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霎紫明嫣】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顾先生的反差萌》 作者:弦外听雨 文案 白日里,顾先生是个暗黑刻薄毒舌自负的冷面精英男。 可到了黑夜,他就变成了个呆萌胆小扮可怜的小乖乖……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婚恋 主角:麦穗儿、顾长挚 ┃ 配角:陈遇安、乔仪 ================== 第01章 第一章 人衰时喝凉水都塞牙是什么体验? 麦穗儿此时深刻的认知到了。 秀眉微蹙,很快展平。 目光短促的略过迎面逼近的一群人,尤其为首一身正装的高瘦男子。 他身材匀称,纯黑色手工西服完美包裹住躯体,矜贵且倨傲,恍若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高高在上又平淡疏离的气质。 他也看见她了。 脸上虽无明显表情,却细微挑了挑眉角,三两分带着轻视的笑意一闪即过,转瞬无影无踪。然后漆黑眸光笃定的落在她左上方的几个德国男人身上,眼中逐渐深邃,透着运筹帷幄的嚣张和自信。 当然,这些张扬和睥睨都极好的掩藏在他刻板严肃的外表内。 麦穗儿却能有所感知。 毕竟他的自负、独/裁、自以为是、冷血、斤斤计较、傲慢、恶毒…… 她切实的领教过,不止一次。 由此证明,人分富贵或贫穷,分俊逸与丑陋,可品行却不一定和身份面貌匹配。 顾长挚,就是这样的存在。 收敛情绪,麦穗儿朝德国男人们礼貌笑了笑,等两方人马面面相对,她唇畔职业性的勾勒出适宜的弧度。 旋即伸手礼节的用德语向他们介绍顾长挚,“herrludwig.dream-pr?.(ludwig先生,这位是顾先生,‘dream’总裁。)” 她的发音很精准清晰,ludwig先生流露出欣赏的表情,转而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话,麦穗儿正要翻译过来时,顾长挚却不易察觉的微微偏头,他身后的男人立即往前一步,旋即开始解说。 麦穗儿不以为意的平静别开眼,既然双方都有翻译,那她省心多了。 随后,众人进雅间,切入正题开始谈论生意。 尽量忽视双方的情绪起伏,无论剑拔弩张还是谈笑风生,麦穗儿都一如既往让声音显得平静有力,严谨称职的当一个翻译足矣。 谈论中不免涉及到商业方面的战略知识,麦穗儿略懂。 “dream”是国内外知名的童话梦工场,一二十年间陆续推出诸多风靡全球的玩具娃娃以及手办,其名气影响早已深入民心。 相比于商业谈判,她对“dream”旗下设计产品却是更加了解的…… 此次顾长挚是在洽谈与德方的合作事宜,但凡牵扯利益,不免你来我往谋求己方最大好处。 整整谈论数小时未停歇,场上部分人终于露出倦怠疲惫之色,索性便招来服务员点菜用餐。 食物是偏传统的德国料理,浓汤香肠面包,再配上菊苣核桃仁色拉葡萄酒渍鲤鱼等等,花式多样。 雅间并没有留太多人,其余非核心工作人员退去其他包厢,作为翻译,麦穗儿自是留下的,毕竟德国并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认为餐桌交流亦是一种文化。 等大部分人散去后,ludwig先生极其绅士的起身为她拖开座椅,让她就座。 扫了眼对面没什么表情的顾长挚,麦穗儿想了想,道谢后便顺从的坐了下来。 这时,分明脸上一派寡淡的男人却突兀的浅浅弯了弯唇角,他的眸垂低着,瞧不清里面沉淀着什么情绪,想来无非是嘲讽之类。 笑容有些僵化,麦穗儿心情有些坠重。 倘若她早知这个临时工作会再遇冷血恶魔,纵使酬劳可观,她也不会接下。 可既然接了,她就必须拿出坚定的工作态度。 德国人非常讲究用餐礼仪。 麦穗儿因为身负工作,都是小口咀嚼着,以免食物还留在嘴里没办法翻译。 餐桌上的话题没有先前那般沉重。 ludwig先生好奇的问她曾经是不是在德国生活过,麦穗儿连忙吞咽下食物,侧眸笑回,“不曾,还没有机会去往德国。” 话毕,顾长挚的翻译随之放下刀叉抬头,眸中带笑,略有诧异冲她道,“如此,那你的口语可真不错!” “谢谢。”麦穗儿此时才算认真看了对方的翻译陈遇安一眼。 其实方才很多微小的举措好似可以看出,这个翻译男人并不像单纯的翻译,他很自由随意,亦不像其他工作人员般报以毕恭毕敬的态度对待顾长挚。 用更准确的观感来看,他们俩是朋友的几率高过上下属。 顾长挚这样的人,原来是有朋友的…… 思及此,唇畔不由微扯。 也是,有钱有身份怎会交不到朋友?哪怕是虚与委蛇! 不经意抬眸,麦穗儿却突的看到顾长挚的目光不知何时定在了她身上。 他双眸幽沉深邃,眼中盘旋着丝丝缕缕的黑雾,配合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真叫人觉得不怀好意。 目目相对,麦穗儿冷着脸,她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无非是用他那自负狂妄的大脑把她曲解成各种别有心机的女人。 可她不是冲着他来的,对他,她避之唯恐不及! “麦小姐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方别眼,一记醇厚的低音蓦地在半空响起。麦穗儿攥紧拳头,埋头佯装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如其人,阴森森透着傲慢和笃定! 面对德国男人们不解的面色,顾长挚笑了笑,略有深意瞥了眼对坐缄默的女人,眸中很快划过一丝厌恶。 转而自然的将话题重新绕回到合作上。 气氛再度紧绷。 德国男人们蹙起了眉,顾长挚则依然面色淡然游刃有余,仿若胜券在握不肯让出一分妥协。 这顿餐纠结了三个多小时,唇枪舌战的缕缕试探下,结果总算有了眉目。 只瞧德国男人们不甘的眼神,就知顾长挚,赢! 为首的ludwig先生摇了摇头,无奈不甘又钦佩的笑着说了一长串。 麦穗儿却没适时的出声转换成中文,她朝对面的陈遇安投去一瞥,意思明显。 挑了挑眉,一刹的诧异后,陈遇安极快接话,他笑着冲旁侧的顾长挚道,“ludwig先生夸你呢,口若悬河,沉稳机智,商业奇才,尽是些天花乱坠的词语。”又笑看安静的麦穗儿,存着打趣的心思开口调侃,“大抵麦小姐被这些夸张的词语惊呆了,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便将活儿扔给我这个脸皮厚的人。” 今日这场交涉至少蹉跎了五个小时以上,陈遇安自是不信之前都有hold住的麦穗儿会听不懂这句话。 顾长挚更是心知肚明。 他唇角噙着抹笑意,掀了掀眼皮,带着些许冷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哦?若如此,麦小姐的面皮未免太过轻薄。” 摁住被他阴阳怪气声调激起的怒火。 麦穗儿死死抿唇,就不吱声!她拒绝翻译的意思他不懂? 她是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些溢美之辞形容他顾长挚简直侮辱中国文化,他当得起这番夸赞么? 这两人初瞧神情都算正常,细细观察,感观却迥然。 中间依稀透着股刻意的疏离与抗拒…… 陈遇白眸光微闪,不好晾着合作伙伴,忙用德语表达谢意。 心下却被勾起了好奇,他们两人短短几次交谈都夹枪带棍,他一向熟知顾长挚秉性,他这张嘴没治了,阴晴不定逮谁骂谁,但对于一般女人,他最冷漠的方式便是无视。 唔,莫非两人先前就有过交集? 陈遇白默默思忖起来。 因着谈判结果尘埃落定,后头商讨下了签约时间,双方握手告辞。 麦穗儿紧跟着德国男人离去,头也不回。 照平常,顾长挚是懒得正眼看她的。 大抵是心情好,他视线散漫的飘忽过去,才发现走廊深处,女人背影瘦削极了,站在魁梧的几个老外身侧,更显孱弱瘦小,可那竹竿儿般的小身板却裹了套尺寸明显偏大的烟灰蓝色系套裙,呵,还gucci的。 讥诮的伸手松了松脖颈处的衬衫纽扣,顾长挚眯眸,脑中不由晃过她先前寒碜的模样,登时轻嗤一声,迅速收回视线。 麦穗儿直至走出这间高级会所才松了口气。 只觉周遭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礼貌的与德国男人们告别,目送眼皮底下的几辆车开走,她从包里找出手机,定位了下附近的交通。 地铁太远,公交相比之下是近些的,但也有一两公里。 低头瞧了眼对她来说不便宜的高跟鞋,麦穗儿小心翼翼的转到人行道。 顺便给乔仪拨号,两三铃声后,便接通了。 对面率先笑问,“怎么样?结果是圆满呢还是很圆满呢还是非常圆满呢?” 乔仪声音娇俏爽朗,听着让人都不由想跟着笑,麦穗儿弯唇,轻微撇了下嘴,“除却过程,其它都不错。” “哦,过程怎么?” “就又遇上……”说着,手机突然传来“嘟嘟”的声音,有新电话拨进,麦穗儿怕有急事,忙道,“下次跟你说,还有谢谢你啊乔仪,帮我介绍工作还借我衣服,这几年都是你帮我来着……” “嗨,跟我就甭瞎客气,等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全解决完了再好好报答我不迟!” “嗯。”格外的慎重点头应声,麦穗儿等她摁断,看了眼再度等不及拨进的来电显示,温软的脸庞蓦地有些发僵。 迟疑了片刻,侧身定在原地,她蹙眉滑下接听键,脸上霎时浮起阴云。 第02章 第二章 电话接通。 对畔立即传来聒噪尖细的中年女音。 “关机,关机,侬撒个意思啊?侬是不是想抛开我和纳妹妹俩,自嘎逍遥起了?真是反了天了,老娘同侬港哦,只要户口簿在吾这一天,侬别想翻出吾这只五指山起……” 曹宝玥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方言语气拿捏得并不娴熟,腔调奇怪,甚至透着股蹩脚的意味。 再者,她嗓子本就粗粝,不刻意掐着时气场大开,嚣张刻薄极了。 也是,如今身份再不是光鲜亮丽的富家太太,便干脆解放天性,融入市井,深得街巷叫骂精髓。 偏这些个精髓只用来对付她了…… 麦穗儿不想和她吵,习以为常的淡淡道,“工作状态,得关机。” “呵,又什么不上档次的工作啦?”趾高气昂的哼了声,曹宝玥轻咳一记,施施然的用高高在上的语调下命令,“纳妹妹马上要出起写生了,港浙一带,侬帮伊当一些钞票过起,顺带给心爱把那破手机给换了啦,那么如今来皆是苹果,侬就帮侬妹妹码一部啊,省得侬妹妹在同奥朋友前头都抬勿起来。” 真是说得轻松! 冷笑的勾了勾唇。 麦穗儿拂开落在眼皮间的一绺碎发,依旧不咸不淡,“钱我会看着打的,先挂了。” “侬挂撒挂啊,麦穗,侬个勿孝顺个囡,自嘎么用着苹果,舍不得给侬妹妹买。吾当年真是眼部戳特了才跟纳爸爸领养了侬各只西么子,侬亲口港港,这十几年哪儿亏待你啦?贵族学校半年好几万撒钱似的抛,如今侬翅膀硬了想挣出这个家是不是?侬就是欺负我和心爱娘儿俩无依无靠,我还不如早些一头撞死去啦……” 耳畔握着手机的手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 麦穗儿死死咬着牙,眼神陡然迸射出一道利光。 得多厚的脸皮才能隔三岔五的把这话车轱辘似的碾来碾去? 她从不是他们领养的女儿。 不是女儿,只不过是一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品,一件博取名声展秀善心的物品而已。 耳边骂咧的碎语连绵不断。 麦穗儿抿唇,虽说已经习惯,却仍觉得可笑至极。 从前,曹宝玥一向懒得跟她说话,日复日的赏玩珠宝巴结豪门贵太太,剩下的时间一心扑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亲生女儿麦心爱身上。 如今呢…… 春三月,阳光沁着新绿的气息。 城市处处是撑破芽孢的娇嫩叶片,徒填了几分盎然生机。 一辆纯黑色跑车从天桥下行驶而过。 后座内,陈遇安觑了眼旁侧捧着全英文财经杂刊阅读的顾长挚,觉得没甚意思。 他兴致缺缺的摇下车窗,随意扫向繁华街面。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 小孩儿、牵着狗的年轻小妞、相扶相持的老年夫妻,以及…… 以及长方形花坛前伫立的一抹灰蓝色瘦弱身影。 恰好绿灯。 车倏地停下来。 隔着好几米间距,仍能察觉此刻女人浑身散发出的一股愤怒。 她正在通话,微垂着头。 和雅间内温温和和的模样区别很大! “你看。”顺手捅了捅旁边的男人,陈遇安抬了抬下颔,道。 “看什么?”并未随之掀眸,顾长挚懒懒翻过一页,对外界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致。 陈遇安:“麦翻译,对了,你是不是在此之前就认识她?”话毕,偏头求证。 麦翻译?那个女人? 手上动作略顿,顾长挚滞了一秒,幅度极小的掀了掀眼皮,轻飘飘朝窗外投去一瞥。 正好目睹她把手机扔进兜里,抚了抚额头后才重拾步履往前。 一阵风吹过。 空荡荡的鼓起她宽大的外套,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啧,跟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似的! 顾长挚挑眉,旋即收回视线,目光淡然的落定在刊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 红灯。 车很快越过那抹身影。 陈遇白往后睨了眼愈来愈小直至消失在视线的麦穗儿,锲而不舍的追问顾长挚,“认识?” “不认识。” “……”这不睁眼说瞎话么?陈遇安被勾起了好奇心,不信的试探,“看起来,她似乎是认识你。” “认识我是她莫大的荣幸。” 再度无语,抽了抽嘴角,陈遇安笃定的点头,“那便是先前就相识了,她得罪过你?唔,能得罪咱们顾先生的女人不多啊!” 顾长挚瞬息嗤之以鼻,“得罪我的女人很多。” “那这么说。”语塞了会儿,陈遇安换了种方式,“得罪你的女人很多,但能让你主动挑衅的不多吧?” “啪”得一下。 杂刊大力的被苍劲的一双手合上。 顾长挚冷冷瞥了眼身旁耸肩佯装无辜的男人,语气浸着冰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挑衅,就她?”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陈遇安伸手点了点左眼和右眼,语气平平静静,浑然不被他的气势所影响。 “你眼瞎。” 半晌,从嘴里挤出这三字。 顾长挚重新捞起被扔到边侧的报刊,手背青筋鼓起,不知生哪门子的气。 见人动怒。 陈遇安见好就收,这个话题不过只是打发无聊而已。 他并不是多想知道啊。 车内转眼恢复先前的缄默无语。 页面摊开,蝌蚪般的英文却再难以入眼。 顾长挚憋屈得慌,他挑衅她?从她出现在面前,这就是一种挑衅,是谁振振有词的指着他鼻子说h市天大地大再不相见免得犯恶心? 行,她犯恶心到他面前了,倒是吐给他瞧瞧…… 越想,意越难平。 顾长挚脑海晃过半月前她的样子。 前头还是寒酸且可怜兮兮的小白花,一会儿便成了苛责数落他恶毒冷血不近人情的伸张正义女战士,今天摇身一晃,走利落淡然职场风? 这个女人…… 眉目遽然一跳,心中蓦地明朗起来。 顾长挚摁了下太阳穴,语气森森冲陈遇白道,“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不过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力而已,呵,倒是好手段,可惜……” 旋即勾唇鄙夷的轻嗤一声,顾长挚好整以暇的低头看报刊,再无言语。 陈遇白:“……” 惊悚的望着他淡然阅读的模样,陈遇白慢半拍意识过来,这话说的是麦翻译? 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完全一脸懵逼。 这话从哪儿得出的结论?真够清新脱俗的,陈遇白觉着,今儿整整数小时的接触可窥探不出她眼中存有一分情意呢! 摇头,陈遇白讪讪触了触鼻尖。 侧眸看向窗外,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接下去…… 车徐徐前行,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日落。 天边漾起一片浅淡的红霞。 麦穗儿从公交下车,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电话已挂断,通话时间1:12:54。 哪怕没有人答话,曹宝玥依旧能在电话里骂这么长时间,功力日益了得。 她这是找不着人说话了吧? 无力笑了笑。 麦穗儿全身疲惫的走进老旧小区。 爬楼梯,七楼,从包里翻出钥匙,钻进锁孔,“啪嗒”一下,换鞋进门。 将身上gucci的套裙小心换下,她瘫软在床上,挪开满满当当的手工娃娃,麦穗儿躺在娃娃堆的缝隙里,久久都不想动一下。 翻译这个工作是前儿乔仪通过朋友临时介绍给她的,估计是捡了个缺,因为粗略了解到谈的是个大项目,乔仪便给了套偏职业的套转给她,撑撑场面。 万万不曾料到,对象竟是“dream”! 眸中划过一丝掩藏不住的厌恶。 麦穗儿困到极致,虽饿没洗澡,但太困了,随手盖上被子,翻身闭眼,很快陷入熟睡。 翌日一早。 提着装着套裙的袋子,麦穗儿赶去做家教,给一个女孩儿上课教弹钢琴。 中午约好和乔仪见面,顺带还她衣裳。 挤在清晨人满为患的公交里,麦穗儿有些出神。 她时常想,麦家军和曹宝玥,她的养父母,他们一定没想到过日后自己的结局。 但曹宝玥应该庆幸,她的“善心”让她在一无所有时还有个“养女”可以剥削,甚至因着她爱慕虚荣在意他人眼光生怕被说闲话的性格下,过去十多年,她的确表面上看起来和麦心爱享受的差不多,上钢琴舞蹈语言课,上好的学校,有光鲜的衣裙。 所以,她值得被剥削的才艺技能都是他们给的…… 她需要偿还。 但已经快到头,还好她欠她们的只是金钱,而没有爱。 爱是还不起的触不见摸不着没有重量的东西! 到站下车。 麦穗儿从人群里吃力的挤下去。 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看着周遭各自忙碌的人们,微微弯唇一笑。 深吸一口气,麦穗儿大步走进繁忙的人群里。 阳光熹微,穿过空气折射出璀璨的数道光芒,星星点点落在她发上、脸上、肩上…… 第03章 第三章 日中。 麦穗儿坐在一家偏复古的咖啡馆内,靠窗。 碟片内哼唱着一首老英文歌曲,《昨日重现》,她偏头望着街头路人,有些情不自禁在难得悠闲的春日里发起了怔。 直至视线里突的出现一抹明蓝色。 隔着玻璃橱窗,两人对视而笑。 目光追随着乔仪,看她走路带风富有节奏感的绕门而入,等落坐在她对面,麦穗儿微弯腰把脚畔装有衣物的袋子递过去。 乔仪接过,不太在意的放下,翻起了菜单,头也未抬问,“可以呆多久?” “下午空着,原先要上课的孩子有些发烧,改了日程。” “那敢情好,趁机休息休息,陀螺也需要暂停。”放下菜单,招来服务员,乔仪点了甜点,以及奶茶咖啡。 麦穗儿轻笑,纤细的手腕靠在木桌,托着下巴,眼睛忽的璀璨起来,认真望着她道,“可我一想到即将解脱,就不想停下来,总希望再快些。” “快快快,快完了身体空了有什么用?”嗔责了一记白眼,乔仪想起来问,“昨儿翻译的工作怎么回事儿?听你说感觉有猫腻似的,受委屈了?” “没。”摇头,麦穗儿神情寡淡的挪开手腕放下,靠在沙发背,无力道,“你知道合作对象是哪家公司么?‘dream’!” “真的?擦,这么牛,早知道多找那群德国佬要些酬劳就好了!不还有签约仪式么?你可以伺机多谈谈……” 扁嘴,麦穗儿抿了口清水,懒懒道,“sd那边有带翻译的,应该不会再找我,而且,我也不想去。” 诧异的望着对面无精打采的女人,乔仪难以置信的挑眉,“轻轻松松就往口袋里进钱的工作,你不一向最欢喜了么?” 是啊!这样的差事谁不欢喜? 关键一点都不轻松啊! 光面对那张脸她就浑身不自在,好像冰冷冷的蛇阴寒的朝她不断吐舌信子般的感觉,这钱她哪挣得下去? 思及此,麦穗儿神色就不耐厌倦了起来。 眸露不解,乔仪当真稀罕得厉害,“dream又怎么?总觉得我被你绕糊涂了,你不是一直在那儿兼职,曾经不还想进他家做设计师?按理说昨儿的工作为你量身定做似的,你……” “我上上周就没去sd卖场了。”甜点茶饮一一上桌,麦穗儿用勺儿挖着甜点,慢慢往嘴里喂,语气有些蔫。 这下更匪夷所思了。 乔仪问,“不人傻钱多?怎么不去了?” 蓦地呛了下,麦穗儿猛拍了拍胸口。 关于人傻钱多,原先不就是句玩笑话么? 她擦了擦嘴,嘴角下撇,钱是多,但人真不傻,从来就不傻。 麦穗儿抬眸,胸腔团了股气焰,努力言语平静道,“发生了些事,有些复杂,我前阵子不拜托你帮我几个朋友找工作来着,他们本来和我一起在sd工作,结果被我给无辜连累下才失掉工作的!” “……”纳闷的眯眸,乔仪试探问,“得罪人了?” “嗯。” “谁啊?” “顾长挚。” “啪嗒”一下,搅拌汤匙从半空一下掉进烫热的咖啡里,顷刻溅出好几滴洒在桌面。 足足愣了半晌,乔仪伸出食指,颤抖的在半空冲她点啊点啊,恨铁不成钢道,“麦穗儿你是不是傻?本想说一般的中高层花点钱了事,可你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不是?你好歹从小有接触过名流外圈,没听说过顾家?不知道顾长挚这厮有多冷血变态啊?” “我哪儿傻了?”不服的咕哝了下,麦穗儿烦躁的侧了侧身子,“最开始我也有低声下气,恨不得朝他五体投地了都。” “那之后呢?”乔仪切齿道,“你就该把低声下气进行到底。” “对他那种人低声下气压根没用。” 麦穗儿想起之前种种,更气了,音量不由小小拔高,“他欣赏够了我伏低做小的姿态又怎么样?他的血是冷的,对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渣滓来说,他不会把别人的生计当做一回事,一切决定仅凭心情,他就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任由自己恶毒阴险的想法去给每一个人定罪,全天下谁都活该,就他顾长挚一个人清白英明,他以为他是谁啊,他……” 包里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麦穗儿住嘴,有些尴尬的看着周遭被她音量吸引投来视线的客人…… 半挡住脸,糟糕透了! 从包里飞快翻出手机,没仔细看来电提示她便滑开接听。 刹那间,听筒里登时冒出一长串叽里咕噜的外国语言。 是德语。 听出ludwig先生的腔调。 麦穗儿仔细聆听了片刻,总算明白了事情首尾。 安抚了几句后,捞起包,麦穗儿挂断电话对乔仪解释道,“ludwig先生他们在景区遇到了点事儿,估计是碰瓷来着,大概瞧着是外国人对中文一窍不通所以好下手,我过去看看。” “行你先去吧!”眉仍蹙着,乔仪挥了挥手。 反正人都已经得罪了,她一个劲儿数落她顶什么用?以后不只得老老实实躲着那头狮子了么? 回眸看她一眼,麦穗儿咬唇,没时间多说,其实她知道乔仪是为了她好的! 道了“再见”,她出去拦了辆车,迅速报上地址。 二十分钟后赶往目的地。 事情不算多复杂,跟许多中国游客在其他国家或地区遇到的事儿差不离,无非商家狮子大开口,更不准拒绝。 一般有这胆量的都跟地头蛇有交情,但h市一向治安风气良好。 于是麦穗儿猜测,估计商家就临时起意而已。 许是看准了这几个德国人财大气粗,好糊弄,孰知他们里头也是有较真的人,双方一言不合就闹了起来。 争闹不免引得众人围观,所以ludwig先生着急之下才给她打了电话。 麦穗儿过去做调解。 言语严肃,反正事儿商讨不好,报警就是。 不过十来分钟,解决。 睨了眼商家阴阳怪气的脸色,麦穗儿摇头,领ludwig先生一等人出去。 不免还要多多朝他们解释几句,以免影响国外友人对大中华的看法。 幸好ludwig先生众人倒是明事理。 每个国家子民的人品都分三六九等,这些并不能代表大部分善良友好人们的态度立场。 但他们却是有些悻悻然,非要聘请她做他们接下来一段休闲时间的导游兼翻译。 酬劳很丰厚。 麦穗儿有些纠结,眉目不由染上了几分迟疑。 落在他们眼里就产生了歧义,把酬劳又往上提了提。 麦穗儿星星眼:“……” 简直令人无法拒绝,但她还有别的工作安排。讲清楚后,见ludwig先生不在意,只要求闲暇时陪同,麦穗儿便欣然应下。 然后整个下午,她就陪着他们逛逛逛。 对于食街上的美食,他们毫无抵抗力,什么都想尝试一遍,譬如小龙虾、串串香、臭豆腐、烤鱼、卤味等等。 麦穗儿犹豫的劝了几遍,感觉陡然的油腻和杂食对肠胃不好,但ludwig先生却拍着胸脯调侃道不准瞧不起他们的消化系统和胃。 “……”如此,麦穗儿只得好笑的让他们尽兴。 翌日。 却果真出了问题。 给孩子补习补到一半,中途突然接到电话。 ludwig先生声音透着虚弱无力,告诉她他们已经拉了一早上的肚子了,无一例外。 说好的不准瞧不起他们的消化系统和胃的呢? 麦穗儿扶额,让他们去医院检查,说着说着耳畔就听到抽水马桶的哗啦啦声响,也是…… 捏了捏鼻子,方要再开口,却被ludwig先生抢先。 他的话条理清楚。 意思是本来今早约好到dream取一份签约前的重要参考文件,但如今形势严峻,个个离不开卫生间,等可以离开了还要去医院,去医院不得要挂号么…… 云云一堆后,便拜托她帮忙走这一趟。 麦穗儿懵了一秒,瞬间觉得自己实在倒霉透顶。 真是衰运连连,衰透了…… 第04章 第四章 麦穗儿想拒绝。 但—— 昨儿是她带队领着他们吃吃喝喝的,虽严格上说,嘴长在自己身上,这个锅她犯不着背,可心底终归有些过意不去。 问清只需取回文件就行,她牵强应下,哀叹连连。 用ludwig先生给的联系方式拨通dream总部秘书处电话。 麦穗儿把时间改到中午,她中午去代取文件。 那个时候,总遇不上那尊恶魔了吧…… 摁了摁快打结的眉头,收回心绪,麦穗儿把手机扔进兜里,继续给小姑娘上钢琴课。 十二点整,她跟家主告别,拎着包随意在外吃了碗拉面后,搭地铁前往sd办公楼。 路上,想起她妈电话里说麦心爱即将去外地写生。 麦穗儿平静的打开手机支付宝,给麦心爱转了三千块钱。 写生不过半个月之久,来往都是学校组织,定是节俭为主,作为生活费,三千够了。 按掉屏保,屏幕一片漆黑。 瞬间模糊倒映出她的脸颊,麦穗儿人坐在地铁里,车厢轻微摇晃下,蓦地有些晃神。 麦心爱与麦穗儿,单这两个名字,就能窥探一二。 心爱是他们手里的宝,她呢?一根草罢了…… 曾经。 也不是没有幸福过的。 只是画面太过模糊,从有清晰记忆起,便是曹宝玥不耐厌烦的神色。 后来,她逐渐懂了。 她不需要优秀,不需要乖巧,这并不能博得养父养母的欢心。 把麦心爱宠成骄纵任性的小公主。 那就是曹宝玥满满将要溢出的爱! 地铁到站。 麦穗儿从c出口上楼,往前走了百米左右,便到了。 站在银灰色sd办公楼脚下,她给先前联系的工作人员去电,询问这个时间是否方便。 待得到肯定答复,麦穗儿记住楼层号,入门在前台登记,转身去电梯口。 中午上下人群不多。 孤零零站在空荡的电梯里,麦穗儿摁了楼层,抿唇靠在壁上。 此时此刻,只求老天保佑万万别遇上顾长挚这厮。 否则,一旦触上他那讥诮鄙夷且自以为是的眸光,她真怕自己像上次般憋不住…… “叮”一声,电梯门划开。 麦穗儿踱步出去。 在秘书处说明来意。 宝蓝色套裙姑娘先与ludwig先生那边确认,然后公事公办冲她客气道,“小姐请稍等片刻,我先给顾总报备一声,顾总方便的话您再进去。” 语罢,拿起内线电话,就要拨号。 麦穗儿连忙粗鲁的摁下电话。 见秘书眉头轻蹙,眸带诧异。 她尴尬窘迫的道歉,随后道,“我只是代取文件而已,不用见顾总,麻烦你帮我把资料拿出来就可以。” 煞有其事的睨了她一眼。 宝蓝套裙秘书眉间划过一丝了然,顾总的坏脾气一向远传千里,性格易变善怒,自是不招惹为上。 其实就连她都不想进那间办公室…… 然而,这是她的工作。 颔首,拨号,秘书简明在内线说了来意,接着让麦穗儿坐下休憩片刻,她进去取文件。 松了口气,麦穗儿笑着道谢。 见秘书身影没入走廊深处。 麦穗儿收回视线,随意坐在白椅上,侧头,落地玻璃外是h市地势极好的一片区域,风景秀丽,幢幢簇新大楼比邻而立。 事情很顺利。 几分钟后,宝蓝套裙秘书拿着一份密封的档案袋走过来。 起身双手接下,再度道谢,麦穗儿急不可耐的转身就走。 这事儿太顺了。 反而有点不真实,生怕又起波澜,麦穗儿只有离开这座办公楼才能安心踏地。 她匆匆行在长廊。 走到电梯口,却发现两侧电梯都颇为忙碌。 将档案抱在怀里,麦穗儿定在原地等待…… 见这位麦小姐离开,秘书小袁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的倒在座椅上。 方才她进顾总办公室取文件时,一听到内卧那瓮瓮透着寒意的低沉嗓音就知不妙,脖子寒噤了下,连忙按顾总所说的位置取了资料小跑出来。 生怕晚一步被怒火烧了个满身火球。 顾总这是又生气了啊…… 擦了擦额间冷汗。 小袁轻吐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顾长挚情绪不大好的从单独辟出的卧室内走出。 白色衬衫多了几道褶子,头发亦有些凌乱,领口三两颗纽扣解开,他脸色如罩阴云,蛮力扯了扯胸口本就宽松的领带。 浑身散发着黑暗气压的走到落地窗前,眼神迸射出凌厉。 那帮德国佬! 不遵守约定,反而偏挑着中午过来,简直扰人清梦王八蛋! 单臂叉腰凌厉的望着窗外,顾长挚冷哼一声。 事实上。 他不困,更没睡着。 不过躺在卧室床上小憩而已,但突如其来的电话挑起了他的愤怒神经,脾气来的蜜汁迅猛,毫无预料。 落地窗下烦躁的绕着踱了几步。 顾长挚伸手捏着眉心,烦不胜烦的抬头,视线晃过书柜,偏移。 不过刹那,又转了回去。 遽然—— 整张脸都紧绷起来。 霍然大步走到书柜前,伸手捞出一份密封档案。 顾长挚猛地掀眸,厉光乍泄。 捏着档案袋怒不可遏的步出办公室。 他仍旧是刚刚从内卧走出的模样,脖颈露出大片,领带歪歪扭扭着,每一个细胞都很称职的宣泄演绎着主人的心情。 人未从长廊暗道步出。 压抑阴暗的声音就已先盘旋在整片秘书处。 “人呢?一点小事都出错,眼瞎?看不到这封上头写着修订版?是不是瞎了啊?是不是?” 小袁打了个激灵。 倏地从电脑屏幕前抬头。 正好撞上老板活活要吃人的凶恶面孔,仿若地狱罗刹。 道歉。 对不起。 我错了。 下不为例。 …… 这些信口拈来的词一下子全堵在了喉咙间。 她痴痴呆呆的盯着老板盘旋着黑雾的眼睛,快吓哭了。 寂静。 鸦雀无声。 顾长挚扫了眼猫着头的一帮不成器的废物。 冷着脸提着档案袋走出办公室。 脚步坠重的转角走在长廊上。 他粗略扫去,正好见一抹淡紫色身影欲步入电梯。 “站住。”厉喝一声,顾长挚追过去。 麦穗儿怔了下。 条件反射般按了暂停按钮。 但—— 略微耳熟的音色。 其中透出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命令语气。 擦!麦穗儿醒神,疯狂的用手指戳关闭按钮,戳戳戳。 可它也是需要时间反应的啊。 好不容易两扇门合上,罅隙渐小,陡然之间,一只手凭空插/了进来。 电梯门戛然又往两侧缩了回去。 麦穗儿掀眸,就见一个浑身上下看起来乱糟糟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外。 区别于他狼狈的外形,他脸色只僵了下,就恢复那傲慢如孔雀般的神情。 眯了眯眸,顾长挚轻嗤了声。 这女人,又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往下撇了撇嘴角,单手撑高靠在墙壁,漠然挑了挑眉,“出来。” 出来你妹! 麦穗儿瞪了他一眼,伸手再摁按钮。 电梯遵从命令合拢。 被迫之下,不得不放开靠在墙上的手臂,顾长挚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她,眼见电梯再度合上,他冷不丁侧身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下一秒,两扇门彻底闭拢,一层一层往下降。 麦穗儿:“……” 她目不斜视,眼望前方,端的是庄重严肃。 顾长挚依然冷盯着她。 原先胸腔激起的气愤陡然燎原,源源不绝的往外蔓延。 “文件,错了。”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顾长挚厌恶的一把将手里资料袋朝她胸前扔去。 有些反应不及。 麦穗儿慌手慌脚混乱的抢捧在手里,抬头,便见顾长挚那厮眸底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有脸笑她? 扳着脸,麦穗儿以牙还牙将原先文件朝他砸去。 他却轻轻松松动作漂亮的一把接过。 歪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挑了挑眉。 第05章 第五章 挑衅。 赤/裸/裸的! 麦穗儿屏住呼吸,抱着交换过来的资料袋,微侧身,视线盯着电梯墙角,努力忽略身畔站着的男人。 然而—— 顾先生那满满散发着恶意的气势实在过于强烈,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只能佯装不在意、不计较、不表示。 电梯匀速往下降。 狭小的空间内无言,寂静一片。 顾长挚抬了抬下颔,背部懒散的靠在壁上,漫不经心的打量她。 今天好像走的又是小白花画风? 轻笑一声,顾长挚挑了挑眉梢,弓起身子站起来,右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拧眉有点困惑的问,“麦……麦什么来着?” 麦穗儿理他才怪。 她抱着资料又往边侧挪了挪,贴在另一面壁墙上。 二人间距泾渭分明,如同隔着条银河。 觑见她动作,顾长挚冷哼了声。 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人。 表里不一,人呆在他的地盘,还偏要做出清高冷傲的模样,装给谁看? “麦……不管你麦什么。”顾长挚浑不在意她姓名,不屑的挥了挥手,嗤之以鼻道,“反正不管你对我存有何种企图,趁早死心。” 麦穗儿:“……” 她顾自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沉默。 企图?敢问她对他有什么企图?抱歉,她并不打算杀了他,毕竟法网难逃。 “听见了?” 半晌后,扫了眼她纤弱的侧后背,顾长挚挑眉,非常不满她的态度。 这算不算欲擒故纵? 好笑的勾了勾唇角,顾长挚轻飘飘的眯眸道,“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信誓旦旦说永不再见的是你,麦……麦……”无所谓的耸肩,他越过她的名字,鄙夷的摊了摊手,“唔,你想伺机勾/引我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多的弯?况且绕不绕弯子,结果都一样!你……” 果然。 她快忍无可忍了。 麦穗儿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什么?伺机勾/引?勾/引? 必须承认,出现在此地,她理亏。 可追出来的是谁? 身后声音阴阳怪气极了,透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麦穗儿仰头扫了眼电梯,第七层,她猛地回头,瞪着他。 被她瞪得一愣。 顾长挚有些忘记说到哪儿了,他好整以暇的触了触鼻尖,望着她生气的模样,抱臂嗤笑,“我也不吃这套,你甭枉费心……” “心”字方落。 电梯遽然摇晃了两下。 顾长挚霎时止声,蹙眉严肃的观察四周。 孰料刚平缓了数秒,便再度摇晃起来。 麦穗儿有些被吓到,忙拽紧扶手,双眼紧张的东张西望。 “一帮废物。”顾长挚愤怒的扯领带。 他跨步往前走,嘴里依旧在含糊不清的骂咧,看样子是要去摁按钮。 麦穗儿视线随他晃动,指望他能稍微靠谱些。 哪知下一刻电梯又是阵剧烈摇晃。 紧接着伴随“咚”的一声震响,电梯陡然彻底停下,卡住了? 不是吧? 麦穗儿脑刚海晃过这个想法,结果祸不单行。 突然之间,头顶灯光瞬间熄灭,小小的空间顷刻陷入了一片漆黑。 “快摁紧急通话键救助啊!”顾不得两人恩怨,麦穗儿嚷完,开始伸手从兜里翻手机用来照明,如果此时手机还有信号,自然更好! 昏暗中,她在口袋取出手机,手指还没按键,前方忽而撞来一块坚硬,“砰”一下,没握紧的手机登时摔落下去。 麦穗儿简直气死了!立即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嚷道,“你干嘛啊?” 鼻子脆弱,眼眶一下子就痛的生理性泛酸,麦穗儿忍住气,倒霉催到了这个境界,果然遇上他就没好事。 缓了会儿,欲蹲身去摸手机。 麦穗儿又怕被这厮踩个正着,便恶言恶气道,“你按了紧急通话键么?站在这别动,我……” 倏尔一阵微风从眼前拂过。 是人体动作幅度快形成的。 麦穗儿很生气。 她让他别动,可他偏要唱反调是不是? 方要开口,兀然一片坚硬却带着体温的躯体紧紧拥住了她。 身体猛地僵硬。 麦穗儿呆了一瞬,电梯里就两个人,可想而知,抱着她的是谁。 “顾长挚!”麦穗儿下意识怒道,立即双手开始挣扎。 可他臂上力度反而愈来愈紧,像铁一般箍在她身上,并一寸一寸往内逼迫,好似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麦穗儿心脏“噗通噗通”剧跳,全是给吓的,额上一片沁凉。 她被他整个如娃娃般揽抱在怀里,全身力量压在她身上。 那么重,她已经被压弯了,身体微微往后仰着…… 都是什么破烂事儿? 麦穗儿耗光了力气,不断喘息。 但当气息逐渐平稳后,她忽然发现—— 抱着她的那具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抱得死死的,分明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还颤抖个什么劲呢? “顾……” 方出声,他脑袋就循着声音搁在她右肩窝上。 唇间大力呼吸着,一下一下,热气全喷在她脖子里,很快润湿了一片。 麦穗儿何止是无语,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怪怪的,全身都处于一种尴尬窘迫的状态。 “只是电梯事故,死得了人么?”麦穗儿崩溃的无奈的愤怒的压低嗓音道,“你那么大一间公司,没几分钟就会有人来修理,你急什么急?祸害遗千年不懂?果然越有钱越怕死,一丁点儿事故跟末日来临似的,哎哟,你手能松点儿么?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说完,麦穗儿抿唇。 她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疯子,废话那么多干嘛? 不过听到她话后,顾长挚手上力气却略微松了松,但依然抱得很紧,如同溺水的人攥着浮木一般。 麦穗儿无语凝噎,好歹能吐气顺畅了。 “继续。”他人高马大的身子全贴在她身上,靠在她肩窝里的脑袋突然朝内蹭了蹭,有温软的什么东西贴在她脖颈肌肤上。 而且,他声音…… 不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透着命令的语气。 是可怜的、委屈的、期盼的、绵软的。 又害怕得不行,甚至微微透着战栗隐含鼻音的那种腔调。 麦穗儿吓了个哆嗦。 继续什么?说话?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不是双手被他禁锢圈在臂中,麦穗儿一定会夸张的抱头。 原来顾长挚是纸老虎么?戳一戳吓一吓瞬息就漏气秒变小白鼠? 第06章 第六章 麦穗儿一点都不想继续。 顾长挚不该是这样子的!前一刻他才猖狂蛮横的谩骂不休,暴躁得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可此时却瑟瑟发抖的抱着她,仿佛在拼命汲取安慰和温暖。 何止是如同见了鬼? 忽略心底一瞬间涌起的诡异,麦穗儿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松开我,我要捡手机,方才紧急按钮你摁了么?” 他不吱声,就抱着她,湿热的气息急促的喷在她脖子边。 快被折磨疯了。 麦穗儿怒吼,“顾长挚!” “哗”得一下,电梯猛然往下坠了坠。 两人踉跄了几步,麦穗儿被他抱着抵在了后壁上,他双臂紧箍着她,蓦地轻哼了声,其实更像是呜咽,然后特别委屈的嚷了声“疼”。 是该疼的,他的双手替她后背挡了一灾! 但—— 放在心底啊! 疼就疼,你说出来干嘛?不觉得特别low么? 堂堂个大男人!这是要怎样? 麦穗儿窝了一肚子槽点,却再不敢大声嚷嚷了。 不管有没有关系,她都怕生怕声波太大会震得电梯继续往下沉坠。 “顾长挚。”眼下黑灯瞎火的,麦穗儿知道不能一味等待,在期盼救援的情况下,她也要力所能及的去做能做到的事。 电梯故障很快会有人察觉,但困了人他们知道么? 于是,麦穗儿轻声跟他说,“我想蹲下去捡手机照明,然后按了紧急通话后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所以你能松开我么?” 这种明显带着哄人的话风,麦穗儿也是莫名的随口就来。 说完了才觉得古怪,她干嘛要用这种语气? 可没料到。 这招居然对此时的顾长挚挺管用的。 只不过—— 他“嗯”了声后,率先蹲了下去,他不抱着她么?随着他蹲下去的动作,麦穗儿也被扯得往下蹲。 麦穗儿:“……”两颗蘑菇? 抽搐了下嘴角。 按捺住蠢蠢欲动的火气,麦穗儿动了动右臂,切齿道,“不松开我手,怎么找手机呢?” 感觉他动作迟疑了下,微微松开。 麦穗儿是真没时间跟他生气,转头就在地上乱摸。 摸着摸着却突然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温度,有点软…… 慌忙收回手。 黑暗中,麦穗儿面露惊惧,循着记忆把手触过去,猛地在地上那团东西上点了点,再迅速缩回来。 没反应。 活物还是死物? 睁大了眼睛。 因为看不见,反而加深了人的想象力。 麦穗儿脑海里一刹晃过很多画面,无疑更为畏惧。 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尽管认为不可能是会咬人或者具有攻击性的活物,麦穗儿还是不可抑制的有些忐忑。 她谨慎的再度把手凑过去,方要触到那团东西时,孰知那东西竟陡然弹了起来,一把捉住她的手…… 麦穗儿大惊。 尖叫声堵在喉咙口,愣是没叫出来。 “是不是这个?”顾长挚忽的开口,他嗓子音色未改,但腔调语气是大大的不同,没有任何附加的深意,譬如不屑鄙夷傲慢嘲讽等等。 相反的,很干净,透着些许的期待和兴奋。 与此同时,有一块长方形的硬块被传到她掌心。 麦穗儿:“……” 她无语极了,敢情那团有温度微软的一团是他毛爪? 顾不得计较他的不正常。 麦穗儿扳着脸摸索着去摁手机上端的按键,解锁,找到照明软件,点开,顿时狭小的空间亮堂了起来。 “唔。” 被投射出来的光线照到脸上,顾长挚一眼晃过面前尤带轻笑的脸庞,旋即阖上双眸,难受的哼了声。 他双手手臂也顷刻抬起,紧紧捂住双眼。 麦穗儿此时心下只有愉悦,哪儿顾得上他。 她起身方准备去摁紧急电话,电梯外却戛然传来轻叩声,有一道男音问,“是不是有人?我们马上准备用机器打开电梯,请不要着急。” “哦,好的。”麦穗儿惊喜的应声,又回扣了扣电梯门。 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她轻吐了口气,握着手机往后退。 待退了三四步,余光扫过仍蹲在地上的顾长挚,麦穗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好笑。 他这姿势未免也太…… 就跟一颗把头缩进肚子里的蘑菇一样。 把手机光亮正对着他,麦穗儿走近,弯腰用手触了触他左肩,挑眉道,“顾长……” 话未说完。 霍然一股庞大的力气把她推开,麦穗儿重心不稳,陡然狼狈的往后摔去,手上的手机也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好在背面朝地,灯光仍充盈在小小的电梯里。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麦穗儿觉得盆骨都要摔碎了,头还磕在了电梯壁上,眼冒金花,晕晕乎乎。 她一时缓不过来,耳畔嗡嗡的,只能就着光亮怒视顾长挚。 擦,这人一旦发起疯来真是头横冲直撞的狮子…… 很快,他站了起来。 脸色阴鸷,双唇紧抿,恶狠狠扫了她一记,然后微微侧身,一言不发得盯着电梯门。 表情竟是比电梯出事前更凛冽可怖! 他正常了。 可是麦穗儿恨不得掐死他的这种正常。 她触手摸了摸后脑勺,好在没沁血,只是鼓了个包,一碰就疼得厉害。 正在心间腹诽,耳畔“啪嗒”一声。 抬眸,便见电梯门霍然被撬出一道缝隙,刺目的白日亮光投射进来。 随着一连串的声响,电梯终于彻底划开。 毫不犹豫的踱步走出。 顾长挚瞬息朝着外面的人一声爆吼,“一帮没用的废物。”他一脚直接踹飞了搁在地上的种种工具,发丝更加凌乱了些。 这样似乎都并不满足,他紧接着动作粗鲁的一把扯掉脖子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一把摔在了东倒西歪的工具上,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顿…… 工作人员渺无声息。 俱千篇一律的埋低着头。 没有人管她。 麦穗儿吃力的站起来,忍着浑身疼痛捡手机拾文件。 然后一身酸楚的走出去。 电梯口全是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物件。 嫌恶的一眼扫过,麦穗儿盯着那条领带,揉了揉摔疼的腰,她嗤笑一声。 很好,这一切都很顾长挚! 第07章 第七章 脸色阴鸷,走路携着寒风,仿佛浑身都弥漫着一股暗黑到极致的阎罗气息…… 顾长挚忽略一路僵硬着身体问好的员工,大步流星不曾侧目的径直回顶层。 依然鸦雀无声的秘书室见老板归来,纷纷屏息凝神,但她们还来不及起身打招呼,眨眼之间,顾总人已步入廊道深处。 旋即“砰”得一记关门,感觉地面都被偌大的震天响震得抖了几抖。 秘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垂低了头,不敢言论。 空旷的办公室。 顾长挚微弓着腰,后背抵门大力喘息,领口衬衣因动作大部分敞开,肌理分明的胸膛随呼吸上下剧烈起伏。 双唇死死抿成一条线,须臾,顾长挚忽的掀眸,透过汗湿拧成小股的几缕发丝,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直直盯着窗外。 眸中暗雾缭绕。 深不见底,氤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仿佛是极致的厌恶抵制,又像是不易察觉的恐惧…… sd办公楼下。 麦穗儿一身是痛的走出正门。 她单手撑腰,回头迎着春日仰望楼顶,光线扑在钢化玻璃上,一团刺目绚白。 揉了揉眼睛,麦穗儿脸色顷刻蒙了层暗灰。 这鬼地方,一来准倒霉,她永生永世也不要再来了…… 狠吸了口气,狼狈的靠墙歇了会儿,麦穗儿拿着资料联系ludwig先生,得知他们都在医院挂点滴,麦穗儿摁断电话,肉疼的看着被摔出一道碎缝的手机屏幕,这手机还是去年底她生日时乔仪给送的,才几个月啊! 闹心的扶额,脑海一浮现出方才顾恶魔狂躁症般耍狠的疯狂模样,她就来气,可笑,到底最该生气的是谁? 垂眸盯着无辜的手机,麦穗儿不免又联想到曹宝玥女士瓮声瓮气的腔调,自己用着苹果不给麦心爱买? 讽刺的轻笑一声,她把手机揣进包里。 长叹一声,麦穗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着ludwig先生他们的状况,麦穗儿不得不推掉下午的兼职工作,买了个水果篮去医院探病,主要还是把资料交给他们。 与ludwig先生众人一番客气寒暄后,从医院出来已下午三点多。 麦穗儿疲惫的去地铁站。 临时决定善待自己半天,趁机回去好好补眠…… 上地铁时,手机进了电话。 看清来电人是麦心爱,麦穗儿蹙眉,没接。 怎料母女两都是急躁偏执的性子,电话一个劲儿往内拨,仿佛不接通不罢休似的。 麦穗儿闭了闭眼,不耐的从包里翻出手机,滑开通话键。 大概没想到通了,那畔滞了下,旋即猛地嗤声一笑,压低声音怒喝,“三千块钱?你打发狗呢?妈没给你说清楚?我要换手机。” 麦穗儿“哦”了声,平淡道,“说清了。” 许是被她的态度惹怒,麦心爱忽的拔高音调,“你什么意思?先不说手机,三千块钱你让我怎么出门,啊,你是不是人?” “我若不是人,一分钱都不会给你。”麦穗儿懒得恼,她早没了力气和这个妹妹开战,心平气和道,“学校组织的写生,你食宿车票跟着大家一起,两千出头足矣,多的几百块钱给你买文学用……” “麦穗儿。” 话未说完,便遽然被掐断。 隔着电波,都能听到麦心爱急促喘息的声音。 她腔调透着狠劲和厌恶,尤为尖锐,“麦穗儿你就是只白眼狼,若不是我们家收养你,你能有现在的光景?你把从小到大吃的用的折算一下,花在你身上的少说也有百万,你现在就给我三千块钱?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家给你的钱全还回来!全他妈给我还回来!” 撕心裂肺般的嘶吼终于停止。 耳膜生疼,麦穗儿垂眸,长长的睫毛落下,覆在眼睑,形成两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自然是要还的。 她不一直在还么?用她的青春她的年华…… “既然说到这里,是该和你算算这笔账。”麦穗儿蓦地轻声道。 此时恰巧地铁停在中途公园站,车外拥嚷的人群进进出出,人声鼎沸。 双眼无神的望着来往的行人,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道,“爸去世前的手术费医药费合计85.7万,减去家里存款3万,余下82.7万,这笔欠款是我一直在还,与此同时你上大学,中间咱们妈找了三份工作,结果一分钱没得到暂且不提,可还反而倒贴了五千块钱,五千块钱谁给的?你有么?你今年大二,这四年你学美术花了多少钱?妈的生活费哪儿来的?谁给你们的?麦心爱我实话告诉你……”闭了闭眼,忽略心底泛起的酸楚和委屈,麦穗儿红着眼眶,“你口中所谓的一百万已经快到尽头,但你放心,至少我会供着你上完大学,还有亡者为大,爸的手术费余债不需要你们分担,但你适可而止,好好记住,我并不是你以为的软柿子,可以任由你们这辈子一直拿捏,你……” “嘟”得一下。 对畔电话猛然挂断。 麦穗儿握着手机。 双眸定定望着前方,却没有焦距。 良久,她垂下手。 愣了会儿,把手机无力的放入包里。 生气愤怒,沮丧委屈,或者是顾影自怜,这些都没有用。 她早就明白了…… 生活的百锤千炼下,她很明白不幸到绝路是什么滋味! 可路走着走着就通阔了,她已经快看到曙光了!在这个当口生气,不值当! 坐过了站。 折回来重新搭乘地铁,回家天已然漆黑。 麦穗儿腹中空空的煮了点挂面,就着泡菜囫囵咽下,洗了个澡,脑中嗡嗡的直接倒在娃娃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忽的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她惺忪的睁开眼睛,摸索着在娃娃堆里翻找手机。 “喂。”忙碌了半晌,电话居然还没挂,麦穗儿没来得及看来电提示,匆匆接听。 “穗儿?声音怎么不大对劲?” 辨明是安姐的音色,麦穗儿揉了揉眼眶,笑着回,“刚睡了一觉,没事儿,对了,这段时间都没问你,新工作还习惯么?适应么?” “挺好的,还得多谢你朋友帮忙来着。” “这有什么好谢的?”麦穗儿坐起身子,背靠在娃娃上,歉愧道,“若不是我,你们不都在dream好好的么?” “你别这么说,那天是我喊你临时过来填空缺,都不知你发着高烧,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两人说了半天,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然后忽的异口同声笑起来。 对畔安姐好笑道,“不提过去的事了,咱们都没大错,都是那……”话语戛然而止,努力把几分暴躁压下去,安姐继续道,“我是有事儿跟你说,我现在待的超市卖场双休也需要兼职,一小时60,八个小时的班,480块钱,虽说只是dream那儿一天的个小零头,但你要最近没找着合适的,也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先过来。” “我有什么好嫌弃的?”麦穗儿笑了笑,认真的回,“只是我最近接了个导游兼翻译的工作,随叫随到,恐怕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有活儿就好,我只是跟你那么一提,若有薪资更丰厚的,安姐巴不得你不过来才好呢……” 聊了二十多分钟。 睡意全无,唇畔沁着笑意,麦穗儿伸了个懒腰,侧身抱着自己缝制的仿版大熊猫竹竹,点了点它的鼻子。 《熊猫竹竹》是去年底爆红全球的的动画电影。 在电影制作之初dream与动画制作公司合作,共同精心设计出了一系列主要卡通人物。 电影讲述的是森林里突然迎来一场大危机,其余动物全数撤离,只有熊猫家族坚定立场,守卫园林。故事励志,笑点泪点共存,看起来呆滞身手迟钝的竹竹是最为出彩的人物,它用它的机智和勇敢让动物们团结一心,最终迎来了胜利。 全球上映后,票房一路剧增。 而独家推出《熊猫竹竹》各类手办的dream也迎来又一股热潮。 sd本就位于业内之首的地位愈加强悍稳固,全国各地千茗广场三楼俱是sd专卖场,与国外的合作亦是日益繁多。 曾经。 麦穗儿就梦想着毕业后进入sd,成为一名玩偶设计师。 她对各种各样的布偶玩具有一股说不出的执念…… 可惜,一切的梦想都伴随着养父的破产而戛然停止。 生活艰难。 她没有时间再去从底层慢慢往上前进。 钱,太需要钱了! 把脸埋进熊猫竹竹胖嘟嘟的头下,麦穗儿紧紧抱住它。 挺好的,反正现在她已经不想去sd了,挺好的…… 第08章 第八章 两天后的上午。 麦穗儿接到ludwig先生电话,声称与dream签约仪式定在明日上午,诚意邀请她再度担任翻译这一项工作。 她去才怪!多少钱都不去! 麦穗儿握着手机,嘴角往下拉,立即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身体尾椎处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电梯里遭遇的那一场暴行。 揉了把腰,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响,麦穗儿声音却甜甜道,“ludwig先生不必忧心,对方团队中自有翻译员随同。” 电话那畔又再三邀请了数遍。 麦穗儿意志坚定,并道有其他要紧工作,无法空出时间,如此,ludwig先生才不得不作罢。 摁断电话。 看着手里的破手机,麦穗儿心里火气“蹭蹭蹭”直升。 收拾好心情,努力弯唇笑了笑,她转身进房教小姑娘弹琴。 春光明媚。 何必被一头疯狮子影响? 嗯,是这样没错! 冲长相漂亮的学生笑了笑,麦穗儿走到她身旁坐下。 旋即低眉,指尖触及琴键,登时一串律动的音符在室内激荡,透过窗,在青翠柔嫩的枝桠中环绕流淌…… 翌日。 御璟高级会所外。 顾长挚与ludwig先生众人一一握手,目送他们乘车离开。 合约已签。 暴躁狮子被顺了毛,暂时心情不错。 嘴角微弯。 顾长挚习惯性伸手松了松颈间领带,眸中略过一丝满意。 偏生旁侧人不识趣。 陈遇安往前一步,与之并肩,笑道,“今日麦翻译居然没到。” 唇畔弧度戛然僵住,逗留在领带上的手同时滞了下。 顾长挚侧头,冷眼看了他一记,嗤笑了声“呵”! 转而迅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不用司机,扯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陈遇安促狭的耸肩。 赶紧小跑着拉开另边车门,没脸没皮蹭进去,边系安全带边调侃,“不是说人家对你图谋不轨?若真不轨怎么着也没理由放过今日机会吧?” “要么闭嘴,要么滚。”顾长挚双手撑在方向盘,阴测测侧眸盯着陈遇安,皮笑肉不笑,薄唇轻启。 抿唇。 陈遇白识趣的封口不言,转头望向窗外。 这臭脾气啊…… 是朋友也挺想几拳揍上去。 车启动,行驶在柏油公路。 安静半晌。 好整以暇开着车的顾长挚眉头轻蹙,蓦地轻哼道,“知道今天她为何不来?” 一副好心告诉你真相的样子,勾了勾唇,他语带不屑,“因为几天前她才可以来过我公司,借着那帮德国佬的由头来取文件,呵!” 陈遇安转了转眼珠,沉默。 心中却好笑不已。 他偏不回应。 车况良好,飞快斜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顾长挚不悦的沉下脸色,“怎么?不相信?” 继续沉默。 顾长挚瞪了他一眼,本想继续开口,却突然似想起什么,整个人转瞬安静下来。 他神色压抑,脸上不知不觉氤氲了层薄薄的暗雾,良久,才轻声道,“她拿错文件,我去追,恰巧电梯故障,灯光熄灭。” 霍然挺直身体。 原本一派懒散装聋作哑的陈遇安陡然紧张起来,他郑重转头,盯着顾长挚追问,“然后?” “时间很短。” “出现了么?”陈遇安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记得么?” 摇头。 顾长挚轻松的笑了笑,挑眉,“现在你信了?那女人就是刻意来接近我的?对了,你顺便去查查她底细,看……” “顾长挚。”蓦地大声,陈遇安怒色打断他的话语,他紧绷着脸,声音压低,透着一本正经的严肃,“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出现了?有没有短暂的记忆空缺?” “有,很短。”顾长挚随意的答,“那蠢女人用手机照明,空间便亮了。” 松了口气。 陈遇安解开西装纽扣,深呼吸,又瞬间提起心,“那麦翻译有没有发现什么?” “嗤!”鄙夷的挑眉,顾长挚撇嘴,“她眼里只有我,哪顾得上其他事情!” 陈遇安:“……你说真的?” “不然?”顾长挚语气理所当然,“有记忆的一瞬间,她巴巴凑上来关心我,居然还想趁机碰我,呵,我一掌直接把她挥开!” 抽了抽嘴角。 陈遇安足足怔了半晌,才讪讪道,“……希望是这样才好!” “那你下手重么?” “不重,跟扇蚊子一样……” 被扇蚊子一般扇了一掌的麦穗儿第五日尾椎还在微微泛疼。 她去维修店取了修好的手机,赴约去带ludwig先生们游玩,这次她可不敢带着他们吃吃喝喝了,只去风景不错的地方。 晚上分别前,得知他们两日后的上午回国。 也就是说,这份导游工作还有最后两天时间! 既如此。 她调整课程时间,准备带他们在h市的最后两日玩得尽兴。 不过—— 计划总是有变。 准确来说应该是总节外生枝。 最后一夜,ludwig先生众人受邀参加商业名流晚宴。 他们中有英文不错的,但依然很坚持让她随同。 麦穗儿自是拒绝。 却挨不住一人一句软磨硬泡。 到底是觉得缘分有限,可能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见面机会! 麦穗儿是惜缘的人,等确认邀请函虽是sd那边赠送,但顾长挚并不会参加,麦穗儿才松牙点头。 她养父麦家军从前算是半路上道,有钱,不过论身份及家族底蕴,跟小豪门相比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尽管麦家军一直努力,始终却只是在外围环绕,丝毫踏不进去内部圈子。 麦穗儿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好面子的养母曹宝玥偶尔参加同阶级组织的宴会时会捎上她,言谈中,便听闻过顾家几次。 顾家算是h市核心豪门之一。 只是家族子嗣单薄,上一代三兄弟恩怨一直是格外避讳的话题,大多数人都摸不清门道,权当生死皆是意外。 而这唯一留下的孙子顾长挚无疑便成了天之骄子。自负嚣张傲慢不逊这些早出了名的,委实将“看不惯我却又打不死我”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另外,顾长挚此人,极少赏脸参加晚宴。 也就家里老爷子寿宴捧了次场,其余一概置之不理,逼格高得令人望而止步。 正是如此。 麦穗儿才尤为安心。 阎王爷不去,她才敢走这趟! 回家,她换鞋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五年前,麦家还没有破产,十六到二十一岁的几年间,她每年都会有一两件穿得上台面的礼服。 虽然搬了几次家,捐了几套出去,可至今还保留了两三件。 麦穗儿翻出来。 放在床上,俯身盯着,有些出神。 在麦家过得并不快乐。 养父生意忙碌,鲜少归家,却是家里待她最正常的人。 听闻当年曹宝玥把她退回到孤儿院时,他还责骂了几句。 尽管只是责骂几句,之后便再无任何反应,可对她也算得上是小小的小小的慰藉吧? 麦穗儿闭了闭眼,坐在床畔,手指略过浅绿色礼服裙,这些年,她长高了一点点,瘦了许多。 衣裳不太合身,款式也有些旧。 取了剪刀和针线。 麦穗儿娴熟的把白色礼服裙下摆沿斜线减掉,从浅绿色礼服上截裙摆拼缝上去,再把第三套礼服上的手工珠花全拆下来。 她打小喜欢做手工,如今满屋子的娃娃全是亲手缝制,但作为礼服穿出去,针线难免微微露出马脚,于是她便把珠花沿着拼合的斜线钉上。 完工。 还算满意。 不出挑,却也挑不出大毛病。 这样就很好! 麦穗儿将改版礼服挂好。 疲惫的躺在娃娃床上陷入酣眠…… 夜晚漆黑。 春日蝉虫未出,一切都静悄悄的。 深更时分,家家户户大多都熄灭了灯光,也有极少窗棂里微弱的投出一丝橘黄暖晕。 唯有位于黄金地段的独栋别墅独树一帜。 别墅里里外外则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就连庭院都十步一盏明灯,各式各样的灯盘错交叉,犹如夜空星辰,璀璨夺目。 庭院凉亭内,顾长挚上半身松松垮垮的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 姿态随意,面上却了无波澜。 他右手食指中指间夹了张略薄的纸片,轻轻摇摆间,依稀辨明是张设计感极强的蓝色邀请函。 忽的,半晌没有动静的人突兀轻笑一声,微弯的唇角勾勒出满满的讥讽和鄙夷。 夜深寂静时,听着竟有些可怖…… 起身。 顾长挚斜眼睨了邀请函一眼,轻轻一抛。 纸片旋转着飞出凉亭,轻“哒”一声,坠落在池塘,霎时激荡起一片碎乱的水波。 而瘦高挺拔的背影早已拾阶而下,沿着小径走远。 转角,终于消失不见…… 第09章 第九章 晚宴设在城郊京山半腰上的高级会所,由h市几位名流主办,逢季而来,一年四次。 如今正是初春,京山风景秀美,新意盎然,满目嫩绿,在此设宴与众举杯同饮,倒是雅致。 但这些俱是表面上的光景。 真正意义上,自是商场巨子们结识合作的好机会。 这日下午,13:00整。 陈遇安匆匆将车开进独栋别墅,随意的把车扔下,他蹙眉往前,拾阶而上。 宅子里几乎没有佣人。 这是顾长挚的生活习惯,住所大部分事项皆是钟点工按时过来打理。 指纹解锁,陈遇安走进别墅,在客厅喊了声“顾长挚”。 偌大的空间内登时盘旋起回音,一声比一声浅,然后彻底消逝…… 渺无回应。 陈遇安烦躁的爬上旋转楼梯,卧室、书房、健身室,最后终于在换衣间内找着了人。 略气喘的敞开西装外套,他靠在壁上怒视镜子前的那个男人。 呵,他倒是好兴致! 闷声盯着他,陈遇安见他正左右侧身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转头又好整以暇的去寻搭配的领带。 也是气得头顶都快冒烟。 平复良久,懒得质问他分明听到动静却不回应的恶劣行径,陈遇安飞快切入正题,“真去?” “不然?”挑了挑眉,顾长挚择了条暗色领带,动作优雅的系上,慢条斯理道,“这套可是昨儿刚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纯手工西装,怎么样?目前独一份,我穿着它去赴宴,啧啧,他们真是有眼福……” 陈遇安:“……” 顿了一秒,他扶额,“我没心情听你自恋耍贫,我只问你,行程都打点好了没有?” “嗯。”轻哼了声,顾长挚正了正领带,嘴角微勾,一瞬不动看着眼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地,眼神开始变得幽深起来。 良久,侧眸望向身后一脸深沉的陈遇安,他轻笑着歪头,“不想去看看那死老头藏着掖着的宝贝乖孙?” 陈遇安配合的动了动唇,却笑不出来。 他见顾长挚没什么反应,定睛看他一眼,道,“既是藏着掖着,不一定会公开,你犯得着偏要今晚过去?” “这不无聊么?”顾长挚抬手睨了眼腕表,抬眸,“太阳快落山了,你和我一起去?” 自是要跟着去的。 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总还有个照应。 “我打电话叫张叔过来开车。” “不用。”陈遇安摇头,“我开,有事和你谈。” 下楼。 两人分别坐上驾驶和副驾驶之位。 “谈什么?”顾长挚施施然的提问。 陈遇安双手搭在方向盘,将车开出别墅。 他脸上神色严肃,缄默了会儿,才道,“长挚,上次听你说电梯事故之后,我回去又咨询了身在美国的易教授,要不咱们还是再试试吧!” 语毕。 气氛沉寂。 陈遇安瞥了眼身侧,车窗摇下,顾长挚正偏头望着窗外,瞧不清他神情。 他抿唇,复而追问,“你说呢?” 偏偏他不说。 陈遇安将车转道,在心内叹气,正试图再规劝一番,却闻一声轻嗤落在耳畔。 “你觉得我不正常?” “不。” “那就继续保持这样!” 陈遇安被他笃定的语气噎了个正着,不知该如何继续。 正常么? 表面是正常的…… 可他内心真正的诉求是什么?自己知道么? 显然话题不适宜再计较下去。 陈遇安认真的开车,气氛陷入了沉默。 直至开进京山,亦无人开腔打破…… 黄昏将至,太阳西沉,绚烂晚霞爬满半边天。 因着身在半山腰,搭配初春的新绿,别有一番沁人滋味。 泊好车。 陈遇安扫了眼天色,估摸再有两小时便彻底暗下来。 两人上楼,进会所,去预先订好的房间。 首先把他房间照明设施全检查了一遍。 陈遇安才稍稍安心。 他瞥了眼站在窗侧的顾长挚,转身离开,关门之际妥协的低声道,“别擅自行动,进场时记得叫我。” “砰”,门关上。 顾长挚瞭望远处,此处视线极佳,山外朦朦胧胧,半空时而有几只晚归春燕飞过。 余光后撇,落在大门方向,他轻微弯了弯唇…… 窗外。 黑暗终究一点点吞噬掉光明,最后的一线白光消失之时,宣告着夜晚已正式莅临。 会所外。 香车来往不断,光鲜男女面带笑容鱼贯而入。 麦穗儿和ludwig先生们也在晚宴开场前抵达目的地。 她从车上下来,与ludwig先生会和,几人凭邀请函一同进入。 已经好几年没踏入这种场合。 麦穗儿有些不习惯,她半长的头发挽起,不留一缕,露出纤细光洁的脖颈。 礼节性的将手臂搭在ludwig先生臂上,众人随着人群没入大厅。 左右四顾,皆是俊男靓女。 大家娴熟的分成各个小团体,执着酒杯谈笑风生。 麦穗儿知顾长挚那厮不会到来。 但邀请了ludwig先生众人,想必已早有安排,不会让干巴巴晾着他们,多无趣啊! 正想着,便听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ludwig先生,欢迎你们。”说的德语。 麦穗儿率先回眸,瞬间撞入一双有些惊讶的眼睛里。 只怔了一秒,陈遇安反应过来的莞尔道,“麦小姐,很高兴又见面。” 与ludwig先生礼貌握手后,他笑着朝她伸出右手。 麦穗儿眉跳了三跳,迟疑的与他轻握,旋即松开。 心头不由有些紧张。 但是—— 很快舒展下来,她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忌惮防备! 遇上也没什么,她不过嫌晦气才不愿撞见顾长挚那厮,何必弄得像有多惧怕他似的…… 再者。 传闻不假,人矜贵清高着呢! 这宴会虽档次高,可更高的多着去了,也没听说他肯赏脸出席。 如此便是了。 麦穗儿不易察觉的点头。 心下不屑,今儿若再能遇上,只能验证一句话,冤家路窄。 她晃了会神,对面陈遇安却在极快的打量她。 眸中不由有些亮色,不得不承认,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差别很大,甚至令他险些没能认出。 一本正经,规规矩矩,刻板疏离,每个动作和弯唇的弧度都像是提前设定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是上次陈遇安对她的印象,无趣! 可因顾长挚的几次出言挑衅,她这样的无趣反倒有趣了起来。 见她下意识打探周遭,浑身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 陈遇安挑眉,“麦小姐莫非在寻人?”大概是被顾长挚感染,他居然也荒唐的顺口就道,“寻长挚么?” 麦穗儿:“……”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她瞪着陈遇安,俨然受到了惊吓。 讪讪触鼻尖,陈遇安摇头轻笑出声,旋即举目四望,突的视线一顿。 他伸手指着东南方远处,弯唇告诉她,“喏,长挚在那儿。” 麦穗儿脖子一僵,半晌,才“嘎吱”一下,如同老化生锈的机器,不可置信的随他方向看去。 原来古话果然不假,冤家路特别窄! 不轻易出门参加晚宴的顾某人第二次赏脸就被她荣幸的见证了…… 真荣幸啊! 一眼。 一眼就在人群里攫住他的容颜。 仇人与情人唯一的相通之处可能就在这儿了!甭管四周多少路人,锁定的就只有你! 而且—— 顾长挚那厮可真够穿的风骚的,一身深绿色西装,简直独树一帜,哪儿是要当绿叶的节奏,这是满场红花绿叶一片啊…… 呼吸逐渐不顺,麦穗儿定在原地,迈不动脚。 后脑勺砸在电梯壁的鼓包还没完全消褪…… 恨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或许仇人间偶尔也会有心有灵犀。 众人包围圈中的顾长挚似有所感的抬眸,他看到了ludwig先生众人,以及陈遇安。嗬,陈遇安旁边居然还杵了个女人。 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心内咂摸了下,陡然觉得不对劲,又复而望去…… 那个女人? 夸张的撇嘴,又勾唇。 顾长挚正了正领带,忍不住轻笑出声,都追到这儿来了?真是好本事! 不理周边的吹捧,径直拂开挡路的苍蝇,顾长挚噙着促狭的笑意朝他们走去。 距离越近越发佩服那个女人。 唔,今儿光这身打扮就不错! 跟个小公主似的,看来走的是甜美风。 可惜! 摇头,顾长挚真替她可惜。 他最是讨厌娇滴滴小公主了…… 淡然的踱步而来。 顾长挚斜睨了麦穗儿一眼,与ludwig先生众人打招呼。 几人闲聊,翻译自是要跟上进度。 麦穗儿绷着脸过去翻译,全程视线微垂地面。 与德国佬们你来我往,顾长挚分神去看站在一侧的女人。 忽的饶有兴致开口道:“……你下次走什么画风?妖娆?能走得起来么?” 第10章 第十章 ludwig先生听不懂中文。 无辜的蓝眼睛来回在麦穗儿和顾长挚身上转换。 耸肩摊了摊手,似乎对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内容而深感无奈…… 麦穗儿尴尬的连忙回以一笑,随口将话题敷衍过去。 旋即抬头瞪着顾长挚,他眸中含笑,单手抄在西裤口袋,站得不是很挺直,身体慵懒的将重心放在左腿上,觑见她看他,微微挑了挑眉梢,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可真是越看越欠扁的一张脸! 虽听不大懂顾长挚话里的意思,但麦穗儿不需要用脑子去思考,就知铁定不是什么好话,绝对的! 这种不怀好意的言论,她不屑于去理解和求证…… 咽下一肚子倒霉,麦穗儿准备寻个借口带ludwig先生众人离开此处。 但真心又找不着合适的理由。 倒是陈遇安看不过眼,他上前邀请ludwig先生等人去品酒区试试口感。 双方达成一致,先后往侧方离开。 麦穗儿作为一个称职的翻译,自是紧随而上。 可万万没想到—— 她刚转身,手腕却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住。 反抗。 拒绝反抗。 两人明面维持着风度,暗里却箭弩拔扈的较量了一回,主要集中在手腕上。 麦穗儿挣不开他的禁锢,见陈遇安领着ludwig先生众人已快走远,一时顾不得矜持和自尊,忙轻呼了声“ludwig先生”。 众人驻足留步。 隐约也有数道视线朝两人暼来。 顾长挚锁眉,有些不悦了。 他今晚绝对是场上焦点,本不该如此轻率与她纠缠,原不过是觉得太无聊,在他等候的猎物到场之前,倒可以赏脸与她交流一二蹉跎下时间,顺便教她对他彻底死心放弃。 孰知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将他一军?故意吸引旁人目光?深沉,委实心机深沉! ludwig先生众人疑惑的侧眸。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不知陈遇安多嘴说了句什么,ludwig先生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还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霍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甚至还弯唇朝麦穗儿挥手道别,又作了个让她放心呆在原地的手势。 然后毫无停留的走了…… 就走了? 麦穗儿无语至极,她猛抽了下被拽住的右手。 不知是不是他收回了力度,此次居然非常容易的挣脱开来。 不屑的甩了甩手腕,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拂开西装外套,略弯腰俯首盯着她,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满意了?” 麦穗儿:“……” 她闭了闭眼。 恨不得将平生见过的骂人的字眼全喷在他脸上。 努力顺了口气,麦穗儿睁眼,她平静的看向顾长挚,本想多嘴解释两句,可一对上他似笑非笑嘲讽意味十足的脸,就什么说的*都没了。 她只过她的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伺候这尊大佛,他全身的逆鳞为何偏偏针对她?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好欺负? 还是他觉得上次在dream被她言语羞辱了一番?所以成心想给她一个教训? 那现在道歉来得及么? 如果一声虚伪的对不起能满足他凌驾在她之上的恶劣趣味,不是不可以啊! 麦穗儿抿唇,眼眶因为生气和委屈有点轻微泛红。 怔了下,转而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 顾长挚想起这个女人的狡黠,只当她装腔作势刻意为之。 煞有其事的凑近她的脸。 顾长挚短距离望着她双眼,漆黑眸子里氤氲了层薄薄水汽,睫毛弯弯,脸颊虽消瘦,却不是没有肉,灯光下,有种光滑的润泽感! “是不是我数三二一,你眼泪就会掉下来?”嗤笑一声,顾长挚索然无趣的抽身退开,百无聊赖的当真开始数数,“三、二……” 麦穗儿一瞬间差点气得掉泪。 纯属气的…… 绝对没有一丝其他成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坏透了,每一个细胞都渗着恶劣的气味! 她双拳攥紧,全身有点颤抖,死死瞪着他。 顾长挚亦回望着她,突的勾唇一笑,唇线分明的唇瓣微启,“一。” “啪”!伴随着“一”字落地。 周遭场地遽然暗下来,灯光俱灭,偌大的宴厅登时陷入一片黑黢黢的境地。 麦穗儿讶异的抬眸,在五指不清的空间里胡乱张望。 怎么了?这种会所不可能存在类似于灯光问题的低级事故的! 所以? 正当疑惑间,场地中心空旷处蓦地出现升降舞台,朵朵鲜花绿叶绕成的巨大花环灯缓缓升起,露出真实面目。 璀璨芬芳,浪漫奢侈,漂亮是漂亮,只是…… 麦穗儿揉了揉额头,原来如此,先前就设定好的环节? 渐渐地,周畔燃起盏盏烛台。 烛灯星火摇曳,苗儿尖尖如荷角,立即烘托出温暖的氛围。 抬眸望去,灯火延绵,声势不浅! 大厅明亮起来。 虽不能跟电灯照明效果相提并论,倒也看得清几米开外人的面目。 麦穗儿摇了摇头,敢情这是一场主题宴会?请柬上似乎并未透露一二。 下意识侧目。 身旁空落落的! 灯灭前,还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已顷刻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麦穗儿兀然想起那日sd大楼电梯内的场景。 顾长挚是不是怕黑? 但好像又不是单纯怕黑的样子…… 管他呢? 麦穗儿嫌弃的摇头,她踌躇了一瞬,方拔脚欲往前,忽而一道身影仓促拨开她前方的人群,略微气喘的朝她奔来,而后匆匆停在她身侧。 是陈遇安。 他发丝许是在人群挤挤攘攘的缘故,凌乱不堪,西装有些歪斜,一副慌忙而惶惶的模样。 仰头盯着他,麦穗儿诧异的用眼神询问。 陈遇安表情急切,飞快的扫了一圈她周遭,脸色愈加阴沉,仿若即将疾风骤雨的坏天气。 他没有开口,下一秒却忽的扯着她臂膀往旁侧偏僻角落行去。 男人步履快,麦穗儿有些跟不上。 几乎踉跄的被强行拉到大厅一隅,双颊难免浮上一层怒色。 好不容易停下,蹙眉,麦穗儿低头整理裙摆,心想,亏她以为陈遇安此人定是不比顾长挚野蛮的,原来也不过尔尔。 大抵物以类聚便是了! “长挚人呢?”没有闲暇时间在乎礼节问题,陈遇安额头不自觉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胸腔挤压成一堵墙,呼吸都开始不顺。 谁都未曾料到场宴会竟会来这一出,更别说场内尽是h市名流人士,若他…… 骇然的凛眉,陈遇安焦急的在问话同时依旧举目四望。 麦穗儿摇头,冷漠道,“不知。” “方才他不是与你在一起?灯灭前他人呢?”过于担忧,语气不由染上几分质问和逼迫。 “……”麦穗儿别眼,忍住气,“是,但烛灯点燃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 陈遇安陡然越过她,片语未提,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苍蝇在人群里转悠。 许是有所顾忌,他只神色仓惶,并未再多言。 迟疑的望着他消失在视线。 麦穗儿若有所思。 脑中有一线清明,她好像可以猜出陈遇安为何大惊失色。 定是与顾长挚惧黑一事有关? 然而—— 关她什么事? 无所谓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麦穗儿立在角落,给ludwig先生留言。 场内混乱,一时很难找着他们身处何地,她留言让ludwig先生若需要翻译便给个具体位置,她立即过去。 孰料ludwig先生竟让她不要担心他们,好好享受这个美好而浪漫的夜晚! 美好而浪漫? 呵呵…… 抽了抽嘴角,将手机扔进包里,麦穗儿无趣的站了会儿。 转身从侧门走出厅堂。 沿着后花园小径走了几步,麦穗儿抬头左右打量,一切都很自然生态。 庭院深深,灌木层叠,高低错落,放眼望去,一片幽深。 灯盏稀疏,偶尔一颗明珠般的圆灯伫立着,慵懒的散发着光晕。 她不愿再往前走。 择了挨近路灯的一条长椅,踱过去坐下。 揉了揉穿着高跟鞋的脚踝。 麦穗儿低叹一声,也不知自己叹个什么劲。 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此处环境好,半山腰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一步,市区少见的星子在这里都格外璀璨了许多。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点在最明亮的那一颗。 心情不免开始放松下来…… 唇畔微弯。 没等弧度扩散开来,霍然一道不远不近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麦穗儿警惕的四顾。 声息停止。 过了会儿,又飘入耳朵。 类似于枝叶摩擦产生的杂音。 猛地站起来,麦穗儿朝声源大概方位瞥了眼。 她没有太大好奇心,下意识反应就是远远躲开,这里距宴厅不远,但厅内欢声笑语嘈杂,若真呼救,不见得有人能听见。 越想越可怕,她僵着脖子急急沿原路返回。 走出十几步后,余光不经意往后扫了眼,大抵是位置发生转变,竟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团人影。 变态? 但一般的变态还真进不了这片区域。 京山并不是开放领域,隶属私人,来往除却她这样的身份,大多都是金贵名流。 定了一瞬。 麦穗儿绝对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多少好奇心害死猫的例子,只是—— 很熟悉。 蹲着的像一颗蘑菇的那怂样儿! 试探的只往前走了一步,随时保持后退的姿势,麦穗儿蹙起眉尖,“顾长挚?” 无人应答。 她站在灯下,盯着那一团墨影。 偶尔灯光折射过去,从枝叶穿过,映出那绿得风骚的西装颜色。 是顾长挚。 没错。 不可置信的挠了把后脑勺,麦穗儿可真是无语。 她鄙夷的垮下脸,从地上捡了块石子,轻轻朝他身侧抛去。 石子打落在灌木丛,登时激起一片窸窣。 麦穗儿见那团暗影颤了几颤,瞠目了半晌,干巴巴道,“陈遇安在找你,还有……”转身后,麦穗儿叹了声气,好心告诉他,“大厅不黑了,你可以回去。” 仁至义尽。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多么大度! 偏生顾长挚一个男人却小肚鸡肠得可怕,呵,这扭曲的世界…… 讽刺的摇头往前走。 突而“啪嗒”一下,有什么生硬的东西砸在她背上,生疼。 麦穗儿愕然回头,正好看见又一颗石子从灌木丛方向飞了过来,她反应力一直不好,看着石子击来,想避,挪不动脚。 再“啪嗒”一声,砸在了她小腿上,然后摔落到地面。 接二连三。 几颗碎石源源不断的朝她砸来。 麦穗儿被砸得全身冒火。 她吼了声“顾长挚”,然后暴怒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灌木丛下的暗影一股脑甩去。 连串的清脆落地声,也不知有没有砸到他。 胸脯起伏,麦穗儿瞪着眼,揉了揉小腿。 她反击之后,便没有石子蹦出来了! 刚松了口气,耳畔却赫然传来一记啜泣声。 ??? 麦穗儿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废了。 她微微张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不是。 千万别告诉她顾长挚在哭! 呵呵呵…… 讪讪歪了歪嘴,麦穗儿吓死了的转身就跑。 跑了两步,啜泣声仍没完没了。 罪恶感一瞬间爆棚,知是顾长挚,虽仍旧嫌恶,但至少并不觉得可怕。 麦穗儿迟疑的退回去,慢慢走到灌木丛边。 此处是路灯照射不到的背面,昏暗暗的。 她蹲下来,朝空隙里望去。 一身骚包西装的顾长挚正缩成一团,蹲蘑菇一样,右手捂着额头,低低啜泣。 似乎见有人过来,连忙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 他们的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上下打量自己,麦穗儿真没发觉她有哪里值得畏惧? “顾长挚?”她唤他一声,双眸微微凛冽下来,神色亦不自觉严肃。 这绝对不是顾长挚,正确的说法是,不是平日见到的顾长挚,可能? 可能是电梯里的那只纸老虎? 麦穗儿想得认真。 一时没发现啜泣声已经停止。 “是你打我。”蓦地,一声委屈的带着哭后沙哑的嗓音猛然回荡在夜空。 麦穗儿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她抬头,顷刻看到顾长挚伸手指着自己额头,俨然一副又快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 看不清啊! 蹲着往前凑了两步,巴在灌木边,两人距离不过两尺,麦穗儿煞有其事的借着极其昏暗的灯晕瞅了眼。 登时撇了撇嘴角,她乱扔而已,没想到居然砸中了他额头,一块钱硬币大小的红痕正耀武扬威的印在他俊逸的脸上,颇具喜感,尤其配他一脸宝宝好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见她没有反应,顾长挚伸出右臂,用左手指着肘部,再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又侧了侧身子,因为没办法指到后背,他动作难免有些可笑。 麦穗儿就这么看着他。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她也很想说他也砸到她了啊,这里那里这里那里。 可—— 太幼稚了! 她实在没脸说。 两人面面相觑。 眼睛对着眼睛。 麦穗儿心里的崩溃犹如大山轰塌。 他的眼睛在黑夜微光里格外亮,什么恶劣冷血刻薄什么傲慢不屑鄙夷,通通都消失殆尽。 甚至很难想象,这么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会染上那些尘世的痕迹…… 第11章 第十一章 麦穗儿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下。 她蹲在灌木旁,视线不曾离开罅隙里顾长挚的那张脸。 他给她展示完身体被石子砸中的几处地方后,继续缩成一团,圆睁着眼睛瞪她。 看起来似乎是对她不吭声不道歉不表示的态度有些生气,但他偏不说话,死死抿住唇,就盯着。 俨然敌不动我不动的阵仗! 愚蠢! 麦穗儿皱眉。 她再看他一眼,起身,想离开。 孰知蹲得有些过久,双脚发麻,加之穿的还是双高跟鞋,人一下子就重心不稳的朝灌木匍匐倒去。 这可把顾长挚吓坏了。 惊呼了一声,双脚双手都往后躲,又躲无可躲,只好胡乱拍打树枝,似是阻拦她的侵袭。 麦穗儿骂了声“住手”。 他却变本加厉,将树枝拍得簌簌作响。 想赶走她? 是不是傻? 从乱蓬蓬枝叶里稳住身体,麦穗儿匆匆往后退。 旋即毫无形象的喘气坐在地上,鼓着腮帮子把裙子和头顶的叶片摘下来。 顾长挚随之缓缓停下动作。 他警惕的闷了会儿,松开手里拽着的树枝。 “啪”一声。 交错的树枝反弹,直接弹在了他脸上。 “呜……”捂住脸,他眸子里顷刻沁出水润,微微张嘴,要哭的节奏。 “住嘴。” 麦穗儿汗毛都竖了起来,忙凶着脸怒吼。 他住是住嘴了。 一只手捂着被树枝打到的脸颊,一只手捂着被石子砸到的额头。 眼泪无声的滚着往下淌。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麦穗儿:“……” 她张皇失措的僵住,下意识开始翻手包,翻出几颗巧克力和一个小吊坠布娃娃。 摊开掌心给他看。 光线昏暗。 并看不清。 顾长挚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 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缩成小小一团是干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忌惮的避开树枝,似是赌气,折断了挡在眼前的一根枝桠,挥手大力甩开,然后非常缓慢前倾上半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大约还有一尺之距时,他猛地停下,双眼不眨的望着她,似在打量! 麦穗儿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春夜温度比白日低,裸/露在外的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实话,她宁愿顾长挚一脸傲慢睥睨,因为总比现在的状态好…… 太可怕了! 见他不再往前,麦穗儿准备合拢掌心。 然而—— 就在这一瞬间,手上一轻,眼前黑影晃动,再看,顾长挚已经飞快的重新退回到了灌木深处。 麦穗儿扫了眼自己掌心,巧克力还在,她随手缝制的南瓜小布偶没了。 “我记得你。”忽的,他开口道。依然没抬头,双手捏着南瓜布偶娃娃把玩,声音纯净。 “你声音软软的,像……”他迟疑了下,似在费劲的思索,然后笃定的点头,弯唇一笑,掀眸看她,“像炸毛的喵喵!喵呜……” 喵呜? 他还喵呜? 顾长挚会掐着嗓子喵呜? 瑟缩了下。 麦穗儿抖了抖肩膀,真该给录下来。 举凡他冲她耀武扬威,就“喵呜喵呜喵呜”给他听…… “为什么是猫?”麦穗儿蹙眉不解的问。 他笑了两声,不是讽笑嗤笑,是正常的笑声。 配合他本就磁性十足的嗓音,怪矛盾的,如性感与纯真的结合体。 “因为你爱生气,可声音软绵绵,和喵喵一样,怎么炸毛还是喵呜喵呜……” 又来了。 默默拿出手机,麦穗儿调到录音模式,扔进包里。 继而沉着脸瞪他。 内心霍然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难怪顾长挚平日在她面前嚣张成那样,敢情是认为她徒有声势,啊不,是连声势都没有! 皮笑肉不笑的歪了歪嘴。 麦穗儿攥紧掌心,才意识到右手还握着两颗巧克力。 “手里还剩什么?”许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他好像不若先前那般排斥和忌惮,眨巴着眼睛望向她手心,眸中闪烁着好奇。 “巧克力。” “哦,能吃的巧克力么?” “不能吃。” “我想吃……” 舔了舔嘴,顾长挚毫不犹豫的往灌丛洞口蹭。 眼睛一直盯着她手心。 麦穗儿脑中简直嗡鸣了下。 舔嘴? 辣眼睛! 以后怎么直视一脸全宇宙我最酷霸拽的顾长挚? “可以。”忽的灵感一现,麦穗儿挑眉道,“但要先回答我问题。” “狡猾的喵喵!”顾长挚呶嘴,双唇微嘟,顷刻停止往她方向蹭的动作,原地蹲坐下来,一边捏手里的南瓜布偶,一边妥协的蔫蔫,“你问。” 撇嘴,麦穗儿不屑。 狡猾?论狡诈谁敢跟你顾长挚比肩? 白他一眼,转了转眼珠,麦穗儿捏了捏手里的两颗巧克力球。 两个问题,问什么? 迟疑的打量他。 麦穗儿依稀猜测,不能问太复杂的,他看起来逻辑没有问题,可性格言行举止都十分诡异,特别不顾长挚。 关键两颗巧克力球可以骗到他,呵呵呵…… 要是恶魔版本的顾长挚,估计得发疯般的用巧克力砸死她吧? “你叫什么名字?”麦穗儿顿了片刻,问。 她毫不错眼的望着他,直至听他启唇乖乖道,“小顾顾!” 呸! 麦穗儿一瞬间觉得心口像受到了重重一击。 小顾顾…… 小、顾、顾! 捂住胸口,麦穗儿揉了揉,都被雷得体无完肤了! “巧克力球。”他伸出手,一副我回答了你要兑现承诺的正经脸。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把巧克力递过去。 他收下,认真的放进上衣口袋里,还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好像得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第二个。”定定盯着她掌心,顾长挚开始主动追问。 然而她没什么想问的了,麦穗儿扶额,她几乎可以确定,顾长挚有问题,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 难怪陈遇安急成那样! 把剩下的巧克力球递给他。 麦穗儿起身理了理裙摆,“我走了,你走么?” 摇头。 顾长挚看她一眼,把巧克力球好生放进口袋,缩成一团,重新将头埋进膝盖。 明显自我保护的姿势。 “为什么不走?”觑见他反应,麦穗儿情不自禁的开口问。 这样的顾长挚倒是乖顺,轻声答,“这里安全,不能走!” “可我这里也很安全,你看。”来回走了两步,麦穗儿摊开手,试探道,“你可以出来,站到我这里。” 下巴磕在膝盖。 他从环绕的臂膀里露出两颗微亮的眼珠,望着灌木外的麦穗儿。 显然正在思索,似乎又有些犹豫…… 他记得她的脸。 上次见过的! 而且她身上没有肉。 抱着不舒服。 低眉看了眼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 仿若作出了某个决定,他从灌木里爬出来,一身明显不菲的西装乱糟糟的。 也不拍打拍打泥土和杂叶,就这么瑟缩的走到她身前,脸上有几分紧张和扭捏,而后从口袋取出巧克力球,埋头仔细的剥开金纸,十分虔诚,表情神圣。 麦穗儿越发看不懂。 她正要说话,刚启唇,他的手就迅速送着巧克力球喂进她嘴里。 甜腻润滑的口感瞬息在舌尖化开…… 顾长挚不好意思的弯唇,双眼不太敢正视她,微垂的手蹂/躏着糖纸,喏喏道,“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吓得一动不敢动。 麦穗儿怔在原地。 两人几乎贴身站着,尽管光线隐约,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顾长挚脸上的不安,他两扇纤长的睫毛颤动得极快,不自信,怯懦,畏惧,羞赧…… 反着的。 和原先的性格是反着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顾长挚是怎样的顾长挚她不关心。 但—— 用冰火两重天的态度来对待她这事儿,就真的太…… 太…… 大脑完全已经堵塞,根本没办法想到更恰当的形容词。 双脚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被强塞了一颗巧克力的麦穗儿很…… 还没来得及平复这种诡异的心情,触不及防又“被告白”? 在麦穗儿眼里。 这段话多肉麻啊! 她一辈子,除了玛丽苏电视剧,真没听过这个级别的! 巧克力球已经在舌尖全部融化,微苦,更多的是浓郁的甜腻。 麦穗儿都忘了咽下去。 傻不愣登的直直盯着对面人高马大却畏畏缩缩好羞涩好赧然的内敛版顾长挚。 其实。 她当真有句话想告诉他。 猛地把巧克力吞下去,麦穗儿惊魂未定的拍胸口,仰头张嘴道,“你会后悔的!” 纤长的睫毛“唰”的掀起。 顾长挚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可欢快的摇头,“不后悔,不后悔,喵喵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一直叫你喵喵,以后你就是我的喵喵对么……” 对个头,呵呵,麦穗儿抽了抽嘴角,不屑一脸。 你特么日后不后悔我跟你姓,或者直播吃键盘吃鼠标吃空调。 把喉咙口的吐槽努力吃下去。 麦穗儿烦躁的挠后脑勺,她没陈遇安的电话联系方式,这种情况,把看起来肯定知情的陈遇安叫来应该最是妥帖。 不过—— 凛然的垂眸。 麦穗儿想,顾长挚这毛病一定没公开过,知道的人也绝对寥寥可数。 突然冒出一个她? 恶寒的抖了抖脖子。 法治社会,可不能说让一个人消失就消失吧? 麦穗儿战战兢兢的抿唇看他,却见顾长挚眉眼弯弯,少了几分忐忑不安,多了几丝柔和乖顺。 要正常版顾长挚是这属性,那真是为民除害啊…… “喵喵……”戛然,顾长挚突的朝她伸出手。 怔神间来不及规避,他指尖成功触到她嘴角,轻轻地摩挲,然后把指腹上沾染的巧克力给她看,笑得傻傻的,“喵喵你真脏。” 麦穗儿气死,刚要翻白眼,孰知他猛地接口道,“但是我不嫌弃喵喵,我要好好养着喵喵,我把我的都给你!” 说完,他垂眸去翻胸前口袋。 翻出剩下的一个巧克力球,慎重的像身家性命一样的拉起她的手,塞给她。 然后又把南瓜人偶取了出来,作势要再度如同身家性命般的交给她…… 麦穗儿:“……” 这些明明都是他从她那儿拿走的。 阴沉着脸,麦穗儿定定看着他,“就这些?手机呢?” “手机?喵喵要手机……”顾长挚不管娃娃了,乖乖的点头,翻口袋翻裤兜,来回就几个翻了四五次,然后小心翼翼的又可怜又着急道,“怎么办喵喵,小顾顾没手机!没有手机!” 一副生怕被遗弃被嫌弃的模样。 麦穗儿早在他第一遍动作就知道了结果。 可最后一句“小顾顾”…… 她还是承、受、不、住、啊…… “没就没。”虚脱的摆了摆手。 麦穗儿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办,偏生顾长挚又吵,闹得她脑子一团浆糊。 要不要找个机会偷偷溜走? 顾长挚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联? 何必为了这个渣滓难为自己? 没错。 麦穗儿打定主意。 可哪知契机还没找着,他们身后兀然响起一道疑问的男音。 “顾先生?”继续道,“请问是顾先生么?” 欣喜的声音由远极近。 显然正在朝此处走来…… “哟,原来顾先生您在这里,找您好久,没想到您竟肯赏脸莅临此地,真是我谭某莫大的荣幸啊!”吹嘘遛马的高捧着,自称谭某人的谭肃朝阴暗处的灌木丛走去,借着依稀的路灯微光,可以看清顾先生标志性的一身深绿色西服。 以及—— 以及那一抹瘦削苗条的曼妙身姿。两人间距极近,感觉很是暧昧。 意味深长的淡然一笑,谭肃了然,好好的宴会偏躲到隐蔽角落,干啥勾当还不一目了然? 外界常传顾先生眼高于顶,名媛千金一个都瞧不上,曾经还有主动接近未遂的姑娘在私下酒局讥讽道,“他以为他是谁?长得好看有点钱就不把别人当人?妈的,他是不是非要下凡的仙女儿才肯搂一搂亲一亲?” 原来,也不是非要仙女儿不可的。 谭肃自知鲁莽。 可已经出声了,再退避也是十分不耻。 他顿了下,重新拔步往前。 “……”麦穗儿手心直出汗,完全不知所措。 顾长挚这样子被撞见真的好么? 局势如此紧急,偏生当事者还懵懵懂懂,笑着贴近她耳朵小声问,“喵喵,他在喊你么?喵喵你叫顾长挚么?” 呸! 她要是叫顾长挚那可真是天大的不幸。 耳畔传来一阵温热气息,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麦穗儿已经没有生气的心情,她目光微微朝后探去,瞥见微胖的男人身影已经绕过长椅,估计十来步就能走到他们面前…… 崩溃的狠狠闭眼,麦穗儿握拳。 要怪就怪她哪儿都没去,偏要到了这里,偏要看见顾长挚,偏要发现他的不对劲,偏要狠不下心一走了之。 咬唇。 麦穗儿笃定的睁开眼睛,匆匆扫了眼乖巧爱笑的顾长挚。 她霍然伸手抓住他掌心,双手交握,拖带着他朝小径深处快速跑去…… “顾先生?顾先生……” 谭肃吓了一跳,震惊的追过去,跑着跑着觉得真是搞笑。 不是,他们跑什么呢? 他追什么呢? 停下步伐,他喘了口气。 不得不冒出个荒唐的想法,这顾长挚不会是雅兴被扰,所以另觅角落继续嗯嗯哼哼那啥吧? 呃!谭肃抖了抖眉心,还真好奇那女人是哪门哪户的千金! 手段高啊,真高啊…… 幽静深处。 一男一女仍在没命的往僻静阴暗处钻。 