知刺激到了,愣在他身上,半天没动作,可又不好意思问他这么羞人的问题──通常小说里的发展,不是应该总裁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邪魅一笑‘女人,你点的火,要由你亲自熄灭’,然后她就只需要欲迎还拒地躺下,接受排山倒海的爱意吗?这跟剧本写的不对啊!她捏着上神的手,不得要领,也不知道怎么主动下去。   如果她是个男的就好了,可以直接代入**漫画里的小攻,对他这样那样。   “怎么了?”   “那个,封殊,”席妙妙吞吞吐吐,斟酌用词,生怕被当成臭流│氓:“你不想做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就没那个意思吗?还是说天界都很保守,一定要等到婚后?”   封殊沉默片刻。   “……做什么?”   席妙妙真想用小拳拳捶死这个钢铁处男。 第48章   两个新手,一个空有攻略而不敢强上, 一个云里雾里。   占据了主动权的席妙妙俯视着男友俊美的脸庞, 越看, 越没底气。见她不说话,封殊攥住她的手腕, 侧过脸吻了吻那一片肌肤, 薄唇碰触之处, 带起微细电流鞭挞的战栗感, 他侧着眸子看她, 沉哑嗓音像皮质教鞭抵住要害,一寸寸深入侵略,扼住她的咽喉,使她动弹不得:“你想做什么?”   太犯规了……   性感尤物的身体里, 藏着冰清玉洁的灵魂。   席妙妙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红着眼角控诉一样地看住他,可他实在是没捉摸到她的意思, 只能干着急, 坐起身来抱住她,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边问, 还轻轻摸着她的头, 极富宠爱意味, 但却不是要做的宠爱, 倒像哄小孩子。   别把她当孩子啊, 虽然,和他的年龄比起来,她可能真的只是一颗受精卵。   她忿忿不平地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哪都不舒服。”   “我带你去看医生?”   气得晕过去!   席妙妙用小拳拳捶他胸口──但捶上神是一件很没成就感的事,他就坐在那任她捶到高兴为止,当受害人采用这种怡然的态度面对殴打时,殴打倒不像是惩罚,而是服务了。她捶了半分钟,他才握住她的拳头:“手不疼吗?”   ……挺疼的。   她眼眶包了包生理性的泪水,看得上神心梗疼。   折腾一个小时,席妙妙也折腾累了,加上他委实会哄人,强势地把她拉进怀里后,极为守礼地拍背背摸脑袋,没一会眼皮就要抬不起来了。别人热恋几个月,熟悉的是女友的敏感带,她的这位神仙男友,热恋快半年,完美掌握怎么让她一秒犯困的哄睡觉技巧,教她不知是喜是悲。   “困了就睡吧。”   “你超可恶……”   “好好好,我可恶,等你醒来再惩罚我吧,现在先休息。”   原本半开窗帘的无风自动,严实地拉上,外边黄昏的阳光透不进来,一室登时黑漆漆的,浓重黑暗压在眼皮上,让席妙妙开始游离的清醒神智也开始坠进黑甜乡之中。   封殊低头,轻吻她发红的眼角。   醒来后,已经是深夜。   自从交了男朋友,席妙妙感觉自己越活越混沌,除了画画之外的一切事都不用操心,渴了手边永远有想喝的,即使大半夜想吃一些猎奇的食物,封殊都有办法弄来──即使是穿越大半个地球,她心血来潮想吃刺身,早上醒来就有日本筑地的鱼生饭吃。   是夜,她就叉着他在泰国买回来的芒果糯米饭,吃得美滋滋的,至於买回来却没兴趣了的龙虾伊面,则由他负责解决。   “对了,你睡觉之前说的做,是做什么?”   “……”   废妙妙回想起睡前的举动,脸颊腾地红了,羞耻心重新归位:“这这这……你不要问我!”   “可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感到困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好去改进。如果你想我做什么,你也得跟我说,我是很难猜出来的,毕竟,”封殊垂下眼帘,本就阴郁的脸更加委屈了:“我不是人。”   这自责的小模样,扎得席妙妙良心发疼。   她就像一个坏男人,想要跟天真不识世事的女友发生不可描述的事,但又不敢将那点小心思说得明白,任深爱着自己的她去猜,猜得焦急自责……真是看了都想打负分!   两个人之间,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是坦白点的好。   “你去问伏云君,把今天咱俩发生的事跟他说,让他给点建议,你就知道了。”   这已经是她,尽了最大努力的坦白了。   “好。”   温柔浸透了封殊的眉眼,他垂下眸光,揉了揉她的脑袋。   ***   面对战友的疑问,伏云君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位人见人爱,男女通杀的仙君,都快沦为‘玫瑰夫人的爱情教室’之类的存在了,而且问的问题都非常弱智──在听到封殊陈述完当天的过程时,他形象尽失地捶桌爆笑了足足三分钟,笑得好脾气的封殊都差点炸毛。   “咳,真的,教你上网是我这一百年来做得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   “好吧,告诉你吧,”伏云君按住眼角,嘴唇弯起了讨喜可爱的弧度,教人生不起气来,他斜飞一个风流的笑瞥:“妙妙的意思呢,其实,就是她想跟你洞房。”   好友有多单纯,他是知道的,怕光用一个词语解释不清,他拿出手机,点开里面一个叫[学习资料]的相册分类,里面全是让人看了就想呼叫网警的动图,他将手机塞到他手里,让他看个清楚:“妙妙想你对她做这些照片里的事。”   封殊滑动照片,看下一张,陡生迟疑:“这一张,上面有三个人……”   “只看两个人的,三个人那是我的私人观影喜好。”   伏云君态度坦然,说起这方面的事,也像在讨论‘你喜欢麦当劳,我喜欢肯德基’一样稀松平常的问题。   洞房?   这个词语,在上神耳边炸起了万丈轰雷。   “嘶……”伏云君倒抽一口冷气,皱起眉倾身按住他的肩膀:“你冷静一下,我是没所谓,你神威一震荡,这小区住的生灵小妖都得跪下来。”   “抱歉,我失态了。”   封殊定定神,面上一派平静──实际是僵住了,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惟有红透了的耳朵能看出他的局促不安。   他功能完善,当然也不是性冷淡。   只是在他的漫长岁月之中,并未将这一件事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没有女朋友,就没有烦恼。他缺乏凡人身体激素分泌的困扰,人类男性如果禁欲一个月,就会开始出现遗精之类的生理现象,迫使他寻找对象,而上神是没有生理**的。   生理**是困扰,也是一种享受。   常有人以男友太想上床而疑惑到底是喜欢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身体,殊不知身体也是自身的一部份,灵与欲完美结合,岂不妙哉?上神太耐心去宠爱她的灵魂,却忽略了大龄少女的身体也很需要爱护。   “……我明白了,是我做得不够好。”   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封殊认真反省。   “别愧疚,哥们来教教你,我这什么学习材料都有,保证你不出一周,从入门到秋名山车神,完全不是问题,妥妥儿的,比心!”   接受了天界炮神的比心,上神对自己在床上前路不由多了一分信心。 第49章   时隔一周。   席妙妙忘性大, 适逢不少动漫新番开播, 睡一觉就把这开车的事儿忘到九宵云外了, 捧着薯片可乐看新番,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毕竟, 谈恋爱,始终是床下占的时间比较多, 她没开过荤, 不知个中妙处,就更不会执着於此。   於是, 在清晨六点, 日出东方, 天蒙蒙亮之际,刚通宵画完稿子的席妙妙换好熊仔睡衣爬上床,熟练地钻进封殊怀里的时候, 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得到摸摸头。   等待片刻, 她不满地用头顶了顶他的胸膛, 以示抗议。   今天份的摸摸头呢?   “封殊?”   话音刚落,他翻过身来, 将她压在身下, 完成一个标准的床咚。   席妙妙愣愣地仰视他──在床上,俯视是一个很考验颜值的体位, 千万别被电视剧上的优美床戏欺骗了, 根据地心吸力, 一手撑在床上, 俯视身下人的时候,脸上稍有赘肉,或是不够紧致,都会呈坠状,形象浮肿。   不信邪的单身狗,可以用手机摄像头尝试一下。   而上神的颜值,显然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   这时候,被他居高临下地虚虚压着,虽然没真的压下来,可冷峻眉目的凝视,就像一台x光仪,将她穿皮入骨,看个明白,熊仔睡衣也阻挡不了他视线的入侵,毋须任何一句话,都能让她脸红心跳,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轻轻推了推他:“封殊,怎么了?”   “妙妙,”封殊解开自己衣领的钮扣,指尖一拨,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嗯嗯嗯?   这是什么对话?   薄唇微抿,封殊视线巡在她怔住的小脸上,眸光如刀锋,刺破她的防线,她后背发麻,忍不住示弱移开目光,却捕捉到他通红的耳壳。只是不等她再说话,他又开口:“你……”   他欺身吻上来,吻她脸颊,埋首於她身上,眼睛靠得更近了,幽深发亮,里面的神采亮得吓人。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啊?   