途中,麦穗儿脚都扭了几下,起先顾长挚还在旁侧叽叽咕咕,这会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许久,依稀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 跑到一颗粗壮的槐树下后,麦穗儿浑身无力的松开他手,背部瘫软在槐树躯干上,大口大口呼吸。 她觉得,她真是太善良了。 为了一个可恶透顶的人牺牲成这样…… 捋了把额发,麦穗儿正要抬头,眼前突然覆下一片黑暗,挡住了所有月光和灯光。 一瞬间,她的下颔被抬起,被迫仰头,眸子里立即撞入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第13章 第十三章 槐树枝叶的斑痕错落在他俊脸宽肩上,明明灭灭,深浅不一。 甚至有一块贴浮在他眼角,平添诡魅,也勾勒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蛊惑。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麦穗儿退无可退,背部抵在槐树凹凸不平的表皮,有些刺痛。 她双唇微微张开,是讶然是意外是怔怔愣愣来不及反应。 倏地。 顾长挚本就散漫慵懒朝她倾身的躯体再度压了过来。 他一手捏着她下颔,一手高高抬起撑在她头顶树干,把她圈在他用双臂画下的牢狱,而灯影下的脸就这么朝她一寸寸逼近。 一点点放大。 细致到他挺立的鼻尖,幽游着不明意味的眼眸,噙着浅笑的唇角…… 麦穗儿瞠目,空下的手去推拒。 他却猛地擒住她手腕,几番挣扎,手包登时坠落在地,噼里啪啦摔出一系列小物件。 终是抵抗不住。 精疲力竭的靠着槐树,麦穗儿胸口大力的上下起伏,几缕发丝因为蛮横的动作而凌乱散落,贴在纤细雪白的脖颈间。 此时她双手被他屈辱的固定在腰后,整个站姿被迫的有些曲意迎合。 顾长挚挑了挑眉,上下扫她一眼,在瞪视中骤然凑近她唇瓣。 眼看即将要吻下来…… 他却戛然顿住,嘴角溢出一声突兀的嗤笑。 头微侧,贴在她耳畔哼声道,“要是吻下去是不是就如了你的意?” 麦穗儿:“……” 见她不吭声,顾长挚勾了勾眼梢,更贴近她耳廓一点,滚动着热气的声音酥酥软软,却暗藏鄙夷,“人烟罕见,其心可昭,你,承不承认?” 刚从虎口脱险,冷不丁这么一句重剑击来。 心塞得都在淌血。 微垂下眼眸,麦穗儿别开头,拧眉。 方才的一路奔跑他是从哪儿开始不对劲的?这坏蛋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既然醒了还配合她做什么?耍人? 呕得胃疼。 麦穗儿方想甩开他的钳制,怎料他却率先一步松手,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站定。 他双臂环胸,双眼似在审判,唇角又漾起讽刺至极的弧度。 “啧啧,我的定力可不是凭你就能轻易动摇的!”冷然斜睨着她,顾长挚淡然的目光略过她的胸和腰,一脸嫌弃的努嘴,“硌手。” 你嫌硌手你别碰。 麦穗儿死死磕着牙,想一巴掌把他拍进地心深处。 俯身去捡包。 有气无力的把附近掉落的东西拾起放入包中。 正要去捞南瓜人偶。 一只尊贵的脚捣乱飞来,轻轻一踹,南瓜人偶便沿着抛物线落入旁侧的灌木丛上。 麦穗儿气死了。 她睨了眼那锃亮的皮鞋,恼怒的趁他收回之际,就扑上去恨不能徒手拧断。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捷度,扑了个空—— 也不是,是只扑到一丛嫩油油的青草。 站在外围的顾长挚“噗”一声笑出来。 看一次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就一次次忍俊不禁。 双手攥拳,麦穗儿在他讥诮的笑声里爬起来。 行,惹不起总躲得起? 不再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捞起手包,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旋即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就走了?”顾长挚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看她越过身侧,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啧啧道,“娃娃都不要了?” 不说还好,一听他这话,麦穗儿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转角…… 目送她远去。 顾长挚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 他漆黑的眼眸浸透着挥散不去的冰寒,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尖锐。 孤立原地。 良久,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打量周遭环境。 百年古槐枝叶繁密,零零散散洒下一地斑驳痕迹,颇有些瑟缩意境。 定定仰眸。 望向灌木旁悬起的灯盏,顾长挚抿唇,方要转身,余光微晃,扫到一团亮晶晶的东西。 踱步往前,他弯腰捡起手机,拿着手里颠了颠。 起身,又看到挂在灌木枝上的南瓜小玩偶。 就在眼前,咫尺之距。 顾长挚往外离开。 走了几步却退回去,他伸手取了南瓜人偶,盯着多看了两眼,随意捏在掌心。 沿着路灯密集的小径走回宴会场地,上台阶前,正好撞见从侧门跑出来的陈遇安。 两人面对面,皆默然。 陈遇安完全是给吓着了,厅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未果,这才神色慌忙的试图到庭院碰碰运气。 所以—— 心心念念找的人一瞬间就出现在眼前,难免猛然高兴得陡然说不出话。 缓了片刻,陈遇安拍着胸脯,见四周无人,上前怒道,“这是你说好的打点清楚了?” 顾长挚不作声,沉沉问,“人呢?” 知他问的谁,陈遇安窝了一肚子气,气急败坏道,“人人人,你都这样了老子怎么去顾旁人?能不能听我话就再尝试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辈子都活得不像个正常人?” 关心则乱,语气不由自主拔高,陈遇安说完才懊恼的闭嘴缄默,他心揪了下,面色发青。 顾长挚最为反感敏感的便是这句话,不,是这三个字,“正常人”。 “我……”想解释,他却擦身直直越了过去,拾阶而上。 陈遇安头疼的摁太阳穴。 一个永远生活在光明的人,听起来似乎很英雄主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近期连续频出的意外让陈遇安有些心惊,毕竟严防死守下,好几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 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 “对了。” 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 说罢,重新进入宴厅。 陈遇安松了口气。 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 不对。 麦穗儿的? 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 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 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 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 结束录音,播放。 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 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 “手里还剩什么?”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顾长挚? 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 录音还在播放。 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 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 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 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 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 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 没错,就是这么可笑! 录音里安静了许久。 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 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 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 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 但结果很惨烈。 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 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 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他的定力简直让易博士惊叹泪流! 第二次治疗,来自易博士闭关数年后的诚意邀请。 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成功,让他定要好好劝顾长挚就范,他劝了,他们都信了,会成功吧! 然而并没有! 或许正是这些失败,让顾长挚彻底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死死掐着太阳落山的点儿。 别墅内白昼通明,将近六七年,是没再有过突发事件…… 第14章 第十四章 麦穗儿行路匆匆,眉间堆积着未消散的愤怒。 进大厅前,她埋头整理了下衣裙和头发,旋即进门去找ludwig先生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那她提前离开应当没什么关系…… 站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里,麦穗儿踮脚瞭望一圈,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收回逡巡的视线,她翻包找手机。 空的…… 神色一震,麦穗儿烦恼的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方才掉在槐树底下了! 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旋身欲折返,一声带着轻诧的疑问倏尔在耳畔响起。 “穗儿?” 脚步停顿。 麦穗儿奇怪的侧身,偏头看向后方的男人。 男人规规矩矩一身墨色西装,发丝柔软,眸中惊讶在看到她正脸后转化为喜悦,“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话落,他脸色微僵,很快有些不自在的补充,“我、我是说咱们很久都没见了,你号码几年前就已拨不通。” 麦穗儿礼貌的弯唇,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 从中高级生活品质跌落到贫穷,无法穿梭于富人间的游乐场所,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介怀避忌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嗯,真巧。”麦穗儿出声道。 她顺势看了陈淰一眼,当初的大男生也已初露社会精英的模样。 “我……” “我……” 两人同时启唇,麦穗儿本想告辞,如此却不好开口,她便道,“你先说。” “没什么,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挺好的!” “唔……”陈淰支吾了下,突然低头,睫毛覆在眼睑,声音极轻,“你瘦了。” 愕然抬眸,麦穗儿讪讪拨了拨额发,目光扫过他越发挺立的五官,笑着打趣道,“你帅了!” 大概没料及她竟会说出这种话,陈淰脸色怔了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握拳放在唇畔轻咳一声。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朝外指了指,麦穗儿转移话题。 “穗儿。”追着走了两步,见她眸露疑惑,陈淰望向她清瘦的面颊,主动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没错。 可她如今根本不需要太多交际,因为没时间。 “我……”麦穗儿实话实说,“今天过来时手机丢了,可能要重新办卡。” 陈淰颔首,浸着失望的黑眸望着她,笑得有些牵强,显然误认为这是一种拒绝。 麦穗儿没解释,这话虽不假,但是有婉拒的意思的!毕竟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更不会有转机,何必再联系? 而且,她对他终归到底少了一些心动和依赖…… 毫不迟疑的旋身,麦穗儿没有停顿的穿过人群,正逼近侧门时,陈遇安却迎面直直朝她走来。 “给。”走近,陈遇安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手机,略为平静的眼眸攫住她,“麦小姐,你的手机。” 他神色看起来与先前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没有笑容,却又不像逼问她顾长挚踪迹时的紧张急迫,怪怪的!尤其看她的眼神! 麦穗儿质疑的接过来,解锁看了眼,的确是她的! 连忙道谢,顿了一秒掀眸问,“不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长挚让我交给你。” 笑容滞住,麦穗儿“噢”,干巴巴道,“原来如此。”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凝结。 麦穗儿扯了扯唇,“那我去先去找ludwig先生他们,再见。” “再见。”陈遇安绅士的侧身,让她先走。 目送她纤细的身影埋没在人堆里。 陈遇安原地站了片刻,去与顾长挚会和。 到底是衣着和身份都太扎眼,找起来并不吃力。 望着孤立一隅散发着闲人勿近气场的男人,陈遇安朝之行去。 “来得正好,咱们走。”顾长挚神色不善,眸中阴沉,深绿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懒懒散散搭在臂间,领尖歪斜着,扣子解了几颗。 见陈遇安人过来,他侧身端起台上一杯白兰地,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砰”一声掷下玻璃杯,率先调转方向,往会所酒店方向而去。 大抵是面色太过阴霾,一路离开,那些想上来挽留攀谈的人都踌躇着没敢做出举动。 两人顺利步出宴厅。 长廊幽深,枣红色地毯铺出一路沉寂。 陈遇安想着心事,便未主动开口。 “人没来。” 冷不丁前方一记嗤声传来。 知他说的谁,陈遇安没作答。 蓦地,前方男人脚步戛然止住。 陈遇安:“……” 他挑了挑眉,无奈的摇头配合道,“或许是临时有事,或许是暂时不……” “你去查查麦穗儿。”顾长挚把西服外套单手拎扛在肩上,背靠在墙上,一口打断他,眸中闪过几丝阴郁,“看她有什么把柄。” “为什么查她?”顿了一秒,陈遇安若有深意的盯着他侧脸。 顾长挚蹙眉不悦,“被她缠得厉害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顿了下,陈遇安继续,“不理就是,何必大费周折?你一贯如此的!” “你不查我查。”不耐瞪他,顾长挚把西服跟床单一样胡乱揉搓了几轮,明显动气! 他满身暴躁的拔步就走,心里胀了一团火,从宴厅灯灭到中途的记忆缺失再到庭院突然的清醒…… 又是那个女人。 上次电梯事故时间短暂,他量她发现不了什么,可这次不一样。 虽说槐树下并未试探出不对劲之处,她对他的反应与之前如出一辙,可顾长挚就是不放心。 应该是非常不放心。 他恢复正常时被她牵着跟遛狗一样到处跑什么鬼? 吃了雄心还是豹子胆,就她? 一脚狂暴的踢开房门,顾长挚猛地将外套砸在地板。 霎时一坨玩偶瞬间从上衣口袋掉了出来。 顾长挚看着甭提多碍眼。 他从西服上踩过去,一脚飞起,踹起地上的南瓜人偶,见它高高抛起,重重坠落到垃圾桶边,顾长挚稍微解气的冷哼着别过头……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周转瞬即过。 陈遇安近日忙得焦头烂额,除却处理顾长挚暗地里的那些生意外,还得联系远在重洋外的易教授,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于他。 在顾长挚身上备受打击的易教授果然重提斗志,连连\”wow\”了一通后钻进书房开始撰写分析报告。 这老家伙固执得很。 在顾长挚身上吃了瘪,自然噎不下一口气,久而久之便成了喉咙口的一根“鱼刺”,总想着除之后快。 连续六七年,一直锲而不舍的邮了不少治疗方案给他。 可惜,顾长挚早已没了最初的心思…… 而且那些方案,并不出众! 办公室内,陈遇安握着鼠标,将电脑网页往下拉滑。 这是十分钟前收到的易教授最新心理研究分析报告。 他沉思着跌入沙发椅背,手指轻叩着另只手手背, 分析点集中在两个方向。 一是“他”随着顾长挚成长了,这些年的恶意压抑,或许对“他”性格有着一定的影响和改变。 二是“缪斯”对“他”的感染性和独特性。 嗯,缪斯是老家伙对麦穗儿的爱称。 他认为她很有可能是他破开生涯污点的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是他和顾长挚的缪斯女神! 她是么? 陈遇安挑眉,他希望她是! 耸了耸肩,再度翻开桌角的麦穗儿资料。 薄薄几页,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白纸黑字,一目十行,陈遇安忽的用手指摩挲了下颔,眸中蓦地拂过一星点笑意。 他拿起手机,按照资料上的联系方式输入数字。 铃声嘟嘟,一直响了好几声。 将近自动切断时,轻微的一声摩擦音,电话接通,细腻柔婉的声音顷刻盘旋在耳畔。 “你好。” 间隔几秒,许是不曾听到回应,她音带诧异,再度疑问,“喂,你好?” 起身,面带笑意的走到落地窗下,陈遇安望着天空中的几朵白云,弯唇自报家门,“麦小姐,你好,我是陈遇安。” 对畔霎时静寂下来,他并不着急,耐心的等待她反应…… 欧式琴房内。 麦穗儿偏头看了眼乖巧的女学生,压低声音,眉头不由自主有些皱起,“有事?” “嗯,有笔生意想与麦小姐洽谈。” 麦穗儿:“……”她霎时轻笑一声,微微有些哂笑,“然后?” “明日抽空见一面,如何?” “不好意思,我有工作。”她直接拒绝道,“我没有什么与你谈的,挂了!” 方要摁断,那畔却突地开口,“麦小姐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劲?日复一日的辗转在卖场便利店或者学生家,你专长不是玩具设计?大学时的原图曾得过奖对不对?很有前景很棒的职业,你已经耽误了几年,还想继续虚妄青春?不如……” “顾长挚让你查我?”打断咄咄逼人的一系列言辞,麦穗儿面色蓦地阴沉,僵硬的扯唇打断他,她朝女学生牵强一笑,走到阳台。 站定在竹制吊椅旁,麦穗儿双眼盯着阳台上的一盆柠檬薄荷,春光下,茂盛叶片格外葱葱绿绿! 一周了,不是不曾提心吊胆过,她终究是窥探到了那个混蛋的阴私面,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无事,她便自动认为这茬过了。 顾长挚如此心胸狭隘,为何没来找她麻烦? 虽然惊讶,却足足松了口气…… 日子已然平静。 伴着ludwig先生他们的离开,就让与顾长挚再度纠缠起来的那些破事儿都见鬼去吧! 是这么想的! 呼吸有些急促。 麦穗儿死死抿唇,眼睫垂下,攥紧掌心道,“他想怎样?” “明日见面再谈。”陈遇安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渐缓,“麦小姐,不要把你的才华灵气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上,生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你就当是这样!” 不屑的低头轻笑,麦穗儿不作声。 顾长挚会给她打开另一扇窗?嗯,或许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扇窗下等待她的是炼狱悬崖罢了…… 将见面地址简讯发给麦穗儿。 陈遇安拾起资料,开车去dream总部找顾长挚。 电梯一路直达顶层。 他跟秘书部打了声招呼,走至长廊深处,习惯性的直接拧开房门。 顾长挚不爱锁门,老规矩! 但公司上下没人敢擅自闯就是了。 室内无人。 休息室亦是。 陈遇安拿着档案袋推开落地玻璃门,转角望去,果然,人在旁侧的露天阳台。 阳台花园面积极大,几乎与办公室占地比肩。 应有尽有,灌木花卉吧台躺椅,还在角落摆置了一张台球桌。 此刻,男人身穿浅蓝色衬衣,袖边卷起,整个人半贴在台球桌面,手上球杆握得极其稳重,双眸微眯,“啪”一下,球与球碰撞,像是激起了一片火花,然后“咚”一下全中! 唇角勾勒出一丝得意,顾长挚心情好,遂掀了掀眼皮,放下球杆往几棵高四五米的榕树下走去,正儿八经的冲他道,“来了?” “嗯。”陈遇安好笑,“我看你好像过得不错,是不是已经忘了要我查麦穗儿的事情?” 他掀开藤条,跟着他走向树下的圆桌木椅,怎料一时不察,头顶蓦然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倒不痛! 仰头,陈遇安盯着“罪魁祸首”,霎时哭笑不得。 诧异的扫了眼顾长挚,又望向被根长长丝线悬挂在树上的南瓜玩偶,纤细丝线缠绕在玩偶脖颈上,被他这番一撞,正盘旋在半空晃来晃去。 陈遇安百思不得其解,指着它问,“你这是干嘛?” 露出一抹迷之神秘微笑,顾长挚斜了眼那玩偶,从鼻孔里轻哼,自得道,“让它风餐露宿饱受清冷之苦。” “……”好吧,陈遇安挠了挠后脑勺,他越发看不懂他的内心世界了。 把档案袋递给他,陈遇安坐在对面,“我才知道原来她曾在dream中心卖场工作过,长达四年,每周双休,是很受孩子们喜爱的导购。” 漫不经心“唔”了声,顾长挚翻开资料,视线游移,随意的翻过一页。 本就没多少页。 陈遇安知道他先前与麦穗儿在sd有过争吵,仔细留心他面部神情,没什么奇异之处,一直平平淡淡。 说实话。 他第一次看到她身世,着实生出了几分怜意。 三岁前她还不叫麦穗儿,是h市一家偏僻孤儿院里的小女孩,后来被一对中高产阶级的夫妇麦家军曹宝玥收养,起初夫妇对她比较宠爱,可两年后,一直无子的曹宝玥突然怀孕,所以,在她五岁那年,曹宝玥擅自将她退了回去。 被收养却又惨遭遗弃的孩子且不说心理创伤,至少让后来想要收养她的家庭都生出却步的思虑。 五岁,说小是还年幼,但这番变故也已经能影响性格的健全。 接下来两年,麦穗儿一直没有被收养。 孰料当年夏季孤儿院意外起了一场大火,霎时将事件推上了台面,报刊电视争相报道,麦穗儿与幸存的几个孩子成了焦点。 与麦家夫妇相识的人不少,不管恶意嘲讽还是八卦闲聊,让彼时生意场上的麦家军实在难堪,不过一个孩子罢了,难道养不起?当初他本就没想抛弃。 这才再度将麦穗儿接了回来。 然而麦家军忙着事业,鲜少顾家,想来麦穗儿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难怪硌手,早晚剩下几根烂骨头。”一把将手里资料甩开,顾长挚不屑的拍了拍手。 他视线不经意略过随微风轻轻晃动的南瓜人偶,倏地别开眼,神色陡然转变,慎重的盯着陈遇安道,“你说,她勾引我不成会不会改而来勒索我?” 第16章 第十六章 陈遇安扯唇“噢”了声,煞有其事的道,“她这么穷,不是不无可能,你最近小心为上。” “是吧?”顾长挚一脸“我说的没错”的表情,双眉拧起,顷刻绷直上身抖了抖衣领,还恶寒的将臂上卷起的衣袖往下捋平,神色严肃,“要调几个安保过来才行,公司楼下最近要多防范些,家里应该……” “……”陈遇安险些被口水呛着。 他不可思议的掀起眼皮望向对面一本正经的男人,可真逗,他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知顾长挚一向贪生怕死,但麦穗儿细胳膊细腿的,能奈他如何? “你说她拿什么勒索你?”陈遇安佯装不懂,明知故问,“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没有。”怔了下,一派自然的挑眉,顾长挚摊手,“不过稍微展望下,做人要有前瞻远瞩防范危机的本能性不是?” 见他不肯说实话,陈遇安心里有数。 大抵是对治疗一事抵触,不愿让他有劝诫他的理由。 “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有没有考虑?”陈遇安不拿乔,切入正题,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一次性说完,“这几天我有和易教授联系,新的治疗方式比以往都更温和,时间拉长,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开始,生意场上的事情完全不会耽误,频率每周一至两次,不用出国,与易教授视频联系就行。” 面上始终淡然。 耐心听陈遇安说完,顾长挚这才歪了歪嘴,不屑的翘起二郎腿,拽了身后灌木的一根枝桠,讽笑道,“那糟老头是把我当小白鼠?嗤,他估计就想在进棺材之前了了这桩污点,可我凭什么配合他?不治!” “啪”得一下,松开枝桠,树叶因为反弹的动作哗啦啦掉下几片嫩叶。 顾长挚站起身,双手懒散的插在西裤口袋,嘴角还挂着讥诮的笑容,转身就欲走。 “当真不治?”陈遇安连忙随之站起来,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是不是我怎么跟你说,你都反对?” 前行的脚步原地顿了下,继而毫不停留的绕过花卉桌台,顾长挚不甚在意的“唔”了声,转角进室内。 意料中的结果。 陈遇安摇头,仰目看了眼吊在树上的南瓜玩偶,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玩偶霎时左右摇晃起来…… 不过—— 他愿还是不愿。 麦穗儿都是要见的! 次日中午。 陈遇安率先早早到了订好的西餐厅。 二人相约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半,他心里记挂着顾长挚的事,提前了半小时过来等候。 腕表上的分针秒针滴滴答答的走,十二点半差三十秒时,服务生领着麦穗儿走来。 他微笑着望向一身简单穿着的女人,年纪是不大,足二十五,可模样却比实际年龄看着小很多,与正在上学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气质偏清冷,一双眼睛淡然疏离,仿佛不愿浪费时间多停留在任何一处。 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直接说吧!”麦穗儿扫了眼翻菜单的男人,眸露不悦,“我没有时间。” “不,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想吃什么?”将菜单推过去,陈遇安笑得很友善,他是真心可怜这个女孩,但家事这种本就说不清,可依照她的选择,足以证明是个感恩善良的姑娘。 扫了眼男人的笑脸。 麦穗儿可完全笑不出,她如今不管对顾长挚还是这个男人,都有种说不清的排斥和厌恶。 别开眼,将水杯推远,面无表情道,“如果顾长挚害怕我将此事传播出去,那他可以放心,我没时间精力去挖掘他那点小*,今后我会离他远远的,万一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彼此擦肩而过,这样满意么?亦或是他非要拿捏住我,才肯稍微松懈?” 轻咳,陈遇安握拳放在唇畔,有些脸红的解释,“看来麦小姐对长挚误会很深,其实他这个人……” 绞尽脑汁的想要挽回他的那么点正面形象,可竟找不着合适的词语,一不留神还瞥见麦穗儿哂笑的双眼,她漆黑的眸望着他,潜台词好像是在说“编,倒要看看你怎么继续编”! 好吧。 陈遇安承认,他编不下去。 尴尬的讪笑一声,陈遇安让过来点餐的服务员先行退下,压低嗓音道,“麦小姐,实不相瞒,长挚他有病。” 麦穗儿很淡定。 她动了动唇,“哦,他有病,我没药,可以走了么?”说着便要起身。 陈遇安:“……” “等下。”一把摁下她纤细的胳膊,陈遇安眸露恳切,“麦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在sd兼职数年,对我们品牌了解很深,上次的事情是长挚过于任性,我都有调查清楚,在这里跟你被牵连的朋友道声歉,但请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么?” 道歉? 麦穗儿回眸望着陈遇安。 她挣开他的手,看了眼周遭餐客投来的诧异目光,她抚平衣角,坐下认真道,“是我没遵守商场规矩,我承担,可是顾长挚这个人……”倏地轻笑,麦穗儿有些无语,“他这个人有心么?他是不是享受着高高在上任意一句话就能拿捏别人的快感?这样的人我觉得可怜又可悲,一件小事,大动干戈,好像我越去解释越去恳求,他就更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自尊,我是真的以后都不想跟你们再有牵扯,所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气氛沉默了片刻。 陈遇安轻吁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冲对面神色坚定的女人道,“我不知道怎么跟麦小姐去解释他的性格,恶劣自大敏感自私刻薄,都是对的,但今天我约你,不是要探讨顾长挚,我的本质是与你谈一桩合作,对方只能是你的合作。” 不再卖关子,陈遇安与眸露不解的麦穗儿对视,“我想聘请麦小姐,每周两晚,一夜三万,陪顾长挚。”顿了数秒,略有深意的补充,“是另个顾长挚。” 麦穗儿:“……” 话能一次性说完么?吓死她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虽是白日,餐厅吊顶灯光却很璀璨。 炫亮的光线明灭在陈遇安带笑的眸子里,化作一汪静好的湖泊。 顿了几秒,他侧身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合同,推到麦穗儿身前,“麦小姐,我很诚心,我们可以先签订三个月的试用期,三个月薪酬一次性付清,七十二万人民币都在这张卡内。”说着,他从西装内衬口袋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食指中指夹着,悬在半空,眼神笃定,“中间出现任何问题,若是我方选择终止,这些钱仍旧是你的,但……” 言语戛然一顿,陈遇安蓦地定定望着面前没什么表情的女人,抿唇严肃道,“倘若三月已过,我方需要你继续,还希望麦小姐不要拒绝。” 视线轻飘飘扫了眼金色银/行/卡。 麦穗儿看向陈遇安的眼睛,眯了眯眸,“继续?多久?半年?一年?还是……” “麦小姐,我个人当然希望三个月就可以治愈,但顾长挚的情况你见过。”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他烦闷的蹙起眉心,“准确时间连医生都没办法给出,我想,半年没有任何好转基本便可定为治疗失败,中途若有好转迹象,我们会诚意提高酬劳聘请你留下。” “然后?一年复一年?”麦穗儿迟疑的继续问,“为什么找我?顾长挚并不喜欢我!” “他喜欢。” 麦穗儿又给吓了一跳,睫毛猛地掀起,一副被震到的可怕模样。 轻笑一声,陈遇安摇头,“那个他!” “……”麦穗儿扯了扯唇,端起白水抿了一口,压压惊。 “顾长挚不知情,以后的治疗他依然蒙在鼓里,想必麦小姐应该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两个顾长挚之间不存在共通,彼此没有记忆,属于个体。”陈遇安认真的介绍简/单/情况,眸中不由变得炽热起来,“至于为什么选择顾小姐,因为这么多年里,你是他第一个沟通交流并散发好意的人,就只有你,他很喜欢你,难道不是?” 难道真的是? 麦穗儿没拿稳送到唇畔的玻璃水杯,手颤抖了下,险些把水杯给扔了,双手抢了半天,终于护住,但针织薄毛衫却给晃洒出去的水渍润了一片湿漉漉。 她接过陈遇安递的纸巾,怔怔擦着,心下却回想着方才的那番话。 顾长挚是人格分裂? 但陈遇安又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格分裂,比较复杂。 难怪。 那次电梯里的状况,的确把她给弄懵了。 还有上次庭院,亦是如此,前一刻还乖乖顺顺可怜兮兮,下一秒就狂妄自大恶劣透顶…… 顾长挚是真有病。 并不轻。 “麦小姐,如果你需要好好考虑几日,我可以等你作出……” “不。”呆呆的摇头,麦穗儿脸色有些麻木,恍若仍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 拒绝? 陈遇安脸色陡然沉郁,他心情不好的揉了揉眉头,准备再好生规劝,甭管是恳求还是…… 然而—— 他没来得及启唇,便见对面坐的小女人眨了下眼,晃了晃脑袋后她低眉拿起合同,飞快扫了几眼,直接握笔在末页哗啦一下,签名,搁下。 一气呵成。 陈遇安:“……” 他见她抬头,眼睛清澈干净,却是望着他手里的银/行/卡。 恍然的点头,赶紧把卡双手递过去,陈遇安反应不及的磕巴道,“麦小姐可以立即查询账户,还、还有,麦小姐为人真是爽快,我真是最爱与麦小姐这种人打交道。” 低眉照着卡上的号码输入查询框。 麦穗儿头也未抬的勾了勾唇,语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我也是。” “啊?” 见他不解,麦穗儿看了眼余额,没错,数目是对的,她边修改密码边懒懒抬眸,似笑非笑,“我一向喜欢跟陈先生这种人打交道,毕竟……”顿了一秒,落落大方道,“人傻钱多。” 陈遇安:“……” 讪讪触了触鼻尖,两人握手,算是达成共识。 “等确定好治疗时间,我会通知你。” 点头,麦穗儿面色纠结,有些才想起来的尴尬抬头问道,“不好意思,我先前没问清楚,这个治疗是具体需要我做什么?是正常的交易陪护吧?” 没憋住,陈遇安扫了眼她皱起的眉角,霎时轻笑出声。 他忍俊不禁的望着麦穗儿,弯唇挑眉,“那个状态,嗯,我想,顾长挚想对你做什么也做不到,麦小姐多虑了。” 脸颊立即浮上几丝赧然,麦穗儿轻咳一声,她想想也是。 凶一凶就能掉眼泪的顾长挚…… 这画风,怎么看都是被她欺负的样子! “放心麦小姐,治疗方式很温和,前期要求很简单,你把他当做一个脆弱的孩子尽量让他更加喜欢你就好!无论用什么方式!” “好!” 双方作别。 麦穗儿走到喧闹的人行道上,马路川流不息,一片沸腾。 她微低着头,春光不浓不烈,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麦穗儿双手都套在毛衫兜里,右手掌心攥着卡,里面有七十二万。 养父医疗费欠债还剩将近五十万,减去这部分余下二十来万。 走着走着,蓦地驻足在一颗抽发出绿芽的梧桐树下,麦穗儿仰头顶着卷成圈儿没长开的叶片,突然有点茫然有点空落落有点如释重负,还有心酸喜悦不知所措,总之百感交集。 在长椅上一直坐到夕阳倾斜,她才拾掇了精神搭地铁回家。 小区外,麦穗儿扫了眼附近的超市和店面,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想放肆一次,自己给自己庆祝一次。 买了几块甜点蛋糕和一份卤肉饭,她提着塑料袋回屋。 全部吃完,肚皮撑到爆,有种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麦穗儿平躺在娃娃堆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不喜欢顾长挚。 可今天对着陈遇安提出的条件,如果她拒绝,那一定是嫌钱不够多。但是一晚三万,她想不出比这更来钱快的工作,关键每周两天,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所以—— 好像可以不用每天为了钱钱钱而精打细算,不用为了钱钱钱而耗费青春,不用为了钱钱钱而一味低声下气看人脸色! 正是因为这些,她屈服了。 甚至脑海内没有一丝顾虑,毕竟那个顾长挚和这个顾长挚不一样! 偏头抱住软绵绵的娃娃,麦穗儿闭上双眼。 脑海一瞬间忽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顾长挚的画面。 她在sd中心卖场兼职很久了。 双休两天,日薪八百,是她喜爱的工作场地,与各个系列的玩具亲密接触,迎送那些天真纯洁的笑脸,简单而幸福…… 这些年月里,因为不是正式员工,她并未有幸亲眼见到大家眼里的恶魔顾长挚,只听同为导购的几个女孩私下笑着八卦过,行走的荷尔蒙,身材相貌气质举止,绝对宇宙级完美极品,前提是不生气不开口不邪魅一笑不眼神阴鸷! 甚至憧憬过头的女孩会觉得他发怒的样子都好帅好性感好耿直好真性情哦! 然而。 当这些真性情降落到自己身上…… 那是上个月月初的第二天。 麦穗儿本身有别的工作,但因为下午sd有场盛大活动,几个国外合作方会前来中心卖场参观一二。 实在是缺人手得紧,加之原先定好参加的几个姑娘临时有事,麦穗儿记挂着人事经理和组长安姐对她的好,便吃了两颗感冒药,顶着热烧去了。 活动热闹非凡,麦穗儿被吵得头晕眼花。 在最初一波热潮褪去后,她实在撑不住疲倦,便趁着清闲藏到人烟僻静的角落歇息片刻。 靠在方柱旁,左面是主打的熊猫竹竹系列,不知怎么的,倾斜着倾斜着,她就无力的靠在了娃娃身上,它们身体软绵绵的,像天空中的云朵,柔和的安抚着她。 眼皮坠重,仿佛怎么都睁不开。 兀然…… 有什么朝她逼近。 笃笃笃,一声声,冷厉而干脆,不轻不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琴键上,编织着生硬的频率。 她眯开眼睛,隐约看到一抹模模糊糊的黑影朝她走来,很黑很黑,像是讨厌的地狱深处的颜色。 想撑着站起来,可腰肢酸软无力,手腕也是! 于是,他就这么毫无避忌的停顿在她身前。 慢慢的,他俯下腰,二人距离亲昵而又暧昧,伴着他不断压低的动作,两具身体几乎要重合到一起。 英俊精致的脸浮现在眼前。 哪怕视线混沌,也是能分别出这张脸长得究竟有多好看! 只是他的眼神,阴冷刺骨,不夹杂一丝人间情味,黑黢黢的盘旋着阴森…… 右手微抬,他动作轻浮又不屑的朝她左胸袭来。 麦穗儿大惊,方要反抗,可他动作却比她敏捷许多。 “麦穗儿?”他的声音像是冬天零度以下的冰水撞击在坚固的顽石上,修长食指指尖抵着她胸上扣着的挂牌,“嗤拉”一声,他猛地暴力扯掉,“啪”一下甩开,挂牌清脆的摔落在地。 起身,好整以暇理了理衣领,他没正眼看她一次,施施然启唇,透着高高在上的睥睨众生感,“你,不用再来。” 她完全是懵的! 这就是她们口中的顾长挚? 麦穗儿不想狡辩,不想解释,毕竟坏了卖场规矩是事实…… 第18章 第十八章 酣睡至天明。 薄光透过纱帘丝丝渗透进来,麦穗儿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下床,“嗤拉”一下,窗帘全开,灿烂阳光拂过床榻上大大小小的娃娃,笼罩出一片金辉。 她回眸笑了下,利落的扎起马尾去洗漱。 今天周六,没有课程兼职,原本打算去做的超市促销麦穗儿不去了。 需要金钱的时候人才绷着一根筋,然后不分昼白一股脑儿扑进任何可以赚钱的场所,现在呢?她不需要了…… 简易早餐后,麦穗儿拿出小账本,就着手机计算器敲敲点点。 麦心爱今年大二,再一年半她就不用承担她的学费生活费,至于曹宝玥,麦穗儿垂眉,一个月打两千生活费过去,她可以供她后半辈子,这对于她们这段母女情分已是仁至义尽,真的仁至义尽了……她不会像个木偶般任她们拿捏,等顾长挚的事情了断,就离开吧,去另一所城市,嗯! 深吸一口气,麦穗儿撑着额头,思索半晌,给陈遇安打电话。 “麦小姐?” “嗯,陈先生,关于昨天的事情,我并没有了解很详细,既然我答应这份工作,自然希望能做到最好,所以能麻烦你再给我讲讲顾长挚具体情况么?” “唔。”对畔似迟疑了下,缓慢道,“不用着急,我是准备今天请你过来,择日不如撞日,治疗就从今晚开始。”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 下楼梯,陈遇安将手机搁在耳畔,肩膀夹着,双手理着衬衫袖摆,好笑,“麦小姐不用紧张,进任何单位前两日都是熟悉环境阶段,你也是,放轻松即可!” 语毕,摁断电话,他开车去找顾长挚。 周末清闲。 陈遇安在偌大的庭院转悠了小半小时,好不容易逮着家政的几个阿姨大叔,大家说说笑笑的修剪着草坪灌木,见到他纷纷熟稔的打招呼。 得了他们提示,终于在马厩找到悠闲喂养英国纯血马的男人。 他一身枣红色骑马装,格外显得人英俊高大,白色衬衣衣领没有一丝褶皱,手上抓了把草料,正慵懒疏散的投喂那匹和主人一般趾高气昂的马。 趾高气昂到什么程度呢? 陈遇安上前抓了把草料,殷勤凑到毛皮乌溜黑的“勇士”嘴边,结果马儿看了他一记,顷刻打了个鼻息,提着马蹄儿扭头朝顾长挚手腕蹭了蹭…… “好家伙。”摸了摸它脑袋,顾长挚露出欠扁至极的笑脸,手上抓了把豆子,勾唇贱兮兮道,“给你奖励。” 被叫做“勇士”的纯血马欢悦的埋头颠颠啃了起来。 陈遇安:“……”这德行,就是给惯的!受不了…… 挑了挑眉,他轻咳着转移话题,“我刚进门,怎么感觉你这安保感应系统不一样了?” 专注喂着马儿,顾长挚寡淡应声,神情漠然,语气怪轻飘飘的,“升级了呗!一只蚂蚁都别想着偷偷摸摸混进来。” “哦!”心情复杂。 陈遇安眨了眨眼,怎么就忘了他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但凡心生疑虑,就谨慎敏感得可怕! “我家最近出了点问题,要翻修一下,从今天起,住你这儿一阵行么?” “不行。”又喂了把豆子,顾长挚嫌弃不已的瞥他一眼,“我这儿不是酒店。” 吃了瘪也不肯放弃,陈遇安绕着他转,“酒店不方便,你这儿好。” “废话,但不行。” 有点着急,陈遇安扫了“勇士”一眼,怒道,“我都给你做牛做马那么多年了,它都能在你家住着,我就不行?” 许是用手指指着它。 “勇士”立马昂着脖子抗议的嘶鸣起来。 顾长挚被逗笑,施施然从上到下陈遇安,仿若恩赐般的点了点尊贵的头颅,“那行吧!让你住。” 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站在身后,陈遇安摇了摇头,感叹自己可真不容易! 稍后,顾长挚带着陈遇安逛别墅内部,陆续给他叮嘱“危险地带”。 “扶梯这段区域加了感控装置,别碰,会全场报警。” “那片墙面是特殊材料,千万别靠,有电。” “玄关处第三块瓷砖不准踩,后果自负。” “这几个花瓶也别乱触,哦,还有那边……” …… 陈遇安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是懵逼的状态。 他崩溃问,“这么多,你要是记混了怎么办?” 一脸看“傻逼”的表情望着他,顾长挚轻嗤道,“遥控装置在我床头,我自是睡下后才会开启。”继续好整以暇的提建议,“所以你不记得没关系,呆在卧室不出门就好。” 陈遇安觉得胸口遭受到重重一击,sosad! 接下来一整天陈遇安没别的心思,只顾背诵这些幼稚可怕恐怖的陷阱,生怕晚上麦穗儿来后两人被这些东西给坑死。 夜幕降临。 两人安静用完五星级大厨按点送来的晚餐。 顾长挚拿起手帕拭嘴,“我一般九点入睡,你九点后别再出门。” “嗯好。” 目送他旋身上楼,陈遇安取出手机给麦穗儿传送详细地址,告诉她此时可以出发。 大概八点四十左右,麦穗儿成功抵达。 她站在院外给陈遇安打电话,下一秒却被挂断。 诧异的挑眉,随之收到一条简讯。 “不好意思,通话不方便。” 麦穗儿:“……没关系,我到了。” “好,我现在过来给你开门。” “嗯。” 完全地下组织既视感。 麦穗儿挠了挠后脑勺,安静的立在边侧。 别墅里头是恍如白昼的刺目灯晕,丝丝缕缕的漏出来,令她站的这块区域亦清晰可见。 没几分钟,轻微窸窣的响动传来。 “啪嗒”的细碎解锁声后,栅栏从内打开,麦穗儿在陈遇安招手示意下小跑进去。 “麦小姐,你待会跟着我步伐走,我把你先安置在安全区域,等九点过十分左右拉下电闸后,我再带你去他房间。” “好。” 看来顾长挚确实是不能处在黑暗里的,只是—— 对于陈遇安这番话,麦穗儿听得纳闷,怎么有种奇异的紧迫感?但她却没多加追问,毕竟万事小心为上,她也不愿被这个可恶的顾长挚发现端倪。 内里灯火通明。 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心理感觉。 麦穗儿不大自在,谨慎的追随陈遇安脚步。 “这里。” 进了客厅,陈遇安站在旋转楼梯下的死角,不好意思的轻声道,“委屈麦小姐先呆在这里。”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等十五分钟便可。” 麦穗儿没觉得委屈。 拿人钱财□□而已,这算什么? 她听话的蹲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完全埋没在楼梯挡住的半阴暗地带。 握着手机,她盯着屏幕时间,分秒逝去,时至九点过五分。 陈遇安已不见踪迹,想必正在电闸附近? 双腿蹲得有些酸软,麦穗儿站起来,想活动下筋骨,孰知起身时,头顶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硬物,她还没反应过来疼,“滴答滴答”报警的刺耳尖锐声陡然叫嚣起来,一声又一声,吵得耳膜震痛! 吓懵了! 麦穗儿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楼上“啪”的重重踹门声响起,旋即跟来的是一记暴怒的干吼声。 “陈遇安,捣什么鬼?” 顾长挚? 麦穗儿慌乱不已,她感觉他好似就站在她头顶一般。 蓦地一下,报警声突兀停止。 “笃笃笃”,沉闷而坠重的脚步声。 他要下楼? 糟糕! 麦穗儿左右四顾,心脏扑通跳,一时顾不得多想,连忙猫着腰顺着墙角一溜烟藏到有幕帘的左面。 躲在不透明的雕有竹兰的屏风后,麦穗儿松了口气的半靠在壁上。 啊…… 她的后背。 全身酥麻,有电流顺着与墙面接触的肌肤冲进来,一瞬燎原,沿着鲜血筋脉横冲直撞,指尖都没有知觉了。 死死咬着牙,麦穗儿没尖叫出声。 麻木的缓了好久,脸上都做不出表情,她怔怔圆瞪着眼睛。 这破地方!气得想骂人! 顾长挚脑子绝对有病!绝对的…… “不好意思。”匆匆赶来的陈遇安仓促扫了眼四周,见只有穿着睡袍一脸阴鸷叉腰站在客厅的顾长挚,他绞尽脑汁道,“我家的猫没人照顾,我给一起带来了,估计是它刚才不小心……” “猫?”怒不可遏的打断,顾长挚踹起一脚踢了下面前的圆桌,结果用力过猛,他憋着痛,阴气沉沉更暴躁,“你居然敢把一只野猫带进我家?” “家猫,我养的。” 嗤一声,顾长挚冷笑连连,“管它家猫野猫,再捣乱被我逮到就剐了它皮。” 胡乱抓了把头发,他胸口恶气未消,转身就沿着楼梯“笃笃笃”爬上去,明显睡眠被影响的狂躁模样。 半晌。 陈遇安和被电的麦穗儿同时放下戒备。 全身终于有了知觉。 麦穗儿泪流满面的甩了甩手,额头崩溃的磕了几下眼前的方柱。 “唔。”她捂住额头,没憋住的痛呼出声,抬眸看,眼前方柱哪儿还是先前模样?平滑表面瞬间放出密密麻麻的圆锥,她额头现在一定好几个圆坑。 “没事儿吧?”循着这点声响,陈遇安找过来。 麦穗儿捂着额头不言不语,这是没事儿的样子?她心痛的搁下手,泪汪汪仰头望着陈遇安,一副被坑惨了的样子,“陈先生,不考虑加薪酬?” 陈遇安:“……”讪讪触了触鼻尖,他点头,很慷慨,“加,加!”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囧囧有神的解释了几句这房子的安保机关,陈遇安转身小心翼翼的表示他要去拉电闸了,让她千万别再擅自妄动。 麦穗儿木然的点头,她手心握着手机,方便停电时可以照明视物。 这下哪儿还敢有小动作? 委屈的触碰额头,隐约能摸出几个往内凹的小坑窝。 麦穗儿抑郁的垮着脸,只能安慰自己,这房子真的也特别顾长挚呢!变态嚣张可怕恐怖,和主人一样对她不友好至极,可能人与房都跟她五行犯冲吧! 腹诽了小会儿。 全场赫然黑暗下来,像有一头凶猛的怪兽瞬间吞噬掉了所有灯光,其实这才该是天明夜黑的正常轮回。 麦穗儿手快的点击屏幕,打开手电筒软件。 灯光向前扫射,手腕蓦地一晃,她兀然瞪圆眼睛,从头到脚身体僵硬,有人,前面那儿有一团人影…… 猛地跌靠在墙面。 停了电,特殊材料失去了功能,倒和普通壁面没有多大区别。 麦穗儿足足怔了十多秒,才发觉灯光笼罩处的那抹身形一动不动。 原来是雕塑。 小心翼翼的蹭过去,麦穗儿生无可恋的站在铜铁人脚畔,撇了撇嘴角。 积了满腹怒气,她站在旋转楼梯脚下,绷紧脸等陈遇安过来。 “麦小姐?”黢黑中,伴着一小点星火,陈遇安刻意压低的纤细嗓音传来。 麦穗儿无语的晃了晃手机,“这儿。” 二人成功会晤。 陈遇安给她细细说明情况,“麦小姐,因为怕他生疑,治疗时间大概只有三到四个小时,从九点半到凌晨一点。过了点后,还麻烦麦小姐把他哄睡着,然后出来,我再跑去恢复电闸。另外,长挚曾经的心理主治医生是远在美国的易教授,他不会亲自来中国,但之后的疗程里,他会传授许多方式给你,还有……” 满目黑暗很好掩饰了脸上的几丝不耐烦。 麦穗儿抿唇,打断陈遇安的说辞,“陈先生,这些话咱们一定要在这里说?下次能提前商量好再行动么?” 起码不该和今晚一般儿戏。 最后一句话,烂在了她心里。 陈遇安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实在没料及遇到这种情况,白日跟着顾长挚转悠别墅“危机区域”时,他咋舌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只顾记牢那些细节,在与麦穗儿沟通上面,确实有所疏忽。 “抱歉麦小姐,前半月长挚家都不是这情况。”陈遇安哭笑不得的叹气,“咱们上楼,今晚你就先和‘他’接触接触,没有其他目的。” 领着麦穗儿走至左面长廊的倒数第二间卧室。 陈遇安郑重的最后道,“麦小姐,我是相信你才没有放置任何窃听摄影设备。” 固然这句话听着让人高兴不起来。 但麦穗儿懂,她一直很拎得清,工作就是工作,他们付给了她酬劳,她会认真按照原则办事。 “放心,我对‘他’没有恶意。” 简言之,对白日里的顾长挚就很有恶意了。 陈遇安秒懂。 他退后一步,“我不出现在他面前,怕有预料之外的影响。但麦小姐放心,我人一直在走廊尽头处的第三间房,有事找我,打电话也可以。不过一定记得,万万不可将手机屏幕直接对上顾长挚的脸,我们测试过,月光下他不会有任何不适反应,可遇上类似强光时,他会顷刻苏醒。” 就像上次电梯里? 麦穗儿沉思的点头,原来那次是她的手机电筒光线刺激到了顾长挚二号,所以才瞬间秒变回一号? 两个号。 白日里的才是主人格吧…… 见陈遇安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麦穗儿深提了一口气,呼吸吐纳,抬手搭在门柄上。 细微的一声“吱呀”,轻而易举推开。 手机藏进兜里。 她的眼睛此时已经适应了漆黑的环境,卧室内部的大体轮廓清晰浮现在眼底。 “顾……” 收回话语,麦穗儿尴尬的掐着嗓子柔柔的唤,“小顾顾,小顾顾你在哪儿?” 叫一声鸡皮疙瘩一地,再叫一声鸡皮疙瘩再抖一地。 地板上满满都是她的节操…… 摩擦着瑟缩的双臂,麦穗儿觉得她已经没有下限了。 缓慢的靠近床褥,薄被已经掀开,床单有些未散去的温热,证明前一刻顾长挚是躺在这儿的! 逡巡了一圈,主要卧室大的跟客厅似的…… 哪儿哪儿都是摆件,大大小小的,看着都能藏人。 麦穗儿又唤了两声小顾顾。 边喊边走去窗边,把紧阖的窗帘全部拉开。 三月底,月光清泠。 冷幽幽的携带着缕缕清新湿气飘进来,伴着微光,室内比原先清晰了两分。 “小顾顾?” 挠了挠脖颈,麦穗儿烦躁的一把拉开衣柜。 没找着人,却见识了把顾长挚的骚包程度。 科科,红橙黄绿青蓝紫,只有想不到的颜色,没有他没有的衬衣,一排排就着微弱月光看下来,波澜壮阔…… 外表有多浮华内心就有多病态空虚? 麦穗儿抽搐着嘴角挑眉,起码顾长挚是这类人没跑了! “小顾顾?你在跟我玩捉迷藏么?”压抑着怒气,麦穗儿弯着唇角,继续轻轻柔柔的呼唤。 床底实心,没办法钻下去。 卫生间没人,阳台没人。 偌大的艺术雕塑后也没人…… 抬头盯着天花板。 光秃秃的,更没法藏人了吧! “小顾顾?”抓狂的捧着乱发,麦穗儿眨了眨眼,“小顾顾,跟你说哦,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啊,真走了啊。” 麦穗儿依言往出口走,直至走到门后将要伸手拧锁扣时,一声急促焦切的委屈声立马传来,“喵喵,喵喵别走,喵……啊……” “砰”得一下,似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到了一起。 短促的一声凄厉叫喊后,幽暗的房间里顷刻响起了低低浅浅的连绵啜泣。 麦穗儿:“……” 好生脆弱的顾长挚一号!一如既往的真实不做作! 哭声仍在继续,“喵喵呜,呜呜呜……” 完全是痛哭流涕的那种恸哭声,不加伪装与掩饰。 “怎么了?”麦穗儿讪讪的循着声源找人,“你在哪儿?” “喵喵呜……小顾顾在、在这儿呜呜呜……” 哭得她耳朵都在嗡嗡嗡! 麦穗儿好歹锁定了区域,她蹲下身,视线粗略一晃,终于在一张不高的木桌下看到一坨蘑菇。 “蘑菇”正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当然,是对比白日里的“骚包顾长挚”而来的落差。 他双腿笔直的往前伸着,双手抱住头,嘤嘤啜泣,睡袍大开,裸/露出结实的大腿和大片胸膛,哪怕夜色不明,但因为距离之故,仍旧可以模糊看到姣好的肌理线条。 尴尬的别头。 麦穗儿捂住眼睛。 又觉得好玩,情不自禁轻笑了一记。 霎时。 哭泣声更耀武扬威了,比先前整整抬高了一个音调。 麦穗儿只得拿下覆在眼睛上的手,安抚他,“怎么哭呢?” “喵喵,疼。” “哪儿疼?” “头顶呜呜呜……” 麦穗儿蹲身在桌畔,伸出手,“先出来可不可以?” 哭得鼻音明显,顾长挚点头,哑声道,“可以,但、但是喵喵……”伸手往上指了指,他抽了抽鼻尖,“怕怕!” 怕怕? 麦穗儿双唇抿成一条线,抑制着不笑出声。 她手试探的往桌底面碰了碰,登时“嘶”了声,尖锐的感觉与方才如出一辙,就是方柱表面弹出的一列圆锥铁皮。 麦穗儿猛地缩回手,恶狠狠瞪着顾长挚。 又来?怎么这机关居然不是电动的?太糟心了…… “喵喵,痛痛么?”见她没了声音,顾长挚急忙缩着身体从桌底钻出来爬到她身侧,一把抓起她的手,吸溜着眼泪给她指尖吹气。 这些都打哪儿学来的? 麦穗儿望着眼前不足一尺的他侧脸,微光折射在他湿漉的脸颊,泪水晶莹,细小的绒毛像镀了层星光,神情尤外的虔诚认真。 “不疼了。”缩回手,麦穗儿问他,“那你疼么?” 摸了摸头顶鼓起的包,顾长挚蜷缩在她身侧,可怜巴巴的点头,眼睛像浸染了露珠的黑葡萄,“好疼好疼的,喵喵给吹吹。” 说着,不假思索的埋头,将头顶对着她这边,咕哝着重复,“喵喵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麦穗儿:“……” 别扭的凑过去,鼓嘴给他吹了两口,窘迫道,“行了吧?” “不行不行,再来两口。” 只得又给他猛吹了两次,麦穗儿憋了股气,吹得他头发丝儿都随风摇晃挺立。 他瞬间笑出声来。 双臂撑在地板,倾着身子朝她逼近,抬头眼巴巴盯着她,眸底闪烁着小狗般的忠诚,“喵喵,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文不出意外开《傲慢忠犬》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提前收藏O(∩_∩)O~~网页地址:《傲慢忠犬》 手机地址:《傲慢忠犬》 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真好? sweetdream那次事故闹到最后,麦穗儿从未想过能从这张刻薄冷酷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他的眼眸清澈干净,黑黑圆圆的珠子里一瞬间像绽放出了烟花,细细碎碎的璀璨,点亮了黑夜。 他的双臂也极其有力量,一直维持着撑在地面看她的动作,唇畔微微漾起好看的弧度,笑得一点儿都不矫揉造作…… 麦穗儿被他嘲讽鄙夷的勾唇一笑荼毒眼睛那么久,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五官是无辜的。 倨傲矜贵寡情大抵都是从内往外散发出的气质,顾长挚这张俊脸明明可以笑得单纯而又无害! “别总这样看我。”伸手把他的脸往外偏转,麦穗儿被如此一丝不苟的目光盯得有些怪不好意思。 “喵喵……” “我不叫喵喵。” 顾长挚终于收起了小狗乖乖的姿势,挪到她身侧,歪着头,“嗯嗯我记性很好的,上次说了,不叫你喵喵,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我叫麦穗儿。” “哦,穗穗,穗穗好听哦!”顾长挚一连叫了好几声,眉开眼笑。 麦穗儿无语,方要拒绝从天而降的小名,猛地旁侧一大团黑影扑来,像一个硕壮的大熊在眼前晃过,下一秒,她就被他完完整整抱在怀里。 他仍在笑,“穗穗,穗穗你真好!” 麦穗儿的体型比一般女孩儿娇俏,因为骨架小,浑身没几两肉。 相反,顾长挚全身肌肉不夸张但很健硕,加之真的很高,这么一把倒栽在她身上,好重! 他全身都趴在她身上,纵使她立志像小白杨一般不肯曲折,也被他一点点压弯了下去。 实在是吃力。 麦穗儿怒极的握拳重重锤在他腰部,旋即一把推开他,斥道,“别碰我。” 吓了一跳。 顾长挚瞪大眼,他垂低脑袋盯着自己双手,试探的看了麦穗儿一眼,见她冷脸不言不语,他不知所措,又委屈。 伸手无意识去碰立在身后的深蓝色繁花花瓶,他郁闷的拍打,一不小心手指触到了花瓶底部。 “轰”一声。 地板蓦然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沿着中心线朝两边分离。 黑灯瞎火,月光并不能让人毫无障碍的视物。麦穗儿听到不对劲,刚警醒的抬眸,就听顾长挚慌乱的嚷了声“穗穗”,她方要追问,身下一空,来不及往实地处挪动,整个人登时失重的坠下去…… 同时掉下去的,自然还有顾长挚。 麦穗儿恨不能掐死他! 地洞似乎不深,但有一定弧度,两人骨碌碌滚下去,跟下锅的饺子一般滚作一团。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 这份工作,太累了! 难怪一夜三万,早知道合同就不签得那么爽快了! 麦穗儿一边嘲弄自己眼皮子太浅,一边心疼她的胳膊腿儿。 “穗穗,穗穗痛不痛?” 她浑噩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是顾长挚率先爬起来,摸索着半抱起她,声音哽咽,“穗穗呜呜呜……” “我还没死!”咬牙切齿的抑制住扇他的冲动,麦穗儿艰难的在他扶持下坐起来。 顾长挚! 顾长挚! 翻来覆去在齿间默念着名字。 麦穗儿已经气到极致,他是疯了么?还是做梦都怕被偷被抢被暗杀,居然在卧室都有一条暗道…… 正常人一定做不出这事! 一定! “穗穗……” “穗穗呜呜,穗穗!” 顾长挚抽抽搭搭了一阵,双手环抱住她,似乎是将下巴搁在了她肩上,隐隐的啜泣,“掉下去的时候,以为,以为穗穗要走。以为你会和喵喵一样,不喜欢我,你就走了呜呜。” “喵喵是谁?” “喵喵就是喵喵!” 麦穗儿被他双臂勒得脖子有些呼吸困难,她轻轻拍打他后背,敷衍的宽慰他,“我不走。”语罢,下意识伸手去掏针织衫兜里的手机,都没有。 这才着急,怎么办? 麦穗儿深深蹙眉。没有手机,无法照明,无法联系陈遇安。 她不能整晚和顾长挚呆在一起啊! 扶额。 麦穗儿拍了拍顾长挚,“起身。” 顾长挚不呜咽了,乖乖站起来牵着她手,“穗穗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任由他握着,麦穗儿已经懒得反抗。 “跟着我走,知道?” “好的穗穗,知道了穗穗!” 麦穗儿忽略身上隐约的疼痛,紧贴着墙侧缓慢的往前挪动。 她不知顾长挚挖这个机关是做什么,满目漆黑,她实际上挺害怕的…… 可除了他们俩,偌大的别墅只余陈遇安一人,在求救之前,先试探着往前走走? 一路盲行,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 逐渐,顾长挚已经不满足跟在她身后当小尾巴了。 而是与她并肩前行,他喋喋不休说的所有话中,有一句重复率最高,时不时会翻来覆去的念叨。 “穗穗,一定不要丢下我。” 就是这句。 麦穗儿一心两用,揣摩着他的性格。 纵然不懂正儿八经的心理学,但处在这个社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断与人打交道,生活更像是实践性演练,因为每个人的情绪和心理都不一样。 白日里的顾长挚嚣张跋扈强大无敌。 夜晚内的顾长挚乖巧胆小渴望安全感…… 终归到底,应该是内心的匮乏折射到现实?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最为理想的模样?不需要别人的陪伴认同,孤军奋战,做自己王国里的国王,纵然没有一兵一将,也能英勇的头戴王冠所向披靡?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他自己都以为他真的已经强大到了无坚不摧的境界? 可伪装就是伪装。 不是没有人去拆穿撕碎,就能混淆成真实。 麦穗儿轻轻侧眸。 尽管看不见,她仍微微扬起下巴,在黑暗里凭感觉锁住他的脸颊。 此时此刻,身旁的“顾长挚”便是最佳证明! 黑暗与光明。 是他的一个按钮。 为什么会以此为纽带?麦穗儿想,只怕是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 脚下地面很平整。 又陆续走了很远,麦穗儿一直往前摸索的手突然触碰到了硬物,走至尽头了? 两人停下脚步,她单手掌心在面前的壁上游移,好像是一扇门。麦穗儿迅速的摸索着拆开门栓,一阵响动后,她拉开颇重的半扇门。 霎时月光倾泻而来,还有扑面的青草香味儿…… 麦穗儿警惕的留心顾长挚反应。 果然,月色亮度不够,朦朦胧胧的,他只伸手揉了揉眼睛适应光线,便扭头期期艾艾的看她。 “穗穗。”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过来,见她没有明显拒绝,一把捉着她手指,当宝贝一样紧紧捏住。 两人沿着阶梯而上,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葱葱郁郁的密竹。 费力的钻出去,麦穗儿借着自然光观察周遭。 放眼望去,是大片青绿色草坪,夜色浓郁,不过几米,远处就沦陷进了未知的漆黑里。 仍是顾长挚别墅境内,后景庭院? 麦穗儿往前走了几步,电闸拉下后,所有路灯都熄灭,他们只能一头雾水的试探行路。 旁侧的顾长挚很安静。 他一直牢牢抓紧了她的手,劲道很大。 麦穗儿想了想卡里的钱,忍了!“他”是她雇主,是她服务的对象。 不过—— 偏头仰望看起来有些不安的男人,麦穗儿蹙眉。 他双肩没有打开,畏缩着,蔫蔫的似乎想藏进地底深处。 “害怕什么?”麦穗儿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柔的问。 “怕……”他吞吞吐吐,额头皱出几道折痕,“怕……”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开始紧张,尾音带颤,湿漉漉的眼睛无助的低头看她。 “没事。”麦穗儿安抚他,不再逼问,他怕什么?无非是环境的转移让他没了可藏身之处,他喜欢黑暗和隐蔽…… 如果一步步带他适应光明呢? 可哪里又是易事? “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话?”想起上次陈遇安给她提及之事,麦穗儿就觉得不可思议,顾长挚只肯与她交流? “因为穗穗好。”转移了话题,他总算状态稍显稳定。 “难道只有我好?” “嗯,只有穗穗好,穗穗声音好听,像……”他认真的思考说辞,蓦地唇角弯起,“像轻风,呼呼的从指缝划过,还像阳光,暖洋洋的。” “阳光?” “嗯,很小很小的阳光。” …… 两人走过一间小小的屋棚。 陡然一阵鼻息声打断交谈。 顾长挚顷刻吓得躲到她后背,动作太快,反倒让麦穗儿来不及害怕。 她抽了抽嘴角,不得不镇定下来,往前靠近两步,麦穗儿听着又几声鼻息,很快确定,是马厩。 有钱人豢养罕见宠物不是稀奇事,但马是比较难伺候的一种! 回头瞥了眼吓破胆的顾长挚。 麦穗儿撇嘴,还养马呢,顾长挚好闲啊…… 难怪那么宽阔的草坪! 拽着不断往后退的顾长挚,两人走到栏前,内里一片黑乎乎,看不清马儿。 “穗穗,穗穗怕!”抱紧她胳膊,顾长挚小声呜咽,不知是不是吵醒了睡觉的马,窸窣的一阵响动后,“笃笃”轻浅蹄声,一匹乌黑的成年高马登时显现在清泠月光下。 它嘶鸣了一声,脑袋晃了晃,探出脖子凑到两人面前。 “穗穗,穗穗哇呜……” 麦穗儿:“……” 免不得又是一阵哄,刚哄好,马儿冷不丁再一声嘶鸣,比方才更显英气豪迈。 “穗穗,穗穗……” “没事。”崩溃的伸手轻轻拍打了下黑马的脸,麦穗儿拿出绝招,装腔作势,“你看,它不乖,我替你打它教训它了,现在它就乖了,别怕。” 握住顾长挚的手,麦穗儿用他掌心再度拍在黑马脸上,笑道,“你看,它乖了。” 这才躲躲闪闪的冒出脑袋,他迟疑的扫了眼眼前的笑脸,试探伸手摸了摸睁着圆滚滚眼睛的黑马,“乖,你要乖乖!” 许是享受。 黑马眯了眯眼睛,朝他掌心蹭了蹭。 顾长挚霍然弯唇,齿间溢出细碎的笑声,偏头望着麦穗儿,眸中藏星,“穗穗,它乖乖,以后叫它小乖。” 麦穗儿无所谓的点头,反正是他马,他做主呗…… 天上星子没几颗。 旁侧顾长挚和黑马打得欢快,麦穗儿爬上右边树下的一块大石,站在高处瞭望,判断别墅建筑的大致方向。 “穗穗,穗穗……” “怎么?”漫不经心回眸,顷刻吓了一跳。 顾长挚昂着脑袋,手里牵着马绳,带笑的眸子殷勤的仰视她。 而气宇轩昂的高大黑马已然出了马厩,正甩着蹄儿立在他身后,尾巴偶尔摇晃一下,很是高冷傲慢…… 麦穗儿瞠目,“这是干嘛?” “穗穗骑马。” “我不。”摇头拒绝。 “穗穗怕,穗穗羞。” “……”白他一眼,麦穗儿懒得计较。 “穗穗骑马。”顾长挚堵住她下来的路,笑脸纯粹,却看着分外欠扁,“穗穗别怕,小乖很乖,穗穗骑马。” 想说你要骑自己骑,可—— 扫了眼他开叉的睡袍,麦穗儿无语。 她耐着性子道,“我们要回去了。” “那穗穗骑马,陪小乖一会会,小乖孤单。”扭头用掌心抚摸黑马,一下一下,惹得马儿顺从的埋下头只往他身边蹭。 麦穗儿挑眉:“你进马厩和它一起睡,它就不孤单了。” “……”顾长挚语塞,呐呐半天才委屈的扇了扇睫毛,唇形分明的嘴噘起,“可穗穗怎么办?穗穗和小顾顾一起陪小乖睡么?” 她不陪/睡。 麦穗儿噎了口气,偏头,准备一鼓作气登上马背。 奈何力气过小,瞬间出了洋相,身后顾长挚立刻孩子气的笑出声来。 麦穗儿又囧又羞,她身体趴在马背上,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突的,臀部被一股温热托住,顾长挚搭了把手轻巧的将她送了上去。 马儿比想象中高大许多…… 麦穗儿心里开始发憷,懊恼极了。 她想下去,不该逞强,这不适合她。 可顾长挚牵着马儿已经往外走去,他背影修长,看不见正脸,但步伐轻松,“穗穗你开心么?小乖好乖,和我一样乖。” 清风拂面,麦穗儿不敢挺直背,两人一马绕了小半圈,她逐渐放开,认真尽职的和顾长挚聊天,反正内容极其简单,都是些不用过脑子的问题。 “我们真该回去了。”再绕了小段路,麦穗儿启唇道。 没有手机,看不见时间,她心里格外没底,其实陈遇安的顾虑很有道理。 顾长挚这个人敏感多疑,他们今晚的相处严格来说很失败,但怨就怨在那栋变态至极的别墅,让她第一次工作出现那么多意外和“惊喜”。 “小顾顾还不困,一定要回去?” “我困了,下次过来。” “嗯嗯,那听穗穗的。”迟疑了一瞬,他妥协的乖乖点头。 真好哄! 麦穗儿轻笑。 “穗穗,下来。”他伸手,眸带期冀的望着她。 没有拒绝,麦穗儿把手递过去,人小心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时约莫踩到了块碎石,身体登时往前踉跄了小步。 蓦地,腰肢被缠绕住,下一瞬顾长挚将她给抱了起来。 “穗穗,你好矮,小小的,要抱起来才能看到你脸。”他轻而易举的抱着她,笑弯了眼睛,说得煞有其事。 因为距离近,他温热的气息随风拂来,吹到她脸颊时仍留有余温。 麦穗儿恼,瞪圆着一双眼睛。 偏生他继续认真的细数,“手也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但是眼睛大大的,好大好大……” 从顾长挚身上挣扎下来。 麦穗儿斜睨着他,“你蹲下身和我说话,自然就好了。” “诶……”屈膝,他眸中闪过欣喜,平视着麦穗儿道,“穗穗你可真聪明!” 麦穗儿不想说话。 这份聪明她一点点都不愿担下。 把马儿牵回马厩,两人穿过草坪,绕错了几段弯路,终于走到主建筑前。 别墅大门紧闭。 麦穗儿歪头思忖,抓着顾长挚的手试指纹解锁,不用右手,左手,小拇指,一次成功! 竟然一次成功? 松开他左手小拇指,麦穗儿偏头看旁侧处于懵懵懂懂状态的顾长挚。 不可置信的撇嘴,麦穗儿在心内叹气,连个指纹都这么折腾,每天解锁用小拇指?至于么…… 进客厅,放顾长挚。 麦穗儿打死都不肯打头阵。 她忽悠他,“我牵着你走了这么久,这次换你牵我上楼好不好?” “好哒穗穗,小顾顾牵穗穗上楼。”大片昏暗下,顾长挚绽放出大大的笑颜,他一本正经的率先往前行,昂首挺胸,不知得意什么。 穿过屏风,走过沙发组,上旋转楼梯。 没事儿…… 麦穗儿带顾长挚回他房间。 方才的陷阱仍在,她谨慎的拧了拧蓝底花瓶,“轰”一声,地板合拢。 叹为观止的怔了一秒,麦穗儿又狼狈的开始摸找手机,幸运的是最终在床侧寻到了。 “穗穗,穗穗我不困。”被她劝到床上躺着的顾长挚霍然开口,他翻来覆去,干脆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可怜巴巴的道,“穗穗,睡不着。” “不行,睡觉。”麦穗儿背过身悄悄看了眼时间,凌晨零点四十分,他们算是掐着点儿回来了。 把手机好生放入口袋,她坐在床畔,哄他,“闭上眼睛,一会会就能睡着。” “闭了,但睡不着。” “那是你压根不想睡。” “嗯,穗穗真聪明。” 麦穗儿:“……你到底睡不睡?” “睡。”委委屈屈的抽鼻子,顾长挚从被褥里伸出手,摸上她小手,晃了晃,“可穗穗,睡不着呀!” 不作声。 麦穗儿冷冷望着他。 僵持了一分多钟。 顾长挚头越垂越低,他声音蔫蔫的,“小顾顾怕,要抱着穗穗睡。” 听罢,麦穗儿一把塞了个枕头给他,他呜咽道,“是要跟穗穗睡呜……” 麦穗儿抑郁不已。 又僵持了几分钟。 他仍靠在床头,昏暗里,眼睛生动的眨巴着,一直锁定着她方向。 见这关过不了,麦穗儿无奈的靠过去,平躺在他身侧,无力道,“这样能睡了么?” “嗯嗯,穗穗睡睡。”给她盖被子,给她掖被角,顾长挚开心的忙里忙外。 全程躺尸。 直至他双臂环了过来,牢牢把她藏进他温热的大片胸膛。 鼻尖全是男性雄厚的气息。 蹙眉,麦穗儿忍着没动,他下颔抵在她头顶,姿势亲昵而又极具占有性…… 为了三万块钱。 她居然真来陪/睡了? 黑暗中,麦穗儿扯了扯嘴角。 望着天花板。 她想起那次sweetdream活动后,几个同事和经理试探的找顾长挚给她说情。 然后结果可以想象—— 全凭个人心情做事的顾长挚,怎么可能受制于这几个人的劝说?他们反倒是惹恼了他,随她一起离开了SD。 她内疚的去找过顾长挚几次,想请他收回这个决定,然而—— 掀起睫毛。 模糊不清的黑暗里,麦穗儿盯着他偏薄的唇。 就是这样一张嘴,说着那些诋毁恶毒伤害人的话。 忽的,紧盯着的唇漾开一抹弯弯弧度。 他闭着眼,却开了口,环住她的一只手遮住她眼眸,低哑的声音里浸着细微的甜,“穗穗,睡。” 麦穗儿不回话,安静的阖眸。 他的手从她眼睛上挪开,重新搂住她腰…… 半小时后。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麦穗儿全身近乎麻木,再等了几分钟,她轻手轻脚的脱离他怀抱,提着鞋,光脚出门。 往走廊对面深处行去,麦穗儿轻叩房门。 “砰”一声,瞬间从内而开。 “陈先生,今天工作结束,我先走一步?” “好,我送你出门。”两人前后下楼,陈遇安轻声问,“相处怎么样?” 将事情概括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麦穗儿也是怕天亮醒来的顾长挚有所怀疑,便将夜里情况都告诉陈遇安,让他准备好任何状况的应对之策。 “还有地下室?”抽搐着嘴角,陈遇安太阳穴生疼。 两人步出别墅,行走在庭院。 踌躇了几秒,麦穗儿迟疑的问,“陈先生,顾长挚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气氛瞬息缄默。 等不到答案,麦穗儿领会,她道歉道,“是我逾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更快更好的帮助他恢复正常,涉及隐私的方面自然不需告诉我,但陈先生……”停顿,麦穗儿抬头望着同样驻足的陈遇安,思索着道,“我觉得顾长挚没有你之前说得那么糟糕,他很健谈,话很多,胆小是胆小,可不至于对你们的搭话不闻不问吧?” 轻笑着摇头,陈遇安目光缓慢的落在她身上,“我也不知道,不知是时间改变了他,亦或是你对他具有独特性。但麦小姐,我们都赌不起,这次的治疗我不想节外生枝,为避免发生不可控的意外之事,接下来几个月希望麦小姐仍然可以保持今晚的节奏和步伐。” “当然。”点头,麦穗儿推开铁门,“这是我工作的分内事。” “给麦小姐预约的车估计还有几分钟就到。”陈遇安扫了眼腕表,歉愧道,“我先回去收拾残局,麦小姐一路小心,有事电联。” “嗯。” 挥手告别,麦穗儿走到路畔,她埋头,将几缕发丝捋到耳后。 工作而已,顾长挚就只是她工作罢了!她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黑马:主人,天哪,这个女生真的好单纯好不做作,跟天天在我面前献殷勤的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她敢打我QAQ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晨曦金光沿着地平线一寸寸蔓延,拂去夜色。 春燕零星几只结伴飞过,“唰”一下点过翠林,有一只落单的孤燕在布满葱绿植物的阳台停下,它歪着头走了两步,打量玻璃垂地门内的场景。 忽的,一抹人影掀开薄被坐了起来。 顿足觅食的孤燕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顷刻飞向高空…… 顾长挚用指腹摁了摁眉间。 坐在床头,他抬眸睨了眼墙上挂钟,沉郁的眸中划过一缕不可思议。 怎么都七点了? 他生物钟形成多载,晚九十点朝五点,哪怕夜里因其他事情耽搁,也没晚醒过。 匪夷的下床趿鞋,“嘶”! 顾长挚伸手摸了摸头顶,一个鼓包,还不小。 他回眸,狐疑的盯着床头,这床上好的木材所致,他得多大劲儿才能睡出一个鼓包出来? 说着说着,全身都有些奇怪起来。 扳着脸舒展了下筋骨,顾长挚对着阳台皱眉,一定哪里不对? 他往前走了两步,猛地顿足往后倒退,蹲身盯着桌畔的大蓝底花枝瓷花瓶,用手拨了拨插在其中的几株兰草,拨来拨去,顾长挚越看越奇怪,枝叶是这么交错的形态?叶尖的方向是朝那边? 站起身,指腹拂了下桌面,他盯着手指看,没灰尘。 原地杵了一分多钟,顾长挚把室内打量了一通,实在找不着可疑之处。 他拧着眉头,折身去洗漱,蓦地,经过卧室中央,脚步霎时止住。 躬腰,顾长挚从地板上拾起一根黑发。 接近两根食指的长度…… 须臾。 顾长挚换了身衬衣长裤,衬衣没扎进裤腰带,松松垮垮垂下,勾勒出几分凌乱慵懒的雅痞气质。 他脸色绷着,出门之际,他捻起放在桌上的那根头发丝儿,踱着步伐下楼。 “你醒啦?”听见动静,坐在餐厅看报的陈遇安掀眸,只当没看见顾长挚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一脸平静的笑着冲他招手,“早餐送来了,你没醒,我先吃了,不在意吧?” 从旋转楼梯上下来,扫都没扫一眼餐桌上的食物,顾长挚斜睨着他,走过去猛地一把夺走他手里的报纸甩开,然后冷着眉眼,一本正经的把手里头发丝儿搁在他掌心。 抬了抬下颔,顾长挚再看他一眼,施施然背过身走到餐桌对面,坐下。 陈遇安:“……” 他随之瞟了眼手心。 不就根头发么? 大清早的,又发什么颠? 陈遇安抬眸,见顾长挚拿了个三明治,咬一口瞪一眼他,咬一口再瞪一眼。 他哭笑不得,要不是真有事儿,谁TM愿意住这里整天看他脸色? “不就……”他不肯开口,陈遇安只好率先询问,然而刚起了个头,他心里戛然一个“咯噔”,视线飞快扫了眼顾长挚那头短发,糟糕!这、这是麦穗儿掉下来的断发? 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心内却急得鼓起了泡儿。 陈遇安千想万想,没料到顾长挚竟带着根头发来找他,他自问证据都已经消灭,也想好昨晚拉电闸时存下的漏洞,顾长挚当时可能没睡着,会有一点点记忆,他都准备好了说辞,可实在是—— 实在是低估了他的变态程度。 狠狠咬下一口三明治,顾长挚啜了口清水,瞅见对面男人眸中闪烁,知他心虚,勾唇嗤笑道,“坦白从宽。” 略有深意的盯着他,顾长挚一块三明治吃完,擦了擦手,倾身靠近紧张的陈遇安,逼问,“你说,你偷偷进我房间做什么?什么时候进的?”语毕,他不肯错眼的依然锁着他神情,身子却懒懒散散的靠进椅背。 “啊?” 陈遇安下意识吃惊的张开嘴。 下一瞬立刻抿住,忙不迭点头,“我就是今晨想叫你起来吃早餐,哪知你睡得正熟,我便不忍心叫你,又出去了。” 面色真诚的弯唇,陈遇安摸了摸他后脑勺,他发型和顾长挚不一样,头发是长一些的。 “哼。”冷冷哼了一记,顾长挚收回瞪着他的目光,用脚把他扔远的报纸勾过来,弯腰拾起,掸了掸,埋头开始看,没再吭声。 陈遇安心下一松,偏头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 太TM吓人了…… “你上任女朋友什么时候分手的?” “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怎么?”陈遇安扭头回答,不解。 “是前年年中,你空窗了那么久,不去找个女人?”从报纸里抬了下头,顾长挚目光深沉,又很快重新埋首。 “……”陈遇安无语,“工作忙啊!” “难道我压榨你压榨得连上床的时间都没有?” 陈遇安抽搐嘴角,“找个喜欢的还乖巧懂事的姑娘难呗!” 深深再看他一眼,顾长挚丢下报刊,“我中午要去C市出差,你在家自便,但、不、许、踏、进、我、房、间、半、步。”食指顿在半空指着陈遇安,顾长挚警告,旋即转身上楼。 出差? 怎么突然要出差?治疗怎么办? 陈遇安急忙跟着站起来,视线紧随他背影,“你有这个行程?我怎么不知道?出差几天?什么时候回?” 脚步驻足。 站在旋转楼梯中央的顾长挚僵了一秒,侧眸,神情说不出来的古怪,“我行程什么时候还得跟你报备?” 陈遇安:“……” 顾长挚眉色深邃,他声音刻意压低,又道,“你不正常,没事就去找几个女人谈谈恋爱,别总盯着我,懂?” 不好意思,我不懂。 陈遇安内心崩塌。 看他上楼,背影消失在转角。 陈遇安愕然到极致,他不正常?到底谁不正常? 懂都不懂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人还有资格教训他? “呵呵”了一声,陈遇安简直有股冲动,提着行李箱掉头就走。 但是—— 哎,揉着太阳穴,他摇头…… 果然。 中午时分,顾长挚叫了辆车,出发去机场。 陈遇安听见动静,开门站在一侧,嘱托走廊上的男人,“在外注意点儿,别大意,上次电梯和京山晚宴的事儿还不够教训?” 等准备下楼的顾长挚轻飘飘瞥来一记意味不明的眼光时,陈遇安“啪”一下关了门,他拒绝再听,呵呵…… 耸了耸肩。 顾长挚继续走阶梯,他摸了摸头上的鼓包,眸中霎时染上几分不忿。 去机场的途中,他无聊得越想越不忿,便给订制床具的公司打电话投诉,让他们三天内速度给他把那破烂玩意儿给换咯! 三月底。 温度随着日子攀升,短短大半月,蜷曲着的嫩叶片儿已经完全舒展开,一株一株绿木装扮着钢铁城市。 昨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太耗费体力,麦穗儿在床上躺到中午才醒。 她迷蒙着眼睛,伸手挡住从窗户渗入的刺目阳光。 肩膀疼,胳膊疼,腰疼,因为骑了会儿马,大腿内侧也有些痛! 把地板上踢掉下去的娃娃捞上来。 麦穗儿刨了刨乱发,揉着腰去洗漱。 出来浇完窗台上的几株盆栽,她啃了两片干面包,在想要不要给陈遇安打个电话追问情况。 卡里的那部分钱,已经被她动用四十多万还给了债主,若昨晚的行动被顾长挚洞悉,只怕…… 正想着,手机却率先唱起了歌,瞄了眼屏幕,恰好是陈遇安。 有些紧张的滑开接听,麦穗儿干涩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今日出差,我刚问了下秘书部,三天后回,下周五我再联系麦小姐,可能之后的时间都会定在周五周六两天晚上,有没有问题?” 她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有什么好有问题的,加之这时间点拿捏得很体贴,麦穗儿摇头,“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有意外情况我会提前告知麦小姐。” “嗯。”靠在窗台,麦穗儿试探道,“昨儿晚上,他有没有什么怀疑。”耳畔半晌没动静,她奇怪的问,“陈先生?还在?” “在,呃……”他支吾了下,声音颓丧,好似还有几分无奈,“说起来一言难尽。” 然后麦穗儿就听到了他们早间的“一根头发丝事件”。 麦穗儿:“……” 她伸手捉了一缕长发,低头看了眼,又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荒诞。 “我以后尽量注意,但——”但头发这事儿,实在不是人为就能阻止掉落的啊! “没事,还好不是一根完整长发,不然……”许是陈遇安也觉得好笑,他安抚道,“此后等麦小姐离开,我拉开电闸后再偷偷潜伏进去检查,没事的!” 也只好如此了。 但稍微肖想下那幅画面,就觉得好囧。 这整件事情都挺囧的! 两人挂了电话,麦穗儿低眉望着长得健康的几盆绿植,好笑的摇头。 顾长挚这个人是不是太贼了? 以后她岂不是要打着十二分精神去应对他? 关键夜里乖得跟什么似的,实在令她心生不了防备和忌惮,然而一觉醒来…… 轻吐一口气,麦穗儿握着手机,似想起什么,眉间微蹙。 迟疑了几秒,她拨号给麦心爱。 距离她们上次通话是半月前,纵然每次电话里都不愉快,可涉及到钱的事儿,麦穗儿都不会马虎。 她不是没有经验,大学写生跟穷游差不多,那些钱的确够了。麦心爱不满意就是为了过更舒适的生活,可她的尺度有上限么?出一趟门,有人花几百几千几万,更甚者,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她想要哪种? 铃声嘟嘟。 并没有人接。 麦穗儿又打了两遍,提示已关机。 她弯唇轻笑,直接挂断。 既然不把她当女儿和姐姐,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倒贴。 就这样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周末很快过去。 工作日,麦穗儿继续去给几个小姑娘上未完结的钢琴家教课程。 同时她开始准备找工作,这次不是纯属为了金钱!而是去寻觅她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把闲暇时间画的部分原设计稿整理好,麦穗儿陆续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出去。 H市sweetdream一家独大,剩余的同行业公司规模都很小,麦穗儿不可能去SD,如今也没办法离开H市,便投了几家看起来不错的小公司。 昨日下午,她与一家设计工作室约好今天去面试。 将简历打印好后乘车前往,也是凑巧,经过工作室地址附近的簇新深蓝色大楼时,她撞上了陈淰。 陈淰开着一辆宾利,车窗摇下,眸露惊喜,他急急让她别走,稍等片刻。 言罢,将车往前开了一段儿,泊好后他大步朝她走来…… 麦穗儿瞥了眼手机时间,距离面试点将近还有一个小时。 尚算充足,于是便答应陈淰去附近咖啡厅坐会儿。 二人在视线通阔的靠窗处面对面坐下。 “我在这里上班,我爸逼的。”陈淰面色微苦,他无奈的笑了笑,在咖啡里加奶加糖,体贴的推给她。 “谢谢。” “你呢?怎么出现在这儿?” 麦穗儿觉得这个话题转的很及时,她不想听太多他的私事,“面试。” “哪家公司?” “只是一间工作室,过来看看。” 视线略过她温和却疏离的面庞,陈淰抿唇,笑容有些微僵,“记得你从前最喜欢画那些可爱有趣的玩具布偶设计图,是相关方面么?” “是的。”麦穗儿弯唇浅笑,点头。 “穗儿,我听说……” 陈淰抬眸看她一眼,神色复杂,当年他出国时是决心带她一起离开的,尽管家里不同意,他却鼓足了勇气,熟料她并不肯听话,联系方式亦全部更换。 如今距离那年已经三载有余,他上个月才归国,京山夜宴相遇后,他拐弯抹角找了不少人打听她的处境,听起来并不乐观!曹宝玥为人他多少有些了解,穗儿她从前不胖,脸却圆润可爱,现在尖尖下巴,看着让人心里真不是滋味。 “陈淰。”没等他说完,麦穗儿搅了搅咖啡,忽的抬头打断他,她不是看不穿他眸底的怜悯和几分似有若无的留恋。 稍稍把咖啡推远些,她笑道,“我那时不跟你走,一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我没有理由跟你走,二是我爸还在医院呢,怎么能撇下他们?” 顿了一秒,麦穗儿不想多说什么,从前陈淰在她心中,兄长的位置更精准。而如今,她已经可以足够强大坚韧,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照顾。 低眸看了眼时间,麦穗儿准备告辞,“不好意思,我得提前准备去面试。” “穗儿。”忙叫住她,陈淰一时不知要说什么,蓦地脑海一闪,他眼睛亮闪闪道,“你知道森源集团么?” 疑惑的望着他,麦穗儿点头,这是一家极大的饮品制造公司,历史悠久,市面上许多饮品系列都是森源旗下产品。 陈淰仔细与她说,“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工作,听闻森源集团刚通过策议,准备筹拍一部卡通动画,从视频和吉祥玩具方面大幅度扩展集团影响度和国民度,过几天应该就会面向大众征聘卡通形象作品,你可以试试。” “好,谢谢。”麦穗儿有点惊讶,仔细想想,觉得趁这个机会锻炼下挺好的,遂认真的朝他道谢,起身欲走。 “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过两天带你去和我朋友见个面。” 脚步戛然止住。 麦穗儿侧眸,犹豫的拒绝,“网上可以找到这些信息的,就不用麻烦……” “穗儿。”陈淰目光深深凝视她,“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认识那么多年,你现在是想彻底断开我们的关系?” 气氛凝滞。 麦穗儿低眉盯着地板,半晌开口轻声报了一串号码。 她知道陈淰记忆力好,报完后便沉默的转身走出咖啡厅。 接下来的面试还算顺利。 但麦穗儿觉得工作室内部员工资历并不高,加之看了下工作室历年的一些作品,只能说,高水准好创意以及最佳资源,这些都存在于SD这种行业龙头企业里。 乘兴去败兴归。 周五上午,麦穗儿接到陈遇安电话。 表示晚上按例行动。 关掉正在浏览森源集团文化的网页,麦穗儿颔首应下。 她把额角发丝捋到耳后,恍然觉得一周转瞬即过,真是太快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不由想起上周晚的第一次工作,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心下好笑,也不知顾长挚头上的鼓包好了没?他这算不算自作自受?麦穗儿鄙夷的撇嘴,活该…… 冷哼了声,麦穗儿去洗头发,吹干后用木梳把长发梳了六七遍,一遍一遍,争取把要掉下来的头发全清理干净,以免留下“证据”。 麦穗儿越梳越觉得无语,他家里都没有女人去么?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对着镜子摇头叹气,她最后把头发挽成花苞,橡皮筋紧紧扣住,从各个方面确保万无一失。 面对顾长挚,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才够。 然而—— 对着乖乖喏喏左一声“穗穗”右一声“穗穗”的顾长挚二号。 这太难了! 先前说好的谨言慎行全部破灭。 “穗穗,我们去看小乖,我们去看小乖好么?” “嗯,小乖已经睡着了。”昏暗里,麦穗儿随口敷衍。她不想没事找事,带顾长挚去外头闲逛不算工作内容吧?太累了,他们卧室纯聊天就很好。 “好吧,让小乖好好睡觉。”顾长挚噘嘴,低头拨了拨手指,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有些失落,但乖巧人设毫不崩塌,一点都没有要撒娇耍横的意思。 旋即他整个人高马大的朝她蹭了蹭,贴在她身侧,转而捉住她的手把玩,不开心道,“穗穗,我觉得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要好久好久才能见到穗穗哦!” 说话就说话,总拉她小手做什么? 麦穗儿一把抽开,不一会儿,他又不自觉的伸了过来。 抽了抽嘴角,麦穗儿没辙,干脆作罢。 不就一只手么?看在有钱任性的陈遇安又给她打了二十万的份儿上,给他给他全给他! “穗穗的手好软。”他从指尖一直捏到手腕,仿佛找到了新的玩具,语气新奇,带着干净的笑声,“舔一口会化么?” “……”麦穗儿翻了个白眼,“你试试?”纯属表达不屑之意。 可她委实错了…… 顾长挚二号岂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理解? 等到温湿滑腻的触感蓦地贴在手背上时,麦穗儿吓傻了。 怔住,她浑身僵硬,觉得恶心透了。 关键顾长挚二号见她一动不动,抵在她手背的舌头又往上卷了卷,滑过更多的区域。 全身鸡皮疙瘩颤栗,麦穗儿猛地收回,濡湿的部分肌肤在月光折射下晶莹亮泽…… 真的好恶心啊! “穗穗。”顾长挚砸吧了下嘴,一本正经的给她报告,“舔完了,穗穗的手化了么?” “你说呢?”麦穗儿不知该拿这只手怎么办才好,咬牙切齿道。 顾长挚凑近她手盯着打量,“没有化呢!”又道,“那小顾顾的手舔一下会化么?” 麦穗儿不是故意要冷落她的雇主。 而是不知怎么回答,她选择保持沉默,沉默的把手背上的口水全蹭在他睡袍上,反正是他的口水,自己别嫌弃自己。 顾长挚不懂他的穗穗在做什么,眨巴了下眼睛,他莫名其妙看了眼不断往他衣服上擦手的穗穗,旋即自己舔了下自己的手背,认认真真给她看,“没有化,穗穗舔一舔。” “……”麦穗儿动作一顿,顷刻抬眸直视他双眼,内心已凌乱。 今晚的月亮圆润,阳台上一片银光渗进来,顾长挚的身形轮廓比上次看得更清楚,此时他眼睛仿似入了光,湿漉漉的,熠熠生辉! “好,你伸过来。”麦穗儿点头。 顾长挚瞬间弯起嘴角,果真颠颠把手凑了过来,斜他一眼,麦穗儿“啪”转过他手心,一巴掌呼了下去。 明明没觉得用了多大力。 可声响却格外清脆。 空气忽的凝住。 麦穗儿抿唇,忽然有点儿心虚。 面前的顾长挚一动不动,仿若被这一下冻住,双眸直直盯着她。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黑光里眨了眨,似乎有些懵,好看的唇微微嘟起,不知先前就这样还是被她打后觉得委屈。 完了—— 麦穗儿慌了一秒,侧身翻口袋,急急问他,“吃糖么?” 可口袋里没有,在地板上摸索到自己的包,麦穗儿匆促的从里头找出几颗柠檬糖,本想一股脑儿塞给他,可动作微微一顿,想到顾长挚一号那过于敏感变态的性格,若明儿一早被他发现凭空出现的糖果……呃,指不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思及此,把多余的糖放进口袋,麦穗儿利索的拨开一颗柠檬糖糖纸,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开哭,赶紧伸手把糖强迫性的一股脑半塞入他嘴里。 顾长挚完全是懵的状态。 他仍旧呆呆的望着麦穗儿,良久,砸吧了下嘴。 清新甜腻的味道霎时点燃舌尖。 顾长挚二号吮吸着糖果,慢半拍的从呆怔中醒转,他吸溜了下鼻子,神情恢复了鲜活。 他眨巴着眼,学她把手背上遗留的他的口水蹭在她橘黄色毛衣上,旋即咧嘴一笑,险些把嘴里糖果给漏出来,他瞪大眼睛,又连忙用手捂住嘴,一脸好惊险的模样。 麦穗儿:“……” 僵硬的梗着脖子低头,她看了眼自己无辜的毛衣,麦穗儿攥紧掌心,由衷的好想再赏他个鼓包…… 作者有话要说:  PSSS:请看这里,一定看。 文的最后一章是防盗用的,直至完结。 不用买。买了也没事,次日我码好了会换上来的,而且字数只多不少,因为晋江VIP章节有限制,修改的时候字数比上次少是不能发表出来的QAQ,这样偶尔发发福利送字数什么的也很方便,就酱!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天上星子没几颗。 旁侧顾长挚和黑马耍得欢快,麦穗儿爬上右边树下的一块大石,站在高处瞭望,判断别墅建筑的大致方向。 “穗穗,穗穗……” “怎么?”漫不经心回眸,顷刻吓了一跳。 顾长挚昂着脑袋,手里牵着马绳,带笑的眸子殷勤的仰视她。 而气宇轩昂的高大黑马已然出了马厩,正甩着蹄儿立在他身后,尾巴偶尔摇晃一下,很是高冷傲慢…… “你……”麦穗儿瞠目,“这是干嘛?” “穗穗骑马。” “我不。”摇头拒绝。 “穗穗怕,穗穗羞。” “……”白他一眼,麦穗儿懒得计较。 “穗穗骑马。”顾长挚堵住她下来的路,笑脸纯粹,却看着欠扁极了,“穗穗别怕,小乖很乖,穗穗骑马。” 想说你要骑自己骑,可—— 扫了眼他开叉的睡袍,麦穗儿无语。 她耐着性子道,“我们要回去了。” “那穗穗骑马,陪小乖一会会,小乖孤单。”扭头用掌心抚摸黑马,一下一下,惹得马儿顺从的埋下头只往他身边蹭。 麦穗儿挑眉:“你进马厩和它一起睡,它就不孤单了。” “……”顾长挚语塞,呐呐半天才委屈的扇了扇睫毛,唇形分明的嘴噘起,“可穗穗怎么办?穗穗和小顾顾一起陪小乖睡么?” 她不陪/睡。 麦穗儿噎了口气,偏头,准备一鼓作气登上马背。 奈何力气过小,瞬间出了洋相,身后顾长挚立刻孩子气的笑出声来。 麦穗儿又囧又羞,她身体半趴在马背上,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突的,臀部被一股温热托住,顾长挚搭了把手轻巧的将她送了上去。 马儿比想象中高大许多…… 来不及生气他的咸猪手,麦穗儿心里开始发憷重生问仙路。 懊恼极了。 她想下去,不该逞强,这不适合她。 可顾长挚牵着马儿已经往外走去,他背影修长,看不见正脸。但步伐轻松,语气也欢快,“穗穗你开心么?小乖好乖,和我一样乖。” 清风拂面,麦穗儿不敢挺直背,两人一马绕了小半圈,她逐渐放开,认真尽职的和顾长挚聊天,反正内容极其简单,都是些不用过脑子的问题。 “我们真该回去了。”再绕了小段路,麦穗儿启唇道。 没有手机,看不见时间,她心里格外没底,其实陈遇安的顾虑很有道理。 顾长挚这个人敏感多疑,他们今晚的相处严格来说很失败,但怨就怨在那栋变态至极的别墅,让她第一次工作出现那么多意外和“惊喜”。 “小顾顾还不困,一定要回去么?” “我困了,下次过来。” “嗯嗯,那听穗穗的。”迟疑了一瞬,他妥协的乖乖点头。 真好哄! 麦穗儿轻笑。 “穗穗,下来。”他伸手,眸带期冀的望着她。 没有拒绝,麦穗儿把手递过去,人小心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时约莫踩到了块碎石,身体登时往前踉跄了小步。 蓦地,腰肢被缠绕住,下一瞬顾长挚将她给抱了起来。 “穗穗,你好矮,小小的,要抱起来才能看到你脸。”他轻而易举的抱着她,笑弯了眼睛,说得煞有其事。 因为距离近,他温热的气息随风拂来,吹到她脸颊时仍留有余温。 麦穗儿恼,瞪圆了一双眼睛。 偏生他继续认真的细数,“手也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但是眼睛大大的,好大好大……” 从顾长挚身上挣扎下来。 麦穗儿斜睨着他,“你蹲下身和我说话,自然就好了。” “诶……”屈膝,他眸中闪过欣喜,平视着麦穗儿道,“穗穗你可真聪明!” 麦穗儿不想说话。 这份聪明她一点点都不愿担下。 把马儿牵回马厩,两人穿过草坪,绕错了几段弯路,终于走到主建筑前。 别墅大门紧闭。 麦穗儿歪头思忖,抓着顾长挚的手试指纹解锁,不用右手,左手,小拇指,一次成功! 竟然一次成功? 松开他左手小拇指,麦穗儿偏头看旁侧处于懵懵懂懂状态的顾长挚。 不可置信的撇嘴,麦穗儿在心内叹气,连个指纹都这么折腾,每天解锁用小拇指?顾长挚啊顾长挚,至于么…… 进客厅,放顾长挚。 麦穗儿打死都不肯打头阵。 她忽悠他,“我牵着你走了这么久,这次换你牵我上楼好不好?” “好哒穗穗,小顾顾牵穗穗上楼重生之娱乐宝鉴。”大片昏暗下,顾长挚绽放出大大的笑颜,他一本正经的率先往前行,昂首挺胸,不知得意什么。 穿过屏风,走过沙发组,上旋转楼梯。 没事儿…… 麦穗儿站在长廊中心,朝陈遇安卧室方向望了眼,旋即带顾长挚回他房间。 方才的陷阱仍在,她谨慎的拧了拧蓝底花瓶,“轰”一声,地板合拢。 叹为观止的怔了一秒,麦穗儿又狼狈的开始摸找手机,幸运的是最终在床侧寻到了。 “穗穗,穗穗我不困。”此时,被她劝到床上躺着的顾长挚霍然开口,他翻来覆去,干脆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可怜巴巴的道,“穗穗,睡不着。” “不行,睡觉。”麦穗儿背过身悄悄看了眼时间,凌晨零点四十分,他们算是掐着点儿回来了。 把手机好生放入口袋,她坐在床畔,哄他,“闭上眼睛,一会会就能睡着。” “闭了,但睡不着。” “那是你压根不想睡。” “嗯,穗穗真聪明。” 麦穗儿:“……你到底睡不睡?” “睡。”委委屈屈的抽鼻子,顾长挚从被褥里伸出手,摸上她小手,晃了晃,“可穗穗,睡不着呀!” 不作声。 麦穗儿冷冷望着他。 僵持了一分多钟。 顾长挚头越垂越低,他声音蔫蔫的,“小顾顾怕,要抱着穗穗睡。” 她一股脑儿塞了个枕头过去,他立即呜咽道,“是要跟穗穗睡呜……” 麦穗儿抑郁不已。 她恨不能给他喂两颗安眠药。 又僵持了几分钟。 他仍靠在床头,昏暗里,眼睛生动的眨巴着,一直锁定着她方向。 见这关过不了,麦穗儿无奈的靠过去,平躺在他身侧,无力道,“这样能睡了么?” “嗯嗯,穗穗睡睡。”给她盖被子,给她掖被角,顾长挚开心的忙里忙外。 全程躺尸。 直至他双臂环了过来,牢牢把她藏进他温热的大片胸膛。 鼻尖全是男性雄厚的气息。 蹙眉,麦穗儿忍着没动,他下颔抵在她头顶,姿势亲昵而又极具占有性…… 为了三万块钱。 她居然真来陪/睡了。 黑暗中,麦穗儿扯了扯嘴角。 望着天花板。 她想起那次dream活动后,几个同事和经理找顾长挚给她说情老婆乖乖,别闹了。 然后,本就冷血无情的狮子自然暴怒,他将他们全都给扫地出门,不容置喙。 如此全凭个人心情的残忍冷酷资本家作风,除了他顾长挚,现今社会似乎真找不出几个像他那么嚣张夸张还不加掩饰的人了吧? 掀起睫毛。 模糊不清的黑暗里,麦穗儿盯着他偏薄的唇。 就是这样一张嘴,说着那些诋毁恶毒伤害人的话。 忽的,紧盯着的唇兀然漾开一抹弯弯弧度。 他闭着眼,却开了口,环住她的一只手遮住她眼眸,低哑的声音里浸着细微的甜,“穗穗,睡。” 麦穗儿不回话,安静的阖眸。 他的手从她眼睛上挪开,重新搂住她腰…… 半个小时后。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麦穗儿全身近乎麻木,再等了几分钟,她轻手轻脚的脱离他怀抱,提着鞋,光脚出门。 往走廊对面深处行去,麦穗儿轻叩房门。 “砰”一声,瞬间从内而开。 “陈先生,今天工作结束,我先走一步。” “好,我送你出门。”两人前后下楼,陈遇安轻声问,“相处怎么样?” 将事情概括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麦穗儿也是怕天亮醒来的顾长挚有所怀疑,便将夜里情况都告诉陈遇安,让他准备好应对之策。 “他一向不准任何人进他卧室,我权当是他性情而已,真没想到……”摇头,陈遇安叹了声长气,太阳穴疼。 并肩步出别墅,行走在庭院。 踌躇几秒,麦穗儿迟疑的问,“陈先生,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气氛瞬息缄默下来。 等不到答案,麦穗儿心领神会,她道歉道,“是我逾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更快更好的帮助他恢复正常,涉及*的方面自然不需告诉我,但陈先生……”停顿,麦穗儿抬头望着同样驻足的陈遇安,思索着开口,“我觉得顾长挚没有你之前说得那么糟糕,他很健谈,话很多,胆小是胆小,可不至于对你们的搭话不闻不问吧?” 轻笑着摇头,陈遇安目光落在她身上,眉间拧起,唏嘘道,“我也不知道,不知是时间改变了他,亦或是你对他具有独特性。但麦小姐,我们都赌不起,这次的治疗我不想节外生枝,为避免发生不可控的意外之事,接下来几个月希望麦小姐仍然能保持今晚的节奏和步伐。” “当然。”点头,麦穗儿推开铁门,“这是我工作的分内事。” “给麦小姐预约的车估计还有几分钟就到。”立在院前,陈遇安扫了眼腕表,歉愧道,“我先回去收拾残局,麦小姐一路小心,有事电联。” “嗯。” 挥手告别,麦穗儿挪行到路畔,她埋头,将几缕发丝捋到耳后。 工作而已,顾长挚就只是她工作罢了!其实她没必要想那么多……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千方百计才哄了顾长挚睡着。 麦穗儿摁了摁跳动的太阳穴,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以后哄他入睡肯定会一次比一次艰难。 ……完全可以预见未来的悲剧! 赤脚站在床畔,麦穗儿瞪着乖乖睡着的男人。 昏暗下,他五官被朦胧月光勾勒得十分立体,浓密的睫毛掩住了那双时而乖戾时而清澈的双眸。 恶寒的扫了眼身上的橘黄色毛衣,那股恶心的感觉还未褪散,他的口水,啧…… 麦穗儿忍住掐他一把报复回来的冲动,与上次一般,她正欲轻手轻脚离开卧室,目光却忽的一顿,歪头盯着他躺着的那张大床,麦穗儿眸露疑惑,怎么感觉这张床有些不对劲?和上次不一样?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摇头,转身,麦穗儿走出偌大的卧室,扣上房门,沿着长廊去找陈遇安。 “麦小姐,最近顾长挚的情况我都有汇总后仔细告知易博士,这几天你注意一下email,我会把易博士的分析和治疗方法都发送给你,偶尔易博士可能也会单独联系你。” “好。” 陈遇安拿着手电,送她下楼,忽的摇头轻笑,语气说不出的惆怅和讪讪然,“希望明早他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麦穗儿无语,随后也跟着无奈的叹了声气,出了铁栅栏,她转头礼貌道,“陈先生回去吧,明晚我再过来。” “嗯,路上小心。”陈遇安耸了耸肩,开玩笑的朝她挥手,转身前道,“那我就先老老实实捡头发丝儿去了。” 麦穗儿在背后大囧,哑然失笑。 等陈遇安身影离去,她等到他专门请的出租车,启程回家。 简单洗漱完毕,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麦穗儿困怠的窝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但手机忘了关闭。 次日上午,麦穗儿睡得酣甜之际,猛地被一串铃声吵醒。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懵了一秒,胡乱摸找出桌上的手机,滑下接听。 “穗儿?”对面声音清朗,有些像刚浇了水的绿植,生机勃勃,“你今天有没有空?” 揉了揉睡乱的长发,麦穗儿掩嘴打了个哈欠,想说没有,熟料电话那畔陈淰接着道,“我和上周与你提过的森源集团朋友约好今天中午一起进餐,先前也有询问他动画卡通的事情,听他说,目前这是他们最受重视的工作,他们集团的确需要几样类似福娃的吉祥物融入到动画主线剧情中,然后大幅度生产销售麦田无界 (穿书)修仙之至尊。” “是么?”麦穗儿稍稍清醒,她下床,去洗手间掬了把水扑在脸上。 “嗯,等会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中午见?”似乎怕她拒绝,陈淰补充说明,“我托那朋友整理了份森源集团资料,比网络上可查的更加详尽,同时,他会面对面告诉你动画的主旨和立意,这非常有助于你设计出令他们团队满意的作品。” 抬头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脸。 麦穗儿犹豫的垂下眼眸,手机紧贴在耳畔,她一时没出声,想拒绝,又不想拒绝。 她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可她现在需要他的好意…… “好。”良久,麦穗儿颓败的低头,妥协了自己的需求。 “行,我马上传给你地址。”陈淰应得很干脆,语气毫不掩饰的透着轻松愉悦。 挂断电话。 轻吐出一口气,麦穗儿又往脸上扑了层清水。 接受了好意,承蒙恩情,她以后面对陈淰又要斟酌了,睫毛复杂的眨动数下,顷刻滚下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 十一点左右,换了身简单大方的穿着,麦穗儿打车依着地址前去赴约。 这些年远离情调氛围之地,她对一些餐厅名字毫不敏感,本来以为订的只是一家普通中高层餐厅,但却比想象中要奢华的感觉。 看来陈淰家生意稳固攀升中? 通往顶层餐厅的电梯单独坐落在一侧。 麦穗儿报了预约号,转身去搭乘电梯。 电梯干净空旷,没有人。 她走进去,方要按键,眼前突然闯入一抹黑影,陌生男人抬手阻拦,笑道,“不好意思,稍等片刻。” 麦穗儿颔首,往里退了两步,让出位置。 一秒复一秒,男人依旧站在电梯门外,不肯进,也不肯让电梯走。 麦穗儿心生不耐,她掀起眼皮,蹙眉盯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眼镜男人。 眼镜男人留意到麦穗儿视线,尴尬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双唇翕动,似想说什么,但他视线无意朝前一晃,眸光忽的被点亮,立即无视她的存在,流露出恭敬之色。 总算等到头了? 挑了挑眉,麦穗儿暗地里腹诽,等来的是谁?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有没有公德心? 她低眉在心中谴责,蓦地一道殷勤至极的声音兀然落在耳畔,“顾先生,请 原配逆袭指南(快穿)。” 太阳穴突突跳动。 麦穗儿想说,不会那么巧哦? 全天下姓顾的多了去了,肯定不是—— 抬眸。 一抹暗蓝色瞬息闯入视线。 麦穗儿怔住。 瞬息之间,她反应极快的别过头。 倒是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的顾长挚足足盯着她瞧了半晌,兴致稍提。 他西装没扣,偏休闲的款式,一只手插在裤兜,眸中似笑非笑…… 活动了下脖颈,顾长挚安静的收回目光,施施然踏入电梯,站在中间。 随后进来的除了眼睛斯文男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几人看着大概是一起的。 麦穗儿藏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她都没有心情感叹自己是多衰,余光中那抹暗蓝色似乎并未特别注意她,这多多少少令麦穗儿松了口气!不求其他,跪求别刻意针对她就成! 春四月初。 气候回暖,电梯里另外个女人身着一袭酒红色气质长裙,伴着她的进入,空气里顿时萦绕起一股香味,不浓不烈,十分怡人。 “顾先生,你都不知道,那些孩子们多喜欢dream的玩具,尤其熊猫竹竹系列。”寂静中,红裙女人莞尔一笑,侧眸柔声道。 许是见顾长挚没搭理的意思,另外个男人帮腔打破尴尬,“哈哈,媛媛说的是那帮福利院的孩子,她时不时会给孩子们捎些娃娃玩具过去,那可全都是顾总您sd旗下系列的,媛媛是你家忠实粉丝呢!” 被称作“媛媛”的女人点头附和,“嗯,对,我特别喜欢熊猫竹竹,卧室床上都摆了好几个呢。” 十分明显的追捧讨好模式。 麦穗儿抿唇,倒想看看顾长挚是什么个反应?不屑搭理? “哦?” 孰知原本没什么反应的顾长挚突然抬起眼梢,轻飘飘出声,状似提起了几分兴致的模样。 他掸了掸衣袖并不存在的灰尘,斜睨着红裙女人,随意道,“那你最喜欢它们哪个方面?” 气氛僵了一瞬。 顾长挚浑然不觉,体贴的提示,“喜欢一摁它们肚子就‘喔喔’‘喔喔’的叫?” “……”喔喔?喔喔?猫在角落的麦穗儿彻底醉了。 她不知该怎么管理面部表情,关键顾长挚是不是疯了?光说就算了,怎么还扯着嗓子“喔喔”的拟声起来?跟只大公鸡似的无极传说之墨行天下。 而且,熊猫竹竹才不这样呢!别黑它们行么? 估计电梯里其他人都没少比她目瞪口呆。 至少麦穗儿见过性格迥异的顾长挚二号!可他们呢? 诡异的一阵沉默后。 红裙女人收敛住奇奇怪怪的表情,点头,“对。” 她话方落,一记轻笑声顿时响起。 顾长挚勾起唇角,右手从裤兜里抽出,抬起松了松颈间领带,眉间氤氲出几分不屑。 麦穗儿头更加往下垂了垂。 她抽搐着嘴角,只能说,这套下的不错。 就是太…… 电梯一层层往上,终于快要抵达顶楼。 小心眼的顾长挚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开启嘲讽的机会,他霍地侧身,盯着红裙女人精心装扮的一张脸,嗤声道,“谁家熊猫做出的音效跟公鸡打鸣似的?林小姐觉得我是没长脑子还是纯属智障?呵……”冷笑一记,随着电梯门朝两边划开,顾长挚率先步出电梯,昂首挺胸,傲慢得跟打鸣的公鸡还是有一拼的! 麦穗儿捋了捋碎发。 等反应过来的面色惨白的两男一女步出电梯后,她才低调离开。 虚惊一场。 等他们一行走远,麦穗儿拍了拍胸口,拿出手机,查看具体地址,尔后抬头步入空中玻璃花园餐厅,寻找区域。 这里分出了好几块具体地址,大抵以消费和等级的不同而定义。 徘徊着往前方走。 脚下是透明玻璃,而玻璃层地下全是怒放的珍奇花卉,走在其中,完全像是步行在花田里的感觉。 方要踏入a区,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戛然挡在她身前。 麦穗儿讶然。 只听俊帅的衬衫服务员男人礼貌笑着道,“请您去其他区域就餐。” “……我要进去这里。” 男人面露为难,似乎有难言之隐,挡在她身前的手并未松开。 麦穗儿莫名其妙。 她抿唇,“我和人有约,就在这儿。” “可……”欲言又止,俊帅男人尴尬不已,他压低声音,赧然的不好意思道,“可顾先生说您是他的狂热追求者,不能让您进去。” 麦穗儿:“……” 她目瞪口呆,足足愣了好几秒作不出任何反应。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麦穗儿闷了半晌。 她抑郁的望着俊帅小哥,抿唇报了预约号,切齿低声道,“难道只有顾先生是客人?”又气鼓鼓继续说,“纵使我再狂热,可大庭广众之下我能拿他如何?” 话是这个道理。 小哥脸上露出赞同之色,但顾先生不好伺候一向出了名。 这事就算闹到经理那儿,估计顾先生也吃不了亏。 “你带我去见他。”麦穗儿攥住掌心,见俊帅小哥为难之色不减,她想起顾长挚斤斤计较又恶劣易怒的德行,脸色不善道,“我和他面对面协商一下。” 协商? 俊帅小哥查询了麦穗儿报的预约号,的确是他们餐厅会员所订。 可一旦撞上顾先生这种vvvvvvvip…… 关键顾先生这种人物同时也是餐厅老板的结交对象! 另外,他们餐厅服务宗旨向来简单暴力,金钱权利至上! 显然对比下来,顾先生才是真正的上帝! “我先去征求顾先生意见,您稍等片刻。” “……”麦穗儿瞪眼,征求他意见?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他那得意傲慢的脸色,挥挥手然后鄙夷的扔下一句“不见”,跟打发猫儿狗儿一样,一定是这态度。 趁俊帅小哥持卡刷第二道玻璃门的空档,麦穗儿干脆极了的侧身闪入餐厅。 她鼓着眼睛,“带我去见他。” 俊帅小哥:“……”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警卫,一来麦穗儿是普通客人,二来顾先生肯定与她是相识的,依照顾先生的身份,也不知她有没有来头…… 迟疑间,他抬眸,就见麦穗儿已经朝前走远。 连忙跟上去,他低声一时嘴快道,“方向错了,左面。” “哦,谢谢。” 俊帅小哥:“……” a区顾客不多,非富即贵。 他不好出声喧扰,只得紧皱着眉跟紧她脚步。 麦穗儿没心情欣赏餐厅布景。 她找到顾长挚所在的位置,快步逼近。 他们一行四人坐在僻静处。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显然没从电梯里的“喔喔”事故缓过来麦田无界 [进击巨人]脱掉你的内增高。 麦穗儿瞪着顾长挚慵懒的坐姿。 转眼就走到他身侧,停下。 蹙眉,顾长挚似有所觉的别头,愣了一瞬,斜睨着她。然后疑问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俊帅小哥身上。 他这副样子—— 麦穗儿愈加来气,她挪身,挡住他视线,死死盯着他。 顾长挚歪了歪嘴,倒是忽的轻笑一声。 他好整以暇的环胸弯唇,摇了摇头,眼神奇怪的上下打量她,蓦然摆出一副真拿她没辙的好无奈表情。 “……”麦穗儿险些呕血。 她目光落在他身前的玻璃杯,深红葡萄酒徜徉其中,在光线折射下散发出万般璀璨。 顾长挚跟着她视线看向酒杯,狐疑的收缩了下瞳孔,心中顿时警龄大作,他速度极快的一把捞起酒杯,一口气将酒液尽数咽下,旋即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眸中藏着挑衅。 场上众人莫名。 只有麦穗儿懂。 受不了…… 他是不是以为她想泼他一脸啊? 麦穗儿无语,她只是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盯着酒杯看那是在发怔,顺便在心底组织反击他的语言啊…… 顾先生的狗血套路真多! 麦穗儿张了张嘴,原本想痛骂他一顿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因为已经提不起劲儿去跟他计较了! 他让她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麻木的转身,麦穗儿冲俊帅小哥道,“请带我去预约好的位置。” “好,您请。”他试探的朝顾先生望了眼,发现顾先生并没流露排斥发怒的迹象,便速度带着麦穗儿疾步往前,转瞬消失。 时间离约定点已经超过了一分多钟,陈淰和他口中的朋友已经到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的另外一角,和顾长挚呈对角线,是最远的距离。 麦穗儿由衷觉得这位置太棒了! 她赶紧上前道歉,表示来晚了会儿。 “无碍。”座上另一位男人绅士的笑道,“只不过一分钟而已,从电梯口过来也得走个几分钟。” 陈淰给麦穗儿拉开椅子,开始给两人作介绍。 “林原林先生,是大我好几届的学长,森源集团宣发部总监。” “麦穗儿,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个妹妹 重生之丞相“男”为。” 两人握手,重新坐下,林原笑着揶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 “没有。”麦穗儿摇了摇头。 “嗯,看得出来。” 麦穗儿不答,旁侧陈淰轻笑了下,也没作声。 初始只是谈些题外话。 用餐到一半,林原转头望着麦穗儿道,“陈淰给我看了些你曾经的原画作品,听说你大学拿过设计作品优胜奖,怎么毕业后没从事相关行业?” 转头看了陈淰一眼,麦穗儿心知他没跟林原提及她家里的事情,此时不想多说题外话,她应付了个理由,加上有陈淰帮腔,话题很快转移。 “这份很详尽。”林原把整理好的集团文化资料交给她,并稍微阐述了下这部动画的大体故事内容,是属于探险冒险心灵洗涤知识补充的模式。 麦穗儿听得认真,不由跟着他的思路飘远。 动画主角是个流浪的小男孩,他因一个机缘,灵魂附在了被抛弃的半旧玩偶娃娃身上,凑巧天上大鸟俯冲下来啄走了玩偶娃娃,把他放在了它刚出生的小鸟崽窝里,此后,小男孩的灵魂和玩偶一起颠沛流离,见识了宽阔的深海、无垠的蓝天、广袤隐蔽的崖底密林…… 山川河流溪涧,人间都市繁华,小男孩不停穿梭着,有了新奇可爱的朋友,有了浩瀚的胸怀,有了丰富的人文地理知识。 “这个玩偶娃娃是主打产品。”林原很满意麦穗儿眸底的神往,这个故事非常多元化,相信制作出来不仅会受到孩子们的喜爱,大人们同样会觉得不错。 麦穗儿点头,她低眉认真思索,这个玩偶既要和森源形象一致,又要符合审美,同时具有一定趣味性,挺难的! “当然,作为系列销售,还需要很多形象,譬如小男孩的朋友们,白鹤,老乌龟,或者捡到他的新主人。”林原补充说明,“因为我们不仅面向大众征求,同时也会接收对此感兴趣的公司的设计作品,最终是在所有形象中挑选出令大家满意的那一份。” 自然是如此,麦穗儿了然的颔首。 再者她本就缺乏经验,这次根本就没抱着中标的信心和决心,更多只是试炼而已。 她诚挚的道谢一番,慎重的收下一厚沓资料。 餐毕,她去趟洗手间。 对镜理了下发丝,麦穗儿转身烘干手上水珠。 她注意力还集中在方才与林原讨论的玩偶娃娃上,森源出品的系列饮品推崇自然健康,玩偶除了符合定义以外,务必需要让人眼前一亮,一定要是特殊的,譬如大白譬如胡巴?可能第一眼看上去它们不是最好看的,但配合剧情,它们一定是最独一无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烘干了手,麦穗儿埋头走出卫生间。 她想的专注,等眼前拂来一片暗影时,下意识朝右避开。 奈何面前的人也朝右。 又同时朝左凿通逸史。 她抬眸,霎时一僵。 麦穗儿望着他逐渐勾起的眉梢,飞快道,“我可不是在故意等你。” 以免他脑洞大开,麦穗儿着急的先发制人。 可这招对顾长挚没用。 他意味深长的“噢”了声,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分外嫌弃的瞥她一眼,“在卫生间门口守株待兔,你口味真重。” “……”守株待兔?请问你顾长挚是兔子么?麦穗儿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大抵心底嘲弄过于明显,她霎时嗤笑出声。 原本打算就此走过去的男人脚步一顿。 他神情兀然阴沉下来,冷冷盯着面含讥讽的女人。 麦穗儿暗叫倒霉。 她并不想表现出来的…… 但事已至此,她临时认怂未免太憋屈。 回瞪着他。 麦穗儿本就不怕他,更何况见多了他乖巧时的样子,再遇到这讨人厌的顾长挚一号,从前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态好似驱散不少。 “你还敢瞪我?”深提了口气,顾长挚不可置信的单手叉腰,西服衣摆被他手拂开,浑身上下的细胞仿佛都在预备开启战斗模式。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她咬唇,由衷的觉得搞笑,又来吓唬人了? 他就那么想看到她流露出害怕畏惧的模样? 撇嘴,麦穗儿转身要走。 他却是不准了。 一把拽住她。 顾长挚眯眸,下颚朝外抬了抬,嗤声道,“啧,觉得勾引我太难所以换了个容易的?”转瞬点头,夸赞她,“你这点还不错,有自知之明。不过那两个看起来跟我水平是不是相差的有点大?你不觉得?” 说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脸颊,他俯首近距离对着她微微一笑,眸光一阵闪烁,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千万别指望用什么吃醋之类的蠢笨手段来刺激我,乖哦!” 摸完脸他转身就走。 单手插在裤兜,走得那叫从容不迫风流恣意。 他倒是爽完了。 麦穗儿如鲠在喉。 她全身汗毛都一股脑竖了起来。 行,非得说她怀有目的故意勾/引他是不是? 麦穗儿气恼的一把将额发捋到脑后,足尖微转,她瞪着那抹碍眼的挺拔背影,好,那她就给他来个实在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麦穗儿察觉他的凑近,她稍微侧头,霎时一片温软直接撞了上来。 软软的贴在她脸颊。 有点儿濡湿…… 口水? 麦穗儿瞪眼,刚要怒,却感觉温软退开,旋即“呼呼”的暖风吹来,顾长挚鼓嘴吹了两口,咕哝,“穗穗你撞到我嘴嘴了,疼呢!” 见过恶人先告状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麦穗儿本来就气,再听他好无辜好委屈的腔调,简直呵呵了…… 她没理他,凭感觉一巴掌把他脸拍开。 顾长挚倒不生气,或者可能已经有点儿习惯了她的粗暴,他提醒她,“穗穗,你该给我吹吹了呐!小顾顾脸和嘴都疼!” 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麦穗儿从包里找巧克力星星糖,她拿出一大罐,把顾长挚哄骗到卧室外的阳台。 两人坐在阳台空旷的地面。 “小顾顾,我们玩个游戏。”借着清淡的月光,麦穗儿晃了晃手里的大罐糖果,循循善诱,“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了的人可以得一颗糖,回答不出来的人就打手心。” “好呀。”顾长挚兴趣缺缺,却乖顺的点头,只是突然抬眸,还朝她侧了侧左边脸颊,噘嘴控诉道,“但玩游戏前,穗穗是不是要先给我吹吹呀?” 麦穗儿:“……” 记性怎么这么好?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等那张欠扁又好看的脸巴巴蹭过来之际,麦穗儿忍住痒痒的掌心,朝他吹了几口。 于是—— 这茬儿才算终了。 “我先问你。”麦穗儿见他笑眯眯的,没好气的拿着一颗星星糖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顾长挚扭头,望了一圈,认真脸答,“穗穗,我们在星空下。” “……”僵了两秒,麦穗儿仰头往天上看,零碎几颗星子挂在天边孤孤单单,星空?她抽搐着嘴角摇头,“除了这个答案,还有呢?” “唔……”顾长挚歪头思索,半晌眼睛一亮,璨璨的望着她,“穗穗,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呐!” 麦穗儿卒。 枉她一番期待! “对,那你再回答一次,我给你两颗糖。” “不要,这样穗穗就少了一次得到糖果的机会呀,我心疼穗穗。”顾长挚果真流露出好心疼你的眼神。 麦穗儿攥紧手掌里的两颗糖,咬牙道,“没关系。” “不要不要,心疼穗穗。”连连摆手拒绝,仿佛答应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麦穗儿怒目,你当一颗糖是一亿人民币?有什么可心疼的? 最终她无可奈何的妥协,蔫了吧唧的垮下肩,“行,你问我。” “嗯嗯。”顾长挚点了几下头,对着手指,眼珠转来转去,“穗穗我喜欢你,你喜欢小顾顾么?” “……喜欢。” 麦穗儿梗着脖子点头,飞速转移话题,“我今年25岁,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顾长挚歪着脑袋,过了会儿答,“我比穗穗大,因为我比穗穗高。” 很好。 麦穗儿把糖给他。 已经放弃了纠正。 这么问下去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穗穗我好喜欢你,你有好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我特别喜欢你,你有好特别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有好特别好特别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 这个不换汤不换药的问题是不是要一直问到天荒地老? 无法再容忍他说完,麦穗儿伸手打住,恶狠狠指着他,她气得说不出一句话,食指在半空朝他点啊点啊点。 颇有点像中午廊道里顾长挚被调戏后的反应。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了! “穗穗,小顾顾的问题是不是好简单?”没察觉她的愤怒,顾长挚谄媚的朝她挪了挪,一脸“人家好为你着想”的表情,转而高高噘嘴,“可是穗穗的问题都好古怪哦!” 问题古怪?明明是你的答案更加古怪。 麦穗儿气鼓鼓的瞪着他,甚至有种他是故意的错觉。 “穗穗,我们还继续嘛?”他眨巴眼,低头把赢来的糖果圈成一堆,一颗一颗数。 继续? 还继续? 若他一直给她这样的答案问到山穷水尽也不会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你是不是故意的?”绷紧脸,麦穗儿不按台本走,她定定盯着数糖的顾长挚,“你重新告诉我,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这是你家么?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第二次见面在哪里?” “三、四、五、六、七……” 麦穗儿不耐的挥手一把将他地上数着的糖果打散,她严肃的抓住他胳膊,“你听见了么?” 似被这样的穗穗吓到。 顾长挚猛地抬头,双眼睁大,瞪得圆圆的,眸中闪烁着恐惧和躲避。 “回答我。”麦穗儿稍微放缓语气,她追问,“地点是不是不同?为什么会不同?世界是不是有黑夜和白日?你认为有么?你上次说你觉得你每次都要睡好久,你怎么知道你睡了很久呢?直觉还是……” 麦穗儿尚未说完,兀然她手上拽着的顾长挚猛地用力挣开她的束缚,他利落的站起身,像被洪水猛兽追赶般的飞快朝一旁逃走。 被他蛮横的动作推得踉跄了下,麦穗儿重心不稳的后背跌在地面,等她急急撑地坐起来,侧眸,就见一道黑影在夜色里突地冲进阳台一侧的灌木丛内。 树叶簌簌作响。 良久,逐渐归于平静。 麦穗儿吃力的站起来。 她抿唇望着那团灌木,低头看了眼手心。 颓败的揉了揉眉心,麦穗儿试探的朝灌木丛走去。 阳台上的灌木丛枝叶茂密,中间根本没有很大的缝隙。 此番因着顾长挚蛮横的闯入,嫩绿叶片落了一地。 麦穗儿弯腰朝深处看了眼,她叹了声气,浅笑,努力柔和,“小顾顾,怎么了?出来我们继续玩游戏呀!” 没有反应。 缩成一团的黑影一动不动。 麦穗儿愈加努力,她笑着回去把糖果罐捧来,人蹲着往灌木挪动,可没等她说话,那团黑影就瞬间努力的又往深处退缩。 动作一僵,麦穗儿捧着糖罐,久久没做出反应。 她收回视线,盯着地面。 是她太着急了,太过于自信了。 她以为他对她言听计从。 原来都是他给她的错觉,又或者,是她语气过于生硬和严厉? 麦穗儿眸中复杂。 她放下糖罐,抬眸望着顾长挚,其实她觉得很奇怪,之前不是没有对他恶声恶气过,尽管他委屈兮兮眼眸湿润,也从未吓得顷刻远离她,更别说眼前的状况,所以为什么顾长挚又恢复了拼命想要躲藏的状态? 这是不是证明,他对她也有了防备? “小顾顾。”麦穗儿没辙的轻轻唤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补救。 她不能任他窝在里面,必须哄好他,不然下周的治疗怎么办? “是我不好,你出来,我让你打我手心。” “小顾顾,你出来,天上突然冒出好多星星啊……” “你困不困?我们去睡觉如何?” 麦穗儿花式认错,花式试图转移注意力,结果,皆为徒劳。 “你再不出来,我走了啊,真走了。”作势起身,麦穗儿往后倒退,目光却紧紧盯着滚木丛。 一步一步,她旋身,毫不停留的走到玻璃落地门。 刻意驻足片刻,依旧毫无反应! 背靠在玻璃墙面,麦穗儿扶额,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初过…… 距离与陈遇安约定的收尾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内,她要把顾长挚哄出来,并安抚好,并让他入睡。 头疼。 麦穗儿发愁的猛吐出一口浊气。 能怎么办?握拳,她重新杀回灌木丛,不管那么多,双手扒开杂乱的灌木枝,卯着一股劲就往里钻。 领地被侵犯。 黑影怔了下,接连往后避,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扎好的花苞被枝桠勾的乱七八糟,她毛衫也是,可恶! 衣领又被勾住了。 恼怒的拽了拽,没挣开,麦穗儿咬牙,伸手去抓不远处蹲着的“蘑菇”顾长挚二号。 被她吓得眼泪汪汪。 顾长挚抽了抽鼻子,迅速拨开另一面的树枝,仓皇逃窜。 麦穗儿还被枝桠挂着呢,见他又顺利逃脱,快呕出一口鲜血。 到底是钻出了经验的,她这种新手比不得。 暴躁的重新退出灌木丛,因为动作野蛮,麦穗儿脸颊不小心被树枝划了几道,火辣辣的痛。 好在阳台繁盛的灌木只有一簇,她一身树叶的狼狈钻出来,抬眼便见顾长挚正站在阳台中央,他着急的掉头四处寻找躲避之处,看着竟是格外的孤单无助和可怜! 他就这么怕她? 比洪水猛兽都可怕? “小……”麦穗儿内疚的垂眸,她非常小心翼翼的朝他走了几小步,轻声开口。 孰知一听到她声音,他就像只兔子般跑开。 麦穗儿气不过,去逮他。 没跑几步,鞋带散了,她不小心踩到,登时“扑通”摔倒在地。 这一跤实在,麦穗儿闷了须臾,连疼都叫不出。 缓了会儿,她揉着膝盖坐起身,“嘶”了口气。 居然连膝盖处的牛仔裤都有小程度的磨损。抬头,麦穗儿忍痛继续找顾长挚。 她担忧的扫了一圈,直至看到巴在转角墙面的那一颗脑袋,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似乎正往外探头。 在观察她? 麦穗儿轻咳了声。 霎时,脑袋钻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悄悄探了出来…… 好笑不已。 麦穗儿故意道,“我为了追你,现在膝盖受伤,走不动路,特别疼。” 继续卖惨,“嗯,是我罪有应得,我吓坏了小顾顾,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摔倒,让我疼,还让我走不了路一整夜都坐在这里,嗯,这样小顾顾是不是就开心了?是不是就觉得特别解气了?是不是……” “才不是。” 赫然一声反驳传来。 麦穗儿抿唇窃笑。 却板着脸,“是么?那你过来我这里。” 始终犹豫。 余光瞅见他迟疑的动作,麦穗儿加把劲,“没关系,就让我在这坐上一夜,下雨也没关系,下雪也没关系,冻死我也没……” “穗穗才不会死。”猛然间,一声洪亮愤怒的嗓音兀然划破夜空。 顾长挚从墙侧阴暗处走出来,他鼓着嘴,似乎是气极,整个人都紧绷成一张弓。 等了数秒,他踟蹰的朝看起来好可怜的穗穗走去!尔后在距她两三米处停下。 麦穗儿心里有了底。 她仰头望着忌惮警惕的顾长挚,摇头伸出手,叹道,“你过来。” 望着她在月下泛着莹白的掌心,顾长挚徐徐朝她靠近,弯腰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眼眸仍未完全卸下防备。 拉着他坐在地上。 麦穗儿主动倾身抱住他,柔柔的拍打他后背,“没事,是我不对。”她继续抬高手,揉了揉他的发丝,“以后我不凶你了。” 抽抽噎噎的将头靠在麦穗儿肩上,顾长挚效仿她,他轻微揉了揉她的脑袋,蹭着她脖颈道,“那以后小顾顾也不扔下穗穗逃跑了。” 他揉捏的动作比她顺手得多。 毕竟身高占优势,他的手也足足有她的两倍。 抽了抽嘴角,因着这幕插曲,麦穗儿心下有了疑虑。 她觉得,或许是她凑巧挖掘到了顾长挚的抵触面,所以才引起他遽然的情绪化? 是什么呢? 问的问题?或者什么字眼? 不敢再做任何尝试。 麦穗儿把两人身上的叶片都清理干净,然后哄顾长挚睡觉。 今晚他比前几夜乖得多,很快安静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删掉了入V第一章(20)的三千字,因为JJ规定修改后字数不能少,所以每个章节依次往上挪填充删去的部分,27章到26,26到25,造成的阅读不便希望大家理解. 第27章 (删掉了入V第一章的三千字,因为JJ规定修改后字数不能少,所以每个章节往上挪了下,这个之前是28章内容。) 第二十七章 在床榻站了会儿,看着半昏暗中顾长挚乖巧睡着的脸庞轮廓。 低眉,麦穗儿弓腰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角,她轻叹一声,继而转身轻声仔细的整理好她所有物品,沿着长廊去见陈遇安。 “你这一身——”陈遇安举着手电在她身上晃,看到她浑身狼狈的模样,惊诧不已,挑眉,“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摇头,麦穗儿简略给他说了事情经过,一番抱歉后,丧气的告诉他第一次治疗失败。 陈遇安“嗯”了声,倒是没太大的失落。 他蹙着眉劝她平稳心情,慢慢来,毕竟若是容易的事,顾长挚又怎会十多年都这个情况? “还是希望麦小姐对他多一点点耐心。”陈遇安调侃的讪讪摸鼻尖,“可别把对另个顾长挚的仇恨全转移到这个顾长挚才是。” 窘迫的点头。 麦穗儿面颊氤氲出一股灼烫,可能陈遇安说得对,因为对顾长挚心怀怨怒,所以在对待“小顾顾”时,她很难不带着偏见。 这次操之过急险些酿成大祸,麦穗儿抬了抬眼皮,她以后真得当心了,顾长挚二号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敏感聪明感性许多…… 翌日。 顾长挚又比平常晚醒了一个小时。 他匪夷所思的起床,推开玻璃落地窗,走到阳台静静心,孰料—— 瞪着侧方那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灌木,他怒气胸中焚烧,登时转身出门,沿着长廊,一脚狂躁的踹开陈遇安房门...... 暴戾踹开房门后,顾长挚站在门侧,他眼神阴鸷,双眸恶狠狠攫住床榻上的人影,周身怒气勃发,“你是不是把你家野猫又偷偷弄进了我家?” “没啊……哦,可能是吧!”从被子里钻出发丝凌乱的脑袋,陈遇安惺忪的揉了揉迷蒙睡眼,先是反驳,后是半推半就的模糊承认。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能是什么意思? 似是而非企图蒙混过关? 霎时嗤之以鼻的勾唇,顾长挚靠在门墙边,他死盯着陈遇安,审视半晌,启唇,“别逼我装摄像头,再有类似下次,一个字,滚!” 不顾陈遇安反应,顾长挚雷厉风行的转身,脚步沉沉。 重回卧室,他站在地板中央,谨慎的观察四周,然后眯眼摇头,深感懊恼,他怎么一开始没在卧室装摄像头?实在是大意…… 双眉深蹙,他突然挑了挑眼梢。转身往前,躬腰从柜底取出密码箱。 随之抱着箱子直接坐在地上,顾长挚毫无形象的双手翻找,终于找出了几支录音笔。 冷笑一声,他起身把它们全丢在床头桌的第一格抽屉里,方便拿取。 这番折腾毕。 顾长挚才宽心,放松的去淋浴更衣。 静悄悄的清晨,一扇玻璃门之隔的阳台外,昨夜惨遭两人蹂/躏掉落的嫩叶撒了一地。 忽而一阵微风拂来,它们倏地被卷起,迎着阳光,打着旋儿从半空零零散散的飘向远处…… 日上三更,太阳已经快爬到头顶。 麦穗儿在被窝里拱了拱,懒洋洋的往上靠,然后徐徐睁开一双氤氲着睡雾的眼睛。 她拿了个大熊作垫背,靠着发怔。 其实是在思考森源玩偶形象的设计。 她抿唇,思路凌乱,完全没灵感! 空躺了半个小时,她下床洗漱。 周末,清闲。 麦穗儿翻了几页林原给的集团文化资料,蓦地抬眸,想了半晌,拿出手机给麦心爱拨号。 不是她想管她,她有自己的底线。 麦心爱毕业前,她会力所能及的看顾她,一旦毕业,她爱怎的就怎的! 电话依旧拨不通。 麦穗儿甚至怀疑自己号码被拉入了黑名单。 这事儿麦心爱不是没干过,不过每当她需要钱的时候就会主动把她放出小黑屋,次次如此,不厌疲倦。 四月初,到该给她们打生活费的时候了。 抿唇,麦穗儿给曹宝玥卡里转了帐,没给麦心爱,她又不是冤大头,等她给她取消黑名单再说。 怎知这一等就过了三四日。 工作日麦穗儿有安排,从前签下的课程辅导没到期限,除却双休,她每天上午都要陆续去给几个孩子们单独授课。 中午从学生居住的高档小区楼步出。 麦穗儿摸出手机看时间,恍然才发觉都周四了,明晚要继续去陪护顾长挚二号。 上周星期天晚上,她已经发送邮件将顾长挚对那些问题的回答反馈给了易教授,并对自己的操之过急表达了歉意。 此时想起顾长挚吓得躲避她的反应,麦穗儿垂头叹了声气,愁得摁了摁太阳穴。 易教授的回复说得很对,她得重新开始了,重新开始真正培养顾长挚对她的信任感…… 地铁站。 麦穗儿等车,无聊,索性趁机再给麦心爱拨号。 仍然渺无回应。 抿唇,麦穗儿仔细揣摩,才觉得有些奇怪。 最近曹宝玥亦鲜少打电话找她麻烦,这份“懂事”来得蹊跷,让人有些惴惴不安,可别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麦穗儿定了定神,突然折身转地铁,她准备直接去学校逮人。 麦心爱就读的大学位于H市城郊外,不算荒僻,地铁过去得一个半小时。 麦穗儿晃悠抵达时已下午两点。 如今春光正好,没课的学子都在校内的草坪上看书谈天晒太阳,问清系别宿舍的具体方位,麦穗儿一路过去,很顺利找到她的寝室。 叩门。 一个脸圆圆的女生来开门。 眸带疑问。 麦穗儿不经意看到宿舍内空落落的,似乎就她一人,便礼貌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麦心爱,她不在么?” “嗯。”打量她几秒,圆脸女生很细微的撇了下嘴,“她不住校了,课也很少上。” “为什么?” “你是谁?”圆脸女生转了转眼珠,“姐姐?” “嗯。” 了然的点头,女生重新看了她数眼,眸光有些奇怪,显然是听说过,语带不屑道,“她微信每天都在刷新啊,看看就知道她在做什么了。” 心微沉。 显而易见,这个微信号她没有。 麦穗儿找圆脸同学讨要后下楼,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她很快注册了个新号,加麦心爱。 没几分钟便通过。 蹙眉,麦穗儿点开她朋友圈动态。 一条一条,最近大半月她更新了好几十条状态。 每张配图无一例外都是自拍,可麦穗儿的关注点并不在自拍上,很显然,麦心爱除却秀她那张化妆品涂抹下的精致脸蛋之外,奢侈品才是重中之重。 名牌包包、珠宝项链、服装墨镜,还有出入场合无一不是纸醉金迷高端大气…… 她哪儿来的钱? 太阳穴气得突突直跳,麦穗儿戛然明白圆脸女生那似有若无的鄙夷是什么意思。 手指僵硬的往下滑动。 目光死死定在这周一发布的动态上。 “来上课咯,心情美好!” 配图是她坐在一辆耀眼的法拉利内,出境的还有驾驶座上男人的一只手腕。 以及手腕上的一块价值数十万的奢侈名表! 气极反笑。 麦穗儿视线扫向远方,难怪不屑于再找她拿一两千的生活费,一两千算什么?只怕连她如今身上佩戴的一只耳环都买不起。 冷静片刻,麦穗儿往下继续看。 很可惜,除了这一张,再没那个男人的丝毫画面。 但从那只手来看,虽保养得宜,但年纪应该不算轻。 将手机扔回包里,麦穗儿僵硬的起身离开。 她知道麦心爱从小没吃过苦,也怕她不小心走了弯路,看来她的担心都是对的! 那曹宝玥呢? 知情么? 支持么? 攥紧掌心,麦穗儿快步踱出校园。 不用管。 可想到麦家军去世前让她好好照顾麦心爱的话,想到她小时候还算可爱的笑脸。 麦穗儿驻足,无力的从包里翻手机,给曹宝玥打电话。 响了许久,才被接听。 电话里旋即一声特别不耐的话语,“侬撒子事啊?” 麦穗儿听到麻将滚动的声音,沉脸道,“妈,麦心爱的事,你知道多少?那个男人已婚还是未婚?有没有家室?有没……” “哟,侬嫉妒啊?”霎时传来几声嗤笑,曹宝玥不说方言了,字正腔圆的用普通话一字一句给她说,“你嫉妒你也去找个呗,不过这都是命,老娘警告你,别想着去搅合心爱好事,以后啊,咱们就掰了,各过各的,你也解脱咱们也解脱。”话毕,猛地挂断。 麦穗儿忍住重拨的冲动。 难道她不想着散伙么?做梦都在想。 行,不管就不管。 不管是有妇之夫还是身家不清白,爱怎样怎样。 憋了股气,麦穗儿打道回府。 途中,乔仪给她打电话。 “穗儿,跟你说个事。”她语气有些凝重,“不是百分百确定,但十之八/九。” “嗯你说。” “前几天我去琉榭谈生意,当时一眼扫过没留心,刚不知怎么回过了味儿,才突的觉得我好像看到麦心爱了,也不知有没看错。” 麦穗儿揉了揉眉心,语气梗着,“应该没看错。” “我不确定,但你猜她身边男人是谁?” “谁?”麦穗儿眼皮一跳,追问。 “就正威的陈国富,有没有耳闻?靠着娘家势力发家的那位。”乔仪知道她向来很少听富人间的龌龊事,便给她科普,“他老婆厉害得很,偏生陈国富惧内又好色,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儿,高中我偷听我妈说漏过一次嘴,说陈国富老婆出手整治过不少小三,好像还秘密搞死过一个,最终赔钱了事。虽说现在他老婆生重病在国外治疗,可万一死不了呢?你妹也太没眼力价了,傍大款也不能找这种,两条腿的有钱男人多的是啊,不能看陈国富舍得砸钱就往套里钻,真出事缺胳膊少腿去哪儿找公道?” 麦穗儿听得双眉紧皱,她沉声道,“甭管她,自己不知死活,我劝也没用,指不定生怕我拦了她富贵路。” “这倒是。”轻笑出声,电话那畔乔仪道,“你妹看着就是宁愿死在金银窝也不愿在市井安度一生的人,行,你就当没听见,我等会还有个局,下次见面聊。” “嗯。” 电话挂断。 麦穗儿咬唇,烦闷不已。 身心俱疲的行在去往地铁站的路上,麦穗儿努力转移注意力,想森源集团的设计案子。 可不知怎么回事,脑子晕晕乎乎,就是集中不了精神。 丧气的摇了摇头。 麦穗儿屈从内心,她就再多管闲事最后一次。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麦穗儿给麦心爱发送消息,把乔仪转告给她的话简洁复述了一遍,让她好好用理智的头脑去思考去判断。 然而—— 才发送没多久,麦心爱就十分迅速的删了她号。 怔怔握着手机。 麦穗儿讽刺的勾唇。 原地僵了数秒,她双手拽紧背包肩带,猛然走路携风的冲到马路对面拦了辆车。 在麦心爱删除她微信号之前,麦穗儿有看到她最新动态,人正在一间叫“微蓝”的场所内。 出租车上,麦穗儿百度到地址,让司机师傅开车。 冷脸对着车窗外的夜风,麦穗儿神色生硬,她要站在麦心爱面前,亲口问问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自此,她绝对不会再顾及她死活,大家就这样散了吧! 四十五分钟左右抵达。 麦穗儿付账,下车。 双手套在风衣口袋内,她站在微蓝脚下,看着来往的豪车名流,这才想起来,怎么进去才好? 挠了挠被风吹乱的发丝,麦穗儿硬着头皮进去说找人。 没有任何意外,她被客气的请了出来。 站在视角不佳的角落。 麦穗儿苦恼的给乔仪打电话。 却是关机状态! 怕是在忙碌生意上的事情。 要不守株待兔? 抬头仰望这座不高却设计感十足的建筑,麦穗儿背靠在圆柱,可天知道麦心爱什么时候出来,会到深更半夜么? 郁闷的埋头踢着脚尖,等了几分钟,麦穗儿无意侧眸,眼前忽的一亮。 她看到顾长挚了! 几个男人簇拥下,他依然傲慢的下巴要抬到天上去。 可不得不说,在一群相貌一般身材走样的男人里头,他的确赏心悦目的清奇。 就一秒。 麦穗儿眸中火花陡然湮灭。 顾长挚一号不是二号啊,一号不听她话,现在她都不确定二号乖不乖了。 再思及上次花园餐厅她对他的挑衅,他被气急败坏到说不出话的模样,得,别出去自寻死路了…… 麦穗儿垂下眼睫,余光见远处男人堆里的顾长挚似要驻足,她慌忙闪身躲到圆柱后。 第28章 有些读者不看作者有话,所以这里占用点字。 修文删掉了入V第一章的三千字,因为JJ规定修改后字数不能少,所以每个章节依次往上挪填充删去的部分,这章是全新内容,原先28章在27章。 第二十八章 顾长挚蓦地顿足不前。 似有所感的侧身,他视线轻飘飘朝四周扫了一圈,挑眉。 没找着可疑之处,单手插在裤兜,他轻微耸了耸肩,在周遭众人诧异目光下不甚在意的重新拔步往前…… 呼—— 半晌。 麦穗儿偷偷探出半边脑袋,见一群人不见踪迹,料想已然进了“微蓝”。 她沮丧的叹了声气,拨弄着手机期冀的继续给乔仪致电,指望她能帮她出出主意,然而依然是关机状态! 愁容满面的望着眼前建筑,麦穗儿不想就此作罢。 看来只能守着了! 她无力的垮下肩,等了须臾,突然灵感一现,顾长挚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陈遇安也可以对不对? 双眸生出一点光辉,麦穗儿当即便联系陈遇安。 电话接通。 麦穗儿有些尴尬的把如今窘境给说了一遭,客气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她进去找人。 “我记得长挚今儿下午在‘微蓝’有个局……” 没等他话说完,麦穗儿言辞义正的打断,只差立誓,“苍天可鉴,陈先生,我真不是追随他而去的,我单纯的找人,一个女人。” “……”电话那畔陈遇安滞了几秒,霎时轻笑出声,他语带揶揄,“放心,麦小姐,你不用这么……敏感,我可不是顾长挚,我这个人想象力一向比较匮乏。”顿了顿,他很快切入正题,“唔,麦小姐,我现在给‘微蓝’那边经理打个电话,你此刻过去前台用我会员号登记,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唐晋唐经理。” “好,非常感谢,有机会我再谢你。” “不客气,稍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也可以继续找我。” “嗯好,麻烦了,谢谢。”麦穗儿语气真诚的再次道谢。 两人挂断。 麦穗儿吸了口气,定睛望向“微蓝”入口,她刚被人“轰”了出来,面皮难免有些挂不住。 硬撑着踱去前台,工作人员愣了下,认出了她,方要开口,麦穗儿忙抢先道,“我用这个会员号登记,是我朋友的,他让我进来可以找唐晋唐经理。” 女工作人员一愣。 正欲说什么,却被一道悦耳的温声打断,“没关系,给她登记。” 麦穗儿侧头,看着身后一袭正装的年轻男人稳步走来,他停在麦穗儿身前,面容温和,嘴角弯着职业的弧度,模样可亲。 “麦穗儿小姐?” “对。” “我是唐晋,你好。” “你好唐经理。”两人礼貌握手,麦穗儿很快在他帮助下成功通过身份验证。 “听陈遇安说你进来找人?”唐晋领着她通往长廊,语气温和的偏头询问。 “对,找我妹妹。”麦穗儿迟疑了一瞬,很快如实以答,她不清楚麦心爱具体方位,微蓝偌大的区域,共有好几层,进来后她同样束手无策。另外,她虽有陈遇安作保,可不明来历的身份终究存在不安定因素,唐晋估计并不放心。麦穗儿思量清楚,便抬眸恳求帮助,“唐先生,您可以帮我查一下我妹妹在哪么?我就找她而已。” 唐晋目露疑惑,显然不太懂姐姐妹妹里头的弯弯绕绕。 出于职业性,他解释,“我只能查到会员登记名,毕竟偶尔顾客会带朋友女伴一同过来。” 点头,麦穗儿抿唇,试探道,“陈国富您认识么?” 颔首。 了然看她一眼,唐晋带她上电梯,按下顶层,“我带你上去。” “好,谢谢。” 两人安静的等电梯抵达,前后步出。 “不过麦小姐……”走至廊道深处,唐晋霎时驻足,他迟疑的斟酌道,“你确定要进去?” 摇头,麦穗儿明白这大抵是他对她的提醒,“微蓝”本就是高档雅致著称的娱乐场所,里头包间一堆富人,她进去算什么? “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妹妹出来?”不好意思的提问,麦穗儿面色窘迫。 “我试试,你可以到廊道尽头的空中花园处稍作等待。” “好,麻烦了。”听话的转身,麦穗儿直接走至尽头,她知道,若等麦心爱出来一眼见是她,只怕得瞬间退回包间去,避开甚好。 空中花园□□正浓,人烟稀少,僻静。 没转角继续往前,麦穗儿就近坐在附近长椅上。 大约五分钟。 她听到高跟鞋“笃笃”逼近声,抬眸,便见麦心爱正站在不远处抬眸找寻,身着单薄的嫩粉色套裙。 麦穗儿拨开挡住大半视线的茂盛景树,起身走出去。 “居然是你?”听闻动静,麦心爱侧首,见到来人,她霎时一怔,不过很快便讥诮的勾了勾涂抹得饱满娇艳的红唇,“你怎么进来的?” 麦穗儿不理她阴阳怪气的质问,眼神扫过她全身上下,眸光渐冷。 不以为意的任由她打量,麦心爱甚至算得上刻意的伸手抚了抚额发,露出指间上好的红宝石钻戒。 “没看见我给你微信发的内容?” 麦穗儿被气得胸腔烦闷,“除了陈国富的钱,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他正室手段你不知道?再者,你才多大,好好的女孩子一定要作践自己?他年纪比咱爸小不了几岁。” “作践?”麦心爱嗤之以鼻,她低头把玩自己刚做的水晶指甲,语气不屑,“我知道他的钱就行了,再说了……”玩味的抬眸,麦心爱笑道,“我跟你不一样,从不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现在被生活蹉跎成什么样子?不如我也给你介绍个男人呀,你这年纪补救补救应该还来得及!” 气极。 笑不出来。 麦穗儿望着一脸无所谓的麦心爱,她眼眶灼胀。 不是为了她们母女,她犯得着放弃顺理成章的人生而耽误这几年么? 虽说只是报恩,可…… “我走了,大家还等我呢!”麦心爱从口袋取出手机,低头看着屏幕,作势要走。 “站住。”麦穗儿一把拽住她,忽略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收敛快要爆发的怒火,沉声道,“我是为了你好,尽管陈国富妻子身在国外,但依着她手段,任何事情能瞒得住她眼睛?你现在没权没势,攀附着人家的丈夫,可真到了那一步,陈国富会帮你?他独善其身,你呢?有没有考虑过你承不承受得起人家的报复?” “麦穗儿。”烦躁的赫然回吼一记,麦心爱瞪圆了双目,奋力摆脱她的钳制,趾高气昂道,“别以为给了我点零花钱就可以任意教训我,你真以为是我亲姐啊?陈国富老婆早晚死在国外,我可不和你一样蠢笨,我比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如今最好顺着我别惹我,等有朝一日指不定我心情好还能拽你一把!” 比她清楚要的是什么?还拽她一把? “你真是疯了。”麦穗儿冷笑出声,亏她以为她就图个钱财,怎知她抱负大着呢,哪怕以前麦家势力未倒,她年轻貌美陈国富年老孤寡,她也不定攀得上去,更何况如今麦家穷困潦倒,她可真是敢想…… 两人挣扎不休。 麦穗儿不准她走,势要一次说个明白。 奈何麦心爱心高气傲,压根不想与她谈。 吵闹间,手上电话乍然响起铃声。 麦心爱吃力的滑下接听,嚷了句“救我”便失手掉落在地。 “啊!你到底想怎么样?”麦心爱疯狂朝她大嚷了一声,蹲身去捡手机,神色不耐至极。 “你就老老实实像这样听着,我说完保证不再管你。”麦穗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事已至此,我骂你还来得及?我只求你掂掂自己斤两,不是要钱么?”麦穗儿扯了扯她精致的外套,“你从他身上捞到的不少了吧?拜托你消停消停,就此罢手,不然……” “这里。”话语蓦然被打断,麦心爱嫌弃的抽回自己衣角,挥手朝走廊处晃了晃,顺便瞪她一眼。 麦穗儿顺着她视线望去。 廊道突兀的现出几抹高大身形,个个都是魁梧男子,并逐渐朝他们快步逼近。 “麦心爱。”沉脸,麦穗儿冷笑,她话未说完,自是不准她走的,毕竟她没那么多时间耗在她身上。 方要去捉她胳膊,瞬间一道黑影迅疾闪身过来,几乎神速的抢先一步紧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而麦心爱则趁机躲到剩下的几个魁梧男子背后。 男人力道重的可怕。 麦穗儿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掉了,她恶狠狠瞪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忍住疼痛,吸了口冷气朝麦心爱道,“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你……” “你们把她架出去给扔了。”压根不等她说完,麦心爱颐指气使的伸手指着她,居高在上的命令魁梧正装男人,神色得意。 勾唇。 麦穗儿嗤笑。 行,她算是彻底明白,被金钱奢华迷了眼的人,你永远都叫不醒,因为他们可能不是不明白,不是不害怕失败的后果,而是宁愿冒着危机也要奋力去觊觎尝试。 “我自己会走。”两个男人左右夹击,头顶阳光被遮了透彻。 麦穗儿自是挣不开他们蛮横的暴力,屈辱的作困兽之斗,她望着一旁看戏的麦心爱,心一瞬间冷了,前所未有的冷。 太阳西斜。 暖晖柔柔洒在枝叶花卉。 耳畔嘈杂不止,时而尖锐时而粗暴。 转角长椅上躺着的男人扯下盖在脸上的经济精品杂志,一脸嘲讽的撇嘴。 泛红的柔光打在他挺拔的五官,削减了几分犀利冷峭,将男人气质软化了几分…… 顿了一秒。 顾长挚起身坐起来,腰上杂志倏地掉落在脚畔,他不耐的一脚踹开,扯了扯未扣的西装,神情阴郁的瞥了眼天色。 吶,天快黑了,该返程归家了,可不是他想多管闲事不是? 成功劝定自己,顾长挚起身懒散的拂开枝叶柳条,慢条斯理的将双手套在西装裤兜,优哉游哉的踱了出去,他朝架着麦穗儿快走到廊道的几个保镖看去,瞬间“啧啧啧啧”不断,边摇头边继续“啧啧啧啧”,鄙夷轻视意味明显…… 男人们驻足,就连麦心爱都挑起了眉。 不过她是认不出顾长挚的。 轻飘飘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女人,她脸颊不知是因生气还是委屈,泛着大片潮红,发丝凌乱,眼神微垂,双唇却抿得紧紧的,瞧着倔强得很。 顾长挚轻咳一声,蹙眉如皇帝般下令,“愣着做什么?还不松开?” 保镖们面面相觑。 疑惑的交换视线后,旋即朝他露出凶狠之色。 “怎么?还想揍我?”不可置信的轻嗤一声,顾长挚走近他们,刻意的把脸凑过去,指着左边,又换到右边,挑衅十足,“揍?揍一拳试试?让我见识下你们眼睛是有多瞎!呵呵!” 高调的一把将麦穗儿拽过来,顾长挚傲慢的抬高下颔,鄙夷的扫了眼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身量挺拔,和保镖们站在一起,除了瘦些好看些,气势并不显弱。 麦穗儿蹙眉,想开口。 他这语气也太欠扁了些,不过想到他身份,麦穗儿自觉的闭嘴,被他牵着的手微僵,她有些尴尬的用另只手抚了抚乱发。 顾长挚耍完了威风,习以为常的自我感觉良好。 他拽着麦穗儿冷哼着越过众人,洋洋洒洒的如散步般离开,孰料—— “站住。” 蓦地一声浑厚的男音骤然响在身后。 而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记凛冽的拳头劲风…… 作者有话要说:  29章明天替换。 第2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删掉了入V第一章的三千字,因为JJ规定修改后字数不能少,所以原20和21章合并,每个章节依次往上挪填充,原23成为22章,24成为23,昨天应该在这章的更新挪去28章,就这么简单,大家有几天没看数着往上挪就行了。 第二十九章 (不知道的宝宝抬头看作者有话说。) 厉风从脖颈擦肩而过,寒栗油然而生。 麦穗儿心登时疾跳,余光见一记黑拳掠影般朝顾长挚脸颊袭去,她瞪大眼,转瞬便见身旁男人似有所觉的微微别头,完美避开这一拳。 尽管如此,麦穗儿仍旧余悸未消。 完了,这些人竟敢出手?他们不认识他啊…… 那顾长挚他逞什么能?还出言挑衅? 步伐被阻。 两人对上面无表情的大块头保镖。 顾长挚内心绝对比麦穗儿更加震撼! 他视线死死盯着那一张张硬邦邦的脸,挑眉,“你们不认识我?你们哪家公司?你们公司领导是不是这里有问题?”顾长挚抬手指了指脑门,一副可笑之极的模样,继而矜傲的哼声道,“我本人你们无幸认识再正常不过,毕竟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可照片你们……” 麦穗儿见挡在身前的男保镖鼓了鼓大坨胸肌,眸露凶狠,她连忙拽了拽旁边的男人,不准他再说下去。 他这张嘴,别提他们了,她都想手撕! 瞪了眼被打断话语不太爽的顾长挚。 麦穗儿见麦心爱站在一旁似在看戏,她只好憋屈的冲大块头们讪笑,“误会,都是误会,我们马上自觉地滚。” 滚? 顾长挚赫然转头怒视她。 两只深邃的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让我滚”?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你是不是有病? 麦穗儿简直了。 说是滚,实际上还不是两条腿在走啊! 她回瞪他。 挤了挤眉毛,让他顾大先生睁眼好好看看眼前局势,打起来吃亏的是谁? 她是女人好么?量这些保镖不会揍她,可他呢? 然而顾长挚压根就没觉得他们还敢出手。 尤其这群有胸无脑的大块头弄清楚他是谁后…… 呵呵,他们必须为他们这种蔑视蛮横无知的态度而感到惭愧羞耻! “我看他不想滚。”大块头保镖斜睨着用眼神交流的二人,终于从嗓子眼里抠出了几个字,声音闷重,显然很看不惯顾长挚的自以为是。 “滚的……”麦穗儿立即望着他真诚的点头。 顾长挚气得头顶冒烟,他指了指麦穗儿,又望着大块头,再抬头见天色不早,他气呼呼的摆手,状似妥协的对麦穗儿和大块头们道,“算了算了,你和你们快给我道歉,道完歉我马上就走,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和你们……” 道歉? 大块头动了动唇,眸中一暗,瞳孔紧缩,冷不丁再一拳破风而出。 顾长挚是练过身手的,反应颇为敏捷,只是此时毫无防备,这一击只堪堪避过。 他愕然的见大块头不罢休的冲了上来,一脸懵逼的和他过了几招,说好的道歉呢? 打了会儿,顾长挚就累了。 他又不是专业的…… 麦穗儿看得着急。 她张了数次嘴,不知该喊什么。 顾长挚打起架来招式漂亮极了,踢腿、旋身、出拳,总结:华而不实。 反观大块头,招招狠辣实在,还不浪费力气。 麦穗儿无语。 她着急的拿出手机,想了半天,正要向唐晋求助,怎知一道声音霍然打住场面。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麦穗儿抬眸,就见廊道不知何时又匆匆行来一个男人,他年纪四五十左右,气质儒雅,保养得还算不错。 随着他走近,麦穗儿目光落在他西装袖摆下的那款手表,眸光霎时一凛,她想起麦心爱微信上的照片,看来是陈国富无疑了! “顾小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国富喝止后,忙上前,一脸尴尬的道歉,还妄想抬手拍拍顾长挚的左肩。 后退一步,顾长挚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嫌弃,他避开动作,不耐的埋头理了理有些乱的衣着。 “还不赶快道歉?这位可是赫赫有名年轻有为的顾先生,你们……” “得。”顾长挚瞧不上他,懒得多说的嗤声打断,他揉了揉脖颈,冷不丁回头,沉沉盯着干杵在一旁的麦穗儿,闷声道,“还不过来?” 麦穗儿抬头看他,只顿了一秒,依言走过去。 转瞬,肩上一重,顾长挚半具身体直接朝她压了下来,他瓮声瓮气道,“累,扶我下去。”语气特别自然,使唤她使唤得没有一丝客气。 咬牙,麦穗儿看在他帮她的份儿上,忍了。 她扶着他越过众人,吃力的往长廊方向走。 “麦穗儿。”身后麦心爱的声音却陡然响起,身体一顿,麦穗儿听她语带不屑的在背后道,“你凭什么说我?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愣了一瞬。 麦穗儿后知后觉的明白。 她是在讽刺她攀附顾长挚?可—— 懒得解释,麦穗儿重拾步伐,可肩上的人却不走了,他倏地收回搭在她身上的手臂,勾着嘴角散漫的扭头,懒懒道,“她和你一样?”讥讽的掀了掀眼皮,顾长挚抬起下颔,十足嘲弄,耸肩轻飘飘道,“就你们两的眼光,都隔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唔,这大概纯属基因问题,没得治!” 说完他也不要她再扶着,顾自大喇喇的拔步顺着长廊走远…… 麦穗儿嘴角抽搐,对他的言语实在不敢恭维,他这是在给他自己脸上贴金? 回头看麦心爱一眼,她转瞬跟上顾长挚步伐。 两人进电梯。 很是沉默。 顾长挚斜靠在电梯壁,余光扫了眼站在中央的女人,她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发丝落下来,挡住大半脸。 抿唇,顾长挚突而一怔,骤然发起了愁,他心想不好,刚才他是不是也太帅了?本来这女人就心怀不轨,他此番挺身而出一定让她很得意是不是?完了完了,她一定会对他愈加死心塌地,完了完了…… “叮”,电梯抵达,自动朝两边划开。 麦穗儿想着心事,率先步出电梯,沉默的低头往出口走。 顾长挚:“……”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愕然的留在电梯内,顾长挚瞪着她纤细的背影,道谢呢?表忠心呢? 时间太久。 电梯门自动闭拢。 顾长挚愤懑的一手隔开电梯门,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他快步追到微蓝门外,视线一晃,便见那道熟悉的影子正站在街边,绿灯,她毫不犹豫的前行过马路。 顾长挚挑眉。 霎时狠狠松了松领带,不知是不是动作过于野蛮,胸口被拉扯,顿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弥漫开来。 捂着胸口,顾长挚连连点头,好,很好,这个女人又在玩欲擒故纵了…… 他气极的转身去停车场。 一把拉开后座驾驶舱门,扳着脸让司机林叔开车。 林叔应声。 见后方顾先生神色紧绷,一脸臭烘烘,他麻溜的踩下刹车迅速启程。 回到别墅。 顾长挚越想越不开心,等沐浴脱光衣服看到镜子里胸膛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他整个人要爆炸了! 当时和大块头过招,不是不痛,关键得撑着,表露出来多没面子。 可顾长挚没想到—— 怎么伤这么重? 他烦躁的一把挥开挡眼的沐浴露。 阴气沉沉的眼眸划过一丝抑郁,他真是亏大了,早知道让他们把麦穗儿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扔出去多省事…… 匆匆洗完澡。 顾长挚换上睡袍,他脸色依旧不善。 冷眉找出分别搁在阳台和枕畔的录音笔,他听了会儿,与前几天如出一辙,没有丝毫动静。 不耐的将它们全部塞进床头柜第一格抽屉,顾长挚抑郁的揉了揉胸口,缓缓入睡。 翌日。 麦穗儿和陈遇安联系,确定顾长挚今晚在家,她傍晚准备了一会儿,到点出门。 同时,她和易教授那边也一直保持着联系,昨天易教授邮件里给了她几条建议,其中一条是让她获取信任感的同时可以领着顾长挚二号走出狭□□仄的空间,尝试着去接触外界,说不定对改善他的性情有好处。 看来还是要带他出去?麦穗儿思忖。 待出租车停在别墅庭院外,她开门下车,与往常一般在陈遇安帮助下上楼梯去找顾长挚。 在漆黑卧室里站了会儿。 等眼睛适应昏暗光线,麦穗儿就着模糊轮廓走到床边,叫醒顾长挚。 他嘴唇溢出声“穗穗”,音色黯哑。 扶他坐起来,顾长挚刚动了动,就“嘶”了声,人瞬间跟着清醒了不少,嚷着道,“穗穗痛。” 麦穗儿见他不像装模作样,便问,“哪儿痛?” “胸口疼,肩膀疼。” “……”麦穗儿奇怪,“怎么疼?” “就是一碰就痛,好痛好痛。”顾长挚脸揪成一团,他艰难的坐起来,这会儿已经喊了不下于四五遍。 微微扯开他睡袍,光线灰暗,完全看不见,她挑眉问,“真的疼?” “嗯嗯。”他巴巴点头,“动一动就好痛!” “你闭上眼睛。” “好的穗穗!” 麦穗儿不放心,单手蒙住他眼睛,另只手从兜里找出手机,摁下屏幕亮光,朝他胸膛照去。 眸光略过,霎时一怔。 麦穗儿吃惊的望着他胸膛深一块浅一块斑驳的瘀痕…… 抬眼借着微光看他乖顺的面庞,麦穗儿抿唇,亏她以为他昨日是矫揉做作,非要欺负她压榨她,原来他当时是真的很痛才靠着她缓冲么? (文最后一章是无意义内容,最新更新永远在倒数第二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察觉掌心下的眼珠不安的滚动着,似乎想掀起眼皮,麦穗儿抬眸警告,“不许睁眼。” “好的穗穗!”他噘嘴,点头。 麦穗儿把顾长挚睡袍往下扯,视线顺着宽肩往下,他腰上也有轻微的几团暗色。 怎么不去医院? 思绪微转,她转而想到,这些伤痕似乎“挨揍”的痕迹过于明显? 麦穗儿无语极了。 顾长挚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活要面子死受罪! 鼻尖浅浅萦绕着一点清凉的药香。 凑近他胸膛闻了闻,麦穗儿好笑,不敢去医院丢人,就私自用药膏么? 别眼用手机光亮在卧室照了一圈,她眼尖的在床头桌上看到一些药膏药油。 伸手取来,麦穗儿低眉看说明文字。 药油按摩三十分钟效果更佳,料想顾长挚是没这个耐心的! 摇头,麦穗儿预备看在他千载难逢为她出面的份儿上报答他一次,尽管她觉得前日他的出场除却招摇一番外并未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把手机收进兜里。 麦穗儿放下捂住他眼睛的手,道:“我给你用药油按摩,我们去阳台上。” “穗穗真好!想抱抱。”说着,伸手拥了过来,不等麦穗儿避开,他便“哎哟”一声,可怜兮兮的摁着肩膀抱怨,“小顾顾好痛。” 斜他一眼,麦穗儿哼声,“活该。” 两人转移根据地。 他躺在阳台软垫上,麦穗儿借着月光用双手给他揉捏。 上手了才后知后觉发现—— 她脱他衣服这事儿干得是不是太顺当了些? 并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麦穗儿努力说服自己,这真的不尴尬,哪怕他皮肤温热,哪怕他肌肉触感特别坚硬。 但…… “你能别嗯嗯哼哼么?”麦穗儿被他唇畔溢出的碎哝臊了一脸,手上力道软绵,都快使不出劲儿了。 又轻“嗯哼”了一记,顾长挚二号不懂的望着她,“可是好舒服呀,又好痛,嗯嗯穗穗痛……” 麦穗儿一巴掌直接拍在他腰上,“不准叫。” “好,不叫。”他委屈的长睫毛眨啊眨。 说是不叫。 可还是非常抑制隐晦的“嗯嗯哼哼”。 麦穗儿望着他一脸的无辜,草草了事。 她做不来。 太邪恶了! 记着易教授的话,麦穗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给他马虎按摩一通后,便带他走出别墅,在庭院逛了一圈。 不敢再尖锐的去试探,她温和的陪他聊天,坐在草坪石块上,看天上一弯勾月和几颗星子。 夜风拂面。 带着春日独有的温暖芬芳。 最是适合安静思考的时刻! 森源集团似乎也立志成为一家温暖富有人情味的公司,公司LOGO是绿色,代表环保和自然,所以她要怎样才能设计出富有朝气又开阔的玩偶形象? 麦穗儿托腮,晃神。 而身畔顾长挚二号则捡了根树枝,蹲在草地上胡乱的涂鸦。 转头遥望四周,思索不断,蓦地—— 麦穗儿眼神一定,脑中飞速晃过一丝灵感,她从大石上滑下来,从顾长挚手里抢过树枝,兴奋的拟了个大致形象。 “穗穗画的真好。”顾长挚二号蹭过去靠在她身上,眼睛盯着草地,毫不吝啬的夸赞。 “你知道我画的是什么?”麦穗儿挑眉看他。 摇头,顾长挚脑袋往她肩上蹭了蹭,笑眯了眼睛,“不知道,可穗穗画的一定好。” 被他逗笑,麦穗儿心口大石终于有了着落,她一时压根顾及不到他过于亲近的动作,只继续专注的在地上横横竖竖拟图…… 到点。 麦穗儿愉悦的领着顾长挚回卧室睡觉。 床上陪/睡时她嘴角都挂着笑意。 “穗穗。” 半晌,黑暗中,顾长挚的手摸索着挪到她唇角,是弯起来的,他一本正经道,“穗穗高兴,穗穗睡不着,小顾顾跟着穗穗高兴,所以也睡不着。” “歪理。”麦穗儿哭笑不得的拿开他的手,嗔道,“我这就睡了,我们比比谁先睡着。” “唔,好吧!”把手重新搁在她腰上,顾长挚乖顺的闭上眼睛,下巴抵在她头顶,呼吸缓慢的开始平稳…… 确定他已然入睡,麦穗儿悄悄起床离开。 与陈遇安简易交谈,二人道别。 离开别墅,搭车回家,尽管时间已经快到夜半三点,麦穗儿仍激动的抱着速写本半躺在床上打草稿,修改重设,天将亮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觉格外的疲惫冗长。 下午两点多,麦穗儿头痛的起身。 胡乱忙了一通,便又坐在电脑前开始绘图,直至等到该动身去顾长挚别墅之际,她才离开电脑桌开始收拾东西,顺手把几页手绘草稿纸丢入包里,麦穗儿还带了画笔,防备途中有灵感未及时记下而忘却。 今晚与昨夜一般。 麦穗儿带着顾长挚去庭院散步,不再让他困于一方狭小的天地。 心内暗自计划,想必之后应该可以带他稍微走远些?甚至可以去接触更多的人? 两人走累了,坐在茂盛的大槐树下休憩。 片刻后,麦穗儿见顾长挚跑到位于附近的马厩找小乖玩耍,她干脆从包里拿出草稿纸,借着手机光亮,有一笔没一笔的修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 搁在身旁地面的纸张随风翻飞,霎时全飘入半空。 麦穗儿顷刻慌张的追着稿纸到处跑…… 马厩前的顾长挚见此,很是热情的立马去帮忙,开心的捡了两张,他立即跑去麦穗儿身边,伸手递给她,眼眸弯弯,“穗穗给。” “谢谢。”接过,麦穗儿数了数,数目好像是对的? 顾长挚歪着头,左右四顾,突然拔腿跑去远处密林,蹲身在灌木丛上又找到一张。 然后—— 他新奇的看到一只正在睡觉的白蝶。 将纸张折好塞进睡袍口袋,他捉了白蝶忙去给他的穗穗看。 兴奋着兴奋着将兜里的纸张忘了个一干二净…… 凌晨一点左右,哄完顾长挚睡着,麦穗儿下楼离开。 陈遇安送她步出别墅大门,扭头道,“麦小姐,长挚明日出差,这次时间稍久,大约十天半月左右,他回H市了我再联系你。” “嗯好。”没多加追问私事,麦穗儿颔首应声,刚好,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把森源设计搞定,将参选作品呈上去报名,挺好的…… 拂晓,天明。 清晨鸟儿叽叽喳喳,在树林间灵活的飞窜。 别墅二楼卧室内。 顾长挚已经渐渐对习惯每周周末的晚起。 他坐起上半身,扭了扭脖颈,奇异的发觉浑身疼痛似乎好转许多,他扫了眼柜上置着的药膏药酒,点头,想来这些东西功效不错? 洗漱,取出行李箱,给司机林叔致电,又通知公司团队待命。 忙碌完一切,顾长挚从衣柜里随手取了件衬衫,更衣褪去睡袍时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口袋里瞬间掉出了一团白色的什么东西。 他蹙眉,狐疑的弓腰把有些褶皱的折纸捡起来,展开。 sweetdream虽不是他一手打造,却是在他手下日益辉煌的,顾长挚当然不会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然而—— 他脸色陡然暗沉,眼中浮出一片寒气,他的睡袍内为何会突兀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 眯眸再度盯着图纸瞧,顾长挚把纸张抬高,离双眼更近些,森源LOGO?纸张页脚还标了个②,设计分解? 陈遇安? 除了他,顾长挚想不出旁的。 时间紧迫,赶着登机,加之陈遇安今晨亦有会议需要筹备,想来早已出门。 是逮不着人了…… 把纸张塞在枕下。 顾长挚一脸不爽的匆匆更衣,提着行李箱离开别墅,心底愤懑,呵,等他回来,非得直接把陈遇安轰出去不可…… 另边,一觉到自然醒,麦穗儿睡眼惺忪的吃了份简易早餐,等靠在阳台喝完一杯热牛奶,这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伸展了下四肢,她重回书房继续森源未完成的原图设计。 将包里稿纸取出,在电脑上打了会儿设计理念,麦穗儿伸手将边上手稿纸拿起,一张一张过目。 白日光线充足。 麦穗儿敲着键盘,视线忽的一顿。 她神色微僵,猛地把稿纸再度拿起数了一遍,眼睛直直盯着页脚标注的数字,少了一张,第二页。 完了! 想起昨晚的画面。 麦穗儿着急的跑回卧室找手机,给陈遇安打电话。 一直拨了四五遍,才接通。 匆匆把事情经过告诉他,麦穗儿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疏忽。” “应该没事。”电话那畔陈遇安宽慰她,“庭院风大,吹走很正常,这不能代表什么,就算被顾长挚发现,也可以说是其他地方吹来的,再者,他如今人都已不在H市,肯定没有察觉。” “希望如此。”麦穗儿摁了摁太阳穴,她不确定道,“陈先生你还是去他卧室瞧瞧,我实在无法确定缺失的纸页到底丢在了哪儿,顾长挚这人太敏感细腻,我稿纸上的信息挺多的,就怕他看到后一查到底……” “嗯行,会议刚结束,我马上回去,检查后联系。” “好!” 一直到下午。 陈遇安的电话才再度回了过来。 好几个小时没怎么安心的麦穗儿飞快接听。 “他卧室确定没有,庭院我在你们呆的地方附近简单找了一圈,同样没有,放心吧,一定没事。” “那就好,麻烦了。” 两人随意再攀谈了几句,便挂断。 麦穗儿往脑后捋了捋刘海,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脯,安心的坐到电脑桌前,继续未完的原图设计……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有了灵感,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一周整,麦穗儿便将森源吉祥物的最终原图形象确定,她将电子档整理好发送到森源公开邮箱。 尘埃落定,只等下月底的预赛结果。 周末。 乔仪约她去吃甜点。 两人点了个冰淇淋火锅,蘸着热巧克力边聊天边享用。 “上次你说你接了个中长期兼职,待遇不错,具体是什么?”乔仪用纸巾擦了擦唇边巧克力酱,抬眸问她。 放下铁勺,麦穗儿拧巴着脸,摇头,十分无奈,“不能说,签了保密协议。” 乔仪无语,挑眉,“这么神秘?该不是双面间谍什么之类的?” 耸肩失笑,麦穗儿表示真的无可奉告。 “行,不说就不说,唔……”乔仪往嘴里塞了一满嘴,霎时冻得她牙齿都在打寒颤,终于艰难吞咽下腹,她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就你妹那事儿,我听说陈国富老婆的病是胃癌,估计治不了。” 抬眸看她一眼,麦穗儿不作声,低眉专注的挖冰淇淋球。 乔仪继续分析,“我看她说不准还真能攀上枝儿,不说旁的,她要得偿所愿,你可就摆脱那对母女了。” “麦心爱她爱怎样怎样吧,反正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我又不是包子,不会任她们拿捏,本来也快还清了,我该偿还她们的一分都不会少!” “你傻呀,她们现在有钱,你自己存着嘛,还得结婚呢!” 麦穗儿顿时笑出声来,无语的斜睨乔仪,她揶揄自己道,“那首先得有个人和我结婚是不是?” “我给你介绍呗,跟你说真的,我认识的青年才俊一堆一堆的,有才有貌有房有车就是没有女朋友……”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自己在万草丛中摘取一片?” “呃,气场不合没办法摩擦火花呀……” 两人顿时轻松的转移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起来畅谈起来…… 转瞬十日过去。 飞抵落地H市。 春深,晴空万里,空气中都萦绕着花粉的气息。 顾长挚摘下墨镜,面无表情的坐林叔车回别墅,他头侧靠在座背,用指腹摁了摁眉心。 车窗摇下,顾长挚目光飘向不断往后倒退的街道,他蓦地勾唇嗤笑,脸色逐渐暗沉,他们家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要扶持他的宝贝乖孙上位了? 歪唇轻扯,顾长挚轻轻摇头,可惜,没那么容易! 大约一个小时,汽车抵达目的地。 顾长挚冷气森森的拉开车门,顾自进别墅,穿过客厅上旋转楼梯。 脚步在廊道顿了一刹,他朝陈遇安居住的方向瞥了眼,转而转向回自己房间。 关于那画纸的事情,他可没忘! 褪掉一身风尘仆仆的西装衬衣,沐浴毕,顾长挚擦着头发从床榻枕下翻出那张平展了不少的画纸。 水滴玩偶?上次赶时间,他一扫而过,并未特别留意。 顾长挚动作稍顿,他将干毛巾丢在一旁,懒散的拾起纸张仔细看起来。 纸上画的不是普通的水滴,白纸上密密麻麻,各种标注和注解乱七八糟,顾长挚凑近看,快瞎了一双眼睛才分析出大概意思。 理念看着不错! 这他们公司设计出的新形象? 可以批量生产了吧…… 顾长挚摩挲着下巴,有了点兴趣,水滴表面就是简单的形状,大的可以做抱枕,小的当摆饰,而真正乾坤是在内部。 中间不管是设计的拉链还是其他缝合方式,反正展开后,表皮背面是特殊材料制作出的茂盛草丛,合上后,这些草丛便将水滴内部填充出蓬松感。 至于真正有手有脚的水滴宝宝,它就坐在内部的一叶草丛上。水滴宝宝形象比较Q,精灵可爱,可以拆分出一条单独的生产链。当然,整体销售也不错,可以转换颜色,完美趣味睡眠抱枕。 不过—— 为什么纸上会画出模模糊糊的森源lOGO?什么鬼?森源最近好像是筹备着搞个大动作,做什么来着? 潜意识觉得不对,顾长挚疑惑的扔开纸张,吹干头发,正想补会儿眠,视线一晃,想起床头柜里的录音笔。 倾身扯开第一格抽屉,几支录音笔皆已电力耗尽。 给充上后,顾长挚休息了会儿,睡不太着,他辗转着撑起上半身,无聊的把录音笔拿起来,摁开按键,快进。 原不过是无聊,顺便想查查是不是陈遇安偷偷摸摸进来把东西塞进他睡袍。 可这么想着,顾长挚都觉得变态至极,陈遇安有这么变态?从前可没这毛病…… 一直快进快进。 突然响起一闪而过的声音。 顾长挚身体一怔,忙倒退。 退到空白处,让它顺其自然的播放。 “起床了,小顾顾?” 女声,温软,有些刻意的矫揉做作,哄孩子似的…… 顾长挚遽然吓了一大跳。 他条件反射的将录音笔丢出去,笔身在床尾弹起,下一瞬蹦摔到了地板上。 里面声音却未停止。 忌惮的盯着顾自播放的录音笔,顾长挚愕然瞪圆双眸,右手掌心下意识捂在心口处。 什么东西?他卧室怎么会冒出女人的声音?尤其还是在晚上,晚上,女鬼? “起床,还没醒?那我掐你耳朵了?”柔婉的女声继续。 不过这嗓音是不是有些耳熟? 保持着被吓瘫在床的姿势,顾长挚一脸惊恐,耳尖狐疑的朝录音笔方向动了动。 “穗穗……穗穗……唔穗穗疼!” “哪儿痛?” “胸口疼,肩膀疼。” “怎么疼?” “就是一碰就痛,好痛好痛。” …… 还带对话的? 顾长挚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一脸懵逼。 有男人和女人在他屋子里晚上对话?而他在睡觉?呵呵…… 天方夜谭? 顾长挚眸中瞬间激起无数情绪,不可置信、愤怒、莫名、诡异、可怖。 它们交织成一片密网,成功网住了一头雾水的他。 顾长挚:“……” 男人声音似乎跟他怪像的? 而他口中的穗穗,穗穗?穗穗…… 她的音色,怎么说呢,前不久是不是才听过? 没有人去按终止键。 地上的录音笔依旧是在播放状态。 “我给你用药油按摩,我们去阳台上。” “穗穗真好!想抱抱。” …… 药油按摩?阳台?想抱抱? 蹙眉,顾长挚斜了眼地上的录音笔,不知联想到什么,神色陡然僵滞。 难道是他的声音? 麦穗儿?是不是麦穗儿那个女人? 为什么会这样? 小顾顾…… 他又出现了! 眸中迷雾逐渐褪去,瞬息化为一片骤雨疾风,缓了须臾,顾长挚猛地赤脚下床,弯腰匆促的拾起地上录音笔。 他脸黑气沉沉。 氤氲着死一般的阴鸷! 蓦地手中录音笔又传出“嗯嗯哼哼”的声音,顾长挚喉咙口只差没喷出一口鲜血…… 掌心狠狠攥着录音笔,几乎要将录音笔捏碎。 一切的一切,不难猜测,陈遇安刻意的入住,蓄谋已久? 手背青筋暴凸,气到极致,顾长挚站在地板中心,深吸一口气,他兀的一把将录音笔高高举起,狠狠摔在地面之前,理智叫嚣着要冷静,冷静,这是证据。 可怎么冷静?尤其一串“嗯嗯哼哼”不停。 “砰”一声,录音笔刹那在地面爆出一片碎花。 世界终于一片寂静。 顾长挚死死盯着地面的残骸,仍不解气的直接上脚踩。 但他俨然忘了自己脚上压根没穿鞋,破裂的碎片尖利,脚心落上去,闷哼一声,顾长挚霎时怒极攻心抱着脚狼狈的跳回到床榻边。 越想越气。 拳头锤了几下床榻。 顾长挚脸上阴云越聚越多,他阴恻恻的冷笑,一直点头,好,很好,陈遇安?麦穗儿?狗男恶女把他耍得团团转?玩地下党?把他当猴子耍? 他现在想掐死陈遇安,再一把箍住麦穗儿那纤细的脖子,一口咬下去,鲜血淋漓…… 玩儿他? 他要玩死他们…… 他要花样玩死他们…… 猛地再怒锤床榻一把,顾长挚霍然阴狠的起身。 陈遇安、麦穗儿、陈遇安、麦穗儿! 他心里把这两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叨,恨不得把这几个字撕碎了! 出门前,顾长挚蓦然回眸。 他重新退回,捡起那张画纸。 明白了,原来是她的!呵,会的挺多啊?不但会画图,还会勾引他玩弄他? 胸膛剧烈起伏,顾长挚愤懑的找出手机拨给秘书部,低沉如地狱般的声音简直令人血脉冰冻,又含着咬牙切齿的噬骨恨意。 “给我查查,森源最近是不是在征集卡通玩偶原图。” “是的,顾总,类似于集团吉祥物,森源会拍摄动画进行宣传。下月初赛截止,先前那边有曾试探邀请我们这边设计师,但郝总监说我们只接受合作,不参与竞……” “参加。” “可顾总,时间上大约来不及,我们团队最近一直在设计……” 顾长挚蓦地歪嘴,冷笑一记,阴凉凉的打断,“告诉森源,我们只参与决赛,至于设计方案。”他眸中迅速布满暗色,如千尺深潭,嘴上却淡然道,“我这里已经有初步的设定,随便找个设计师来给我当助理。” 说完,“啪”挂掉电话。 斜了眼手上图纸,顾长挚不怀好意的掸了掸页尾,嗤笑着将它好生放在枕下。 整了整睡袍,他绷着脸离开卧室,去健身室拿了一支高尔夫球棒,试了试力道,顾长挚点头,很厚实,一棍拍下去,应该滋味不错。 不过—— 转身之际,想到这高尔夫好像是全球限量版来着,顾长挚勾了勾眼梢,轻视的哼声,旋即轻放下它,改而拿起搁在附近的网球拍。 用球拍点了点掌心,顾长挚拿着它下楼,坐在客厅沙发,就僵坐着,啥都不干,就、等、陈、遇、安!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先森怒了,要展露黑暗面了= =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日暮。 客厅寂静,突然一声锁扣声响打破空气里的僵滞。 陈遇安推开门。 换鞋,不经意抬头,赫然看到沙发上的一抹人影。 顾长挚面无表情端坐着,浑身紧绷,双眸幽暗。 他死死攫住陈遇安,像盘旋在高空即将狠扑下来猎取食物的老鹰,眉眼俱厉。 而所谓的食物,俨然好像就是他的样子…… 拍了拍有些受惊的胸口,抬手解西服纽扣,陈遇安蹙眉问,“回了?行程顺利么?” 半晌,无人应答,没当回事,继续脱掉皮鞋,孰知脚刚套进棉拖,身前蓦然掠来一大片黑影。 陈遇安猛地抬头,“唰”一阵轻风,从高空急剧狠落下的球拍网离他脸只有零点儿一公分。 眼珠转了转。 察觉到这一击的余威,陈遇安有些忌惮的膝盖往下弯曲了几分。 “来几局?”顾长挚薄唇微启,透着凉薄的声音阴恻恻又寒戚戚,他狭长的眼梢微勾,俯视着陈遇安,周身亦萦绕出一股挥散不去的戾气。 瞥了眼他攥着网球拍柄的手背青筋凸起,陈遇安讪讪抽了抽眼角,纵然累如狗也不敢拒绝,总觉得只要说“不”,这零点儿一公分的间距马上就会化为虚无呢! 迫于淫威的颔首。 顾长挚终于收回手腕,隐约响起筋骨交错的咔擦声。 陈遇安:“……”鬼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他警惕的跟着他步入室内网球场。 开局。 没进入状态的陈遇安被球快砸得面部开花。 他“嘶”着摸了摸脸颊,不可置信,这是打球?打人差不多。 “你吃炸药了?”陈遇安朝拦网对面的人低吼道,“我明儿上班呢!” 顾长挚冷哼了记,颠了颠手心里的网球,何止是打?他想掐死他。 他最烦的就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帜擅自决定一切,关键对方是谁,麦穗儿?两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把他视作玩物,荒唐至极,不可饶恕! 难怪近日撞上麦穗儿,这女人趾高气昂成那样子,呵,一定是认为拿捏住了他把柄,在心里嗤笑呢! 气得浑身发抖,顾长挚拼尽全身力气又发了个球,“啪”一下,被惹怒的陈遇安打了回来。 来来往往,二人都发了狠。 汗水涔涔往下滴落。 顾长挚暴走的像一头野兽,眸中全是烈焰,可心底却平静的出奇。 他不要打草惊蛇。 他要一点点,像他们对他那般,回杀个措手不及。 尤其麦穗儿,麦穗儿…… 眸中猝然浮现出她挑衅的脸。 顾长挚“啪”一记扣过去,扑通,陈遇安非但没接着,球还砸中他胸口,偏生祸不单行,脚又踉跄了下,人瞬间直接跪摔在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横躺在地上,他耍赖,不打了,这是要命啊! 歇了会儿,没听见咆哮,他撑着身体仰头,嗬,空荡荡的网球室除了他哪还有半点顾长挚的影子? 浑身无力的在地上再躺片刻,陈遇安累垮垮的拖着身子回房。 洗漱后撑着半口气给麦穗儿打电话,告诉她顾大嚣张回了,明儿周五,记得要来啊…… “好。”颔首应声,挂断电话,麦穗儿诧异的瞟了眼手机,陈遇安这声音,尾气跟幽鬼似的,简直像被摧/残了一般!怎么了? 摇头关掉电脑,麦穗儿洗了把脸,准备睡觉,她明天约请林原和陈淰吃饭。 森源那事儿,不知有没有林原帮衬打点的关系,她参赛作品几天内已被审核完毕。并且昨日林原悄悄提前告诉她,她的设计已初步全票通过第一轮预选。 这一切虽仅仅只是个开始,但该答谢的却不能少。 躺在床上,麦穗儿舒了口气,带着微笑入眠,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她始终坚信着…… 第二天。 麦穗儿上午有家教,上完课,她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牌下,准备打车去约好的中餐厅。 临近晌午,空车少,麦穗儿发急的看了眼手机,蓦地身前忽的飞驰过一辆豪车。 今年春雨不少,昨晚才下了一场。 上午太阳不够烈,现在马路上坑洼里还积着浅浅的水涡。 伴着豪车嚣张而过,“嗤”一声,灰色水滴霎时溅起,麦穗儿裤腿上一串污痕。 虽然是黑色长裤,但—— 闷声翻了个白眼,麦穗儿从包里拿出纸巾,刚要弯腰擦拭,不知打哪儿出现的一只手瞬间抢走了她的一包纸巾,并且一把扔在地上,还上脚猛踩了数下。 麦穗儿:“……” 她瞠目结舌的盯着那只锃亮黑色皮鞋发了疯一样似的猛踩,完全一脸懵。 顺着笔直西装裤往上,等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可恶的阴寒的脸,麦穗儿什么都不想说了。侧眸望去,方才呼啸而过的豪车也停在前几米路畔,很明显,主人兼始作俑者就站在她面前。 故意的? 麦穗儿无语至极。 她看神经病患者般的望着顾长挚,伸手拽他,“行了你,也不怕玷污您尊贵的脚?” 一把挥开她的手,顾长挚怒目,干嘛呢这是?谁跟她熟成这样了?这说话什么语气?还敢动手动脚? 瞧瞧,这就是陈遇安酿成的大祸!要是他没发觉,再过几天,这女人指不定都敢骑到他头顶去了! 麦穗儿被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重心。 她瞪着他,想着大庭广众吵架不好看,便抿唇不作声。 距离上次见面十多日已逝。 麦穗儿知道他有病,再者,和顾长挚二号相处一个多月了,看到他脸难免会想起乖巧的小顾顾。 他既然是心理方面相关的问题,想来平日顾长挚一号又岂能毫无影响?一旦把白天晚上浑然迥异的顾长挚通通都看作患者,麦穗儿神奇的就不气了。 她问他,“你路过?一个人?” 顾长挚双眸微眯,审视的攫住她脸,他嗤声别过脸,路过?鬼才路过。他右手插在裤兜,顿了几秒,蓦地抬起一脚踹飞地上被他踩得乱七八糟的纸巾,“唰”一下,纸巾顷刻精准的落入垃圾桶。 麦穗儿挑眉,有些想笑,还挺有公德心的嘛!她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往日那张讨厌的嘴今儿还不肯说话。 低眉看了眼时间,麦穗儿出于礼貌的随口道,“我赶时间,得走了,你路上小心。”说着,见迎面空车过来,她速度挥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长挚却被她这话足足怔了半晌。 路上小心? 等回神,人都已没了,他愤懑的空踹了下脚,明明是气不过来逮人的,一不留神倒让她给溜了!呵,好生狡猾…… 抑郁的早早回家。 陈遇安不在,顾长挚把买回来的无线微型摄像头煞费心机的全面放在隐蔽角落,给自己每套睡衣也别了一个。 一切就绪。 就等麦穗儿和陈遇安现出原形。 躺在床上得意的晃了两下脚丫。 顾长挚枕着手背,脸色缓慢的沉敛下去,他静静的望着天花板,眸中一片平静。 曾经的治疗,自然是经过他首肯,他也看过一次自己的视频,就只看过一次,再不想看第二遍,那样的自己,懦弱如鼠蚁。 易玄既然束手无策,他便没再抱过治愈的心思。 然而录音笔里的声音……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夜幕降临。 顾长挚早就推算出麦穗儿来别墅的时间,周五周六晚,应当没错。 因为每逢周末白日他就格外疲惫倦怠!讽刺的轻笑出声,顾长挚冷眸愈凛,可笑他起初竟不以为意…… 匆匆洗浴,换上浴袍。 顾长挚有点紧张的躺在床上。 他知道,一旦灯光暗下来,那是一种抵抗不了的侵袭,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依稀记得很早很早前,他连闭眼睡觉都会进入恐怖的状态,但日光如白昼,只要睁眼,他会很快镇静,久而久之,在明亮中,心底的抵触逐渐缓解,直至看起来如正常人一般无二。 钟表滴滴答答的走。 时针晃过九点,分针徐徐走动。 顾长挚始终睁着眼,他最后不大放心的低眉检查身上的微型摄像头,蓦地,眼前突然一黑…… 楼下客厅。 麦穗儿抱着一只白黄交错的小猫,陈遇安拿着手电,问她,“你怎么真带了只野猫过来?” “不是野猫。”麦穗儿想起那日顾长挚的咆哮,好笑道,“是我养的家猫,已经去过宠物医院,捡回来快一周了,很乖巧,我想带过来让顾长挚接触接触。” 陈遇安:“……”他又道,“顾长挚平日可讨厌猫猫狗狗,你悠着点儿,待会看看他反应。” 点头应声。 麦穗儿上旋转楼梯,心底微微纳闷,她其实一直不太懂,顾长挚之前口中的喵喵是人还是猫,这次算是赶巧,她临出门前看到小猫躲在凳子下还不太熟悉的望着她,眼睛水汪汪的,透着股可怜,于是她一时兴起便将它带了过来,这会儿猫猫到了陌生环境,亦是怕怕的,可劲儿往她怀里钻。 与陈遇安道别,麦穗儿安抚着小猫,推开卧室门。 适应黑暗后,踏步进入。 床榻上没人。 麦穗儿正要找寻,却听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穗穗么?” “对,你在哪里?”麦穗儿揉着小猫的脑袋,站在地板中央,柔声问道。 缓缓的,床角旮旯里冒出一抹畏缩的高大身影。 麦穗儿想起白日他猖狂睬她那包纸巾的样子,摇头无奈,“你过来,我给你带了可爱的小东西。” “真的么穗穗?”高大身形顷刻兴奋的朝她挪来。 “喵——”许是戛然听到陌生声音,缩在麦穗儿怀里的小猫有些警惕的又“喵呜”了数声。 刹那间,原本一直朝她奔跑的身影僵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麦穗儿顿了一刹,朝他走去,手上抚摸小猫,她非常谨慎的询问顾长挚,“不喜欢喵喵么?你之前经常提及喵喵的!” “我喜欢穗穗,喵喵不喜欢我。”往后退了一步,顾长挚侧对着她,有些逃避。 猫不喜欢他? 麦穗儿听不太懂。 但至少肯定,顾长挚二号口中的喵喵就是猫,不是人的小名啊爱称什么的! “穗穗,你喜欢我么?”不知为何,顾长挚开始重复之前说过的话,语气焦急,透着害怕和委屈,“穗穗,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我的那份全都给你,你要陪着我,不要离开我。”说着,蹲蘑菇一样蹲了下来,借着月光,麦穗儿看到他环胸抱着自己,可怜极了。 “好。”她不带迟疑的肯定回应,然后同样蹲下去,握住他的手慢慢往她胸前挪,轻轻抚摸小猫的身体。 顾长挚明显想闪躲。 麦穗儿不让,哄他,“你要知道,猫不是人,它不懂那么多,它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太害怕,你要慢慢让它感受到你的善意,知道么?” “嗯。”他乖乖点头,没再闪躲,在她手把手引导下抚摸着小猫,嘴上却另道,“嗯,没关系,我不喜欢喵喵了,我喜欢穗穗。” “……”麦穗儿无语,她蹙眉,有些讶异,顾长挚跟猫难道有什么过节?小时候被猫咬过?恶寒的摇头,麦穗儿今天抱着猫,便没带他出门,两人躺在床榻上,逗猫聊天,她给他讲林原给她说过的动画内容,希望透过那些宽阔的故事引起他对外界的兴趣。 然而效果平平。 每当她问他想不想飞翔在空中或者遨游在海底时,他噘着嘴抱住她胳膊,摇头,“还是和穗穗躺在这里好呢!” 麦穗儿无言以对,顾长挚二号的死宅属性,实在是根深蒂固啊!亦或者还是在逃避畏惧?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聊天,结束,哄觉。 每晚都是这样的过程。 待时间差不多,麦穗儿把顾长挚横亘在她腰上的手挪开。 他睡得很熟,纤长浓密的睫毛乖顺的覆在眼睑上,落下小小的扇形阴影。 麦穗儿撑起上半身,朦胧中望着他安详的容颜,须臾,她摇了摇头,抱起枕畔的小花猫,下床。 照这种治疗进度,她觉得三个月后,很难有成果。 太慢了…… 抚摸着小花猫毛茸茸的脑袋,麦穗儿下楼,乘车离开别墅。 翌日。 晨曦初晓。 几乎是下意识惊吓的睁眼,顾长挚腾地坐起身,粗鲁的掀开被子,他把睡袍上的摄像头取下来。 不过—— 他并不想看,掌心拽着小小的微型摄像头,顾长挚蹙眉,转而侧身拉开抽屉,取出录音笔,按键播放。 结果是,又报废了几支录音笔…… 他脸色时而涨红时而青白。 额头青筋快要爆破,扶额,顾长挚木然靠在床头,生无可恋的躺尸状,浑身力气陡然像被抽光。 无法接受。 不管是那样的自己,亦或是知道那样自己的麦穗儿。 想了会毁尸灭迹的可行性,顾长挚抓起被子,一把埋住脑袋!满满的羞耻感从脚趾往上蔓延,侵袭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羞耻的抖动着。 没脸见人。 顾长挚索性旷职,公司都懒得去,一整天浑浑噩噩的就过了。 傍晚,终于稍微平复心情,他阴沉的取出最后一支录音笔,重复播放。 伴着对话声。 顾长挚脸色逐渐苍白。 