席妙妙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只是现实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虽然台词熟悉,但上神的攻势凶猛急促,加上再搞笑的话,被他贴着耳畔,低声哑着嗓子说出来,都极具杀伤力。忽略掉声音里的实际内容,就性|感得不得了,低低曼曼的视线穿透清晨迷蒙的晨光,撩动她每一条神经。   他没有实战经验,但在一周里理论知识到位,加上足够耐心。   耐心,是可以弥补很多不足的,被批评技术差劲,很多时候是按捺不住就要提枪上阵,不愿意花那水磨功夫,床品可鉴人品,尤其能鉴定一个男人的素质。而封殊向来最不缺耐心,谨遵炮神的教诲──猛兽扑食的态度,慢烹细炖的行动。   中午的时候,席妙妙决定收回钢铁处男这个评价。   “舒服吗?”   封殊坐在她旁边,让她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眸光温柔,拨开落到她脸颊上的发丝,只是当他指尖碰到她皮肤上的时候,她仍自忍不住轻轻一抖。就是这双手,是折腾了她一上午的帮凶,太可怕了,不是人!   呃,这货好像真的不是人。   席妙妙望向他,他一本正经的脸庞下隐匿着求五星好评的期待,怕他以为自己不满意,下回做得更狠,她连忙点头:“舒服,你很棒棒!”   “那再来?”   “不不不,封哥,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我也觉得很舒服,”他敛眸,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像餍足的老虎,收起獠牙利爪伏於她身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一百年。”   ……你们神仙都这么能耐的吗?   席妙妙瑟瑟发抖,决定转移话题:“对了,刚才在床上说的话,不太像你的风格啊,你在哪里看的台词,你看言情小说了?”   “伏云君教我说的,我说你曾经说我白长了张霸道总裁的脸,他就教我怎么名符其实,让你更加喜欢我,”封殊低头,吻她颈侧,她身上,看得见跟看不见的地方,都有被吻过的痕迹:“还满意我的表现吗?”   席妙妙想,自己真的高估了这位仙君的下限与博学。   “你去请教他了?”   “嗯,他教了我很多方法,实践时都有用上,还给了我很多学习材料。”   她觉得,有必要跟仙君交流一下学习心得了。   七日时间,就让一位连车为何物都不知道的新手,摇身一变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教她心生敬佩──封殊实践能力也强,极富耐心,一种种手法地尝试过去,把妙妙折腾得哭唧唧。   换作普通男女,在床上,女性的耐力是占优的,体质机制摆在那。但上神非人类,在他身上,没有肾亏这回事,埋头猛干,活好话不多。   席妙妙瘫在他膝上,懒洋洋的不爱动了。   他倒是体力充沛,做完就拿半湿的毛巾替她擦身,再用一张大毛巾将她包裹起来,全程帝王级享受,大有让她动一根手指算他输的体贴劲。席妙妙还没有机会体验普通情侣事后的相处方式,就被他宠成了废妙妙。   别说,还挺爽的。   “馋了,可是不想吃熟食也不想动……”   “我剥荔枝给你吃?”   “好~\\(≧▽≦)/~”   虽然那点霸道总裁的台词让她颇为出戏,但能拥有美妙的初次体验,伏云君功不可没,席妙妙十分感动,并且向温女神推荐了各式捆绑相关的学习材料,达成了共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封殊有工作,不整天在家里,席妙妙也能喘一口气。   热恋期的情侣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揣在兜里一起走,封殊也不例外,但她却很需要私人空间──完美的恋爱,绝对不是每分每秒都呆在一起,他受得住,她是顶不住的。无关爱得够不够,只是人的心理习性   席妙妙独自在家的时候,除了娱乐,就是画画商稿以外的画,攒人气。   虽然,她的微博下,除了喜欢她的画而聚集起来的粉丝之外,还多了一票叫她封嫂,等她秀恩爱发狗粮的,她文笔不佳,只能画条漫来秀,小日常转发量比她正经画的画还高,着实郁闷了好一会。   不过粉丝基数变大,终究对她有好处,连她接外包画稿的价格都上涨了,尤其是卡牌手游的相关稿子,对方觉得她在微博上有号召力,能吸粉。   到手的钱是实打实的,席妙妙自然不会去矫情是否蹭了封殊的人气。   毕竟,他俩就是一对儿。   下午,三时半。   独自在家的席妙妙刚结束了一场游戏──没有封殊带着她玩,她实力一般,属於不会被打爆,但也不会特别出色的平庸选手,单排纯看运气,这回毫无悬念地输了对局,还跟队友吵架了,约战晚上solo父子局,谁跑谁是孙子,反正都是她男人上阵。   古有狗仗人势,今有人假神威。   叩叩。   “诶?谁?我没叫外卖啊,”听到敲门声,席妙妙一怔,以为是封殊怕自己不吃午饭,替她叫了外卖,站起来走去开门:“谁……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只到她肩膀的少年。   席妙妙个子在女生中算普通水平,比她还要矮一个头的男孩子,是相当的矮了。只是输人不输阵,来人抬头,孩子气的脸上高高地扬起了眉,气势倨:“你就是封殊的女人?”   “呃,小朋友……”   “不准叫我小朋友!”他神色一肃,桀傲不驯的眉目更加暴躁:“席小姐,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你是封殊的朋友吗?站在这里说话不好,进来坐坐呗,”   “不需要……”   “我冰箱里有泡芙跟可乐,你要吃吗?”   两分钟后,这位暴躁的少年坐在她的客厅上,吃着第三个奶油泡芙。   席妙妙坐在他对面,虽然来者不善,但碍於他孩子气的长相与身高,予人的压迫感远不如封殊,她还能坦然地上下打量他。   少年长得非常漂亮,却不是雌雄莫辨的好看,面相凶得像只小豹子,眉梢眼角,一言一行都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消灭完最后一个泡芙,他抬眉瞥她:“我比封殊英俊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一个半大孩子问这种问题……   席妙妙:“在我眼里,封殊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见过伏云君之后,依然能说出这句话,看来你是挺喜欢他的,”少年嗤笑:“好看?神仙都好看,算不了什么。”   “我还没介绍自己吧,”   他接着说,不给人接话的机会,自编自导自演,彷佛全世界都该绕着他来转:“我是天帝。”   ……   “所以呢?”席妙妙虚心求教。 第50章   “你不惊讶么?”   天帝看向她, 眼里倒是多了一分诧色, 可那点兴致很快就熄灭了──他的体内像住着一个熊孩子, 擅自将灯开开关关,像跳了掣的灯泡, 眸光都要一闪一闪,难以掌握:“算了,我也不了解凡人, 这次要不是因为封殊,我也不会费大劲下来, 谁都不敢去, 闻荆一听到我去找他就直接闭关不见人。”   “奔现发现网恋对象是神仙,我都经历过来了, 天帝来敲门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   “坏人拜访前不会敲门。”   天帝凭空变出一个魔方, 在手上摆弄着,短短几个眨眼的瞬间,魔方就被还原成四面皆纯色, 他指尖一翻,魔方又变回了杂乱无章的样子,反反复复:“我只是不想事情变得麻烦。对我来说, 杀一个凡人跟坏不坏扯不上关系……如果说经我手就是我杀的,我杀过的人远比封殊多,每年灾难运数的申请都是我批的。”   席妙妙笑了笑, 心平气和:“对啊, 你们心念一动就能取我狗命, 那我怕跟不怕,也没有分别。”   一但接受了神仙确实存在,看过各大动画作品以及部份网络小说的她,已经能够从容自在地面对这些妖魔鬼怪──毕竟,在凡人的想象力里,神仙都能在微信群发红包发仙丹了,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天帝颇感新鲜地看向她,她续问:“你是来找封殊的吧,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从伏云君口中,席妙妙已经知道,封殊搁那一站,全城有修炼的都知道他的大概座标,刻意避开有之,特地上前谄媚的亦不少,天帝要找他,大可不必像普通人那样按铃拜访。   “我想见见你,”天帝语出惊人:“我挺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驻足。”   ……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原配抓奸来看看小三长啥样呢?   席妙妙镇定地活用封殊在床上说过的话:“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我还以为是哪位资质惊人天赋出众的不世之才,或者下一任……”他顿住,桀傲的眉目染上暴躁戾色,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敏感的薛定谔小猫,经年处要炸不炸的状态:“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里等他。”   “你不直接去找他吗?”   “我觉得,他回来打开门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应该挺有意思的。”   他的小脸上咧开一个和善的笑容。   席妙妙想,这些神仙,一个赛一个的恶劣。   不过人来了就是客,又是男朋友认识的人,她收起蹁跹的想象力,将天帝视作普通小孩招待──可乐零食管够,还把自己的psp借给他玩我要叫下午茶外卖了,你要吃什么吗?”   “都可以,我喜欢甜食。”   家里多了个客人,二人不熟,她实在做不出晾着客人在一边的行为,但又无话可说,对方也不像想跟她套近乎的样子,於是她就从书柜上拿了七本漫画坐在他旁边看,权当精神交流。   他玩掌机,她看漫画,两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当封殊回来,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茶几上放着七个空的可乐罐,堆成小山高的薯片袋子,还有两个也被吃空了的甜点盒。天帝刚好吃完一包薯片,另一包没拆封的,像被无形的手撕开包装,薯片飞起来,他一口一片,非常舒坦。   “……”   “你回来了?”天帝抬头,伸手搭向身边妙妙的肩:“怎么样,选择原谅我吗?”   封殊一怔:“天帝,你怎么下来了?你不是不能远离天庭?”   “我的分│身,看上去比本体小了很多。”   见逗他失败,天帝收回手,反应过来的席妙妙看了看这个目测只有初中的少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封殊坐到两人中间旁边:“天帝找我有事?”   封殊一回家,她因为身边有陌生人而紧绷着的心也放松下来,他熟练地牵起她的手,指指相扣进去,这个动作每次都做得极为认真,彷佛是一种仪式,牵了,就不轻易放开。   “你私自下凡,不申报,其他人不敢下来抓你,就只能我亲自来了。”   “抱歉,事急从权,我走的时候给你寄了信。”   “是么?”上神的信,天帝是不会看的,如非必要,连他本人的脸都不是很想看见,他飞快转移话题:“什么急事?”   封殊唇角微弯:“见我媳妇。”   他的语气温柔而笃定,面对天帝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丝毫动摇。   席妙妙很想找个洞钻进去,然后好好感受漏进心坎里的蜜。   天帝拙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仍然很镇静,眸光挑着一丝‘睥睨愚蠢的人类’之类的疏离:“你总不能一直留在凡间,凡间自有自己的秩序与规矩,像你和伏云君下来,稍有异举,都会打破凡间现有势力的展面,这也是神仙下凡要经过众神之墓的原因。”   神仙,说自由,很自由,没人管你,喜欢玩自闭的,关起门来玩个几百年不见人,没人会来理你。   说不自由,也要按着规矩来行事,且颇有官僚主义,喜静不喜动。   封殊垂下眼帘:“我要陪她终老,她有生之年,我都会陪在她身边,只是这个日子的话……没多久。”   妙妙已经二十五岁了,顶天也只能够再陪她一百年。   对上神还是天帝来说,都只很短的一段时间。   虽然战神凶名在外,但封殊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而且绝大部份时候都很听天帝的差遣,如无必要,更不会特地挑战他的权威。这时候能用道理好好说,好好请求的,他都把礼数做全了。   “我可以缩短她的有生之年吗?”   “不可以。”封殊斩钉截铁,拢起眉:“天帝,我不想跟你起冲突。”   “缩短一点不好?将她的魂魄养在濯龙居,想过多久过多久。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翻脸?”   天帝更加不悦。   将她养在身边至死,听上去很美妙,封殊也确实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他感情降温极慢,怕是热恋千年都不会腻,如果百年之期就要失去妙妙,他难以想象会有多痛苦。   “这是妙妙的人生,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能做的只是尽量让她在有限的日子过得开心。我既然选择了跟她在一起,就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不,不能说是为了她。”   天帝抬眉。   “如果她难过,我也不好受。所以说白了,其实还是为我自己,我是个很自私的神仙。”   “席小姐,”天帝转头看向脸快烧成西红柿的席妙妙:“这个上神是不是伏云君幻化而成的?”   上神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点亮了情话技巧,他只是质朴地列举出妙妙对自己的重要性,希望天帝打消为难她的念头。谈及妙妙,他往常冷峻得带着凶厉之气的眉目都要软和下来,本是一身盔甲的人,现在软肋鲜明可见,轻轻一戳,就要疼得他委曲求全,全一个妙妙。   最后,他语气已低无可低──   “天帝,可以再给我一百年的时间吗?” 第51章   封殊严肃的态度, 让席妙妙也不自觉的正襟危坐起来。   这是她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就像普通小白领恋上豪门少爷,即使平日一起在街边撸着五块钱一根的串, 到见家长, 出席对方聚会的时候, 才会发现彷如两个世界。无论是天界都是豪华私人会所的鸡尾酒会,都是如出一辙的差距巨大。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带点小孩扒着门缝窥探到了大人深夜对话的兴奋, 却丝毫不紧张, 亦不窘迫, 或许是他牵着自己的手牵得太牢, 每一句都将底线摆在她身上。只要不碰触到妙妙,天帝说的话他都像下属一样规矩听着。   见男方家长, 为什么要紧张?怕对方说两句, 男友就动摇,转头跟着家人或是同一社交圈子的人一起挑剔你,在陌生的环境里孤立无援, 当然会忐忑不安。   但被他牵着手,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孤单一个人。   “给你一百年时间, 到时候可能连我都不在了, ”天帝冷笑一声,终是拗不过他意见接受态度依旧的执拗, 而且实在拿他没办法──以前能够对他呼来喝去, 只是因为他愿意听话, 真要闹起矛盾来,他也管不动上神。但他也很了解上神愿意退让的范围:“定期汇报活动区域,发生了什么事,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前上报天庭。”   “好。”   封殊认认真真地答应下来。   虽然顶着张少年脸孔,但天帝说起正事来,与席妙妙认知中,管理层叮嘱下属的对话并无太大分别,玄幻小说生生变成了职场画风。临走的时候,夸了句:“你家里的零食不错。”席妙妙客气:“喜欢就拿回去。”   只是,她低估了天帝的神仙手段。   茶几下放得满满当当的零食大礼包,天帝的手一扫过,便如蝗虫过境,一包都没给她剩下。她懵着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目送天帝离开──走的还是正门,非常有礼貌了。   送走这尊大神后,席妙妙讷讷道:“待会,我们一起去补货?”   垃圾食品便宜,她倒不心疼那点零食,就是被这一幕镇住了。   “好。”   封殊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天帝吓到了?”   “那倒没有,他挺有礼貌的,来拜访时还按了门铃,除了很能吃之外,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分别,”席妙妙失笑:“不过,他应该比我大好多吧。”   “他比我和伏云君都小,如果兑换成凡人寿命的比例,差不多就是他分│身出来的这个样子。”   席妙妙登时脑补了一出少年天子的大戏。   和封殊到楼下全家便利店扫荡零食,店员没变,一直是那位清秀的小哥,现在她不用因为跟陌生男性说话会害羞而结完帐逃也似的飞快离开,可以由他一手提着大袋薯片可乐,一手牵着她,慢悠悠地结帐。   以前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渐渐变成了双行道。   “来,你的可爱多。”   封殊撕开包装纸,递到她手上。   席妙妙接过可爱多,以前在老家她吃个甜食都要被家人说孩子气怪不得找不到对象──彷佛她只要单身,所有举动都是错的,都是单身的原因。而现在,她可以放肆地想吃就吃。   可爱多的甜味在舌尖漾开,没一会,雪糕就见底了,她刚抬眼望向他,柔软的湿纸巾就抵住了她的唇角,替她一点点沿着唇角的擦干净。比纸巾更柔软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像融化了的巧克力,看着像黑巧,其实是甜甜的牛奶味。   唔,奶味的上神,好像也不错。   “我觉得这样这样擦得不干净,”席妙妙盯着他淡色的薄唇,只觉男色诱人:“你可以帮我舔干净吗?”   话音刚落,他便欺身过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叼住她的嘴唇。   封殊无甚吻技可言,有时更像一只大狗狗向主人索吻,有些迫不及待的凶猛,可又寸寸温柔,抵在全家便利店外的阴暗角落,像高中生一样不分场合地亲吻。她吻得笑意捎带着甜蜜都要从眼角溢出来,似是补偿不曾轻狂过的年少岁月。可爱多留在舌上的甜味从唇齿之间流淌过去,将这个吻的甜度加强三分。   待封殊松开她时,他的嘴唇已被吻成了水艳的色泽,伴随着黑沉沉的眸光,看得她心头一跳。   彷佛要将她就地正法。   主动索吻的席妙妙这回却先怂了,她垂下眼帘,低声嘟哝:“在外面呢,先回去床上嘛。”   “听你的。”   嗯,大狗狗真乖。   席妙妙抬头正要表扬封殊,他牵起她的手,下一刻,就跌到了柔软的床上,连鞋都替她脱好了。   “……诶?”   “到床上了。”   “诶诶诶???”   有这么一秒上高速的吗?   被按倒在床上,席妙妙手上的零食散落了一地,只是她已无暇去顾及购物袋,身上寸寸失守,这只很乖很听话的大狗狗得势不饶人,逮准了她那句‘先回去床上’当作行车许可证,占领她的所有柔软。   等事实证明,自己点的火,果然要自己来灭,而且很容易玩火自|焚。   