起初,他根本没有办法听下去,每每听到开头就直接忍无可忍的折断了录音笔。 这次听到中间—— 他忽的嗤笑一声,关于麦穗儿的话,他可无法苟同。 “猫不是人,它不懂那么多,它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太害怕,你要慢慢让它感受到你的善意……” 猛地中止音频,顾长挚死死攥着录音笔,终究松开了手,将它丢进抽屉。 猫不是人?的确不是。 但猫和人都一样,始终无法摆脱本性里潜藏的劣根性,趋利为上。 善意?什么善意?无论付诸多少的情感和喜爱,一旦形势急迫,他们都会舍你而去,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生来而孤独,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 眸中神色几经变换,顾长挚蓦地闭眼。 身心俱疲,他头脑坠重,辗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睡去…… 陈遇安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他回来的晚,只当顾长挚用完餐回了房。 匆匆洗浴,他瞄了眼麦穗儿发来的简讯,连忙下楼开门让麦穗儿进屋,然后去掐了别墅总电闸。 既然顾长挚不喜欢猫,麦穗儿今晚就把小家伙留在家,单独赶赴到这里。 习以为常的上楼,在黑暗中推开顾长挚房门,她眨了数下眼,适应光线后朝床榻扫去。 睡着了? 走到床边坐下,麦穗儿放下包,摇了摇他的臂膀,毫无反应。 “醒醒!”唤了数声,只换来他咕哝不清的一句碎语。 麦穗儿挑眉,“你说什么?再不乖乖睁眼,我掐你脸了啊!”说着伸手朝他脸颊碰去。 哪知触及之处一片滚烫。 麦穗儿一惊,热得下意识缩回手,又迅速再度将手心覆在他额头上。 “顾长挚。”她焦急的再晃了晃他,有些纳闷,昨儿人不好好的么?今天怎么就烧起来了? 想着去找陈遇安,麦穗儿正要起身,手腕却被轻轻拽住。 “穗穗。”他声音听起来蔫蔫的,有气无力,带着嘶哑撒娇,“穗穗,我饿。” 麦穗儿:“……”她无语的张了张嘴,口快道,“那你想吃什么?” “饿,什么都想吃,小顾顾肚子都饿扁了,穗穗你听。”他捉着她手钻进被子,贴在他肚皮上,好不委屈的轻声哼哼。 依旧是一片火灼。 麦穗儿迟疑了一秒,“那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先乖乖躺着。” “好,穗穗快去,真的要快饿死了啊!”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默默埋汰了句要不要这么夸张,便折身快步走出卧室,沿着走廊去找陈遇安。 “饿?”陈遇安挠了挠滚着水珠的短发,站在门畔道,“从前他可没要吃夜宵的毛病。” “发烧着呢,他现在身体不适合吃别的,你要不去把电闸重新开了,给他炖点儿清粥?” “发烧?”陈遇安懵道,“严重么?可我不会做饭。” 麦穗儿想了想,“我觉得不是特别严重,家里有退烧贴和感冒药没?医用酒精什么的一起给我,若明早没有好转再去医院,你看行不行?” 点头,陈遇安拿着手电下楼,“那麦小姐你给他炖粥?” “不然?”麦穗儿耸肩,“这里有第四个人?或者有第二个选择么?” “没。”利索的摇头,陈遇安悻悻遁走,很快把一楼的电源摁开。 站在厨房,麦穗儿怕顾长挚等得着急。 她匆匆把大米绞碎了和水一起炖煮,然后从冰箱拿了两个鸡蛋。 直接水煮荷包蛋,又怕他嫌弃滋味寡淡,便随手扔了几颗冰糖。 煮沸后,她关火,盛好。 一手提着医药箱,一手端着白瓷小碗,颤巍巍的上楼。 推门而入。 月光模糊的光影下,床榻上的人拱了拱被子,“穗穗。”他立即冒出一颗脑袋,哑声道,“穗穗,好饿!” 是几顿没吃呀? 腹诽着放下医药箱,麦穗儿把水煮荷包蛋端过去,室内还是过于阴暗。 她抿唇,把手机取出,让屏幕斜贴在墙面搁置,这样就会散发出一股极淡的光晕! 搬了凳子,将小碗放在桌上。 麦穗儿又愁了起来。 荷包蛋有气味吧,他穿着睡袍吃,第二天要是变态的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没等她思考完,顾长挚二号就已经从床上麻溜的滚下来,他耸着鼻子嗅到桌前,取了勺,开吃。 “烫!”嘶了一声,猛吹几口气,顾长挚鼓嘴着急的一嘴咬下去,口齿不清的夸她,“穗穗好呲!很好呲!” 如此苍白的捧场,麦穗儿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不禁又想,白日的顾长挚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一碗白水煮蛋而已,他才不会觉得感动的,他甚至会觉得简陋?怠慢了他尊贵的胃? 吃完,仍是不够。 还是饿。 顾长挚二号眨巴眼睛望着她,眸中意味明显。 麦穗儿低头擦了擦他额头浸出的一层薄汗,哄他重新躺回床上,告诉他后面还有吃的呢,在煮呀! 点头,顾长挚遂收回那一双水汪汪卖惨的眸子。 棉签沾了医用酒精给他擦拭额头。 麦穗儿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本来好像很不舒服,但是穗穗在,就好了!”他半躺在床头,双臂露在被子外,说得一本正经。 轻笑,麦穗儿动作不停,这话听多了,从最初的恶寒羞耻尴尬,到现在,她竟然已经可以做到泰然不动,果然,习惯真可怕。 感觉得出,顾长挚很困乏。 硬撑着力气不愿闭眼,一直一直跟她搭话,声音却是不由自主慢慢软了下去。 麦穗儿跟他打商量,“先别睡,楼下粥应该已经煮好,喝一碗再睡成么?” “嗯嗯,好的穗穗,可以喝两碗呢!”掀起眼皮,顾长挚不停点头,揉了揉眼睛。 “行,我去端上来。” 下楼,麦穗儿盛了熬成米糊糊的粥,又翻出冰箱剩余的一点生菜,开水涮了一遍,滴了几滴蚝油,一起送上去。 顾长挚依然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坐在一旁看着,麦穗儿也有些泛起困来,她摆了摆脑袋,等他吃完,带他刷牙洗脸,睡觉。 今晚不用她哄,生病的人本就精神不济,加上吃了两颗感冒药,有安眠成分。 不过几分钟,床上人呼吸就平稳下来…… 麦穗儿手肘撑着脑袋,她瞥了眼时间,十一点差一刻。 太早了,她是拿薪资的人,就和上班一样,哪怕无所事事,也得按点下班呀! 捂嘴打了个哈欠,麦穗儿趴在床边,打盹儿,醒来后继续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祛热,再打盹儿,再给他用毛巾冷敷,循环!坐等凌晨一点整。 迷迷糊糊不知第几次醒来,麦穗儿揉了揉眼窝,不经意别头,等看到钟表上的时间,险些吓得惊叫出声。 再抬头,玻璃垂地门外都氤氲起了一股薄薄的晨辉,夹杂在黑暗里,八分昏沉两分明亮。 怎么都快四点了? 怎么回事? 陈遇安都不会来提醒她么? 气得双手挠乱头发,麦穗儿手忙脚乱的拾起包,仓促之下,不小心碰到放在床边的椅子,一声“吱呀”登时穿破寂静。 她惊恐的吓呆在原地,见床上顾长挚毫无动作,她拍了拍胸脯,悄悄逃出卧室,愤怒的猛敲陈遇安房门。 “唔,到点了么?”陈遇安顶着一头乱发,惺忪着睡眼靠在门边,懒懒打着哈欠问她。 “……”简直无语,麦穗儿把手机屏幕差点拍到他脸上,咬牙道,“你看看,看清楚,我照顾他太累不小心睡着是我不对,可你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若是被顾长挚发觉,你倒还好,但他一定会弄死我的!”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瞬间清醒的陈遇安,麦穗儿鼓着眼睛,“我先回了,他房间碗碟陈先生帮忙收拾一下,我来不及了,再见。” 语罢,匆匆顺着楼梯离开别墅。 睡意顷刻褪去。 陈遇安把二楼电源摁开,去顾长挚房间,小心翼翼把碗碟捧出来,轻轻阖上门。 他松了口气,额头薄汗沁出,吁,好险! 卧室,光明重燃。 顾长挚吃力的撑起坠重的眼皮,摸了摸额头,凉凉的,舒服。 往下拽了拽被子,视线蓦地停顿在某处,他伸手捉起床边的一根黑色长发,怔了怔,随之面无表情的把玩着长发在食指上绕了好几圈。 而微微凹陷下去的床榻边缘好似还存有未彻底散去的余温,显然,并不是他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周日,天气晴。 顾长挚懒懒散散的躺在阳台藤椅。 身后盆景榕树枝繁叶茂,青葱的洒下大片斑驳的疏影,它们层叠参差的落在树下男人的身上,随风飘移。 空气里卷着花粉的香味儿,不浓不烈。 蓦地,藤椅附近矮凳上搁置的手机骤然响起,是复古的普通铃声。 不耐的眯开一条狭长的眼缝,顾长挚撑起上半身,病体未彻底痊愈,仍有些乏力。 他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重新躺下,从鼻腔不耐的轻哼了声,示意对方说话。 “顾总,您前几日让我给您安排个设计师助手,您看一直跟着郝总监的秦朵设计师助理可以么?”女音声线温婉,渗透着些微的紧张。 助手? 头脑昏沉,顾长挚闭眼想了会儿,恍然。 就那张设计图…… 他霍然睁开双眸。 刺目阳光霎时挤了进来,他难受的眨眼,没好气道,“不用了!” “啊?好的,那我这边就不给您安排……” “等下。”出言打断,顾长挚重新睁眼,他眸中极快略过一片暗影。思忖半晌,食指富有规律的拍打着椅侧,随之一顿,顾长挚打破冗长的沉默,语气淡然道,“就她,明天叫她来找我。” “啊?好的,我马上通知她。” “嗯。” 电话挂断。 顾长挚随手捞起本杂刊,翻开,挡在脸上。 右手食指指尖却仍在椅侧轻轻敲打着,一下又一下…… 时光飞逝。 转眼人间四月悄悄过去,迎来五月。 麦穗儿算了下,她的家教兼职到六月彻底完结。 与陈遇安签订的合同到六月份也差不多了,只要不发生奇迹,顾长挚的状态看来不会有什么治疗效果。 这一两周,她一如往常,每周五每周六晚前往别墅陪同,说起来,算是有一丁点的进步吧,她如今起码可以带着顾长挚在别墅方圆几里外活动,好歹走出了家门,但这样真的对他病情有帮助么?麦穗儿一点都不确定,她觉着,易教授也只是在不断的试探而已。 这样要试探到什么时候呢? 她要继续呆在这座城市么? 当然,这要取决于陈遇安他们的抉择,看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对顾长挚继续治疗下去…… 叹了声气,麦穗儿抱着几本曲谱走出学生居住的小区。 正要去等地铁,包里电话铃声响起,陈淰。 滑开接听,她率先出声,“喂。” “穗儿,上午林原跟我说了,五月中下旬森源这案子就要拍板定下,评委当中有些还挺喜欢你的设计,听林原口气,有几分胜算。” “是么?”捋了捋被风吹起的额发,麦穗儿笑道,“帮我谢谢他,不过这件事情我没有抱太大期冀,顺其自然,我更多当做是试炼罢了。” “嗯,相信你可以的。对了,临近中午十二点,你用餐了没?” “准备去来着。” “要不一起去吃吧?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鱼。” 唇畔笑容微僵。 麦穗儿迟疑了几秒,点头,“行,不过位置我定成么?” “成,听你的。” “那我发给你详细地址?” “好。” 摁断电话,麦穗儿翻了下手机微信内容记录,找出钟哥给她发的店面地址,复制转给陈淰。 钟哥是从前SD主卖场的经理,从SD离开后,筹备了几个月,他的烤鱼店《渔味》上月底开在了千茗广场三楼,当初一起离开的几个员工如今也跟着他在《渔味》里工作。 打车前往。 一路上,麦穗儿仍觉得有些恍惚。 她对顾长挚的态度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当初咬牙切齿的恨,可现在分析起来,顾长挚这人最擅长口头耍威风,性格极其别扭变态。若不是她去找他软磨硬泡的哀求,指不定他早将脱口而出的让他们一起滚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又或者,若不是她耐心不够,将他谩骂一通,还把…… 麦穗儿扶额,上次在空中花园餐厅,顾长挚洋洋得意的迅速喝掉那杯红酒,后来她回想,其实他这样做大概是有原因的。 之前因为钟哥他们要离开SD的事情,她开年第四次去堵顾长挚时,夺走了他手里咖啡,泼在了他身上…… 但真的纯粹是太生气,她本身可不爱这样的! 可顾长挚心底大概已经认定她属于野蛮的人了吧…… 摇了摇头,麦穗儿失笑。 所以说,顾长挚就是那样的人,你对他软,他享受欺负你的快感,你对他来硬的,他更加要不肯罢休的欺负你,可能……不搭理他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时至今日,麦穗儿仍旧对钟哥安姐他们很歉愧。 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你遇到困难时愿意挺身而出,甚至在失去工作面前也没有低头妥协,不管是一时意气用事或是真心实意,她都非常亏欠。 半个钟头,车停在千茗广场脚下。 麦穗儿上楼,进《渔味》,很快看到熟悉的身影。 新店开张,有一定优惠,生意很是不错,麦穗儿看了下,年初一起离开SD的加起来有六人,现在加上钟哥,除她以外,都在呢! 见陈淰还未到,麦穗儿主动帮忙,坐在收银前台,理账。 “一共两百零八元,找您两块。”娴熟的双手递去两个硬币,麦穗儿笑着送走一拨客人。 “穗儿,不是说和朋友有约?你别忙了,进去吧!给你专门留了座。”安姐稍微闲下,喝了口水,过来与她道。 “没事儿,我朋友他过来有点远,再说这个点他才下班,我提前到的。” “是么?那就好。” “安姐……”麦穗儿正想再说什么,视线一晃,霎时一怔。 悠长的玻璃门外,两个旗鼓相当样貌同样出众的男人从眼前晃过,后头稀拉跟了二三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还牵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小朋友圆滚滚的脸,十分可爱。 另一个,顾长挚啊…… 恰巧顾长挚不经意侧眸,与她目光对视。 他定定看她一眼,蹙眉,扭头,浑然一副没看见不认识的样子! 麦穗儿抿唇,旁侧安姐却冷眼厌烦的收回视线,淡淡与她解释,“那个是千茗靳总,牵着的是他儿子。”对于顾长挚,只字未提。 他们慢慢走过去,麦穗儿复杂的侧眸,冲安姐道,“安姐,那件事,是我连累你们,不好意思。” “都过去了,再者错算不到你头上。”嗤笑一声,安姐嘲弄意味明显,针对的自然是顾长挚了。 “安姐,其实顾长挚他有病。”麦穗儿不知该怎么说,讪讪道。 “是啊,脑子有病。” 麦穗儿:“……”面对安姐的回答,她无言以对,除却心理问题,顾长挚他脑子确实也是有病啊…… “安姐,我先出去一下。”想了半晌,抬头望向他们离开的方位,麦穗儿脱下《渔味》统一制服外套,追了出去。 沿走道往前,她小跑了一段,没找着人。 攀着护栏,麦穗儿低头往下看,终于看到要准备下电动扶梯的男人。 抄近路追过去,麦穗儿匆匆下自动扶梯台阶,拍了拍独自站在扶梯上的顾长挚肩膀。 他双手插在裤兜,歪站着,一如既往的慵懒。 不耐烦的瞥了眼微喘着气的女人,顾长挚冷哼着转回头。迈步,从扶梯过渡到地面二楼。 麦穗儿不以为意的跟着走过去,问:“你吃饭了么?” “关你什么事?别跟着我。” “我请你吃鱼呀!”麦穗儿打着主意道。 “不吃。”顾长挚蹙眉加快脚步,语带嫌弃。 她只得气吁吁跟着小跑,“我请你你也不吃?” 顾长挚这下不答话了,嗤笑一声。 含义明显,他哪能稀罕她的请客…… 麦穗儿便不追了。 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她顺了顺气,折身,上另侧的自动扶梯,回《渔味》。 顾长挚走着走着,身后人没了。 他脸色顿时垮下来,歪唇冷笑…… 到三楼的电动扶梯升到中途,麦穗儿有些热,她以手作扇,视线随意的微瞥,蓦地瞄到身后杵着的一道挺拔黑影,她登时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你怎么……”麦穗儿稳住重心,瞠目。 她站在上一层阶梯,顾长挚在下,如此一来,她只比他矮了一点点,两人几近平视,瞪着顾长挚,麦穗儿莫名其妙,“你跟着我做什么?” “吃鱼。”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下颔微微抬起,眼神矜傲,似乎并不屑于看她一眼的样子。 麦穗儿:“……” 与趾高气昂的男人并肩行在走道,她故意问,“你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么?” 原也没指望他回答,麦穗儿自言自语,“是钟经理,之前四楼SD的钟经理,被你冲冠一怒轰走的其他几个女导购都过来上班了,听顾客说鱼的味道非常好,你……” 怎知她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话语被打断,麦穗儿低头摸出手机,查看简讯。 陈淰:“我到了。” 麦穗儿戛然僵住。 完了—— 她忘记她和陈淰有约在先了。 尴尬的停住步伐,麦穗儿见顾长挚跟着止步,他眸露不悦,正疑问的不耐瞪着她。 “我……”麦穗儿攥着手机,别开眼,声音渐低,语气抱歉,“我不能请你吃鱼了,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已经约了别人……” 足足滞了半晌。 顾长挚皮笑肉不笑的勾唇,切齿盯着她垂低的脸颊,“好像?” 与此同时,一声呼唤遽然打破二人僵持。 “穗儿,这里。” 陈淰站在《渔味》门前,笑着朝不远处的两人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挚: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头疼!麦穗儿干笑着朝陈淰扯了扯嘴角,示意他先等会儿,然后转头面向顾长挚,十足窘迫。 迟疑的蹙眉,她犯了难,要把刚才心底打的主意对顾长挚说出来么?他能答应么? 顾长挚慢悠悠从陈淰那儿收回视线,转而定定俯视顾自沉默的麦穗儿,他心底霎时泛起一阵冷笑。 不巧,他记忆力好得很,这不上次空中花园餐厅那两个男人之一?行,算她厉害!一面勾搭着他,一边养着备胎,真是丧尽天良卑鄙无耻! 这简直是对他个人魅力的深深折辱和玷污…… 沉沉瞥了麦穗儿一眼,顾长挚暗暗咬牙。 寂静。 麦穗儿琢磨了会儿,觉得还是先委婉的提提吧!趁今日的顾长挚看起来不那么脾气暴躁!把握机会才对! 思及此,她友好的露出一抹微笑,抬头冲顾长挚道,“我改日请你吃鱼呀,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你商量个事儿!” 顾长挚挑了挑眉,不作声。 心下嗤笑连连,谁借给她的自信?竟然还敢跟他商量事情…… 见他面无表情,麦穗儿自是以为让她继续说下去,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她笑着迅速简洁道,“SD不是和一家西餐厅保持着合作关系么?每个月都有给员工额外发送他们家价值五百元的现金消费券,我听说那店也不是你产业呀,那你亲自去吃过么?”麦穗儿轻咳一声,朝他倾身,细声道,“可难吃了,还贵,一点儿都不划算,离工作地点也远呢!你一定没尝过对不对?” 她声音愈发甜腻,软软的。 眼睛随着话语,微微绽出一丝星芒,包裹着试探和讨好,“与其这样,不如平民化一点啊?你觉得就在千茗广场内选一家怎么样?午餐就可以过来吃,五百元消费券,吃烤鱼可以吃好几顿呢,你觉得……” 麦穗儿还未说完,蓦地顾长挚勾唇淡淡一笑。 他忽然抬手,掌心忽的从半空落在她头顶,一片暖暖的温软拂来。 话语戛然而止。 眼皮掀起,麦穗儿蓦地怔住。 她睁大眼,双眸中他唇畔笑容逐渐扩大,他甚至俯身,微微朝她逼近,目目相对,就这样望着她轻声道,“我突然觉得,你笑起来好看!” 麦穗儿:“……” 他的声音低哑,透着股刻意的蛊惑。 漆黑的眸中像是有一汪清潭,轻风拂起,一股又一股的水浪随之翻滚,波光粼粼。 麦穗儿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感觉他的掌心拍了拍她的头顶,力道不轻不重。 不过三五下,他收回手。 顾长挚退后几步,低头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袖间并不存在的尘灰,眼梢勾起,意味深长的笑道,“那趁现在多笑笑。”旋即声音陡然一沉,一字一句,“我怕再过些日子,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语罢,顾长挚没再看她一眼,亦不再多言,转身,唇畔笑意瞬间逝去。他浑身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呵,她倒是精打细算,难怪殷勤!原是打着这般主意! 脸色紧绷,脚步坠重,顾长挚毫无停顿的沿着长廊走远,迅速消失在转角…… 什么意思? 望着他笔挺的背影,麦穗儿后知后觉眨了下眼,抬手揉了揉被他碰过的脑袋,眸中露出几丝迷惑和不解。 “穗儿。” 陈淰面色慎重的朝她走来,站在她身后,望向男人离去的方向,问,“他是谁?” “一个认识的人而已。”麦穗儿莫名其妙的转身,原想回答说“朋友”,又想这可能只是她单方面的意思吧,顾长挚一号没有晚上的记忆,他不会像她对他一样情感复杂。 “就只是认识的人?”陈淰张了张嘴,本想追问,难道这种程度的关系可以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但是,他现在没有立场去追究,抿唇,他深吸一口气,忍住胸口的抑郁。 两人进《渔味》。 点了份招牌烤鱼,外加一些青菜和卤味。 麦穗儿尝后当真觉得这烤鱼可比西餐美味多了啊! 想着不禁有些懊恼,要是没约陈淰就好了,本来她没抱多大期冀,可顾长挚都愿意进来了,结果—— 太悲催,顾长挚心情飘忽不定,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今天的运气? 麦穗儿深感可惜的埋头吃鱼,十分怨念。SD只H市就有好几家大型超市店面,员工一人五百消费券,每个月一人五百,只要顾长挚肯点头,对钟哥来说,是一笔很稳定的收入。 心不在焉的吃完,陈淰本想送她回去再去上班,但麦穗儿要留下来帮忙,他便只能罢了。 好几日过去,转眼迎来五月的第二个周末。 麦穗儿坐在窗下,抱着笔电看易教授发来的邮件。 他仍是没有放弃催眠的治疗方法。 言辞之间,怂恿着麦穗儿学习一二。 麦穗儿指尖敲打着键盘,回给易教授一封邮件。 上次她问陈遇安,他并没有回答她,顾长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障碍?肯定是和幼时经历有关,可这样的富贵家庭,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苦难? 绑架?麦穗儿倒了杯水,耸肩,原谅她脑洞小,只知道绑架。 然而,绑架和他目前呈现出来的症状不太吻合…… 重新坐回到窗下,麦穗儿眼神一定,在网页搜索上打下“顾兆年”三个字,enter键。 鼠标拉下网页,一堆介绍。 顾氏掌舵人顾兆年,顾长挚的爷爷,上一代传奇大亨,曾亲手创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七八十年代是造船业的翘楚,后房产业,再来随着时代进步,各方位投资涉足。 不过,麦穗儿比较奇怪的是,顾长挚竟然会接手sweetdream,SD并不算顾氏旗下亮眼的公司,只是在他接手后才愈加辉煌起来。 另一方面,相比顾兆年,他的儿子们逊色很多。 根本查找不出太多信息。 因着逝者已逝,麦穗儿叹了声气,没再搜索顾老早早离去的三个儿子们。 睡了会儿,麦穗儿做了晚饭,吃完陪小花猫玩耍,待时间差不多便出门前去顾长挚别墅。 将近一个半月,所有流程都习以为常。 她驾轻就熟的去找顾长挚,带他出门…… 别墅区不远有一座公园。 麦穗儿牵着他略过路灯明亮处,走近公园中心湖畔旁的白长椅,坐下稍作歇息。 “我问你啊!”麦穗儿从包里拿出巧克力,偏头望着顾长挚,“你乖乖的我就给你。” “嗯好,穗穗快问。” 沉思,麦穗儿抿唇,她既然接下这个工作,是真心实意想让顾长挚痊愈,所以,不试探终究是不行的。笃定的握住巧克力球,她看向顾长挚期待不已的清澈眼睛,“你记得易玄么?”继续补充,“说着蹩脚的中文,以前总跟你说话的人是他么?” 顾长挚明显一愣。 双眸别开,不再看她,双手搅在一起,动作明显变快。 面容极其排斥厌恶,似乎还有着恐惧和忌惮,周身萦绕起一股不安的气息…… “今晚星星好看么?”麦穗儿适时的转移话题,笑着分开他的双手,握住。 他掌心微湿。 麦穗儿不动声色的重新问他,“好看么?” “嗯,好看。”顿了几秒,顾长挚逐渐从惊惧中镇定,朝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和穗穗一样好看。” 回以一笑。 麦穗儿心中却微沉。 他分明记得很清楚,对时间也是有概念的!只是,他不愿意开口。 他真的和白日里的顾长挚完全没有丝毫感应么?或者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很另类么? 不敢再问刺激性问题,两人没有呆很久,十一点多回别墅,在庭院陪小乖。 回房时,顾长挚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眨巴眼,“穗穗,想吃溏心蛋。” “你要吃几颗?”麦穗儿问他。 “三颗。” “确定?你吃得下?要不两颗吧……” “不,穗穗,我要三颗!” “好。”麦穗儿失笑,自从那日感冒后,顾长挚好似已经养成了吃夜宵的习惯。 每次都要嚷着吃东西,麦穗儿倒也乐意,因为吃饱肚子后的顾长挚入睡飞快,完全不用哄,棒呆! 夜深。 她把碗筷收拾好,看了眼熟睡的男人,悄悄离去。 次日清晨。 顾长挚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录音笔,轻微的对话声一遍一遍重复播放。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内却幽旋着黑雾,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许久。 枕畔电话响起。 恍然回神,顾长挚摁断录音,接听。 “顾总,森源那边邀请我们下周三上午前往。” “嗯。”淡淡应声,顾长挚把手机扔到一旁,蓦地有些若有所思。 她会什么反应? 愤怒?生气?会哭么? 挑眉,顾长挚勾唇,任她如何,可关他什么事?她不是一样耍他耍得团团转? 而且—— 冷眼从榻上下床,顾长挚走到电子称上量体重,盯着上升的数字,他抽了抽嘴角。 很好,她没事就瞎喂他,害得他晚晚到十二点就自动睁开双眼,饿醒,不下楼吃点儿东西后半夜还真睡不着,可他冰箱能有什么东西?翻来找去不就几枚鸡蛋。 这不,短短大半月,都胖了几斤了! 捏了捏脸颊上的肉。 顾长挚阴气沉沉,就为了这多出来的几斤肉,折磨折磨她怎么了? 这明明是礼尚往来,再合适不过! 没错,顾长挚抬起下颔,心安理得的点头…… 另一边,麦穗儿随后也接到了森源电话。 她表面还算镇定,内心却是兴奋的。 缓了会儿,开始翻找衣柜。 她好像很久没有买过衣服了,沮丧的靠在衣柜旁,拨来拨去单调的几件衣裳,麦穗儿咬唇,赶紧打电话找乔仪陪她去逛街。 不管森源最终设计是不是花落在她身上,总归是要穿的正式点儿的。 时日匆匆。 周三。 麦穗儿清早起来洗头,吹干,发梢简单卷了卷。 然后换上乔仪给她挑的淡蓝色及膝长裙,画了个淡妆,唇色明快,却不轻佻。 拿起装有PPT的硬盘,麦穗儿拎包,出门打车。 八点四十,她抵达森源总部。 询问前台,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她刚要去23楼,不经意回头,脚步一顿。 身后远处,顾长挚正拾阶而上,他身后跟的人不多,其中一个是穿着米色套裙的秦朵,曾经和她在一届比赛中得过奖项的女人。 蓦地,顾长挚似有所感的抬头。 两人视线交错,他微微一愣,蹙眉,顿时别开眼。 不过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设计,也值得她打扮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基友聊天,谈到偶像剧233333 说起王子变青蛙,这真是一部通篇都是套路还深得我心的剧啊QAQ,还有比这剧更套路的么= =有没看过这剧的么= =没看过的宝宝你们应该很年轻233333……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眸中浮现出一抹诧异,麦穗儿没多加停留,直接进电梯。 门合上那一刹,她隐约觑见顾长挚锃亮的鞋尖蓦地闯入视线,她没来得及抬眸,电梯门已彻底闭拢。 毋庸置疑,顾长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一定和她一样的。 只不过—— 麦穗儿蹙眉,有些不理解,森源这次动作偏大,按照顾长挚脾性,绝不会纡尊降贵来跟他们小门小户一同竞争。 所以,森源会不会早已内部和SD达成合作关系? 这数月的表象难道只是一种宣传手段? 麦穗儿垂眼,眸中晃过一丝厌恶。 她讨厌耍人。 但,林原是陈淰朋友,若单纯有内定操作,他与她的数次会面里,岂不是一直在装作不知情?可看起来又是不像的…… 倏地,电梯门划开。 思索打断,麦穗儿整理心绪,她拉了拉嘴角,和这次一同受邀的设计者走出电梯。 不管怎样,人已经来了,结果究竟如何,等会便知。 会场布置成会议室模式。 正中偌大LED屏幕,用以待会的PPT设计理念讲解。 麦穗儿找到自己名字,在对应的座位上坐下。 工作人员送来一杯温水,她接下,道谢,旋即从包里拿出稿子,继续做最后的准备。 这是她个人设计,没有团队,显然待会的讲解她必须亲自上场。 说起来,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将稿子从头匆匆扫到尾,轻咳一声,麦穗儿端起玻璃杯啜了口清水,余光便见一行人从入口处走来,相继落座在她斜对面的位置。 人群中,一身米色套装的秦朵疑惑的盯她半晌,似终于认了出来,嘴角弯起,无言的问好。 回笑,麦穗儿转眼便对上顾长挚轻瞥过来的目光。 她唇畔笑容没来得及收住,索性继续朝他笑了笑,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稿子上。 对于两个顾长挚,她不是精神分裂患者,实在很难保持区别对待。 时日一久,在对他们的态度上,她情不自禁会趋于同化,当然,分寸仍在…… 顾长挚懒散的倒在椅背,指尖叩了叩桌面,撇嘴。 还笑? 有什么可笑的? 他冷眼盯着那颗埋低的脑袋,她精心打理的发丝从耳畔落下,乖顺的伏在脸颊,极其富有光泽感,睫毛一眨一眨,看得认真。 从她手上稿件上挪开视线,顾长挚别过头,眯了眯眸,轻叩着桌面的手指动作戛然而止。 怎么觉得,最近这女人乖了不少? 很快到点。 主办方森源代表和评委悉数到场,进入决赛的十二个方案设计者及其团队亦都准时抵达。 麦穗儿上场的排序不上不下,第八位,是个被大众寓意吉祥的数字。 她认真抬头看第一位候选者的PPT演讲。 上台的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声音很好听,温和且富有感染力。 “森源集团创建于1991年,距今已有25年,我们团队从贵司第一个系列着手,运用……” 麦穗儿别头看坐落于下方的评委,评委共十人,是按照各自评分取平均分值。 她抿唇,攥紧掌心,忽的似有所感抬头。 顾长挚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对,他目光迅速游移,过了几秒,许是觉得不对味,又转回来继续瞪她。 麦穗儿:“……”她无语至极,他看她有理,她回看他就不行? 没多久。 轮到顾长挚他们那边上场,是秦朵上阵。 麦穗儿跟着大家鼓掌,颇有兴致的抬头,她其实很期待SD给出的设计原图,很想看看他们的方案是什么样子。 等四周安静下来。 黑暗的屏幕亮起,首先是SD动画画面,几秒后,中心的LOGO消失,一张最终版设计原图占据屏幕。 秦朵戴上麦,站在屏幕侧边。 她微微一笑,朝所有人弯腰问好后进入正题,“这是我们SD的设计成品图,关于设计理念,首先森源是饮品集团,无论旗下是鲜果系列花茶系列亦或是别的什么,统统都离不开一个字,‘水’,而我们则利用这个字设计出了……” 秦朵声音冷静理性。 麦穗儿眼睛痴痴望着屏幕,久久没有动作。 直至定格的那张原图褪去,换成几张分解设计图拼凑成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还抱着什么期望,但这一刻,通通都碎了! 评委席有几位一路跟进的评委皱眉,似有若无的侧眸瞟向她这边,神色复杂莫名。 麦穗儿已经没有了知觉,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身体僵直麻木,秦朵的声音嗡嗡盘旋在耳畔,每一个字都带着回音,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 双手死死攥住包角,混乱的思绪蓦然被一线光明照亮。 那就是她的! 猛地抬头,麦穗儿看向斜侧面的顾长挚。 他施施然坐着,姿势散漫,感觉到她的注视,他从屏幕那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回望她。 麦穗儿懂了,什么都懂了。 卸去的力气陡然齐聚,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站起来,大声质问,谩骂,怒吼!用所有肮脏的字眼去形容他。 可不知为何,下一瞬间,积攒的力量又如潮水般褪去。 她全身都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 知道了。 顾长挚原来早就知道了。 自从设计稿纸遗失,这一个月,他处心积虑查清了多少? 可笑的勾唇,麦穗儿闭眼,难怪这一个月来,一向挑剔敏感多疑的顾长挚这般令人省心,她的每周前往不是没留下漏洞,一次次的侥幸安全渡过不是陈遇安和她运气好,而是顾长挚心如明镜,压根不屑再追究。 然而他一旦追究起来,后果却不是她能承受来的…… 没有勇气再看屏幕。 麦穗儿睁开眼睛,她抿唇盯着顾长挚,喉咙口像被火燎。 她怎么跟他争? 他连设计理念都揣摩的跟她一般无二,很明显,哪怕她有理,她能够证明这个设计是她的,可人单力薄,她也抗不过SD的压制。 更何况,她并没有有力的证据。 顾长挚就是想出口恶气? 就是想欺负她? 但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他赢了,他知道怎么在她身上使出最致命的一击。 眼前不知不觉泛起了一片雾,麦穗儿有些看不清顾长挚那张惹人厌的脸。 她眨了眨眼,撑着桌面站起身,低头在众人疑惑注视下狼狈的离席。 离开会场。 麦穗儿背靠在墙面。 为了搭配这条裙子,她穿的高跟鞋,纤细的跟,有些撑不住此时她心中的坠重。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能让顾长挚得意。 不就是连续半个月扑在这个设计里么? 不就是吃饭睡觉都想着创意么?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尽管没什么大不了,她却想用刀狠狠刺入顾长挚胸膛。 像他这样的人,会痛么? 他不懂普通人的生存疾苦,他不懂普通人的梦想憧憬…… 但为什么还要践踏?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由始至终没改变过! “砰”一声。 会场门再度打开。 麦穗儿仓惶的迅速侧眸,看也没看,匆匆沿着长廊往前走。 她双腿酸软,得撑扶着墙面。 “麦穗儿。” 熟悉的男声顷刻响起在身后,听不出明显情绪起伏。 戛然愣住。 麦穗儿顿了一秒,复而继续前行。 他的劣根性驱使他追出来再度向她下井落石?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嘲弄羞辱她? 顾长挚的厚颜无耻,真是令她望尘莫及。 “我在叫你。” 他的声音极快逼近,遽然就萦绕在耳畔,透着一股莫名的低沉怒气。 与此同时,她的手腕猛地被一股庞大的力道拽住。 麦穗儿挣扎数下,无法脱身。 她气极,疯狂的甩开他手,依然未果。 突然就丧失了所有冲动。 麦穗儿放弃的垮下肩,头埋得很低,一言不吐。 “进去。”顾长挚神色紧绷,冷冷看了眼她,拉着她转身欲回会场。 他拖着她后退,麦穗儿压根抗拒不得,浑然被动的踉跄跟着他步伐。 “够了。”眼看将要重新走到入口,麦穗儿哽咽的大喊道,“顾长挚,你真的够了!” 许是被震住,顾长挚果然驻足。 他不耐的回眸,等触及她仰起的脸庞,霎时一怔。 麦穗儿努力显得平静,可眼眶却愈发酸胀。 她定定望着他,“你非要让我看着你怎么卑劣的偷窃我作品?非要让我心底淌血的看着你一幕幕的得意炫耀,非要让我膜拜你的无耻和肮脏?” 滚烫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眶淌出。 麦穗儿轻笑道,“你觉得我每晚看着那样子的你是在嘲笑轻视么?所以你想报复折磨我,那你现在满意你看到的么?我多惨啊,我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反抗你而掉下的,我的委屈我的不甘心我的愤怒,因为没有办法和你一样去报复,所以只能懦弱的对着你哭,你看的应该很开心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顾先生这里真的不坏,下章揭晓,他的报复里面有小彩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廊道寂静。 泪水宣泄走情绪,尽管刻意掩藏,尾音仍旧带颤,麦穗儿抬头冷冷望着他,“你是不是想拽我进去当着大家面再哭一次?” 四目相对。 顾长挚没有说话,他双唇抿成一条线,眸光定在她泛着半颗水珠的睫毛上。 晶莹泪珠欲坠不坠,在暖黄的灯光下,有股动人的倔强。 率先别过眼,麦穗儿挣了挣被他禁锢住的手腕。 第一次没有挣脱。但过了几秒,明显感觉他的劲道有所松懈,没有迟疑的抽回手,麦穗儿旋即转身,毫不犹豫的快步沿着长廊离开,几近仓皇而逃。 她受够了和他这种人站在一起的感觉,好似周遭空间都显得逼仄狭隘,快窒息了…… 枣红色地毯绵延,点缀着纹路复杂的暗花。 顾长挚看她纤细身形走至尽头,一点点变小,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侧身靠在墙面,双手插入西裤口袋,略显烦躁的蹙眉。带她进去当着所有人面哭?她以为她是演员?卖哭?谁看?真是自作多情! 胸腔不知为何积沉了一股郁气。 顾长挚从鼻腔轻哼了一声。 她倒是会哭! 扯了扯颈间衬衫,他扳着脸站直身子,拔步离开。 会场内。 秦朵的PPT演讲已将近尾声。 她视线扫向戛然一空的座位,掩饰住心底的诧异。 继而朝下首众人微笑,弯腰施礼,完美的结束设计理念报告。 随之,偌大的屏幕顷刻展现收尾动画。 而几秒后,赫然定格在屏幕中心的一行字则让台下几个评委大跌眼镜。 秦朵将他们瞠目的表情尽收眼底,登时察觉不对的侧首,看向身后屏幕。 寥寥数字,却令她同样震惊! 设计师:麦穗儿。 怔了会儿,秦朵恢复表面的平静。 她迅速下台,将纳闷和奇怪都压在心底…… 五月下旬。 天气已经趋于炎热。 麦穗儿无力的拎着包,落寞的走在松柏树下。 参差的疏影落在地砖,她踩过一片又一片的斑驳,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止步。 还是想哭。 她深呼吸,转身拦了辆车,回家。 中途将手机关机。 麦穗儿靠在车窗发呆。 她知道,随之而来的大抵是朋友们的询问和安慰劝导。 她不想听。 也不想诉苦。 一个人安安静静舔舐伤口就够了! 直至周五,避无可避。 中午,麦穗儿从薄被里钻出来,她坐在床上,头发有些乱糟糟。 叹了声气,她乏力的从桌上捞起手机,启动。果然,顿时一堆未接来电和简讯不断涌出来…… 麦穗儿翻开未接来电,往下滑,竟然没有陈遇安的。 她抱膝,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顾长挚既然已经知晓这件事情,陈遇安定也逃不脱他的暴怒。 今晚应该不用过去了?以后都不用再过去了? 挺好的,她完全不想继续看见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懒得逐条去看留言。 麦穗儿靠在榻上给陈遇安打电话。 铃声嘟嘟。 没多久,便被接起。 “麦小姐,我正要跟你联系,这两日长挚没有其他安排,你准点过来就成!” 电话那畔陈遇安的声音与往常如出一辙,麦穗儿霎时绷直脊背,她失声了几秒,有些做不出反应,怎么是这样? “麦小姐?” “嗯,我在。”滞了一瞬,麦穗儿应声,她垂眸,百思不得其解的犹豫道,“顾长挚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陈遇安疑问。 “就……”麦穗儿拧眉,“就……” “不好意思,麦小姐,我这边临时有点状况,晚上说,再见。” 语罢,不待她回应,迅速摁断。 忙音盘旋在耳畔,麦穗儿有些懵! 她缓慢的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灿烂,天气很好。 麦穗儿歪头,脸色逐渐晦暗,顾长挚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她怎么办? 就她本人意愿来说,根本不想再跟他有丝毫牵扯。 然而当初的合同,还有早已付清的薪酬…… 她什么时候才能不为钱而摧眉折腰? 胡乱挠了挠头发,麦穗儿暴躁的一把掀开被子,要不把剩下的钱退给陈遇安?她不干了。 麦穗儿穿着睡衣,托腮在房间走来走去。 可凭什么退回去?他抢了她的设计不是么?就算她罢工,他也休想…… 蓦地。 手机复而唱起了歌。 麦穗儿烦闷的上前捞起手机,没看来电显示,接听,“喂。” “喂。”对畔女声随之响起,是麦心爱的声音。 “怎么?”麦穗儿神色一凛,语气变得不太自然。 “没什么。”她声音略低,默了半晌道,“我挂了。” “你什么意思?”麦穗儿一腔火气本就没有宣泄的途径,偏生麦心爱非挑这个时候来招惹,她沉声道,“你能有事说事么?你话说一半……” “啪”。 直接给她挂了。 麦穗儿瞥了眼黑下去的屏幕,猛地把手机扔到床上。 一个两个,真是够了! 她闷坐半晌。 换了身衣裳,出门散心。 走出小区,麦穗儿沿着宽道往前,一直走一直走。 慢慢的,周遭声音逐渐热闹起来。 抬眸,麦穗儿才发现自己竟已走进附近中学后的小吃街。她埋首从口袋掏出小钱包,看见什么买什么,买了什么吃什么。 时间一点点逝去。 她仍旧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纵然晚上的顾长挚不一样,可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她怎么做到对顾长挚轻声细语眉开眼笑?她分明想掐死他。 闭眼。 麦穗儿吃掉最后一个章鱼丸子,她掀起眼皮。 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朝后扫了一圈。 此处是长巷尽头,路边摊少了些许,人烟稀少,偏冷清。 莫名的摸了摸有些发寒的脖颈,麦穗儿提脚往前走了两步,陡然停下。 前面的深巷可以抄小路回小区,方便快捷,她从前走过一两次,没什么危险,挺安全的,就是格外僻静,有些阴森。 不知为何。 麦穗儿突然不想走那条路了。 她旋身,沿来时路折返。 傍晚来临。 天边浮起通红的晚霞。 麦穗儿趴在阳台给陈遇安打电话。 她想了又想,实在不愿再勉强自己,她为什么不能活得随心所欲一些?为什么要不断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彻底够了! 然而——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颓丧的摁了摁太阳穴。 等到晚上七点,麦穗儿依然未能拨通陈遇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随手捡起包,出门打车。 随着气候日益温暖,小区比以往热闹许多,居民们进进出出,散心下棋,运动遛狗…… 麦穗儿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 不到九点。 顺利抵达别墅。 麦穗儿站在灯火通明的绿篱铁栅栏旁,她抿唇,从包里拿出手机,方要再度拨号,陡然一记喇叭声传来。 灯光刺眼,她遮住双眼。 下一秒,汽车倏地停在她身前。 车门推开,一身酒气的陈遇安踉跄着走下来,摇摇欲坠。 麦穗儿:“……” 她无语的给他搭了把手,问,“你没事吧?” “没事。”陈遇安摇头,摇着摇着捂住胸口,“哇”的一声推开她,跑到香樟下大吐特吐起来。 麦穗儿有些嫌弃的捏住鼻尖。 亏她打算好好跟他谈谈顾长挚的事情,但跟一个醉鬼有何可说? “麦小姐,不好意思,我没、没醉。” 陈遇安吐完,从自己衣领口袋抽出帕子,他慢慢擦着,眼神放空,面容呆滞,“我这、这就去把电闸给切断,稍等、稍等片刻。” 说着,顾自摇晃着去开门。 麦穗儿简直…… 她跟着进门,在他身后轻声道,“顾长挚前天回来后,什么都没跟你提?” “嗯?”陈遇安懵了会儿,反应迟钝的追问,“麦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麦穗儿抽了抽嘴角,放弃。 踟蹰的步入客厅,麦穗儿僵硬的定身在角落,她朝旋转楼梯处投去复杂的一瞥。 一点都不想见顾长挚! 想起他的脸甚至倒胃口犯恶心…… 深吸一口气,麦穗儿猛地转身,正欲离去,哪知满院灯光霎时熄灭。 愕然愣在原地,麦穗儿打开手机照明。 这陈遇安醉成那副德行,手脚居然还挺利索的! 要不? 麦穗儿攥紧手机,陷入彷徨。 她是讨厌顾长挚的,连带乖顺的顾长挚也随之迁怒,可仔细想想,顾长挚二号没有招惹她,他本性是纯真善良的。 就算日后再不相见,是不是该和他做一个道别? 不是讨人厌的顾长挚,而是夜晚里喊她“穗穗”的顾长挚…… 怔了半晌。 麦穗儿迟缓的迈动步伐,走上旋转楼梯。 长廊右转,推开尽头的卧室房门。 她心里其实也有疑问,顾长挚他明明已勘破一切真相,为何却不阻挠?究竟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但麦穗儿无所谓了! 她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东西! “穗穗?”黑暗中,一声试探疑问的声音从床榻处传来,嗡嗡的,音量轻细。 努力收拾心情,麦穗儿“嗯”了声。她朝前行去,模糊看到顾长挚正蜷缩成一团,猫在床榻角落。 “穗穗。”顾长挚这才放松许多,他朝她伸出手,微微仰起下颔。 不想碰他。 麦穗儿别过眼,淡淡道,“我们今天出去走走,你快下床。” “唔,那穗穗拉我一把。”顾长挚习惯性的撒娇,声音软糯,分明非常富有磁性的腔调,硬生生被他扭转了画风。 “你不去我走了。”麦穗儿没心情跟他讨价还价,作势要走。 “穗穗。”他着急的跳下床,赤脚跑上前,捉住她手捏在掌心,低头俯视她,双唇噘起,语带控诉,“穗穗,你一点不乖。” 默默抽回手,麦穗儿面色平静,“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别墅,特地选了一条路灯昏暗的僻静道路。 顾长挚不时扭头看身侧的麦穗儿,每每想开口,却又缩了回去。 他知道穗穗不开心,他感觉到了! 可为什么呢?眸中浮出许多不解,他抿唇,想问却不敢…… 对于他的注视。 麦穗儿权当浑然不知。 她高估了自己,她就是不想跟他说话,但凡忆起森源会场那一幕幕,她心中就腾起一腔愤怒。 若非深深克制着,她真的特别想转身掐死他! “穗穗……” 顾长挚小心翼翼的偷看她,苦恼不已,他顿住步伐,左右四顾,蓦地看到不远处有一棵花树。花苞卷成圈儿,似绽似合,月光下分外的柔美,如同包裹着一道莹光。 “穗穗等我,一会会。”他睁大眼,眸中划过一丝光亮,迅速跑进草坪,钻入灌木中。 驻足。 麦穗儿不悦的蹙眉。 她侧身,正要怒斥,脖颈忽的一片寒风吹来,心下一颤,麦穗儿来不及反应,眼前猛然一黑,有什么罩住了她的头。 眨眼之间,背后突如其来的手暴力捂住她的嘴,拦着她腰便往后拖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早点更新,然而TAT……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眼前漆黑一片。 无法出声呼救,连鼻腔呼吸都开始急促困难。她背后的力量强悍而巨大,如铁的臂膀紧紧箍住她的腰,像是要嵌入皮肉之中。 额头因疼痛而沁出薄汗,麦穗儿感觉自己被轻而易举的往后拖拽,以极快的速度,头晕眼花。 顾长挚。 脑中霎时浮现出他的容颜…… 可不行,他那副状态,救不了她! 身体努力的挣扎,凭感觉,背后的男人十分健硕强壮,她根本撼动不得他半分。 怎么办? 麦穗儿疯狂的摇头,憋红了脸,她“呜呜”的努力发出声音,希冀引起别人注意,可别人是谁?她不知道,一切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别轻举妄动。”下一瞬,头顶赫然传来一道尤为低沉凶煞的男音,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嗓子,寒气森森,“有人请你走一趟。” 谁? 麦穗儿冷汗涔涔。 她这种升斗小民,入了谁的眼? 心跳砰砰,努力冷静。 麦穗儿听到耳畔脚步声杂乱,保守估计,至少有两人以上团伙作案。 她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 谁都无法保证前路如何,更何况以这种粗暴的方式掳走她,绝对不怀好意,她必须想方设法进行自救! “穗穗,穗穗……” 蓦地,身后兀然传来遥远的呼唤,音色焦切,一声又一声,“穗穗,穗穗!穗穗……” 顾长挚!麦穗儿睫毛飞快的颤动,心跳愈加急速。 是顾长挚! 听到动静,禁锢住她的男人身体僵直,动作陡然一顿。 短暂的空挡,男人单手提起她飞快往右侧挪动,暴力压住她头强迫她蹲下去。 此时,身畔另外一道低沉男声冷静道,“老三车就在外面,等他先走。” “他”指的一定是顾长挚。 周遭随之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以及顾长挚越发颤抖的呼唤。 他声音里透着惊恐和哽咽,由远至近,“穗穗,穗穗?穗穗……” 越来越清晰。 他尾音的抖索和呜咽,可怜兮兮的,像一片片树叶落在她心尖,激起层层波纹。 麦穗儿面色紧绷,害怕得全身都情不自禁的开始战栗,她没有办法给他信号!或许,她也不该给他信号! “穗穗……” 声音渐低,浸透着沮丧。 顾长挚双手捧着几簇折下来的花枝。 花枝茂盛,绿叶环绕着半绽的花苞,粉嫩娇艳,清新可人。 双眸中尽是雾气,他站定在道路中央,彷徨又希冀的转头四顾,然而什么都看不见,黑乎乎的!也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穗穗走了。 不要他了…… 忽的垂下手,满怀花枝倏地摔坠在地。 柔弱的花苞霎时支离破碎,片片花瓣散落,风一吹,顷刻被无情的卷走。 顾长挚默默垂头,委屈的望着地上一片狼藉。 他无力蹲下身,整个人缩成一团,双臂交错,紧紧抱住自己。 “穗穗……”唇边溢出几许呢喃,他揉了揉眼眶,轻轻抽噎着。 许久。 他起起伏伏的啜泣仍旧不绝于耳。 麦穗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察觉到身后男人已经不耐。 “穗穗……” 就在这一刹,顾长挚突然站起来,他张嘴大声呼唤。旋即转身,不知想做什么,可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登时“砰”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结实,闷哼一声,顾长挚趴在地上,越想越委屈,扭头,他泛着湿润的眸子戛然一怔…… 月光下,透过灌木零碎的罅隙,他看到了一丁点隐约的白色。 穗穗穿的就是白色长外套对不对? “穗穗。”顷刻撑地爬起来,顾长挚来不及整理狼狈的衣衫,也顾不上膝盖处的疼痛,他兴奋的迅速朝右侧扑跑过去,语带喜悦,“穗穗,穗穗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对不对?” 他的声音以迅雷之速瞬间逼近耳畔。 心中遽然一惊,麦穗儿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被身后男人粗暴的扯起急急往后倒退。 蹲得太久,双腿酸麻,麦穗儿根本无法正常走路,加之男人操之过急,她身体猛地朝他摔过去,出于惯性,两人一个趔趄,同时失重的滚落在地。 借此契机,麦穗儿机智的挣脱开他手腕,把头上罩的东西一把扔远,大喊“救命”。 然而“救”字才出口,戴着口罩的男人顷刻翻身将她压倒在地,他身体壮实,压得她几近透不过气,掌心亦狠狠捂住她的嘴,独露出来的一双眼神凶恶非常。 死死的钳制。 麦穗儿脸色苍白,她吃力的别过头,望向浑然不在状态的顾长挚。 他站在灌木丛边,光线昏暗,看不清具体神情,但身体绷紧,俨然受到了惊吓。 果然是两个男人,都戴了黑色口罩遮面! 麦穗儿死死抿唇,听他们对话,还有同伙,就在别墅区外,有车。 怎么办? 她的包里…… 麦穗儿仰起头看了眼她斜挎在肩上的方包,可根本没有触及的机会。 “走。”另个男人持刀与顾长挚对峙半晌,朝钳制住麦穗儿的大块头颔首道。 两人显然没有把表现痴傻的顾长挚放在眼里,麦穗儿望着另个男人手上泛着冷光的匕首,心知这些人见惯了这种场面,做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事。刀必定不仅仅是吓唬人的摆设和道具,若惹急了,他们会动手的…… 没有再反抗。 麦穗儿从头到脚如同灌了冰,森冷入骨。 她侧眸看了眼仍傻傻杵在原地的顾长挚,只能祈祷,祈祷他懂报警,知道如何向别人求救! 但是,这对顾长挚二号来说太难了! 就算他会,麦穗儿也不知道自己被带上车后,这一切还来不来得及…… 快步前行。 他们挑的小径非常偏僻,别墅区面积大,一幢幢庭院间隔距离并不靠近。 麦穗儿被死死夹在男人身旁,粗粝的掌心大力捂住她嘴,不准她出声。 “穗穗。” 陡然间,顾长挚干涩的嗓音重新出现在身后。 两个男人对视,皆是烦躁。 “这个傻子……”禁锢住麦穗儿的男人回头,低声谩骂。 “你们放开穗穗。”顾长挚底气不足的喝声,他攥住拳头,睁大双眼,一改先前畏缩呆滞的状态,猛地鼓起勇气朝他们跑过去。 转瞬却被男人飞起一脚直接踹翻在地。 麦穗儿“唔”了声,她挣扎不开,低头望着摔在草坪上的顾长挚,他身体微微蜷缩,大抵被踢中腹部,脊背弓了起来。 她眸色愤怒,又是着急又是诧异,之前在“微蓝”,她知道顾长挚是有两三下的,虽然动作华而不实,但好歹能简单应付。可眼下这个顾长挚,大抵丝毫都不懂格斗技巧? 嗤笑一声,男人瞥了眼地上的傻子,转身方要带麦穗儿继续离开,腿上却蓦地贴上一坨重物。 顾长挚攀爬过来,咬牙抱住他的小腿,忍痛怒斥,“你们这些坏人,放开穗穗!” 又是甩脚一踹,然而这次男人却没能轻易甩开这张狗皮膏药,神色低沉,他弯腰亮出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月光淬在刀面,寒光四射。 眼见刀尖逼近顾长挚脖子。 麦穗儿瞪眼剧烈挣扎,她“呜呜呜”的晃动脑袋,做无力的反抗。 “要么滚,要么……”男人举起刀,低头冷冷盯着顾长挚,显得从容淡定,眸中却厉然。 “穗穗……”偏头朝麦穗儿看了一眼,脸色分明是惧怕,顾长挚双手却没有丝毫松懈,他身体颤抖,见她不停地朝他摇头,他干巴巴眨了眨眼,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积攒满了能量,遽然起身朝男人撞去,两具高挺的身躯滚作一团,依稀传来几声闷哼,辨不清是谁的嗓音。 仍在搏斗。 双方不停的压制反抗,没有任何花招,只是匍匐在地不断的用最原始的动作攻击。 光线昏暗,许多细节压根看不仔细。 箍住她的男人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只扣着她在一旁观战。 可麦穗儿却急死了。 刀还在,却不知在谁手中…… 蓦然地面上的两人又是一个翻滚,待他们挪开,草地隐隐现出一团暗色液体,甚至有几滴正从叶尖往下坠落。 是血!谁的血? 很显然,钳制她的男人也看到了,他从鼻腔轻哼一记,拽着她往两人搏斗的区域走去。 麦穗儿手脚发凉,眼眶骤然酸涩难忍。 她余光扫了眼身边的大块头,努力压抑心头的恐惧和担忧。 别墅区保安系统严谨,夜晚都是有值班人员巡逻,她包里有防狼报警器,声音尖锐。寂静夜晚,想必让巡逻保安听见不难。 走得近了。 才看见顾长挚和那个男人正在剧烈的争夺匕首,两人手臂青筋暴露,一寸寸的你退我进,局面势均力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麦穗儿看得触目惊心,她知道,夜晚里的这个顾长挚一点不傻,他什么都明白。 耳畔又是一声嗤笑。 男人改用单手捂住她,另只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夹着她往打斗的两人走去。 麦穗儿抿唇,一只手?是不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心底冷笑,她知道,就是现在,不然他这一刀朝顾长挚刺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  刷新一下,大家看得到了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夜色冷厉。 麦穗儿血液都浸染上了森森寒意,它们丝丝缕缕如蛇蝎在体内肆意游走。 草地上,两个男人局势再度调转,原先暂时处于优势的顾长挚被口罩男陡然一个翻身,狠压在地。他发丝凌乱,脖颈处有一团模糊不清的血痕。 两人都紧紧握着匕首手柄,谁都不肯放弃。然而位置的失利,导致顾长挚压根无法施展出全力。 刀刃刃尖抵在他胸口处,一点点往下压,刺破脆弱的衣襟布料,情势越发急迫…… 见此,擒住麦穗儿的大块头轻舒了口气。 他右手用力捂住她嘴,左手持刀抵在她脖颈上,以免她轻举妄动,脚步却仍是朝打斗中的二人靠近,似乎欲助同伴一臂之力,速战速决。 “连个傻子都扛不住,你TM有什么用?”恶狠狠的压低嗓音怒骂,大块头愤懑道,“别在这种金贵地方闹出人命,快把他……” 麦穗儿趁大块头对她放松注意力之际,猛地抱住他握着匕首的左手。 孰知男人反应力奇快,身手更是敏捷。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别头怒瞪她。 男女在劲道上有着天壤之别,麦穗儿就算拼尽全力,也就一秒的抵抗生效。伴着激烈的动作,脖颈一阵刺痛,锋利的匕首在她脖子上划下一道伤痕。 麦穗儿忍住尖锐的疼痛,以大块头为支撑,利用身体柔软度猛的抬高右腿一脚揣在他鼻尖。 这里是人非常脆弱的部位,大块头顷刻面色狰狞,立即收回手捂住鼻子。 麦穗儿大力推开他,拔腿就往相悖的方向跑,她没有时间去管顾长挚。 匆匆一瞥,只看到他一张脸在月光下惨白戚戚,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脖颈糊了一团暗色,是他自己的血么? 眼眶一阵模糊。 麦穗儿狠狠眨眼,逼退湿意。 她对别墅区地势较为熟悉。 没命的往前奔,身后反应过来的两个男人迅速转移目标,朝她追来,隐隐约约骂咧着。 麦穗儿转入正道,边跑边把手伸进包里,一握住防狼报警器就用力按下去。 “滴滴”,刺耳聒噪的声音霎时冲破黑夜,嘹亮的盘旋在天际,久久不歇。 她一下又一下不断按着,双腿像灌了铅,坠重无比,可不知为何,她停不下来,双手和双脚,自主的超越了意识! 耳畔嗡鸣,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麦穗儿沿着主道疯狂奔驰,她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情况。 怕浪费时间,也怕被他们追逐逼近的画面吓住。 手里的防狼器尖锐的狂叫。 不知跑了多久。 终于,她看到了黑暗里的一线曙光。 一辆巡逻车从前方转角处出现,莹白的光晕直直扫射过来,将她笼罩。 麦穗儿喉咙像被疾风撕裂,干涸灼痛。 崩溃的摇晃着双手,她让巡逻车停下。 “这位女士,发生了什么事情?”车门打开,一个制服保安下车,上下扫了眼她有些狼狈的状况,面色凛然。 麦穗儿赫然一把抓住他袖口,才敢扭头朝后看。 清冷街道在路灯下孤独笔直,安静的有些诡魅,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一时半会竟发不出声。 强行坐进巡逻车,麦穗儿狠狠勒住自己的喉咙口,碰到伤痕,火辣辣的痛。 她下意识“嘶”了一声,见能发声,她急切的抬眸,红着眼望向别墅区的两个精英保安,干涩道,“有、人偷袭我,顾先生,顾长挚现在好像受了伤,沿着这条路往前,再拐弯……” 两个保安对别墅区住户自然熟悉有加。 他们脸色乍然一变,利落的转动方向盘,朝麦穗儿所说的地点快速行去。 下车之际,身体魁梧的两个精英保安警戒的各自拿出武器,防备的四处打探留意。 麦穗儿拧开车门,她紧紧攥拳,压抑住身体瑟瑟发抖的本能反应,凭记忆带着两个保安快步跑到茂盛灌木后。 黑黢黢的草坪上。 一具身躯寂静的横躺着,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样子。 麦穗儿脚步一顿。 隔了半秒,她猛地拔脚飞奔过去。 “顾长挚。”扑通一声,她踉跄的半跪在草地,恐慌的喊他名字。 她视线匆匆在他身上略过,左肩处睡袍破裂,衣服碎片和血肉混杂,模糊不清,黑色的血液把一丛青草都染了色。 伤痕不少,脖颈处,还有胸口,手腕,都有…… 麦穗儿颤抖的抓住他垂在地面的右手,很凉,特别凉。 她睁大双眼,想喊他名字,可喉咙口的灼痛比先前更甚,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却依旧有种快要窒息的难受。 热泪滚滚往下淌,麦穗儿六神无主的转头,无声的张大嘴,她眼神茫然空洞的望着站在身后的两个保安。 “你好,这里是……”其中一个保安立马联系救护车。 另一个主动上前,蹲身检查顾长挚伤势。 他谨慎的扫视一圈,看着身旁吓到极致沉默着只知簌簌掉泪的女人,严肃道,“救护车马上就到,请不要着急,顾先生身上的刀伤并不致命。” “可……”麦穗儿吃力的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可他、他的手是凉的!” 保安年纪不算大,他闻言碰了碰顾长挚的另只手,顷刻道,“只是正常偏低,大概是失血的关系,你别着急。” 麦穗儿摇头,大力的摇头,崩溃着否认,“特别凉!”她紧紧握住顾长挚的手,试图用她的温度温暖他,却终于抑制不住的兀然大声哭了出来。 保安没辙。 他举着手电筒,不知还该怎么说。 旁边女士哭得声嘶力竭,他努力解释道,“温度真的正常,可能是女士您一路奔跑,身体温度偏高。” 然而哭声完全压制住了他的劝慰。 麦穗儿也没有心情听他说话,她浑身战栗,思绪乱糟糟成一团,理智荡然无存。 不是想哭,是怎么都停不住…… 怎么那么凉? 顾长挚会不会要死了…… 怎么办?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麦穗儿跪坐在地,望着他浑身染血的身体。 眼泪扑簌不止。 救护车很快赶到。 麦穗儿哭着上车,直至亲耳听到医护人员说性命无碍,她才觉得堵在胸口的一道厚墙崩塌开来。 市内A级医院。 麦穗儿乏力疲惫的僵坐着,许是先前用尽力气,加之哭得太厉害,她脑子昏昏沉沉,眼下全凭一口气在强撑着。 护士正给她处理脖颈上的伤痕。 柔声嘱咐她,“伤口有点深,最近一段时间要特别注意,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撕扯伤口,不然反反复复的很容易留下疤痕。” “嗯。”她牵强的低声轻应,觉得眼前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这件事情仅仅才是开始。 连夜报了警,两个保安并没有随同她到医院,而是配合警察在别墅区内展开搜查。 麦穗儿人在医院,她在电话里把遇袭的经过口头阐述给他们,答应明日去警署录口供。 等挂断电话,她靠在长椅晕乎了会儿,才蓦然惊醒的给陈遇安打电话。 铃声嘟嘟,却无人接听。 想起他醉醺醺的样子,麦穗儿吸了吸鼻子,硬撑着去病房找刚刚包扎完伤口的顾长挚。 除了陈遇安,她真的不知道该联系谁。 对顾长挚,她好像除了知道他唯一的秘密之外,其它都一概不知。 坐在病榻畔,麦穗儿给陈遇安发了一条短讯,简单将事情过程告知,让他醒后前来医院。 收起手机,抬眸,麦穗儿看向昏睡的顾长挚,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果然很多,加起来十几处。最深的一刀在肩上,被刺入血肉足足两厘米有余,但幸运的是全都为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然而那两个口罩男人的目标明明是她,他本不用受到任何伤害! 麦穗儿红着眼头疼的倒在床沿,她想不通,她真的没有得罪任何人…… 揉了揉肿胀的眼眶。 灯光太亮,有些刺目。 她掀起眼皮,定定望着顾长挚面无血色的脸庞,他左边面颊也被刀划出了道浅浅伤痕,大约她的食指那般长。此时已经被护士上膏药后贴了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但麦穗儿一点都不想笑。 紧紧抿唇。 才抑制下去的湿润又往上翻涌。 她知道,若换了白天里的顾长挚,他很难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或许压根不屑于去阻拦。莽撞的冲上去本就不是聪明的做法,更何况是冒着凶险,顾长挚一定不会做这种不利己的蠢事。 然而—— 这个他会。 他不怕么? 明明吓得一动不敢动,却又默默跟了上来。 明明声音都在颤抖,却可以鼓起勇气为她而去战斗。 她对他心中有愧。 就只是工作而已。 她的陪伴她的倾听她对他的纵容,全都是建立在金钱与合约的基础上。 等到一切结束,她不会有任何割舍不下。 所以,心中有愧! 泪水模糊了视线。 麦穗儿捂住眼睛,蓦地榻上传来一声轻浅的闷哼。 浑身一震。 麦穗儿松开手,揉走眼泪。 病床上的顾长挚眉头深蹙,不知是不是疼痛,看起来颇为难受。 她怔怔盯着他,半晌,男人却没有要苏醒的征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待替换。 PS给大家说一下,关于防盗章节阅读的问题,和网页都没有问题,苹果APP问题比较大,安卓APP几乎没什么问题,至少我没出现过无法自动替换的情况。但我个人的例子不能代表APP就没有问题! 解决的方法听反馈是有用的。 首先点开个人中心-系统-清缓存,OK!但之后再购买新章节的时候,页面会出现下载选项,不要勾选自动下载,这样听说有效。 最后看这里,我【明天不更新】TAT,因为隔壁同时连载的另篇文还有一两万字的榜单没完成,我明天得浴血奋战了= =,等那篇完结,这篇我尽量双更吧TAT,后天见么么扎! 第40章 第四十章 清晨。 雾气罩在病房玻璃窗上,一层迷迷蒙蒙,水雾彻底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富含朝气的人声浅浅萦绕在半空,隐隐约约盘旋在耳畔,透着股温馨热闹的市井气…… 浑身上下都泛着股难受的疼痛。 顾长挚紧阖着眼眸,神智却先一步苏醒,他微微蹙眉,鼻尖轻嗅,瞬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气味儿,特别难闻! 吃力的掀起眼皮。 目之所及,一片炫白。他歪了歪脖颈,霎时一股尖锐撕裂的痛意沿着经脉遍布周身! 视线不经意偏移,心底猛地“咯噔”一声,顾长挚吃惊的瞪着伏在他床畔的女人。 毛茸茸的一颗脑袋,乌黑发丝像一湾流畅的瀑布,蒙住了她半张脸,发梢顺着脖颈扑落在雪白床单上,黑与白,对比尤外鲜明。 医院? 顾长挚匪夷所思的打量自己。 目瞪口呆jpg. 一觉的功夫,可以啊!他额间青筋突突跳,有些暴躁,想掀开薄被,孰知刚抬手,肩膀便袭来一阵又一阵钝痛。 顾长挚倒在床上,死睁着一双眼睛怒盯天花板。 他身上的睡袍早已换下,嫌弃的瞥了眼庸俗难看的病人专用“时尚杀手”套装,顾长挚审视的目光晃了一圈,最终落定在趴在他床边的麦穗儿身上。 啧,她还攥着他手呢!顾长挚轻轻抽了抽,攥的挺紧的! 挑了挑眉,轻飘飘睨着她搭在他手背上的那淡粉色饱满指甲壳儿,顾长挚心想,她一定是知道森源那件事了对吧? 他原本是抱着报复教训的初衷,奈何中途一时善心泛滥,便演变成这般模样,先恶狠狠敲一棍,再递一颗糖。 啧啧,一定是打击太大,所以愈发显得这颗糖特别甜…… 这女人肯定都快甜化了对吧? 视线从她手上收回,顾长挚嘴角不知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意,不断扩大。 但是—— 不知扯动到了什么地方,脸颊都疼了起来。 顾长挚一秒收回笑容,他警惕的仔仔细细回想。 然而怎么可能想得起来?他并没有夜晚的记忆,所以这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究竟打哪儿来的? 正思忖着。 门外蓦地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握住他的足足比他手小了一号的纤白素手戛然动了动。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顾长挚下意识躺倒装死,迅速闭上眼睛。 等一切伪装完毕,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躺在医院的是他,他分明才是受害者,应当义正言辞趾高气昂的责问她事情经过,可他为什么要这般反应?Why? 没等顾长挚缓回神。 叩门声砰砰响起。 床畔轻微的一阵窸窣摩擦声,接下来是麦穗儿起身刻意放缓的脚步。 “怎么回事?”陈遇安风驰电掣般赶来,他头顶发丝杂乱,似乎都来不及好好梳理,穿了身简单的休闲套装。 站在病房门口,朝床榻投去关切的目光,陈遇安拧眉,问看起来状况也不大好的麦穗儿,“你们情况严重么?”他注意力蓦地落在她脖颈处的纱布,蹙起的眉更深,“你们伤得都重不重?” 摇头,麦穗儿伸手摸了摸脖颈处,轻声道,“他比我严重多了。” 见陈遇安诧异焦急,她补充道,“但都是外伤,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舒了口气,陈遇安又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到外头说吧……”麦穗儿侧头睨了眼榻上双眼紧闭的男人,迟疑了一瞬,小声提议。 陈遇安颔首。 两人前后离开病房,将门轻轻扣上。 房间旋即恢复一片安静。 顾长挚不爽的勾起眼梢。 他趁两人不在,掀开白色被褥,这才发现自己腰上腿侧脖颈间,哪儿哪儿都裹着纱布,难怪一股难闻的药味儿,敢情都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小心翼翼的趿拉上拖鞋,顾长挚嫌弃着自己,扶腰慢悠悠走进卫生间,等瞅见镜子里那张挂彩的脸。 他抽了抽嘴角,横眉倒竖。 顾长挚委实想象不到,昨晚究竟是惊险刺激到了何种地步?现在还流行动手打脸?谁下的手?现在连街上流浪狗打架都不打脸了好么! 他恼怒的拧开水流,阴鸷着脸洗手…… 一墙之隔的医院廊道内。 麦穗儿将昨晚事情详细的讲给陈遇安,说是详细,其实她整个人也是懵的! 黑咕隆咚的深夜,路灯不算明亮,两个男人面戴口罩,实话说,此刻就算那两人真出现在她眼前,她也有可能压根辨别不出。 “确定是找你的?”听完,陈遇安背靠着墙面,他单手托腮,认真的分析道,“你能得罪什么人?而且别墅区治安一直不错,他们能进来证明有几把刷子,可能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你好好再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认真又认真的摇头,麦穗儿亦是无法理解,她现在身边认识的朋友除了顾长挚乔仪,大多都是普通小老百姓,但乔仪,肯定不是。 顾长挚更别说了,他们两昨晚一直在一起,针对的明显是她…… “我真想不到,哦对了!”麦穗儿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望着陈遇安,“我答应警局今天上午去录口供,顾长挚那边……那边等他醒来,你帮忙给他解释下成么?” “……”陈遇安赫然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惊恐的往后弹退开来,拍手叉腰,双眼呆滞,生无可恋状,“完了完了,这我可怎么给圆过去?好好睡一觉怎么都不可能睡出一身刀伤吧?完了完了……” 转眼轮到麦穗儿无语起来。 她抿唇,轻呼出一口气,无力道,“你别急,其实我昨晚就想跟你说来着。” 眸光定定望着陈遇安,她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陈遇安狐疑,依稀从她眼睛里读出些“请做好准备”“好自为之”之类的意思。 瑟缩了下肩,陈遇安认真脸,“你有话说话,别吓唬我。” 麦穗儿听话的依着他意思,开门见山,“据我推算,大概在一个月前,顾长挚已经明确知道我们俩每晚偷偷给他做治疗的事情。” “啊”了声,陈遇安愣住,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旋即慢半拍的捂住胸口,心痛得无法呼吸,“你慢些说,我得缓缓。” 麦穗儿看他一眼,不吭声了。 “不是……”陈遇安表示不想接受这个真相,他试图反转道,“不可能,依顾长挚脾气,这么早知道,你我哪能活蹦乱跳站在这里?” “你好好站着,那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躺在床上呢!”麦穗儿苦笑的弯唇调侃,转瞬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暗,她低头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浅,“而且,我没有乱蹦乱跳的啊!” 顾长挚他分明已经对她展开了卑劣的算计和报复…… 然而—— 在昨晚之前,麦穗儿可以痛恨他怒骂他。 但经过这件事,她已经没有了愤懑的力气。 在生命面前,很多事情都显得渺小微弱,他窃取她设计这件事不可饶恕,但他为了救她做到那般地步,尽管他非他,她也情绪复杂,尤其对他的态度…… “我去警局,待会见。”摇了摇头,麦穗儿晃走这些扰人的心绪,决定先把眼前事情做好。 “诶……”陈遇安拦住她,他焦头烂额的低眉,觉得今早的信息量太大,他都有些快承受不住。 但他不是分不清事情缓急的人,陈遇安想了想,道,“我先给认识的警部朋友打个电话,你过去好有个照应,路上小心些,尽量少去偏僻地,还有……” 还有什么? 麦穗儿疑问的抬眸,却听陈遇安忽的一笑,他指了指她眼睛,“到医院前街买两个鸡蛋,或许有用。” “我先进去找他,再见。”陈遇安随之转身,往病房行去。 麦穗儿看他拐入墙的另一面,便揉着眼睛去医院卫生间。 这才发现她一双眼睛是挺瘆人的,红肿着,眸子里游移着血丝。 洗了把脸,她没有停留的速度前往警局。 公事公办的走了流程,回答了些问题,答应他们随时保持联系。 从警局出来已经临近中午。 麦穗儿给陈遇安打电话,问他们吃了没。 “我中午有个局,脱不了身,顾长挚说他没大碍,有护士照应着,我便出来了,刚下楼。”又道,“你没事儿么?没事儿能帮我给他捎些营养餐过去么?给报销。” 麦穗儿蓦地失笑,她摇头,“不用报销,应该的。” 挂断电话。 找了家不错的餐厅,麦穗儿打包了些补血的带有中药的鲜骨汤,以及口味偏淡的清菜小粥。 返程,回医院。 可即将要面对白日里的顾长挚。 麦穗儿觉得她还是有些准备不足。 踟蹰的在医院附近买了个果篮,实在没法再耽搁下去,因为汤快凉了! 深吸一口气,麦穗儿硬着头皮拾阶而上,从电梯走出,她行到顾长挚病房前,闭眼叩了叩门。 哪知门竟未扣严实,虚掩着,伴着她动作,门忽的往后退去…… 麦穗儿愕然抬眸,霎时正对上顾长挚偏转过来的一双漆黑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不出来了,明天吧^^ 下章是无意义内容,等待替换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麦穗儿尴尬的轻咳了声,提脚走进病房。 她没有空余的手,只好用脚轻轻把门勾上。 将果篮放在一旁桌面,她顾自专心解开塑料袋,从里面把打包的营养汤和清粥都取出来。 沉默半晌,无人主动打破寂静。 “你还没吃饭吧?”麦穗儿瞥向榻上的人,神情有些僵硬,要笑不笑,声音也随之变得有些怪异,像带了几分刻意的友善。 顾长挚抽了抽嘴角,他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瞄了眼她不太自在的脸色,不吭声。 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我和陈遇安刚通了电话,他托我给你带过来这些。”麦穗儿扛不住他幽深的目光,尽量忽视,她自觉找到餐桌,走到床畔给他架起来,“还是在床上吃吧,毕竟伤口才缝合。” 打开营养汤,还是温热的,丝丝香鲜味氤氲在空气里。 “水。” “啊?”麦穗儿愣了一瞬,抬眸便对上他绷着的脸。 “哦。”转身,她去倒了杯水,递给他。 蹙眉,烦躁的冷冷睨着她,顾长挚依旧不开口,也不伸手接下玻璃水杯。 麦穗儿挠了挠脖颈,疑惑的往前送了一段,见他怒气不减,只好再走近一步,将杯沿触到他唇边。 顾长挚一怔。 转而恼羞成怒,他视线略过握着水杯的淡粉色指甲壳儿,嫌弃不已的别过头,下巴矜持的朝沙发那边抬了抬,启唇低声道,“去拿几个抱枕垫在我后背,你想让我躺着喝水?呛死我?”他眼神愈发沉沉,又倏地嗤声不屑道,“我又不是残废。” 潜藏的意思是可不需要你喂水,甭自作多情! 麦穗儿登时手脚都有些发囧。 她窘迫的大力将水杯搁在餐桌上,憋着股气去给他取抱枕。 塞在他身后,顾大爷似乎终于满了意。 坐起来准备用餐。 麦穗儿站在一旁,看他眼神在所有食物上转悠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 过了会儿,他终于拿起了汤匙。 刚松了口气,却见他正要将汤送到嘴里时,却戛然止了动作。 又怎么了? 麦穗儿瞪着他。 “你什么眼神?”顾长挚不悦的朝她摆了摆手,“你背对着我,看着你脸吃不下。” “……”麦穗儿压下火气,猛地转身,尽量平静道,“那我先回了。” “站住。”顾长挚上上下下看她,略有深意的勾了勾唇,阴鸷森森道,“听说我这浑身上下都是为你伤成这样的?” 麦穗儿抿唇。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奇怪,本来是想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愿意给他做牛做马的,突然之间,又不想了呢! 她斜眼望向窗外微蓝的天空,一脸认真,“也不能这么说。” 麦穗儿心想两个顾长挚又不能通风报信,他哪儿知道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她信口胡说的添油加醋,“他们本来目的可能是我吧,可谁叫你跟我在一起呢,而且大晚上睡觉你都不摘下腕表么?他们见财起意也有道理的,再者……”麦穗儿转过头抬起下颚盯着他,言之凿凿道,“顾先生您不是骨子里一向自恃甚高?我觉得你当时肯定认为凭自己本事能制住他们,所以这才和他们动手的。唔,就像上次‘微蓝’!你也动手了!” 微蓝? 很好,她还敢和他提这档子事?什么意思?嘲讽他不自量力?也不看看他为了谁…… 顾长挚死死攥住手心汤匙,胸闷,他那几拳好不容易才养好,结果呢? 结果难道就是为了迎来下一波更严重的伤势? 他死盯着她,一把将汤匙朝她扔去。 铁勺落在她脚畔,落声十分清脆。 麦穗儿不知是他失误还是怎么的,并没砸到人。 两人僵持,麦穗儿见他真生了气,便弓腰捡起汤匙,走到洗浴间给洗好。 重新走出来塞到他手里,不理他凶煞的神情,她弯唇笑了笑,“你好好吃饭,我不惹你了,我先回去。” 语罢,转身欲离开。 “站住。”顾长挚更气了,有这样的人?撩了他一身怒,自己倒想甩手走人。 他胸腔气得上下起伏,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嘴唇苍白。 听到他隐约的吸气声,麦穗儿连忙走回来,见他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碎的冷汗,她又是自责又是懊恼,又有些无语。 “还好吧?”找了毛巾给他擦汗,麦穗儿好好跟他说话,“你别生气啊,伤身,你看。” 一把攘开她手。 顾长挚气得想拍死她。 尤其她怎么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无辜有理的表情? “你……”顾长挚深吸一口气,指着她不耐的怒道,“一边削水果去。” 麦穗儿犹豫了一秒,点头。 她朝果篮看了眼,“行,那你好好吃饭。” 把果篮里的水果拿出来。 麦穗儿挑了苹果,还有几个猕猴桃,背身问他,“你要吃什么?” “随便。” 既然随便,麦穗儿就随便了。 她洗好水果后,老老实实的拿了垃圾桶,坐在沙发上开始削皮,一边跟他说话,其实就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顾长挚不理她。 “我上午去了警局,昨晚别墅区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有摄像头的地方他们都有避开,要不就只拍到了背影。” 麦穗儿削水果水平还是可以的,皮儿薄,一个苹果到最后果皮一长条,中途没有断裂。 将果皮扔进垃圾桶,麦穗儿轻叹了声气,拿起另个猕猴桃,她眸中浮起一片迷雾,轻声呢喃,“想来想去,真想不出他们有何可图,感觉像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难道我真有得罪什么人而不自知?” “呵……”冷笑一声,顾长挚没滋没味的吃着粥,瞥她一眼,“就你这张嘴,得罪人有什么稀罕的?” 麦穗儿削皮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盯着他,挑眉,“如果是这样,那顾先生你能好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过奖。”顾长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拿起帕子拭了拭嘴,朝麦穗儿弯唇一笑,一脸欠扁,“我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死我的样子。”他十分得意的抬了抬下颚,“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懂?我可以的你不一定可以,奉劝你日后乖顺一些,别再招惹我生气,我真怒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 麦穗儿无话可说,难道以前他那些都是假怒? 抿了抿唇,她抑制住回嘴的冲动,埋头继续削水果,她怕顾长挚又假怒,假怒得伤口都跟着疼起来那可就很不好了。 下午。 陈遇安忙完事情赶到医院。 他脸色讪讪然。 顾长挚也没好气。 显然是上午那会儿真相坦白带来的影响。 陈遇安只好跟坐在一旁看娱乐杂志的麦穗儿搭话,“警局的事情顺不顺利?” “嗯,还行,就走个流程而已,没查出什么。” “那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你是不是一个人住?怕就怕那些人还不死心。” 麦穗儿慎重的思考着,她点头,“没事,我可以去……” 话未说完,包里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麦穗儿取出手机,见是乔仪,便朝两人往外指了指,走到走廊接电话。 “你怎么回事?电话好几天都拨不通,简讯也不回,森源最终夺标的不是你么?开开心心的事情,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昨晚去你家找你,也没人,麦穗儿你到底搞什么,玩失踪么……” 来不及出声,乔仪便是噼里啪啦一长段夹杂着怒意与关切的追问。 麦穗儿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意思? 是她听错了? 森源最终方案设计,她都没有上场,这相当于弃权了吧? “我没事,不好意思啊,害你担心,不过乔仪,你听谁说的啊?关于森源的事情。” “没听谁说啊,本来要亲口问你,结果您电话关机呢,所以我搜了下他们官博,有最新信息。” “……”麦穗儿不可思议的靠在墙壁,定定盯着地板道,“你认错了吧?那不是我的设计。” “我还不到更年期,没那么瞎,不过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难道都不知道这件事,另外,你老实说,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 麦穗儿困惑的垂眸。 她咬唇打断她,茫然道,“等会儿,我先去看看他们官博,待会和你说。” “等等。”电话那畔乔仪喝住,她叹气道,“有别的事儿呢,都怨你这几天联系不上。我知道你对你妈和麦心爱还是有点责任和感情的,所以才跟你提,你这些日子最好看着些麦心爱,陈国富老婆回来了,好像不知再闹什么,有些厉害,不知是不是她要死了,正和陈国富在争公司夺/权!” 蹙眉。 听乔仪这么一说,麦穗儿忽然想起,前两天麦心爱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似乎真有些诡异。 她不是这样的性子,话说一半,不吵不闹不折腾…… 挂断电话。 麦穗儿准备等会再联系麦心爱,她先打开微博,进入森源官博。 一眼扫到置顶的那条。 麦穗儿滑动页面的指尖一僵,她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尽量在十二点前更新,等不来的可以明早看哒O(∩_∩)O~~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麦穗儿握着手机,目光忽的飘向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背靠在壁上,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顾长挚这个人真的…… 真的有病! 不是要打击报复捉弄她么?大张旗鼓的,可这又算怎么一回事? 他这样,弄得她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在她认知里,白日里的顾长挚傲慢卑鄙惹人生厌,夜晚里的顾长挚乖巧肯为她奋不顾身。 所以,她是看在小顾顾的面子上才肯当森源一事没有发生过。 可—— 盯着地板,怔了半晌,麦穗儿转身走进病房,抬眸望去…… 顾长挚正闲适的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快步行到床畔停下。 从高往下,麦穗儿直直盯着他脸,一瞬不动。 沙发上坐着的陈遇安后知后觉从杂刊里抬头,一头雾水的望向两人。 他纳罕的挑眉,极其小声询问,“怎么?” 不知是意识到她在看他,亦或是被陈遇安突如其来的声音提醒,顾长挚倏地睁眼,挑眉瞪她。 麦穗儿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立即把手机屏幕对准他脸,一本正经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视线散漫的略过小小的几行字。 顾长挚撇了撇嘴角,重新闭目,从鼻腔里哼了声,嗡声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呗!” “啊?你们在说什么?”陈遇安插嘴,很是好奇手机里面的内容。 然而—— 压根没人理他。 “顾长挚。”麦穗儿收起唇边微微的笑意,她别过眼,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轻声道,“你其实真的很欠揍。” 没睁眼,勾了勾嘴角,顾长挚十分不屑的嗤声道,“别说反话了,我知道,你一定……” 转而似乎意识到什么,他闭了嘴,没再往下说。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陈遇安抓耳挠腮,一脸懵逼,“给我也说说嘛?你们俩这样,真就不够意思了啊,我……” 实在是见够了他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哪怕赏心悦目,也难以忍受。 麦穗儿摇了摇头,她把手机重新放入包里,捋了捋额间碎发,“我有事先走,再见。” 见顾长挚没什么反应,麦穗儿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她利落转身,朝陈遇安弯唇一笑,走出病房,礼貌的将房门轻轻关上。 陈遇安:“……” 他扯了扯上衣领子,朝天吹了口气,行,都不理他是吧? 什么世道…… “收拾收拾东西,回去。” 等人离开,榻上原先闭目的人蓦地突然睁眼。 顾长挚目光深沉的盯着某处,几秒后,他转头睨着陈遇安,颐指气使,“没听见?还不动手收拾收拾?” “……”陈遇安碍于欺瞒一事,干咳一声,很老实的选择无条件服从命令。 不过能有什么行李可收拾的?将医院里开的各种药拾掇好,陈遇安突的想起来道,“回去做什么?你可以先在医院好生疗养几日,若嫌弃病房不舒适,咱们换一家……” 顾长挚不理他。 吃力的换衣,他把枕下从那件染血睡袍上取下的无线摄像头捏在手心,眉头轻挑。 敢动他脸的人,很嚣张啊…… 两人在傍晚前抵达别墅。 陈遇安实在不放心他伤势,问,“用不用请个陪护?” “我还没残废。”顾长挚懒得理他,走两步歇两步的爬旋转楼梯,他思忖片刻,抿唇朝站在身侧的陈遇安道,“你是不是跟易玄那个没用的糟老头还保持着联系?” “咳。”握拳挡在唇边,陈遇安点头,睁眼说瞎话,“嗯,偶尔……偶尔联系一下。” 抽了抽嘴角。 顾长挚不屑,他眯眼懒得揭穿他。 提脚艰难的忍住痛意上了两节阶梯,眸中一定,顾长挚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从明天起,让她每晚都过来。” “……啊?”陈遇安怔愣在原地,半晌他不可置信问,“麦穗儿?你说麦穗儿?” 顾长挚没吭声,不否认,那就是明显的默认。 半张着嘴,陈遇安缓了缓,忙不迭点头,转瞬惊愕褪去,换上一脸的欣慰,他高兴的溢于言表,连连道,“你想开就好,想开就好,毕竟这次我觉得真的看到了曙光,和以前都不一样,我同你说,最早在那次夜宴,我就嗅到了……” 顾长挚速度明显增快的往上爬楼梯,额上因伤口疼痛而冷汗涟涟。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陈遇安不满的跟上去。 “因为你太啰嗦……” 陈遇安:“……” 硬撑着快步回到卧室。 ”砰“的关上门,顾长挚打开电脑,迅速播放记录下来的摄像视频。 画面里一片黑暗,夜间专用摄像头清晰的拍出了人脸,只是面部有些僵硬,不太自然。 摁着快进。 顾长挚揉了揉耳朵,有些听不下去,他一脸尴尬。 折花献媚?还是对麦穗儿? 他觉得晚上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轴了。 忍着观看,顾长挚拧眉,他沉脸截下两个男人的半脸照储存在桌面。 然后—— 勃然大怒! 好你个麦穗儿! 顾长挚动作幅度有些过大,伤口牵扯之下痛得厉害。他双唇抿成一条线,浑身散发着森森煞气。 她要不要脸?他分明都已经安全,却找死的巴巴凑上去救她,她竟敢骗他…… 蠢死了! 一把扔开鼠标,顾长挚抑郁的捂着心口躺回床上,他摇了摇头,郁闷不已。 这都蠢成什么样了?要是他他立马就跑路,人家都亮刀子了,还傻傻往上冲,这身伤冤不冤?冤不冤? 摸了把脖子。 浑身寒意汩汩往上涌,顾长挚后怕的睁大眼。他这颗脑袋居然还在,也真是洪福齐天,毕竟人不怕别的,就怕上赶着作死啊! 桌上电脑仍在自动播放。 顾长挚气血一阵翻涌,他真想掐死那个女人。 她今天那是什么态度? 那是对差点为她死了的男人应该有的态度么? 听着听着,又听到凶犯骂他傻子。 顾长挚阴鸷着脸,转而又想,可不就是傻子么? 他不屑的歪了歪嘴,委实猜不透那个“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麦穗儿又不是他什么人,还颠颠上去英雄救美,呸,狗熊救美差不多! 看,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知感恩!还敢说他自恃甚高…… 深吸一口气。 顾长挚气得太阳穴都在疼。 倏地。 下一秒,电脑里忽的传出一串吓人的哭丧声。 顾长挚抖了抖肩,他掀起眼皮,朝桌上电脑投去一瞥,慢半拍下床走去。 摄像头别在他胸前口袋,碍于视角,录下的不是很全面。 画面角落里,麦穗儿露出小半张脸,哭得实在是难看…… 眼泪一滴一滴。 她握着他手,哽咽着似乎在跟别人对话,“可、可他的手特别凉。” 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源源不断的眼泪。 女人或许真的是水做的? 顾长挚忽的一笑。 他托腮,觉得她这一瞬间好像丑出了新境界。 她的长相,在他见过的女人里,不算顶漂亮,但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却更让人记得住,难道是长得比较有特色? 顾长挚疑惑,仔细回想她那张脸,好像也没什么特色,不都两只眼睛一张嘴么?她也就是生气时候眼睛比别人瞪得更圆一些,也就是那张嘴比别人更容易惹他生气一些…… 挑了挑眉。 他把扔掉的鼠标捡回来。 没坏,还能用。 顺手截了几张图,顾长挚窃笑,他翻出手机找麦穗儿手机号,找了半天,才发现,没她手机号啊! 只好给陈遇安打电话。 陈遇安也是无语,一条廊道之隔,他们还需要电联,不过他身负重伤,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 大晚上的,找他要麦穗儿手机号?这是不是就更诡异了些? 想起两人在医院的对话,陈遇安恍然的转了转眼珠,默默奉上麦穗儿手机号。 夜幕深深。 几颗星子挂在树梢上,闪烁着星光。 麦穗儿洗完澡,她套上乔仪的睡衣,走出浴室。 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麦穗儿深吸了口气,她当然特别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离开医院后,她先给麦心爱打了通电话,关机。 之后,便直接到了乔仪这儿。 “也就是说,你以后要去顾长挚公司上班了?”乔仪坐在床上吃葡萄,望着她的眼神有些钦佩,“啧啧啧,不是仇家么?后来又怎么勾搭到一起的?行啊穗儿你,连顾长挚都能搞定?” “什么搞定勾搭?别用这么猥琐的词。”麦穗儿瞪她,关于事情经过,她没跟乔仪全盘托出,至少顾长挚病情,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乔仪“咯吱咯吱”笑,“那用什么词,用……” 叮铃铃。 搁在桌上的手机短讯铃声瞬息响起。 麦穗儿放下毛巾,自然的拿起手机,陌生号?指尖划开简讯,然后—— 一脸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  另篇文还没完结,天天双更有难度.所以单更为主,不定时加更为辅吧QAQ!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翌日上午。 麦穗儿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是警局男同志拨来的,一个是陈国富。 十点左右,她赶到警署,进门,却看到顾长挚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翻一本杂志,他轻描淡写的抬起下颔睨她一眼,转瞬埋低了头,嘴角却忽的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极浅。 脸上还贴着纱布呢,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麦穗儿咬牙。 她抿唇拨了拨头发,借手势挡住鄙夷的眼神,旋即面无表情的和负责这件案子的男警察打招呼。 “两位嫌疑人在顾先生提供的线索下已经有了方向。” 警察同志把电脑侧对她这方,“我们现在正在进行全方位搜查悬赏,这段时间麦小姐请注意安全。还有,你再仔细看看,对嫌犯有没有面熟的感觉?” 麦穗儿颔首,目光移到电脑屏幕。 她察觉身后顾长挚轻飘飘的视线突然落在她身上,顿时有点冒鸡皮疙瘩。 让她不由想起昨晚手机收到的那张照片! 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麦穗儿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了顾长挚这个人有多狡诈有多可怕,上辈子一定是只狐狸…… 竟然在身上佩戴了针孔摄像头? 够狠!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原来这一个多月,她以为是她在逗顾长挚,结果反而却是被耍的那一方…… 日中,从警局离开。 