瘫在床上的席妙妙享受着男友的腰背按摩,思索着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毕竟,大街上也不安全了。   她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像一只被撸毛撸舒坦了的小猫。   席妙妙想,她真没办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了,她的卧室,生活轨迹,乃至身体,都沾染了他的痕迹。而上神行事润物细无声,不求任何承诺,却不声不响地入侵了她的一切。   要让一个女人离不开你,暴力乃至威吓都是低级到可笑的手法,而他无师自通了将温柔体贴做到极致,她连起床洗脸都习惯了有他在旁边递毛巾,用法术替她隔绝水珠,不会为了洗掉洁面乳而弄湿整个上身。   上神许她百年好合。   可是她呢?她要是老去逝世,他就能习惯没有她的生活了吗?   席妙妙将头埋得更深。   她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让他寂寞难过。   但对於长生,她实在没勇气下决定,眼角红了一片:“封殊,那个,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好像一直以来你都在依着我的任性,就是以前你羡慕别人的,可是因为单身而做不到的……”她得不停说话,才能掩饰声音里的泪意。   她也想宠一宠他啊。   “有倒是有,但是你已经决定不办了,那就听你的,我没有那么想。”   “诶?”   封殊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沉沉的嗓子里透出了些许羞赧:“以前在天界总是形单只影,也从来没喝过别人的喜酒,有什么喜事都不会邀请我去,伏云君又不喜欢定下来……其实,我有想过,如果哪天我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整个天界都知道我的姑娘有多好。”   没想到上神硬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浪漫如斯的心。   听到他说自己以前总是形单只影的时候,席妙妙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办办办!谁说不办了,我只是说不在凡间办,我们可以在你老家办呀,凡间也有这样的规矩,可以在女家办,也能在男家办,我们就去你那边办,大办一场!”   她快觉得自己像闪婚渣男了,没有车没有房,对象还因为她怕麻烦而默默咽下对浪漫婚礼的渴望。   渣出天际!   “……可以吗?”他将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额头相抵,一泓温柔要看进她的心里去:“不要勉强自己,你总是委屈自己来迁就别人。”   有吗?   她怎么觉得,跟他在一起之后,都是她在耍任性压榨他?   也许,太喜欢一个人,就算她只付出了一块钱,他也会当成一千万来珍惜吧。   “当然可以啊,不勉强,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以后我会陪着你一个个的去实现。你想怎么秀,我们就怎么秀!唔,不过我能够上天吗?”   凡人上天,即使有神仙陪着,也比上神下凡来得复杂。   幸好,封殊身边有个很方便的存在。   “众神之墓她过不去,就要打我们龙门的主意?”伏云君指腹摩娑着下巴:“问题不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战神封殊的婚宴,谁敢去?”   “……”   会心一击,将战神的玻璃心砸了个稀巴烂。   见状,席妙妙登时不乐意了,好歹她也是在凡间摸爬打滚多年的社会人士:“广发喜帖,上面写着给我战神面子就来,他们肯定不敢开罪封殊,这狗粮就是强行喂也要喂下,红包就当收保护费了。”   伏云君:“现在凡人都这么险恶的吗?”   席妙妙咕哝:“其实我不明白啊,明明只要稍为说上两句话,就会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了,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怕他呢?我也没见天帝怕他啊。”   “天帝这次下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笑意盈盈的桃花眼睐了睐她,伏云君续道:“这事不能全怪封殊跟其他神仙,他们不跟战神来往,是有天帝授意的成分在的,之前我一直没跟他说,以他的性格,不会忤逆天帝的意思,恐怕会更加主动远离人群,也太可怜了点。” 第52章   天帝授意?   在场四人之中, 对办公室政治最敏感的温语抬眸:“天帝忌惮上神,忌惮到了要孤立他来确保不会起二心的地步?”   “封殊对天界来说, 只是跟魔界抗衡的利刃,不能没了他,又怕他胡来,因为他有胡作非为的资本,他再善良本分, 也只是他一个人知道的事,你会对一个手握西瓜刀的七尺壮汉放下戒心吗?”说着,伏云君顺手替服务员放到桌上,属於温语的咖啡加奶加糖, 搅拌:“用东方玄幻或是西方哪一套传说来套我们的生态都不全对,只是名称有时跟凡间的创作对上了而已。”   “不过封殊孤僻惯了, 加上确实凶名在外, 大部份神仙都不愿意招惹他, 现任天帝脾气暴躁乖张,比较难相处, 不过我倒觉得比上三任那个想来跟封殊套近乎利用他的女天帝来得轻松, ”   伏云君叹气:“照封殊的性子,有个活物主动跟他示好,他不得跟人家掏心掏肺?为了让她没空打封殊的主意,我可是兴风作浪了千年之久, 都没空跟仙子小姐姐玩了。”   “……有这事?”   听好友如此说道, 封殊吃惊地看向他:“原来这就是你当时劝我闭关修炼的原因, 还给了我一本东海的上古秘籍,说让我翻译翻译。”   “你看,天界的强者都跟活在真空里似的,越纯粹,越强大,也就跟了妙妙之后,能染上烟火气了,”他笑意盈盈地凝望着席妙妙:“得谢谢你。”   她区区一个凡人,还有这种能耐?   席妙妙不敢居功,她明明只是在微博上发了句负能量,就收获了一段网恋真爱,得益的,明明是她。   “你误会了,一直以来,这段关系得益的都是我,”她坦然回视,弯弯的眉眼里却藏着笑意:“不过,我不管之前他为什么要忍受全天界的孤立,现在他是我男朋友,即将是我丈夫,我会让他比以前幸福一万倍,等一百年之后,你再谢我也不迟。”   闻言,伏云君一怔,更加欣赏这个凡间小姑娘。   阅人无数的他,已经看出了她和封殊在一起之后,渐渐变了很多。   相比起刚见面的时候,她更自信了,而且能够在非必要的谈话里掌握主动地位,被他宠着,更想宠他。   再看看旁边虽然依然端着一张冷酷杀神脸,耳尖尖却红得像发烧的封殊。   看见好友这种钢铁直男也找到了值得喜欢的人,真好。   “确实不迟,我等你一百年。”   *****   既然已经决定在天界办婚宴,在凡间只领证,那领证就很随心所欲来了。   简单述之,就是顺着席妙妙的心意来──封殊不能理解凡间一张纸的意义,倒是因为‘全华夏的凡人都会承认他是妙妙的丈夫’这个解释而暗中高兴了好一阵子。   在一个和平常并无二致的普通中午。   两人都没接活,可以在家悠闲地呆一天。席妙妙懒洋洋起床,纯粹是顺着外卖早餐的香气引导着走下床的,然后在封殊的劝导下先刷牙洗脸,牙刷头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挤好了份量适中的牙膏,洗好脸之后毛巾也会自动飞到她手中。   席妙妙兴之所至:“巴啦啦能量,飞行术!”   然后她就飘起来了。   封殊探头,目光征询性地望向她,而她也利落地给予指令:“飞到沙发!”   於是,下一刻,她就稳稳当当地落在柔软的沙发上。   整个天界,谁能猜到战神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巴啦啦小魔仙呢?   独居生活时养成的随性,即使多了一位同居男友也不曾改变,席妙妙在沙发上捧着一碗雪菜肉丝面,硕大的太阳蛋盖在面上,筷子戳破圆滚滚的‘太阳’,蛋黄沁出来,挟着雪崩之势流满雪菜与肉丝,稍一搅动,夹起面条的时候,连着蛋黄与雪菜,汇聚成作为早餐丰厚得有点罪恶的美味。   “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好。”   虽然对食物不感兴趣,但封殊在看着她将雪菜、肉丝蛋白和面都夹在一箸子里,让他吃到这一碗面最好吃的部份而努力的样子,就已经体验到了同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幸福感。   “好吃吗?”   “嗯,好吃,还想要,喂我。”   “好好好,喂你。”   席妙妙好气又好笑,连喂了他三箸子面,他怕她手累了:“够了,我来喂你吃?”   “看来你是不太了解我大华夏面食的真谛,自己拿簇子吸溜连着汤的过程也是美味的一部分,连吃面也要别人喂,跟吃小龙虾不亲自剥壳有什么分别?”   接过碗后,她三两下就将整碗面吃得碗朝天,与塑料碗底竖起大拇指的小猪图案大眼瞪小眼,旁书:‘你真胖!’。   席妙妙考虑给店家打差评了。   吃完这个打着早餐名号的中餐,她通关了20关的消消乐后,觉得在消除方块的时候,胃里的雪菜肉丝面也跟着完成了消化过程,站起来:“出去逛一会?”   “好。”   只是下楼逛逛,席妙妙就没有换特别的衣服了,只化了淡妆──和封殊在一起之后,她养成了化妆的习惯,而且水平越来越好,瓶瓶罐罐也不再视作高山仰止的美女专用品,偶尔更会挑战入手色调大胆的彩妆。   牵着手在附近的商场逛了半个小时,剥开哈根达斯的包装纸,席妙妙若有所思:“商场逛遍了,雪糕也吃到了,接下来干啥好呢?”   封殊建议:“回家打游戏?”   “太颓废了,一点都不符合我充实的画风。”   “今天lol有金币加倍。”   “……”席妙妙犹豫了一秒:“那就先去把证领了,再回去打游戏。”   “好。”   从商场到民政局的路程,加上封殊飞回妙妙老家顺走户口本,刚好是她将雪糕吃干净的时间。   今日不是特别的日子,连假日都不是,更完美闪避吉时前后,民政局里也没多少人排队,席妙妙交钱拍照,又交了意义重大的九块钱,就拿到了结婚证。   走出民政局后,席妙妙一拍封殊肩膀:“懒得动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悄悄的抱着我飞回家。”   “嗯。”   当回到家,放下手袋卸了妆,坐下来打了七局游戏之后,她再拍他的肩膀:“封哥!”   “嗯?”   “我已婚了啊!”   “嗯。”   “我是人│妻了!”   “对。”   “以后你就不是我男朋友了,是我老公了,”席妙妙震惊到变形:“我真的结婚了!你会不会太淡定了一点?我就是在街边逮着个路人狂呼我结婚了,路人都比你震惊。”   封殊尝试学着她的表情,可惜效果一般:“我很震惊。”   她不信:“有多震惊,你说!”   “太震惊了,”封殊轻轻将她拉进怀里:“只有抱住你才能踏实下来。”   这回,轮到席妙妙的心脏狂跳到变形了。   每次害羞的时候,她都把头埋在他怀里,不愿意抬起头了。   抱着他好一会儿,席妙妙才开口:“其实我想过,要是结婚的时候,只领证,也不通知谁的,就和最爱的人,睡到大中午才起来,逛着逛着就去把证领了,一定特别酷……我这辈子没做过多少酷的事,以前也觉得不可能的。我妈怎么会同意呢?肯定要搞得场面特别好看,挑良辰吉日,要亲朋戚友都来见证我的幸福,我有人要了。”   再沉默片刻,她轻轻笑了起来:“我好酷啊。”   酷是很主观的事情。   豪花百万包下整条街的车队衣锦还乡很酷,但席妙妙想要的酷,只是主宰自己的人生,而恰巧,最爱的人也在身边。   “你最酷了。”封殊和议。   “以后我们一起酷。”   “好。”   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   这时,席妙妙才从他怀里重新抬头,她打开结婚证来看。封殊做了好一段时间的硬照模特,他学习能又强,五官很有镜头感,红底证件照也能拍得英俊不输明星,她在旁边笑得有点傻气,淡妆提亮了气息,比她想象中的可爱。   什么叫相配?   爱情里的相配,不是给别人看的,即使是两百斤的肥宅拥着可爱小姐姐,即使是178cm的她牵着1170的他。只要他们想象不出来,除了身边这个他或者她,还有谁能陪伴自己度过一生,那这段爱情就是相配的。   爱情的相配,是无可取代。   他们觉得你很平庸吗?   可是你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那颗星,是照亮我孤独长夜的小太阳。   “我想拍下来做手机桌面。”   学会了凡间科技的上神,谈起恋爱来也很失智。   “我拍我拍,我要美颜一下,替你也美化一下好了……噫,p了还不如不p,长得帅真讨厌!给你加个狗耳朵特效!”   封殊:“汪。” 第53章   将所有社交软件里的感情状况改为已婚, 在朋友圈里提上一句,除此以外,好像就没别的事了。   席妙妙思来想去,总觉得整件事比想象中要简单。   甚至六年前念大学时, 一时在基友起哄下在网游里跟一个‘军爷’绑定情缘,在公会里的热闹都比真正结婚来得闹腾──只要二人同意, 原来结婚也可以是这么安静的一件事。买了数十盒温语爱吃的德芙巧克力当喜糖,寄给熟络的基友,还有封殊工作上有接触过的小伙伴, 她自己则买了一盒抹茶味的生巧克力, 在家里跟封殊分着吃。   那阵子, 连接吻都带着淡淡的抹茶味。   模特跟明星有着很远的差距, 封殊虽然在业内不再是无名氏, 微博粉丝不少, 但也没人限制他的交友状况。入行的时候, 他有一位很可爱的女友早就不是秘密,毕竟他的手机从屏保到铃声都是他女朋友, 曾有人旁敲侧击:“那个, 封殊,你女朋友是不是掌控欲很强啊?”   “怎么这样问?你认识她吗?”   “不是不是,”   封殊以为对方认识妙妙, 才这么问, 来人却将那句‘你认识她吗?’解读成了‘你不认识她你凭什么这样说她’, 且他在休息时间向来没什么表情, 连笑容都欠奉,冷峻轮廓乘着慑人的眼眸,让人顿失开玩笑的胆子:“我就是,看见你手机全是她,还以为她很怕你花心,才这样宣示主权,没有冒犯她的意思,别误会哈。”   只是随口说两句,谁想为这种事得罪同一个地儿工作的,都想和气做人。   “我花心?”闻言,封殊失笑,出来工作了一段日子,笑起来倒是有了点人味,缓和了气氛:“不会,我只是想随时随地能看见她的笑脸,见不到她我会不安。”   如此坦诚自己的软弱,与他的硬汉外表截然相反。   来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喂狗粮的答案,愣住之后唯唯喏喏的应着,好一会没找回重心,话题就被封殊领跑到‘他女朋友有多好’上面,越听越不对劲:“等等,你说这些……家事都是你做的?你女朋友中午才起来?”   “她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她辛苦?而且,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封殊更正他的说法:“她是我媳妇了。”   此时,封哥冷酷霸道硬汉人设,在一轮发言之下,彻底崩坏。   他不苟言笑的风格,加上每次谈及妻子时近乎迷恋的态度,让旁人虽然还没有见过席妙妙本人,但对这位能驾驭住男神,让其甘心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已经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只能远观,不能亵玩,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开她的玩笑,或是介绍小姑娘了。   相较起来,席妙妙已婚身份的转换,就更加平淡。   她玩的游戏里都没有结婚系统,顶多跟封殊绑一下海鳗情缘,炸一颗真橙之心的烟花。   剑侠情缘三这款网游,主城地图天天有情人炸烟花,时价十几块一个的虚拟烟花炸着玩,炸一颗都不稀奇嫌小气了,得要炸满整个主城,火烧成都,那才算是浪漫。封殊和席妙妙点烟花的时候,旁边也有一对土豪在火烧成都,他俩炸的小小一颗,烟没在漫天火光之中,感觉倒也不坏。   她以前羡慕过别人有情缘──无论网恋还是现实,有个人爱着,也被别人爱着,就已经很幸福了。惟一炸烟花的机会,就是帮会活动,或者朋友过生日,热热闹闹地炸上一场,可是代表爱情的烟花,一颗都没有。   现在,席妙妙有了一颗真橙之心。   烟花闪得显卡在惨叫,她心情却很好,坐在封殊怀里,鼠标调整角色的视角,全方位端详自己角色美美的脸,突发奇想:“我们在用同一部电脑,算不算开小号炸给自己?”   “不算,是我炸给你。”   “就炸一个啊,好小气。”   “我再去买。”   “不不不,”席妙妙制止他:“我开玩笑的……才不要再乱充钱了!我这个月游戏外观已经交了四位数字的保护费了!”   “好。”   封殊笑了笑,覆上她握着鼠标的手。   鼠标是女用鼠标,小小一只粉红,适合她的手,只是当他的手也盖上去之后,就显得特别小了。   “橙橙之前跟我说,你以前玩剑三有一个梦想。”   “诶?什么?”   她跟橙橙认识太久,有时心血来潮时瞎说的话,连她自己都忘了。   封殊却全放了在心上:“你说,很羡慕别人有男神音,也很喜欢真橙之心这段烟花的系统公告,想听情缘念给你听,虽然我不是你的情缘……”   “等等,你不是我的情缘?”   “我是你老公。”   他对这个身份特别执着,妙妙被这句强调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再也不敢质疑,捂住脸坐在他怀里。她羞意未退,耳畔就反馈回了柔软的触感,与随之响起的低低响动:“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唔,前两句我说的话,会惊动天帝,他听到了,又会嫌我烦了。”   呼息磨过耳角,电流反复鞭挞,整只左耳都像不再属於她自己。   话音刚落,耳尖就陷入一腔湿软温热。   他在干什么?   他吻住了她的左耳耳角,舌尖舐过耳背,她软倒在他怀里,说不出一句话。   “封殊……”   她的脸要埋进双手之间,只剩下破碎的呼唤,似责怪,听在他耳里,却更像撒娇。   “嗯?”   杀破狼一样的出场,跃出水面,一言不合就叼走了小白兔,吞吃干净。   ***   且不说凡间如何颠龙倒凤,天界却是炸开了锅。   天界第一技术宅闻荆:“他怎么可能比我先找到女朋友?伏云君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只要我帮你改造水镜,你就介绍令嫣仙子给我的吗?你个大骗子!”   月老:“谁的喜帖?让老夫看看是天界哪一对儿成了好事……战、战神!?我有牵过他的红线吗!?”   天帝:“滚,不去。”   各方大佬情绪尚算稳定,伏云君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群发喜帖,见者有份,借祥云一用,闭关的更是亲自去放下喜帖,邀其来赏脸一聚。战神的喜帖,在天界里是真正的红色炸弹,见者无不变色,对这烫手山芋,却不敢轻慢待之,怕得罪了战神,打上门来。有见伏云君将喜帖送来,大胆问他的:“伏云君,上神夫人……何方神圣?”   放眼整个天界,美貌数得出名号的仙子,都已经婚配,单身的,也不曾传出过绯闻,是谁家姑娘有此降龙伏虎的勇气,将服了这位战神?   “上神夫人?”听见这正经八儿的称呼,伏云君忍俊不禁:“用何方神圣来形容她,还早着呢,她现在只是一介凡人,要来天界,还得借我家龙门一用。”   凡人!   这个情报以燎原火一般传遍天界,闻者大跌眼镜,难以想象战神会跟凡人结合──神仙怕他都怕得要死了,凡人在战神面前,不就是一口一个的角色?   可见,战神在这些神仙心中,比魔王还要恐怖。   魔王杀上天界,有战神跟天帝去解决,战神要杀谁,那是内部矛盾,天帝说不定懒得管。   “伏云君,请你帮我转达一声,我会预备结婚礼物和礼金,但是我跟他也不熟,到时候凑不出时间就尴尬了,不必准备我的位置了!”   