麦穗儿舒了口气,只是…… 想到陈国富的电话,她又有些诧异。 麦心爱闹失踪? 陈国富找人找到她这儿来了? 她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乔仪说陈国富和他老婆正忙着争公司,怎么还有时间管麦心爱死活?真爱? 那真爱未免也太泛滥了点! “上车。” 蓦地,一道笃定的声音打断她沉思。语气里透着股不容置疑,彷如命令。 麦穗儿转头,身旁驶来一辆黑色汽车。 后驾驶座车窗摇下,顾长挚微微偏头,露出他没有受伤的那半张完美俊脸。 迟疑了一秒,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麦穗儿实在有些脸挂不住的感觉…… 他的的确确帮了她,用那种不要命的方式。 然而昨天医院里的话只是信口胡说罢了,不是妄图否认他对她的保护,她只是不想让他太过得意而已,谁知道—— 麦穗儿尴尬的偏过头,望着窗外干巴巴道,“你为什么出院了?” “我出院难道需要给你汇报?” 顾长挚阴阳怪气的顷刻用鼻音瓮声回击她。 聊天杀手。 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堪比“呵呵”的威力。 麦穗儿不吱声了。 “陈遇安联系你了?”良久,顾长挚斜眼瞪她,不悦的打破沉默,一副怨她不说话的样子。 麦穗儿憋着气,摇头。 “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他有事和你说。” 那你不能和我说么? 麦穗儿在心里腹诽,一脸无语,她懒得理他,直接拨号,等接通,她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怨气,“顾长挚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哦对,对,有点忙给忘了,事情是这样的,以前不是每周两晚治疗么?”电话那畔陈遇安声音微快,“我们准备加快节奏,从今天开始,麦小姐你每晚都过来成么?我们从八点到十一点,三个小时。” “每天晚上?”麦穗儿疑问,侧眸看了眼稳坐泰山目视前方的顾长挚。他神情自然随意,特别坦然,面不改色。 “嗯,麦小姐你时间上方便么?” “还好,不过——”她顿了顿,握着手机,刻意转头盯着顾长挚尤为立体的侧脸问,“可顾长挚能同意么?” 耳畔陈遇安顿时轻笑,“放心吧,就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他提出来的? 嘴角不自觉弯起,麦穗儿不禁失笑出声。 尤其望着顾长挚此刻端着的姿势,好矫揉造作啊! 耳尖动了动。 没听清电话里传出的声音,顾长挚冷眼睨她,警告的朝她挑了挑眉。 笑?有什么可笑的? 说他什么坏话了? “不过……”麦穗儿突然话语一顿,她若有深意的扫了眼顾长挚,认真对陈遇安道,“如此一来,我们之前签的合同就作废了,每晚三小时,那薪酬上应该也要提高吧?毕竟每晚对着同一张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眼梢霎时勾起。 顾长挚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凉意,他阴鸷的瞪她,刚要怒。 却又极快的冷笑一声。 装蒜。 一定开心死了。 却非要高贵冷艳故作嫌弃,女人这种生物,啧啧…… 他扯了扯衬衣衣领,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眸中迸发出一丝睿智。 电话挂断。 车内又寂静下来。 柏油公路上,汽车安静的往前行驶。 顾长挚不跟她说话,她也不自找没趣。 低头再度给麦心爱拨号,依然关机状态。 麦穗儿望着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树木,猛地想起,上次麦心爱主动来电,用的似乎是陌生号码,公用电话?这是什么意思? 立马觉得不对劲的给曹宝玥致电,却无人接听…… 眸中暗沉。 麦穗儿翻找电话联系人,找出曹宝玥租住房屋的房东。 “什么,她前几天退房了?”麦穗儿瞠目,待得到女房东的肯定,她无力放下手机,麻木的看向前方,双眼却没有焦距。 两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约好的?她这是被抛弃了? 虽然没有太多感情,可这样一句话不说,是不是有些过分,生怕她对她们死皮赖脸穷追不舍? 窗外的暖风阵阵拂过。 顾长挚余光微瞥,看她浑然一副怔怔的样子。 散落在她脸颊的黑色发丝随风一下子飘起,一下子又服帖的落在她肩上。 “怎么?”顾长挚情不自禁的出声询问,等意识到时已来不及,话已出口。 沉默半晌,麦穗儿摇头,“没什么,就我妹,和家母一起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恍然。 顾长挚蹙眉,脑海中蓦地忆起上次“深蓝”里的画面,他嗤笑一声,“陈国富的小情人?你妹品味堪忧。” 麦穗儿却笑不出来。 她撑着下巴,声音很轻,“陈国富上午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要麦心爱的行踪,语气还挺冲。” 嘴角嗤笑意味更浓。 顾长挚冷哼一声,他正要出言讽刺,戛然一顿。 眸中划过一丝厉色,他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敲打着大腿,忽的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陈国富与他老婆的争斗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圈里人不过都在看笑话而已,陈国富贪财好色胆子小,早年有些经商天赋,可酒色沾染多了,智商难免下降,怎么斗得过他那老婆?而且这次敢跳出来跟他老婆闹翻,令不少人都大跌眼镜。 按照陈国富以往的性子,怎么敢? 莫非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麦心爱?她意识到陈国富难当大任,所以临阵脱逃? 不过—— “你这车开去哪儿?”麦穗儿趴在窗边发呆,突然想起来的问道。 “回家。”顾长挚想着事情,随口应她。 “那我要下车。” 顾长挚置之不理,沉默。 麦穗儿抓住他衬衫袖角,怒,“靠边停车。” 不耐瞪她一眼,顾长挚烦不胜烦,他侧头,伤势在身,动作有些僵硬的伸手在一边不知摸什么,然后摸到一袋零食,塞到她怀里,冲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道,“林叔,拿一包你女儿的零食堵她嘴,太聒噪。” 林叔登时笑出声来,非常大方,“没事,顾先生你们随便吃,不过是些小零食而已。” “……” 都什么? 麦穗儿无语,她张了张嘴,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包膨化食品,望向顾长挚。 他侧脸有些严肃,似乎想什么想得非常出神,她只好再朝林叔看去,可透过前边方镜里,她看到林叔嘴角还挂着几丝没有消散的笑意…… “聒噪”这个锅她并不想背。 分明比她更聒噪的另有其人啊,一直“穗穗”得喊,似乎可以喊到天荒地老呢! 麦穗儿窘迫的跌回沙发背。 她瞪了眼顾长挚,有气无力的撕开包装袋,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正好有些饿了!她上午赶着去警局,早饭都没好好吃。 这种袋装膨化食品,包装倒是大,劲鼓鼓的,可撕开后里面却是没多少正经的东西。 从警局回顾长挚别墅的路程颇远,她一会儿就已经吃完。 正准备从包里取纸巾擦手,视线里忽的冒出一团墨绿色,麦穗儿别头,顾长挚又往她怀里塞了一包零食,还不带重复的。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眉尖皱着,目视前方,大概仍没从思绪里清醒…… 不过—— 麦穗儿无语的抱着零食,她抽了抽嘴角,抬眸,又看到驾驶座上的林叔在笑。 “没事,别客气,麦小姐随便吃。”似乎怕她不好意思,林叔嘴角笑容扩大,很是温和。 麦穗儿挤了一缕笑容出来,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更晚了TAT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抵达顾长挚别墅园区已至下午两点。 麦穗儿权衡了下,这时候回去太不划算,时间都耗在了路上,思来想去,既然今晚便要开始工作,她就厚着脸皮跟顾长挚进了家门。 他肩部和腰间伤势较为严重,走路时身体绷得特别紧。 指纹解锁,顾长挚进门。 逗留在玄关处换鞋,一米八几的个儿,懒懒靠在一侧,许是弓腰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他不耐的“嘶”了一声,直接把双脚上的皮鞋踹掉,旋即趿拉着拖鞋往客厅沙发处行去。 麦穗儿瞅了眼他那两只可怜兮兮东倒西歪的鞋,摇头。 她自来熟的取下另外一双拖鞋,换上,跟在他身后,顺便一脚把他踹飞到客厅的皮鞋踹了回去。 许是强迫症,她走到搁置花瓶的桌畔,把另只皮鞋也踢回到玄关处。 顾长挚步伐未停,他顾自站在沙发前,取出手机,低头拨号。 随手扯开海蓝色衬衫纽扣,本来脖颈间最上的两颗就没扣上。这一下子又扯了三四颗,瞬间裸/露出大片胸膛,他不耐的蹙眉,声音低沉,“查查最近陈国富那档子的破烂事儿,看麦……” 蓦地侧眸,顾长挚单手往下解纽扣的动作一顿,他瞪着身后跟过来的麦穗儿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麦穗儿莫名其妙。 “谁问你这个?”顾长挚把纽扣又往上扣,扣了两颗,突然觉得他为什么要扣上? 耳畔手机里男人“喂”了好几声,询问他还在不在。 顾长挚瞥了站在客厅中央的女人一眼,僵挺着腰艰难的坐下,撇了撇嘴角,“没事,待会再说。”语罢,直接掐了电话。 然后抬起下颔凉凉睨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麦穗儿无所谓的任他打量,却有些好奇,他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麦?不是她的姓氏吧…… “你最近是不是自我感觉良好?”顾长挚深邃的眸子睨着她,扯了扯嘴角,眼中略过一片明灭的光影,慵懒的躺在沙发上朝她冷哼,“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离不开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特别与众不同,我郑重的告诉你,这些都是你的错觉而已!” “哦。”麦穗儿颔首,脸上没什么起伏波动。 顾长挚挑眉,很不满意她这个态度,继续瞪,“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的意思。”麦穗儿抚了抚衣角,坐到他斜侧面的单人沙发椅上,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捋了捋垂下挡住视野的发丝,认真的看着手机屏幕。 过分。 简直猖狂。 比传说中的恃宠而骄还可怕。 而且,哪来的宠? 顾长挚忌惮的瞪着她,深吸了口气,平静的跟她分析,“你千万不要想多,你要知道,我有病啊,晚上拼了命救你的那家伙就是个傻蛋,我可不是这样的傻蛋,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我……”轻咳一声,顾长挚摊手无奈,有些难以启齿道,“你可不能误会我对你倾心之类的肉麻玩意儿。” “嗯,好的。”麦穗儿头也未抬。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顾长挚气不打一处来,他猛拍了下沙发,却惹得肩部伤口剧烈疼痛起来。 麦穗儿:“……”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抬眸盯着坐在那儿冒冷汗的顾长挚,无语道,“听了啊。”她一脸无辜,“你的报复进行到中途却反悔的事情不是因为喜欢我,不顾性命救我也不是喜欢我,给我零食不是因为喜欢我,跟我唧唧歪歪说一通话更不是因为喜欢我,我都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 顾长挚脸色阴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可对上她那故作冤枉的一双眼睛就止不住想生气…… 他别开眼,疲惫不耐的挥手,“跟你这人说话真累,我懒得跟你计较,我饿了,你去做点吃的给我。” “不想做。”麦穗儿重新拾起手机,身体舒适的陷入沙发,面无表情的刷手机。 顾长挚不曾想她竟敢拒绝。 他挺直腰,盯着她点了点头,切齿道,“别忘了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为了谁,你想你的救命恩人活活饿死么?” “救命恩人?”麦穗儿从手机里掀起眼皮,轻笑道,“我的救命恩人是傻蛋,你是傻蛋么?” 顾长挚:“……” 他宁愿饿死,也不能没有骨气。 他记住她了,睚眦必较的小女人…… 客厅陡然陷入沉默。 顾长挚气得要死,双拳攥着,却又不愿让她瞧出端倪,唯有绷着脸死盯着窗外,生闷气。 心不在焉的刷微博。 指尖从上往下,不停的往下滑,可那些文字图片并没有入眼。 麦穗儿悄悄朝他望去,见他端坐在那,衬衫敞开,露出半边白色纱布。 她还记得那晚他浑身鲜血的样子,还记得救护车上他昏迷不醒时她对自己说的话,她当时心里就想,只要他好起来,森源的事情她一定不再计较,他那些刺耳的话她也愿意忍着…… 可为什么却又招惹他? 抿唇,麦穗儿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轻吐了一口浊气,把手机放进包里。 起身,余光见他偷偷望过来,她站在沙发一侧,问他,“你要吃几颗溏心蛋?” “一颗都不吃。”顾长挚嫌弃的撇嘴,正色盯着她道,“你觉得让病人吃几颗鸡蛋像话?越吃越傻。” 麦穗儿顿了半秒,憋住气,“可你家冰箱应该只有鸡蛋吧?” “你就不会出去买?”顾长挚朝她投去一抹不屑的目光。 “哦。”麦穗儿抓起包,作势要出门。 “生鲜超市有些远,你站住,过来。”顾长挚没好气的从桌柜里取出一串钥匙,朝她招了招手,“会开车么?” 见她点头,他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和钥匙一起递给她,报了密码,朝外挥了挥手,顾长挚哼声,“去吧!动作利索些。” 麦穗儿看了他一眼。 不吱声,转身就走。 去车库提了车,麦穗儿设置导航,开去顾长挚口中说的那家生鲜超市。 步行是远,开车十几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她停好车,进去挑选食材。 拖着一辆购物车,麦穗儿遵从顾长挚的话,速度至上。 她这些年下厨比较少,不过现在网上食谱方便,也没什么可怕的。 麦穗儿想着他家里空落落的冰箱,忍不住就多买了些,病人嘛,水果蔬菜各类营养煲汤食材,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麦穗儿吃力的走出超市大门,太重了,勒得她手腕生疼。 把东西放在一边,麦穗儿揉了揉手腕,歇了会儿正要重新拎起。 忽的一个男人弯腰帮她提起那些购物袋,“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话未说完,男人就率先往前迈开步伐。 麦穗儿不好意思的道谢,连忙跟上去道,“我车在那里,谢谢啊!” 两人走到车旁,麦穗儿把东西放好,肩上的包也取下放进车里。 她轻吁了口气,转头,笑着再度道谢,“真的特别感……” 转头之际。 蓦地后脖颈突的传来一阵刺痛,酸麻登时席卷而至,眼前陡然罩下一片黑暗,如同夜幕降临。 身材魁梧的男人警惕的左右扫了眼,抱着失去知觉的麦穗儿迅速闪入旁侧另一辆汽车,瞬间起程,很快消失在笔直的马路上…… 三点。 三点半。 四点。 四点半…… 顾长挚生无可恋的坐在沙发里,他摸了摸饿扁的肚子。 早知道,不如来几颗溏心蛋。 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时钟,顾长挚阴鸷着脸,两个多小时,她一定是故意的!绝对的! 或者,带着他的卡和车捐款而逃? 啧…… 她不至于就这么点出息吧?他这个人明显更值钱不是么? 电话拨了几通,依然是关机。 顾长挚恼怒的一把扔开手机,趿拉着拖鞋气鼓鼓的跑去厨房。 冷着脸,一边咒骂她一边烧水。 等水开,往锅里磕开鸡蛋,直接煮。 冰糖白糖都没了。 顾长挚烦躁的加了点儿盐,觉得自己真是心酸。 他捧着白水蛋坐在餐厅,心想,要是这几颗鸡蛋吃完,她还不回来,呵呵,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结果。 一直等到黄昏。 依旧毫无音讯。 顾长挚垮着脸给陈遇安打电话,让他回来时顺路去瞅瞅。 郁闷的躺在沙发,客厅灯火通明。 电视里新闻联播正在放送。 顾长挚没听进耳,他想了很多推测,莫非麦穗儿途中撞车了?把车撞坏了吓得躲起来了? 又或者故意让他饿着?打击报复? 但他真没想过这种…… “长挚,我在超市门口看到了你车,她的包扔在驾驶座,后备箱一堆食材,可没人。” 陈遇安的话响在耳畔,原本懒懒散散的顾长挚倏地从沙发上坐起,伤口牵动,额上顿时沁出细汗,他蹙眉道,“你先去周围找找,说不定人突然去做什么了?” “你的车没锁。”陈遇安声音渐沉,“钥匙在她包里,她有事离开,不锁车门?好在这边治安不错,车没事。还有我刚已经报了警!”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会节奏,更晚了TAT,其实我预想中的情节发展这件事早该完了TAT 噗,越写越长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黑暗。 没有一丝光。 麦穗儿费劲的睁开眼,不知为什么,浑身软绵绵,使不出一丝力气。 鼻腔萦绕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似乎是霉气里交织着几种难以言明的怪味儿。 她撑着潮湿的地面,指腹触摸下去,质感粗糙,是水泥地?仓库? “唰”。 猛地一束手电强光突然朝她扫来。 习惯性的遮住眼睛,麦穗儿缓了几秒,随之看去。 高大的男人如一尊冷硬的雕塑立在那里,他手电直直对着她,并看不清他清晰面貌。 麦穗儿低眉,眸中晃过一丝警惕,后脖颈仍在隐隐泛着坠痛,超市门口那个帮她拎购物袋的男人?是他么?不管是不是,想来都是一丘之貉。 “接电话。”男人硬挺挺的朝她走来,鞋底每踩落在地面,就发出沉闷的“蹬蹬”声。 他将手机递给她,见她握住,往后退开。 麦穗儿视线落在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中。 她抬头定定看了冷漠的男人一眼,将手机放在耳畔,嗓音嘶哑的“喂”了一声。 “麦心爱是你妹妹?”对畔传来的竟是女人声音,听不出具体年纪,声音稳重,显然有一定阅历,却隐隐透着股狠意,“不好意思,请你到这里实属不得已,怪只怪你那妹妹贪心不足,现在只要你告诉我她的去向,我就放过你。” “我不知道她下落。”麦穗儿垂头,此处生冷,地底好像不停的在钻出丝丝寒气,她不由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和冷静,“你应该查的很清楚,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感情一般。” 女人霎时轻笑一声,有些瘆人,“我不想听这样的话,也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三日内,不然……”她停顿了下,音色顿时森冷入骨,“不然我不介意拿你先给她赎罪。” 语罢,“啪”一声利落挂断。 看来是个手段狠辣说一不二的女人。 与此同时,男人顷刻弯腰从她手中一把夺过手机,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尽管四周黑暗,麦穗儿仍能感觉他那如蛇般阴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没有手机,怎么联系她们?”吃力的将身体靠在墙面,麦穗儿猜测自己可能被注射了什么东西,不然为何拿不出一丝反抗的气力? “你的电话卡,在这里。”男人声音刻板,一字一句答。 麦穗儿蹙眉,她紧紧抿住唇,脑海里一瞬间晃过许多想法,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麦心爱? 她那天的那通电话,告别?亦或是想提醒她她可能被她所牵连…… 然而,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到底是捅了多大的娄子? 麦穗儿狠狠咬牙,眸中不由沁出几许湿润,生气又委屈,更多的是愤怒。 除了陈国富在找她,还有谁? 陈国富他老婆?这个可能性极大! 再者,既然千方百计找麦心爱的人,必然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麦心爱能有值得他们觊觎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离开之前,拿走了属于他们的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 麦穗儿唇畔讽刺的勾起一丝苦笑,她知道麦心爱好高骛远,但她胆量是不是太大了? 如果真的盗窃了他们重要的东西,公司机密?大笔财富?那已经属于犯罪…… 不想坐以待毙。 尽管知道麦心爱和曹宝玥根本不可能联系上,她仍是撑着力气和男人交涉。 他盯得特别紧,等按照麦穗儿的指示拨通几个电话号码,他摁了免提,无一例外,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 一声又一声的忙音。 听得麦穗儿不禁陷入绝望。 母女二人预谋在先,不可能留下把柄。加之她曾从乔仪嘴里早有耳闻,陈国富的老婆一向是个狠角色,所以—— 在她第一次谋划绑架未遂的情况下,她依然没有放弃的策划了第二场,这分明把找寻麦心爱的希冀一半寄托在她身上,而另一半,是为了泄愤。 若一直找不到麦心爱,等到她耐心用尽,很可能将对麦心爱的怨恨施加在她身上,毕竟陈国富老婆本就不是干净的人。 怎么办? 麦穗儿麻木的将头靠在墙面。 她双手微微颤抖,冷,还有恐惧。 这里太黑了,让人打心底有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恍如末世来临。 外面的世界,是夜幕是清晨还是日中,她没有一丝能判断的依据,这里就像与世隔绝的地底深处。 离她在生鲜超市外被掳,究竟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 顾长挚会把她不见的事情放在心上么? 会吧,毕竟他的卡和车都被她带走,可是,可是那些东西都好好的,就她不见了而已…… 不确定的闭上双眼。 麦穗儿脑中一团乱麻,心跳砰砰,冷、饿、害怕,但她不会放弃。 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摆脱目前的死局…… 半废弃的仓库外。 浓厚的雾气笼罩着大地。 万物中。 通火明亮的复古别墅却清晰的屹立在迷雾深处。 书房内,顾长挚与陈遇安彻夜未眠。 生鲜超市附近可用的摄像头画面皆已拷贝,停车场出入的所有车牌号都正在调查。 顾长挚盯着屏幕里正在挑选蔬菜的女人,她不知在比较什么,很快拿了几株鲜笋放入购物车,然后消失在摄像头拍摄范围。 事已至此。 已经没有办法再报以任何期待。 朝窗外看了眼,顾长挚敲了两下键盘,冲陈遇安沉声道,“十之八/九是陈氏那边的事情,陈氏这数年一直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在秘密研究一款新型程序,对外极其保密。你没回来时我托人查了下,传闻陈氏准备与美国那边的D&A合作,还有三天将秘密签订合同。” “这个事情略有耳闻,但最近这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是不是要与美国那边合作,这些又都跟麦穗儿有何关系?”陈遇安亦是愁眉不展,他挑了挑眉,疲惫的疑问。 相比于陈遇安的状态,顾长挚明显精神许多,他双眸漆黑,眼中时不时游走着丝丝缕缕的阴鸷,“跟麦穗儿是没直接关系,但……” 烦躁的一把大力推开键盘。 顾长挚恼怒的跌在座椅后背,他摁了摁眉心。 自古丑人多作怪。 尤其是没有审美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 很显然,麦心爱充分验证了这一点。 “找几个顶尖私家侦探盯着陈国富和孙妙。”顾长挚蹙眉,又道,“当年美国那边代号‘野鹰’的黑客,你如今还联系不联系得上?” “或许可以。”陈遇安犹豫道,“你让他做什么?” “不复杂,让他侵入孙妙所有电子产品或相关程序,搜刮她这四五十年的每一个信息,告诉他,按信息支付酬劳。” “……”怔了一秒,陈遇安耸肩,表情复杂,抿唇睨着他道,“本来想说你这个工作太简单他不一定接,但后面这句话,很好,据我所知,他几年前出手一次就叫价五百万美金,很好,很好……”一连唏嘘了几声“很好”,陈遇安转身离开书房,他脸色很快恢复认真,迅速联系“野鹰”,那个十年前如神一般横空出世在华尔街的强大hacker.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 顾长挚尽管给警方那边施了压,但指望他们在效率上…… 不亚于天方夜谭,最关键的是,线索断了。 顾长挚环胸站在落地窗前。 太阳高高悬在空中,洒下一片金灿灿的暖晖。 不知为什么,顾长挚没想到别的什么,就想,她饿着肚子呢还是饱着肚子呢? 毕竟,饿肚子这滋味儿他昨晚领会的很是彻底! 傍晚来临。 一天即将逝去。 顾长挚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房,他拾起桌上手机,翻找电话簿,视线落在孙妙和陈国富的联系方式上。 拨打过去?摊牌?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他迟疑的眯眸,浓密的睫毛垂下,眼睑上落下两片扇形阴影。 利诱威逼? 纵然他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此举很有把握,但……人心总是最难测。 用麦穗儿的命去赌,划算么? 思忖半晌,顾长挚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撇头盯着墙上挂钟,20点整。 关于陈氏集团底子一事,压根用不上“野鹰”出马,小小利诱下就得到了确信消息。 半月左右前,陈国富秘密将公司研究出的最终程序数据备份,并彻底销毁原始文件,自以为□□无缝能一举独夺公司大权,怎料孙妙得知消息很快回国,对他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很快,陈国富就有些腿软。 紧接着的事情很容易联想。 眼见靠不住的陈国富这么容易就显出原形,身为背后的小三,麦心爱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筹划许久,反正她成功盗取了唯一一份程序资料,并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然后呢?静悄悄等待契机卖出机密大赚一笔? 顾长挚冷笑一声。 事已至此,想逮到麦心爱并非易事,他也懒得管她…… 蓦地,房门被推开。 陈遇安走了进来,汇报进展:“‘野鹰’已侵入孙妙家安全系统,她的几台电脑和几部手机皆已监控住,但目前并没有任何麦穗儿的线索。”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孙妙身上背着的龌蹉事儿真不少,目前已经查到蛛丝马迹,不过我们目标不在此,‘野鹰’便没有多加追查。” “为什么不查?”顾长挚遽然抬起眼梢,他眸中没什么情绪,低声道,“让他查,一件一件剥茧抽丝的查,当然,以麦穗儿的事情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  等有机会,写一个冷酷拽的黑客男主23333333. PS:之前跟大家说下篇文开女保镖VS清冷贵公子,这个推迟了,文名觉得不好,另外情节也没捋顺。所以下本改而确定开《野蛮忠犬》,轻冒险甜文,故事都清晰的在我脑子里了,我觉得是一部污甜又刺激的文,男女主绝壁是我所有文里面关系确定的最早开车最快的噗,然而——本宝宝并不知道这些构想到时在笔下能发挥出几分233333333333. 不放链接啦,大家感兴趣可以戳进专栏点击提前收藏,么么扎!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凌晨未晓,窗外世界仍沦陷在沉沉昏暗中…… 扛不住疲倦,陈遇安侧躺在床上小憩片刻,冷不丁,开着的电脑蓦然传出一声低冷的声线,“在?” 猛地惊坐起身,陈遇安吓得兀然清醒,忙偏头朝电脑望去,抬袖擦了把额头冷汗,他抽了抽嘴角,果然,顶级黑客打招呼的方式总是异常惊悚! “嗯。”拧眉,陈遇安松了口气,应声。 “定位over.” 电脑内,“野鹰”经过处理的声调像恶魔般浑厚,机械化的与他汇报,“半个小时前孙妙手机收到一封简讯,疑为作案者,拦截试探后,基本确定方位。” 是么? 事情竟出奇的这般顺利? 陈遇安拍了拍胸脯,兴奋的冲去书房告知顾长挚。 二人紧急联系警方,警方立即派出分队前去展开搜寻。 定位地址在较为偏远的郊区一带。 天还未彻底明亮,陈遇安跟着警方同去,顾长挚留守在别墅接收“野鹰”调查出的孙妙资料。 拾起从打印机出来的几张白纸黑字,他勾了勾唇,将纸张卷成筒拍了拍掌心。旋即直接把这些转发给警署里的宋局长,正值升迁之际,想来宋局长不会令他失望,只要沿着蛛丝马迹追查下去,效果一定非常惊人。 眯了眯眸,顾长挚嗤笑一声,转而侧首望向落地窗外现出几丝光芒的天色…… 与警方半路会和后,陈遇安随大家一起乘车隐秘潜行定位地。 低头看了眼腕表,四点半,陈遇安把车窗微微摇下一条狭缝,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令人精神不由一凛。 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麦穗儿有任何一丁点意外,除却两人的泛泛交情之外,同时顾长挚的病情……深吸了口气,陈遇安沉默的垂下眸。 两小时后,队伍成功抵达定位范围内。 此时天色已破晓,红日缓慢的从地平线钻出了脑袋尖。 陈遇安在车内等待,警方分成几拨警惕的下车搜寻。 西南角落。 荒芜的泥土地里,一间半废弃仓库屹立在微微晨雾中。 自从神志清醒,麦穗儿始终没有任何睡意,极度的精神紧张让她如一支绷在弦上的箭。 抱膝蜷缩在一隅,抬眸睨了眼换班过来看守她的男人,麦穗儿继续要求道,“我要和她通话。” 旁侧几把椅子搭成的简易床上,看守她的男人憋屈的半躺着,他整个人捂在毛毯内,半晌,困怠的不耐咕哝道,“谁天不亮跟你通话?简讯不已经发了么?等看到消息上头自然会主动联系你。” 天还没亮? 现在是深更半夜? 麦穗儿抿唇,她其实没有话要跟陈国富老婆讲,但不管关她多久,麦心爱的踪迹她都不可能会知道。 所以—— 难道要默默等待噩梦的降临? 她不甘心。 “我已经想出她可能会去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也不着急?” 麦穗儿掀眸,她浑身酸软,力气微弱,却装出了几分镇定和气势,“现在几点?我……” 话未说完,前方蓦地“哐啷”一声。 两扇铁门恍然被踹开,随之闯入的是大片明亮光线。 已适应黑暗的双眼接触到阳光有一瞬间的刺痛,麦穗儿心中一怔,救援?还是别的什么? 瞬间,感觉身前陡然一阵厉风划过,她猛地睁眼,生怕是危机来袭。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阵哐啷声响起,几把椅子东倒西歪应声倒地,一道身手矫健的黑影飞快在混乱场面中制住还处于蒙圈状态中的惺忪男人。 “麦穗儿?” 循着人声,她抬头,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背对着光,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声音刻板,“警察,你人可还好?” 她愣了片刻,点头,然后朝他身侧看去,另外两个同伙也已经同时被擒下。 被搀扶出去。 上了车,麦穗儿昏昏沉沉的倒在车内。 危机解除,她强撑的身体陡然松懈,一下子竟然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 纵然好奇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却已提不起力气去追问,此时此刻,她脑袋中像是悬了一挂钟,然后有一把锤子不断的重重敲打着,伴着疼痛,脑内嗡鸣声不止。 “麦小姐?麦穗儿,你怎么样?” 朦胧中,似乎是听到了陈遇安的声音? 紧阖的眼皮努力往上撑了撑,却终究是徒劳。 麦穗儿蹙眉,顿时坚持不住的昏睡过去…… “附近前行二十分钟,有一所医院,先过去看看。”坐在副驾驶的行动小分队队长赵楠言简意赅。 “嗯。”陈遇安点头,他低头仔细打量倒在一侧的女人,除却脸色苍白,其余一切看起来都好,好像并未受伤。 轻吁了口气,他拿出手机,给顾长挚报平安。 须臾,几辆车停在医院门口,陈遇安将麦穗儿抱下车。 这所医院不是很大,但设施还算齐全。 “普通药剂而已,症状是致使身体乏力疲软,注射药量有点重,不过她并无大碍,副作用也不算太厉害。”不到九点,还没正式上班,值班的男医生取了药水,挂好吊瓶,冲身后的陈遇安等人道,“滴完药水休息几日就可痊愈。” “好,谢谢。”目送医生离开,陈遇安留下驻守,警方那边留下两名警察陪同,其余人把三个作案者带回警局进行审问。 坐在床榻。 陈遇安打心底松了口气。 从前日傍晚麦穗儿失踪,四十多个小时他基本只睡了三四个钟头,至于顾长挚…… 瘫倒在椅背,陈遇安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至少,他可以感觉到,对于麦穗儿,他是紧张和在意的。 精疲力竭的闭上眼,陈遇安趁机补眠,他眼下压根没闲情逸致去揣摩顾长挚那点儿小心思。 一觉酣眠。 直至细碎的动静传来,他才倏地睁开眼,目光朝床榻扫去,余光视线却捕捉到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 揉了揉眼眶,陈遇安有些诧异的闭眼再睁开,没错,远远站在一侧的的确是顾长挚没错! 两瓶药水已经差不多滴完。 护士正弯腰在给麦穗儿拔针。 “什么时候过来的?”陈遇安弯唇朝他轻笑一声,嗓音微微嘶哑。 “刚刚。”顾长挚看他一眼,见麦穗儿那边已经整理完毕,便走过去将她轻松抱起,旋即没有停留的带人离开病房。 抄起外套,陈遇安摇了摇头,连忙跟了上去。 “我开车。”追到停车场,陈遇安阻止他动作,“我才睡醒,精神比较好。” “嗯。”顾长挚按了按太阳穴,眼下两片黑影极深,倒是自觉的没有反驳。 一路格外沉默。 陈遇安睡饱了,心里头那些八卦的小九九顷刻冒了出来,他从方镜里瞥了眼后方的两个人。 麦穗儿仍旧昏睡着,脑袋不知不觉靠在了身旁男人肩上,照平常,顾长挚哪会容忍?这会儿却是熟若无睹般的偏头一直盯着窗外…… 轻咳一声,陈遇安盯着路况,声音却藏有兴味,“感觉你对麦小姐挺好的,这次虽说事情简单顺利,但在‘野鹰’身上花出去的钱不少吧?啧啧!”嗟叹数声,陈遇安佯装酸道,“若是我有朝一日出了事,你千万可别连十分之一的钱都不舍得花啊!” 顾长挚没有动静,目光依旧望着车窗外。 良久,他扯了扯嘴角,启唇道,“她本来不想出去,讽刺的是我最后还是用两颗鸡蛋填了肚子,早知道……” 话至此,却戛然熄灭。 陈遇安挑了挑眉,没太听懂,见他面色不好,他抿唇,不再多加追问。 车开进别墅。 顾长挚将麦穗儿抱进客房卧室。 把她放在床上那一刹,动作牵扯到了胸膛伤口,顾长挚拧眉,把人安置好后转身回房。 伤口崩裂,黑色衬衫看不出血痕,却染了一团湿润。 顾长挚面无表情拆掉纱布,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这些事他做的不顺,以往都是家庭医生每天前来更换,吃力的一番动作下来,额上冷汗都流了几轮。 倒在床上,分明倦怠不堪,却没有睡意。盖上薄被,顾长挚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太阳升起又降落。 黄昏悄悄来临。 麦穗儿迷蒙的睁开眼。 她慢半拍的转动着眼珠,将房间打量一圈后,仍有些不在状态。 直至望见窗外那座掩在层层绿意中的遥远钟塔,她才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顾长挚家? 将薄被往上拽了拽,麦穗儿重新仔细观察周遭,才不得不相信,毕竟装修风格确实是一致的。 靠在床头,她浑身仍是有些没劲,若不是腕上的细小针孔,她甚至觉得一切不过黄粱一梦!睡了一觉,噩梦就醒了…… 然而—— 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短暂却又格外漫长的一次炼狱之旅! “醒了?” 房门微微被推开,一身睡衣的挺拔男人靠在墙侧,他似乎也才睡醒,鼻音浓厚,懒懒散散的。 麦穗儿怔了下,僵硬的点头,她脑中有诸多疑问,却并不知怎么开口。大多数情况下,陈遇安的行动等同于他,所以? 推开房门。 顾长挚步伐偏重的进来,他淡淡斜她一眼,转身便歪在一旁沙发,顷刻合上双眸。 怎么一副比她还累的样子? 麦穗儿吃力的撑着床榻半坐起来,她踟蹰的盯他半晌,呐呐道,“谢谢你啊!” “嗯。”轻微的鼻音。 他睡衣宽松,袖子长长的,覆住双手,头发柔软的贴服在额角。 麦穗儿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他就是她想象中小顾顾的样子,柔软的,温暖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原本闭目的男人霍然掀起眼皮。 他歪了歪嘴角,眸中划过一丝阴影,定定望向她。 “……”麦穗儿有些反应不及,她张了张嘴,转而意识到,可能打点什么的是要花钱吧,便认真道,“那森源设计案子你不用给酬劳我了。” 嗤声一笑,顾长挚脸上鄙夷味儿实在太过浓厚。 麦穗儿拧眉。 从他表情中出读出,不够! 那…… 相比于人身安全,金钱当然都是浮云。 麦穗儿咬牙,“那我以后给你治疗的费用……”本来想说治疗都免费,可万一治个十年二十年都不痊愈她岂不是亏大发了?麦穗儿审度着道,“我给你免费治疗一年,如果一年没有好转,我再算你费用怎么样?” 顾长挚连嗤笑都懒得嗤笑了,他扯唇,直接从沙发上起身,要走。 “等下。”麦穗儿忙叫住他,捂住肚子,睫毛尴尬的垂下,语气说不出的憋屈和可怜,“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写的比较简单,因为我觉得重头情节都在后面噗。 字数超标了,努力加快节奏ing…… PS:IOSAPP清缓存不管用的话,似乎要重新安装才行,所以建议IOS党每天都不要购买最后一章,摸摸~~~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饿? 顾长挚睡意驱散了不少,他懒洋洋靠在门侧,回头睨了眼麦穗儿,双臂环胸,点头,煞有其事的附和,“好巧,我也饿了。” “……”麦穗儿结舌了会儿,无语的提醒道,“那上次我去超市买的东西呢?除了生鲜食材之外,还有水果面条饼干。”说着眼睛亮了起来,她咽了下口水,无视他那张寡淡的脸,眸带期许! “你觉得我有时间去把车开回来?”顾长挚朝她冷哼一声,横眉竖眼的扭头就走。 为什么没有时间? 麦穗儿抿唇,她倒是想亲自去把车开回来,然而身体依旧酸软得厉害。 捂着饿扁的肚子,她吃力的捞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顾长挚是没什么指望了,依照他那脾气,没狠心把她拽下去给他做饭算是仁至义尽?所以,老老实实点外卖吧。 眼馋的打开手机APP,指尖飞快的滑动。 看见什么都想吃。 虎口脱险,麦穗儿决定日后再也不亏待自己了,她速战速决,点了大堆。 光看图片不能吃可真是一种酷刑。 恋恋不舍的砸吧了下嘴,视线从红烧排骨上挪开,麦穗儿扔掉手机,她躺在床头朝窗外看去,天色愈发暗沉,深深浅浅的树影交叠重合在一起,偶尔有晚归巢的鸟儿展翅飞过,留下一声声轻快的啼音…… 有钱人住的地方生态环境真好! 麦穗儿嘴角微弯。 她低眉把玩着手指,眸中蓦地晃过一片暗影。 关于麦心爱关于曹宝玥,她从此之后,真的就不管了。 只是—— 迟疑的望向房门处,麦穗儿揉着饿坏了的肚子,有些情绪复杂。 她这次有惊无险,想来都是因为顾长挚,那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救她?几分愧疚?或者他不过是稍微出了些力,是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又或者…… 蓦地。 原本空荡荡的方向突然闯入一抹暗影。 顾长挚脸色臭臭的。 他长长的家居服袖子往上卷了几卷,露出苍劲的手腕。头发依旧是方才的样子,有几缕乱蓬蓬的张扬飞起。 分明是极度不耐的神情,右手掌心却特别违和的捧了个白色小瓷碗。他趿拉着拖鞋,脚步沉闷,匆匆几步,将白色瓷碗重重搁在床畔桌上,然后抬眸没好气横她一眼,恍然一副谁得罪了他的模样…… 麦穗儿斜眼往瓷碗里瞅去。 雪白的两团荷包蛋乖顺的卧在清水里,蛋清中央微微露出一点娇嫩的黄色。 不知为何。 想笑! 第一反应不是感动不是惊讶不是道谢,就……挺想笑的。 他现在的画风实在是太过清奇。 许是要笑不笑生憋着的表情彻底惹怒了他。 顾长挚暴躁的把折上去的袖子展平,掉头就走,走了几步,不知联想到什么,他猛地旋身,眸色阴狠的要把那碗鸡蛋也带走。 别啊! 麦穗儿扑过去,先他一步把瓷碗抱住,捍卫食物。 “你做的?”麦穗儿讨好的冲他一笑。 “我?你想得美,陈遇安做的。” “哦。”麦穗儿拿起勺儿,睨了眼他不屑的嘴角,一副原来如此的夸赞道,“我说呢,你厨艺看起来就糟糕至极,还是陈遇安贤惠。” “……呵!”顾长挚霎时嗤笑一声,眸中却闪过一丝得意,方要告诉她真相,转而又认为不妥,得,就让她误会着吧,不能让她知道他有多完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啧啧,连顾长挚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呢。 “还记得上次陈遇安和你谈的事情?”见她香喷喷吃着两颗没滋没味儿的水煮蛋,顾长挚竟觉得格外顺眼,一边钦佩着自己天生厨艺,他一边退坐到沙发处,起范儿的翘起二郎腿,却一时不慎牵扯到了伤口,嘴角一僵,见麦穗儿目光挪来,顾长挚若无其事的绷着脸,继续翘着二郎腿,淡淡瞪着她。 吸溜着口感Q又滑的鸡蛋,麦穗儿转了转眼珠,口齿不清的问,“治、治疗的事么?” “嗯,我拟了份合同,你觉得没问题就签了!”轻飘飘从裤兜掏出一个小U盘,他起身拿起搁在一旁的小笔电,开机,摆到床榻给她细看。 麦穗儿咬着勺儿,疑惑的抬眸盯着面无表情站在一侧的顾长挚。 等操控鼠标打开文档,麦穗儿眼前一黑,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呛了下,赶紧别头,她觉得她需要再喝一口清汤平复一下,他到底在家暗搓搓拟了多久才写出那么多要求来?很好这很顾长挚! “是不是很好吃?”眉间隐隐溢出几分自得,顾长挚勾起眼梢,倾身问她。 麦穗儿轻咳一声,就算一碗白米饭摆在饿了好几顿的人面前,也能算做珍馐佳肴吧?她弯唇笑了一声,故意顺着他道,“是啊,感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呢,比烤鸭都好吃。” 有眼光。 顾长挚抬了抬下颔,趾高气昂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是啊,陈遇安做的,手艺真好。”麦穗儿竖起大拇指,朝他眨了眨眼。 “……”顾长挚呛了下,无言以对。 他狠狠瞪她,却见她眸中划过几丝狡黠,转瞬不见,什么意思…… 狐疑的望着她,顾长挚撇了撇嘴角,转移注意力,冷声道,“你还不快看?磨磨唧唧。” 麦穗儿只好放下空碗。 瘪嘴扫向屏幕。 第一条:治疗期间,甲方乙方必须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第二条:乙方不准对甲方进行无限投喂; 第三条:乙方不能欺骗甲方感情; 第四条…… 麦穗儿一眼扫下来,生无可恋的瞥向安然立在一旁的男人。 “有意见?”顾长挚拧眉,一本正经道,“你要记住,你是在严肃的给我做治疗,可不是勾搭引/诱,我觉得你很不专业,你心思龌蹉,总想着占我便宜。” “我什么时候……” “你还狡辩?”顾长挚“嘶”了声,环胸的手臂放下,单手指着她怒道,“你都跟我睡了多久了?这还不是占我便宜?” “难道这不该是你……占我便宜么?”麦穗儿惊愕的瞪眼,实在是大开眼界。合着她不跟他计较,结果等来的却是反咬一口? 上下打量她,顾长挚挺了挺胸,然后眼神示意她快看他。 麦穗儿挠着脖颈,听话的蒙圈盯着他看,但是看什么…… “我觉得。”顾长挚轻佻笑了笑,指着自己道,“我觉得只要眼睛没瞎,都该认为是你在占我便宜。” 麦穗儿霎时失笑出声。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你不是安装了针孔摄像头?你自己好生看看,可都是你要我陪你睡的,我只是屈服于金钱而已。”麦穗儿咬牙一字一句道。 “你就这么点儿骨气?”顾长挚啧啧嗟叹,“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连灵魂都能出卖?” 麦穗儿呛声道,“是啊,肉体都已经出卖了,谁还在乎灵魂啊?” “咔擦”。 提着大包小包食盒的陈遇安推开房门,罅隙里,他瞬间尴尬的要退不退。 这话—— 好邪恶! 他讪讪抽搐着嘴角,又不禁吓了个哆嗦,这顾长挚没病的时候不近女色,难道病了就色狼附身?天啊,以前没这毛病啊,又或者……我的乖乖,难道是以前没女人接近他所以才没能显出原形? 好劲爆…… 卧室瞬间一片寂静。 缄默中,三人都噤声不语。 麦穗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呆呆望着门缝里的陈遇安,然后目光落在他手上,干巴巴有些不在状态道,“是我订的快餐,哈哈,到的居然还挺快的!” “是啊!”陈遇安附和的干笑,“确实挺快的!”语罢匆匆进门,迅速把食盒堆在桌上,他离去前飞快扫了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顾长挚,呃……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回去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 啧,怪不得以前还两看两生厌,有了关系就是不一样呐!啧啧啧…… 陈遇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让人防不胜防。 麦穗儿深吸一口气,她觉得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解释起来似乎只会更糟? 她拿起一包食盒,打开,拽下鸡腿咬了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化窘迫为食欲。 顾长挚倒是无所谓,他蹙眉,觉着陈遇安好歹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对他有信心,难道他会是那种能轻易被麦穗儿这种女人觊觎吃定的人么?呵呵…… 快步穿过长廊回到房间。 陈遇安惊悚未定的拍了拍胸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原来,顾长挚中意麦穗儿类型的女人? 这么多年,莺莺燕燕近不了他身,让人还以为他顾长挚是多难搞的男人,结果,不挺容易的么?也没见麦穗儿使什么招数嘛!果然比流言更可怕的是错误的认知啊啧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明天能更的再早点O(∩_∩)O~~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麦穗儿只住了一晚,次日便准备离开。 她倒是很快就恢复了生龙活虎,只不过顾长挚仍蔫得像霜打的茄子,他伤势不但没有稍微痊愈,反而愈演愈烈。 这个锅—— 麦穗儿觉得应该是她背吧! 所以在离开别墅前,她去把停在生鲜超市的车开了回来,清理掉臭哄哄的后备箱,又买了新鲜食材,然后给他煲了大锅排骨鲜笋汤。 掀开锅盖。 扑面而来一阵鲜香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麦穗儿很满意,她盯着砂锅里翻来滚来浓白汤汁,关火,解开围裙,走人。 离开前,她朝旋转楼梯那儿望了眼。 对于昨晚那份莫名其妙的条约,麦穗儿签得很爽快,但是有附加条件,她申请继续在卧室装上摄像头,毕竟她管得住自己,可管得住他么?她要好好让顾长挚看着,究竟谁巴蹭着谁,究竟谁在占谁便宜。 耸了耸肩,麦穗儿轻哼了声,掉头就走,毫不犹豫。 足足等了几分钟。 见客厅终于没了丝毫动静。 穿着睡衣猫在廊道死角的顾长挚做贼般现了出来,他嗅了嗅鼻子,吃力的下楼梯,嗅到厨房,目不转睛盯着紫砂锅。 揭开盖儿,他煞有其事的环胸打量,啧,看上去还不错,但许多食物外表和内在却相差十万八千里,麦穗儿的三脚猫功夫他信了才有鬼…… 质疑的拿起勺儿尝了一口,顾长挚砸吧了嘴,一改方才撇嘴不屑的神情,双眼陡然一亮。 他把整个紫砂锅端起,准备直接带到楼上卧室。 毕竟上上下下实在是要累断了他脆弱的腰…… 小心翼翼的绕到客厅,上楼梯。 孰知玄关处突然传来一声“啪嗒”,极其轻微。 顾长挚脚步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直直盯着入口,一秒后,迅速作出反应,藏哪儿? 沙发后还是墙角?完了完了完了…… 东张西望,顾长挚抱着紫砂锅,有点儿慌。 加之身上又负了伤,行动实在不灵活,他抱着锅走了两步,“砰”一声,门彻底被打开。 浑身怔住。 只余睫毛装腔作势的闪了闪。 陈遇安关上门,亦是一震。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只不过前者一脸莫名其妙,而顾长挚—— 先是松了口气,下一秒又立即横眉竖眼的开始怒瞪陈遇安。 陈遇安:“……” 他讪讪触了触鼻尖,不解的问他,“你抱着个锅干什么?” “你管我?”顾长挚拧眉,没好气道,“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去上班?你平常就这么怠慢工作?” 陈遇安无语,“这几天不找麦穗儿么?我忘记先前已经把装有资料的硬盘带了回来,所以现在来取走。” “丢三落四,你多大个人了!”顾长挚凶恶着脸,摇头慢悠悠上楼梯,嗤声埋汰,“我都没脸说你。” 摊了摊手,陈遇安一脸无辜。 不就一份资料,怪他咯?挠了挠脖颈,他就这么看着顾长挚动作古怪的抱着个锅慢慢上楼…… 别墅外,麦穗儿打了辆车,直奔乔仪家。 这个案子的细节她没问顾长挚,准备待会儿向陈遇安打听打听,她直觉不一定能治罪孙妙,这个社会,有光明的天地,也有极其阴暗的角落,公平与腐朽总是交错着。她没有办法去抵抗这些幽暗势力,所以她要提高警惕,更好的保护自己。 一路不知回了多少次头,麦穗儿敏感的终于抵达园区。 “你这两天怎么又闹消失?”乔仪中午从公司回来给她钥匙,指着她怒问。 “我啊……”麦穗儿跟着她转身靠在门边,蔫蔫的垮下肩,无奈道,“我若说我刚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甚至差点没命站在你面前,你信么?” “你给我少扯。” 开门。 两人先后进去,换鞋。 麦穗儿没继续给乔仪说她的遭遇,伸了个懒腰,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在你这儿估计还得呆上小半月。” “随你,喏,钥匙都给你备份好了。”乔仪一把塞给她。 麦穗儿笑了笑,从她掌心接过,“谢谢啊!”又蹙眉道,“不过我应该每天会回的比较晚,最近你知道的,森源那份设计,嗯比较急……” “急得晚上都要加班?”乔仪不可置信道,“有这么急?” “就……是挺急的!” 乔仪赶着回公司,没与她多说。 送她离开,轻吐一口浊气,麦穗儿窝在沙发,良久,继续给麦心爱和曹宝玥打电话。 显而易见,无人接听。 她埋头翻出联系人列表,利索的把她们俩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 只盼以后,天大地大,自此不见…… 捞过抱枕,麦穗儿望向落地玻璃门外。 H市繁华的街景就在眼前,麦穗儿抿唇,如果顺利,等顾长挚病情好转,她就彻底自由了,不再有任何束缚和牵挂,她终于成了断线的风筝。 她期待着。 起身把电脑抱出来,麦穗儿联系易博士。 打开邮件,易玄很早就回了她一封,只是这段时间琐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实在没有闲暇登陆邮箱。 上次她询问顾长挚病因,所以他回复的是什么? 蹙眉阅读着长串英文,麦穗儿掌心托住下颔,童年阴影?她当然知道这种一般都是童年阴影吧! 其实她觉得顾长挚的心理症状类似于人格分裂,只是多了个惧黑的契机而已!如果催眠真的有用,她现在愿意去学…… 春末,日光金色渐浓。 炎热的夏天仿佛已经加快了脚步,逐渐融入进了春天的尾巴。 顾长挚一个人呆在卧室吃吃喝喝睡睡,除了缺个人方便他开启嘲讽模式,一切都很完美。 暖红余晖印在天际,趁天色未逝,顾长挚直接半躺在阳台上的榻榻米上。 微风浅浅拂过,掠起他几缕黑发。 眯着眸,数着晚归的鸟群,蓦地,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 撇了撇嘴角,他伸手取过,可当扫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动作不由僵了一瞬,转而迅速恢复如常。 滑开接听。 他唤了声“老爷子”。 对面“嗯”了声,音色庄严,略带几分浓厚的刻板与生疏,“没听说?下周有人要替我这老头子办八十寿辰,你有时间就过来。” 应声,懒洋洋躺着,顾长挚笑道,“离您八十岁还有六七年呢,四舍五入也不带这样的,您身子骨健朗,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所以谁这么急给您过八十寿诞?这操的什么心呢?” 嘴角含着笑,就连声音里都透着温和的笑意,然而话里意思却掩藏着刻薄。 顾长挚揉了揉眉角,抬头,半空又是一群鸟儿飞过,他沉默的挑了挑眼梢,嘴角笑容收了收。 电话对畔冷笑了一声,旋即道,“我老了,操心我死得早也是应该的,所以是时候把顾氏生意交给你们来打理,你父亲在世时年轻有为,顾氏能有今日他出了不少力,但你却没随他,整日浑噩,名声败坏,加上你那病,我可不放心把我和你父亲挣来的基业毁在你手里,所以……” “所以表面上栽培我关心我,实际上早就备有后招?”顾长挚听不下去的打断,他轻飘飘的讥诮道,“您那幌子可真有够LOW,什么二叔私生子?是当年压根没死的顾廷麒?” 对畔登时陷入一片静寂。 顾长挚懒得给他喘息的时间,他嗤声道,“我没病,别拿这个当借口。不过您八十寿诞都没个做儿子的在身边,当孙儿的定要前来祝贺才行,还有我父亲那份产业,您最好一个钢镚儿一个钢镚儿的数清楚,我觉着,就算我无所事事的败坏下去,那产业也够败坏到我老死,您说是不是?” “顾长挚,你别嘴硬,你那病……” 勾了勾嘴角,径自摁断电话,顾长挚把手机扔到桌上,许是一时不留神失了准头,“啪”一声,手机霎时坠落在地。 阴鸷着脸,须臾,他猛地起身,一脚踩过掉在地上的手机,面无表情的回房。 挂在墙上的圆钟滴滴答答,将要指向八点。 麦穗儿因为被绑架的事儿心有戚戚焉,包里揣了不少防范物,手机就握在手上,110设置了快捷键,方便随时报警。 她沉沉的提着包下出租,陈遇安就等在门口,见她到了,两人并肩进庭院。 “你放心,估计一两周后你就不用再这么忌惮防备。”陈遇安叹了声气,无奈的摇头。 “为什么?”麦穗儿诧异的挑眉。 “顾长挚没和你说,他……” 走近建筑楼,麦穗儿似有所觉的抬头,却发现顾长挚正站在灯火璀璨的二楼阳台上…… 他背靠着铁栏,缓缓绕绕的枝蔓藤萝妖娆攀垂,他微微侧眸,似乎正淡淡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麦穗儿和话未说完的陈遇安对视一眼,都默契的闭嘴。 “你先过去吧!”朝上指了指,陈遇安又想起来道,“我上次好像没同你说,晚上你就别回了,深更半夜不安全,这儿客房多,你别不好意思,直接住下。” “顾长挚……”麦穗儿挑了挑眉,她觉着,顾长挚能爽快同意才怪,他一定又要念叨鸠占鹊巢了? “他已经同意,是我忘记和你说。” 啊?惊讶的瞪眼,麦穗儿张了张嘴,怔了半晌,她旋即古怪的抬眸,看向二楼仍靠在枝叶铁栏中间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更了TAT 因为昨天半夜才回来没码字,然后我太惨了,大概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今天拉了一天肚子,我的妈呀,躺了一天,现在才恢复了点力气开始码字TAT 至于第二更,要是凌晨一点我没更新就不更了,但昨天的三千字会我会记得还的TAT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二楼铁栏罅隙垂下的长长枝蔓随风飘摇,斑驳的倒映在墙上。 虽离得有些远,麦穗儿却觉得顾长挚眼里像入了夜风,有些说不出的凉意。 短短几秒,她从高处收回视线,进门,上楼梯。 第一次在他非常清醒的状态下要闯入他私人领域,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走至长廊尽头,轻轻推开房门。 麦穗儿偏头随意的打量他卧室布局,目光不经意定在墙角那个暗藏机关的蓝底繁花花瓶,她一下子就想起上次的那番遭遇。 盯着花瓶,麦穗儿伸出右脚,作势要轻踹它一下。 冷不丁视线里却拂来一片暗影。 然后是顾长挚听不出什么明显感情的音调,“知道花瓶为什么这么花哨?” 啊? 身体晃悠了下,麦穗儿讪讪收回脚丫。 她望向倚在玻璃落地门旁的顾长挚,莫名其妙道,“因为你喜欢?” 轻飘飘白了她一眼,顾长挚嗤声走进来,“呵呵,我不喜欢,乾隆喜欢。” “哦……” 所以这和乾隆有什么关系? 麦穗儿努了努嘴,蓦地一顿,悟了,她转头盯着这个“富贵圆满图案好挤好挤”的花瓶,清朝的?距现在多少年? 掰着手指数了数,麦穗儿挑眉,自觉的远离它几步,却不经意间走到了床边。 “你离我远一点。”瞪着她,坐在床畔的顾长挚迅速伸手嫌弃的朝她挥了挥手。 麦穗儿旋即掉头走到电脑桌附近,直接坐下,抬眸斜视他,“满意了?现在可以熄灯了?” “有事和你说。”顾长挚撇了撇嘴角,他环胸靠在床头,单只脚横靠在榻上,另只腿懒懒散散踩在地板,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略带了几分审视,“易玄那治疗不怎么靠谱,先搁浅几天,给你发布新任务。” 新任务?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警惕的睨着他,麦穗儿狐疑的抿唇,不吱声。 “别这么赤/裸/裸盯着我看。”顾长挚哼声别过眼,“你觉得我和他……咳咳……”握拳轻咳一声,他含糊不清问,“区别有多大?” 好歹麦穗儿是听清了,区别? 她不理他自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直接答,答不好扣薪水。”顾长挚拧眉,烦躁的一把扔开枕头,语带威胁。 她有酬劳? 不是欠债之身?所以这有什么可威胁的? 麦穗儿挠了挠脖颈,好吧,既然是欠债之身,那就别无所求了,她尽量满足债主一切要求。 “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麦穗儿直白的诚挚道,“那他和你就是反着的。” “我?完美?他,不完美?” 顾长挚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看起来真是尤外的……欠揍。麦穗儿做不出任何表情,她无所谓的耸肩,弯唇点头,敷衍他,“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许是察觉到她话里的讥讽,顾长挚右手在床上摸索一阵,好像是要找什么顺手之物扔她。 然而刚才的抱枕早已被他丢到了窗下…… 遂作罢。 顾长挚傲慢的收回手,昂起下巴,“那你觉得把他变完美有多难?” “啊?”麦穗儿一脸蒙圈,表示完全听不懂。 “是这样的。”顾长挚一脸事情很简单的与她表述,“我过几日要参加一场生日寿宴,估计会出现类似上次京山夜宴的环节,你想办法让我在那种状态下保持完美,有没有问题?”语罢,朝她矜贵的投来一瞥。 麦穗儿怔了会儿。 终于把逻辑给顺清楚了,“完美”是顾长挚,“不完美”是小顾顾,当然,这是他个人理解,麦穗儿并不赞同。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在小顾顾的状态下,他居然想让她帮他伪装成“顾长挚”,很好,想象力很丰富,有前途。 麦穗儿扯唇冷笑一声,她倏地起身,作势要走。这不是有没有问题,这是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么?□□小孩都知道不会…… “债务全免。” 将要走到门口,顾长挚生硬的音调陡然盘旋在身后,麦穗儿脚步微微一顿。 嘴角得意的往上勾了勾,顾长挚侧躺在榻上,单手托腮,美人鱼状,“不仅债务全免,日后你晚上在这里酬劳翻倍。” 见她背影定着一动不动,清了清嗓,顾长挚皱眉,“怎么?你还不满足?难道还肖想着我的肉体与灵魂,你别异想天开得寸进……” 麦穗儿猛地转身。 她恶狠狠瞪着他,怒道,“我最讨厌动不动就拿钱往我身上砸的人,过分。” 顾长挚:“……” 转而又看她拧巴着脸,瘪嘴瞪他,声音里夹杂着几丝切齿的味道,“因为你明明知道我没办法抵抗这种诱惑。” 顾长挚:“……”很好,他不用失/身了。 缓了半晌,他默默撑着身体靠在床头,斜眼看麦穗儿颠颠的重新坐回到了电脑书桌前,眼睛不复方才的冷漠,闪烁着星光。 瞧这德行!见钱眼开,势利眼! 顾长挚不爽的怒道,“坐那么远干嘛?听得清我说话?还不快滚近点?” 呸,到底刚才谁让她滚远一点的? 麦穗儿倒是想超有骨气的回滚远了滚不回来了,然而—— 有钱的人是老大。 她撇嘴,搬着椅子挪到床边。 “谁让你这么近?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退后一点。” 她只得吭哧吭哧往后挪。 “太远了,往前进两厘米。” 麦穗儿:“……”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猛地抬头,怒视他,可顾先生老太爷一般施施然坐在半靠在床榻,一副“不爽?不爽来揍我你敢么”的样子。 行,她不跟他一般见识,她跟钱一般见识。 憋着气,来来回回数遍,顾老太爷哼了一声,满意了。 擦了把汗,麦穗儿直接瘫坐在沙发椅上,累吁吁道,“那我怎么帮你啊?你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了,而且专业知识需要么?还是只要伪装出装腔作势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说谁装腔作势不可一世?”顾长挚霎时反应过来的坐起来,结果动作太孟/浪,拉到了后背伤口,疼得脸色都变了,还不忘阴鸷着眼凶她。 麦穗儿咳嗽两声,别开眼。 心里鄙夷,啧啧,有些人啊,就是爱活在虚妄的世界里不肯正确面对真实的自己。 嘴上却勇于承认错误,她一脸诚恳,“不好意思说错话了,我是说顾先生您尊贵无比仿若那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呵,我当然不是你这种人亵玩的起的。”顾长挚嗤声不屑。 “那是那是,您是供和您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亵玩的。” 顾长挚继续哼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了几秒,话题都要翻片儿了,他暴躁的猛吼了声“麦穗儿”…… 余音绕梁。 尽管别墅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廊道另头正在浴室的陈遇安也吓得抖了抖。 他关掉花洒,诧异的抖了抖耳尖,再听,却是没了动静…… 乖乖等顾长挚发完火。 麦穗儿觉得其实他也不算很难糊弄,生气又怎样?暴风雨总是会过去的。 忽而想起从前和乔仪说的话,顾长挚从另个角度来看,似乎很符合“人傻钱多”的定义,可是—— 她不想他永远都活在这样的两面性里,她希望他能拜托那些或许黑暗或许不愉快的过去,所以,她会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她绝对不会故意为了钱去耽误他。 “看什么看?”顾长挚闷声道,“对我说的话有异议。” 摇头,麦穗儿轻轻一笑,不出声。 还笑?顾长挚见她听话,心中怒火霎时浇灭不少,嘴上却依旧没好气,“最好没有,你有异议也没用。” “你准备好了?”麦穗儿伸手指着墙上挂钟,“都九点了,我会按照我的想法尽量帮他变得……嗯……”麦穗儿憋住笑,抿唇道,“完美一点,但我不知道你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万一问到不太懂的问题,要怎么回答?会露馅么?” 顾长挚难得神情严肃下来,他扯了扯唇,态度不知为何好像有几分轻视,“没事,下周天晚上的寿宴,离现在还有将近一周时间,慢慢来,需要他稍微了解的资料我后面给你。” “嗯。”麦穗儿看他一眼,“那我去关灯了。” 见他缄默,便是默认的意思,她起身,走到开关附近,“啪嗒”一下,光明瞬息被黑暗吞噬。 “我在这里。”怕他有情绪,麦穗儿率先出声安抚。 静待双眼的不适感消失,直至能在浅浅月光下视物,麦穗儿小心的走到床榻边,她望着一团沉默的黑影,不知为何,鼻子突然有点儿冒酸。 距离上次出事的夜晚,好像都已经过了很久。可那一幕幕画面,她却没有丝毫忘记,依旧清晰如昨,依旧震撼愧疚。 因为她很清楚,没有至亲的家人,这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为肯她做到这种地步,只有他,可惜他却不是完整的个体,所以有朝一日这样的他会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穗穗。”他声音软了许多,和方才的顾长挚相比。微微多了几丝鼻音,像是在冲她撒娇。 “嗯。”麦穗儿抑制住情绪,她努力笑了笑,问他,“疼不疼?” “疼。”他立即捣蒜般的点头,和顾长挚一向坚决否认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顾长挚是一副“分明我好疼但表面上就是我一点都不疼”的逞强样子,但麦穗儿觉得,这样鲜活软绵绵的他才乖乖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虽然,虽然她今天没有带糖…… “穗穗,那你疼不疼?” “不,我没受伤。”她坐在床榻边的沙发椅上,叮嘱他别乱动,以免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撕裂。 “穗穗,为什么要离那么远?”腔调陡然一下子委屈极了,他吸了吸鼻子,试探的询问,“你生气了么?是不是生小顾顾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没有。” “那你坐到这里。”拍了拍床沿,顾长挚语带期待。 昏暗的夜,哪怕望不进他的双眼,也感觉一定是亮亮的,像星辰的霞辉。 麦穗儿缄默。 她捏了捏鼻尖,瞥向一边的针孔摄像头,“我就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不好么?” “不好。”顾长挚语气委屈的闷声道,“穗穗,我想要你坐这里。” “唔,那你转头,对着那里说‘我要穗穗坐在我身边’。” “好的穗穗。”压根没去想为什么,他老老实实的摸准方向,对着空气傻乎乎的道,“我要穗穗坐在我身边。”旋即扭头望向她,兴奋不已的招手,“穗穗我说完了,穗穗你快过来。” 麦穗儿有些忍俊不禁,她声音多了丝柔和,“别急,你再说多几句,就说^就说若我不过去你会怎么样?” “我会……”顾长挚歪头,吸了吸鼻子,对着方才的空气道,“我会很伤心得快要死掉,会想哭,会一直一直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十分钟,我的小红花没了噗…… 第50章 第五十章 麦穗儿起身,伸手在摄像头前挥了挥手。 “呐,你都看到了哦?”她有些挑衅的抬了抬眉梢,面色状似无辜,眸中却沁出些许笑意。 “嗯嗯,看到穗穗了。”坐在床上的顾长挚不明状况的立即拽她一把,拉她到床边坐下,认真的扳着脸跟她说,“穗穗,你看,外面危险,我们再也别出去了好不好?到处都是坏人,他们太坏了。” “其实不是每天都这么危险,只不过……”麦穗儿顿了顿,抿唇,转移话题,“好,不出去,但我有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达成,你会拒绝我么?” “不会。” 见他言辞笃定毫不犹豫,麦穗儿尽管早已料及,但仍是觉得有点儿心情复杂。借着玻璃落地门外的一层氤氲薄光,她定定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道,轻声道,“答应的这么爽快,我若把你卖了怎么办?” “穗穗你别卖掉我。”他神色稍微有些紧张起来,像是知道她在开玩笑,却还是有点担忧的抱着她手晃了晃。 “不卖,但是你要好好配合我,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可以么?”麦穗儿循序渐进的问他,可心头却觉得有点儿抱歉,他的确不是完整的个体,但他也有自己的意识和喜好,她似乎总是在强迫着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嗯,穗穗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顾长挚立即拍着胸脯连连点头。 无声叹气,麦穗儿歪头打量这个版本的顾长挚。 走路姿势首先就不对,像是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要往后退缩的样子,但这些都算次要,毕竟灯光昏暗,大家留意的首先是声音中蕴含的威慑以及语气上的盛气凌人。 同一个人,音色不会有所改变,然而流露出来的韵味就差远了…… 一个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一个是唯唯诺诺轻声细语。 麦穗儿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她答应的爽快,却真把自己难为上了。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成不成? “你知道角色扮演么?”麦穗儿深吸一口气,偏头,一骗到底的忽悠他,“就是伪装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需要你这样。” 顾长挚茫然的摇头,疑问,“为什么穗穗?” “别问为什么。”麦穗儿看他有些委屈,只好稍微妥协道,“说了是我的愿望,你帮我完成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行不行?” “行,穗穗说的都好。” 然而—— 答应的很爽快,这并不代表他的执行力多有彻底。 “再不屑一点,或者冷傲一点。”麦穗儿学顾长挚一号双臂环胸,抬高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他做示范,“听明白了?类似这样,我们再来一次。” “哼。” “下颔往上抬抬,鼻音重些,不要拖音。” “哼,哼,哼!” “继续不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种。” “哼,哼,哼……” 哼了大半个小时,越哼越像大象打鼻息了…… 麦穗儿崩溃的抱头,她干笑着违心的鼓励他,“不错,这个暂停,我们继续做别的。” 若说顾长挚一号的鲜明特征,麦穗儿领悟的很彻底,他平常说话总带着几分傲气,嗤笑和哼声随手拈来,要一下子模仿的完全一模一样几乎不可能,所以他们现在只要能掌握住关键的语气词就好,然后话多时保持字正腔圆不带多余的感情,应该就能稍微应付一下? 努力纠正他平常说话软软的腔调。 麦穗儿顾忌着他伤势,十二点准时就让他躺平睡觉。 至于陪/睡什么的,尽管他坚持,麦穗儿却用一个很好的借口打发敷衍了,他有伤在身嘛,碰到伤口多不好,半是威逼半是哄劝,磨了几分钟顾长挚二号总算是应了声。 十二点半左右。 麦穗儿打着哈欠轻轻掰开他握着她手的掌心,悄悄离开。 寿宴就在下周末。 时间实在紧迫,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咬牙上! 凌晨的夜色已经全黑,麦穗儿扶额,站在空荡荡的廊道想了想,住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是才住过么? 遂,心安理得的推开之前住过的客房,洗漱入眠。 她生物钟一向规律。 七点左右准时清醒。 这儿生态环境极好,一觉酣眠,甫一睁眼,就看见眼玻璃落地门外的阳台上站着几只长得漂亮的小鸟儿,似在觅食。 它们步伐缓慢,忽的有一只警惕的抬眸,正对上她视线,吓得顷刻一动不动,像在打量她。 良久,麦穗儿轻笑一声,掀被下床洗漱。 早餐已经送来。 陈遇安要上班,已经坐在餐桌一端,他咬着三明治朝她挥手,“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凑合凑合吧,跟我们一样。” “挺好的。”麦穗儿拉开木椅坐下,视线轻轻往桌上晃了一圈,有三明治,牛奶,水果沙拉,蛋羹。饮食营养且清淡。 拿起三明治,抹了层蓝莓酱,麦穗儿朝旋转楼梯那儿望了一眼,问陈遇安,“下周末谁的寿宴啊?” “顾老。” “那不就是……”麦穗儿掀起眼皮,她动作一顿,转而狐疑起来,片刻后,缓慢的埋头继续抹酱。 自己亲爷爷的寿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准备? 家人之间,顾长挚意图伪装自己的举措是善意还是恶意? 好像怎么想,都不像是善意,毕竟为了让爷爷安心假装病愈什么的太不符合顾长挚的人设了,光想想一层天使光辉的顾长挚一号的画面,麦穗儿就恶寒的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个病,不可能连老爷子都不知道吧?”麦穗儿低头吃了口蛋羹,质疑的问。 “怎么可能?”陈遇安不可思议的挑眉,勾唇笑道,“顾长挚他又不是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小的时候总要有大人照顾,顾老当然很早就有察觉到,然后一直主张瞒着,没有对外声张过。” “为什么?” 陈遇安嘴角笑意更深,慢悠悠的喝着咖啡,摇头道,“不显而易见么?顾家有个晚上跟傻子差不多好哄好骗又呆滞的孙子,满城嘲讽倒是其次,关键万一被心有不轨的人盯上,你说怎么办?” “可我觉得,既然是幼时的心灵创伤,那时候治疗应该比现在容易多了。”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麦穗儿认为,家人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名誉财富这些东西,而是孩子的健康健全才对。 “反正……”陈遇安方要继续说话,抬眸间便看到一脸阴鸷沉闷的顾长挚行在长廊,正欲下楼,他立即飞快朝麦穗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呵呵的起身,“我吃饱了,赶着上班,你们俩慢用,再见。”一把飞快的抄起客厅沙发上的公文包,迅速如风般消失在门口。 麦穗儿回头瞅了眼顾长挚那副风雨欲来的样子,秒懂。 她默不作声的用勺子舀蛋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甭管是起床气亦或是兴师问罪,她选择用寂静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余光视线里。 顾长挚下了楼,落座在她对面。 双臂环胸,周身气压低沉,一瞬不动,一双眼睛好像正直勾勾的瞪着她。 麦穗儿庆幸自己脸皮厚。 在麦家住了那么多年,唯一特别会的就是装傻。 她努力忽略一切,认真的吃三明治,喝牛奶。 却把顾长挚气得不行。 他最烦她这一套。 任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呵……可劲儿的装! “我吃完了。”麦穗儿匆匆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喂到嘴里,咽下,朝顾长挚看了一眼,学陈遇安闪人,“我先回,你慢慢吃。” “你回哪儿去?”瓮声瓮气的从鼻腔里出声,顾长挚又嗤笑起来,“气都被你气饱了,还用吃?” 麦穗儿不得不偏头看他,旋即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摁键,答,“回家,以免气得你一日三餐都不用吃了。” “站住。”顾长挚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嘲讽道,“吃我家的东西睡我家的床,你怎么就没点自觉性?” 这话也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麦穗儿自认她已经够掩藏本性了,她不是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了?难道他喜欢她反抗? 无语的停下脚步,麦穗儿一脸请教的模样,“那你说说,正确的自觉性是怎么体现的?” 张了张嘴。 顾长挚抿唇,然后恼羞成怒的愈加狠狠瞪着她,“这还用我教?自己领悟。” “……”麦穗儿弯唇,忍俊不禁,这论装腔作势,顾长挚一定无人能匹敌。 “我可以给你打个比方。”顾长挚阴沉沉的看她,招手让她过来,懒洋洋的作好心状道,“这年头是个人都不会吃完睡完拍拍手就走吧?”又轻飘飘的盯着餐桌上的食物,一一挑剔,“我觉得今天的沙拉看起来很糟糕,三明治太硬中间的青菜蔫蔫的一点都不新鲜,蛋羹都凉透了我伤势这么重吃这个你于心何忍?”话语再度扭转,淡淡睨她一眼,顾长挚抬了抬下颔,忒矜贵,“我想喝汤,热乎乎暖洋洋的,譬如那大骨鲜笋汤什么的,就很好!” 麦穗儿“哦”了声。 她双手背在身后,憋笑,意味深长的朝他投去一瞥,恍然大悟道,“你想让我给你煲汤啊?早说啊,何必绕这么大的弯?” 故作淡定,顾长挚轻咳一声,耳尖却有些泛红,一本正经的强行狡辩,“这是你自己领会的,我可没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嗯,差了两章了。 宝宝会记得还债的QAQ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麦穗儿自然没走成。 她煲了一大锅汤后,被顾长挚秘书领去SD总部做最后的森源设计图细节调整,包括各种面料的选择。 接下来几日,基本都是这样的流程,白日在SD,晚上则回去继续“调/教”顾长挚二号。 对于模仿,麦穗儿逐渐掌握住了一点诀窍。 她趁平常交流时偷偷把顾长挚声音录下,剪辑,晚上循环播放,甚至当做催眠曲塞入顾长挚二号耳朵里。 至于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麦穗儿找顾长挚确定后在电脑输入,然后男声朗诵制成MP3格式,每晚都让他反反复复的背诵聆听。 然而对顾长挚来说—— 连睡觉都已经成了一种酷刑,堪比炼狱。 尤其次日醒来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简直一脑子懵逼。 几日转瞬即逝。 周五清晨。 迷蒙的睁开双眼,顾长挚愣了一秒,没好气的拔掉耳机用力丢开,转而用掌心捂住有些刺痛的耳朵,暗暗咒骂。 但打开电脑检查昨晚上的进度时,却不得不承认,好吧,麦穗儿这破烂主意竟然还挺有效果的…… 没眼睛看那个傻不啦叽的自己,多看一眼就一身鸡皮疙瘩,顾长挚冷哼着关掉笔电,拾起一旁手机,开始翻找手机通讯录,拨通一个号码后,他随口吩咐几句,迅速挂断。 然后优哉游哉下楼,行到楼梯中心,他越过玻璃门,斜眼朝餐厅瞥去。 陈遇安和麦穗儿鸡飞狗跳的正在用早餐,两人近日工作都颇为忙碌。 麦穗儿白日工作晚间依然要工作,凌晨才能通身疲惫的瘫倒躺在床上,所以每天早晨就比平常起晚了些,但今天是她去SD的最后一天,森源设计的案子即将彻底收尾over. 至于陈遇安,金融公司那边全新的投资计划遭遇了比较棘手的难题,如今团队在全力补救,亦是踩着满天星斗才归家。 作为伤患者,这别墅里的第三个人,顾长挚却滋润的有点儿遭人嫌。 他慢条斯理的下旋转楼梯,优雅的落坐在餐厅,拾起被扔在一侧没人看的晨报,掸了掸,轻飘飘朝正在迅速吃蛋羹的麦穗儿抬了抬下颔,问,“我汤呢?” “你自己去厨房看看煲好了么?好像煮的时间没到一个小时。”麦穗儿咬着三明治,口齿不清的转头问陈遇安,“你号……了么?带、带我一尘。” “OK!”陈遇安顺手捞了个茶叶蛋,抄起外套,去客厅沙发拿公文包。 麦穗儿跟着把包挎在肩上,嘴上叼着三明治在玄关换鞋。 顾长挚:“……” 有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他愤怒的一把将报刊拍在桌上,冷声哼道,“作为你们的领导,我觉得你们很有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我……” 话没说完。 “砰”一声,两人先后出门,再一声“砰”,是门阖上了。 顾长挚挑眉干瞪着眼,攥紧双拳,他抽搐着嘴角,盯着空荡荡的出口咬牙,指指点点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才是最高权力支配者,我让你们工作你们就得工作,我让你们休息就休息,行,你们就拼死拼活给我挣钱去吧,不要停,一群智障。” 耸了耸肩,顾长挚阴沉的起身,硬梆梆的僵硬着身子去厨房。 紫砂锅正在慢炖。 香雾缭绕,顾长挚吸溜了下鼻子,打开锅盖,啧啧,老鸭汤。 脸上怒意一扫而光,顾长挚不清楚火候,他的厨艺也就仅限于做一锅美味无与伦比的水煮荷包蛋而已,拿起木勺尝了口清汤,顾长挚拧巴着脸砸了咂嘴,没尝出味道,他又尝了一口,慢半拍反应过来,麦穗儿居然敢忘记给他放盐放调料?很好…… 他立马怒气冲冲的打电话。 高速公路上,陈遇安火力全开,赶在交通拥堵前极其有效率的把麦穗儿送到公司门口。 刚推开车门要下车,麦穗儿就接到顾长挚电话。 她不耐烦的瞅了眼来电显示,朝陈遇安挥了挥手,转身进SD公司大楼,划开接听键,问,“怎么了?” “麦穗儿……” 立即把手机拿远,眼见电梯即将合上,麦穗儿小跑着赶过去。 “很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麦穗儿,你马上给我回来,我……” 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麦穗儿朝周边的吃瓜群众不好意思笑了笑,捂着手机道,“我赶时间,给忘了,你自己加啊,料酒盐巴香醋鸡精,不都在橱柜里么?” 说得比唱得还容易。 他怎么知道要多少比例和分量? 顾长挚嗤声不屑。 “你自己看着加嘛,边尝味道边加,我要出电梯了,不说了,再见。”麦穗儿尴尬的捋了捋发丝,迅速挂断,在大家憋笑的嘴角下走出电梯。 得,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家有个生活白痴老公呢! 摇了摇头,方要踏进设计部,顾长挚电话勇猛的再度拨了进来,麦穗儿撇嘴,摁断,动作利落的关机,旋即直接丢进包里。 顾长挚不可置信的站在紫砂锅前,气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进锅里。 再拨,关机。很好,特别好…… 枯站了半晌,顾长挚绷着脸蹙眉无语的望着沸腾的老鸭汤,他给麦穗儿打电话是因为刚才没留神,一下子加了三满勺盐巴,简直咸到了一定境界,这可怎么办? 单手叉腰,顾长挚有理有据的思忖,断然是不能加水的,夺了汤的纯粹鲜香味儿,既然咸死了,不如加糖? 机智的抖了抖眉,翻找出糖罐儿,顾长挚很有自信的一连加了三勺,然后……味道有些怪怪的。 那可能是糖不够? 他迟疑的继续加了两勺。 加料酒加香醋又把不怎么认得的东西纷纷加了些…… 黑暗料理界king诞生! 这锅汤是彻底废了…… 废了不可怕,怕就怕在顾长挚执念太深,他一上午都耗在了把这锅废汤重新改造成鲜汤的伟大工程上。 结果是—— 结果是麦穗儿下午工作结束提前回来。 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站定在玄关口,嗅了嗅鼻子,然后用手指捏住。 脱掉高跟,她趿拉着拖鞋寻找根源。 奇怪,为什么在外面都闻不到,反而进了家就挥散不去?什么东西啊? 满头雾水的走进厨房,麦穗儿拧着脸终于站定在紫砂锅前,里面黑乎乎一团,夹杂着莫名其妙的褐绿色,光看着就和毒液有得一拼。 退后几步,从透明玻璃门往二楼看。 麦穗儿难以忍受的抿唇,这顾长挚都闻不出来?鼻子坏掉了? 她捏着鼻尖把汤倒掉,清洗,然后逃也似的跑到二楼。 廊道上依然氤氲着一股怪味儿,却比一楼好得多。 她挠了挠脖颈,走到尽头找顾长挚。 轻轻叩门。 无人应声。 麦穗儿迟疑了一秒,手上却已经惯性拧开了门柄。 这种行为—— 她只能总结为大概开习惯了? 眼前一片宽阔。 麦穗儿朝前行了一步,无语的望着大床上四平八仰躺着的熟睡男人。 他屋子内似乎喷了古龙香水,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只余一层浅浅的香味弥漫在空气内。 好笑的扶额,麦穗儿定定望着他,简直欲哭无泪,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鼻子没坏,他也闻到了,但就是什么都不干,关在自己房间喷香水?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真的好么? 视线轻轻一晃。 落定在他床边桌上。 麦穗儿摇着头走去,拿起他没喷完的一瓶香水,下楼,把客厅四面八方都喷了个遍。 大功告成。 吃了点零食,麦穗儿回房睡觉,这几日两头忙,森源和顾长挚参加寿宴的事情都拖延不得,她太疲累了。 昏昏沉沉躺在床榻,瞬间入睡。 夜幕寂静的来临。 晚风拂起,吹过万物,扫来丝丝沁人的凉爽。 玻璃垂地门敞着。 浅色窗帘摇曳,床上的人却睡得沉沉。 直至搁在一畔的手机突然“叮铃”一声,侧身而眠的麦穗儿皱了皱额头,迷蒙的睁开双眼。 天已经全黑了? 惺忪的拿起手机,麦穗儿揉了揉眼睛。 顾长挚发来的简讯? 一墙之隔,他真厉害…… 内容极其简单。 就两字,“过来”。 掬水洗了把脸,擦干,麦穗儿稍微清醒的去隔壁找他。 推开房门,空无一人,她往内走,看到偌大的床上摆了一个精美的黑色大礼盒。 收回视线,麦穗儿走到阳台,侧头,灯星璀璨中,看到顾长挚正坐在一棵绿树下,他手上执着玻璃杯,殷红色酒液伴着他稍微摇晃的动作波动着,熠熠生光。 大晚上的。 这么有情调? 麦穗儿轻咳了声。 他未偏头,浅抿了口红酒,淡淡道,“床上的礼盒看到了?去打开。” “装的什么东西啊?” 见他不答,麦穗儿撇了撇嘴角,转身后退,站定在床畔。 难道是顾长挚良心发现觉得她最近太辛苦给她的礼物? 麦穗儿不好意思的伸出食指拨了拨睫毛,嘴角微弯,又有点可惜,咳咳,其实折现就可以了嘛! 她微弯腰,掀开盒盖儿。 一瞬间,眼前霎时像是看到了一条银河。 麦穗儿怔了一秒,认真看。 礼服?银白色,做工倒是精致到了极致,碎钻从胸前往下蔓延,由疏到密,尤其摇曳的裙摆,几乎闪花了人眼,因为实在太过璀璨华美。 张了张嘴。 觉得裙子好看的同时,麦穗儿有点失望,她觉得她好像自作多情了,这显然不是顾长挚为了报答她送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顾长挚:“麦穗儿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TAT……”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麦穗儿伸手欲碰礼服裙摆上细密的碎钻,指尖即将触上时,她动作一顿,瞬息收回手。 正了正脸色,转身走到垂地玻璃门一侧,麦穗儿斜眼望向阳台庭院满目灯火中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没错。”顿了须臾,顾长挚忽的冲她露齿一笑,眉梢微扬,表情骄矜,仿佛很是自得。 没错? 没头没尾的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麦穗儿不耐的瞪着他,有点儿兴致缺缺,既然不是给她的礼物,那大张旗鼓叫她过来做什么? 埋头有下没下的用脚尖踢着地板,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墙角的一大盆可爱的多肉。 “就是你想象中的意思。”顾长挚坐在葱绿之中,他瞥了眼她故作不知的样子,轻哼一声,淡淡抬起下颚,唇角微勾,“去试试。” 试试? 右脚落定,麦穗儿莫名的抬眸,望向他,不知是不是星子和灯影纷纷入了他的眼,往常浸着几分讥讽的笑意竟突然好像多了几许暖意。 她想象中的意思? 麦穗儿张了张嘴,回头看了眼放在床榻上的精美礼服,这是送她的礼物?送一件日常根本就穿不出门的衣服作为礼物,脑子没问题吧?惊讶中透着几缕愤怒,愤怒中透着心疼,麦穗儿作为一个实务派,她觉得这个礼物真的和顾长挚一样,特别华而不实…… 然而—— 顾长挚接收到的含义却迥然不同。 她这表情? 怎么?不是早已料到?却又装作这幅感动欣喜诧异的样子给他看? 他心里鄙夷的哼了一声,眉头却不自觉舒展几分,居然有种颇为受用的感觉,再度开口,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去试试。” 张口想要拒绝。 可是…… 那件礼服漂亮的她居然有点舍不得拒绝。 麦穗儿踟蹰的盯着耀眼的裙摆,璀璨灯晕下,像近在咫尺触手可摘的星辰,有种神奇的魔力,仿佛走去,触碰它穿上它,就能获得幸福。 不知不觉。 等恍然回神,麦穗儿已经捧着裙子进了更衣间。 她乍然清醒,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低眉轻抚裙摆,麦穗儿抿唇,眸中一亮,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打算把这件华美奢侈的礼服转卖出去,先找乔仪过过眼,然后确定大概价格,至少六位数吧?还是保守估计的价值…… 反正送给她之后就是她的东西,顾长挚已经没有权利斥责了对吧? 但在卖掉之前,穿一次,就试穿一次,也不算什么啊对不对? 对。 麦穗儿笃定的点头,将礼服放下,她缓慢褪掉原先的衣衫,换上长裙。 阳台庭院。 顾长挚等得无聊,他食指弯曲,叩了叩石桌桌面,百无聊赖的回头盯着玻璃垂地门处,空无人影。 他撇了撇嘴角,执起玻璃杯,仰头饮尽红酒,又朝侧后方睨了一眼。 也太慢了……她属蜗牛的么?一件衣服而已…… 扯了扯衬衫,顾长挚不耐起身,皱着眉头朝房内而行。 走至玻璃门前,他脚步微微一顿. 旋即漫不经心的朝敞开的罅隙望去,却戛然一怔。 水晶灯下,麦穗儿端坐在床尾,而那里却是专属于他的极其隐私区域。 一袭银白色礼服将她姣好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深V,却没有一丝轻浮,反而透出几许不染纤尘。黑发自由的顺着背脊铺下,线条温顺。 长长的铺满碎钻的裙摆从她腿间一路往下蔓延,轻轻落在地面,裸/露出纤细脚踝…… 她侧脸莹白,恬静极了。 整个人好像淡淡的散发着光亮,像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顾长挚怔了几秒,忽的握拳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蓦然回神,麦穗儿惊了下,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站在门侧的男人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其实她坐在这有一会儿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穿着“礼物”拔腿就跑,毕竟特地走到阳台做什么?给顾长挚看?这岂不是很奇怪么? 但是—— 他送的礼物,他让她去试试,这…… 哪知犹豫间,人倒已经主动走了过来。 麦穗儿捋了捋长发,有点没话找话,“很合身。” “当然。”顾长挚走近几步,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她,挑眉,双眸中微微沁出得意,“量身高定,连夜赶制,我眼光,你应该有分寸。”说着说着,更得意了,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叫嚣着活跃着。 麦穗儿“哦”了声,不是第一次听他卖弄,这次却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卖弄的东西正在她身上穿着,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尺寸?” 耸了耸肩,顾长挚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简直不以为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显而易见? 麦穗儿下意识用双臂护住胸?狐疑的瞪着他。 靠眼力? 流氓…… 又或者两人在接触过程中被他手量?说好的对女人不屑一顾敬而远之呢? 假正经是不是? 顾长挚看她脸色一变再变,莫名其妙一番后,振振有词的愤怒道,“瞪什么瞪,不就随便查了查你资料?三围这些信手拈来,你有什么可瞪的?” “……”资料?麦穗儿懵了一秒,缓慢的松下手放在床沿,神情不免有些讪讪然,但转而又想起不对,他查她资料还有理了是不是?这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两人相互怒目。 半晌,顾长挚摆了摆手懒洋洋道,“不跟你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人计较,衣裳穿好了来跳舞。” “跳什么舞?”完全一脸愕然,甚至都忽略了“无理取闹”这个十分不合理的形容词。 顾长挚睨她一眼,朝她随意的伸出左手,动作虽散漫,却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他语气亦极其自然,“晚宴,你作为我的女伴,难道不需要陪我共舞?我们先试试。” 女伴? 什么时候的事情? 麦穗儿微微张嘴,突然觉得心口一疼,想要吐血。 什么礼物?从来就没有礼物,敢情这就只是一条让她陪他去参加晚宴的装备而已…… 顾长挚,你—— “我不跳。”麦穗儿猛地起身,提起裙摆,绷着脸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去做你的女伴?我为什么要跟你跳舞?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顾长挚神色也蓦地微僵,他忿忿不平的吐槽,“你内心此刻一定兴奋得五光十色对不对?你其实满含期待对不对?一次又一次这样欲掩弥彰欲拒还迎压根没用。”顾长挚脸色沉郁,一副“我已经洞察一切你不要再装了”的神情。 “我才不兴奋,才不期待。”无语到近乎失言,她弱爆了的回击。 自知这话攻击力低到一定境界,麦穗儿气极,懒得看他,转身就走。 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 麦穗儿扳着脸不回头,她知道,这男人一定要傲慢的凶她了。 然而—— “穗穗。” 轻浅的低沉的微微包裹着柔和的音调? 顾长挚? 并不是,他从没有这样叫过她。 实在太过惊悚。 麦穗儿身体僵硬,她顾不得生气,蓦地扭头,不可置信的仰头望向他那张俊脸。 “穗穗,跳舞。”顾长挚弯了弯嘴角,拽着她侧身,朝阳台走去。 他力气大,紧紧扣住她手腕,麦穗儿仍有些迷蒙,半推半就的被他带到阳台庭院中央。 没有音乐,但有灯光。 没有观众,但有星辰。 