类似的说辞,这早上伏云君已经听过无数遍。   他面露难色,眸光低垂,温柔俊美的脸庞教人不忍苛责:“这……封殊说了,以前都没机会跟大家见面,想趁着这次喜事,结识一下各位,所以将记得住名字的都邀请了一遍,如果有事婉拒的话,可能是他不够尊重,他会亲自来……”   话没说完,对方就截住了他的话话:“好好好我去我去,上门邀请就不必了!”   战神亲自查水表,光是想象就让他吓尿。   “太好了!”   伏云君笑容灿烂。   凌月仙君越看,越觉得自己跳了个坑,而且坑得不浅。   一时之间,伏云君和他的爪牙成了天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是答应率却高得不可思议──地位低一点的,怕被战神找上门来,地位高得不怕战神,同样离群索居的大佬,则觉得上神与凡人的结合很有意思,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能择得天界的恶龙。   人人有份,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段日子里,神仙之间碰面,说及‘你有被邀请吗?’接着一个点头,即使双方不熟,也能立刻拉近距离,心生惺惺相惜之意。   这一场大热闹,最暴躁的人就数天帝了。   “搞什么,别人就算了,你申请来天界旅游?门都没有,哪儿来滚哪儿去!”   水镜里的清爽少年笑意更盛:“别这样嘛,我不是乖乖递申请表了吗?别这么小气,神魔战争之后,我们有好好跟天界建交呀,每年来天界旅游,带动消费,现在魔界不少景点都很受你们天界人士欢迎呢,不要对我有偏见嘛,你这可是种族歧视!”   “……”天帝额角青筋暴跳:“谁都可以来,就你不行!”   “为什么qaq”   “因为你是魔王!” 第54章   天界的一切, 远在凡间的席妙妙都不知道。   既然是封殊的老家,就交给他全权负责了, 而他只想要一个特别盛大的婚礼一一没问题,有钱有地位即可,上神不差钱, 地位也有,於是剩下的事,伏云君自告奋勇担下这一重任。   在大事上,这位好友向来是很靠谱的, 封殊很信任地将整件事交给了他。   确实, 伏云君再坑爹, 也不会在婚姻大事上作弄他,老老实实地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安排, 确认宾客名单,几乎囊括整个天界有名有姓的神仙。   事情闹大后, 仙们也不再那么抗拒出席战神的婚礼了。   毕竟,也许,可能,战神再凶残, 应该也不至於在自己的婚礼上大开杀戒, 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而且已公开的宾客名单上,位列前排的都是平日极少露面的大佬, 要是能在婚礼上结交一二, 都是莫大的好处, 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闻荆,更是众仙虎视眈眈的对象。   知道战神脱单后,闻荆大受打击,踩着追着伏云君痛陈对他错付信任,才会孤家寡人至今,旁人听了都要以为伏云君欺骗了他的感情,但总结一句直白的,就是‘说好的给我介绍对象呢?’,委屈无限。伏云君闹不住这人平时半天踹不出一个屁,犯起浑来哭哭啼啼的像个失恋的女人,最重要的,哭就算了,还抱着他哭,闹心。於是答应了他,只要出席战神的婚礼,必然在席上给他介绍活泼可爱的小姐姐,买一送一,绝无二话,才算把这泪人打发走。   伏云君忙得脚不点地,封殊倒好,过着甜蜜悠闲的婚后生活。   没有搬去大房子,除去s市的首付二人承受不起之外,,一来是席妙妙觉得房子够用就行了,二来是封殊很喜欢这房子,妙妙奇怪:“你在天界的房子跟魔仙堡似的,还有自己的森林,难道有钱人都过腻了穷奢极侈的大款生活,喜欢在凡间体验一下陋室蜗居的感觉?”   “这房子很小,”封殊抱住她,不嫌腻:“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你,如果住在濯龙居,房子太大,房间太多,在家里都不能时时刻刻看见你。”   怎么会有这么粘人的神仙啊。   席妙妙失笑,他粘得有点过分了,都不需要私人空间的,换了别人来,怕是吃不消他的热情,对於犹有不自信的她来说,却刚刚好。   私人空间,封殊已经享受了万年之多,孤独太久,就想趋向温暖的发光体。   “我就怕你觉得小,比不上你的魔仙堡。”   “不会,没所谓,我喜欢有你的地方,”他轻声纠正:“不是魔仙堡,是濯龙居。不过,你要是喜欢改成魔仙堡,我也不介意。”   她想了想,虽然还是觉得魔仙堡比较有趣,但传出去,战神都不要面子的啊。   生怕他真去找天帝把濯龙居的名字改掉,她赶紧把话圆回来:“我开玩笑的,濯龙居好听。”   “这个名字我想了很久,挺喜欢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我说一句你就愿意改啊?”席妙妙挠脸:“我知道你很宠我,可也不是没有底线的呀,你对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要有坚持,不能像我这样,总是为了别人退让。”   幸好天界的人都惧怕上神,不然以他这万事没什么所谓的好性子,怕是要淹没在各种各样难以拒绝的请求里了。   封殊敛眸:“你误会了。”   “诶?”   “我很喜欢‘濯龙居’这个名字,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要入住这里,就代表你选择留在天界陪我,是它的女主人,它有一半是属於你的,往前数万年,我占了它的起名权,接下来的日子,让你改一个喜欢的名字,有何不可?何况,你在天界除了我与伏云君就没有一个熟人,如果改一个名字能让你有多一分的归属感,整座濯龙居送你又如何?”   他低笑着吻她脸颊,嘴唇软,她的脸颊更软:“反正,你也是我的了。”   原来上神心里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得响当当的,一点也不包子。   席妙妙一边被吻,一边努力维持注意地在电脑荧幕上的下垂眼美青年:“不要亲我啦,打扰我看动画!”   “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叶神打游戏厉害!”始终是视为心尖尖多年的男神,虽然美色当前,还吻得她脸颊发红,她依然坚守了最后的阵地。   “我打游戏也很厉害。”   “呃,你又不是职业选手……”   不舍得埋汰他,席妙妙底气不足地挑剔着,封殊熟练地解开她的衣扣:“给你展现一下我职业级的操作?”   咦?   还有这种操作?   三分钟后,将她抱上床的上神进进出出地告诉她,就是有这种操作。   ***   神仙行事随意,月老尽了人情替二人定了良辰吉日,但办起来的细节,倒比凡间要简单。   席妙妙紧张巴巴地百度古代婚礼的规矩,只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是她这个现代人能看明白的,只能跟伏云君求救。听了她的烦恼之后,他朗笑:“我还在想你怎么打电话来了,原来是这么一件事。你别担心,天界不跟凡间的规矩来,而且封殊应该也不会想搞那么多规矩,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婚礼就是让大家好好聚着吃上一顿,炫耀一下他的姑娘有多可爱而已,你就开开心心的来,当出席一个大派对就好。”   “对了,婚礼流程……”   “流程就是你穿得漂亮的坐在主家席上吃好吃的,可能有很多神仙找你说话,你有封殊撑腰,谁都不用怕。”   凡人能整上半年,新娘忙得焦头烂额的事,伏云君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他语气温柔缓和,隔着电话都能让人心安定下来:“你现在惟一要操心的事,就是想想到时候穿什么礼服,我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了花衣院,她们为你量身订造了三套,会送到凡间,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就让她们换一个风格。”   “生辰八字?”   “花衣局可以依着你的生辰八字来得出你的体重体脂比、三围和身材尺寸,省去了下来一趟量身的功夫。”   “……”   神仙不愧是神仙,席妙妙捏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肉肉,羞愧得想把它切下来吃掉。   经此一役,她对伏云君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一做兄弟做得把婚礼琐事都包圆了,确实义气十足。封殊对自己想要的婚礼也很有想法,这个月里,时常在哄她入睡之后回天界走一趟,每次越过结界,都让边疆的卫兵精神紧张。独独是她,婚礼的女主角,只需要坐在家里画画稿子,就能坐等婚礼之期,惟一作出的改变,就是戒掉所有零食跟高热量食物,奢望能在婚前冲刺式减肥。   显然,一个月的努力,是没有卵用的。   天界的礼服没有缝合线,摸上去质地比丝绸柔软细腻,听取了她的意见,除了一件正红的嫁衣以外,全是浅色系为主,她尤其钟爱湖水绿的旗袍,紧窄贴身,却不勒人。似有奇效,穿上去腰身只剩下一点点,勾勒出玲珑身段,简直像美图秀秀过才能有的效果。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花衣局的衣服?”封殊啊地一声:“我听说过,之前仙子们羡慕凡间能用美化过的照片欺骗他人,花衣局改进了缝纫手法,在衣裳上暗绣了障眼法的咒文。”   看着镜中胳臂是胳臂,腰是腰,屁|股翘挺的自己,席妙妙第一次有了强烈的修仙冲动。   看来在对美的追求上,神仙跟凡人,亦是殊途而归。 第55章   自古相传, 鲤跃龙门便化龙升天而去。   要走过这道传说中的龙门, 席妙妙精神紧张──待会就要亲眼看见一堆修真小说里才有的情景了!