大概是他动作太快,腰肢瞬息便被他宽大温暖的掌心揽住,这支华尔兹的前奏已经在她毫无防备的前提下拉开…… 麦穗儿钢琴舞蹈都有涉猎,麦家在这方面从不刻意限制。 华尔兹并不难,再难的舞蹈她都跳过,所以一些动作早已熟烂于心,她基本都是配合着顾长挚轻松的旋转走位。 “不错。”顾长挚双眸微弯,“配得上做我舞伴。” “你不用说第二句。”麦穗儿挑了挑眉梢。 两人对视一眼,转瞬,又是一个完美的旋转…… 葱葱郁郁之中,泠泠月光之下。 男女偶尔交叠偶尔分开的倒影在地面极有节奏的舞动着。 随着动作,两人缓缓朝墙面靠近。 突如其来一个急促的调转位置,麦穗儿后背蓦地被他抵在墙壁,一切舞步都戛然而止。 掀起睫毛,她有些不解的望着俯身朝她逼近的顾长挚。 背着光影,他眼眸漆黑,游走着一团暗雾。 一点一点,愈发逼近。 麦穗儿却迎着光,她视线微抬,正好落在他薄唇上,他唇形好看,嘴角有点微微的天生上扬,可惜他却暴殄天物,总用它作出那些讨人厌的弧度…… “穗穗。”顾长挚单手靠在壁上,环住她,低哑的笑道,“已经到了你教他跳舞的时间。” ?麦穗儿一时没明白,余光却瞥见他贴在墙面上的右手往上挪了挪,下一秒,阳台庭院,内里卧室,霎时一片漆黑。 他关闭了指控感应灯? 关个灯而已,靠那么近干嘛? 她登时甩开他的手…… “穗穗。”揉了揉眼睛,顾长挚二号立即委委屈屈的轻嚷。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周日下午。 麦穗儿对着镜子轻吁了一口长气,一场宴会而已,本不用如此紧张,但关键是—— 这场寿宴似乎并不简单! 连续一周,她对顾长挚二号的训练仿若已经到了最终考核的时刻,她这个工作是否能画上个圆满的句号未可知,尤其她竟还得陪同着他上“考场”,万一露馅,麦穗儿垮下肩,双手微微捂住眼,陡然觉得有点儿浑身无力。 情不自禁再叹一声气,麦穗儿提不起劲的睁眼,挪开挡住视线的掌心,刹那间,指缝罅隙内隐约勾勒出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伴着双手彻底松开,眼前的男人霎时清晰的倒映在眼帘。 身前方型长镜内,顾长挚一袭纯黑色燕尾服,内里搭配的是一件常规的雪白衬衫,所有扣子都扣得严谨,头发梳得光滑且一丝不苟,眼神却是清清淡淡的,了无波澜。 麦穗儿戛然一愣,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都不带声? 两人距离较近,从镜子里看去,身形微微交叠在一起。 甚至她好似只要往后退上一小步,就能撞进他胸膛…… 冷不丁的,让她想起了昨晚。 灯光熄灭色调后,昏暗里,她教顾长挚二号跳舞。 大约另个他自己是会的,身体节奏感和动感都很好,教导的过程并不艰难。 她喜欢那样子乖巧的他,加上先前对她的舍命相顾,她打心底对他有种纵容的感觉。 月光颜色清淡,两人说说笑笑,一切都恬静极了。 “穗穗。” 不知是第几遍舞毕,他突然俯首,温暖的额头抵在她额前。 咫尺之距,目目相对,他眸子漆黑,沁着笑意,像点缀了细细密密的星光,他双手占有性的揽住她腰,笑得纯真而无害。 她跟着弯唇笑了笑。 原本推开的动作不由作罢。 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的…… 孰知下一秒,他下颔微微下移,柔软的唇竟猛地落在她略垂的眼皮上。 他舌尖滚烫,轻吮一下后,又试探的舔了舔。濡湿的凉意划过脆弱单薄的右眼皮,她几乎是吓傻了眼,一动不动,有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穗穗。”他口齿不清的溢出一声呼唤,黯哑而低沉…… 或许是气氛太过旖旎。 或者是他的声音堪比天籁,她居然并没觉得恶心…… 但,好像和家里那只小花喵舔一下手背是不一样的! 思绪幽游一圈,陡然回归。 麦穗儿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她迅速眨了眨眼,瞥了眼镜子里没什么表情的顾长挚。她怪有些尴尬的立刻往前一步,刻意的与他拉开距离。 垂眼,指腹轻轻揉了揉右眼皮,麦穗儿干巴巴的没好气朝身后道,“你不敲门就进来?” 挑眉。 顾长挚忍住下意识讥讽的想法,这是他家,她还真以主人自居起来了? 不过—— 现在他对她要哄着供着捧着,以免她临阵脱逃,对于晚上的那个“他”,顾长挚没有把握,或许麦穗儿陪在“他”身边会更稳妥些? 至于如何说服她?很简单,就和昨晚一样,事实证明,女人嘛,都爱吃这一套,都爱被人温柔以待?啧啧啧!肤浅。顾长挚在心里嗤之以鼻,好比麦穗儿,稍微施以美色,勾勾手指就轻而易举的乖乖听话,如此好哄,真不知是她傻还是他魅力太大。 顾长挚扯了扯绷紧的衬衫衣领,眸中划过一丝笃定和得意,大丈夫能屈能伸。她不最爱在他眼前演戏?唔,他姑且就配合她一回。 “穗穗,是你没关门。”顾长挚放软了声调,无形中颇有些效仿起“小顾顾”来。他侧身朝后方抬了抬下巴,故作无辜,“我以为你在邀请我进来欣赏你的貌美如花。” 麦穗儿:“……” 她顷刻以一种在看陌生人的眼光瞪着面前这个男人。 什么鬼? 险些呛着,麦穗儿都忘了吐槽他的话,没关门和邀请人进来的概念隔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吧? 还有……貌美如花? 抱歉,她吓得都已经快形同鬼色。 麦穗儿瑟缩了下,捋了捋落下来的一缕发丝。 他特意请来的知名造型师leo刚亲临别墅给她做了妆容和发型,长发盘起,突出脖颈线条,几缕松散发丝垂下,微卷,与一本正经的盘发中和,以免显得过于刻板。 虽不得不承认,leo有一双妙手,分明简单不过的造型,却让她和以往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但是—— 顾长挚的话好惊悚。 总令人觉得水好深,有阴谋,该不是待会儿有龙潭虎穴?上刀山下火海? 麦穗儿双手握拳,狐疑的瞪着他,默默往后倒退,直至撞上方镜,退无可退。 后悔了。 麦穗儿轻咳一声,她抿唇道,“我不……” “等下。”顾长挚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左手忽的伸出来,掌心托了个精致的长盒。 他修长的手指将盒盖弹开。 霎时光芒从中溢出,璀璨夺目。 又是装备? 好生奢侈的装备。 麦穗儿盯着项链和一对耳坠,依稀是蓝色宝石?成色极佳,切割面光滑,精巧至极。 好看是好看,特别好看,但又不是她的,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皱了皱鼻子,麦穗儿别过眼,余光却见顾长挚将长盒搁在一旁梳妆台上,他从中取出蓝色宝石吊坠项链,瞧这举措,想亲手给她戴上? 别吧…… 眼看他果真踱着闲散的步子朝她走来。 麦穗儿后背贴在冰凉光滑的镜面,脑海乍然又蓦地浮现出他俯首吻在她眼上的画面,脸色染上一层窘迫,她猛地一把从他手上把项链夺过来,“我自己来。” 她微低头,双手捻着泛着光泽的细链子,想扣在脖颈间。 许是太过着急,竟怎么都扣不上。 麦穗儿愈发焦切,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轻笑,她急得耳尖都有些发烫…… “哼,口是心非。” 温热的气息突然扑在她脖颈间,与此同时,一双手从她指尖接过项链。 顾长挚这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点新奇,他睨了眼项链构造,视线不由略过她泛着桃红的耳尖,本要扣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勾了勾嘴角,轻飘飘道,“你想要我给你戴就直说,何必作戏?” 麦穗儿已经不想再做任何徒劳挣扎,就知道他会怎么想。 心里憋了口气,她梗着脖子不作声。 如此,在顾长挚眼中,这便等于不打自招。 他心情愉悦的慢条斯理给她扣上项链,眉色张扬,“很漂亮。”顿了顿,“我说项链。” 麦穗儿不以为意,轻声道,“你的项链你当然说好看了。” “是你的项链。”顾长挚单手插在口袋,靠在一旁桌侧,慵懒的歪头含笑打量她,“礼物。” 这才是礼物? 麦穗儿张了张嘴,拒绝?好残忍啊,接受?真的接受也有些怪怪的…… 迟疑间,他已经捧着耳坠朝她伸出手,眉梢扬起,隐隐藏着几分促狭,“穗穗,需不需要我再次为你服务?” “不需要。” 生怕他又逼近,麦穗儿从他掌心夺走耳坠,利落的戴上。 然后抬头瞪他。 “完美。”顾长挚上下打量她,伸出臂膀,毫不吝啬的赞美,“我是认真的。”他是在认真的夸她,瞧,多么虔诚。 犹豫了一秒,麦穗儿挽上他胳膊,心中莫名微微一动,有些怪怪的,有些想退缩…… 两人并肩走出卧房,下旋转楼梯,出别墅。 车已候在庭院之中。 遥远的天边铺着火红的晚霞,太阳即将坠入地平线。 约莫还有两个多小时天色才会昏暗下来。 顾长挚替她拉开车门,嘴角含笑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脚上高跟鞋不稳,麦穗儿惊得差些崴脚,她提着裙摆惊心动魄的坐到车上,顾长挚这个样子,真的特别…… “你实话跟我说。”等他从另边上车,麦穗儿微微朝他靠近,低声道,“你是不是又想着怎么坑我?” “穗穗。”顾长挚蹙眉,浑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想我?放心,哪怕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顾长挚,你还好么?”麦穗儿有些嫌弃的起身弹开,她打心底觉得这次一定凶多吉少了对不对?让顾长挚鞠躬尽瘁来保护她?呵呵,好冷的笑话,连鬼都不信。下意识触上车门手柄,麦穗儿随时作出临阵脱逃的架势。 淡淡睨了眼她动作。 顾长挚撇了撇嘴角,都豁出美色了,她居然还敢跟他闹?猛地俯身一把扣住她腰肢,他紧抱着她半倒在车后背,冷声朝前方驾驶座的男人道,“开车,加速。” 语罢,猛地一个颠簸,车迅速滑入行道,飞驰在柏油公路上。 麦穗儿简直措手不及。 因为颠簸,她更用力的跌倒在他胸前,毫无间距,甚至是激烈的正面碰撞。 胸口一阵疼痛,麦穗儿要气死了。 若说她本来不想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可这会儿也被他激出了怒意! “顾长挚。”她愤懑的一拳揍在他胸口,“你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先生到底几分哄几分真情流露只有他自己知道呵呵哒。 穗穗究竟几分被美色所惑几分情不自禁也只有她自己知道←_← 哦,还有我知道,哈哈哈哈…… 中秋快乐,后天晚上十二点前这章会送红包么么哒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一路缄默。 麦穗儿扳着脸,车门被锁住,她趴在车窗,定定瞪着路畔迅速往后倒退的一列小白杨。 天色旖旎,红霞给世界氤氲了一股暖晕,行在路中,微风相送,很快,麦穗儿就被大自然拂去几分恼怒。 她当然是生顾长挚的气,果然,伪装就是伪装,一瞬间,这厮的真面目就暴露了出来。 傍晚五点多时,车顺利抵达园区。 这区域寸土寸金,附近都是赫赫有名的权贵集中地,能在此地驻居,便是身份的象征。 麦穗儿倒不生怯,只是觉得心里头堵了一团棉花似的,看见顾长挚就要忍不住侧目…… 两人方才一番闹腾,顾长挚挨了她几拳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心里头本就藏着事,加之性格倨傲,麦穗儿都落在他车上了,木已成舟,有恃无恐,便懒得再腆着面皮去哄劝, 车停在庭院。 顾长挚先行下车,他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朝纹丝不动的女人伸出右手,挑了挑眉。 老宅古韵气息浓厚,前前后后有不少人的目光正朝此处瞥来。事已至此,麦穗儿是有分寸的人,不至于在这里再和顾长挚闹起来,她低眉将手搭在他掌心,顺着他动作将双脚落在地面,缓缓下车。 裙摆悠长,伴她动作轻微移动,碎钻在光下璀璨生华,一下子就夺得满场注意力。 麦穗儿挽着顾长挚臂膀,随他往前而行。 高调成如此模样,她先前并未做好准备,想来是她太过天真,毕竟顾长挚的出场风格她是领教过的…… 庭院灯光充盈,寿宴氛围极强,此时已有不少人提前抵达,接应生忙着接引宾客,一路上,三两男女聚在一起寒暄,非常热闹。 顾长挚按理说应该算主人,但一直到步入正厅,他的行径反而与一般的宾客无二。 好奇的偏头看他,他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眸中却是一片清泠。麦穗儿抿唇,欲收回视线,凑巧他却侧眸望向她,嘴角笑意收了收,眸中却似有若无的藏有几分安抚,也不知是不是她会错了意…… “少爷,老爷有请,在楼上书房等您。” 蓦地,一个年约五十旬的男人恭谨的迎面走来,他微微弯腰,低眉,停在他们身前,背脊挺得很直,动作十分规矩。 顾长挚淡淡颔首,“嗯”了声,却没什么行动,带着麦穗儿欲绕步离开。 “少爷。”落在身后的男人重复唤他一声,语气不平不仄,没有多余的情绪,“老爷有请。” 顿步,顾长挚面无表情的回头,盯着他不出声。 麦穗儿看得窘迫,顾长挚明摆着不想去。 只是—— 她夹杂在他们中间,似乎有些尴尬。 厅堂宾客愈来愈多,甚至有不少眼熟的面孔,这个眼熟,当然不是麦穗儿认识他们,不过是在杂刊新闻上见过。 心中有些咋舌,又觉得理所应当,顾氏声名赫赫,好比顾长挚之所以让人退避三舍忌惮有加,除了他那糟糕的性情之外,身份才应该是重中之重。 从踏进正厅那一瞬起,麦穗儿就觉得针芒在背,此时更甚,四面八方像有无数道隐含试探新奇的目光偷偷落在她身上,却又不是光明正大的瞧…… 两相对峙之下,顾长挚终于缓慢的动了动,他带麦穗儿调转方向,是楼梯那边。 这一举措不仅惊呆了麦穗儿,连男人也不禁深深锁眉,他拔步追上,轻声在背后提醒道,“少爷,老爷指明要见您。” 潜意思分明,无关人等退散。 麦穗儿听懂了。 她自然不信顾长挚听不懂。 但他紧紧箍着她手腕,劲道有些蛮横,不给她退缩的余地。对于身后男人的提醒,他亦根本不屑回应,脚下步伐丝毫不停,领着她沿着阶梯步步往上。 完了。 她果然入了他的坑。 麦穗儿笑不出来,她绷着脸,余光留意到楼下,更多的人正注视着他们,眸中意味不明。 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质问。 楼梯很长。 等行到廊道,楼下嘈杂顿时清净不少。 麦穗儿穿着高跟鞋,走路不快,她心中有些乱,顾老爷子和顾长挚的关系或许比她想象中复杂?她疯了才把自己搭进去,她又不是顾长挚的挡箭牌,只是“陪考”罢了,她需要看顾担忧的是另个顾长挚。 周遭没有第四个人,不用再芥蒂环境,麦穗儿止步,她扯了扯顾长挚,蹙眉,轻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在这里等你。” “已经到了。”顾长挚没有看她,直接拉着她拧开右侧房门,踏步而入。 迅雷不及的被他扯入另一个空间,麦穗儿踉跄了下,后高跟微崴,慌乱之下,她双手下意识攀附住他臂膀,才稍稍稳住身形,举动却是太过滑稽亲昵了些。 尤其抬眸便对上前方扫来的两道不明视线。 麦穗儿站好,缩回手,有些进退两难。 书桌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架着副眼镜,脸部肌肤松弛,浑浊的双眼却透着一股慑人的精明锐利。 在他左侧,站着个年轻男人,西装笔挺,面容温和,友善的朝他们弯了弯唇。 “就是她?”合上正在翻阅的簿本,顾老从镜片里掀了掀眼皮,冷冷略过麦穗儿,蓦地拾起旁侧的印章猛然朝他砸去,“你这混账,你动孙家做什么?那女人早晚不过一个死,最多一两年,你非要……”他大力拍了下桌面,起身指着顾长挚怒骂,“忤逆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家盘根交错,再说哪家没点儿心照不宣上不得台面的底子,你偏要戳破引得人心惶惶是不是?” 印章不大,却是卯着狠劲朝面门掷来。 但方位有些失了准头,顾长挚侧身,单手托住麦穗儿后脑勺,挡在她身前。 他身形高大,将她整个都护住,麦穗儿整个人有些懵,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下一秒就听到印章砸在他脖颈附近的闷响声。 头顶旋即盘旋起一声熟悉的嗤笑,顾长挚的声音与往常差不多,可麦穗儿却敏感的察觉寒意更甚,他从前的语出嘲讽都透着股不经意,但这次不一样。 “哦?那顾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又是什么?”顾长挚语气不屑,他很快松手,重新转身面对他们,勾了勾嘴角。 麦穗儿沉默的盯着他背影,孙妙陈国富与麦心爱那桩乱七八糟的事她一直没弄太清楚,恰巧这一周事情太多,警署那边亦没有联系她。 所以?什么意思? 顾长挚站在她前方,挡住了大部分视线,麦穗儿微微偏头,望向顾老怒意焚烧的脸。 她可以理解为孙妙被顾长挚抓住了什么把柄?并已经曝光?甚至影响到了顾家在阶层里的名声? 顾长挚一向是睚眦必报的人,从不肯吃闷亏。 这次麦心爱的事请波及到她,她又波及到了他,从最终结果来说,作为最无辜的人,顾长挚的伤势却最重,所以他究竟是给她出气还是给自己出气,谁知道呢? 然而—— 心头仍旧有些震撼。 顾老怒瞪顾长挚,胸脯被气得大力起伏。 “您别生气,都是小事,不值当。”立在顾老身侧的年轻男人连忙上前搀扶,并朝他们笑了笑,明显是在和顾长挚说话,“今天是老爷子大寿的好日子,凡事以后都好商量。” 这个男人是谁?有什么资格插话?麦穗儿目光落在他隐在桌下的双腿,总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怪怪的,缓慢而僵直。 另外,他的长相,和顾长挚竟有些微的类似,鼻梁高挺,双唇偏薄,都是十分标准的俊颜。 “把灯关上。”顾老脸色铁青,他一把挥开年轻男人的手,深吸一口气,双眼定定盯着顾长挚,透着凶狠和厌恶,“我不会把我和你父亲打下的江山交给一个有致命缺陷的非正常人去挥霍践踏。” “老爷子……”年轻男人似想劝导,却被顾老再度厉吼道,“还不快去。” 麦穗儿吓了一跳。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羡慕那些有家人的人,可原来有些亲人却不如不要。顾长挚的病情根源且不提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但分明可以提早治疗,不愿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言语去伤害他? 年轻男子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附近的电控面板。 动作依旧滞缓,膝关节十分不便利。 麦穗儿抿唇,猜测他腿可能有点问题。 由始至终。 顾长挚再没说一个字。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平淡。 犹豫了一秒,麦穗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自然垂落在腿侧的左手。 他掌心宽大,却透着冰凉。 麦穗儿见他无动于衷,努力用她微弱的温度去暖化他。 年轻男人终于走到墙侧,他回头看了顾老一眼,抬手,“啪嗒”一声,室内霍然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有一刹那的不适应,麦穗儿闭目,抓着顾长挚的手有些微颤,她觉得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事情似乎比她以为的要重要很多,而面对的人,也强悍很多。 蓦地。 厚实宽大的掌心突然回握住她,将她的几分战栗和不安感揉碎在了他沁凉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了一半卡住写不动了就睡了TAT 没写过这种情节,后面的需要理理,应该很快就顺好了\(^o^)/~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书房玻璃窗半敞,纱帘随轻风摇曳,扫进几丝冷月光。 麦穗儿侧目,借微弱的暗光仔细端详站在身侧的男人,他五官硬挺,阴影落在鼻梁,勾勒出坚毅的弧线。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麦穗儿心突地拧成一团,顾长挚这个举措是在熄灯的瞬间,什么意思?安抚她?可…… 冗长的缄默,书房内分明站着四人,却一丝声响都无。 如有一只无形的怪兽盘旋在高空。 突地,一声嗤笑蓦地响起,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的冷厉。 顾长挚讥诮的嗓音透着低沉和隐忍,“费尽心思证明我不是个正常人?不好意思,您应该要失望,毕竟结果没能如您所愿。” “顾长挚你……”下一瞬,透着震惊和愕然的苍老声音顷刻萦绕在耳边,顾老失语片刻,默了半晌,复而凉薄阴森道,“就算如此,你的经商天赋也远远不够,我会将你父亲的付出折算成股份给你,你这畜生别再兴风作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没把顾氏放在眼里,咳咳……哪怕我怕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毁掉顾氏,咳咳……” 一段话说完,浓烈的咳嗽声不断,麦穗儿安静的站在顾长挚身侧,听见那个年轻男人说了声“您别生气当心身子”,依稀是朝顾老走了过去。 轻轻往顾长挚身边靠近一些,麦穗儿受够了,这里的氛围太过糟糕,让她有点犯恶心。 顾长挚没有任何动作,等激烈的咳嗽声消停下来,他又接着轻飘飘道,“怕是折算下来,整个顾氏也差不多了,您当年东山再起靠得是谁的钱?”字里句里嘲弄意味十足,充斥着蔑视。 “咳咳顾长……”顾老话未说完,再度被自己喉咙口涌出的咳嗽声打断。 “当心身体。”顾长挚霎时浅笑一声,“今日可是您寿宴。” 麦穗儿掐着点,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解气,应该是最后一击,便捏了捏顾长挚掌心,拉着他往外走。 浑然不顾身后夹杂着咳嗽声的怒骂…… 两人匆匆行出长廊。 长廊上的暖光不知何时也已熄灭,麦穗儿牵着他快速往前。 哪知身后的人突然扯了扯她手,不动了,语带嗔意和委屈,“穗穗,走不动了……” 脚步陡然停下。 麦穗儿怔住,她迟钝的顿了会儿,才想起这个是顾长挚二号,对,四周都黑着呢! 她有些疑惑的转身,在昏暗中锁住顾长挚隐约的轮廓,他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她给他录的那些,而且怎么可能接的恰到好处?就像是白日里的顾长挚一样。方才那一瞬,她真的以为…… “你什么时候背下来的?”麦穗儿试探的追问。 “我……”迷惘的挠了挠后脑勺,顾长挚摇头,又忐忑的盯着她,“不知道,控制不住,觉得这些话好熟悉,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还有穗穗,小顾顾表现的好么?你满意么?你的愿望实现了么?”边说边兴奋地晃着她手,语气明快。 “满意。”麦穗儿垂眸低声答,可心里却沉甸甸的,他这是什么情况?顾长挚潜意识里藏着另一个自己,两个分/身明明是彼此毫无影响和记忆,然而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这样,或许她的猜测是对的?晚上的顾长挚很清醒?只是下意识的去隐藏去伪装? 这样分析对么,麦穗儿不确定的咬牙…… “穗穗,你为什么不说话?”身前的男人蓦地低下头,单手捧住她的下巴,额头轻轻朝她靠过来,像一只撒娇的狗狗蹭着她。 呼吸交融,热气扑在鼻尖,麦穗儿冷不丁回神,她别过头,避开他亲昵的动作,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问。 两人并肩下楼。 一楼厅堂灯光湮灭,四周挂着绘有寓意长寿的松柏青竹的灯盏,萤光浅浅。 麦穗儿不清楚顾家内部的事情,就方才的短兵相接你来我往来看,关系可谓是水深火热。顾老对顾长挚的言语并不善,口口声声充满恶意。而且,sweetdream运营的一直好好的,说顾长挚能力不足未免太过牵强,还不如直接说我不喜欢你。 再从另个角度来看,顾长挚也确实对顾氏不上心,突然要争顾氏,图什么? 他不缺钱财,不在意声名,倒是陈遇安,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他又忙什么呢? 太多疑问和好奇。 可麦穗儿知道,都不是她该去思考的东西。 这段日子,她看似和他们走得近,实际上,她依旧对顾长挚一无所知,就连牵扯到与她自身有关的孙妙的事情,她都丝毫不了解。 说到底,她也就只是一个陪护罢了。 “穗穗,跳舞么?”顾长挚目光扫过舞池里的身影,转瞬满含期待的望着麦穗儿。 她没有心情跳舞。 麦穗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可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面对另一个顾长挚,她不想和他冷战或者争执,更累。 “跳吧……”麦穗儿有气无力的颔首,任由他拉着她高兴的步入池中。 不敢凑近灯光充足的地方。 麦穗儿与他站在背光的角落,在轻悠扬醇厚的大提琴声里徜徉。 “穗穗,你为什么不开心。”小心翼翼的低头,顾长挚沮丧的抿唇,自责道,“一定是我刚才没有表现好,我们要不要再上去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麦穗儿扯了扯唇,干笑一声,还嫌气得人不够么?她摇头,“没有,你表现得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唔,那穗穗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她遇到什么问题了? 麦穗儿蹙眉,答不上来,她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了,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在做什么。 一开始只是图钱而已,走向却怪怪的。她的生活不知从何时起白天也是顾长挚晚上也是顾长挚,太被动,被动的跟他置气,被动的接受他的依赖和保护。不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真有那么喜欢钱么?还是出于关心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他的提议? 任何事情揉进了私人感情,那就变了味道。 麦穗儿敏锐的觉得她已经不再讨厌顾长挚,甚至在他倔强的奋不顾身想保护她后她也想保护他,尤其方才在书房,会因为诋毁他的话而生气,会因为他的遭遇而心头一紧,这不是职工与雇主之间的度,那朋友之间是不是这个度? “穗穗,没事。” 身体骤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宽大的掌心轻轻拍着她背部,安慰她,“穗穗不要皱眉,心疼。” 微僵的靠在他胸膛。 麦穗儿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在她心里,两个顾长挚好像没有区别,她讨厌一号时难免会影响到她对顾长挚二号的态度,而一旦被某些事件改变想法,她就谁都不憎恶了。 朝夕相对间,原来这个男人也不是可恶到无可救药…… 至少无论哪个他,都有努力的去救她。 这真是一个令人沉重的领悟。 麦穗儿推开他,站定在舞池。 治疗的事情进行到一半,不可能言而无信半途而废。晦暗灯晕下,她目光定定的盯着顾长挚有些无措的脸。 任何时候,剖析自己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她可能是审美出现了些微偏差,又或者是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太容易被感动,所以结论是,她对顾长挚的在意和关切,超过了金钱的界限。 但超越的不多。 悬崖勒马,一定能及时挽救她迷途的理智。 只是,还是不确定。 麦穗儿单手托着下颔,眯眼打量顾长挚二号,不可能是喜欢吧?她不是受虐狂不喜欢被人压制,明显顾长挚一号控制欲极强。然而她也不是喜欢主导一切的人,顾长挚二号又太乖了,绝对不是她需要的类型。 大抵是感动吧…… 因为感动,所以想要报答。 她很多话说不出口,糟糕的事情选择忘记,但是他对她好的事情却一笔笔记在了心底,久而久之,顾长挚这三个字的痕迹就愈来愈清晰? “穗穗。”顾长挚可怜兮兮的瞅着她,慢慢朝她挪过来,见她没有抗拒,捉住她的手腕晃了晃,“穗穗你又吓坏我了。” 麦穗儿盯着两人相触的手,她突然认真的问,“你上次亲我眼睛,什么感觉?为什么要亲我?” “软软的,痒痒的。”他歪着头状似在回忆,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眼睛里一片灿灿然,“就是想亲,现在也想。” 抽了抽嘴角。 麦穗儿觉得她问他可能问错人了。 在他眼里,亲她和亲花亲猫可能是一样的意思。 头顶拂来一片暗影,抬眸,就见他又凑了过来。 麦穗儿猛地偏头躲开,没让他得逞。 “穗穗。”顾长挚有点儿不开心了,似乎在埋怨她不给亲。 她脸色也有些不好。 麦穗儿恼了一阵,回头望着他半隐半现在微光里的面容,她不知道还要陪他治疗多久,只有寻觅真相勇于面对做出抉择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她不信她审美真有那么离奇。 借力回攥住他手腕,麦穗儿蓦地踮起脚尖,朝他偏薄的双唇吻去。 温软相贴。 “唰”一下,大厅璀璨的水晶灯霎时重新亮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待替换 若不自动替换内容可以点击个人中心清缓存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水晶灯奢华至极,厅内顷刻被耀光照亮。 麦穗儿脑中一嗡,浑身如绷紧的琴弦。她条件反射的阖上双眸,身体仍紧靠在那温热的胸膛之上,两人贴合的唇瓣在鼻息之间逐渐变得炽热滚烫。 她手攥着顾长挚衬衫袖口,灯光重燃前一秒,他的掌心迎合般的轻轻扣住她纤细的腰肢。 什么情况? 短短几秒的功夫,麦穗儿根本没有时间去思忖她对他的生理反应,一刹那,她脑海里的意识仿佛翻越过重重高山,尴尬、羞窘、难堪…… 不安的睫毛飞速眨动,她猛地鼓起勇气睁眼,霎时撞进一汪沉淀着幽深湖泊的漆黑眸子。 麦穗儿怔在原地,没有人往后退开一步,依旧保持着亲密的亲吻的姿势。 目光相触。 咫尺之距。 顾长挚有些不在状态。 最初的迷蒙之后,他眼神恢复几缕清明。 奇怪,这样匪夷所思的状况他竟不觉得有多排斥和震惊,心中甚至滋生出几分了然,呵呵,她终于抑制不住心底的魔爪朝他出手了?看看,他的担心有多明智! 女人柔软的唇瓣氤氲着浅浅的果味香气,勾的他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她呼吸轻盈,一副被吓到的呆滞模样。 顾长挚心底哂笑,面上却毫无波澜。他微微挑眉,单薄的双唇微启,“你这次……” 一开口,才想起两人动作有多亲密。 说话的瞬息,唇瓣摩擦,气息交融。分明触感轻柔,却有种海鸥飞过惊涛骇浪般的感觉,她忽然上下闪烁的睫毛更像是在诱人深入。 顾长挚心尖像是有一片鹅羽轻轻擦过,极浅的痒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就是突然像被蛊惑,想俯首,含住她灯晕下莹润粉红的唇珠…… 气氛陡然旖旎。 周遭人群和嘈杂似潮水往遥远褪去,麦穗儿突然什么都听不到,她身体有些发麻,唯有“砰砰”的心跳声在提醒自己,她介意这种触碰。 没有恶心,不是无所谓。 他唇扫过那一刹,恍然有种触电的感应。 她思绪一片空白。 尽是不知所措和不可置信…… 这么近的距离。 只要低头,就能采撷。 顾长挚目光锁住她的唇,逼近的那一刹,余光视线忽而一晃。 他抬起下颔,看见那个男人正站在二楼,他身体倚在凭栏之上,似笑非笑的嘴角看似温和有礼,却让人极为不适。顾长挚反捉住麦穗儿攥着他袖口的手,轻轻将她推开,眼神逐渐弥漫起一团幽雾。 两人对视半晌。 顾长挚视线往下偏移,定定看了眼他双腿,转而淡笑一声,侧身便走。 经过人群,浑不在意众人悄悄投来的目光。 连续走了几米,顾长挚才似有所觉的止步,他恍然回头,朝仍旧站在原地的麦穗儿看了一眼,示意她跟上。 麦穗儿抿唇。 缓慢的跟上去。 一路寂静。 出厅前,顾长挚随手捞起一盏灯笼,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庭院。 沿路也有不少赴宴的宾客在外赏月,今日十六,月圆。 许是认为提着盏灯笼有些损人气概,顾长挚皱眉,转头把灯笼塞到麦穗儿手里,怎知她愣了一瞬,刚接住就迅速重新推到他手里,不接。 不接还不说,竟抗拒的别过头,冷漠的快步越过他,朝停车场走去。 月光纷纷坠在她身上。 碎钻闪闪生辉,随着她步伐摇曳生姿。 顾长挚气了半晌,瞪着她背影的目光陡然一转,瘦是瘦,可贴过来时却软绵绵一团…… 耳尖蓦地生出几许热意,顾长挚扯了扯衬衫领口,愤懑的提着灯笼追上去,好险,差点就着了道让她的小算盘得逞。 两人上车。 司机启程回别墅。 对于这场寿宴,顾长挚根本不屑一顾,见到了传说中的顾廷麒,他发觉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恨。 终归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和他一样的可怜…… 车内暖光迷蒙。 灯笼往外散发着一圈圈冷意。 顾长挚出神的望着窗外万户阑珊,整个人仿若入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麦穗儿亦安静的半躺在座背。 她与他一样,怔怔的望着另一扇窗,眸中像弥漫了一层清晨的薄雾。 缄默之下,一两个小时后,车终于在夜色中抵达别墅。 推开车门,麦穗儿一言不发的下车,率先拿出备用钥匙,开门,换鞋,没有停顿的上旋转楼梯。 眨眼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顾长挚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他生气的脱下西服随手丢在地上,踹了一脚她换下的水晶高跟鞋。 在他的地盘,她倒是自在,这是美人计施展未成,所以给他脸色看?无语的摊了摊手,顾长挚往前走了几步,把踢远的单只高跟鞋默默踢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跟一般小女人计较…… 上楼。 回卧室。 “情况怎么样?” 顾长挚刚从洗浴间走出,湿透的发梢往下坠着水珠,他懒散的拿起手机滑下接听,单手擦拭着头发,听到陈遇安的问话,嗤笑着回,“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动作快些,不然人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嗯,快了,但是你知道顾氏重心在能源上,这块老爷子谨慎的很,不肯轻易冒险。”陈遇安加班还未归家,声音透着谨慎。 “先从其它领域一一收手,情势危急下难道还愁他不自乱阵脚?” “行。” 电话摁断,顾长挚扫了眼暗下去的屏幕,将手机丢在床榻,又擦了两下湿发,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晚上似乎什么都没吃? 顾长挚蹙眉,扯开房门,沿着长廊往前,驻足停在麦穗儿卧房门前,伸手重重叩了叩,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的道,“我饿了。” 须臾,毫无动静。 他加大音量,没好气的道,“没听见?我饿了!” “嗯?”房内微弱的传来一声疑问。 顾长挚横眉竖眼,扯着嗓子吼道,“我说我饿了,你下去给我包水饺,你……” 话未说完。 门蓦地从内打开。 顾长挚冷眼盯着她。 她似乎也才洗完澡,单薄的睡裙外披了件轻盈的外套,几绺湿润的发丝散落在胸前,眸子里还氤氲着一股水汽。 脸颊粉红,唇瓣也是粉红色…… “冰箱有泡面和压缩饼干。”麦穗儿语气有些生硬,她匆匆看他一眼,作势要关门。 顾长挚伸手拦住她动作,一板一眼很执着的盯着她,“得吃水饺,包牛肉馅儿,上次的太素了,你当喂羊呢?” 伤势都没好,还想着口腹之欲?懒得吐槽,麦穗儿蔫蔫垂眼,随口应付道,“你让陈遇安下班回来时买一包速冻的。”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顾长挚怒了,他靠在墙侧,把毛巾揉到她头顶上,暴躁的用力擦她湿发,教育她,“你看看你态度,一碗水饺而已,抵房费都不够,更何况我为你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要看看我身上的伤疤?加上今天下午挨了你几拳,都又裂了你知不知道?” 麦穗儿被他动作晃得头晕眼花。 湿发被他乱七八糟擦着,头皮都在隐隐发疼。 她双手抱住顾长挚捣乱的手腕,狠狠剜他一眼,抢过毛巾,忍住摔在他脸上的想法。 这样可恶的男人。 太可怕了。 不是他可怕,是她还能动心真是可怕。 一定是被这幅皮囊诱惑了,想想,这样好看的脸偶尔作出一点点对她好的事情,简直过分,她很难不感动对不对? 麦穗儿推开他。 顺手用他毛巾擦拭发梢,匆匆往旋转楼梯跑去。 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从冰箱拿出面皮。 麦穗儿戴上手套,一边包饺子一边下定决心,明天搬出去。 离顾长挚远一些,她的审美很快就会正常的。 她一定是被他带偏了…… “你在碎碎念叨什么?”顾长挚慢她半晌下楼,嫌弃的睨她一眼,旋即拿着电吹风踱到她身侧,插电,摁开开关,热风顷刻源源不断朝她头顶扑来。 麦穗儿手上动作一顿,给她吹头发? 她偷偷看他一眼,他站在她右后方,手上慵懒的拿着吹风,一副纡尊降贵的新奇模样。 发丝翻飞,麦穗儿手一抖,顿时把一小碗香葱全倒进了肉馅里。 这下,身后男人登时跳脚的丢开吹风,怒道,“麦穗儿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说了不吃葱。” 麦穗儿:“……”顾长挚这样才正常不是么?他还是别对她好…… 她不理他,拿起筷子搅拌肉馅,很快香葱就彻底混合了进去。 顾长挚气得说不出话,他伸出食指朝她点了数下,转身就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阴鸷的远远盯着她看。 视若无睹的煮好水饺,麦穗儿盛起。 捧着小碗走到他身侧。 顾长挚早就闻到了飘香。 但是—— 再觊觎面上也是不动分毫,他镇定的朝小碗里飘着的白嫩饺子扫了一眼,不在意的撇嘴,轻咳一声,顾长挚想说他讨厌香葱,但看在她忙碌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的吃掉吧,哪知他刚伸手准备接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却蓦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动作。 摊开空着的手掌,麦穗儿往背后藏了藏水饺,一本正经道,“一碗三万,先买单。” 顾长挚眉心一颤,气极的指着她那碗没装几个的水饺,“趁火打劫?你这可是有香葱的水饺。” “那又怎样?”麦穗儿认真的望着他,淡淡的无所谓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夜宵,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浪费睡眠给你做吃的?凭什么还要记得你的喜好?你要挑剔就去请个做饭阿姨好了,爱要不要。” 顾长挚听得太阳穴直跳。 很好,拿乔起来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顾长挚眯起眼睛睨了眼面无表情的麦穗儿,切齿道。 “我不要你的命。”麦穗儿顿了一秒,别过眼,往厨房走去。 “你干嘛?” “倒掉。” 见她来真的。 顾长挚猛地从沙发上起身。 他觉得麦穗儿很不对劲,突然浑身上下就拧巴了起来。 上次她这么犟是什么时候?蓦然觉得似乎那个不听话的她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好像已经接受了她任他奴役的设定……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是防盗,最新更新在倒数第二章。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顾长挚三两步追上去。 厨房宽敞洁净,他从身后捉住麦穗儿纤细的手腕。 轻挑眉梢,余光瞥了眼她手中香气四溢的加了香葱的水饺,愈加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他摁了摁太阳穴,抑郁且不解,语气揉进了几丝无奈,“你又在生什么气?” 欲挣脱束缚,却是挣不开,麦穗儿淡淡道,“不生气,你给钱,我们立即交易。” “你还说你不生气?”顾长挚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脸色沉了下来。 “等价交换,再正常不过,我们可不是谈钱伤感情的关系。”麦穗儿回瞪他,别以为只有他会摆脸色。她蓦地别眼,微微昂起下巴,任性恣意道,“从前我愿意给你做,不收钱,那我现在不想了,你要吃就得出钱。价格随我心情,你爱吃不吃,反正……” 话未说完,麦穗儿觉得下颔忽的被一只手捏住,强迫她仰头。 蓦地,一片阴影拂来,略过她双眼,遮住头顶灯光。 他好看的五官赫然逼近。 眸中盘旋着幽深和不忿。 没有人闭眼。 唇与唇猛地碰撞在一起,有点痛。 仿佛是一场战争,谁都不肯眨眼,定定注视着彼此,不知要从眸中望向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 顾长挚攥着她手腕,只紧贴着却没有动作的唇瓣忽然吮了下她圆润的唇珠,然后退开半步。 嘴角微微上翘,他眼底渗出些细碎的笑意,“你满意了?” 见她手上托着的小碗有些不稳,顾长挚从她手中轻而易举的接过,得意地扬眉,郑重的冲怔住的女人道,“你要知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吻人,这一吻价值千金,啊不,价值连城,三万一碗的水饺你先给我做完一千份再说,懂?” 轻咳一声,镇定的端着小碗离开厨房。 走出去才发现没拿筷儿。 顾长挚矜傲的旋身走回来,绕过麦穗儿,他取了一双银筷,特别装腔作势昂首挺胸的再度走去客厅。 厨房瞬间只剩她一人。 匆匆摘下手套,麦穗儿没再看顾长挚一眼,转身上楼。 她“砰”一声关上卧室房门,倒在柔软的床榻。 真的有些不妙。 麦穗儿咬住下唇,倏地起身收拾东西,她在这儿的行李少,就几套换洗之物。 不过几分钟便整理完毕。 闲下来的靠在床榻,麦穗儿挠了挠脖颈,她需要静静,太可怕了。 捂住脸,努力挥去脑海内的那几帧画面,麦穗儿崩溃的摇了摇头,太可怕了,他吻下来的时候她真的没有丝毫抗拒的心思,而且…… 而且顾长挚吻她的理由真是可笑。 轻浮随便至极。 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麦穗儿掀开薄被躺下,她脑子乱嗡嗡的,躺了许久才勉强入睡。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噩梦,一会儿是顾长挚锋利的獠牙抵在她脖子边温柔的喊她穗穗,一会儿是他拿着变成镜子的她不停问,“穗穗,穗穗,你说我是这世界上最英俊可爱的男人么”? 冷汗涟涟,次日凌晨,麦穗儿惶恐的踩着雾气起身,抓起包匆匆洗漱就走,没打任何招呼。 她直接奔去乔仪家。 进门就仰头灌了杯凉水。 还没到上班的点,乔仪打着哈欠吃惊的瞪着她,“干什么了你,渴成这样?” “吓的。”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麦穗儿瘫倒在沙发,趴在抱枕上神游太空,怔怔问,“你说贝儿喜欢上野兽那一瞬间是因为什么?” “贝儿?”乔仪缓了半晌,才领悟过来,敢情说的是童话故事《美女与野兽》?她耸了耸肩,“因为野兽性感?” 性感? 无语的抽搐着嘴角,麦穗儿撇嘴,想起他赤/裸上身的完美线条,干巴巴道,“凑合吧!” 乔仪睡意渐无,坐到她对面沙发上,随意的继续道,“因为野兽孔武有力?” “别扯了。”麦穗儿顿时嗤之以鼻,可是—— 虽算不上孔武有力,却不止一次的愿意出面帮助她,不止一次的为她受伤…… “那是因为野兽足够温柔,对全世界报以恶意,却独独对她善待有加,从而感化了贝儿?”乔仪拧眉,摆了摆手,“我都快不记得这个故事内容了,反正童话里的爱情都美好得不真实,不符合逻辑,你别瞎想,多大的人了,我上次跟你说介绍对象才是实际……”边说便走进浴室,乔仪挤了牙膏,口齿不清的继续念叨让她去相亲。 麦穗儿半撑起身体。 她抱着枕头靠在沙发出神。 没有那么夸张。 曾经的顾长挚对她也抱有恶意,他们互看不顺眼。 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变了很多,尽管语气依旧鄙夷嘲讽,却真的不一样了。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只看具不具备唯一性…… “对了,想起来最新一头条。”刷完牙,乔仪擦着嘴角泡沫,靠在门侧朝她挤眉弄眼道,“上次跟你提的陈国富老婆的缺德事儿,被查出来了,人刚被带去警局调查,厉不厉害?而且他们家企业不知遭到什么重创,现在啊一盘散沙,我说吧,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 耳畔是乔仪絮絮叨叨的话语,麦穗儿想起昨晚在顾老书房听到的那一番斥责,她知道从中一定是顾长挚在操控,不然很难有这么顺利。 他在替自己出气的同时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她的原因? “你好像一下子给了我很多理由。”麦穗儿揽着抱枕,忽的低声喃喃道。 “嗯?”没听清她话,乔仪一边洗脸,一边出声追问,半晌没听见回应,便也没放在心上。 呆坐了几个小时。 乔仪去上班,麦穗儿思忖良久,觉得这真不是瞬息之间就能下定决心的事情。 她不喜欢顺其自然,可顾长挚的治疗还不见进展,哪怕她想刻意避开也没辙。 临近中午。 顾长挚电话终于拨了进来。 他声音透着浓郁的不悦,沉怒道,“你人呢?我饿了,三万一碗的水饺要三份。” “……”麦穗儿抿唇道,“有事,我想请假。” “不行。” “我要请一周,等这礼拜完了,我再恢复工作。”听到他不容置疑的拒绝,麦穗儿自说自话的继续道,“这一周我很忙,你不要给我打电话,还有……” “麦穗儿。”陡然被他咬牙切齿的打断,顾长挚阴森森的嗓音从手机那盘幽幽传来,“很好,长出息了?谁给你的权利?” 麦穗儿默了半晌,安静的问,“你难道除了我给你做的食物对其它已经食不下咽了么?” “你少自恋。” “你难道看不见我会日思夜想觉得生活枯燥无味么?” “呵呵,你想得美。” “既然我对你不会产生一丁点的影响,那我离开一周似乎无关紧要。”麦穗儿沉静的叙述事实,“所以我要请一周的假,就这样,再见,保重。” 语罢,没有迟疑的摁断。 麦穗儿紧接着关机,扔到一边。 似乎可以想象到顾长挚暴跳如雷的模样,她轻笑了声,又觉得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另有打算的拿起包,麦穗儿打车到省图书馆,查询心理方面相关的书籍。 背靠在书柜,麦穗儿翻开一本全英文著作,一目十行的迅速扫过。 连续翻了十几页,她揉了揉眼睛,侧眸望向窗外,城市中心,幢幢高楼耸立,充满钢铁冷峭的味道。 易博士一直让她学习催眠法治疗,麦穗儿接触了些许,觉得以顾长挚二号对她的依赖程度,并不难,但是—— 蹲下身子,她合上厚重的书籍,有些不自信,有些忐忑,有些害怕结果更糟糕…… 她总觉得,晚上的顾长挚很复杂,表面的单纯乖巧下是不是掩藏着什么? 连续两天呆在书馆。 麦穗儿干脆在附近酒店住下。 手机没有开机,顾长挚一直没找她。 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有些在意。 或许,她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具备唯一性的人。 第三日。 麦穗儿在酒店一楼用早餐,啜了口咖啡,她拾起一旁别人落在这里的杂刊,翻开。 目光不经意扫过,却戛然一顿。 顾氏? 顾氏旗下房地产分司新竞标的地盘貌似出了些问题?麦穗儿放下咖啡杯,蹙眉,这块地盘貌似竞价不低,以亿计算,为的是配合政/府开发,可现在怎么却牵扯上了辐射问题? 摇了摇头,麦穗儿咬了口抹酱土司。 她不懂这些事情,反正顾氏不妙,顾长挚指不定还要开心的落井下石? 他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孰料之后几日,顾氏集团却频频出现危机,涉及金融专利等多个方面,股市一跌再跌。 麦穗儿放下报纸,她对商业嗅觉再不灵敏,也觉得多个偶然撞在一起,除开本身之外,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也不小? 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理,但顾氏盘根交错遍地枝叶,哪会这么容易倒下? 用完午餐,麦穗儿收拾包回楼上房间休息,这六天,她收获不小,在与易博士的邮件沟通下,她决定跟顾长挚商量一下,试试催眠治疗。 睡醒后,她随意的打开网络电视,财经新闻周边都在聚焦顾氏集团危机。 去浴室洗漱,水流声中,电视里女主播的嗓音断断续续传来。 “据悉顾氏近日股市接连……疑似……传闻顾氏接班人可能近期……” 猛地关上水流。 麦穗儿发梢往下坠着水珠,她一张脸湿漉漉的走回客厅,定定盯着屏幕上的八卦报刊头条。 是顾长挚和另一个女人。 不知是合成还是偷拍,偌大的如盖戳般的“联姻”二字印在图片上,红通通的,尤为醒目。 作者有话要说:  ?~? 欠债慢慢还,别急╥﹏╥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顾长挚和“联姻”这两个字一点都不配,甚至听上去有些荒诞!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麦穗儿转身从包里夹层翻出手机,开机,除却寥寥几条服务短信,压根没有任何来电提示。 电视屏幕里的快讯已经切换到下一条财经新闻,麦穗儿望着屏幕发了会呆,遥控关闭电视,重新将手机丢进包里。 下午原本打算再温习几本相关的心理书籍。 可坐在阳台,许是光线刺眼,竟有些无法集中精神。 微微抿唇,倏地,麦穗儿动作十分干脆的合上书本。 她将桌上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进屋,半躺在沙发上拨弄手机。 这几天的冷静思考下,麦穗儿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是对顾长挚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动心…… 所以,在知道这个所谓的“联姻”信息后,她心里的那一点点拧巴是正常的,太正常不过对不对? 翻到手机通讯录。 犹豫了半秒,果断摁下拨通键。 铃声嘟嘟,响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麦穗儿蹙眉,正欲放弃,电话那畔却掐着点儿接通了。 对这个情况毫无防备,眨了眨眼,麦穗儿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须臾,听筒里率先传来一声低沉的嗤笑,阴森森的。 麦穗儿这才缓回神,她用食指指腹触了触鼻尖,临时想了个理由,干巴巴开口道,“那个……我事情办完了,是不是从今天晚上开始恢复工作?” “呵呵。”瞬息冷笑一声,顾长挚瓮声瓮气怪腔怪调的道,“不好意思,你是忙完了,可我最近却有些忙,搁浅几日吧!有需要时再通知你。”他声音生硬,透着股明显的刻意和挑衅,仿佛是在与她作对,更像是对她上次那番话的回击和报复。 眉眼不自禁弯了弯,麦穗儿好笑的轻声咕哝,“你晚上有什么可忙的?” “呵,我也想不出你白天有什么可忙的。” 话题在对呛中正式终结,麦穗儿无言以对,她还想说什么时,耳畔蓦地响起一阵忙音,顾长挚已经抢着挂断了电话。 麦穗儿:“……”好吧,顾小气一如既往的小气。 没再重复拨打。 麦穗儿其实一点都不相信那些八卦周边。 顾长挚和顾老的关系并不融洽,凭这些日子的相处和了解,她很清楚,顾长挚真的不是任由摆布的人,他骨子里倔强又叛逆,总爱处处与人作对。所以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摇了摇头,麦穗儿彻底将这个不靠谱的传闻抛之脑后…… 既然晚上没有工作,她便应下了乔仪的约会。 地址在一家奢华的西餐厅内。 麦穗儿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双人聚餐,她和乔仪一惯如此,然而—— 只能说,乔仪看来是认真的在给她张罗相亲? 晚上八点左右,在侍应生指引下步入餐厅顶层,麦穗儿走到预定好的座位,视线轻抬,霎时一愣。 待注意到乔仪的细微动作,她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有外人在场,麦穗儿不好意思表露出太多情绪,尴尬落座,她礼貌的在乔仪挤眉弄眼的介绍下与对坐男人握手。 男人名叫宋楠,为人风趣健谈,言辞不乏幽默,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广告设计公司,年纪不到三十,比她大不了几岁,关键长得也不赖。 席间没有丝毫冷场,麦穗儿也没有任何不适感。 宋楠的确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 麦穗儿看了眉色兴奋的乔仪一眼,太阳穴隐隐作疼。 通过宋楠足以看出乔仪是有多认真的在给她挑选男人,只是,这个时机实在有些不对。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她还不确定要不要朝顾长挚走出那一步,所以…… “不好意思,出去打个工作电话。”餐毕,甜点还未上桌,麦穗儿拾起帕子拭了拭嘴角,微笑着起身。 迅速行到厅外长廊,视线彻底阻绝,麦穗儿捋了捋额发,靠在墙上给乔仪编辑简讯,想婉拒她的好意。 不管如何,顾长挚的治疗工作仍未结束。 哪怕她最后选择忽视心底的那些涟漪,可如今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结识别的男人。 轻吐了口气,麦穗儿检查了遍编辑好的简讯,正欲点击发送,余光视线忽而一晃。 她此刻站的地方是西餐厅旋转大门附近,右方不远是电梯。 刹那间,电梯门正好朝两侧划开。 从中走出三五人,而其中—— 顾长挚和…… 和中午八卦新闻头条里的名媛千金? 没错。 没有认错人。 目光定定落在电梯出口,麦穗儿心底突然生出几许笑意,可奇怪的是嘴角却纹丝不动。 必须承认,大抵是出于莫名其妙的在意,她中午有稍微仔细观察那个与顾长挚传闻联姻的女人,漂亮优雅,气质恬静,看起来温婉柔和。 难怪电话里他说忙着,原来是这样? 眼见他们一行朝此处走来,麦穗儿来不及多想什么,她匆匆低头,快步走回餐桌。 长廊灯光暖红。 顾长挚脸上没什么表情,步伐慵懒。 他百无聊赖的往前行着,视线里却忽的撞入一团熟悉的身影。 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挑眉,顾长挚疑惑的顿了下,转瞬拔步追过去,浑然不顾身后的女人。 “顾先生,我们预订的不是这家西餐厅。”落在身后的年轻男人连忙跟上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顾长挚压根没理他。 踱进餐厅,视线在其中绕了一圈,顾长挚目光缓慢的锁住临窗那一桌。 果然是麦穗儿。 他冷哼着扫了眼桌上另外的一男一女,脸色不善。 忙? 这就是她忙得没有时间陪他的理由? 抬了抬下颔,望向麦穗儿附近的一张餐桌,顾长挚傲慢的偏头冲旁边年轻男人道,“那桌,看见了?请他们去我们原先预订的餐厅,并告诉他们,这顿西餐我们买单,让他们立马把位置给让出来。” “这……”年轻男人迟疑了下,点头,立即过去交涉。他嘴皮子利索,随口扯了个慌,大打煽情牌,事情倒是格外顺利。 原先客人离席,在年轻男人带领下去同层的另家餐厅。 顾长挚扯了扯衬衫领口,睨了眼麦穗儿端坐的背影,不慌不忙的走过去。 甜点已经上桌,麦穗儿对身后一切完全不知情。 她低眉用勺儿刮着糕点上的奶油,有些不在状态。 “穗儿,你今晚去我家住吧!我待会还有点事情要忙,怕是不能和你一同回去,不过宋大哥顺路,刚好捎带你一程。”乔仪弯唇笑了笑,话语里掩藏的意思非常明确。 宋楠顺势接话,笑道,“别说是顺路,哪怕不顺路,送麦小姐回家也是我该做的事情。”他嘴角轻笑的弧度拿捏得非常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殷勤,亦不会觉得太过敷衍冷漠。 听着两人对话。 麦穗儿动作蓦地一顿,她放下勺子,微微张了张嘴,才想起方才的简讯并没有成功给乔仪发送出去。 “不用,我前阵子捡回的小猫一直寄养在邻居那儿,是时候把它领回来,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麦穗儿兴致不高的找了个理由,婉转拒绝。 乔仪轻咳一声,趁宋楠不注意怒瞪麦穗儿一眼,不肯放弃的笑道,“哎呀,你就去我家嘛,等我回来有事儿跟你商量,小猫就再多寄养一天!没事儿的!”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你自己家如何?”宋楠视线落到麦穗儿身上,温和的笑了笑,提议道。 “不用……还是去乔仪家吧!”既然横竖躲不过,麦穗儿只好扯了扯嘴角,她无力的颔首妥协,又想,待会在路上把话和宋楠说清楚也挺好的…… 事情尘埃落定,乔仪终于满意。 低头无精打采的戳着小蛋糕,耳畔是乔仪和宋楠的交谈声,他们的话题似乎是围绕着她而展开。 但麦穗儿却觉得他们的声音有些飘渺遥远…… 模模糊糊的萦绕在她耳边,压根听不太仔细。 茫然的挖了一勺奶油喂入嘴里,唇齿间尽是甜腻。 麦穗儿垂眸,心头像堵着一团棉花。 下午她还信誓旦旦的认为那些传闻全是无稽之谈,哪曾料到打脸竟如此之快。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 就是原来她没那么了解顾长挚,除此之外,她真的可以确定了,她对顾长挚的感觉超越了安全界限。 为什么是他那样的人? 麦穗儿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种问题。 她烦躁的扶额,唇间情不自禁的溢出一声轻叹。 “怎么?”乔仪立即关切的朝她看来,宋楠也是。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麦穗儿窘迫的摇头,实在找不出理由,只好尴尬的用笑容代替解释。 “累了?”乔仪试探的疑问,转而道,“那我有事先走一步,宋大哥你帮我送穗儿。” “好。” 等乔仪风风火火离开,麦穗儿起身,她正欲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却见宋楠已经先她一步拾起,绅士的问她,“冷么?需不需要穿上?” “不……” 没等麦穗儿拒绝,身侧后方蓦地响起一道嗤之以鼻的轻笑声。 音色如此熟悉! 猛地侧眸,麦穗儿霎时撞上一双氤氲着嘲讽不屑的深邃眼睛! 顾长挚淡淡扫过麦穗儿,转瞬别首。 他眉梢微挑,神色不悦。 所以说,他最烦麦穗儿这种女人,备胎养了一个又一个,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作者有话要说:  文最后一章是待替换内容!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认识?”宋楠将麦穗儿的烟灰色风衣搭在臂上。 侧身,低头俯视身旁的女人,他声音轻浅,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 两人相对而立的姿势在顾长挚看来却有些暧昧,透着股自己人的亲昵。 他淡淡瞥了眼宋楠,长得还算是那么回事儿吧,只是笑起来会不会过于刻意?努力向全世界散发展示自身的那丁点魅力? 呵呵,矫揉造作!魅力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需要时间去深度挖掘。能被表面功夫欺瞒的人只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愚不可及。 顾长挚冷冷瞥了眼麦穗儿,默默考量她这个人的智商水平,的确算不上聪明。忧心的将身体靠在椅背,他愁容满面的弯曲食指叩了叩桌面。 极轻的笃笃声瞬息盘旋在半空…… 麦穗儿目光略过顾长挚,以及他对坐的女人。 女人叫什么名字她看新闻时没记住,也没记住的必要。 “走吧!”不好正面回答宋楠,麦穗儿主动从他手中拿回外套,率先绕过顾长挚,沿着行道往外离开。 宋楠倒是认真看了眼突然捣乱的男人,这才拔步追上去。 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顾长挚原本透着玩味的眼神蓦地一暗,他绷着脸拿起摆在面前的玻璃杯,挪远,“砰”一声,重新落在桌面的声响格外清脆。 安安静静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霎时朝后躲了躲,似吓了一跳。 她垂低脑袋,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拧在一起,睫毛惊慌的眨动,心中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完了,这个人好像真的有暴力倾向…… 顾长挚抑郁至极,胸腔憋了团闷气。 哪还有心情坐在这里? 他猛地起身,看都没看桌上的女人一眼,浑身冒着寒气的迅速离开餐厅。 直至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餐桌上的女人才松了口气,她瘫坐在椅背,拍了拍胸口…… 车就候在大厦正门附近。 顾长挚踩着一路灯光愤懑的“砰”一下拉开车门。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看了眼顾先生黑透了的脸色,习以为常的保持沉默,等待指示。 斜眼瞪着窗外来往人群。 顾长挚踹了脚椅背,气极的点了点头,装不认识他?好样的,真是瞎了她的钛金狗眼,区区一个备胎,竟敢让她忽视他? 翻找裤兜和上衣口袋,顾长挚胡乱找了半晌,终于找到手机,他打开定位软件,看着地图上移动的小蓝点,冷哼一声,眸中晃过一丝得意,顾长挚把手机交给前座的司机,嘱咐道,“跟着这个点走。” “好。”应声,司机沉默的接过手机,迅速启程。 秋深。 偶尔一片落叶从半空悠悠落下,轻飘飘的随风坠在地面。 车窗开着,麦穗儿撑头靠在窗沿。 一首蓝调音乐旖旎的哼唱着,宋楠注视着路况,时不时找出几个简单而不无趣的话题与她交谈。 吹了会冷风,麦穗儿情绪逐渐恢复了几许清明,她转头望向宋楠,知道自己今晚的态度实在敷衍了些,便抱歉道,“不好意思,你是一个很好的相处对象……” “可是?”绿灯,宋楠笑着偏头,“我可以不听可是之后的话么?” 尴尬的失笑出声,麦穗儿抿唇,顿了一秒,在他调侃之下语气不由多了丝轻松,“不好意思,是乔仪没告诉我,我以为只是普通聚餐,事实上关于这个,我现在根本还没做好准备。” 摇头,宋楠眼睛弥漫了一片灯星,透着包容温和,纠正她的观点,“从来没有准备之说,当你觉得犹豫迟疑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不是对的人,或者,已经有了对的人。”红灯,重新驾驶,宋楠声音透着笑意,“你属于哪一种?” 怔了怔,麦穗儿弯了弯唇角。 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她摇头,“哪种都不是。” 她属于那种刚发现了一个可能是对的人,然而在瞬息之后,就又不可能是对的人了的情况。 还真是……令人唏嘘。 好像白白思考质疑忧虑了一段时间,想起前些日子的慌乱和不安和忐忑,麦穗儿用手托着下巴,就觉得唉…… 怎么就突然意识到了呢? 一直懵懵懂懂着多好? 抵达乔仪公寓楼下。 下车,麦穗儿笑着与宋楠作别,见他银灰色跑车消失在转角,她转身上楼。 等电梯。 麦穗儿专注的盯着楼层数字,没有注意身后戛然停下的沉重脚步声。 八、七、六,又停在了六层…… 麦穗儿低头整理着包,随意的将披发全部拢到左肩胸前,瞬间裸/露出光滑白皙的一截脖颈。 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忙不停的小动作,顾长挚忍住喉咙口的冷哼声,一眼瞥过她白得反光的修长脖子。 不知为何,掌心有些发痒,真想给她把头发拨回来遮住。 顾长挚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忍了片刻,刚抬手要付诸行动,怎知电梯门突然朝两侧划开。 瞪了眼电梯,他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一本正经的跟着走进去。 顾长挚紧跟着麦穗儿步伐,站定在她身侧。 孰知这个女人—— 不仅不够聪明,敏锐度亦是极其不够,这么近的距离就没有心灵感应?就体会不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独特气场? 亏她费尽心思接近了他这么久,难怪一直没有进展,顾长挚算是明白了,压根不是他意志力坚定如城墙,而是她太过愚不可及…… 揉了揉太阳穴,顾长挚都替她心急得不行。 电梯门阖上前又进了三四人。 三个年轻女孩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许是顾长挚的脸透着生疏,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朝他看了好几眼,然后推搡之下,三个女孩都时不时盯着他看,眸中透着惊艳和露/骨,甚至比划着嘴型互相道“好帅”“帅毙了”之类…… 电梯空间有限。 麦穗儿还真听到了细碎的声音。 她掀起眼皮瞧向站在她身前的三个女孩儿,有些想笑。 却压根没想去考证她们口中的“帅毙了”是有多帅…… 电梯划开。 几个年轻女孩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然后是老爷爷。 依旧往上行。 空间独留两人。 顾长挚都快怒了。 他暴躁的扯开衬衫领子的几颗纽扣,结果力气过大,一颗精致的纽扣登时摔落下去,骨碌碌滚到一双小巧的短靴边。 麦穗儿瞥了眼地上躺着的扣子,也不知该不该捡,万一那人不要了岂不是很窘迫? 她迟疑的定在原地,又觉得不捡似乎也不好。 毕竟纽扣就在她脚畔,那人应该不好意思凑到她脚下捡东西吧? 思及此,她弯腰拾起纽扣。 微凉的触感,不沉,可是—— 却有种熟悉感,好像经常看见这种样式的纽扣? 倏然,脑海蓦地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麦穗儿攥紧纽扣,猛地侧头,霎时撞进一双沉淀着意味不明黑暗漩涡的眼眸。 “你怎么在这?”麦穗儿下意识张口质问。 顾长挚没什么不好意思,他歪了歪嘴角,懒散的将背靠在墙侧,淡淡道,“我在你手机内安装了定位软件。” “……”麦穗儿睁大眼,登时恶狠狠剜他一记,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气急败坏的翻找文件夹。 她找的吃力,手指飞快在屏幕翻飞,顾长挚看得好笑,实际上也轻笑出了声来,他触了触鼻尖,眼里沁着得意,哼声道,“隐藏性文件,就你还能找得出来?” 动作戛然而止。 麦穗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太坏了,偷偷动她手机不说,竟然还用这种挑衅的语气鄙视她。 忍住用手机砸他脑门的想法,麦穗儿咬牙,将纽扣甩到他身上。 顾长挚反应能力出奇的好,伸手轻而易举的接下空中呈抛物线飞来的小纽扣,顺便朝她挑了挑眉。 麦穗儿……更气了。 她转身,板着脸正对出口。 “你就这种态度?”顾长挚阴阳怪气的把玩着纽扣,偶尔睨她一眼,一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不快来跪谢我”的高傲神情,“日后手机好好随身携带,别动不动往车里扔,这款软件可不是一般人有能力破解的,知道花了多少钱么?” 说起钱,顾长挚登时记仇的嗤笑道,“一碗带香葱的水饺你还好意思叫价三万?你看看,你看看,我是不是和你一样,稍微花点钱就嚷嚷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就不能多像我学习一下这种美好高尚的品格……” 说得好像那碗水饺真付款了一样。 麦穗儿抿唇,眸中却忽的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电梯门蓦地划开。 没有人动作。 须臾,再度闭合。 顾长挚念叨了一通,懒得再说。 他瞪着她默不作声的背影,灯光打在她柔软的黑发上,与裸/露的半截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哦,对!顾长挚轻咳着别过头,突然想起来的蹙眉,呵呵,一看见她就生气,险些都忘了正经事。 “麦穗儿,我觉得你人品很有问题。”严肃的支起身子,顾长挚为了配合这个话题的气氛,一本正经的昂了昂脖子,站得挺直,语气义愤填膺,“做人不能像你这样,我告诉你,你这样真的很不道德,你连基本的准则原则都没有,我告诉你,你这样早晚出大事……” “……”麦穗儿敛住情绪,她沉默的侧头,默默道,“说人话。” 顾长挚怒。 正要教育一番,转而衡量比较了下事情的缓急,他决定暂时忽视她这句话,沉声道,“你说说,你今晚在那家餐厅做什么?” “吃饭。” 深深看了她一眼,顾长挚语气更沉了,“少撒谎。” “那你在做什么?”麦穗儿懒得辩驳,反问他。 “我……”顿了下,顾长挚冷哼,“我做什么需要给你报备?” “不需要。”麦穗儿立马回击,“那我想我做什么也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说着重新摁开电梯,她迈步直接走了出去。 顾长挚亦步亦趋跟着,命令她,“你站住,我话并没有说完。” 沿着走廊直行,麦穗儿闻所未闻的停在乔仪家门前,垂眉开始从包里翻找钥匙。 被当做空气的顾长挚挑了挑眼梢,干脆的一把夺过她握在手上的钥匙,举高,斜眼睨着她,继续方才的话题,“做人要厚道,之前那个叫陈什么的,是吧?” 陈淰? 麦穗儿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钥匙,完全不想挑战这个高度。 放弃挣扎。 面无表情的倚在墙侧,麦穗儿不确定顾长挚口中所说的是不是陈淰,在森源一事后,陈淰是有联系她数次,只是后头的琐事接二连三,麦穗儿觉得她现在都没能缓过来,二人自然没再见过面,所以?他们俩认识? “还有上次空中花园餐厅见的谁谁谁,今晚的那个谁谁谁……”顾长挚越说越不忿,他晃了晃一串钥匙,霎时一连串的清脆撞击声响,“我早觉得你心思不纯,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能不纯到这种境界,你今天必须好好给我个理由,是什么促使你在处心积虑接近我之后又掉头去勾搭那些男人?你审美是不是有问题?你脑子呢?你智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0章 第.六.十.章 钥匙伴着说话声晃荡得叮当作响,好似伴奏般,二者交融在一起愈发激烈。 那愤怒笃定逼问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而他顾长挚则化身为主宰着一切的判官,一条一条控诉着她的罪状。 然而这个判官一点儿都不公正公平,他还人身攻击呢! 麦穗儿嫌吵。 她掀起眼皮淡淡睨了顾长挚一眼,恼倒是其次,关键是无语。 他真是够了,故意挑事儿找骂是不是? 被她状似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顾长挚霎时又用力晃了晃大串钥匙圈。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麦穗儿捂了捂耳朵。 她抓不着悬在高空的钥匙,只得踮脚一把攥住他手腕,阻止他制造噪音。 斜了眼她攀在他腕上的根根纤长手指,顾长挚挑眉,抬起下颔冷哼一声,眉眼却低垂着,定定锁住她的脸,一副“你倒是狡辩狡辩”的愠怒神色。 麦穗儿本就憋了股气,行,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潜藏意思,她立即出言讽刺道,“看来你和我和别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你是不是很享受我以你为中心的感觉?成天围绕着你转悠很得意很满足对不对?”麦穗儿语气逐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那你好好回味下这种滋味,棒呆了么?所以我追求这种感觉有什么不对?所以我放弃给你提供这种填充虚荣心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周旋在不同女人之间的乐趣在哪里是不是?” 一长段话不带喘气。 顾长挚懵了下,觉得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她如此伶牙俐齿的样子,瞬间让他有些怔忪。 然后很深以为然的得到结论,她还是乖一点比较顺眼可爱…… 不过—— 强词夺理这点就很让人生气了。 她胡言乱语他不跟她计较,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泼人脏水呢?妄图洗脱她身上的错误?他能是和她一样没有原则没有智商没有品格的人? 顾长挚脸色顿时沉郁,风雨欲来,他怒道,“你不反思就罢了,怎么还诽谤我?你首先要搞清楚,是你自己煞费苦心的接近我,结果呢?你自己有没有脸说?” “……”她当然有脸说了!麦穗儿保持这个姿势都快累崩了。 她用力锤了下他可恶的举得高高的右臂,放弃的收回手,踮起的脚跟落在地面,扭头犟声道,“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以后结婚还是生子,我都必须和以前一样凡事还以你为中心?你脑子里都是这么龌龊的想法?可恶的资本家,令人作呕的渣滓。” 麦穗儿恨恨抿唇,她目光望向对面的白墙,眼睛有些忍耐过度的泛起红丝,“你也不过如此而已,我现在已经在为我的无知和愚蠢买单了!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为我那扭曲的审美而买单。” 什么意思?他明明是在和她讨论她的原则性错误,怎么话题突然就扭转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顾长挚把举高的手臂放下,他攥着钥匙圈,望向她僵硬的侧脸。 她审美当然是有问题的,若不扭曲怎么能犯这种低级的抉择错误? 然而他很快就生出几许困惑,她这话……奇怪,怎么好像是在嘲讽他? “结婚生子?”顾长挚霎时嗤声一笑,他有点被绕糊涂道,“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我都没决定要不要原谅你这种朝三暮四心志不坚的行为,你倒是想的美,你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还孩子?麦穗儿你太可怕了,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登时往后退开半步,顾长挚一脸惊恐,伸手恶寒的指着她点啊点,真是太可怕了,她这话简直卑劣,原来竟打着这种主意?先佯装乖乖巧巧的拿下他,然后就开始解放天性的妄图让他以她为中心?实在是太太太太可怕了…… 麦穗儿:“……”她快气到语无伦次。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或许她话里的意思是有那么点点歧义,可顾长挚这样就太无耻了。 装作无辜,装作听不懂是不是? “钥匙给我。”麦穗儿板着脸,她伸手抢他手里的钥匙。 顾长挚倒没退避,他只是把拳头捏的紧紧的,钥匙就藏匿在掌心,麦穗儿费力掰了半天,恨不能找出块砖砸了他手。 两人僵持间,电梯门划开。 一对小夫妻牵着条哈士奇走出来。 他们是住在旁边的乔仪邻居,来来往往间,见过麦穗儿好几次。 尴尬的收回手别到身后,麦穗儿不好意思的等他们进屋,这才猛地抬眸瞪着挡住大片光晕的男人。 她忍着气道,“你能别再这样了么?给我钥匙,不管你是不是要和别人联姻,你放心,答应陈遇安的事情不会变,只要你认为我对你还有价值,我会遵守承诺帮助你治疗,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自认语气诚恳态度良好。 麦穗儿视线越过他肩,专注的盯着某一处。 她的眼睛透着隐忍和倔强。 水润润的。 顾长挚故意紧攥着钥匙的手微微松开,也不见她和方才一样来抢。 联姻? 他忽的有些想笑。 轻咳一声,顾长挚把钥匙凑到她眼前晃了晃,眸子里沁出些笑意,“我没有要和谁联姻,不过——”顿了顿,突然又语带兴味道,“可你现在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灵感,结婚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不错?” 眼中逐渐深邃。 顾长挚额头微微皱起,他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做出这幅表情。 这周他的确是很忙,更精准的说,是陈遇安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年他们撒下去的网终于一点点变得牢固而结实,终于成长到一种可以撼动到顾氏根基的存在。 不管是他,还是顾廷麒,在他们那位老爷子眼里,通通不值一提,顾氏才是他最大的执念,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想摧毁这样的一个人很简单,顾氏足矣。 对于陈遇安来说,毁灭这样一个强大的企业大概才是他愿意接受的挑战? 但不管他们各自为的是什么,只要达成统一目标即可。 而如今,一步一步的近了。 边缘已经个个击破,想必主心轴也快要崩塌? 顾长挚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愉悦的勾了勾唇角,低头望着麦穗儿,恍然大悟。 关于她口中的那个联姻对象,的确是老爷子的夙愿。如今顾氏接二连三的事故闹得人心惶惶,像顾老这种利益至上又庸俗的人,怎么会愿意放弃最简单最不费功夫的捷径?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肯纡尊降贵陪老爷子相中的女人浪费时间?” 麦穗儿背部贴在冰冷的墙面,她默了片刻,安静的点了下头。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罢了。”挑了挑眉梢,顾长挚摆出矜傲的样子,认真盯着她道,“其一打消他对我的防备疑虑,其二……”刻意顿了顿,见麦穗儿总算抬起水润的眼睛,他流露出满意的神情,继续,“见过猫捉老鼠么?它捉到后可不会一下子咬死老鼠,而是一点点的享受它垂死挣扎的乐趣,或是先故意放走它,不等逃远,然后再度将它捉回,周而复始,乐此不疲。”轻轻笑了一声,顾长挚语气淡淡的,“我就是让他好好放松片刻,看到希望,再绝望,再看到希望再绝望,这样是不是才显得过程不那么单调?” 麦穗儿没有应声。 她怔怔望进他黑漆漆的眼眸,觉得有点冷,是他身上的寒意。 从认识顾长挚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这个人有数不尽的缺点,可后来…… 后来她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认为他好像变了,不再那么阴森冷血。但麦穗儿现在彻底明白,其实他的那些缺点都还在,是她慢慢接触到了他的不同面。 如果还能往更好的方面去设想的话,也许是他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另一个自己? 当然,只是也许。 “但我现在想法变了。”顾长挚蓦地再度开口,俯身朝贴在墙侧的女人道。 廊道灯光有点昏暗,望着他倒映在对侧墙面的黑色影子,麦穗儿轻“嗯”了声,是疑问语气。 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顾长挚眯了眯眸,“这样乖乖顺着老爷子的意思玩下去可没意思,难道真要结婚?”他轻轻摇头,嗤笑道,“还是不给甜头罢了,直接闷头一棍,让他慢慢跟下台阶一样走向地狱深处,也算给了充足的缓解时间对不对?” 麦穗儿不知该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是她想说的话。 但顾长挚似乎却对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满意,他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然后忽然又朝她逼近几寸,慢悠悠问,“据我所知,你没有男人,备胎倒是养了不知多少个。”说着鄙夷嫌弃的睨她一眼,顾长挚冷声道,“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好好说,我算什么?” 他算什么? 麦穗儿藏在身后的手抠了抠光滑的墙面,她偷偷看他一眼,顿了一秒,决定顺着他的那些自以为是来说,只是……有点难!麦穗儿努力抑制住满腔羞耻感,还算风淡云轻道,“我觊觎的男人。” “跟你那些备胎相比?”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唇,顾长挚转而面无表情的审视她。 “他们?”麦穗儿眨了眨眼,“都是浮云……”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待替换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话语伴着“浮云”终结。 悄然的缄默无限蔓延开来…… 周遭空气里像是挤满了小小的气泡,不断朝人侵袭压迫,让呼吸都开始有点儿费劲。 两人原本相触的视线也不知何时各自挪开。 麦穗儿睫毛扑闪了两下,冲动的一番话说完后,她才觉得气氛有多尴尬…… 余光偷偷抬起,等瞥见顾长挚在昏暗灯星下那一点红的不太正常的耳廓,麦穗儿没能忍住,顿时扑哧一笑。 沉寂戛然被这记笑声打破。 顾长挚立即恼怒的瞪她。 他恍然回神的伸手正了正衣领,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从鼻子里哼了声,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神色,嗓音听起来别提有多苦恼和无奈,以及一股好心好意的语气,“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个机会继续使出浑身解数来接近我罢了!”说得尤为矜持和勉强,可他耳尖却热乎乎一团,像有滚烫的火苗尖不断舔舐着。顾长挚暗骂了声这该死的天气,太热了,他朝廊道尽头的窗外望了眼,重新收回视线,却撞上她一双清澈而安静的眸子。 缓了几秒,他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语速略快道,“结婚,你答不答应?” 钥匙凉冰冰的。 麦穗儿一下子没听清,她昂首问,“啊?” “结婚。”没耐性的又飞快开口,顾长挚一脸不耐的望着她,嫌弃她耳朵一点都不灵敏,说结婚都听不见? “结、婚?”麦穗儿质疑的逐字问,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和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 顺着他话呆滞的点了下头,麦穗儿完全没弄清状况,她茫然的抓紧钥匙,傻傻看着顾长挚,结婚?结、婚? 这快进得是不是要失控了…… 谁结婚? 顾长挚和她结婚? “你竟然还需要考虑?”顿时瞪眼,顾长挚朝她逼近一步,脸上满是愕然和谴责,俨然一副“你好不识抬举”的样子。 麦穗儿只好努力的把散乱思绪集中,认真的低眉思忖了下,然后弧度极轻的又朝他默默点了下头。 简直呵呵! 气急反笑,顾长挚背着手绕着她左右来回走了几步,每走几步就瞪她一眼。 说得以为他多想和她结婚似的。 考虑? 顾长挚见她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边,猛地朝她走去,低头恶声恶气道,“结婚不就是个形式而已,我们依旧和之前一样,但我这可是给你近水楼台接近我的机会,你居然需要考虑?”冷笑一声,顾长挚板着脸皮笑肉不笑,“那你好好考虑,说不准半个小时后我就后悔了。”语毕十分刻意做作的抬起手腕定定看了下表针。 麦穗儿:“……” 形式? 她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意义。 单纯为了刺激顾老?他还真是无聊透顶,但是—— “我要是不答应你会去找别人么?”麦穗儿晕乎乎的抓住重点,问。 眼睛依然盯着腕表,顾长挚头也未抬,鄙夷道,“谁知道呢!”心里却愣了下,他拧眉思索,要找别人结婚?可他又不是非要结婚,打击报复的方法千千万万种,他怎么就想到要结婚了呢? 要不就不结婚了吧…… 想想多麻烦!一堆数不清的繁琐碎事,可怕! 顾长挚忽的生出了几丝悔意,他审视的掀起眼皮,盯着麦穗儿看。 其实现在他是否后悔这个问题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居然需要考虑? 难道不该喜极而泣毫不犹豫的答应? 阴鸷的盯着她,顾长挚心里实在是抑郁难忍。 呵,不识抬举大概说得就是麦穗儿这种人! “好。”见他阴阳怪气的样子,麦穗儿迟钝的颔首,脸上依然浮着层懵,“那结婚吧!” 神奇的是,尽管顾长挚口中的结婚并没有多神圣,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她心中好似有一种奇怪的暖意,如有一束光从天而降,直击心灵,让整个人都有点软麻,像被雷电击中。 答应了?还算识趣! 挑了挑眉,顾长挚勾起眼梢,他睨了眼依旧呆呆的麦穗儿。 半晌,淡淡的道,“行,那结婚吧,明早来接你。” “嗯。”麦穗儿顺从的点头,她看他转身步入电梯,电梯门未阖上前,两人对视着,直至门倏地关闭。 原地怔了两秒,机械化的转身,用钥匙开门。 在客厅沙发上呆坐半晌,麦穗儿捞起一个玫瑰花抱枕,仍旧觉得诡异极了。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想找陈遇安打听打听,又想直接问顾长挚,可…… 算了! 或许从头到尾只是个冷笑话? 讪讪扯了下嘴角,麦穗儿猛地摇了摇头。 她皱着脸匪夷所思的进浴室洗漱,出来才看见乔仪已经回家,接过她打包带回的烤鸭,麦穗儿皱眉拆开,有一片没一片的咀嚼,脑海里仍旧不断重复放映着方才的画面。 “我跟你说的你都听进去了么?”乔仪看她埋头吃的专心,蜷缩在沙发认真的给她说教,“宋楠是我百里挑一给你选出来的,关键性格好,我觉得吧,结婚呢,就是要找特别会包容你的人,虽然跟这种人过日子可能有些平淡,但平淡中有温馨对不对?像那种幼稚得跟什么似的人,成天找你茬儿,还洋洋自得大男子主义,一点到晚折腾你,情商低得毫无下限不说,还自以为对你简直好得不得了了,呵呵,碰上这样的人,只能说,人生就是个惨绝人寰的悲剧!” 麦穗儿:“……” 她幽幽从烤鸭里抬头看了乔仪一眼,无话可说。 做完思想工作,见麦穗儿不反抗不争辩,乔仪满意极了,自然认为她非常认同她的观念。 两人各回各屋。 关了灯。 麦穗儿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 她脑子里乱嗡嗡的。 一会儿觉得顾长挚无非是捉弄她罢了,一会儿又觉得他这人荒诞至极,兴起时好像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结婚并不那么稀奇啊…… 辗转反侧,麦穗儿睡不着,她还不想结婚,无论是哪种结婚,都太儿戏了! 但是明早顾长挚要敢说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她保证……保证会踢爆他的头…… 攥了攥藏在薄被下的拳头,麦穗儿用力闭眼,努力挥开这些杂念。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直至窗外黑暗褪去。 东方破晓,微弱曦光沿着地平线寸寸蔓延。 搁在桌上的手机乍然响得欢快。 麦穗儿抱着被子惊吓的坐起身,她条件反射的飞快拾起手机,匆匆摁下接听键。 “喂。”麦穗儿把落在额间的头发往后捋,昨晚没睡好,她双眼惺忪,声音透着低低的黯哑。 对畔没有声响,等了片刻,麦穗儿正欲低头看看是谁清早的来电,耳边却倏地响起一道透着疑惑和不悦的嗓音,“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还睡得着?结婚需要带什么证件?” “啊?”话题转的实在令人措手不及,麦穗儿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在状态,“不知道,没结过婚。” “难道我结过婚?”顾长挚立即恼了,低吼道,“快带上证件下来。” 登时一个激灵。 下秒电话猛地被挂断。 麦穗儿握着手机,蒙圈的扫了眼窗外。 天已经亮了,但半空雾气浓厚,建筑楼群若隐若现。 结婚? 麦穗儿眨了下眼,是吧,昨晚好像是说好要结婚? 不过—— 现在? 民政局领证? 半张着嘴,麦穗儿手足无措的左右看了看,迷茫的掀开薄被去洗浴间。 刷完牙,换衣,她挠着脖颈走到客厅,却不知道走出来干嘛。 乔仪好像被她吵醒了,出来喝水,摇摇晃晃的问,“你又不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嗯……”麦穗儿支吾了下,问她,“领证要带什么?户口本?” “噗。”抿了口水,乔仪霎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本正经的盯着她严肃道,“要带男人!”说完又抽抽搭搭笑了两声,神志不清的晃回卧室。 麦穗儿歪了歪头,与乔仪说了会儿话后她迷糊的神智更清醒了几分,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上网查查不就可以了? 户口本和身份证? 依稀是的吧…… 麦穗儿拿出手机查询确定后,检查了遍钱包里的身份证,至于户口本,她的那页一直都是在自己手上的。 不过还是太儿戏了一些。 结婚? 干涩的咽了下口水,麦穗儿拾起包,纠结的磨蹭了半天,慢吞吞下电梯。 顾长挚的车就停在公寓门前。 车窗玻璃摇下,朦胧晨雾中,他侧脸像罩了层薄纱,光线温软,衬得他挺拔的五官褪去几丝生硬,添了几分柔和。 麦穗儿拽着包带,犹豫的一步一步下台阶。 她脑子好像还不够清醒。 疯了才结婚么? 而且这种结婚算什么?协议结婚?那协议呢?领了证,不就和真的结婚没有任何区别了么?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车窗前。 麦穗儿有点愁的瞥了眼顾长挚,他偏过头,瞪了她一眼,依稀埋怨了句“磨蹭”之类的话。 “上车。”他上下打量她一遭,开口。 绕到另一侧,麦穗儿才反应过来,居然是他亲自开的车。 拉开车门坐进去,刚系好安全带,麦穗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谈谈这个惊悚过度的“结婚”事件,余光就见一个黑色盒子落在她腿上。 什么? 盒子不大不小。 麦穗儿疑惑的打开,嘴角不由抽搐,里头密密麻麻搁置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证件。 “我从小到大的证件都在这里。”顾长挚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得意,然后扭头黑着脸沉声警告她,“千万别让我知道你少带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努力多写点(=^▽^=)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麦穗儿也是醉了。 领证还能需要什么东西?不就最基础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无语的抱着装满形/形/色/色证件的盒子,她默默在里头翻找出这两样,然后动作倏地一顿。 尴尬的轻咳一声,麦穗儿扭头看了顾长挚一眼,眸中氤氲着不确定和迟疑,真的就这样草率的去结婚? “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总盯着我看?放心,日后这样的机会很多。”顾长挚嗓音微微的透着自得的笑意。 他修长双臂搭在方向盘,车匀速往前,一点一点冲破迷雾,橘黄的车灯照亮路途,陡然让人有种暖暖的感觉,仿佛路上盛满了鲜花,他们正在朝一个美好的世界行驶前进着…… “我们结婚……”麦穗儿顿了顿,开口问道,“你单纯的就只是为了刺激顾老爷子?” “不然?”顾长挚哼了声,淡淡道,“再来就是给你个机会。我为人一向公平公正,这段时间你工作表现不错,看起来挺顺眼。员工制度你懂么?总要给你展现自己的机会,总要给你一点你期盼的奖励。嗯,以后你就尽管使出浑身解数,让我看看你个人的上升空间有多大。” 她期盼的奖励? 麦穗儿连忙转头望向另边窗外,实在有些憋不住心中涌出的笑意。 所以顾长挚这是大义凛然的献出自己来奖励她? 还有—— 所谓的展现和上升空间又是什么? 麦穗儿挑了挑眉,偷偷看他侧脸。 他难道指的是要她日后努力的朝他大献殷勤之类…… 情绪复杂的摇了摇头,麦穗儿简直对他神奇的脑洞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民政局还不到八点。 没有情侣排队。 两人在车里呆着,静等工作人员上班。 拿着一叠证件,麦穗儿低头沉默的把玩。 太过无聊,她只好低头看他们身份证上的照片。 然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麦穗儿不忿的抿了抿唇,她身份证上的照片实在太丑了,好像比她的脸整整大了一个size,反观顾长挚,静态照片竟然也能拍出一脸矜傲,与本人完全没有多大差别。 一定是因为他们的摄影师都是女的。 她暗暗在嘴里吐槽。 时间分分秒秒推移,车内一片寂静。 麦穗儿逐渐有些开始紧张起来。 旁侧的男人环胸靠在座椅软背,双眼紧阖,似乎在小憩。 看起来好像挺轻松的……居然还能睡得着? “你说结婚只是形式,那我们有一天是不是……” “什么?”顾长挚环胸靠在椅背,见她话说一半顿住,等了须臾仍旧不见接话,他蓦地睁开双眸,不悦的斜眼朝她看去。 麦穗儿顿了顿,她说话的声音本来极轻,更偏向于自言自语,可既然他问,她便冷静的将后面的话全说了出来。 “离婚。”麦穗儿道,“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在达成这是个形式的基础上结婚,那么,或许有一天你会厌倦,你会……会喜欢上别的女孩,那我们就需要离婚。” 顾长挚闻之锁眉,他生气的瞪她一眼,霍然挺直腰身,盯着她矫正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比喻。”他言之凿凿的冷声嗤笑道,“因为你有前科,你的审美你的品格都有瑕疵,你分明喜欢上别的男人的几率更大,凭什么要这样诋毁我?” 哪里就是诋毁了? 明明是他一直在诋毁她,麦穗儿微微抬高音量,严肃道,“你别动不动就上升到人身攻击行不行?我只是在用发展的眼光去分析将来的可能性。”她倒在座椅,绷着脸道,“你不得不承认这是可能发生的,既然我们即将到来的婚姻都是形式了,那我们提前商量好有什么不对?” “呵呵。”顾长挚讽笑一声,“毋庸置疑,反正你的几率更大,你自己想吧!” “……”麦穗儿剜他一眼,气鼓鼓咕哝道,“别说得你婚后要替我守贞一样。” “你说什么?”顾长挚抖了抖耳尖,他听觉灵敏,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正着,眼神一下子阴鸷起来,“难道你婚后还打算继续养着那些备胎?你这是什么态度?”又阴沉沉道,“你放心,既然是工作,就有薪酬,随便你开,但不准婚姻期间勾三搭四,要离婚可以,提前报备。” “我的婚姻你买得起么?”麦穗儿转身不看他,声音瞬间变得有些僵,“我的青春你买得起么?