她上一次看见‘天界’,是在《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场景。见她咬得下唇都快发白了,伏云君安慰:“别怕,龙门在我凡间的家, 你就当来我家串门子好了。”   “这样啊……”   到朋友家作客, 这个说法确实让一介凡人放松很多。   半小时后, 由封殊抱着, 骑在白龙背后的席妙妙脸色也快白得跟龙鳞一样了,她哆嗦着嘴唇,抬头看向他:“伏云君的家,在水底?”   “嗯, ”封殊揉揉她的脑袋:“别怕,我会抱紧你的。”   道理谁都会说,上神的保证确实可靠, 但该怕的, 也是一点不少。   话音刚落, 原本在海面上低空飞翔的白龙一头扎进水里, 俯冲海底!   海水扑面而来, 席妙妙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想象中的潮湿与呛水却完全没有出现──不止如此, 连之前带着淡淡盐味的海风都不见踪影, 整个世界像瞬间按下了静音键。   “来, 睁开眼。”   脸颊落下他柔软的吻, 席妙妙鼓起勇气睁眼,入目就是一片广袤的蓝,一尾红色的鱼擦着她身边游过去,大片颜色各异的鱼群闻风而来,与白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追随它而游动。阳光折射进水里,晕染出温柔的光泽,每次游曳,鳞片反射出璀璨的光。   不用穿着沉重的潜水服,不必因为看了《夺命深渊》而担心自己会出事故,也不会因为潜水镜面影响了观赏度……她在封殊的怀抱里,可以尽情地欣赏在海里的风光,鱼群争相在白龙面前表演,出自生物本能地追逐它的身影。   “我以前第一次看到《海的女儿》动画片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潜水要考证,也不知道想潜入海底深处,需要背着氧气瓶,我还想穿性|感泳衣呢,后来长大,觉得麻烦,就没再想了,”席妙妙牵紧了封殊的手:“这算不算婚车是白龙?”   “两位新婚夫妇,我在前面是能够听见你们俩说话的,请新娘考虑一下白龙的龙权,”白龙扭头过来看了二人一眼:“当然,新娘亲我一下的话,我很愿意当婚车的。”   封殊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   海底的瑰丽景色穿梭而过,露出龙宫的神秘一角。   席妙妙仰视其闪耀的雄伟建筑:“卫星瞎了?”   “驻扎凡间的神仙,避世手段很多。”   龙宫幽静,不喜外人,她并未见到传说中的虾兵蟹将。   借了龙宫中的龙门──和她想象中的高大的门框不同,她以为能让鲤鱼们争相跳跃过去的‘龙门’,应该长得跟大型跳火圈似的,没想到只是很简单的一道门,立於龙宫中,除了边框华丽会发光,长得跟普通中产家庭的欧式门并无太大分别。   温语点评:“这……看着挺好跳的?”   “飞升每百年都有限额,哪里是跳一下就能过的,困难重重,更多的是给海里的神仙提供回天界的方便之门。”   两位姑娘回头看向伏云君,听到了童年破碎的声音。   伏云君不以为忤,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穿着一袭雪白长纱裙的席妙妙绞了绞手指,有点犯怯,还没来得及深呼吸鼓起勇气,就被身辛的封殊打横抱起,额心落下安抚性的吻:“我抱着你过去。”   这样好吗?   她有点害羞,下一秒便想起来这是一个她不需要害羞的日子,她是正经八儿的主角,新娘在她结婚的那天,怎么艳丽矫情都不过分,新郎抱着走,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新郎抱得动。   於是,她点头。   封殊跨过龙门,门后没什么特别,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地云雾,而是踏实的地板:“龙门连着的是伏云君在天界的府邸。”   “婚礼,在他家还是在濯龙居?”她才想起这件事来。   “……在天庭。”   这婚礼地点的决定,也是一波三折。   客人太多,濯龙居招待不下,除非临时把森林铲了弄室外婚礼,但客人纷纷表示,希望能借用天庭举办,理由说得都很好听──上神对天界有杰出贡献,他的大婚,应该办在天庭,才配得上他的身份。说白了,就是觉得在自带保安结界的天庭有安全感。   无端被扯进去的天帝暴跳如雷,但上书陈情的太多,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这个请求。但天帝哪里是任底下人糊弄的性格?前头通过了议案,后头就批了魔王上天旅游的申请书,表示大家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   天庭。   这回席妙妙是终於见识到了货真价实的仙间景色──放眼过去,远的云雾要比干冰做成的特效高级许多,朗润蓝天,无边无际,要不是封殊解释过,天界跟凡间是不同位面,不然真的很难想象自己现实生活的时候,头顶上有这么一片地方。   天庭里乌泱泱的来宾,环境却保持得很安静。   如伏云君所言,天界的婚礼,除了传统派,都很不讲究细节,好酒好菜应有尽有,大部份宾客都在底下吃菜,假装自己是人群的一部份。主动来找二人说话的,都是平日不轻易见人的大佬。   “封殊你怎么结婚了?”   “有喜欢的人,想跟她过一辈子。”   闻荆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你跟伏云君是一对。”   “……我就算了,你觉得伏云君像喜欢男人的样子?”   大抵是封殊这个反问很有力,闻荆转而望向新娘,目光礼貌,神色冷淡:“你好,我是闻荆,以后在天界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呃,谢谢,我是席妙妙。”   妙妙点点头,跟他敬了酒。   酒杯抵住唇,入喉却是温润的甜。   闻荆抬眉:“你媳妇不喝酒?”   “她不爱喝,换别点好喝的也一样,”封殊搭住她的肩,微微一笑:“不要欺负她啊。”   席妙妙低头喝天界特有的饮料,真甜,真好喝。   来来往往数人,她紧张的见家长心情总算镇定了下来,没有修真爱情故事里故意刁难草根女主的坏人,大佬们不论男女,统共态度友好,更多是表现出‘你居然也能找到妹子?’的惊诧,以及来亲自确认新娘不是上神用什么禁忌法术大变活人出来的。   第七位来主动跟封殊攀谈的,是一个与天帝身高相约的紫发少年。   他眉目俊如画中人,笑意盈盈,看着脾气温和,席妙妙却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有时比看战神的更盛:“封殊,好久不见。”   封殊:“确实很久了,天帝怎么会批准你的申请?”   “我有钱,能带动天界消费,去哪都应该是受欢迎的客人吧,而且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以不来?”少年眸光扫过底下交头接耳却施了静音法的客人:“他们还是那么怕你。”   “我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   “不如下来魔界吧,活得自由多了,而且也适合你,你看着就是当魔王的料子,往那一搁就是威严。”   ……   席妙妙镇定自若地喝饮料──这是什么情况?神仙也有挖角?而且还是跨界挖角?换到凡间来,是不是恐怖分子跟fbi说:我看你很有放炸弹的天赋,来跟我学爆炸吧。   “你还没放弃?”封殊拒绝:“你的原形也很有威严,为什么要变成这个年纪的样子。”   魔王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妙妙。   小小只的,胸没有魔界的女人大,他看不出有什么能让战神喜欢的地方:“席姑娘是吧,我听他们说过了。”   “嗯,你好。”这俩字,今天她都说烂了。   “我觉得,跟他在一起应该挺辛苦的吧?”   “不辛苦啊,”说到自家大狗狗有多好,席妙妙立刻笑了:“封殊很会照顾人,跟他在一起很幸福,我很喜欢他才跟他结婚的,你不要说他坏话。”   “那就好,放心,我不会说他坏话,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音节拉得极其神秘,带有一点基佬的气息,听得妙妙在萌与毛骨悚然之间游移了一下,魔王就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与此同时,飘移全场,说服宾客‘今天战神心情真的很好’的天界交际花伏云君终於飘回来了,他一拍封殊肩膀:“嘿!兄弟,嫂子,我们去给大家敬酒吧。”   牵着封殊的她,明显地感觉到他有一瞬间的动摇。   “……这样好吗?”   能有这么多人愿意出席他的婚礼,他已经很高兴,但大家今日那么开心,他不想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不怕面对别人对他的恐惧,只是总有淡淡的失落。   席妙妙抬头看他,英俊眉目下流转着犹豫,她攥紧他的手:“我们一起去呀,谢谢大家今天来祝福我们俩。”   我们一起。   这些结合在一起的词语,是封殊最爱听的,他并不介意在战场上孤军作战,在现实生活上,他却像凡人一样需要陪伴,需要妙妙。   他敛眉垂目,不知不觉间,冷峻的脸庞也有了温暖的弧度。   “好,一起去。” 第56章   一圈圈的敬酒过去,席妙妙对封殊的地位, 也有了实感的认知。   所到之处, 每位宾客都对她恭敬礼貌, 他们每个都英俊美丽得像万里挑一的耀眼存在, 却客气地称她作‘上神夫人’,有些更是露骨的讨好态度──她只是一介凡人。想当然,是借了封殊的光, 人们尊敬上神, 於是对她的态度也好,并未因为她是凡人而轻视她。   原来,自己真的跟个这么厉害的神结婚了……   席妙妙悄悄抬眼看他。   封殊今天喝了太多仙酿, 俊美的脸庞透着极淡的红, 笑容也比往常多,落在客人眼内,自是暗暗惊奇──神仙,在凡人眼中是神话,但带领过神魔大战的战神, 何尝不是神仙们眼中的神话?