一个月一千万怎么样?” “好。”顾长挚眼都没眨下,一口气答应,然后学她侧身对着窗外,不看她了。 两人背对背。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凝滞。 麦穗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最后一点薄雾被阳光彻底湮没,整个世界霎时亮堂起来。 她喜欢钱没错,有人不喜欢钱么? 自打麦家跌入谷底后,她才知道钱有多重要,可不好意思,关于爱情关于婚姻,无论再贫穷再落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金钱去衡量。 犹豫徘徊迟疑中,她仍顺从的跟他到了这里,为的什么? 大概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叛逆和冲动,就只是因为那一点悸动,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不去害怕不去担忧不再小心翼翼,就勇敢的去尝试一次。 她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不过是愿意罢了! 可怕的安静中,周遭慢慢热闹起来,车辆渐多。 到上班的点了。 顾长挚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扫了眼鲜活起来的民政局,率先推开车门,下车。 见麦穗儿仍别扭的一动不动,他伸手大力敲了敲车窗,转身大步流星的直接往民政局入口而去。 双手攥着证件紧紧的。 麦穗儿狠狠咬了咬牙,她猛地推开车门。 双脚沉重的落在地面,她望着顾长挚走远的背影,突然就觉得鼻尖一酸。 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可永远是她顺着他也会累啊…… 攥着证件的食指泛着白。 麦穗儿站在车旁一动不动,视线中,拾阶而上站在入口处的顾长挚戛然顿步,他偏过身,目光朝她挪来。 十多米的距离,没人再有任何动作。 她知道他在等她,然而—— 愿意是一念之间。 后悔也是一念之间。 最后看了眼顾长挚,麦穗儿低下头。 她盯着脚面,眼睛开始涌出湿意。 他永远都不会朝她走来…… 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真正介意的是什么…… 所以? 麦穗儿往后退了一小步,她方要转身,前方蓦地闪出一只苍劲的手,他用力的捉住她手腕,不准她有任何反抗挣扎。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长挚盯着她头顶,声音淬着寒意,“麦穗儿,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你看看你,还不承认自己人品有问……” 话未说完,就见她猛地把另只手里的证件全数朝他砸了过来。 没有躲避,只是身份证坚硬,一角刚好擦过他额头,一阵刺痛。 顾长挚沉默的扫了眼散落在地的证件,顿了几秒,他松开捉住她手的掌心,弯腰将它们都拾起来。 依然是无言的静寂。 两人相对而立。 顾长挚蹙眉盯她半晌,想开口,却又适时的抿唇不语,这种时候,一向狂妄的他也是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估计面前的女人只有更恼更怒的份。 但哄人的话,他从来就没说过。 为难的把证件叠在一起。 顾长挚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你到底还要不要……” “啪嗒”一下,他突然发现干燥的地面被一滴雨珠浸湿,接二连三,逐渐多了起来。 并没有下雨。 顾长挚愣了下,她头埋得太低,发丝挡住半张脸,只看到一点娇俏秀气的鼻尖。 说实话。 没见她哭过。 除了上一次,但他上次是透过微型摄像头捕捉的画面见到的,她哭的时候并不好看。 这次面对面,顾长挚想,推卸不了责任了,是他惹的。 明明她没有多少道理,可一旦掉了眼泪,转瞬就变成了真理,而他的话全部都是歪理,这可怕的逻辑。 伸手要拽她。 却被她微微避开。 顾长挚怔了一瞬,干脆大步上前伸出双手环住她,然后试探的用掌心轻轻拍打她后背。 一切都是下意识为之。 可拥她在怀里那一刹,却觉得她柔弱得过分,好像需要人去呵护去妥善保存…… 突如其来的一番折腾让他们错过了最佳领证时间。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懵懵懂懂的按照流程办完了所有事项。 “你往哪儿开?”回程途中,麦穗儿有些不自在的靠在窗沿吹冷风。 察觉到路途不对劲,她猛地转头盯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顾长挚一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结婚了,不该同居?不过你要有自知之明,千万不要肖想和我共处一室,你就老老实实住之前的卧室,差什么给我助理打电话,让他叫人送来。” “……”麦穗儿口齿不清的吐槽了句什么,然后不耐道,“我要先回一趟乔仪那里,你能不能不要总擅自作决定?” 红灯。 顾长挚双手搭在方向盘,双眸定定睨了麦穗儿一眼,心下霎时冷哼一记。 看看,看看,才结婚就这种态度,可想而知,今后她得嚣张到什么地步。 摇了摇头,顾长挚忍住反击的欲望,罢了,他怕了她的眼泪攻势,要不是男人哭哭啼啼太恶心太没尊严,他保证抢先一步哭唧唧,看她还怎么嚣张。 当然,也就只是想想罢了…… 寡淡的扳着脸折返。 顾长挚想着自己居然在给她当司机,就觉得人生好心酸,呵呵,人果然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将车停在公寓楼下。 顾长挚摇下车窗,脸色不善的冲站在路边的麦穗儿抬了抬下巴,“早点收拾东西,我想喝汤。” 语罢,扬长而去。 无语的注视着车辆消失在尽头。 麦穗儿低眉将手上鲜红的结婚证塞进包里夹层。 哪怕婚姻不纯,可结婚真的是一件让人觉得神圣的事情,瞬间让人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归属感。 上楼,开门。 麦穗儿将衣柜里不多的行李整理好。 仔细算起来,她并没在乔仪这儿呆多久,原本打算等她下班后道别,然后再回她自己的家。 孰知乔仪工作十分忙碌,一直加班到晚间十点左右才回来。 天色已晚,麦穗儿只好往后拖延一日。 “随你吧,不过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我这儿住。”累瘫了的倒在沙发上,乔仪揉着脖颈,还惦记着她和宋楠的相亲呢,“约你了么?我觉得你们俩真挺合适的,你先别急着排斥,先接触接触。” 麦穗儿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支支吾吾敷衍的点头。 她和顾长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瞒着她,当然,也没告诉任何一个人就是了! 此时坦白的话,又怎么坦白?治疗那一段儿也没法说清楚…… 以后再看吧! 见乔仪疲惫得厉害,麦穗儿回到房间,呆坐在床畔一会儿,才盖上薄被倒在床榻。 难以想象,真的就这么结婚了! 想到那红彤彤的结婚证,麦穗儿就觉得一颗心好似也染上了那火红的温度…… 依然辗转反侧。 和昨晚一样,她深更半夜才沉沉睡去。 没了顾长挚的扰人铃声,翌日,麦穗儿一觉到自然醒,连生物钟都十分乖顺的让步。 人睡饱了,自然精气神十足,洗漱后,麦穗儿状态饱满的走到客厅。 目光微晃,瞬间就看到餐厅桌上的乔仪正在翻阅报纸,大大的纸张展开,完全挡住了她的脸。 都将近九点了。 诧异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麦穗儿奇怪的朝她行去,问,“今天不上班?你快迟到了。” 半晌过去,大大的报纸终于动了动,像电影慢动作一般,缓缓的朝下挪开,露出乔仪一张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脸。 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古怪。 麦穗儿疑惑的皱眉,“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乔仪脸上神色愈加浓郁不少,隐隐游走着几丝怨气。 “你到底怎么了?”麦穗儿走到她身侧,伸手欲接过她手里的报纸,不曾想乔仪竟避开,转而不平不仄道,“报纸上说,影帝封锦和当红小花旦赵雅琪疑似于昨日秘密领取结婚证。” “是么?”麦穗儿吃了一惊,这两个明星风头一直很强劲,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她都经常听到大街小巷讨论,不过他们表面看起来却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个老干部形象,一个妖艳性感。 可—— 乔仪不和她一样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么? “报纸上说他们昨天上午出现在了H市南环路那边的民政局,有粉丝当面认出来,但没拍照。” 乔仪语气风淡云轻,可话语一落,正拿起片土司的麦穗儿动作却戛然一僵。 她张了张嘴,看向乔仪,她安静的回望着她,没什么特殊的神情。 这么巧? 麦穗儿用手撕下点面包喂入嘴里。 她和顾长挚就是在那儿领的证啊! 不过他们两不是明星,应该不会有人无聊透顶的偷拍吧? 折了下报纸。 乔仪蓦地将它搁在餐桌上。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证据不松口?”拍了拍报纸,乔仪好整以暇的勾唇一笑。 土司倏地从手中掉落。 麦穗儿目光呆滞的看着报刊上的照片,喉咙口一片干涩。 她一时半会压根缓不过神。 照片所占的板块十分之大,而且—— 而且照片好巧不巧拍下的正是顾长挚搂抱住她的画面,她没露出正脸,另外一张偷拍照略微模糊,隐隐一道侧颜,可在认识的人面前是万万瞒不住的,只需一眼,就知道是谁。 标题也是噱头十足。 毕竟先前顾长挚和名媛千金传言联姻的消息流传甚广,而且顾老乐见其成,自然传的似模似样。 除却娱乐圈,老百姓茶后饭余最关心的也就是豪门秘事。加之这段时间“顾氏危机”吸引了无数眼球,所以他们昨日“领证”的事情才被刻意的放大数倍?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乔仪端起橙汁,优雅的抿了小口,微微一笑,“顾太太?” “……”险些被这个称呼惊得呛住,麦穗儿头疼极了,她这是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亏我还心心念念牵挂着你的终身大事,结果呢?结婚了,麦穗儿,你都结婚了!”乔仪怒道,“什么时候和顾长挚勾搭上的?早就暗度陈仓了对不对?先前你的设计署名SD旗下我就觉得诡异,敢情……” “冤枉。”麦穗儿打断她,挠乱了一头长发,急道,“哎呀我待会给你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这其中隐情太多,我先回房打个电话。” “给谁打电话啊顾太太?老公?” 身后传来乔仪故意掐着嗓子的尖细声音,麦穗儿踉跄了下,抱着头迅速躲进卧室。 脸上一片滚烫,麦穗儿匆匆找出手机,拨号。 铃声响了四五声,终于接通。 “你看今早的报纸了么?”她旋即开口,语速偏快。 对畔默了下,然后一道带着笑意调侃的熟悉嗓音响起,“看了。”又笑道,“长挚刚上楼,手机落了在客厅,所以我便接了,不好意思啊顾太太。” 麦穗儿:“……” “哦,长挚下楼了,稍等片刻顾太太,我马上把手机交给他。” 麦穗儿再次:“……” 一个两个真是够了! 蔫了吧唧的靠在窗台,麦穗儿窘迫交加。 中间沉默了片刻,然后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是顾长挚的。 麦穗儿抬起脖颈。 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陈遇安都知道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说话。” 麦穗儿用手指碰了碰长得葱绿的盆植,蔫蔫的随口道,“吃了么?” “没。”顾长挚冷冷哼了一声,“等着您来煲汤呢,顾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和基友聊新文太亢奋,晚上九点才开始码字,然后——这章放的字数真多,老写不完老写不完TAT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生平第一次,麦穗儿体会到了身为头条八卦女主角的感觉。 好在她的真实样子并没有被曝光,只有模糊的侧脸广为流传,除却微信朋友圈寥寥几条试探的疑问,她的生活暂时还没受到任何影响。 可能正因为如此,这两日媒体亢奋至极,有关“顾氏接班人顾长挚结婚”的新闻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大家拼尽全力暗搓搓的想挖掘出摘得“顾太太”头衔的神秘姑娘,更有好事者列了好几位嫌疑人出来,清一水的名媛千金,然而—— 打脸飞快。 竟然一个都不是。 大抵是顾先生圈内名声不大好听,脾气古怪孤僻傲慢还暴躁易怒,出了名的难结交,更鲜少与其他富家子弟般时不时制造出几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桃色绯闻。 所以连一向消息灵通的人都一头雾水,实在不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顾太太”乃何方神圣,又是什么来路。 关于这些,麦穗儿还挺心虚的。 但顾长挚倒是淡定得很,尤其在听闻顾老爷子气得怒火攻心目眦欲裂后,更是乐了好几回。 偶尔两人电话联系,那声音飞扬婉转,透着轻快得意,低沉中藏着春的和煦明媚,好听的令麦穗儿简直措手不及。 “下午来接你。” 耳廓一阵发麻,麦穗儿塞着耳机通话,觉得顾长挚这个人一旦刻意撩起来,绝对……秒杀! 此刻双手正忙碌着修剪阳台上几株窜得飞高的绿植枝叶,麦穗儿于前日已经从乔仪家搬了出来,因为孙妙之前被掩埋的作案实情如今被披露,人现已被警方控制,她不用再担心人身安全,便回了离市区较远的原小区居住。 “别吧!”迟疑的拒绝,麦穗儿听出他话语里暗藏的不容置疑,转移话题,“我上次没来得及同你讲,关于治疗的方案……”放下手上修剪工具,麦穗儿想起来的蹙眉,好声好气与他商量道,“陈遇安说以前给你做过催眠,但是失败了,或许可以找个时间我再给你试试,你看行么?” “你?”顿了几秒,顾长挚嗓音顿时变了味儿,褪去几丝松弛,质疑的冷哼一声,“我被催眠失去意识后,你岂不是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麦穗儿无语,“你觉得我能对你怎么为所欲为?” “意识控制你不知道?”再哼一声,顾长挚深以为然的笃定道,“意识流最可怕,懂?你若给我催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或者什么奉你为上帝以你为中心这种乱七八糟的思想,我岂不是整个人都要被你操控在掌心?” “顾先生你想多了!”气极反笑,麦穗儿泄愤的踩了一脚地上的碎枝碎叶,“你以为我是顶级催眠大师?我若能对你为所欲为,首先,我要的是你所有卡的密码,懂?”她学他的语气,把那些鄙夷的意味全给还过去。 “愚蠢。”顾长挚怒,“你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些?要密码和催眠我的意识你觉得哪个是明智选择?得了我的人你什么都有了,而且我后半生还会心甘情愿再为你挣钱,反之,只是一笔固定数目的金额,你觉得两个答案摆在面前是不是一目了然?做人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问题,懂?” 耳边闹得嗡嗡的,他的声音还越来越嚣张。 疼。 麦穗儿连忙把耳机取出来,顺便揉了揉耳廓,太聒噪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忿的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耳畔,麦穗儿趁对面男人保持沉默,飞快娴熟的再次转移话题,“等过几日再谈这个,但你下午别来找我。” “不行。”迅速反驳,语气还带着未彻底消散的余怒。 麦穗儿拧眉,“这两天新闻沸沸扬扬,你来接我岂不是明摆着……”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顾长挚嗤声道,“我们结婚从来就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然结婚做什么?” 是啊。 麦穗儿蓦地一怔。 她其实都有些忘了,他们的婚姻,并不是那么单纯。 只是真真假假她偶尔会有些混淆。 “那你想我怎么做?” “听话。” 麦穗儿极轻的“嗯”了声,随之挂断电话。 下午。 顾长挚果然来接她。 既然是自己选择配合他结婚,就需要去承担后果。顾长挚让她听话,她便妥协的收拾了行李。 东西很少,仅仅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几身换洗衣物。 坐在副驾驶座,麦穗儿扭头看了眼后头跟着的几辆车,有些了然于心。 她安静的攥着安全带,靠在椅背,双眸默默望向车窗外。 许是气氛太过沉寂。 顾长挚趁路况良好,淡淡道,“做好准备,这两日应该会回老宅一趟。” 见顾老爷子? 麦穗儿眨了下眼,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依据上次寿宴短短的交流来看,这次只怕会更腥风血雨一些? “别怕。”顾长挚见她总不吭声,蓦地宽慰道,“一切很快都会结束。” 结束?麦穗儿定定望向路畔的满树枯黄,转而侧眸盯着他坚毅的轮廓,顾长挚口中的结束是什么? 大概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轻易与她开口,她离他的内心世界依旧遥不可及…… 一路驶入别墅园区,身后跟随的几辆车终于被阻挡在外。 但这些素材怕是也够他们回去添油加醋好生报道一番了! 下车,麦穗儿从后备箱取出行李,驾轻就熟的入庭院,上台阶。 顾长挚挑了挑眉梢,在身后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觉得有趣。瞧瞧,她这幅自如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才是客人呢! 轻哼着拾步追上去,微微弯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顾长挚迅速越过她脚步,指纹解锁,昂首阔步的入客厅。 麦穗儿短暂的怔了下,随之抿唇笑了笑,跟上去。 到二楼才发觉,短短数日她居住的卧室竟已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先装修本就很精致,但之前的怎么说呢!色调冷静,更偏向于男人居住的氛围,但现在不一样了,屋内添置了许多新鲜花卉,新增的象牙白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摆着护肤化妆品。 麦穗儿咋舌的扫了一眼,暗想应该不是模具吧? 余光悄悄瞥了眼倚在门侧的顾长挚本尊,她不至于天真的认为都是他亲自筹备,想来张张嘴便罢了! 还有衣橱。 满满的都是裙子! 件件品味不俗质地不凡,如镀了层金子般熠熠生辉。 “太过匆促,你的更衣间还未整理完毕。”顾长挚懒散的环胸抱臂,轻飘飘掀起眼皮道,“暂时凑合一下。” 倘若这样也叫凑合,她以前的生活是有多凑合。 麦穗儿恍然有种切切实实抱到大腿的感觉! 一副“我就知道你很满意”的神情,顾长挚自得的整了整袖口,拔腿离开,挑眉提醒她,“明天上午回老宅,今晚休息,不用工作。” 所谓工作,指的就是另一个“顾长挚”了。 这段时间忙碌不休,感觉像隔了很久很久都没见“他”。 尽管是同一个人,但面对晚上的顾长挚,她是打从心底的觉得轻松…… 太阳西斜,直至夜幕降临,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陈遇安没有回来。 麦穗儿便多嘴问了句,孰料顾长挚淡淡睨了她一眼,低眉随意的翻着一叠数据记录,声音平静,“哦,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为什么?” “他说怕撞见非礼勿视的画面,那就很尴尬了是不是?” 麦穗儿:“……” “真好。”又翻一页,顾长挚翘起二郎腿,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继续道。 麦穗儿无言以对。 虽然他口中“真好”说的一定是指陈遇安离开的事情。 但是—— 这种歧义也真是够了。 面色有些发烫,她瞪了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开书房。 刚掀起眼皮,搁置在一旁桌上的手机便顷刻响了起来。 顾长挚从门口那道纤细的背影处收回视线,摁下接听。 “估计要成了。”陈遇安声音透着几缕激动,但很快按捺下去,就事论事道,“玻利维亚那块矿藏地一直炒得火热,但因为开采难度极大,顾氏一直保持观望态度,估计是最近被逼急了,加之我们暗地里设计的成交假象,顾老爷子似乎动了心。” “嗯。”顾长挚将纸页丢在一旁,声音听不出明显起伏,“前几年他就有尝试申请开采许可证,随后便被搁置,如今被逼急是一部分,第二是……”嗤笑的弯唇,顾长挚摇头,“我了解他,他比谁都有野心与狠劲,这种人怎么能甘心放弃相中的项目?执念的种子一直都埋在他心底,与其说我们让他入局,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愿意倾其所有去豪赌一场。” “可这会是个失败成分很大的项目。” “嗯,注定失败。”顾长挚垂眸,食指轻叩椅侧,脸上如罩一层幽雾。他坚信会失败,然而,他也只是在做一场赌注,和老爷子一样。 那块矿地价值不菲,其中蕴含的金属矿藏极其丰富,前几年由地质队探测而出。 国际采矿集团慕名而至,因为局势变动关系多方面因素,一直搁浅着,对外也放出承包权,但因资金和开采难度,有能力的少数顶尖商人蠢蠢欲动,却没决心付诸行动,顾老爷子就是其中一位。 但是前年的一次意外之行,倒让顾长挚和陈遇安嗅到一丝不对劲。玻利维亚当地环保局的一位地质学家对这块地段提出了质疑,认为地底深处潜藏着一种不明有害气体,一旦触及对环境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伤害,但没有人认同他观点,连向上级汇报都反应平平,声称要拿出证据,并封锁了这个消息。 地质学家为人执着,埋头不断勘测研究,顾长挚上了心,出资资助,支持他不断用最新证据向上级汇报。 虽然时至今日还没有定论,上级仍旧认为证据不足有可能是误会,但无疑会对开采凭添风险,因为一旦在过程中发现不对劲,便会立即勒令停止。 顾长挚相信那位地质学家的判断,应该说,他被他的执着打动…… 然而追根到底,大家都是在赌。 所以这就有意思了! 顾长挚勾了勾眼梢,目光穿过玻璃落地门,看向幽深远处。 室内灯光璀璨,而遥远处则是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翌日。 在早报“爆料顾氏孙媳庐山真面目”的新闻中,麦穗儿早起梳妆打扮,被知名造型师折腾来折腾去,足足三个小时,终于结束。 这是一款比较日常的造型,甚至很难想象居然为此精心花费了三个小时,但仔细观察,底蕴和差别就显现了出来。 妆容淡不上明艳动人,却是大方得体,气质与气势交融,柔和的眉眼中多了几丝坚韧的味道。 麦穗儿低眉,她身上的及膝连衣裙是裸粉色,样式基础款,非常简洁,剪裁做工精致,将人体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抚了抚耳鬓的一绺碎发,麦穗儿很容易读出顾长挚的想法,无论发生什么,他希望她不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他要她够勇敢够坚毅,拥有与他共进退的底气。 其实这不难。 她本来就无所畏惧…… “不错。”顾长挚不知何时懒懒倚在门侧,眸光定定落在她身上,然后望向她眼睛,“过来。” 迟疑一瞬,麦穗儿踩着高跟鞋朝他行去。 鞋跟足足有七公分,她穿不惯,动作难免小心翼翼的。 停在他身前半米处,麦穗儿掀眸,有些疑惑。 半晌过去,他依旧一瞬不动的伫立在原地,视线也一直落在她脸上,没有转移,专注极了! “有什么……不对劲?”被看得头皮发麻,麦穗儿不好意思的别过眼,上下打量自己。 没有吭声,顾长挚却站直了身体,缓慢朝她逼近两步,忽的捉住她的左手。 准确的来说,是她左手的无名指。 然后,他温热的指尖托着一枚蓝宝石戒指轻轻套了进去。 浑身一震。 麦穗儿呆滞的望着他动作。 戒指漂亮奢华,满目璀璨,圆形明亮的数十颗钻石悉心镶嵌于铂金底座上,中间是群星包围的六颗蓝宝石,五小一大,设计感极强。 然而即将稳稳落在她指尖的戒指却戛然一顿。 顾长挚攥着她手,没有抬头,蓦地低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音色微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麦穗儿没来得及回复,他却启唇,继续开口,语气沉闷透着严肃,“你对我了解多少?等你彻底认识到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后,那些脆弱的喜欢能承受住几分失落后悔?”顾长挚自始至终没看她,“我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所以,你可以后悔。” 不知为何。 他的语气那么正经和庄重,麦穗儿却有些想笑。 她抑制住往上扬起的嘴角,抬头看他,因为他微垂着视线,可以看清根根浓密的睫毛,以及挺拔的鼻梁。 说好的结婚只是形式而已不是么?但她喜欢顾长挚的这些话,好像真真假假都是虚无,他有在认真的对待这段婚姻。 还有—— 最后一句话又暴露了他的自恋本质有没有? 麦穗儿眨了眨眼,他才没有和她心中想象的一样,她从来就没有对他抱有过想象,甚至她经常会诧异,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满身都是缺点自大又狂妄的人动了心? 而且,这个人已经够糟糕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麦穗儿轻咳一声,盯着手上没有停稳的戒指道,“那你后悔么?” “我为什么要后悔?”顾长挚挑了挑眉,不屑的睨了她一眼,又恢复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子,“毕竟对我没有任何损失。” “对我……”麦穗儿粲然一笑,“也没有损失啊!”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像比戒指上的钻石都要耀眼,顾长挚愣了一下,转瞬反应过来的别头,不耐的迅速把戒指套在她手上,动作太快近乎有些粗鲁,然后瞬间收回手随意的放入兜里,状似不在意的嗤声道,“也是,能跟我结婚,应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语罢,转身,没好气的命令她,“磨磨蹭蹭,还不快下楼。” 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怎么就毫无生硬?麦穗儿怒了努嘴,跟在他身后小声咕哝,“福气?怎么不说我上辈子造孽太多?” “你说什么?”顾长挚瞬间侧身,双眸眯起危险的讯号。 麦穗儿无辜的瞪眼,飞快越过他沿着长廊朝楼梯口跑去…… 别墅外,林叔已经久候多时。 他们两人坐在后座。 一本奔跑,麦穗儿微喘着气,弯腰揉了揉不太适应穿高跟的脚踝。 顾长挚视线随之朝她莹白的足跟望去,冷声讽刺道,“路都不会走就想跑?把鞋脱掉。” 这哪里就是不会走路了? 剜他一眼,麦穗儿没好气,“脱掉干嘛?” “路程远,暂时放松,让你可怜的双脚休息休息。”好话说完没多久,紧跟着就开始作死,顾长挚抬起下颔,“免得待会跟在我身边丢人,说是娶了个连路都走不好的顾太太。” 踹掉脚上的鞋,麦穗儿顾不上疼惜这双昂贵的奢侈品,她暗暗咬牙,都恨不得用鞋拔子去拍他的脸。 见她双脚无处安放,一双脚丫子明晃晃的,顾长挚将脚挪过去,板着脸道,“这落脚石怎么样?顾太太您真有颜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份儿。” 落脚石? 这个比喻…… 麦穗儿颇有些忍俊不禁,见他主动,她便顺从的将脚轻轻落在他脚面上。 棕色皮鞋锃亮,非常干净,质地柔软,不知为何,相触的瞬间,心尖上好像极快的略过一点痒意!转瞬便化作暖泉悄悄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推进剧情我就变成了个智障QAQ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才离开别墅区,立即被蹲守在外的记者们发觉,几辆商用车迅速尾随,紧紧跟了上来。 麦穗儿蹙眉,不曾想他们竟如此执着,她转头看向旁侧的男人,问:“没关系?” 淡淡转头往玻璃后瞥了一眼,顾长挚整了整西装外套,自在慵懒的靠在椅背,双眼阖上,唇角轻勾,虽未回答,但轻松神情已经表明了他压根无所谓的态度。 很快,麦穗儿就意识到顾长挚何止是无所谓? 他这是上赶着让人拍啊…… 汽车驶入香柏公路,没有直接入顾家宅院,反而在一排丁香树下刹车。 麦穗儿愣住,下一瞬,顾长挚给她垫脚的右足收了回去,她双脚霎时悬空,然后只听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穿鞋!” “噢。”麦穗儿弯腰拾起放在一旁的高跟鞋,正欲穿上,孰知车窗外忽地拂来一片暗影,居然是那帮记者纷纷围拥了过来,人数不少,绝对不止方才跟上的二三辆车里的记者。 什么情况?都打哪儿冒出来的? 麦穗儿动作一僵,转眼便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 她难免有些慌措,转头看顾长挚,他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光线被遮住大半,车内变得昏暗。 麦穗儿仍保持着刚才微微弯腰的姿态,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习惯,手脚因为紧张变得笨拙起来,穿鞋的动作僵硬而迟缓。 蓦地,身旁男人突然俯身朝她逼近,他的头贴在她膝盖处,漆黑的发丝摩擦着她的腿侧,很痒。 下一瞬,他修长的手臂便轻轻捉住她的脚踝,而另一只手则托住高跟鞋,给她穿上。穿完左脚,再穿另一只,他动作轻巧,掌心温暖,一点儿都没弄疼她。 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自始自终就没停过。 旖旎的气氛瞬息破灭,麦穗儿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她微微偏过脸,试图躲避,甚至埋头藏在顾长挚后背,然而记者实在疯狂,四面八方无死角,光影不停闪烁。 “没事。”起身时,顾长挚特意贴近她脸颊,极轻的在她耳边低语。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麦穗儿刚要躲,他已经后退离开。 率先下车,顾长挚面无表情的在周遭记者追堵下绕过来给她开车门。 这阵仗…… 哀怨的睨了眼始作俑者,麦穗儿努力不做出任何抗拒的表情,她迟疑的把手搭在他掌心,立即在他稍微的使劲中被拽下了车。 居然敢拽她? 麦穗儿来不及怒瞪,脚上高跟鞋带忽的松开,她一个趔趄,霎时往前扑去。 可腰身却猛地被有力的臂膀箍住,轻松至极的将她扯了回来。 然而力度过大,被拽回来的麦穗儿顷刻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尴尬?并不,她只是觉得咔擦声和闪光灯更加激昂亢奋了些。 顾长挚挑眉。 低头看了眼她脚下。 麦穗儿跟着他视线垂眼。 这下却是窘迫了。 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儿,弯腰下去系绑带,万一被拍,这可真是一幅不太好看的画面。 僵持间。 顾长挚忽然松开她的腰,稍稍往后退开一步,然后—— 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 麦穗儿看着顾长挚蹲下身,霎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心头还在发怔,顾长挚已经研究起她那脆弱的系带,他拧眉,恨不能拧个死结,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终于扣好,顾长挚检查了一遍,直起身子,霎时一堆问题争先恐后的抛了过来…… “顾先生,先前传闻您将与顾老至交的颜氏千金订婚,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快和这位美丽的女士结了婚?” “您选择结婚是不是因为顾氏危机即将度过?” “今日回顾宅,顾先生是带顾太太拜访顾老?” “顾先生,您与顾太太是什么时候认识相恋的?” …… 麦穗儿挽着他,只负责微笑,更确切的说,是僵笑。 心下却是稀奇的。 豪门和娱乐圈不一样,记者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厉害。 通行没有受阻。 两人行走速度不算快。 按照顾长挚性子,是不可能搭理他们的。 不过—— 今天破例的事够多了,不差这一件,麦穗儿已经平静的接受这个今天不一样的顾先生。 “顾氏危机和我的婚姻并没有任何联系。”顾长挚扳着脸道。 记者们面面相觑,愈发打了鸡血一般。 “您可否透露下顾氏如今的状况?听闻旗下许多产业接连出现危机,股东纷纷撤资,您觉得多久可以恢复?” “顾先生,您这句话意思是不是说您不屑于商业联姻?” “相比于江山,您更爱美人是么?” “顾太太这么漂亮,是我我也不舍得放手……”人群中间突然冒出一句年轻男人的调侃,气氛蓦地放松,大家哄笑开来。 顾长挚驻足。 他长得高,轻而易举看到了外围戴着黑框眼镜的小记者,小记者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朝他晃了晃相机,不知是在寻求认同感还是在调笑。 收回视线,顾长挚瞥了眼偎依在旁边的女人,她笑容有些赧然,似乎是不好意思。 认真瞅她长相,唔,有那么美么?反正越看越顺眼了倒是事实…… “这个比喻不合理。”顾长挚抬了抬下颔,朝他们道,“江山与美人不该牵扯到一起。” “那顾老知道您的婚事么?赞同么?您的形象一直高冷,但是……”一个女记者笑了笑,低头朝麦穗儿脚上的细高跟看了一眼,“顾太太是您可以有所舍弃的真爱对么?” “无论情形处境……”顾长挚意味深长的道,“我只知道,能被舍弃的一定不是真爱。” 这个回答。 煽情的同时似乎又若有若无的透露了什么。 果然顾老并不赞同婚事?果然是真爱? 头脑灵活联想力丰富的记者们霎时露出恍然的神色。 至于麦穗儿—— 却活生生被顾煽情的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爱啊?呵呵,他懂什么是真爱么? 可秀恩爱却是挺懂的,都不需要演练,信手拈来。 大概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别看他是新手,内里却藏着资深级选手的灵魂…… 没再过多回应,两人进入宅院,记者皆被拦在栅门之外。 麦穗儿扯了扯他的袖子,眸中划过一丝笃定,抬头望着他眼睛,语气带点隐约的娇嗔和威胁,“说,那些记者是不是你找来的?凭顾氏的影响力,这帮记者没那么大的胆量穷追不舍对不对?” 对上她狐疑的面容,顾长挚用指尖弹了弹她作乱的手,勾了勾唇角,刻意朝她俯身压去,笑道,“顾太太,你逻辑有很大的问题,你说的那个顾氏应该是以前的顾氏。”说完,嘴角笑容扩大了一圈弧度,心情甚好的带着她穿过庭院花圃。 究竟是不是他刻意为之,麦穗儿心里本来就有答案,哪怕不是蓄谋,估计也存在纵容的现象。 至于顾太太…… 这个称呼真是有毒。 麦穗儿觉得不过短短几日,她好像已经很适应了怎么办? 收敛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麦穗儿扫了眼白日里的顾宅。 生机勃勃外加威严,院中古木葱郁高大,花圃种植的花卉亦是比较正统且颜色清淡的,整体塑造出天高地阔的意境,但正因为如此,也勾勒出几分森严不可侵犯的庄重气息。 很像顾老身上散发出的感觉。 在上次见过的管家接应下,两人步入正厅。 顾长挚原本自然垂落在腿侧的右手轻轻抬起,覆住她挽在他臂间的的手背,好像是安抚的意思。 定定看了眼紧贴在一起的双手,麦穗儿抬眸,见他有所感应的偏头,她蓦地玩心大起,朝他眨了眨右眼。 顾长挚:“……”嫌弃的冷冷盯着她,没get到任何意思的样子。 不免有些颓丧,麦穗儿呶了呶嘴,无力的又冲他眨了眨左眼。 “你……”顾长挚心中觉得好笑,表面却绷着脸,正要教训她正经一点,别浪费了这身装备,余光视线忽的捕捉到楼梯处一片暗影。 是顾廷麒。 麦穗儿顺着看去,认出了他。 他下楼的动作依旧有些不便利。 但他和顾长挚长得真挺像,尤其鼻梁,很鲜明的顾氏特征,顾老爷子亦是。 其实麦穗儿说不清对这个顾廷麒到底是什么样的印象,他散发出来的气场似乎是温和温顺的,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她不应该根据这些粗浅的表象去评判一个人,就好像顾长挚一样。人性都存在残缺,都需要真正的去了解。 “老爷子近日有些不适,刚刚咳嗽得厉害了些。”顾廷麒下了楼,面上含着笑意,朝两人走来,“稍等片刻。” 顾长挚没理他,像是浑然不见这个人。 他掰开麦穗儿的手,直接握住,牵着她越过顾廷麒走到转角沙发,施施然坐下,二郎腿翘起,让隋妈去给泡两杯奶茶。 隋妈称是。 连忙急急转身离去。 麦穗儿镇定大气的跟着落座,没什么不好意思,顾长挚带她来不就是特意来招摇碍人眼的么? 只是—— 因为是被领养的孩子,她观察力一直不错,这个隋妈似乎很忌惮顾长挚,听他要奶茶时肩膀抖索了下。 而且,奶茶?麦穗儿斜了身旁男人一眼,他什么时候这么纯良了?寻常要么红酒要么威士忌…… “长挚,恭喜。”顾廷麒不受影响,他温润的走到他们身前,步伐不急不缓,笑着道,“老爷子说,你真是和小叔一样的脾性。我记性不好,当时年纪也小,都快忘了小叔的模样。” 捉起麦穗儿搁在膝盖处的手,顾长挚低头把玩着,似闻所未闻捏了捏她手背上若隐若现的小肉窝。 “……”这场面真不是一般的尴尬,亏麦穗儿心理素质高,脸皮也厚。她愣是憋着没吭一声。 “上次见面匆促,都没来得及请教芳名。”顾廷麒显然心理素质更高,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麦穗儿身上。 “称呼顾太太。” 麦穗儿刚张了张嘴,“麦”还未出口,顾长挚便抢先道,他声音沉重,透着一股冷意,目光落在空无的地板,“不巧,我却还记得大伯的长相。” 大伯?小叔? 曾经搜索过资料的麦穗儿有些了然。 应该是两人父亲?那么就是说顾廷麒是顾大公子的后代?并不是一些小道消息中的顾老私生子? 关系倒不是剪不断理还乱,关键……顾长挚好像一点都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些。 气氛一下子凝固。 然后一声咳嗽声骤然响起。 二楼,顾老拄着拐杖在管家搀扶下走楼梯,他眼中虽浑浊,目光仍如炬。他死死盯着顾长挚,最后连带着不屑的扫了眼她。 麦穗儿想起这个人曾对顾长挚如此冷血,就将什么尊老抛之脑后,有些人,其实根本不配得到尊重。 她没起身。 硬是随顾长挚坐着,表面泰然,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打鼓。 “你……”刚下楼,顾老就狠跺了数下拐杖,砰砰作响,然后气愤的一把甩开管家,强撑着迅速走来,“忤逆的东西!” 爆吼着骂完,他气急败坏的直接抢过隋妈手里的奶茶壶,整个朝两人砸了过去,“和你爸一样只会害人的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  能被舍弃的一定不是真爱,真爱是不能被舍弃的。 233333,我男神单均昊单总说过的话噗…… 第65章 红紫铜茶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奶咖色热茶霎时四溅。 顾长挚冷冷盯着轨迹,在铜壶即将砸来之际,他蓦地踹出一脚,登时暴力的反踢回去。 “砰铛”一声,茶壶摔落在老爷子拄的手杖旁,地板上瞬息绽出一朵朵奶咖色水花,汩汩翻腾着热气…… “老爷子。”站在后侧的顾廷麒上前一步,紧张的察看顾老状况。 麦穗儿连惊两次,忙低头往顾长挚脚畔看去,幸好,只有几滴奶茶滴落在他右脚鞋面,其余部位并没有被波及。 她松了口气,抬眸,正好觑见顾长挚波澜不惊的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所以这是也在担心她么? 抿了抿唇,麦穗儿敛住笑意,旋即掀起眼皮,望向震怒中的顾老,他手背青筋暴露,手杖被他在地面跺的“笃笃”响。 “你不是答应了我?”苍老的声音揉进了难言的沉重,浓厚的低音一个一个字艰难的从嘴里挤出,松弛的脸颊亦在颤动,一双利眼却勾勒出威严愤然的气势,“顾长挚,你言而无信,休想再觊觎顾家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最后一声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顾老的脸顷刻潮红透血。 “答应?”嗤笑一声,顾长挚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是答应了啊,这不结婚了么?”他朝麦穗儿递去一眼,不曾想她倒机灵得很,立即摆出恭敬的笑容,嘴角弯弯,声音清甜,“老爷子您还好么?要不要伺候您上楼换身衣物?”她视线落在顾老一片狼藉的裤腿处,不无关切道。 深深睨了她一眼,顾老扯了扯唇,不屑之意分明。 他重新炯炯瞪着顾长挚,“若你识趣,我本来可以把顾氏能源交给你,但现在……你彻底失去了资格!滚!” “滚不了。”摇头,顾长挚看向正在地上收拾残局的隋妈,“隋妈麻烦您去做一桌午膳,我们要在这里用餐,毕竟外面围堵着大群记者,我和我太太刚进门拜访就折返,这……”烦恼的摁了摁太阳穴,顾长挚笑着抬头与顾老爷子对视,“谁知道明天怎么写?顾氏本欲联姻挽救低迷局势,孰料竹篮打水一场空?顾氏当家人顾善怒极攻心,将孙子孙媳当场轰了出去?” “你别乱说,老爷子为人一向和善,我经常听媒体争相夸赞的。”顾长挚话音一落,麦穗儿立即配合的侧身掐了把他手腕,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心里登时一个“咯噔”,顾长挚身体僵了下,本来酝酿得好好的紧张气氛,愣是被她胡乱的插话弄得崩溃,而且,他竟然还有些想笑。 以免笑场。 顾长挚咳嗽两声将笑意掩饰过去,旋即用力捉住她捣乱的手。 顾老看着两人作戏,气极反笑。 他牢牢攥着手杖,嗤道,“随便你,反正一个废物能倒腾起什么风浪?没了顾氏,我倒看你能嚣张多久!”阴森的再扫了眼麦穗儿,顾老猛地转身,在管家搀扶下上楼。 偌大的客厅戛然沉寂下来。 只剩顾廷麒站在他们面前,一动不动。 麦穗儿低眉,佯装专心的把玩着裙摆。 反正顾长挚不尴尬,她只有努力向他的厚脸皮看齐…… “长挚,是你在背后出手?”顾廷麒蓦地出声,音色不急不慢,却藏着几丝笃定。 缓了半晌,渺无回应 顾廷麒走到对面沙发坐下,他双腿的僵硬让动作显得无比怪异,待坐好,他平静的看着两人,继续道,“老爷子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他已经对你有所怀疑,哪怕你结了婚,他也是只会被这个幌子转移几分注意力而已。”微微一笑,他浑身都散发出善意,“你那朋友手段虽妙,却年轻了些,存在有很大的破绽,但老爷子如今还不知情。所以我来帮你如何?毕竟我才是该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把玩裙摆的动作一顿。 麦穗儿轻轻掀起睫毛,什么意思? 她真的要被弄糊涂了。 顾氏接连受创自然有猫腻,但背后是顾长挚在推波助澜?口中的那个朋友是陈遇安? 还有,顾廷麒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分明与老爷子亲昵有加,为何要在此时此刻此地说出这番话? 麦穗儿侧头,发现旁侧顾长挚紧阖的眼眸缓慢的睁开。 就她观察来看,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面迎上顾廷麒的目光,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顾长挚薄唇微启,却是冰冷的语调,他淡淡道,“我跟你从来都不是同一战线,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忘记。” “忘记?”顾廷麒摇头,旋即垂眸,几缕发丝挡住他眼睛,令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顾长挚收回视线,起身朝麦穗儿伸出右手。 “嗯。”迟疑了一秒,把手放在他掌心,麦穗儿被他带起,跟随着他的步伐往外离开。 跨出门槛之际,她偏头朝后看,顾廷麒仍旧低着头,仿若入定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你堂哥?”两人行在翠绿的庭院,不远处有一排橘子树,十月中,果子还没成熟,小小一团,青色的。 顾长挚懒散的随处乱走,半晌轻飘飘哼了声,“算是吧!” “你们……”麦穗儿看了眼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不知该不该问。 “我和他的命运很狗血。” 拽着她停在一颗古木下。 顾长挚抬头往上看,洞庭树枝繁叶茂,参差的洒下许多大大小小的光斑。 随之往上看,麦穗儿没催促,顾长挚这个人,他不想说的时候她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他那腿,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废了。”顾长挚旋身拉着她坐在长木椅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老爷子有三个儿子,我父亲跟上头两个不是同一个母亲,可以这么说,老爷子破产能东山再起靠的就是女人。” 麦穗儿点头,偏眸望着他。 “反正说来说去还不就那些庸俗至极的事情。”厌烦的流露出不耐,顾长挚蹙眉,松开握着她的手,转而解开脖颈处的衬衣扣钮,明显不想多说的简洁道,“原本想害我们一家,结果害了自己,顾廷麒那腿就是这样没的。然后家里出了丑事,兄弟反目,做长辈的只想息事宁人维护名声,还将伤重的顾廷麒藏了起来,制造死亡假象。”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那时顾氏集团在筹备上市,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商业帝国梦功亏一篑,好好的孩子腿怎么没的?”顾长挚冷笑一声,语气凛冽,满满的讥讽,“脑子里只有利益的人不会为家人考虑,他也根本考虑不清,他可笑的以为只要让整个事情的关键人物消失,这个家就能在他威严下乖乖平静下来。可虎毒不食子,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冷血,顾廷麒的父亲没几天就濒临疯狂。” “然后呢?”麦穗儿情不自禁疑问,她赫然联想到顾老如今膝下无子的状况,心兀然拔凉,就算先不论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关系,关键顾长挚这病怎么来的?直觉告诉她,原因都在这些陈年旧事里潜藏着…… “累了。”顾长挚闭上双眼,头往后仰,整个人倒在椅背。 麦穗儿张了张嘴,想拽他起来,话说一半太戏弄人,但—— 谁知道他是累了还是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麦穗儿望着他疲惫的面容,心中忽的一动。 她伸出手,双手指腹落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按动。 眉头轻蹙。 却没睁眼。 耳畔有风声吹过,又像她轻盈的呼吸,世界好像一下子寂静下来。 顾长挚陡然觉得心尖的沉重卸去,一切都很轻松舒适。 “听见下雪的声音了么?”麦穗儿俯身凑到他耳畔,非常轻柔的替他按摩。他们距离非常接近,像要拥抱在一起,麦穗儿知道顾长挚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但是她有信心,他熟悉她的气味,他不会心有抗拒,或者说,抗拒的心理薄弱,很容易击破。 “世界白茫茫一片,脚下是松软的雪,你穿着厚厚的外套,脖子上围了一条蓝色的毛线围巾,是手织的,妈妈织的。”麦穗儿谨慎小心的循序引导,在最初治疗时,她曾经无意中在顾长挚枕下翻到一张照片,应该是小时候的他,傻傻的,围了一条蓝色围巾,一个长相恬静的女人搂着他,笑得很甜。 “你特别暖和,这个世界的所有冷冽都跟你无关,然后你突然发现前面雪地里似乎有一团小东西,就慢慢地、慢慢地踩着雪走去看,地上是一串串脚印,还有鞋底‘咯吱咯吱’的声音。你终于走近,低头一看,原来……”麦穗儿按动他两边太阳穴的动作慢下来,她精神高度集中的盯着顾长挚的脸,试探的细声道,“原来是一只冻坏了的小猫,小猫很冷,你犹豫了下,弯腰将它抱起来,用怀抱温暖它,然后它柔弱的‘喵呜’了一下,用头蹭了蹭你的胸膛。” 似乎被她的话感染,顾长挚突的弯了下唇。 不同于平常白日里的顾长挚状态,是极度干净的笑容,像发自肺腑。 麦穗儿轻舒了口气。 她用力攥紧掌心,贴着他继续道,“你抱着小猫回家,可是雪似乎太大,所以你们迷路了。猫咪有些着急,突然从你怀里挣开,跳到雪地里,忽的一下跑远了。” 伴着话语,顾长挚脸上神色紧张起来。 目不转睛的盯着,麦穗儿鼓起勇气,“你跟着追,追啊追啊天要黑了,这时远处小房间窗口亮起了一盏灯,你朝那里前行,敲响房门,这时,你看到了什么? 心扑通扑通飞速跳动,都快蹦出胸膛。 麦穗儿艰难的吞咽下口水,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恍恍惚惚的,周遭所有声响顷刻远离,她双眼只看得到近在咫尺的这一张好看的俊颜,“看到什么了?”她干巴巴的重复问。 “看到……”顾长挚眼皮猛地颤了下,下一瞬忽的睁开黑漆漆的眸,他定定望着她道,“另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猫后面提及,但顾先生最后说的猫,没错,就是穗穗23333 十一派送红包,后天更新前这章都会发。 明天会更新的TAT,之前就当我提前休了两天国庆假吧噗…… ps所有催眠方式包括之后的都是作者虚构←_←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这是催眠失败了?可刚才分明…… 麦穗儿惊得瞪圆了双眸,脑中被质疑和困惑占满,她盯着顾长挚幽黑的眼瞳,探究的拧眉。她很确信,顾长挚方才肯定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他的一些神情十分细腻温和,都不是他正常状态下能够表现出来的,所以? 是成功了一部分?但在后半期,不知因为什么元素,他整个人又蓦地清醒了过来? 这意志力和定力,实在是有些可怕!他怎么做到的? 两人距离很近。 几乎贴脸。 麦穗儿反应过来的抽身而退,刚一动作腰身忽的被一只铁手圈住。 “是你要来的。”顾长挚用力的将她带入怀里,掌心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下颔抵在她额头,双眼静默的望向远处,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很稳,“是你自己来的。” 不知为何,麦穗儿却从他话里听出了几丝异常。 她轻“嗯”了声,算是安抚他。 深秋。 几片黄叶悠悠盘旋而下,落在椅侧地面,却没人注意。 麦穗儿认真的回想着整个过程。 可能是她初次尝试,实在太过紧张,关于一些细节,她竟有些想不起来。 不得不承认,突然选择对顾长挚催眠这件事情,的确十分仓促和危险。一般催眠治疗,都是在双方知情并达成共识的前提下,但她知道顾长挚现在对她仍有保留,或许不是他不愿意告诉她,而是连回忆都不想回忆?所以,一时冲动之下,便自作主张的做出了这个抉择。 而且她运用的不是一般催眠方法,顾长挚为人太过敏感,她是用情感方式缓慢去引导,如今唯一的照片梗已经用了,下次呢?下次怎么办? “顾长挚。”抑制住内心的惆怅,麦穗儿唤他一声,“你真的看见猫了么?” “嗯。” 抿唇。 麦穗儿没再追问。 她烦恼的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静静的思考今后打算。 临近午时,一日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刻。 但阳光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并不过分浓烈。 顾长挚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远远看过去,两人如同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画面静谧而温馨。 站在葱郁灌木后,顾廷麒唇角微弯的注视着两人。 直至顾长挚有所觉的视线微微偏来…… “不好意思打搅了,前厅隋妈已经备好了午餐。”顾廷麒从灌木背后走出,温声道,“移步去用膳吧!” 没有吱声,顾长挚环住麦穗儿的手微微松开。 两人一同起身,刻意慢了段距离跟在顾廷麒背后。 顾老自然不屑于下来与他们一桌同食。 麦穗儿想着心事,胃口不佳,实际上这么个氛围,吃得下才怪。 她低头拨弄着碗里晶莹的米饭,偶尔抬头望向顾廷麒和顾长挚的面部表情时,竟觉得有些瘆人。 他们俩都太过平静。 这样的关系,和平共处很难,不过…… 刚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坐在一旁的顾长挚蓦地夹了点青芦笋堆在她碗里,言简意赅,“吃。” 他的语气粗听之下甚至有点不耐和强迫,但麦穗儿知道不是。 非常给面子的努力咽下去,好不容易都吃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顾长挚的手就又飞了过来,这次是一块盐酥鸡。 麦穗儿转头瞪他,偏生他已经收回目光。 继续默默把盐酥鸡吃下去。 麦穗儿含着食物,眼明手快的抢在顾长挚之前夹了一满筷炒三丝搁在他面前碟子里。 “……”这次换顾长挚斜了她一眼。 最讨厌胡萝卜了,嫌弃的盯着看起来就不好吃的三丝。 顾长挚忍着抱怨,勉勉强强吃了下去。孰知,讨厌的炒三丝还没吃完,又是油腻腻的红烧肉,红烧肉完了再来干煸茄子,茄子完了又是偌大一碗鲫鱼汤。 什么意思? 猛地将筷子掷在桌上,顾长挚转头怒瞪着一脸无辜的女人,倏地踢开座椅,掉头就走。 都快走出餐厅,见身后毫无动静,顾长挚阴沉的扭头,切齿道,“还不走?” 一脸蒙圈的放下筷子,麦穗儿匆匆捞起包,顾不得桌上的另个男人,小跑着朝顾长挚追去。 太小气了…… 他不曾停步等待,麦穗儿追得吃力,边跑边受不了的腹诽,他终于领受到了被强行喂食的滋味是不是? 越过花圃,即将走出庭院时,顾长挚终于驻足。 他绷着张脸,站得笔直,单手插在裤兜,浑身滋滋冒着寒气。 喘着气跑到他身侧,麦穗儿方要哼声跟他讨个理。 结果他却突的再度拔腿朝前而行,步伐相比之前,却慢了下来。 “……”麦穗儿张了张嘴,跟在他身边,“顾……” 走出栅门,待看到仍徘徊在不远处丁香树下的记者们,麦穗儿戛然收回未说完的话。 她愣了下,指尖用力拽住手包,不再言语,沉默的跟随顾长挚先后上车。 记者们声势消停了许多,没再与先前那般疯狂。 几分钟后,车顺利启程,匀速的越过一棵棵丁香树。 麦穗儿偏头望着窗外,面色淡淡。 她又忘了。 这段婚姻并不是一般的普通婚姻。 她或许应该问问哪里招惹了顾长挚生气,可是,是失望了么?是她小气了么?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那就不理他吧!反正他不会在乎…… 路程约莫两个小时。 抬手看了眼腕表,很好,从离开顾宅起,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阴森森斜了眼旁边坐着的女人,顾长挚愤怒的深吸了口气,他恨不得俯身过去揉乱她一头乌发! 再等半小时,就再给她半小时,只要她乖乖认错,作为一个大度的男人,就不跟小女人计较了…… 然而—— 呵呵,冷笑一记。 顾长挚足足等了半小时又半小时,仍旧不见她有任何悔过之意。 车驶入高速公路。 视野宽阔,顾长挚压抑的怒气也变得宽阔了起来。 他猛地侧身,厉眼瞪着她半边后脑勺,“你什么意思?” 动了动搭在窗沿的臂膀,麦穗儿抬起下颚,没有回眸。 她可以很清晰的勾勒出顾长挚生气时的样子,只是她都还没抱怨他,他突然又找茬做什么?就是看不惯她清清静静是不是? “说话。”环胸朝她逼近,顾长挚嗤声道,“哑巴了?没脸吭声?” “你才没脸呢!”受不得激的犟嘴,麦穗儿生气的冲他低吼道,“你凭什么说我?凭什么冲我发脾气,我做错什么了?” “你居然问我?”顾长挚不可置信的瞪眼,一副气得不行的神情,“你给我好生想想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不就是给他夹菜么? “就准你让我吃吃吃,不准我让你吃么?你什么古怪癖好?”麦穗儿皱着鼻子不悦道。 “什么古怪?你分明就是故意!”顾长挚十分委屈的斜视她,愤懑不平的控诉,“桌上那么多道菜式,你就偏要跟我作对专挑我讨厌的食物是不是?” “……”麦穗儿吃惊的转头,眨了眨眼,“不是吧,我不知道……对不……” 道歉的话未说完。 原本就气鼓鼓的顾长挚简直要炸了,他伸出手指,在半空连点她数下,喘了口气。 瞧他神情,麦穗儿往后缩了缩,倘若现在不是在车内,空间有限,麦穗儿觉得顾长挚很有可能要跳起来掐她脖颈。 “你居然连我喜好都不知道?麦穗儿这就是你所谓的肤浅的喜欢是不是?你有没有点自觉性,你无知到这种境界你好意思么?你简直让我无语,我简直对你……”顾长挚气得语无伦次,他蓦地别头,不再理她。 麦穗儿讪讪歪了下头,她试探的朝他蹭过去。 说起来,似乎才发觉,方才顾长挚给她夹的芦笋和盐酥鸡,都是她偏爱的食物,是巧合么? 听着他对她的控诉,似乎不像啊…… “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芦笋?”麦穗儿陡然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好收场了!小心翼翼的凑到他身后,她伸手点了下他肩膀,顿时被他嫌弃的躲开。 麦穗儿锲而不舍的腆着脸笑着追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盐酥鸡?” “这很难?”霎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顾长挚瓮声瓮气的讽刺道,“只端看有没有心了。” 忽略阴阳怪气的腔调,这句话的意思—— 是说他有对她上心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麦穗儿忽的轻笑出声,伸手欲捉住他的手。 “注意点形象。”顾长挚矜傲的甩开她手,挑了挑眉,警告意味明显,“别对我动手动脚。” 麦穗儿不理他。 她嘴角笑容愈加明快了些,整个人朝他挪过去,追着抱住他的手。 自问还是非常矜持的拒绝了很多次的,可是她就是这么执着,哎,他能有什么办法? 顾长挚勉勉强强的哼了一声,扫了眼两人紧握的手。 她手太小了,两只才能堪堪包住他的右手。 “你不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以后就记得了。” “凭什么跟你说?你是谁?”顾长挚偏头望着车窗外,淡漠得很。 “我……”麦穗儿轻咳了一声,愈发厚颜道,“唔,他们不都叫我顾太太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别对我动手动脚. 呵呵呵呵呵……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呢!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顾宅一趟来去匆匆。 但此行对麦穗儿而言,却有一定收获,至少在对顾长挚的催眠治疗上面,她有了一点小小的亲身体验。 还有,似乎他也不是完全不拿她当回事儿的! 他并不排斥她。 麦穗儿一直能感觉到。 至于别的,她已经够后知后觉了,她不知道顾长挚是不是比她还要反应迟钝,亦或者他对她的感觉根本没深入到喜欢的地步…… 秋阳充沛的光线里,车稳稳停在宅院前。 顾长挚率先推开车门,没了媒体蹲守,他自然懒得再做表面功夫,直接踱步入庭院,与顾宅门前那番殷勤绅士的状态判若两人。 无所谓的抿唇,麦穗儿倒不至于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譬如请她下车,呵呵…… 利落的推开车门,她小跑着上去,从身后挽住他的手臂。 见他侧眸睨向她,连忙弯唇露齿一笑。 “……”真傻,顾长挚嗤笑着想。 扫了眼阳光下她莹白的正贴在他臂弯上的根根葱指,依照麦穗儿这麦芽糖的属性,反正他抽开后她也是要黏上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便由着她去了,反正他一贯是嫌麻烦的人。 笃定的挑了挑眉,顾长挚非常确信,由着她才是最简洁的方式,没错,就是这样!他只是讨厌麻烦罢了…… 两人穿过鹅暖石铺着的小径,行走在青翠的一方草地上。 他们速度不快,像是在缓缓散步,草地上两道长长的身影相互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一定是故意的。 顾长挚旋即在心里冷哼一声,故意行得慢,然后制造与他更多肉体接触的机会对不对?哎,身边有这么个一心一意觊觎着他的女人,真是感觉略复杂啊…… 瞧,她现在笑得多开心,顾长挚余光悄悄瞥去。 正好觑见她正微微轻晃着左手上的小包,额前发丝在阳光微风下泛着淡淡的金色,有细细的一绺被风吹得贴在她脸颊,粉扑扑的脸颊。 再往下。 是上扬的嘴角。 不知不觉,像是被感染,顾长挚不经意的弯了弯唇,孰知身侧女人像是有所察觉,蓦地抬起眼眸朝他看来。 赶紧敛住笑意。 顾长挚僵硬的摆出臭脸,冷冷别头不看她。 呵,要是被她看出他冲她这样笑,本来就翘起来的尾巴一定瞬间就升天了,那还了得…… “顾长挚。”麦穗儿拽了拽他,想起方才他在车上那一堆列举的食物,不免有些好笑,便揶揄他道,“你不吃的食物是不是太多了?这样挑食长这么高也实在是奇迹。”麦穗儿踩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可身高仍不及他下颔处,她踮了踮脚,作势比量了下。 “总比你什么都不挑却长不高好。”鄙夷的高高在上的斜她一眼,顾长挚哼声道,“基因你懂么?像我这种优秀的基因才最适合孕育后代,至于你……”上下打量她一遭,啧啧称叹,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似乎都不想多费口舌,“实在是一言难尽。” 麦穗儿:“……” 她抽回胳膊,不走了。 须臾,麦穗儿径自越过他笔直往前,快步取出包里的备用卡,抢在他前面解锁开门,一言不发的站在玄关换鞋。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动静也比平常高出很多,甚至还“不小心”把他的一双棉拖瞬间踹飞了出去。 这下轮到顾长挚无语了。 好大的脾气。 说实话有错么? 站在台阶中央,顾长挚低眉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臂膀,他轻咳一声,整了整衣领,踩着阶梯往上。 心不甘情不愿的靠在墙壁一侧,支吾道,“你那眼睛还是凑合的,瞪人的时候圆溜溜的,特别会说话。” 麦穗儿高跟鞋脱到一半,险些被他这话说得崴脚。 好气又好笑的定定看着他,麦穗儿佯装还在气头上,眼睛瞪着他,“哦?那你说说,我眼睛现在表达的是什么?” “……”顾长挚明智的迅速转移话题,“你脸型也好,鹅蛋脸,特别耐看。” “唔,嘴也可以,小小的。” 顾长挚欲息事宁人,不断逼迫自己挖掘她的优点,最后觉得,其实多看几眼,哪里哪里都还挺好的…… 可气氛却有些尴尬了。 麦穗儿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瞟。本来他埋汰她的时候,生气之类都没什么不好意思,可不知什么原因,他这么敷衍的夸赞几句,她就突然变得很窘迫。 “呃,等下……” 戛然间,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道讪讪的男音。 麦穗儿顾长挚两人俱吓了一跳。 纷纷侧目朝后方看去。 一方视野中,陈遇安颇有些进退两难的从客厅现出身形,他讪讪摸了摸鼻尖,囧笑的望着玄关口的两人,摊了摊手,十分无辜,“不好意思,不过这真不怨我,我非常不想打扰你们小夫妻的雅兴,只是你们这节奏,咳咳……我怕我再不吱声就没有机会开口了,那我就真心很尴尬了……” “你哪里来的门卡?”顾长挚愣了下,不知是没听懂他字句里潜藏的调侃,亦或是没反应过来,又或者完全不当一回事,他蹙起眉,不悦的换下鞋,往客厅行去,“你这不请自来的毛病得治!” “我忘记这儿还有一张副卡,不特地给你还回来么?”陈遇安跟上去,“另外有事跟你商量,不过在商量之前,哈哈你得先说说你们婚礼什么时候办?老爷子看到请柬是不是气得神志不清?” 请柬? 什么意思? 先前被陈遇安偷听的那一点尴尬迅速挥散,麦穗儿赶紧换上另一只脚的鞋,趿拉着棉拖朝两人行去。 他们在客厅沙发落座。 陈遇安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客人,举止轻松肆意,十分自来熟。 他朝麦穗儿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语气透着轻松,“认真说起来,我是你们的媒人对不对?”说着便兴奋的转头朝顾长挚邀功,“你想想,没有我,你能娶到如此聪慧明艳善解人意的顾太太么?” “跟你没关系。”顾长挚眼都没斜一下,从玻璃桌夹层翻找出一叠资料,“最近进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顺利进行中,我们几家公司都是在国外注册,同时都挂靠在知名企业旗下,而且这些年的项目都是真实存在,并没有任何违法章程,你突然这么问什么意思?” “在想……”顾长挚靠在椅背,指尖抵在前额,若有所思道,“在想他在想什么。” “哪个他?” 顾长挚却是没有再回答…… 气氛再度陷入缄默。 麦穗儿枯站了片刻,活像空气。 两人商谈的内容没有避讳她,可她……也并没有听懂啊! 丧气的转身。 麦穗儿正欲上楼,顾长挚忽的叫住她,似想起来道,“我是不是没跟你说,我们婚礼定在两周后,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两周后?”陈遇安怔了一瞬,恍然道,“岂不是正好是大局落定那几天,玻利维亚那边的……” 蓦地。 陈遇安像被什么踢中一般,陡然闭嘴不再言。 他朝麦穗儿弯了弯嘴角,装腔作势的捡起玻璃桌上的艺术雕塑,看得貌似认真。 这个角度,麦穗儿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但是—— 她知道,顾长挚不想让她听更多。 至于婚礼。 原来还需要婚礼么? 居然越来越像真的那么一回事了…… “过两日我助理会给你送几本知名设计师的过往作品集,你从中挑几位你觉得感兴趣的设计师,然后筹备定制成衣。”顾长挚若无其事的将膝上的一堆烂七八糟资料丢给陈遇安,将目光集中到麦穗儿脸上,淡淡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兴致不高的回应一句,麦穗儿侧身,拔步上旋转楼梯。 “诶。”陈遇安突然挥了挥手,兴奋的盯着麦穗儿背影,“顾太太,听闻你的厨艺好到让顾先生难以忘怀,正好饿坏了,所以我这个媒人今天有没有荣幸沾长挚的光品尝下你的手艺?” 行到台阶中央,麦穗儿听闻身后的呼唤,身形略顿了下,她还来不及回头,便听顾长挚霎时嗤笑一声,扬声冲陈遇安没好气道,“什么叫难以忘怀?哪里就令我难以忘怀了?陈遇安你这添油加醋信口胡说的本事真是愈发离谱,你工作完成了?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刻,竟然有心情惦记着口腹之欲……” 竟然还敢惦记着专属于他的福利? 竟然还敢嚣张的腆着脸皮到人家里求福利? 真真是厚颜无耻,他都已经半个多月没得到过福利了好么? 顾长挚像被点燃了的爆竹,厉眼瞪着陈遇安,下逐客令,“还不走?” 陈遇安:“……”典型的见色忘义,果然男人都一个德行,一个德行啊!连顾长挚都不例外,呵呵…… “还有……”眼见陈遇安走到门口,顾长挚质疑的瞪着他,严肃的追加一句,“你确定你手里已经没了我家的门卡?” “砰”一声,陈遇安没回头,直接拧门走人,这娶了老婆后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O(∩_∩)O~~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关上卧室门,麦穗儿靠在门背。 她抿唇叹了声气。 算了,若真要跟顾长挚置气,那她岂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生气? 眸中一定,麦穗儿望向落地窗边随风摇曳的米黄色纱幔,行,他既然不把她对他的好放在眼里,她也没必要事事顺着他。人和宠物一样,什么都是惯坏的,她和顾长挚是名正言顺的合作关系,今后除却治疗以外的任何非工作任务她都不会再对他妥协,绝不。 她的喜欢才不是无条件的付出…… 而且—— 指望顾长挚这种人会感动? 呵呵,他只会变本加厉愈加肆无忌惮,麦穗儿径自走到桌前,打开电脑查询半月前森源设计形象的进度。这批玩偶目前不会开始产出,因为动画制作还未完工,估计最早也得年底面世。 所以?她算是再度面临失业了么? 找工作? 婚礼在即,顾长挚一定会嫌弃得不行。 那么,还是将重心放在治疗上吧! 打开email,麦穗儿联系易博士,她力所能及的详细回忆上午所有的过程,双手时而敏捷时而犹豫的在键盘上敲打。 连续一周泡在图书馆,麦穗儿不敢说自己对催眠治疗有多了解,但至少看了上百本相关书籍,也研究了国际知名案例,顾长挚是非常具有特殊化的一种,除却这种特殊化之外,他本人的意志力又是另外一个阻挠发展的关键,而易博士早些年的失败与这个因素不无关系。 那么,她能利用的只有他对她的信任感,相比于白日里的顾长挚,顾长挚二号显然对她更加亲近。 指腹摩挲着下颔。 麦穗儿歪头,趁着白日的热度,她想晚上继续对顾长挚进行催眠。 这一次,必须考量完善,在真正开始前,她需要认真的去假设催眠途中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情况,从而准备好防备措施。 从下午两点至傍晚五点。 麦穗儿足足在电脑桌前坐了三小时。 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她才觉得有些饿了。 中午在顾宅基本没怎么动筷,唯一咽下的还是顾长挚硬塞过来的一点菜式…… 换了身家居服。 麦穗儿随意的挽起头发,下楼煮面。 偌大的空间寂静无比,哪怕脚步声轻盈,也有种擅自闯入的破坏感。 顾长挚人呢? 蹙眉,麦穗儿联想白日顾廷麒说过的话,凭直觉,她知道那些话大抵都是真的,包括方才客厅他与陈遇安寥寥数句的攀谈,都让她愈加确信。 不过,他有那么忙?不清楚他在卧室还是书房,麦穗儿迟疑了下,在要不要去看他的想法中摇摆不定。 半晌,她干脆的继续拾阶而下。 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么?她才不是该围绕着他转圈圈还不讨好的顾太太…… 进厨房,麦穗儿不想做太复杂的吃食,反正就她一个人的晚餐而已。 转身打开冰箱,欲从里面拿出鸡蛋和鱼丸,孰知—— 昨儿还空荡荡的冰箱不知何时竟满满当当起来,吃惊的瞪眼,麦穗儿怔怔盯着面前景象。 食材实在丰富的令人咋舌。 顶级菲力牛排,各种生肉海鲜,以及菌类时令鲜蔬。 什么意思?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厨房。 上午出门前,绝对不是如此盛况。 扶着冰箱门,麦穗儿踮脚朝外探了探脖子,旋转楼梯上的走廊依然静悄悄的。 抿唇,不客气的从中取出一份牛扒。 麦穗儿准备给自己做一顿丰富的晚餐,嗯,西餐! 煮好意大利面,搭配酱汁拌好,撒入黑胡椒粉,涮青菜。 然后将腌制好的牛排放入烧热的平底锅,香煎至九层熟。 麦穗儿动作娴熟,同时也非常有效率。 整个厨房瞬息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香气丝丝缕缕从厨房溢出客厅,缓缓游走飘散。 看着成色,麦穗儿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面和牛排盛盘,挤几滴柠檬汁,完工。 一时被勾起兴致,看着冰箱里的蘑菇,麦穗儿心念微动,有些想再做一道法式蘑菇浓汤,不过—— 她吃不下的。 意面分量并不少,而且,做那么多,是不是有种两人餐的错觉? 才不要继续给一点都不喜欢她食物的人提供免费服务好么? 绷着脸,麦穗儿捧着餐盘利索的走出厨房,鲜榨了杯水果汁后,她自在的坐下,慢慢享用她的晚餐。 二楼书房。 顾长挚沉默的翻着相册,面容颇为严肃。 中午在顾宅,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隐隐约约中,麦穗儿好像化作了一片鹅毛雪绒,缓缓的飘落在了他心尖,只差一点,就彻底融化。 他没有做好准备。 还不想触及那些已经掩埋的过去。 还不想让麦穗儿…… 顾长挚蓦地合上相册,蹙眉放进抽屉。 他目光略过桌上的大摞喜帖,莫名的有些烦躁。 关于这个结婚,他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领证、公开,婚礼? 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往前走。 可他明明很清楚,他的理智并没有丧失,与麦穗儿结婚除却在顾老爷子面前逞一时之快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用处,更别说这烂七八糟的想想都头疼的婚宴…… 摁了摁眉心。 倒在椅背,顾长挚闭眼,他随手拿起一张请帖,叹了声气,握着钢笔开始手写邀请人名单。 不过—— 鼻尖好像随风拂来了一股极其浅淡的香味,瞬间勾得人味蕾翻腾。 到点了? 扫了眼腕表,五点半,唔,确实是到了该用晚餐的时间。 顾长挚一派自然的搁下请柬,抽身离开书房。 想起方才林叔帮忙购买提进来的食材,顾长挚心底隐隐就生出几许期待。 矜傲的抬了抬下颔,他挑眉,虽说麦穗儿厨艺算不上顶好,但也是凑合的,大概他品味比较特殊,就喜欢她自然的家常味。所以说,这并不能说明她厨艺好,而是麦穗儿她三生有幸,恰巧遇上了他这种慧眼识英雄的知音,呵呵…… 行在长廊。 步伐不经意快了些许。 顾长挚暗暗猜测着今晚的菜式。 唔,有煲汤是最好不过了的,林叔似乎准备了牛排? 西餐? 不知道麦穗儿西餐做得怎么样,但就算素炒几碟快手菜也能凑合吧…… 顾长挚觉得他对她真宽容,太宽容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待遇。 下旋转楼梯。 沉重的步伐亦变得稍稍轻快起来。 顾长挚瞥了眼不远处坐在餐厅的隐隐绰绰的身影,连忙收住脚步,他整了整袖摆,旋即慢条斯理昂首挺胸的踱了过去。 进入餐厅。 轻咳一声,顾长挚优雅至极的拉开长椅,端坐在她对面,缓缓翘起二郎腿。 他好整以暇的环胸望着她,以及她面前的食物…… 真敷衍! 就意面牛排和几根青菜? 不满的撇嘴,顾长挚领导视察般的冷冷道,“你怎么就吃这些?没看到冰箱里那些食材?可都是我精心让人备下的。” “看到了。”麦穗儿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嘴里,掀眸睨他一眼,口齿不清的淡淡道。 看到了还这么敷衍? 顾长挚嫌弃不已的盯着她餐碟里的食物,闷声定定瞪着她,控诉内心的不满。 汤都不给准备一份? 他身上的伤势都没完全痊愈,需要大补的!那可是为她受的伤!是不是需要他每天定时定点提醒她一次? 不满的沉下脸,顾长挚闷声用蜷曲的手指扣着桌子,笃笃响,“连一道开胃菜都没有,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种快餐店简餐你确定?能吃么?” 咀嚼的动作微顿。 麦穗儿不作声,旋即埋头继续切牛排。 她手指纤长好看,切动牛排的姿态十分晃眼。 可切完后她却像有些不悦的将刀置在一旁,右手握着铁叉,手指轻轻一旋,就卷起几根劲道十足的意面。意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番茄酱的红润与其他酱料完美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而且—— 望着她微微俯下首。 伴着右手动作,她莹润红唇幅度极小的轻启,然后意面就送入了口中。 些许的酱料沾染在了她唇边。 似是有所感觉。 她伸出淡粉色的舌尖,轻轻一扫,干净了,却让唇瓣愈加富有光泽! 顾长挚:“……” 赤/裸/裸的引诱,赤/裸/裸的!美食加美色!好个心机girl! 倒吸一口冷气,顾长挚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被撂倒,他僵硬的扯了扯衣领,不去看她,瓮声翁气,嗓音别扭又有几丝干哑,“虽然晚餐太过简陋,但看在你忙碌的份儿上,我就破例一次,你要记得,只破例这一次!”振振有词的强调着,顾长挚漠然的抬起尊贵的头颅,瞥一眼对面女人,再度叩了叩桌面,“我的呢?去拿过来!” 麦穗儿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没有抬眸,平静道,“没有你的那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很尴尬了…… 顾长挚:搞事情是不是?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顾长挚一时没弄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蹙了蹙眉,有点儿懵,毕竟前段时间他可是被麦穗儿伺候惯了的人。 睨着她一脸寡淡无味的表情,顾长挚逐渐缓了过来,他乍然将脚重重落在地板,横眉竖眼不可置信的冲她沉声道,“再说一遍。” “没准备你那份。”麦穗儿旋即重复一遍。 她慢慢搅动着方盘里的意面,没被他嚣张语气所影响,声音依然平静,“我厨艺一般,就不折煞你尊贵的胃了,今后你就和往常一样,让大厨每日定时定点给你送餐,我吃我的,你吃你的。”说着,又卷了三两根意面送入嘴里,她那饱满的双唇在酱料沾染下,愈发显得红润。 “……”顾长挚嗤笑一声,视线灼灼瞪着她嚅动的红唇,猛地别头,恼羞成怒的打击她,“那是,你厨艺的确一言难尽,以免你自尊心受挫,我强忍着吃了那么多天我容易么我?”愈想愈生气,他右手攥成拳锤了锤桌面,忿然瞪着她,干笑声竟有些瘆人,“呵呵呵,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再也不用勉强咽下你的那些难吃的食物,真该普天同庆呵、呵、呵!” “叮”得清脆一声。 麦穗儿将铁叉搁在瓷盘,看不出明显神情。 却是有些怒了的样子…… 顾长挚不怕死的往前探了探脖子,心情莫名清爽了几分,挑衅十足,“怎么?生气了?”他冷哼一声,又默默盯着她盘中剩了大半的食物,幽幽道,“这些食材可都是我买的,我买的,我买的……” 扯了扯嘴角,麦穗儿斜了眼对座可恶的男人,她蓦地起身,将餐巾甩在椅背,“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她不吃了行不行? □□也都气饱了…… 麦穗儿扳着脸冲出餐厅,拐角攀着楼梯往上而行,纤细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 好大的脾气! 跟他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顾长挚冷呵一声,会做饭了不起是不是?他难道没有给她做过水煮荷包蛋? 惋惜的锤了下桌。 顾长挚懊恼极了,是啊,怎么忘了用这个回击她? 烦躁的一脚踹在桌角,他捂了捂饥饿的腹部。 不知是不是真饿了,不远处那碟食物竟神奇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缕缕香气不要命了的往他鼻子里钻,一瞬间,像有一千条馋虫在怂恿着他朝之逼近。 半截身体伏在餐桌上。 顾长挚下巴抵在桌面,右手缓缓地朝餐碟伸去。 那是他的食材…… 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食嗟来之食?况且这还不是嗟来的,是剩下的!呵呵,是吃剩下的! 猛地缩回手。 顾长挚拧眉警惕的朝后看了一眼。 旋转楼梯一片空荡,没有任何声息。 麦穗儿应该是回房了?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个很纠结的问题。 目光定定盯着食物。 隔几秒再忌惮的扭头看一眼楼梯。 半晌,顾长挚决定豁出去了,这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吃剩下的,是顾太太啊!两人不是亲过嘴么?反正已经打破卫生问题,不在乎多来一次是不是? 没错,就是这样。 仿佛被说服。 顾长挚笃定的撑起身子,单手一捞,就将对面餐盘移了过来。 他埋首闻了下牛排,啧啧,不愧是顶级菲力,味道就是不一样。 麦穗儿只吃了边角,还剩一大块。 切下一方喂入嘴中,他眸中霎时一亮,惊喜满足的喟叹轻微溢出声来。连忙抿唇,顾长挚神经兮兮的猛一回头,见后方无人,这才放心的继续抬起刀。 他动作敏捷而不失优雅,终究是做贼心虚,狼吞虎咽的吃完牛排,顾长挚继续神速的解决意面。 分量其实真不少。 可最后一口入嘴后,他却有些不舍,感觉还可以再来一份。 瘫倒在椅背,顾长挚舒服的闭上眼,双腿悠闲的晃了晃。 蓦地似想起什么,他整个人陡然惊坐起来。 毁尸灭迹,毁尸灭迹…… 一辈子都没清理过餐具的顾长挚头一回这么积极。 他仓惶的起身,把餐碟刀叉捧进厨房,拧开水流,哗啦啦的冲。 水滴溅了一身,顾长挚罕见的置之不理,他匆匆把它们洗好放入橱柜,这才觉得浑身都松了一大口气…… 疲惫的上楼。 顾长挚沿着长廊而行,路过麦穗儿房间时顿了一下,转瞬越过去。 可走了一米开外,他又忽的驻足,短暂思忖后,蓦地一步一步倒退,最终站定在她门前。 抬了抬下颔,顾长挚抬高手臂,手指蜷缩。 傲慢着一张脸叩了叩门。 笃笃笃,连响三声。 再三声。 卧房内。 麦穗儿挠了把长发,她坐在床沿瞪向门口。 现在已经六点多,本来晚上是设想着他做催眠治疗,可方才实在被他气得够呛,难道都不给时间让她转圜一下心情? 直觉一定不是好事,麦穗儿迟疑了须臾,无奈的起身。 “吱呀”一声,从后拧开门。 “哼!”觑见她娇小身形,顾长挚率先冷嗤一记,他环胸靠在门侧,上下打量她,从鼻子里瓮声道,“你倒是拿乔得很。” 麦穗儿低垂着脑袋,问,“什么事?” 什么态度? 顾长挚皱眉,有些不满,他压抑住想吐槽她的心情,矜贵的挑了挑眉,一副“不要太感激我”的模样,“我帮你把楼下剩余的残羹冷炙清理完了,还刷了碟盘洗了刀叉。” “……哦。”麦穗儿怔住,顾长挚这是疯了么……纳罕的慢半拍点头,她并未将心内的不可置信表现在脸上。 就这样? 想再提示她两句,然而—— 好像事情经过并不是那么光彩! 顾长挚怕说多出错,只好转移话题,淡淡睨她一眼,“跟我去书房。” “做什么?” 麦穗儿在他身后追问。 见他顾自往前故意不答,麦穗儿瞪着眼睛,犹豫了一秒,不甘的跟上去。 她鲜少进他书房,内里大多都是书籍文档,颜色偏暗,男性气息十足。 顾长挚犯困的在桌前坐下。 他眼神朝一沓红色喜帖略去,毫不客气道,“你也来写。” 走到桌畔,存疑的拿起一张帖子。 翻开,麦穗儿明白过来,原来是在婚礼邀请语下面签上两人大名。 居然手写? 吃惊的张了张嘴,麦穗儿望着顾长挚,很多都是直接印刷而成,为什么顾长挚偏偏要手写?这样好像会给人一种他似乎很重视婚礼的感觉,或许应该说是错觉…… “看什么?”顾长挚揉了揉太阳穴,找出一只钢笔递给她,没好气的命令她,“还不快写?” 写就写吧! 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麦穗儿看着喜庆通红的请柬,有些动容。 婚礼? 世上所有女人不管嘴上说着多不在意形式,其实内心深处依旧是对婚礼抱有一股渴望和期盼吧?麦穗儿以为她早已看淡了这些,可此时此刻,那股莫名的冲动像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写得很认真。 一笔一划,不如顾长挚字体苍劲有力,却也秀气儒雅。 看着他们两的名字挨得如此之近,麦穗儿抿唇,她俯首吹了吹,待字迹干涸,仔细的放置到另一边。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 书房内空余细微的摩挲交错声。 脖颈有些酸涩。 麦穗儿停下动作,她伸手揉了揉肩膀,抬眸,蓦然见顾长挚竟不知何时歪倒在了椅背。 他双眸紧阖,浓密的睫毛乖顺的覆在眼睑之上,形成两扇小小的阴影。 真睡着了? 麦穗儿搁下钢笔。 她谨慎的支起身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歪头盯着他腕表,已经晚间八点一刻!蹙眉,麦穗儿思索着打量了眼周遭,转而轻手轻脚走至感应灯控附近,触手熄灭了灯光。 漆黑霎时笼罩下来。 深吸一口气,麦穗儿闭了闭眼,摸索着走到顾长挚身边,却一时不慎猛地撞到了横亘在路上的木椅。 伴着“咯吱”声,一道轻浅的呢喃旋即响起。 “唔……”像是骤然被吵醒,嗓音微哑,透着惺忪。 “醒了?”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麦穗儿借着月光准确锁定他的位置,朝之行去。 “穗穗。”顾长挚肯定的轻声唤道,他用双手手背揉着眼睛,努力撑起精神,继续叫她名字,“穗穗,穗穗……” “嗯。”麦穗儿应声,捉住他右手手腕,“我在这里。” 他掌心很快就覆在她手背上,紧紧攥住,却不再出声。 “怎么了?还困不困?” “不困。” 麦穗儿心里记挂着催眠的事儿,一时没精力和他周旋,便直入主题道,“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你和我一起想象着下楼梯,楼梯很长很……” “不玩。”话未结束,却戛然被不容置疑的拒绝。 愣了愣,麦穗儿一时语塞,顾长挚二号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哪怕是心底不愿,也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 突然这么一下,闹得她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噗,这章有小问题的话下次更新时检查修复。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怎么了?”麦穗儿笑了笑,她抬眸朝垂地玻璃门看去。起风了,堆积在右侧的纱幔慢慢摇曳起来,似乎也吹进了几丝凉意。 转身欲将玻璃门关上,可她搭在顾长挚腕上的手蓦地就被他反握住…… “你……”顾长挚声音隐约有些愤怒,更多的是委屈,可“你”了半天,却没了下文,捉住她手的力度也没有丝毫松懈。 麦穗儿倏地有些紧张,她面露狐疑,在昏暗中警惕的盯着身前的一团黑影,这顾长挚二号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我讨厌你。”半晌,顾长挚再度开口,音色有点寡淡,更多像是在闹脾气。 “……”麦穗儿诧异的挣扎了一下,欲从他手中挣脱,孰料顾长挚整个人都有点暴躁起来,他猛地抬头,虽看不清面目,可他说话的音量却戛然加大,透着一股别扭,重复的怒道,“我讨厌你。” 僵持片刻。 麦穗儿怔愣过后,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缓慢道,“既然讨厌我,那松开!” “我……”急促的呼吸着,顾长挚猛地大力甩了下手,似乎想松开,可又没有,只继续拽着她手重复,音量更大,委屈更多,“我特别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麦穗儿立即回复,她淡淡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话一落,沉浸在忿然中的顾长挚整个人陡然僵住,再无任何动作和言语。 气氛陷入沉默,书房内一片死寂。 良久都无人出声。 他安安静静坐着,恍若没有声息,可抓住她手的胳膊突然细微的颤抖起来。 麦穗儿抿唇,她忽的俯身朝顾长挚逼近,眸光攫住黑暗里他模糊的轮廓线条,沉声道,“因为你不诚实。” “没,没有,穗穗。”声音沙哑的连忙摇头否认,顾长挚猛地伸手抱住她腰,似纠结了片刻,声音由原先的委屈迅速变得仓皇可怜起来,“没有的穗穗。” 他力气一直都大,麦穗儿被他箍在怀里,一时重心不稳跌落在他腿上。 两人姿势戛然变得有些暧昧。 “你为什么讨厌我?”麦穗儿试图脱身,却换来更大力度的固守,她干脆放弃,出声问道。 “我……”犹豫迟疑的将下颔搁在她肩上,顾长挚摇了摇头,“不讨厌了,所以穗穗你也不要不喜欢我……” 这算什么回答? 蹙眉,麦穗儿有些着恼,但又无能为力。 顾长挚二号从来没有冲她发过脾气,所以今晚这个意外大有可能就是她一直在苦苦寻求的突破口,他陡然变化的情绪里一定掩藏着许多蛛丝马迹,可所谓的蛛丝马迹又会是什么? 他的讨厌是认真的,她大概能感受的到!只是—— 这个讨厌的理由让她很在意,她与顾长挚二号的相处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上次都好好的,她没有变,那么只能是他变了? “穗穗。”轻声呢喃,顾长挚双眸在黑暗中格外的幽深,他垂下纤长的睫毛,脸上流露出几丝迷茫。 很久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他害怕。 所以,再也不要闭眼睡觉,定定的瞪大双眼,顾长挚忽而格外认真道,“穗穗,玩游戏。” “那你先放开我。”等他手劲稍松,麦穗儿从他身上站起来,埋头思忖片刻,在黑暗中道,“玩游戏可以,不过你要配合我。” “好的穗穗。” 他答应的爽快。 一瞬间,从前的乖宝宝似乎又回来了。 但这不能代表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今晚是一定要再次进行催眠的,麦穗儿打定了主意。 她其实无意打探他隐私,也不想用这种方式窥探他心底深处的秘密,只是要治疗,就必须这么做。 暂时忽略他的不正常反应,麦穗儿收回纷飞的思绪,用低缓柔和的声音道,“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顾长挚毫不犹豫,“和穗穗在一起。” “这个……”麦穗儿轻咳一声,循循善诱的引导,“那你乖乖想象一下,我现在站在阶梯最下角,阶梯很长,特别长。可是你却身处在很高很高的阶梯上,我们离得太远,但你可以选择来找我,那么你会愿意朝我走来对么?” “当然愿意,只是穗穗……”困惑不解的晃了晃她手,顾长挚问,“可穗穗你明明就站在我身边啊!” “……假设,假设你懂么?”麦穗儿滞了下,拧眉严肃道,“从此刻起,不要打断我说话,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顾长挚顿了半秒,乖顺的答应,“好!听穗穗的!” “嗯。”麦穗儿继续,“你闭上眼睛,一步一步下台阶。全身放松,每一次双脚落在地上就像是把肩上重量全部卸下,你感觉身体逐渐变得非常轻盈,像一只蝴蝶,自由而又肆意。然后你一步又一步,继续轻盈的往下走,然而台阶真的很长,你才走了十几阶,接下来是十六、十七、十八,跟着我的节奏,你离我又近了一步,你是不是很想到我身边?如果想就专心致志,要更加更加认真,我就在阶梯脚下等你,第七十二阶、七十三阶…………” 麦穗儿足足数到两百,中途第四次小心翼翼的提问,“顾长挚?” “嗯?” 醇厚硬朗的声线蓦地像大提琴琴弦拨动般,落在耳畔有种细微的电力。 麦穗儿浑身一震。 成了?成了! 先前三次,她每次唤他,他都毫无回应。 他与之前一样,不知道顾长挚是谁,虽然麦穗儿对这个持怀疑态度,但这些目前都不是她考虑的。 紧张的咽下口水,麦穗儿脚趾微微蜷缩。 下午分明花了几个小时做准备,可一下子,她好像把那些步骤和提问全忘了个彻底,要说什么才好? 麦穗儿双手缠握在一起,大脑仍然一片空白,过了几秒,她支吾着打破寂静,“顾长挚,你……你小时候过得开心么?” “开心?”眉头紧蹙,顾长挚靠在椅背,全身状态介于轻松和紧绷之间,反问道,“开心是什么?” “开心就是……”麦穗儿答不上来,她垂眸,迅速转移这个让人觉得压抑的话题,转而忐忑道,“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轻笑瞬息溢出唇瓣,带着顾长挚标志性的不屑与嘲讽,“没有讨厌的人,但……”他声音猛地降至冰点,“但讨厌被利益权势蒙蔽双眼的人。” “那这些人都是谁?”麦穗儿心里有底,“顾善?你大伯二伯?还有谁?你父母究竟……唔……” 关于顾长挚家人,麦穗儿连旁敲侧击的询问都不敢,也没有与陈遇安打听过。 而这些资料在网络上根本搜索不到,一直流传的版本都是顾家三兄弟全部丧命于车祸,至于女人,似乎都没听人提及。 “我父母……”顾长挚声音冷硬沉静。 他话语戛然断开,再无动静,不知是陷入了记忆还是别的什么。 麦穗儿有些不忍。 但她必须知道这些细节,她需要深层度的去研究摸索他的记忆,谁都不知道,他这病究竟从何而来,到底始于某个人还是某件事,亦或者是更为复杂的东西。 “你听我说。”麦穗儿上前一步,她伸手环住他脖子,两人依偎在一起,“没事,我会替你分担,现在我们从那张照片开始如何?你放在枕下的照片,我很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故事。”见顾长挚不接话,麦穗儿只得硬撑着说下去,“地上厚厚的雪,冬天对吧?你脖颈上的那条毛线围巾太大了,挡住了你半张脸,还有你那时候不高嘛,有一米么,好像没有吧,感觉……” “呵!”一声嗤笑猛地打断她的自说自话。 顾长挚轻哼着道,“怎么可能没有一米?我从小就比别人高。” “对,对对对,你最高。”只要他肯配合,麦穗儿完全没有底线,他说什么都对,稍微放松了下紧绷的心神,麦穗儿吐出一口浊气,“当时你几岁?你那时和顾廷麒关系怎么样?记得他么?” “记得。”顾长挚情绪转圜十分快,一下子就变得森冷漠然。 “然后?” “他不爱笑。” 麦穗儿挑眉,说别人不爱笑?自己也没多爱笑吧…… “他阴差阳错替你受了重伤后,你们顾氏一大家子后面是怎样的状态?”白日顾长挚给她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麦穗儿知道,后头紧要的一定是关键,一系列悲剧以及顾长挚的病因大抵都藏在里头。 然而—— 方才有问必答的顾长挚却忽然不出声了。 等了片刻,他依旧不言不语。 麦穗儿着急不已,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掩饰紧张的心跳声,尽量平稳的催促,“后来呢?你二伯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所以?” 隔了几秒,再度引诱他回答,“所以整个就乱套了对么?你父母有没有……” “麦穗儿?”顾长挚霍然轻飘飘的疑问出声。 “啊?”下意识张了张嘴,麦穗儿猛地瞪大双眼,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松开环住他的双臂。 第71章 第七十章 他怎么突然出声,还……麦穗儿? 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名字听起来竟如此可怕,她戛然僵定在原地。 