平常根本没机会见到战神本人, 只听过那些杀气腾腾的传说, 早已把他想成了魔王一般的人物,远远见到了就想逃跑保命。   没想到,原来战神也会笑。   还笑得那么好看。   见识了战神温柔一面的仙子们暗暗后悔, 要是早知道战神原来对凡人女子都这么温柔, 她们早就上了, 哪里还有这个凡人的机会!她们将上神夫人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硬是没看出什么特殊美感来,倒看出了她穿着的是花衣局的高定,这可不是寻常仙女穿得着的,又羡又妒。   “她还是个凡人吧,怎么到天界来的?”   “听说是走了龙门,”绿莲仙子道:“她还是凡人,百年之后,我们就有机会了。”   “你傻呀,上神什么修仙法宝都有,要让一个凡人在百年内飞升,轻轻松松的事。”   三位美貌仙子面面相觑,长叹一口气,同意现在天界想找靠谱的对象是越来越难了。遇到想一起共渡长生的自然好,但大部份都只想发展短期浪漫关系,都很不愿意跟短期伴侣分享宝物,想沾仙侣的光来提升修为,是越来越难了。   上神如果不是凶名远播,又极不得天帝的眼,也是位黄金单身汉。   “他们发现封殊没那么难相处,你有什么感觉?”   魔王一手捧着酒杯,半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封殊,这话是说给旁边摆着张臭脸的天帝听的,后者冷笑一声:“没感觉。”   “你看上去就很不高兴。”   “那是因为你在我旁边,可以请你滚远点吗?”   “难得上天一趟,当然要多亲近|亲近你啊,打好两岸关系,”语毕,魔王顺势要搭上他的肩,却被无情拍开,天帝耐心告罄,瞪他一眼,超凶:“你的手要是搭上来,会立刻引起外交问题。”   酒过三巡,场子热起来,宾客对上神也放下了戒心。   甚至有喜欢投机的神仙扼腕──早知道上神这么好相处,他就去拜访了!可惜一直以来,都缺少这个机会,他羞於见人,大家见了他就跑,议会要他出席的时候,也大多在旁边当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形背景。   都说婚礼是女人最美的一天,如今看来,也是新郎魅力最盛的一日。   席妙妙牵着他的手,走到哪都是羡慕目光,美在心里。   因为父母的关系,也自知豪华婚礼只会出现在言情小说和新闻上,与姿色平平的她没有关系,於是从来没憧憬过盛大婚礼,甚至觉得把钱省下来旅行结婚更好,想看遍奇山异水,就算是烂大街了的马尔代夫蜜月,也在她的心愿清单里。   而现在,封殊全都可以满足她。   她曾经以为,迪士尼式公主婚礼已经很梦幻,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得到一场封神榜式的玄幻婚礼。   在婚礼间隙,终於可以坐下来用餐的时候,席妙妙忍不住打开手机(天庭无死角满格Wifi),上微博发了一句。   @别说话我心态爆炸:我的婚礼……真玄幻!   @鹿鹿鹿鹿:??我只听说过梦幻婚礼,玄幻婚礼是怎么肥四?   @等梦:大大你结婚了吗?!恭喜比心!   @风小甜:玄幻这个形容太禅了,诸君等我参透一下   见她玩手机,封殊压低嗓子:“吃不惯吗?我可以让厨师预备一点凡间的菜。”   “啊,没有,只是发条微博,”她将手机塞到手提包里:“不要,这里的菜很好吃啊,就是每一样我都叫不出名字,吃着都好吃。”   天界酒席,由封殊出钱,自然是有多好做多好的,席妙妙每样都抱着尝分子料理的挑战心理去尝试。最喜欢的是一碗金灿灿的汤,没有一点油花,入口咸鲜,鲜得要掉舌头了,可她就是尝不出是什么动物。一问封殊,报出来的‘金翅食云兽’听着就很玄幻。   “你今天笑了好多次……”席妙妙笑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很高兴么?”   她一直以为,伏云君已经是光风雾月四个字的代言人了,今日来到天界,更是见识了许多美人美景。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今日的上神,一袭红衣,举杯浅笑时的姿容,美可入画。   只是身边没有画笔,不然她都想立刻将他画下来。   转念一想,以后日夜相对,什么时候画都不迟。   “我很高兴,今日认识到很多朋友,大家也没有见到我就跑,”封殊又笑了一下,闪花她的眼:“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   听他这炫耀的语气,席妙妙忍俊不禁:“不是你,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现在他们知道了,”   封殊不厌其烦地轻轻**着她的小手,这是他的习惯之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有什么好揉的,但他就是喜欢:“你是我要相守一生的夫人。”   她只不过随口调侃一句,竟引出他的承诺。   席妙妙滴酒未沾,脸颊却比喝了不少酒的他还红,小小声的说:“……我知道啦。”   “喜欢我办的婚礼吗?”   他像全然没察觉到她的羞涩,问道。   她抬头看,挪了半个天庭的空间来给上神办婚礼,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每位神仙都是前来道贺的,睡美人尚是受了仙女教母们的祝福,凡人结婚要求神拜佛择良辰吉日:“封殊,今日来了这么多位神仙,有保佑姻缘的吗?要是保佑我们,是不是很灵验的,神仙本人诶!”她突发奇想。   “妙妙,”封殊低头,眸光沉沉:“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嗯?”   “这里所有保佑姻缘的神仙,都打不过我。”   “……”   “所以,有我保佑我们之间的姻缘,很灵验的。”   嗯,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个在电信工作的男朋友,保证家里不会断网一样。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大体上事实又好像如此。   见封殊高兴,席妙妙默默咽下疑惑,权当这是事实了。   甜意要溢满胸口,她有点承受不住,转移话题笑着调侃:“只有你的保佑,是不是不太够啊,我高考的时候,把整个市的庙都拜了一轮呢。”   “不够吗?”封殊轻轻抬眉:“那你要保佑我们的姻缘吗?”   “我又不是神仙……”   “有我有你保佑,够了,不需要第三个人。”   他一锤定音。   难得的霸道风范,让席妙妙低头将汤喝完,脸颊上的热度都退不下来。   跟这个人结婚,心脏有点受不住啊。   她想着,有点不甘心──怎么每次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他的情商低得连情话都不会说呢!   怎么能反杀,让他也害羞一回?   席妙妙陷入了苦思。   这时候,封殊正和身旁的人说话,聊天内容不避着她,全是关於她的,三句不离我夫人有多好,而话里的主角就在旁边,脸红成了煮熟的草莓,一戳就要软掉了。   她有那么好吗?她自己都没发现。   他给了她许多承诺,而且以他的神品,相信承诺都会逐一兑现,而他索要的,不过是一句喜欢,一句爱。   席妙妙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好。   但是不够好的她,应该也有能给予他的事物。   “封殊,”   待二人对话中止,打算要去另一桌敬酒,站起来的时候,席妙妙叫住他。   “怎么了?”   封殊低头,专注地望向她,从来都将她的事放在第一位。   “我想一辈子都在你身边。”   “好,”他笑了笑,像她说了什么傻话:“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席妙妙深呼吸,说这句话,做这个决定,比说一万句我们结婚吧都困难。   “我的意思是,一辈子在一起,”她将重点挑出来:“你的一辈子。”   封殊愣住。   他的一辈子?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得凡人难以接受,漫漫长生,他能长伴於她,可是除了他,她就没有别人了。百年之后,只能看着凡间变迁,而不能融入其中。   “我也想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虽然我只是个凡人,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总享受你的照顾,”等到他的沉默,席妙妙莫名有点心慌:“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给你幸福吗?”   深爱一个人,即使在一起了,也会时常惶恐。   对方哪里都好,选择别人,是不是会更加幸福?   回答她的,是封殊低下头,雷厉风行的一个吻。   正好,迎着全场的目光。   待松开她的时候,他脸颊已经有了淡淡的赧意,语气却不容置疑。   “没有那么多虽然,能带给我幸福的,只有你一个人。”   其他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但都不是你。   而封殊,只想要一个席妙妙。   吻与话落到她的心上,像砸下了深水炸弹,伏特加炸开来,烧得她的心火燎火热,有巨大能量无处发泄──很多人看着,那又如何?今日她是婚礼的主角,理应开始她的表演!   於是,席妙妙踮起脚,杀意已决地吻住他的嘴唇,凶巴巴的,极具侵略性,吻得毋须呼吸的他也有了窒息感,被妙妙淹没,不知所措。吻歇,她附首於他耳边,搁下豪言壮语:“我要爱你一辈子!”   如此许诺,就要了神的一辈子。   翌日,她发了改名字后的第一条微博。   @封殊家的妙妙:我和网恋对象结婚啦!   =已完结=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