整片黑暗里,麦穗儿呼吸先是一滞,而后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偏生近在跟前的顾长挚却没了声息,仿佛正在极有耐心的等待她回答一般…… “你……”喉咙口干涩,麦穗儿惊魂未定的开口,“你到底,不,你……你看见我了?” “嗯。”他的声音不浓不淡,低低的,非常富有磁性,而且,似乎有点怪怪的! 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琢磨他话语里潜藏的情绪,关键是——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认出她?麦穗儿瞪大眼,尽管面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所以她的催眠还是失败了? 不,不能这么说。蹙眉,麦穗儿沉思的微垂下眼睑,这不是夜晚里的顾长挚,如果是顾长挚一号,那么…… 瞳孔骤然放大。 麦穗儿不可抑制的微微激动起来,如果是,如果是的话,这算治疗成功了? “呵!”耳畔陡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是羽毛划过,痒痒的,莫名的有种魅惑的语气。 下一秒,顾长挚突地开口,“麦穗儿?”他的声音疑问又笃定,分明人正坐着一动不动,可麦穗儿突然却有一种被他双眼定定攫住的窒息感,好像他已经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高高在上的微微颔首,幽黑的瞳孔里是两团小小的她,让人觉得逼迫感十足,“唔,让我好好看看你,原来长这样?呵……” 他又轻笑了一记。 带着霍然明朗的意味。 手脚冰凉。 麦穗儿想挣扎,却有些力不从心。 她恍惚站在高高的石阶下,周遭一片炫白,光亮得非常刺眼,好不容易眯眸看去,却发现顾长挚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最后一节阶梯上,他脸上有着笑意,却氤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邪气。 蓦地。 他忽的凑近她,他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她下颔,鼻尖相抵,带着股刻意随意的亲昵,甚至像是恶作剧般的蹭了蹭她鼻尖。 “喜欢我?”他唇畔笑意不减,声音依旧清淡,只是太淡了,有种明明灭灭的刺骨冷意,“那就应该乖乖的,要听话!不过……”话语一转,他又朝她逼近一步,双唇暧昧的在她嘴边游移,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撩拨般的偶尔蜻蜓点水触碰着她唇瓣,“不过,我喜欢你的不听话!或许,或许是我一直都在等你,现在终于等到了……” 声音一点点低至尘埃,仿若自言自语,最后一句话语伴着轻笑声落下,转瞬他便朝她吻了下来。 不是夜晚里顾长挚的乖顺单纯和不知所措,也不是顾长挚一号,这个他更…… 更狠戾,完全是不容拒绝,他手掌住她后脑勺,双唇用力的吮吸攻克,麦穗儿觉得疼,如同身处在疾风暴雨的黑夜,雨滴滴答答打在芭蕉叶上,她根本无力抵抗,节奏太快。 这不对。 她觉得诡异。 这是她对顾长挚的催眠,她勾画的场景只是一条长长高高的阶梯。 可是—— 变了,周围黑乎乎的,雨滴淋湿了他们全身,背部冷极了,但与顾长挚肌肤相触的部分却滚烫似火。雨淅淅沥沥,他们站在望不见尽头的冗长街道里拥吻,远处的远处似乎浮着一盏淡淡的橘色光晕…… 她意识有点像空中的云,飘飘浮浮,像悬着似的,可就是落不下去。 如果落下去,就该醒了! 麦穗儿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吻,根本作不出回应,她觉得顾长挚更像是在单纯的在占有在发泄…… 雨滴溅起一朵朵偌大的水花。 朵朵绽放,零落又盛开,周而复始! 麦穗儿愈发晕晕乎乎起来。 翌日。 风卷着纱帘,几缕墨香随风在房内萦绕。 书柜下的软榻上,侧卧着的麦穗儿鼻尖耸动,缓慢的睁开双眼。 视线一点点转移。 从左至右,麦穗儿愣了几秒,猛地惊坐起身。 身上米白色绒毯随着动作往地面滑去,麦穗儿反应迟钝的盯着它完全落在地板,才俯身拾了起来。 书房空荡荡的,几缕墨香似乎昭示着丝丝缕缕的痕迹。 麦穗儿扬了扬脖子,看到书桌上平铺着几排请柬,想来是顾长挚写的? 神情平静。 双手却出卖了麦穗儿淡然的面容,她紧紧攥着米白色绒毯,胸腔内的一颗心砰砰疾跳。 僵坐了须臾,麦穗儿生硬的起身,准备离开。 凑巧,刚走到门后欲拧开紧闭的房门,哪知“吱呀”一声,门却从外推了开来。 两人戛然打了个照面。 麦穗儿木然的怔在原地,双眼呆板。 反观顾长挚,倒是有些表情丰富,他穿着件休闲灰色宽松针织衫,显然才沐浴过,身上有种好闻的很浅的香气,干干净净的味道。 而他手里此刻正托着个大大的餐盘,里头置了两小瓷白碗儿,而小碗里赫然卧着两枚润白色荷包蛋。 “看见了?”顾长挚抖了抖右腿,斜靠在门侧,摆了个不屑的姿势,倨傲的阴阳怪气道,“对比下昨晚,你有没有感觉到羞耻?哼!”冷笑一声,顾长挚越过她,将木盘搁在一旁桌上,见麦穗儿老九没有任何动作,嗤声道,“还不过来?我可不像某些人,啧啧啧!” 麦穗儿拧了拧上衣衣摆,她僵直的转过身,幽魂般的走了两步,突然再次伫足,问,“顾长挚,昨晚,我……” “你还敢给我提这个?”把才拿起的勺子砰然砸在桌上,顾长挚不忿的抬头,愤然瞪她几秒,猛地把她碗里的一枚荷包蛋弄到了自己碗里,阴测测道,“先斩后奏的事情麦穗儿你记住,再有下次,一枚荷包蛋都没有。” “还不过来吃?” 麦穗儿咬唇,踱了过去,默默坐在他对面,恍恍惚惚的伸手拿起勺儿。 “你不先洗漱?”挑眉,顾长挚嫌弃不已的摇头唾弃一脸。 “哦。”起身,转向,进书房浴室。 刚进门,身后一道切齿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里都是我的洗漱用品,你不会回自己房间?还没睡醒是不是?简直愚蠢的不可救药。” 嘴里这么讥讽着,心底却轻飘飘的,麦穗儿的心思多么的昭然若揭,呵呵,一定是想趁机和他亲密接触?从洗漱物品开始? 顾长挚洞悉一切的眯了眯眸,歪了歪嘴角,昂首望着她状似“失魂落魄”的原路折返。 麦穗儿没反击,径自离去。 沿着长廊行至卧室房门前,伸手拧开,关上,她蓦地阖上双眼,觉得身心俱疲。 右手慢慢抬起,指腹摩挲着唇瓣,麦穗儿眼眸沁出几许不可置信和浓浓的无措,究竟是谁的梦? 是梦么?或是现实? 急速冲到浴室。 撑着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尤其双唇。 没有受伤,微微红肿。 胡乱的挠着长发,麦穗儿觉得没法靠这个判断,她需要的是理性回忆和思考。 拧开水流,冷水连拍数下,人终于在刺激下稍微清醒几分。 显而易见,她昨晚的确对顾长挚进行了催眠,可是—— 纵然她自认周全的想象了千百种后果,独独却没有这一种。颓败的后退靠在冰冷的浴室墙壁,镜子里水珠沿着她下颔滚落在脖颈,然后没入胸口之中。 好像、似乎、大概,她被反催眠了? 他侵入到了她的世界,吞噬她的意识侵占她的心神,不管吻是真吻还是幻象,他给她的那种狂风骤雨的感觉实在太清晰。 是哪里不对?是在哪个关卡被他寻找到了突破口? 麦穗儿烦躁的扶额,比起这个,其实更让她感到慌张可怕恐惧的是他,那个她不敢称之为“顾长挚”的“顾长挚”…… “麦穗儿?”门外骤然响起激烈的一阵敲门声,顾长挚不悦的道,“你什么意思?人呢?呵呵,拿乔是不……” 还没挤兑完,“啪”一声,门打开。 顾长挚愣了下,她发丝凌乱,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水渍,以及胸口也被水滴晕染了大大小小的斑块。 “你……”玩味的揉了揉太阳穴,顾长挚觉得好苦恼啊! 他习以为常的调侃道,“引诱?不过……” 没等他一本正经说完,上一秒还静静站着的女人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顾长挚措手不及,不知出于身体本能反应还是别的什么,竟微微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麦……” 麦穗儿顾不得别的什么,她想求证,用事实求证。 踮脚拽住他衣领,麦穗急切的吻住他,她气息紊乱,心情迫切,显得这个吻密集而又凌乱。从嘴角吻到唇珠,生涩却又主动,麦穗儿依着昨晚的画面试探的探入他唇舌,然后听到了顾长挚微微沉重的呼吸。 他没有推开她,反而化被动为主动,含住了她的唇舌。 他的吻和他本人一样,透着倨傲和矜贵,仿佛不肯让她得意,尽管呼吸愈发沉重,却深深浅浅不紧不慢的吻着她……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顾长挚和“他”并不一样。 这真的是个糟糕透了的认知。 吻不断深入,两人鼻息交融,脸颊一片滚灼炽热,可麦穗儿脚底却忽的浸上一片寒意,她攀附在他胸前衣领上的手无力松开,没法再主动下去。 失神的背靠在坚硬的门侧,麦穗儿低垂双眼,任凭顾长挚的吻落在她唇瓣。 他吻得认真。 动作越发娴熟,呼吸低沉,比方才侵入的力度猛了些,仿佛是个初体验到个中乐趣的稚童,虔诚新奇,沉迷而又自持。 顾长挚似乎一直是个非常克制的人,他从不克制他糟糕的脾气,也不克制他毒舌的说话方式。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个人情感上却非常警惕,不会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不会允许旁人闯入他的生活。这样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出于他对自己的把控,敏感谨慎,对未知的事物存有排斥。 如果要追溯原因,这些性格上的特征一定是从他病情延伸而来的附属品。 只是,陡然的真相让人—— 麦穗儿脑子里混乱不堪,前段时日的付出不是没有回报,她现在好像已经穿过迷雾找到了真正的线索。 然而,事情又更复杂起来,令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无助。 仿佛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要重新开始了!而这个重新开始太需要勇气,那个“他”又算怎么回事? 眼神空洞的不知望着何处,麦穗儿心中空落落的。 蓦地,唇与唇摩挲的动作缓慢下来。 顾长挚稳了稳灼重的呼吸,他微微偏头,两人大约两三厘米之距。 他眼中沉淀着迷离和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欲望,然后又融进了几丝恼怒,接吻是两个人的事,她的不专心让他觉得暴躁。 是谁扑上来的?是谁上赶着吻他的?可现在呢? 不悦的蹙眉,顾长挚用力攥住她腰,刻意让她疼得嘤咛出声,然后继续俯首吻她愈加红肿莹润起来的唇。 可麦穗儿真配合不下去。 她这会儿很不好,她有点惧怕那个“他”。 和白日夜晚里的顾长挚都不一样,用另外种说法,她甚至觉得“他”更像主控人格,很理智清醒,或许出于什么缘由让他一直没有释放的机会,可如今呢? “顾长挚……”别头,麦穗儿避开他的亲吻,细碎的话音出口,不自觉的带点绵软和轻喘。 连忙抿唇不再言语,她低眉望着脚下干净的地板,缓慢的觉得羞耻起来,不过,只有一点点。 “嗯?”语气暗藏着一丝沉闷,顾长挚更加不悦。 因为这个吻,两人声线都发生了变化,他的鼻音多了几丝黯哑,尾音感性。 “你会催眠么?”哪怕并不觉得有多尴尬,麦穗儿一时也没勇气抬眸望向他双眼,她低声道,“或许你可以对我坦诚一点?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会做生意。”顾长挚沙哑的声音落下,他轻笑了一声,不知为何依然没有觉得酣足,瞥了眼她泛着点点光泽的红唇,他不欲多想的压在她柔软的身上,贴近她耳边,“简简单单一个吻就想让我交心?这个交易是不是太不等价了些?” 至少,应该更有诚意一些。 顾长挚眯了眯眸,他毫不避讳对麦穗儿的亲近,既然已经亲近,这就相当于这块区域经过了鉴定,属于可肆意领地。 从没流连过的地方不会让人心生憧憬和渴望,而有些浅尝辄止的东西则让人欲罢不能。 还是想吻她。 很想…… 顾长挚霍然有一种柳暗花明的领悟。 或许曾经许许多多次,内心那一股蠢蠢欲动的莫名情绪都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化解。 “我可以允许你再吻我一次。”顾长挚好整以暇的圈住她,抬了抬尊贵的下颔,非要把私欲说得冠冕堂皇,“唔,若你表现好,说不定我会愿意给你下一次再吻我的机会。” 麦穗儿没心情和他斗嘴。 她抬眼望着他沁着得意的眸,不知要怎么才能撬出他嘴里的过去。 他不想告诉她…… 可这不是单纯的窥探隐私。 如果连对她都不肯说,对陈遇安也不肯说,麦穗儿想象不出他到底还能与谁坦白。 “我们晚上再试一次,催眠,行不行?”麦穗儿豁出去了,她甘愿再冒一次风险,毕竟已经到了这般境地,顾长挚的情况还会更糟么?或许有可能更糟?这要看那个“他”秉性如何…… “最近比较忙,这事婚礼之后再论。若没记错,上次我已经回答你这个问题。”拧眉,顾长挚往后退了退,微微分开两人相贴的间距。 “也行。”麦穗儿不得不妥协,她咬唇,推了推他横亘在身侧的铁臂,扶额道,“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 “……”足足僵了数秒,顾长挚定定望着她,蓦地收回手,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麦穗儿抬脚欲进门,赫然听到走廊尽头响起一道声势震天的“砰”,是门猛然阖上的声音。 无语的抬眸瞥去,麦穗儿扯了扯嘴角,顾长挚的愤怒总是这么具象化…… 而那个“他”呢? 收回视线,掩住房门。 麦穗儿脚步沉沉躺在床榻,身心俱疲的叹了声气。昨晚一夜都睡在躺椅上,脖颈有些不适,伸手揉了揉,她偏头望向落地窗。 日光依旧耀眼夺目,可她的心却难有阳光照进来…… 一连过去几日。 距离婚礼那天更近了。 最近陈遇安来往倒勤勉了些,偶尔腆着脸皮冲她讨顿白食吃,麦穗儿敷衍着拒绝了。 难得的是,本来忙着其他事情的顾长挚却一改上次态度,附和着陈遇安轻飘飘冲她道,“来者是客,要给客人一丝丝尊重,怎么好意思不留人用餐?尤其是这样厚脸皮的客人,顾太太,你说是不是?” 顾太太可以说不是么…… 麦穗儿顶着“顾太太”这个头衔的压力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她这段时间并不清闲,在顾长挚身上偶然发现的秘密让她重新陷入无措境地,什么都得推翻考量。而且,她觉得陈遇安或许都不知道这件事,更别提易教授。 所以,要不要向他们坦白? 麦穗儿有些犹豫…… 因为她不知道,顾长挚是否清楚自己身上还存在着这样的一面! 时间匆匆,转眼再逝三四天。 接连下了两天雨,今儿刚放晴,麦穗儿就被顾长挚逼着下楼在庭院喝茶。 她其实一点儿不想这么文艺,纯属浪费时间。 这几日,频繁的试婚纱试旗袍还有各种妆面首饰,真的感觉都要把她整个人都掏空了。果然,结婚听起来无比神圣,但过程却令人抓狂得厉害。 心不在焉的歪着头。 麦穗儿脸色微绷,她仍放不下关于“顾长挚病情”的研究,楼上几本相关内容的书籍也还没看完…… 蓦地,清脆的一声“叮”落在耳畔,打破她飘远的神思。 麦穗儿惊了下,抬头,原是顾长挚冷冷将手中茶盏用力的搁置在了小铁艺桌上。 斜了眼对坐的女人,顾长挚浑身都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短短十分钟,他看着她匆匆饮完了一杯果茶,再不肯续,整个人坐立不安,好似恨不能下一秒就从这里逃走。 真是够了,他是牛神鬼还是魍魉鬼魅? 顾长挚连续憋了一周的火气隐隐开始发作,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很不高兴。 眯了眯眸,顾长挚审视的盯着她不肯错眼。自打上次接吻后,麦穗儿就变得特别不一样了,一天到晚比他还忙,呵呵,一个待嫁的女人忙什么?不该忙着围绕她的未婚夫团团转么? 而且,她偶尔还会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盯着他打量,但凡他回视,便立即佯装若无其事的躲开,躲开?很好,竟然从扑蹭变成了避之唯恐不及…… 这说明什么? 越想表情越扭曲。 顾长挚僵硬的将双手搁在膝上,一脸嗤笑的睨着麦穗儿,瓮声瓮气道,“我们顾太太还真是日理万机。” “……”这种讽刺的话语,麦穗儿一般让它得过且过。 只是……顾太太这个称呼,虽说听多了倒不觉得太窘迫,但从顾长挚嘴里冒出来,难免就凭添了几许不可言喻的亲昵。 麦穗儿知道顾长挚最近总爱找她茬儿,便干脆保持沉默到底。 “怎么不吭声?”顾长挚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语气寡淡寡淡的,尚处于艰难的隐忍阶段。 “婚礼流程你觉得怎么样?花束酒店礼堂布置婚纱首饰,你不满意的尽早提。”顾长挚翘着二郎腿,迅速的继续冷哼着接口道。 点头,麦穗儿答:“都挺好的。” 是真的都挺好,细节精致,婚纱漂亮,首饰奢侈,就连她的诸多朋友都收到了请柬,其中包括先前和她一起从SD离职的同事朋友。 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每每夜深人静,麦穗儿承认,还是感动了好几回的。 婚期将近,人也变得感性起来,但却不曾有过一丝退缩和后悔。顾长挚比她想象中的好,对她,似乎盘算起来,也……挺好的! 可这短短四个字却不知哪儿惹毛了顾长挚。 他脸色顿时阴鸷,旋即不满的挺身端坐起来,漆黑双眸定定攫住她,不言不语,就盯着。 “怎么?”麦穗儿干巴巴的捋了下额发,眸露不解。 “你什么意思?”半晌,顾长挚推开茶盏,阴恻恻道,“后悔了?改变心意了?”霍然离开座椅站起来,顾长挚侧身望向庭院草坪,语气冷冷,“果然是个心志不坚的女人!上一秒和下一秒,永远都判若两人。” 麦穗儿被他斥得一脸莫名,心志不坚?判若两人? 不耐的瞥了眼她懵懂的脸色,顾长挚双眸覆了层暗影,讥诮道,“和我呆在一起就这么难受?善变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后悔了?什么时候难受了? 难道是…… 麦穗儿失笑的随之起身,朝他走近,扯了扯他袖摆。 转瞬却被嫌弃的挥开,顾长挚警告的抬手,单只手指抵在她眉心间,把她往后推,“又来这套?呵……你以为我是成天等着你高兴时就蹭过来临幸的那种没出息的愚蠢宠物?” 麦穗儿被他挥开。 刚要好好安抚,瞬间却被他酸溜溜的话逗笑。 她将头抵在他臂上,本想藏住脸上表情,可不小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长挚理所当然的更暴躁了,瞪她一眼便要走。 但麦穗儿这个女人实在太粘人了,突然搂住他腰,牛皮糖一样,紧紧的。 嘴边细碎的笑声慢慢变大,最后干脆不再刻意掩藏,麦穗儿笑着被顾长挚往前拖拽了几米,在身后逗他,“顾长挚你这样好像大型金毛。”在他彻底炸毛之前,她很明智的迅速转移话题,走心的谄媚,“婚礼很好,和你本人一样完美,无可挑剔。” 顾长挚:“……”他轻咳一声,藏住嘴角笑意,挑眉朝后睨了她一眼,由衷觉得麦穗儿的审美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呵呵,终于说了一句实话呢!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等婚礼尘埃落定,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去解开顾长挚的这个结,麦穗儿告诉自己别急,然后将重心缓缓从治疗研究上抽离,更多专注到临近的婚礼上。 还剩最后两三天,婚礼便要举行,麦穗儿说不上紧张,但也绝对不放松就是了! 反观顾长挚,至少表面上特别镇定特别淡然,仿佛结个婚就和出趟门似的,然而到底紧张与否,也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昨晚,乔仪约她今天见面聚一下,算是庆贺她即将彻底告别单身。 自从上次从她家搬出去,麦穗儿特别惭愧,她忙来忙去,都没能顾及到这个相识多载的朋友,而且对于和顾长摯之间的情况,她也没办法与她如实以告,作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无法分享坦诚,无疑是一件让麦穗儿觉得有些难受的事情! 叹了声气,旋即打起精神。 随手在顾长挚备给她的衣橱里挑了件风衣,麦穗儿简易的穿搭后去书房跟顾长挚打招呼。 “我出门了。” 懒洋洋抬眸,定定看了倚在门侧的女人几秒,顾长挚眸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其中又有几分自得,瞧瞧,他的眼光总是如此的独到有品,呵呵…… 与乔仪见面的事儿早前与他提过一嘴。 麦穗儿是没太当一回事的,出趟门而已,不至于非要征求同意吧?只是出于礼貌同时为了搭建他们两人友好的相处模式,麦穗儿才又找来说一声。 看他不吭声,麦穗儿默认他已经知道了,便转身欲走。 却听顾长挚在身后蓦地道,“站住。”顿了顿,等她疑惑侧身,又听他淡淡道,“报备。” 翻了页纸卷,顾长挚重新低头浏览,薄唇微启,“地址时间见面人员,分类报备!” “……至于么?”麦穗儿张了张嘴。 “如果我在距离婚礼不到两三日的时间内出门开什么……”顾长挚着重强调,“单身party?”他轻嗤一声,飞速再翻一页,“你是不是任由我胡来?” “是啊!”麦穗儿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很好奇你要怎么胡来?” 顾长挚动作戛然一顿。 双眸危险的眯起,慢条斯理的抬头定定攫住她。 开玩笑而已。 太不幽默了…… 麦穗儿收住笑,看了眼腕表,忙哭笑不得道,“不是什么party,只和乔仪见面,在绿啼喝下午茶,时间,嗯,大概六七点前回来。” 轻哼了声,顾长挚随手挥了挥,大抵是赶她走的意思。 麦穗儿悄悄白他一眼,脚步轻快的跑下楼。 直接走出别墅区拦了辆车,麦穗儿报地址出发。 大半个小时后便抵达市中心。 乔仪比她先到,率先朝她招了招手。 往窗边老位置走去,麦穗儿见乔仪脸上藏有几丝秋后算账的怨气,连忙老实的可怜巴巴道,“这顿我请,随便吃,随便。” “呵呵。”不知怎么的,乔仪语气竟跟顾长挚有了几分类似,“顾太太现在好生阔气!也是,是我们的顾……太太嘛!” “……”麦穗儿抱头求饶。 “说,我一直没审你,就指望你坦白从宽,可一连个把月,我权当要结婚事情多,但今儿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怎么勾搭上的?我听说顾长挚他为了和你结婚连……”声音兀然掐断,乔仪猛地直直盯着麦穗儿打量。 “看……” “别出声。”抬手阻止麦穗儿询问,乔仪上上下下瞧了数遍,悲从中来的指着她,“你这衣服这胸针,可都是意大利大师jennifer的手工限量款!” 麦穗儿对时尚不太感冒,但大师级人物都是认识的。 她低眉看了眼自己,虽早就知道衣橱里缓慢更新的“装备”都非凡品,但比她想象中的仍要厉害一点。 不过—— 经过婚礼礼服这一出,麦穗儿已经逐渐变得十分淡然。 乔仪更悲伤逆流成河了。 瞧她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好欠揍!这胸针全球二十款,她抢破脑袋也没捞着,结果…… 心塞的托着额头。 乔仪无精打采的搅拌咖啡,恨恨瞪她一眼,“好心塞啊,待会儿你要是还敢秀恩爱我们就绝交!” 抿唇。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她和顾长挚……没恩爱秀啊? 她和乔仪两人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和当初念书时一样。 她在亲情上缘分一向浅,但在友情上却收获不少。 许是她将要结婚,乔仪话语唏嘘了很多。 麦穗儿被感染了几分,也觉得很有感触。 她也茫然的,也不是那么笃定,可这些小情绪都不能与别人说,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还有,关于和顾长挚结婚,初衷并不单纯,可渐渐的,似乎变得单纯了起来,她觉得,她和顾长挚结婚好像是真正奔着携手共度一生而去的。但她没有去确切的挖掘他的答案,所以忐忑仍有,另外他那越发复杂的病情…… 这些潜在的问题,不能多想,太破坏人心情。 麦穗儿喜静。 没有想在婚礼前开什么party,傍晚,她和乔仪告别,分道扬镳。 黄昏时分,夕阳如流金。 赶巧下班的点,街道上堵成一条长龙,麦穗儿缓步在人行道,许是心境平和,耳畔那些嘈杂喧嚣也有种宁静的味道。 “麦小姐?” 忽的,身侧“长龙”中的一辆银灰色轿车滑下车窗,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转头的瞬间,麦穗儿蹙眉,已经辨别出了声音主人是谁。 顾廷麒。 等看到那张酷似顾长挚的面容,麦穗儿了然的点头示意。 这里都能遇上,也真是凑巧。 朝她弯唇,顾廷麒倾身似乎朝前方驾驶座说了句什么,然后拉开车门,动作僵硬的从车上走下来。 他步履很慢,穿过一列老梧桐树,踏上石阶朝她靠近。 本不过是出于礼貌的驻足,点头示意后便准备离开,可—— 麦穗儿不易察觉的拧眉,她和顾廷麒之间似乎并没什么好说的。 “后日便是婚礼,麦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廷麒站定在她身侧,低眉问。 “见一个朋友。”麦穗儿抬头看了眼天色,中午还晴朗的天气已经变了,云层很低,大团大团聚拢在一起朝同一方向移动,似将下雨的征兆。 顾廷麒跟随她视线朝上瞥了眼,淡笑道,“看来快要下雨,麦小姐似乎是一个人?不过现在街上堵车,一时半会估计也离不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掩住眸中诧异,麦穗儿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 顾廷麒这是什么意思? “嗯。”思索良久,麦穗儿颔首同意。 顾廷麒稍微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立即做出“请”的姿势,两人往前,进了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 “麦小姐与长挚相识时间似乎并不久?”顾廷麒安安静静端坐,抬了抬眉梢,脸上看不出恶意。 “嗯。”看了眼菜单,麦穗儿随意点了份简单的沙拉,旋即搁下。她清楚,顾廷麒这话想来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她那寥寥几笔的背景应该早就被查的彻彻底底,只不过到底是顾老查的还是顾廷麒查的? “说实话,我很羡慕,像长挚与我这样的人……”顾廷麒弯了弯唇角,轻轻摇头,似有些嘲弄,“原来也可以得到幸福!” 麦穗儿端起清水,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她知道顾长挚对顾廷麒这个人甚至算得上非常排斥,至于原因?除却已知的边边角角之外,麦穗儿对其余事情一概不解。 这也正是她为何坐在这里的原因。 她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怎么这么说?”麦穗儿顺着话题回问。 “我们……”他往胸口指了指,忽的倾身前探,定定攫住麦穗儿的脸,勾了勾嘴角,“这颗心都不健全。” “顾长挚他挺好的!” “哦?”轻笑一声,气息里藏着几缕哂笑的韵味,顾廷麒审视着她平静的脸色道,“那你与美国的易玄一直在交流什么?” 麦穗儿手指微僵。 她从桌面上收回,若无其事的放在膝盖上。 需要对她查得这般仔细?任何人被窥探隐私都会不悦,这种行为甚至已经称得上在犯罪。 如此煞费周折图的又是什么?麦穗儿别过头,不愿多看顾廷麒一眼,双眸直直望向玻璃垂地门外。 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颇大,地面一朵朵水花争相绽开。 大雨来势生猛,隐隐伴有雷声嗡鸣,大街上尽是奔跑着躲雨的路人…… “你对长挚有多了解?”顾廷麒面上始终含着笑意,没有丝毫改变,却有些让人生厌,“和这样一个人结婚你确定已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麦穗儿蹙眉,“你似乎忘了,我们已经领证,法律上早就是夫妻,婚宴不过一个形式罢了!” “那我换个意思。”顾廷麒继续,“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你觉得你可以?顾老为何厌恶他?你觉得只是单纯的性格原因?呵……”说到此处,顾廷麒一成不变的笑容终于多了股别的味道,不屑有之,嘲讽有之,“顾长挚倘若没有问题,他怎会甘心找上我这么个早就被弃之不顾的废人?” 他话方落。 平地一声惊雷,轰一声,耳畔像是兀然炸开。 麦穗儿惊了下,包里紧跟着忽的响起一串喧嚣铃声。 她低头翻找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顾长挚。 拧眉,余光视线略过前方顾廷麒的剪影,麦穗儿直接挂断,迅速编辑简讯。然而她实在比不上顾长挚的速度,简讯未编辑完,来电再度愤怒的闯入,鲜活生动的映射出顾长挚对于她此番态度的强烈不满。 再度挂断。 麦穗儿打完剩余的两字,发送。 告诉他她还在聚餐,接听不便,雨势稍缓再归。 难以想象,顾长挚是憋着股怎样的怒气给她回复。 短短两个字,地点。 连标点符号都没打,足以窥见一二。 轻笑一声,麦穗儿抬眸,见顾廷麒望着她,便敛住笑意,将餐厅地址发送。 雨一时半会似乎并不会停,麦穗儿旋即开门见山的问,“他有什么问题?还有,我一直不懂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上次在顾宅,你分明说你和他应该站在同一战线。” “我们都是注定不幸的人,可其中一个人突然要脱离苦难,另外的人什么心情?”顾廷麒晃了晃玻璃杯里澄净的清水,看水纹在水晶灯下折射出一道道白光,缓慢道,“祝福,还是诅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走一步。”麦穗儿霍然起身。 她依稀可以猜测出,他口中所谓顾长挚的问题不过是病情中的那个隐患罢了,她已经知道! “那年顾长挚七岁,被囚在储藏室两年之久,黑暗潮湿没有阳光的地下室,你说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 见面前女人戛然止住动作,顾廷麒好整以暇的正了正身子,望着她侧脸道,“而那两年,我血肉模糊的腐烂双腿被割锯,被遗弃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疗养院,你说我和他,究竟谁更凄惨一些?” 麦穗儿僵硬的扭头,朝他看去。 “他真这么狠心?”她语气微颤,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顾老,顾善。 “善?这个名和他本人真的一点都不配。”顾廷麒无所谓的笑道,“或许他不是残酷无情,而是太过在乎名利,以及所谓的声誉。” “然后?”麦穗儿重新坐到原位。 然而对坐男人却突的沉默下来,麦穗儿抬起下颔,发现见他正微微偏头,目光朝玻璃垂地门外望去,似乎是定定看着某处。 视线随之扫去,昏暗天地中,丝丝雨线连成一片世界,建筑树木飘渺的浸在模糊的晕雾里,距离他们临窗位置的十多米处,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撑着把纯黑色雨伞,笔直的站在满目苍凉里。 街上早已没有任何行人。 他刁然立在那里,愈加显得孤寂。 是顾长挚,一袭简单的黑色长风衣!显得人尤为清瘦高挺! 雨珠在他脚底开出一朵朵花,画面静谧。 密集的雨线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麦穗儿局促的眨了下眼,抓起包,没跟顾廷麒道别,直接转身走出厅门。 她站在檐下,望向顾长挚。 他没有动作,依然站在原点,或许是来接她的,只是此时此刻—— 料想他定然生气,麦穗儿叹了声。 她出门时拎的包小,没带伞,这会儿必不能指望顾长挚来接她。 认命的用手遮住额头,她刚从檐下钻出去,下一秒定定伫足的顾长挚忽而动了动,他腿长,步伐快。 硕大的雨珠砸在脸上痛痛的,短短几秒,衣衫湿了大半。 麦穗儿正要一鼓作气跑到他伞下,孰知一道厉音糅杂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传来,有些模糊不清,“退回去。” 退回去?是这三个字? 雨水阻碍了视线,全身已然被淋透,刺骨的冰冷! 他的声音虽然浸着寒意,可这磨灭不去字语里的关切,麦穗儿听话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回到餐厅檐下! 很快,黑色身影步步逼近。 他及膝衣角随风倒退,脸色晦暗不明,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雨丝密集,铿锵落下,像组成了一曲杂乱的琵琶调。 顾长挚单手握着伞柄,黑色伞骨边缘的雨水注成了一条条不断线的帘,汩汩坠下,将他黑色皮靴冲洗得锃亮。 麦穗儿站在檐下,看着顾长挚最终落定伫足在她身前。 她旁侧有两三被雨势阻拦无法离去的食客,似乎是一道同行的几个女孩儿,此时此刻,大家皆欣羡的偏眸瞧过来,望着他们的目光里透着友好和戏谑。 他应该是来接她的? 麦穗儿心尖刚萦绕起几丝甜意,下一秒,抬头,等觑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鼓起的粉红色泡泡立刻就被毫不留情的掐灭。 深知顾长挚这会儿定是情绪不善,麦穗儿老实的把头一低,挪动右脚往他伞下挤进去。 依着她对他的了解,照往常,必定要开启讥讽模式了,甭管在哪里,首先就得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挤兑嘲弄她一番,可奇怪的是,今天的顾长挚非常安静,缄默无言,面无波澜。 气氛沉寂,唯有耳畔雨声淅淅沥沥,吵得有些令人突生烦躁。 他向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全凭个人想法,鲜少容忍缄默,所以…… 麦穗儿嗫嚅了下嘴角,猜测他大概真生气了?想说她和顾廷麒就偶然遇上的,可,的确是偶然遇上的,然而若非她愿意,这尴尬的一幕也不会发生。 说到底,她是没多把他让她离顾廷麒远一些的话放在心底。 短暂几秒。 顾长挚依然没有出声,他侧身,稍稍把伞微偏,遮住身旁女人,然后提脚往前行去。 紧跟上前,麦穗儿想拽住他袖口,但犹豫了下,便罢了! 步履偏快。 雨帘里,依稀看到前方路畔停着辆黑色汽车,他们是朝往着那个方向。 麦穗儿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平息他的怒气。 无疑现在并不是好的解释时机,太吵,雨声太大了! 他们头顶上的黑色雨伞很宽阔,可毕竟是两个成年人,伞依然无法阻拦那些疯狂飞溅的雨丝,它们斜飞而入,很快染湿他们边角衣摆。 不经意留意到伞又往她这方偏了过来。麦穗儿心中一暖,偏头见顾长挚半边身子都已经淋湿,便抬手攀上他撑伞的左手,稍微用力意图把伞往他那边推去。 可肢体接触那一刹,明显感觉顾长挚身体僵了下,步伐跟着戛然而止。 沉默的平视前方,顾长挚忽的侧首,低眉淡淡看了麦穗儿一眼。 无视她脸上的小心翼翼,把她搭在他臂上的手拽开。 麦穗儿反应很快,被他挣开的那一瞬间又重新捉住他袖边。 她仰头倔强的望着他,指尖微微发力。 每次都是这样的,只要她再坚持一些,就能瓦解他的坚持…… 眉尖蹙起,疑似不耐,顾长挚瞥着她细白的手指,胸腔蓦地一股无名火再度窜起。 他甩开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她攥着的手劲过大,他一时竟没能摆脱。 冷眼睨着她,顾长挚抬起右手将她手指硬生生掰开,然后把伞一股脑用力的扔在她手里,猛地转身往前。 顷刻之间,大雨毫无缝隙的灌入他衣袖里,黑色背影彻底融入绵绵雨幕。 麦穗儿愣了一瞬,怔怔望着他方向,眼眶陡然泛酸。他步伐很快,须臾,便看见他拽开驾驶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好歹没有驱车直接丢下她离开。 麦穗儿也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庆幸。苦笑都笑不出来,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她手指紧紧扣住伞柄,深吸一口气,踩着一路水花走到车旁,拉开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系上安全带的瞬息,车兀的滑入道路,在雨中奔驰起来。 他整个人都湿透了,脚下全是滴落蔓延扩大的大片水渍。 视线略过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麦穗儿闭了闭眼,别过头,望着车窗上不断往下流动的雨水。 冗长的寂静里,车终于驶入别墅。 麦穗儿动作稍慢,她下车的瞬间顾长挚已经“砰”一声关上车门,沉默的撇下她进屋。 雨还没停,麦穗儿顾不得撑伞,跟着追了上去。 “顾长挚。”发丝拧成一绺一绺,麦穗儿喊住他,“雨势太大,堵车,我和他意外遇上,才说了几句话而已。” 恍若闻所未闻的在玄关踹掉鞋,赤脚上楼,地板伴着他动作拖曳出了一条水路。 麦穗儿匆匆跟上去,她不懂他究竟在别扭什么,只得跟在后头继续道,“大不了日后不这样便是了,上次我们去顾宅,你也没这么排斥,你究竟在意什么?你确定要一直不和我说话?”跟着转向,绕到走廊,麦穗儿看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皱眉追问。 她不喜欢这样的冷战方式。 顾长挚以往显然也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推门进屋,顾长挚倒是想顺手阖上门。 奈何余光视线里,一片暗影却灵巧的趁机侧身挤了进来。 收回手,眉宇间扫过一丝郁色,顾长挚不看她,沉着脸继续往前。 “我已经说我错了。”麦穗儿拔高音调,“你非要冷暴力是不是?” 见他自始至终不言不语,麦穗儿不肯罢休的跟上去,没留意四周环境,她咄咄逼人道,“我认错,可我却想不明白,在你眼里我究竟哪里错了?难道我连跟谁说话的一点点自由都没有?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你……” 站在浴室方镜前。 顾长挚俯首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镜子里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仍在继续。 他别过眼,置之不理的脱掉身上沉重的湿外套风衣,随手扔在地上。 里面是一件纯色针织衫。 此刻亦湿透了,紧巴巴黏在胸膛,毫不保留的勾勒出肌理线条。 麦穗儿关注点不在这里。 她站在他背后,认真的讲道理,讲着讲着—— 怎么又脱衣服了? 麦穗儿一晃眼,才发觉针织衫也被他指尖拽起,双手微动,衣衫轻而易举的便从腰间攀着结实的胸膛往上掀起,然后利索褪下,甩在一边。 他背部一层水光,在绚烂白灯下有些刺眼。 腰背上隐隐约约的伤痕仍在,疤痕没完全褪掉。 麦穗儿噤声,她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等顾长挚旁若无人的开始解裤腰带时,她才有一瞬的清明。 这里是浴室,浑身湿透的人回家第一件事做什么?答案毋庸置疑。 发愣的短短几秒功夫里,顾长挚长裤都已经褪掉膝盖以下。 这……非礼勿视! 关键灯光是不是太明亮了? 猛地转身,麦穗儿窘迫的匆匆往外走。 因为进门时追顾长挚追得太急,她也打着赤脚,浴室都是两人身上的水渍,湿滑无比,她走到门边时崴了下脚,险些摔个正着。 吓坏了的扶住门侧,麦穗儿出糗的皱着脸,迅速离开是非之地。 顾长挚褪下衣裤,没抬头看她那副仓惶的样子,直接转身开始淋浴。 水哗啦哗啦响。 麦穗儿站在卧室,囧得面皮发烫。不知是不是画面感充斥得太强烈,她脑海里全是他方才半裸的躯体,然后听着这些水声,仿佛能看到清水淌过他那些曲线,沿着脖颈汩汩往下坠落的样子…… 轻咳一记,麦穗儿瑟缩的打了个寒噤,双手摩挲着肩部取暖。 她面色尴尬,也不知是为何尴尬! 犹豫的扫了眼浴室大门,麦穗儿想离开却又不愿离开。顾长挚鲜少采取这种冷暴力,从方才,他一句话都没说。 遥控打开暖气,麦穗儿蹲在墙侧,默默等他洗完澡出来。 五点不到,因为大雨磅礴,天色暗沉下来,垂地玻璃门外一片黑压压。 麦穗儿心情跟着开始变得沉重,她将下颔埋入膝盖,浴室水声依旧未停,等了片刻,她起身,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大腿,艰难的朝床榻走去。 从枕下取出照片。 麦穗儿望着里面的一大一小,深深蹙眉。 顾家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什么是亲情?什么是人性?这世界总有些家庭偏离轨道,可给小孩子留下的却是永久的伤痕。 她突然觉得,曾经在麦家承受的一切根本都不算什么,他们对她物质上鲜少亏欠,精神上,他们只是无法给予她爱罢了! 思考得专注,麦穗儿手执着照片,双眸却不知望向了哪里。 蓦地,指尖薄薄的照片忽而被一股不重不轻的力量取走,麦穗儿乍然惊醒,侧眸,顾长挚正站在她斜后方,人不知何时从浴室出来的。 他穿着白色睡袍,领口大开,湿漉漉的发丝还滚落着水珠。 斜了眼照片,顾长挚将之搁置在桌面。 越过麦穗儿,坐在床沿用干毛巾擦拭短发。 麦穗儿轻唤了声“顾长挚”。 他并不应声。 “你要和我保持这样到婚礼现场么?”开玩笑的朝他走去,麦穗儿语气轻松,她伸手接他手里的干毛巾,却被避开。 “我和你说过了,而且我们没谈什么,刚坐下不久,就看见了你。”麦穗儿捉住他袖口,“你至于……” “中午离开时你说什么?”顾长挚声音缀着寒意,他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划过一丝锐利,“你说去见谁?简讯里说还在聚餐?”淡淡嗤笑伴着话语流露出来,他漫不经心略过桌上方才的那张照片,挑眉盯着她道,“原来你对我有这么了解?你倒是可以再说说,还知道些什么?” 麦穗儿手指蜷缩,缓慢松开他的袖边。 必须承认,若不是被撞破,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见顾廷麒的事情,但照片…… “只是之前那些晚上帮你治疗,不经意知道的,对不起,不是有意窥探。”麦穗儿站在他身前,室内暖气逐渐充盈,但她浑身湿透,冷热夹杂在一起,实在很不好受。 轻笑一声,顾长挚擦拭发丝的动作停下。 他音色森冷,“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凭着一张名不副实的结婚证就有权利介入我的一切生活?麦穗儿,对我长达数月的研究,你收获了多少?每对我了解一分,你是不是就多了一分成就感?”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麦穗儿平静的望着他,不作声,眸子如同沉着一汪澄净湖水,有着平和而包容的力量。 “怎么?”顾长挚避开她目光,从方才的缄默中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无话可说?”他忽的哂笑一声,蓦地起身,拽住麦穗儿手快步离开卧室。 她的手很凉,袖边浸着水渍,而他刚沐浴毕,浑身散发着温热而清新的气息。 两种对比鲜明的温度,他们双手虽然紧密交握着,却不是在汲取暖意,两人之间并没有一丝旖旎缱绻流转。 顾长挚余光中斜了眼她未换下的还滴着雨水的衣衫,脸色愈加阴冷,他用力攥住她手,大步流星拉她沿着长廊往前,然后动作带风的一把推开她房门。 “砰”一声。 门撞在墙侧,又反弹回去,摇摇晃晃。 顾长挚猛地往后踹了一脚,门被大力关上。 她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麦穗儿看向他侧脸,眸光一晃,蓦地注意到斜前方的床榻。 淡粉色素雅的床单上散乱的放着不少物件,有她摊开的A4笔记本,一支黑色中性笔,有几张她写满了字体符号的白纸。 另外,还有一条暖米黄色棉质大围巾横亘在床榻边缘,玻璃落地门半开未开,微风吹入,垂落下去的小半截米黄色围巾轻轻拂动,围巾边角压着的是一顶帽子。而床榻对侧的简易衣柜敞开着,目光扫去,清晰可见。 他进过她的房间?做什么? 麦穗儿不解,冷不丁多了分联想,如果他是特地去来接她的?是不是看见天色变了,突然起风了要下雨了怕她着凉了所以才…… “顾长挚。”她声音有点发颤,反捉住他的衣袖,想说什么,可循着他的目光扫去,心乍然一个咯噔。 麦穗儿挣开他手,僵了一秒,赤脚小跑到床边,将散落在床单上的白纸收起来,握住叠在一起的纸张,麦穗儿扫过上面凌乱标记的各种东西,懊恼无力的闭了闭眼。 她总算明白了! 或许不是因为顾廷麒生气对么? 也并不是因为她对他含糊其辞的隐瞒。 没有勇气转过身看顾长挚表情,麦穗儿背对着他,攥住薄薄纸张的手指泛着一抹苍白,视线瞥过枕边的笔记本,依稀像是有细微挪动过的痕迹,翻开的页数也不对。 无法自欺欺人,摆明了,他都已经看过。 心跳声猛然如同窗外的疾风骤雨,甚至伴着电闪雷鸣,一切都无法平静。 麦穗儿当然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 全部都是她对他的分析,行为语言偏好习惯,好的坏的该写的不该写的,从她第一次接受陈遇安提议,一直都断断续续的记载着…… 可并不是抱着别的心思,只是太过投入专注,甚至没有想过会被谁看到这些,她随意的涂抹勾画,标记出一些她觉得应该着重研究的细节,全部全部都是她的想法和笔记,她不过是想参透他,早点将他那些无法抹去的阴影找出来,但…… 那些没有顾忌的遣词,毫无遮掩的每一个猜测。 甚至赤/裸/裸的假设着她并不确定是否发生过的过去,她将他从头到脚都无限倍放大,去分析每一个隐藏的深意…… 这些在他看来,又算是什么? 像是被解剖开来的标本供她研究? 顾长挚如此自傲自负而敏感的人,是不是会更偏激和愤怒。 麦穗儿知道后悔没用。 她今天起床后躺在床上翻了翻这些“资料”,出门时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并未锁入抽屉。 并不觉得她有多错,只是,的确不是顾长挚应该看的东西。 换做是她,也受不了。 “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了解我。”顾长挚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湮没在迷雾里,嘲讽不屑鄙夷这些,什么都没有,“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职业道德,怎么,做易玄‘引子’留在我身边培养出了兴趣?想朝心理方面发展?还是纯粹出于好奇?对我好奇对我有兴趣?”轻笑一声,顾长挚自嘲的靠在墙侧,淡淡望向她湿衣包裹下的苗条身形,“不过,你这是出于对一个男人的兴趣还是对一个新奇病人的兴趣?” 麦穗儿埋着头,紧紧抿唇,她环胸抱着几张白纸。他尖锐的每一个字都像厉风化作的刃从耳边扫过,戳得她疼,可要怎么辩驳?越是骄傲的人,越是无法容忍瑕疵,越是无法容忍自尊被打压,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没有办法不承认,她的行为确实伤害到了他。 “说话。” 半晌过去,顾长挚加重语气,“每日每夜近水楼台的观察,你结论是什么?我在你眼中病到了什么程度?恐怖?已经让你感觉到了害怕?呵……”哂笑一声,顾长挚别眼望向玻璃门外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天色,声音飘渺,“你果然令人捉摸不透,既然觉得可怖,留在这里图什么?舍不得我这个研究物?还是那些所谓的钱财?麦穗儿,你也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顾长挚,你冷静,不是这样的!”麦穗儿疲惫的转身,她恳切的望着他阴鸷的脸色,轻声道,“我……我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麦穗儿沮丧的低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最初诚然是因为钱,但是她知道,顾长挚只是太生气太难以接受才会这么说,人在觉得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长满尖锐的刺,才会失去理性,去攻击伤害他的人。 “我想你好的,我真的想你好的。”头疼的深呼吸,麦穗儿认真的抬眸定定望着他,“对不起,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一时吓到而已。你对我很防备,无论哪个你,都不是真正的对我坦诚,白天的你是这样,黑夜里的顾长挚也是,我太想你好,所以我很着急,我才会不自觉的去分析,我很抱歉,可顾长挚你一定要知道,你一定要知道,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既定的一件研究物品,我如果写了什么让你难受的话,你不要敏感……” 麦穗儿脑子一片混乱,甚至她觉得室内光线都太亮,整个人恍然晕乎乎的,说出去的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 记事本里她早已不大记得都写了什么,但最新几页,伴随着那个“他”的出现,麦穗儿大篇幅的写了许多她的猜测思路,偶尔会勾画一些简图,用寥寥几字词语去描述,在对“他”的印象里,麦穗儿的确用得是类似“可怕”“阴森”这些词汇。 “敏感?”顾长挚站直身子,垂眸轻轻念出这两字,他蓦地抬起下颔,直直朝床榻边缘的女人走去。 站定在她身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她灯光下白皙得过分的面容,顾长挚冷笑道,“我是病人,心理病人,心理病人情况你很了解,一向敏感多疑,情绪善变,蛮不讲理,偏激易怒,这可都你写的……”下巴朝床上记事本抬了抬,顾长挚侧身,“除却天性,究竟经过什么阴暗的过去才会拥有这样恶劣的性格,生长环境、心理素质、文化程度?”轻而易举背诵出其中一段话,顾长挚面无表情道,“这么恶劣?你能忍受到现在不容易,只是特别提醒你一句。” 他俯首贴近她耳畔,压低了音量,显得有些瘆人,“不过天性如此而已。” “顾长挚。” 麦穗儿嗓音沙哑的打断,她单手拽住他手腕,细声道,“你别这样,我……” “你什么?” 他眼神透着凉薄,并没有再看她。麦穗儿心身皆疲,她累到极致,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嗡鸣在耳畔,雷鸣忽远忽近,好像有些话再不说,她就真的要累了! “我喜欢你。”麦穗儿抓着他手腕,纵然一身狼狈,她却伸手拥住他,靠在他肩上道,“你不要多想行么?” “喜欢?”顾长挚没有回应,他僵直的定在原地,任凭她贴在身侧,“喜欢我的恶劣性格?喜欢我阴暗的过去?喜欢我糟糕的心理疾病?麦穗儿,你的喜欢真特别。”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过于浓厚,麦穗儿想忽略都难。 眼眶终于忍不住开始酸胀。 她从就不是这么主动的人,麦穗儿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句话竟会是她先对他说。 可他的回应让她特别想退缩。 也会觉得屈辱和委屈。 但是,顾长挚他真的是病人,他没有正面去接受另外的自己,因为排斥,所以他情绪已然失控。 麦穗儿指甲嵌入他后背,紧扣着汲取力量,她闭眼道,“我喜欢你,喜欢你给我煮溏心蛋,喜欢你以我为中心喊我穗穗,喜欢你占有性的吻我,所以顾长挚,我以为我不是凭着一纸结婚证去窥探你的隐私,我以为我可以凭着我喜欢你而去了解你,我记录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我喜欢上你的心理历程,从研究到理解到心疼,你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真的都看不出来么?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溢出,麦穗儿哽咽的压抑住嗓音,她喜欢他,更多是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好。 不一样的顾长挚,不一样的好,她只是想努力擦去遮住他那些优点的污渍,所有的另一面都是保护层,真正的顾长挚被掩藏着啊…… 短暂的静寂后。 顾长挚忽的动了动,他伸手推开麦穗儿,面色看不出动容,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挑眉望着她红肿的眼睛,“什么样的我你都喜欢?麦穗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鼻音厚重,麦穗儿倔强的仰头,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挥去几分脑中眩晕感。 可眨眼瞬间,眼皮阖上时,她忽的感受到了一股冲力。 身前暗影汹涌袭来,她的唇猛然被狠狠咬住,宽大的手掌攥住她腰肢,轻轻一推,她被他坚硬胸膛压着直直倒在床上。 后脑勺狠狠砸下,却并不痛,痛的是她唇舌。 他的吻炽热而激烈,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在反击和警示。 渐渐地,口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铁锈腥味儿,她唇角微痛,像是被他咬破,有一瞬间,她觉得顾长挚几乎在吮吸她的鲜血。 他全身重量都覆在她胸前,麦穗儿有些难受,她艰难的偏头想避开呼吸新鲜空气,可他却不允许,他吻得狠戾霸道,麦穗儿脸颊通红,最后只能在他嘴里汲取稀薄的氧气。 气息逐渐迷乱。 麦穗儿浑身发烫,双眼愈加迷糊,睁着眼望向半空,明亮的光晕一圈一圈,周畔像盘旋着很多道轮廓线。 忽的,一直强势着不断深吻她的顾长挚沉重的偏过头,他呼吸炽热急促,眼神却清醒,漆黑中氤氲着阴鸷,他伸手拂开她脸上凌乱的丝丝湿发,定定盯着她沁着水润的双眸,声虽冷,却隐隐约约萦绕着几丝激吻后的沙哑,“也喜欢这样?” 陡然的温暖来源偏离,麦穗儿瑟缩了下。 夜逐渐深了,气温降低,她身上的湿衣把床单都浸湿了大片。 麦穗儿抓着床单,脑中虽然钝重,冷意却让她恢复了几缕清明。 认真的回望着顾长挚,她缄默不言,却有些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他仿佛和那个“他”混为了一体,今晚的顾长挚很不一样,所以…… 没等继续深入思索,“撕拉”一声,顾长挚已经伸手暴力的撕开她衬衫衣领,他俯首吻住她锁骨,另只手扯去她外套。 他吮吸力道非常重,麦穗儿疼得轻呼出声,伸手去推他,微微抬起的腰却被他揽得更紧。 “你在想什么?”咫尺之距的攫住她双眼,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缠,逐渐连频率都如出一辙。顾长挚单手托住她后脑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心的邪气,他轻嗤一声,咬住她耳垂,含糊不清的继续道,“又在分析?可你不是说喜欢我?既然喜欢我……”他低沉的鼻音嗡嗡的,然后消失在沉重的吮吸里。 麦穗儿被他禁锢在怀里,分明每个吻都带着他刻意为之的痛意,可奇怪的是渐渐的,痛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衣衫不知何时被他剥尽。 已经鲜少完整,全部被撕碎。 床榻润湿了大半,麦穗儿难受,像是背部沉在冰冷水池,而胸前则是炽热的烈火,脑子更加浑浊,连屋外的雨声是停是止她都听不见了…… 顾长挚的吻从头到尾都不在控制范围内,他充满占有性,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麦穗儿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他需要她专心的承受,他不允许她有独立的思绪,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对她的惩罚,他讨厌她对他的剖析…… 床榻湿漉漉的,狂风骤雨般的掠夺终于告一段落,疲惫不堪的麦穗儿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顾长挚抱到隔壁房间。 她困倦的陷入柔软的软榻,浑身酸痛,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研究此时的顾长挚到底是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身体陷入干净的柔软床榻,隐隐有清新的阳光味道。 麦穗儿感觉到顾长挚抱着她一起平躺了下来,眼睛困怠得很难再睁开,她努力眯开一条线,灯晕中目光模糊的扫过他深邃的五官轮廓。 他额头隐隐沁着细碎的汗渍,眸沉入湖底,像是波涛海浪后的静谧,更像是混乱的理智逐渐变得清明。或许,顾长挚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又或许,一直都知道。 麦穗儿不确定,她想说话,嗓子却疼,特别疼,包括舌尖,以及唇瓣,火辣辣的痛…… 许是留意到她细微动作,他侧了侧身子,抱住她,有股隐隐约约安抚的味道。 他温暖掌心一下又一下的轻缓抚着她长发,让麦穗儿总觉得他的动作里带着些歉意和不知所措,她想回应,也不知该做何反应。最后只能将头埋进他颈窝,温顺的闭目阖眼,安静睡下。 真的是太困了,她脑袋比方才更加昏沉,完全没有精力去分析去思考。 卧室内水晶灯燃着,莹润的光让顾长挚一览无遗的看到她脖颈处深深浅浅的痕迹。 麦穗儿人已沉沉睡去,他攥住盖在她身体上薄毯,微微扯开,待看到她身下的那些他施与的“暴行”,顾长挚手上一僵,猛地重新将薄毯将她严实覆住。 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顾长挚眸中霎时黯然无光。 他定定盯着空中某一点,久久没有眨眼…… 良久,他忽的抽身下床。 随手披了件长衫,站在落地窗脚畔。凌晨已过,万物依旧沦陷在黑暗之中,只待晨曦的第一缕柔光将它们唤醒。 而他呢? 顾长挚垂眸,缓缓抬起双手,他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过久,如雕塑般的躯体终于动了动。 顾长挚侧眸扫了眼床榻上陷入熟睡的女人,他僵直的走回到床畔,伫足,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恬静睡颜,须臾,顾长挚收回视线,缄默的弯腰拉开一旁桌柜抽屉,从中取出包烟,转身走到阳台。 暴风雨已歇,空中残留着新鲜的泥土气息,阳台绿植被冲洗得干净清爽。 顾长挚面无表情坐下,他不太娴熟的抽出一根烟,“啪嗒”声响中,右手火机冒出一小簇火苗尖,它在风中闪烁,摇摇晃晃,像一只不安彷徨的迷鹿。 点燃,火焰熄灭。烟雾缭绕中,顾长挚的眼神沉静得没有一丝变化。 关于麦穗儿的记事本,他是生气,却远远不至于生气到这般地步。倏地不知联想到什么,顾长挚手上一阵微微颤抖,他攥紧手心,捏着烟柄狠吸了一口,薄唇中登时溢出一圈浓郁的白色烟雾。 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受不得一点刺激,一旦情绪失控,就如同荒地上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忌惮可怖…… 一根又一根,烟雾飘渺,白烟一团团深深浅浅的消散在半空,勾勒得他身形都有些模糊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天色终于逐渐破晓,远处地平线涌出一线生机。 室内床榻上,麦穗儿神智先于身体清醒,缓了会儿,她难受的埋头往薄被里钻了钻,伴着细微动作,身体霎时一阵刺痛。 她蹙起眉尖,晕晕乎乎的睁开眸,反复眨了数次,然后迟钝的偏头,待确定环境,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扯着薄被,麦穗儿想半坐起身,但稍微一动,浑身就酸疼不止,而且也使不出劲儿,抬手摸了摸额头,烫!大概是发烧了…… 也是,昨日淋了雨,更没有及时的更衣沐浴,她一开始冷得厉害,但后来,又太热了,疯狂暴戾起来的顾长挚她完全抵御不了,又或者,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心已经先一步臣服。夜里他滚烫的躯体压在她身上像一个赤红的火炉,一边是冷一边是热,两种迥异的温度,一下子就出现了后遗症。 双唇抿成一条线,麦穗儿看向窗外。 天濛濛亮,雾气很重,一团白。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身侧摸了摸,床单冰凉,没有一丝余温。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麦穗儿吸了吸鼻子,因为感冒,所以鼻子也怪难受的,她再度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薄被将头也盖住。 整个人埋在黑暗里,嘴角不自觉溢出一声难受的轻喃。 她很长时间没有生过病了,所以这一次来势好像有些生猛。 眼皮都在发烫,麦穗儿缓慢的合上眼,纤长的睫毛覆下,细腻的颤动着。 尽管脑子不是太清楚,可许多问题却如同一座座山朝她压了下来,昨晚的顾长挚很复杂,他的情绪起初非常失控,他的每一个吻都充斥着掠夺和宣示,仿佛在确认他的主宰权,仿佛在传达着一种他需要掌控一切的欲望…… 不过,后来—— 后来他情绪稳定了许多,他会在意她的疼和难受,而不是无所顾忌,再后来,她察觉到了他的愧疚和懊悔。 这可不可以认为他的人格在昨晚那一个时间段出现了整合分裂主导一系列的过程? 而且。 麦穗儿捂在被子里苦笑的扯了扯嘴角。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当磁场相合互相在意的时候,彼此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她以为顾长挚是在意她喜欢她的,从没有怀疑过,她怀疑的只是她在他心中占据的比重而已,究竟是可放弃,还是想握住。 可此时此刻,她竟有些不确定起来,眼见婚礼在即,他们的关系,似乎复杂上又添了一丝复杂,还要继续么?还能继续么…… 四周黑暗无光,麦穗儿藏在被子里,恍若被独困在一座孤岛,不知该何去何从。 蓦地,耳畔忽而传来轻微的一声“咔擦”。 像是玻璃垂地门被轻轻拉开的动静。 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浅的脚步声。 麦穗儿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知道除了顾长挚不会再有旁人,可她本来以为,是他把她丢在了这里。 一定是感冒了的缘故,人陡然变得敏感起来,眼眶也莫名的有些酸涩。 不知道要不要钻出头去,麦穗儿踟蹰不定,然后,猛地一瞬间,头顶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她的脸毫无预兆的暴露在了空气里。 两人都有点懵。 麦穗儿呆呆望着顾长挚,他背对着光,显得脸色有些暗淡。发梢沾染了雾气,有些湿润,整个人携进了一股冰冷又新鲜的空气。 最令麦穗儿意外的是他身上只着简单的一件长衫,纽扣歪歪扭扭扣了几颗,裸/露出大半部分胸膛,他身上鲜少情/欲后的痕迹,只脖颈处有淡淡几道抓痕,是她起初太痛了,指甲无意间划下的。 气氛静谧。 顾长挚不经意蹙了蹙眉,他一夜未眠,屋外空气寒冷,让他精神清明。 但一踏入房内,空气似乎就变得甜腻起来。 望着她澄净的双眼,以及微肿的唇,顾长挚别过眼,他不是会道歉的人,而且,这种男女之事…… 虽然不懂,也知道不该表达歉意。 麦穗儿随之慢半拍的挪开目光。 彼此似乎都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顾长挚站定半晌,室内依旧一地缄默。 他实在找不出言语,道歉的话不适合说,哄的话说不出口,于是只得扭头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转身,步伐微沉。 “我好像……”麦穗儿吃力的支起身子,覆在身上的薄被霎时随动作滑了下去,她连忙抓起滑落至胸脯的被角包裹住脖颈,本就因感冒而滚烫的面颊又加深了一层绯色。一瞬间,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镇静又溃散崩塌,麦穗儿实在是窘迫,也压根没想来这么一出,于是只得收了音,含糊不清道,“似……似乎……嗯,有些发烧。” 她的双颊的确泛着股潮红。 顾长挚侧身认真盯着她脸,方才不是没注意,但以为…… 是正常的,毕竟昨晚她整具身子都透着淡淡的……薄红。 握拳放在嘴边,有些想咳嗽,顾长挚转瞬又觉得实在是太刻意,便默默松开,声音沙哑,“马上叫医生过来。” “楼下医药箱有药,吃两颗就没事了!”麦穗儿别过眼佯装淡然,“帮我拿上来就行。”话说完才觉得语气好像有点命令的意思,此刻顾长挚看着已经恢复了往常姿态,他这种脾气不最讨厌命令么?指不定以为她又借机发挥,麦穗儿只得紧跟着多嘴解释一句,“我现在有些不方便,没力气。” 稍微好转的气氛再度静寂。 顾长挚放松的身体霎时僵硬,他余光不易察觉的睨了眼麦穗儿,耳廓微红。 麦穗儿补充:“感冒,头晕,四肢无力。”未免透着点淡淡的欲掩弥彰的意思…… “嗯。”顾长挚颔首,旋身离去,给她掩上房门,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说法。 “……”麦穗儿闭了闭眼,懊恼的用薄毯盖住脑袋,心累。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廊道上顾长挚刻意压低的嗓音。 麦穗儿仗着耳力不错,模糊听到了几个词,依稀是“护工”“女家庭医生”之类。 看来他还是没有听她的话,依然坚持已见。 尽管浑身疲惫,麦穗儿也知道一直赖在床上不妥,总要穿上身衣服才行。 这间卧室是单纯的客房,没有任何备用衣物。不过她房间就在隔壁,麦穗儿撑着床板半坐起身,她目光逡巡一圈,无奈的披着薄毯赤脚下地。 脚心冰凉,她缓慢的走到门后,伸手正要握住门柄,门忽的从外朝内推开。 麦穗儿意识混沌,人的反应也跟着慢了一拍,霎时就磕到了额头。 猛地紧闭双眼,疼得霎时沁出些泪意。 顾长挚怔了一秒,捧着套家居服连忙上前一步,蹙眉,“你站在门后做什么?”视线扫至她狼狈的样子,眉蹙得更紧。 “我……”麦穗儿由衷觉得人倒霉起来真的就倒霉透了,顾长挚语气里似乎并无多大责备之意,但听着就是不太悦耳,她低头捂着脑门没好气道,“拿衣服行不行?” 说到衣服。 顾长挚脸色突然变得极其不自然。 他手上捧着套从她隔壁房间找出的换洗衣物,进门时理所当然看到了一室狼狈,以及地板上散乱破烂的衣衫,实在是…… 摁住眉心,顾长挚把衣物匆匆塞到她怀里,俯首将她抱到床上,尽管声音尽力维持淡定,却依旧藏不住别扭窘迫之意,“大概半小时后会有医师过来给你看诊,随行有个看护,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吩咐她就是。” 麦穗儿没作声。 她脸色看不出什么的点了下头,将薄毯往上扯了扯。 “我……”顾长挚原地站了须臾,见她坐在床上保持沉默,便转身离去,走到中途,却还是顿了下,有些犹豫的偏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 麦穗儿低眉望着手里的一叠衣物,没听到后面的话。 顾长挚半途止了声,而后顿了几秒,重新拔步离开。 房门这次是真的阖上,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道,麦穗儿抬眸瞥了眼紧闭房门,愣了片刻,滞缓的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时间过得很快,夜晚转瞬降临,屋外又陷入了漆黑。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未免有些胸闷,麦穗儿给自己加了件毛衣,穿得有些臃肿的走到阳台上,她才输完点滴,吃了盅粥,人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秋末,气温陡降,加之下了场暴雨,一下子有种入了冬的感觉。 冷风拂面,麦穗儿紧了紧毛衣,望着黑沉沉的高空发呆,婚礼就在后日,依着他们复杂的关系,究竟还需不需要如期举行?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亲口去问顾长挚。 而且,上午他从房间离开后,似乎径自开车离开了住宅,现在未归。她想不出他人去了哪里,又是个什么意思,没有办法面对她?为什么? 晃了晃脑袋,麦穗儿埋头沿着灌木往前走,她浑身懒懒散散,想安静的找个地儿坐下休息,一路绕去休息区域,却发现桌椅下一地狼藉。 烟灰缸斜置在铁艺小圆桌上,里头灰烬早已被风吹得干干净净,只剩寥寥几个烟头,而地面则是满满大片。 这是抽了多少? 麦穗儿蹲下身,盯着地上烟头,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摒弃个人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么多烟头,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抽完?可能昨晚上,他等她睡熟后就来到了这里,彻夜未眠?他都在想什么? 起身,麦穗儿站在护栏旁向前眺望。 夜十分安静,顾长挚没有即将回来的迹象,锁眉思考半晌,麦穗儿利落转身,走出客房。 “顾太太,有什么吩咐么?您想做什么我可以帮忙。” 麦穗儿拧开书房的动作戛然停止,她松开手,侧眸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女孩,她面色带笑,十分和善友好,正疑问的朝她看来。这是白日顾长挚口中请来的专业护工小月,听小月意思,她会依照顾长挚意思,在这里照顾她两日。 “没事,我白日睡得足,这会不困,想去书房找本书看,你去睡吧,有事我去找你。” “嗯好的,顾太太!” 望着小月转身回房,麦穗儿转动手柄,走进顾长挚书房。 相比于他卧室,麦穗儿觉得书房才是他停留时间最多的地方,最初那些晚上的治疗,麦穗儿几乎将他卧室所有物品机关了解的差不多,除了枕下那张照片,并无丝毫痕迹,那书房呢? 房门并没有锁,不知是里面没有值得存放的东西亦或是……信任她? 麦穗儿翻了翻藏书柜。 很干净,家政人员每周会来定时清理。 她旋身坐到书桌前,从上往下依次打开抽屉,文件很多,有些凌乱,显然顾长挚并不常翻阅。 随意扫了扫,有公司资料,有她的个人详细档案,还有许多关于顾氏的一些企划书和合同文件,包括一些收购协议。 麦穗儿本不想多看,但—— 麦家以前是做生意的,在这个环境下,她不可能对商场上的争斗一窍不通。 看着有关顾氏能源的一些计划和进度,麦穗儿拧眉,顾氏能源一直是企业支柱,这次矿山开发难度极大,而且,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纯英文纸张,麦穗儿仔细看下来,是一位地质学家的土地勘察报告,这块土地是可能存在隐患的,换句话说,矿山开采极有可能在开采过程中被叫停。 如此一来,企业损失谁赔偿? 能做到独立开采的企业并不多,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 然而顾氏现在已经多方面岌岌可危,中心未被动摇,但周边细碎的零件都已经松动,若这个竞标地出现一丝差池,连中心都会濒临崩塌。 果然,顾长挚有心结,或者说儿时的不甘转化成了一种执念,他要毁掉的是顾氏,还是顾善? 麦穗儿将资料重新放到原先位置,合上抽屉,她抿唇,起身翻查其他区域,试图找到有关他过去的一些线索。 但,一无所获。 疲惫的靠在柜子边,麦穗儿迟疑的从兜里翻找出手机。 她不想让顾长挚生气,但是,有些时候,不是她想这么做的…… 窗外夜色愈发浓郁。 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亮起盏盏星火,像是有温度,让人很想靠近。 顾长挚收回视线,他半躺在酒店套房玻璃垂地门下的软榻上,双脚虽随意的搁在米白色绒毯上,面色却不轻松。 揉了揉太阳穴,他闭上双眼,脑海里凌乱不堪,眼前总会不自觉冒出麦穗儿的脸,偶尔会有冲动想离开此地,想回家,但是……回去做什么?他不敢面对她,他想听她说话,又怕她激怒他…… 眉心纠结,萦绕着化不开的烦躁。 “哦,长挚,真难得,我以为我们再没有机会聊天儿……”一道不太标准的美式普通话盘旋在半空,咬字特别重的儿化音显得尤其滑稽。 顾长挚睁开眼眸,望着桌上搁着的笔记本电脑,此刻与他通话的正是远在重洋外的易玄。 嗤笑一声,顾长挚有气无力的低声道,“你干的好事,我现在不想听解释或者道歉,给我治疗方案或者药物,我已经不太能控制住情绪。” “这么糟糕,哦,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我很遗憾……”易玄中文不错,奈何语气总是过于浮夸,他一本正经道,“不过,你不能把这个锅扣给我,我这些年的确没有找到有力的治疗方法,但我却非……非常信守承诺,并没有把你实际病情告诉任何人,而是替你掩饰,我一直以为凭借你强悍的意志力,‘他’不太可能会再出现,看来,是我错了。” 顾长挚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我没打算你能帮到我什么,年轻时候是有过指望,所以我将我个人总结的病情告知与你,但这恰恰也证明了我的坦诚与信任是有多愚蠢。” 事实上,易玄的确相当了解他病情。 比陈遇安更加了解,然而,这并未改变什么。 在美国治疗那段时间的真实情况,与陈遇安早前对麦穗儿所言并无任何出处。他们对夜晚里缄默胆怯的“顾长挚二号”无能为力。 电脑里忽的传出几声咳嗽,似有些尴尬,易玄非常细微的咕哝了句“我也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病人”,连忙生硬的岔开话题,语气轻扬,“听说你要结婚了?和麦穗儿,oh my god!可惜我有个研究学会必须出席,真是太可惜了,毕竟我也算是你们美好爱情的见证人之一,不是么?” 顾长挚缓慢睁开紧闭的眼眸,余光扫了眼窗外璀璨,像是看到了她那双莹润的眼睛,平和而又安静,抚慰了他此刻有些燥乱的心,“她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穗儿?NO,说起来,我们像是许久没有联系!”转而颇有些笃定得意的断言,带着浓厚的美式腔调,“可能陷入爱情的女人已经无暇再顾及工作,不过……” “给我开一些镇静情绪的药物,药力加倍。”顾长挚蓦地打断他兴致盎然的臆测,沉声道。 对畔静默片刻,音量压低,染上了几分严肃,“药物存在副作用,你曾经就鲜少服用,而且套用一句你们中国人的古话,这并非长久之计。and……你很清楚你自己的症结在哪,为什么不尝试着去面对?” 没再回应,不等对畔言语,顾长挚迅速切断通讯,“尽快给我药物,就这样。” 合上电脑,他下意识用指腹碾压眉心,捞起搁置在一旁的手机,摁开联系方式,却久久没有再动作…… 夜色沉沉,窗外逐渐只剩零星几盏路灯,像是迎风火烛,摇摇欲坠。 翌日。 雨后天晴,麦穗儿拉开窗帘,霎时一室阳光。 她望向庭院,微蹙眉心,看来,昨晚顾长挚确实没有回来。 下楼时,专业的小月已经备好早餐。 麦穗儿不好意思朝她笑了笑,尽管没有胃口也象征性的坐下喝了两口白粥。 “顾太太,你和顾先生明日举行婚礼?场面一定很盛大。”小月站在一旁,非常坚定的拒绝与她同桌用餐,眼神颇有些羞赧的朝她脖颈处看了眼,似想说什么又很害羞的样子。 心领神会的低眉,今晨仓促,麦穗儿只随便穿了件圆领薄毛衫,她往上掩了掩,实质上并没起到任何作用。 “小月,我今天要出门,你……” “顾太太,我也刚好要回一趟医院。” 麦穗儿颔首,见她颇有眼色,也省了唇舌。待她离开,麦穗儿上楼换了身衣裳,翻找丝巾时她愣了愣,取出那天顾长挚丢在床沿的那条,对镜系上,刚好遮挡住深深浅浅未消散的吻痕。 她的感冒还没彻底痊愈。 嗓子说话时仍有些嘶哑,带点鼻音。 打车离开别墅区,麦穗儿漫无目的坐在车内让司机转了一圈,她手肘靠在窗沿,吹着暖风清醒神思。 昨晚,她原本想联系顾廷麒,可拿出手机,才发现,她根本没有他联系方式。 司机开了电台,听了会儿流行歌曲,转到财经新闻频道。 先是股市,然后最新的上市公司讯息,最终提及到了顾氏。 “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停,整天……”司机一边驾驶着一边碎言碎语咕哝了几句,似乎想转台,麦穗儿想阻拦,张嘴时却又收回言语,任司机调到音乐频道,她转而从包里取出手机,在网上搜索。 这些时日,她没再把关注力放在顾氏上,不过昨晚在书房,虽未发现顾长挚本身的太多有用讯息,但顾氏里里层层却不少,其中关于顾廷麒资料也非常齐全。 另外,那块矿地开采貌似因为海啸原因提前了数日。 麦穗儿翻阅着相关新闻,并没有实时报道追踪矿地讯息,不过动工日期确实就是今天,但矿地与A市存在些许时差,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再就是,顾长挚此刻是否也在密切关注着一切?他人在哪?麦穗儿合上手机,眨了眨眼,婚礼并没有取消,可如今却又对她避而不见……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酒店卧房内。 窗帘拉得严实,饶是外面阳光充足,室内亦是沉淀在昏暗之中。 床榻上平躺着的男人面容模糊,隐隐透着疲惫,似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近看,额上还细细密密沁出一层薄汗。 “叮铃铃……” 蓦地,床榻边角置物桌上的黑色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串刺耳复古的铃声霎时打破静寂。 伴着刺耳声响,顾长挚猛地惊醒,他瞬息睁开双眼,漆黑而迷惘的眸定定望着天花板,须臾,他深吸一口气,慢半拍撑着床榻半坐起身,有些粗重的轻喘着气抬手拭去额头汗渍。 搁在桌上的手机仍旧不停叫嚷,顾长挚却岿然不动。 良久,他揉着眉心,偏头朝身旁空白床榻投去一瞥,眸中微闪,飞快略过一丝尴尬和窘迫,耳廓也跟着氤氲起淡淡的薄红。 他做了场梦,梦见了麦穗儿,场景和那晚的疯狂如出一辙…… 梦里,他恍若变成一只不受控制的野兽,揽着她娇弱的躯体蛮横的一遍又一遍去侵占,唇轻轻重重吮着她脖颈脸颊以及每一寸肌肤,仿佛沉沦在醇香酒液无法自拔! 深深拧眉,顾长挚闭着眼拿起手机,轻吁了口气,努力控制心神,扫向手机屏幕,来电已断,收件箱躺着一条未读简讯,来自陈遇安。 点开,目光扫过寥寥几行字,顿了几秒,面上没什么起伏的重新搁下,顾长挚掀被起身,走到浴室。 他全身燥热,内心如同翻腾的沸水,迫切需要一场疾风暴雨从头到脚的冲刷走罪恶。 冷水淅淅沥沥从上至下,顾长挚赤脚站在中央,汩汩水流顺着发梢淌过脖颈。他薄唇抿成一条线,面容僵硬,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睁开眼睛,似有所觉的低眉盯着胸膛上几道细长的红色抓痕。 冰凉的水流划过,像是她战栗不安的指尖,一点点无助的在他心口前触动…… 水流声响中,门外客厅手机铃声仿佛又响了起来。 闻所未闻的闭目,大约半小时,顾长挚披着薄衫开门。 他拿起桌角手机查看来电记录,依然是陈遇安。 回拨过去,却显示正在通话中。 顾长挚生硬的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没有笑意。 关于方才陈遇安发来的短讯内容,许是他幸运,被顾氏收入囊中的西伯利亚矿地的确有问题,经证实,地底深处的矿藏周围分布着有害物质,此物一旦暴露在空气,氧化后会发生一定化学变化,从而形成大规模的污染,因为不了解物质结构,目前当然不会这么快有抑制方案,当地政府只能讹令立即停止开采,将有害物质经专业团队送往研究所观察。 这种自然灾害人为不可控制,举凡投资便存在一定风险。依照合约,顾氏能源没有回头路,哪怕最终物质污染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但顾氏岂有时间再等下去? 懒散的抬起手腕,顾长挚看了眼表针,中午十二点初过。 拾起散落在一旁的衣物,他一一穿上,拿着房卡离开酒店。 中途再度给陈遇安回拨电话,对畔却依然显示正在通话中,蹙了蹙眉,顾长挚收起手机,开车回别墅。 高速公路上。 搭在方向盘的双手犹豫不决,车速时快时慢,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充满纠结。 漫长而又短暂的路程结束,车终于还是停靠在了满目葱绿的庭院之中。 顾长挚摇下车窗,朝二楼爬满绿萝的露天阳台望去。 一切显得尤外静谧,只有风轻晃着几株快要凋谢的花草。 他踟蹰片刻,开门下车。 这一瞬间,心底竟前所未有的有些紧张和不安,昨日撇下她离开,越想越有些吃干抹净拔腿就走的意思,但是—— 摇了摇头,顾长挚一本正经的摇头否认。 昨日临别之前他有给她解释,说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他的确有事在身,虽然事情没那么重要,虽然压根不需要落荒而逃的奔去酒店。而且……她当时还生着病,看着脆脆弱弱的,像微风就能吹散的蒲公英! 步伐不自觉慢了下来,直至停下。 顾长挚盯着入口紧闭房门,越发没有勇气,他抬起下颔,恍惚有一瞬错觉,她就伏在栏杆上,在青翠的绿叶间朝他盈盈浅笑…… 突然心底就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拾阶而上,顾长挚摁响门铃,一声声,无人应答。 改为指纹解锁,他抱着疑惑进门换鞋,目光晃过空荡荡客厅,立即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安静过了头,像没有一丝人味儿。 护工呢?麦穗儿呢?他分明特别叮嘱,一定要找个稳重温和的护工过来陪护两日,隐隐有丝不好的预感,顾长挚快步上楼,直接推开麦穗儿卧室。 没有人。 客房一间间找过去,最后是他房间,以及书房。 扯了扯衣领,顾长挚眼神阴鸷的站在书柜前,动作粗鲁的翻找出手机急急拨号,却无人接听。 怔了一秒,顾长挚蹙眉,立即根据先前绑定的定位软件查找麦穗儿当前位置。 却是在…… 僵定在原地,顾长挚盯着地图中心的蓝色小点,本就阴鸷的眸色愈加浓雾重重。 “你带我去哪?”柏油公路上,枫叶落了一地,一阵风扫过,扬起叶片在半空飞舞,说话间,甚至有一片零零散散的从车窗飘了进来,落在麦穗儿肩上。 “从今日起,顾氏神话便不复存在,但与此同时……”顾廷麒嘴角带笑,没回答她问题,却是在自言自语,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肩上,蓦地,他忽而伸手,欲捉住这片枫叶,怎料身侧女人却极为敏感的躲了过去,随着她动作,枫叶失重,从她肩上滑落。 眸中划过一丝可惜,顾廷麒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他偏头望向窗外,语气淡然,“你不必如此紧张,我犯不着伤害你。”顶多……嘴角轻勾,顾廷麒望着天空缓慢游动的白云,眸色轻扬。 麦穗儿不作声。 她手上紧紧攥着手机,双唇紧抿,表情微微透着股倔强。 方才顾长挚的电话她没有接听,诚然有顾廷麒在身边的原因,另外一点,她必须承认,她觉得有些委屈。 许是受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影响,她表面看起来坚强而漠然,实际上,只要有人愿意对她好,她打心底愿意对对方更好。可人都有劣根性,付出就会想有回报,爱情似乎与友情亲情有更大的区别,起码,她对顾长挚有更大的期许和指望。 但是,他连第二遍拨打的耐性都没么? 或许他早就习惯她对他的附和和顺从,也或许,是她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摆在了他心口上…… 车内陷入缄默。 僻静宽道上,只有他们一辆汽车悠然行驶。 有些了然的弯唇,顾廷麒重新转头,瞥了眼麦穗儿紧绷神色,以及她掌心手机,笑着认真的夸赞道,“真是聪明的姑娘,可惜……”稍作停顿,继而重拾话语,颇有些惋惜之意,“可惜对方是顾长挚,不如我帮你一程如何?”顾廷麒像是突然想起来的提议,“若我此时此刻告诉顾长挚正带着你前往枫园,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后脚紧跟着追上来?毕竟他看起来非常介意我们的近距离接触。” 麦穗儿面无表情,半晌冷漠道,“他知道我在哪。”然后抬眸,望着顾廷麒含笑的眼睛,“那你对我有何居心?我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依你所言,顾氏已经强弩之末,那你又想要的是什么?” “我?我也不清楚我要什么!”语气轻松的耸了耸肩,顾廷麒靠在椅背,闭目休憩,声音含着淡淡笑意,“不过,在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之前,你可以当我此举不过是一时兴起,或者说,我想看看顾长挚狼狈的样子。”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 麦穗儿望着前方绵延道路,忽的生出几丝悔意,可悔意很快就又被笃定取而代之。 她知道,选择走这一趟有多不理智。 不久之前,在顾廷麒联系她说带她去揭开顾长挚过去的那一刹,她大抵是被蛊惑了,有委屈之下的叛逆,有愤怒之中的冲动,也有好奇之下的探索,更有逼近真相的迫切和深度了解顾长挚的欲望,直至这一刻,尽管顾廷麒身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危险气息,她竟也没能清醒的恢复几分理智,她还是很想走这一趟。 大抵她太自以为是了。 麦穗儿迟疑的握着手机,几经权衡,没有联系顾长挚。 其一,她知道只要他想,他知道她在哪的。其二,她暂时想象不到她对顾廷麒能有什么作用,作为对付顾长挚的工具?那未必也太看得起她了些,更何况,顾氏崩塌,他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对立面? 低眉望着不再有任何反应的手机,麦穗儿索性将它塞进包里,眼不见为净。 路程颇为遥远,顾廷麒口中的枫园在郊外远处。 足足三个多小时,车缓慢的驶入山坡,绕至半山腰,然后在一座复古的城堡式建筑跟前停下。 麦穗儿拉开车门,先腿脚不大便利的顾廷麒一步下车。 她站定在喷泉边,远目眺望,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处非常不错的地方,满山遍地都是枫树,层层峦峦,彷如仙境。但她如今可没有一丝欣赏美景的心情,表情寡淡的收回视线,麦穗看向顾廷麒,眼中透着询问。 “我童年有一部分时间在此渡过。”顾廷麒走到她跟前,目光看不出怀念,平静周游一圈后,他语气不咸不淡,“不过记忆已经不深,但长挚大概与我相反。” 说罢,率先朝前行去,脚步没有停顿,却有一道近乎于低喃的声音飘荡在空中,“所以,你猜他会不会来?” 尾音随着距离变浅,麦穗儿望着他背影,不易察觉的蹙眉,“这里发生过什么?” “跟我来。”头也不回的开口,顾廷麒朝前慢行,语速较慢的与她道,“这些陈年旧事都是我从老宅个别佣人嘴里死撬而来,零零碎碎拼凑,十之八九!” 佣人? 隋妈,还有管家?麦穗儿脑子里直觉性的冒出这两人的脸。 她跟随顾廷麒进入城堡,侧眸观察。 这幢城堡貌似许久不曾再住人,虽说一直有人打扫整理,但内里仍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缺乏烟火气息。 麦穗儿跟着顾廷麒绕来绕去,显然他没有说谎,因为他对地形实在不够敏锐。 同行司机候在室外,他们两人攀着扶梯往下,一层接着一层,速度缓慢,依稀像是前往地底的趋势。 “这里以前是顾宅?”麦穗儿保持着警惕,拿出手机照明,出声疑问。 “不。”顾廷麒答,因为安静,还有隐隐约约的回音,“老宅一直位于丁香路。” 也就是宅邸不曾变迁,是上两次顾长挚带她去的那里。 “那顾长挚为何会对这里印象深刻?”麦穗儿皱眉,“同父异母,三兄弟感情并不融洽,顾长挚并没有理由过多停留在这里。” 顾廷麒没有及时回复。 他摸索着打开灯盏,双腿僵直的下最后一级台阶,落定在平稳的负一楼地下室。 “他不是自愿。” 地下室空间虽不小,但没有窗,四面不透光,显得格外逼仄。 其中也没什么摆置和存物,不知以前就这样,还是荒芜后才如此。 “我父亲排行二,顾善当年事业才起步,鲜少顾及家庭,几个孩子任其生长,骄纵跋扈得不像话,当然,顾长挚父亲除外,有母亲照顾的孩子跟野孩子区别很大。” 麦穗儿站在石阶之上,这里是比较安全的位置,靠近出口,行动方便。 她知道防备显得有些多余,毕竟若顾廷麒想对她做什么,她很难躲过。尽管明白他一定存在某种目的,麦穗儿却屈服了内心,“这算是给后面惨剧作铺垫?我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很想让我知道?” 霎时轻笑一声,顾廷麒觉得有趣的朝她看了一眼。 灯光并不明亮,显得她面部轮廓有些虚,下颔线条却很倔强。 顾廷麒往前慢走了两步,摇头,“我只是看不得他好,这大概也是一种心理疾病?” “嗯,你们都需要治疗。” 笑声更明朗清晰了些,顾廷麒笑得眼睛都沁出一点湿意,他慢慢止住笑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就算如此,相对于顾长挚,我一定不值一提,毕竟……他杀过人。”话锋陡然一转,突兀得不亚于晴天霹雳。 麦穗儿陡然全身一震,下意识掀起眼皮。 面部仿若冰冻,很难做出表情,麦穗儿眸中溢出难以置信。 她嗫嚅嘴角,想质问,咽喉却像被什么扼住,出不了声…… 相比于地下室,天外气候温暖很多。 微风徐徐,带着阳光吹遍山林,片片枫叶勾勒出岁月安好的静谧。 几只鸟儿成群飞过,或高亢或低吟的啼声一阵接着一阵,悠扬而自由。 顾长挚却觉得吵极了。 他抬眸瞪了眼高空,双手死死扣在方向盘上,车速陡然提高一倍。 嗡鸣中,他耳畔恍恍惚惚起来,四周动静忽远忽近,模糊中,似乎有一道吵吵嚷嚷的手机铃声闯入。 蓦地急刹车停在路畔。 顾长挚眼神狠戾的大力取过手机,来电未挂断,是陈遇安。 “喂。”摁开接听,他嗓音粗重低哑。 “长挚,你在哪?这边发生了些急事,过来一下。”陈遇安声音凝重,严肃的继续道,“方才监管部门过来一趟,我们挂靠在美国耐威旗下的分公司出了些问题,另外,其他各方面陆续出现差池,怀疑是……” “我有事。”摁着眉心扬声打断,顾长挚疲惫的闭目,“等我几个小时,等我几个小时后过去。” 对畔犹豫几秒,似是知道他脾气,陈遇安声音透着谅解,“嗯,你尽快。” 扔掉手机。 顾长挚深吸一口气。 他兀然抬眼望向前方弯弯曲曲的道路,枫林仿佛都有了□□,重重叠叠的摆在眼前,连柏油道路都多出一条。 闭目,努力静心,足足歇了十几分钟,连手背都沁出密汗,顾长挚猛地睁眼,几颗汗珠从眼皮倏地滚过,他微颤着抬手拭去,重新启程,沿着枫林蜿蜒的道路往前行驶。 临近傍晚,天边浮起大片红霞。 晚风吹起枫叶,簌簌作响,莫名的有些萧条和瘆人。 麦穗儿沿着山腰往下而行。 她微垂眼眸,拢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冷得发抖。 山间温差大,尤其风起时,像一把把小刀子扎在脸上。 绑起来的发丝有些松散,麦穗儿把下巴埋进丝巾里,任由发丝扑面。 走到中途,她突然停步,怔怔盯着脚面。 世间仿若只余她一人,周围所有声音都清晰而密集的灌入她耳中,嘈杂凌乱得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蹲身缩在原地,麦穗儿刚要伸手捋开发丝,一阵风吹来,缠绕在她脖颈的丝巾突然松开,轻飘飘朝远方飞去。 麦穗儿愣了一秒,下意识起身去拾。 米黄色丝巾在余晖照耀下染上了层橘光,许是太轻了,并没有落地,而是随风往山脚飘走。 大概她此刻心底太空了,强烈需要某件东西某样事情转移注意力,麦穗儿亦步亦趋跑着追去,俯身拾起落在公路中央的丝巾。 “哧……” 陡然间,一道刺耳尖锐又急促的摩擦声陡然响在耳畔,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难闻的气味伴着一股热流扑在她脸上。 麦穗儿心跳声漏了一拍,动作僵滞,她指尖紧紧攥着丝巾一角,余光视线中,一辆黑色汽车戛然停靠在她脚前几厘米位置。 时间静止。 麦穗儿回过神的轻微呼吸,她吃力的抬起下颚,透过车前玻璃,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线条硬朗的五官沐浴在黄昏之中,余晖偏暖,却感染不了他浸着冷意的眼神。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紧了紧手上暖黄色丝巾,麦穗儿低下头,任凭晚风卷着发丝扑挡住半张脸。 虽然真的狼狈极了,却能让她争取时间缓冲冷静一下,她需要好好消化,也需要收拾好情绪去面对顾长挚。 两人都没有一丝动静,麦穗儿伫足立在柏油路中央,而顾长挚双手则搭在方向盘上,手背青筋凸起,面色阴沉。 余晖颜色艳丽,周遭风声树叶摩擦声络绎不绝,乍听有些萧条凄凉,半空偶尔一只迟归鸟儿孤独的划过,转瞬便不见踪迹…… 静谧如画的黄昏秋景中,忽的一辆汽车从山腰蜿蜒道路上驾驶下来。 是跟在后面的顾廷麒。 喇叭声中,麦穗儿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别过眼看向远处。 马路宽敞,倒不用避让。然而顾廷麒乘坐的那辆车却似故意般停靠在他们旁侧,紧接着,后座车窗缓慢摇下,顾廷麒偏头朝两人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声“好巧”。 麦穗儿不作声,拂开乱七八糟的长发,抬眸望向顾长挚。 他眼睛正一瞬不动的盯着她,说不上严厉,就是有些黯淡。 双手被冷风灌得有些发麻,麦穗儿缓慢的把丝巾搭在脖颈上,迈动双腿,沉默的走到顾长挚车的副驾驶座旁,伸手欲拉开车门,却拉扯不动。 显然没有解锁。 一旁顾廷麒见此,轻笑着冲她道,“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自然应该我送你回去,麦小姐,请。” 麦穗儿深吸一口气,感冒本就没彻底痊愈,加之吹了会冷风,声音比先前更加嘶哑,隐隐有些颤抖,“不用麻烦。”她语气很轻,却很清晰。 “哦?可……”顾廷麒若有深意的睨了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顾长挚一眼,正要再说什么,话语忽的被一串手机铃声打断,他收回视线,取出手机,放在耳畔接听,丝毫没有即刻离开的意思。 麦穗儿站在门畔,收回手,耳畔萦绕着顾廷麒温和的笑声,他说话声音不大,似有几分责备,然而很容易让人察觉出语句里潜藏的几分愉悦,“你们做事未必太鲁莽,可都打点好了?若出事……” 对面大概说了些什么,顾廷麒满意的点头,“如此就好,所以,人怎么样?死了?” “那就好。”等了几秒,酷似顾长挚的薄唇微启,然后摁断电话。顾廷麒收起手机,先是淡淡朝顾长挚看去,停顿几秒,目光转移至麦穗儿身上,弯唇,“既然麦小姐坚持,那我先走一步。”离去前却又轻飘飘加了一句,明显是对顾长挚说的,“长挚,麦小姐不过是关心你罢了!这里昼夜温差大,别让麦小姐身体受寒。” 语毕,面容温和的阖上车窗,再看麦穗儿一眼,启程离去,很快消失在枫林转角…… 麦穗儿从头至尾没露出什么表情,她将下巴埋进脖颈取暖,依然保持沉默。 她不想说话,这一点,顾长挚大概深有同感。 僵持中,大约过了几分钟,轻微的一声“啪嗒”响起,麦穗儿看了眼他坚硬的侧脸,随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内十分暖和,她搓了搓手,安静的躺在椅背,目光望着前方绵延的枫林。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 车仍旧停在原地。 许久,顾长挚动了动僵滞的手腕,蓦地开口,“非要在这个时候?我们明天结婚。”他没有看她,声音却和她一样,低低哑哑的,像是长时间内都没有说话,又像是嗓子干涸至极。 麦穗儿一动不动,眼眶却伴着他这句话有些发酸,抑制半晌,她控制着音调回,“那还结婚么?” 这句话陡然把交谈又逼入了死局。 顾长挚松开方向盘,他双拳攥紧又松开,倒在椅背淡淡道,“随你。” “我?”麦穗儿轻笑了声,低眉揉去眼角湿气,转头望着他,良久,沉声道,“这个提议不是我提的,但是你现在把这个决定权交给我,那么,我就直截了当的说。”麦穗儿微微加大音量,她声音里隐隐含着薄怒,像是在较劲赌气。 “嗯,你说。”顾长挚语气平淡,他动了动手指,觉得手上有点空,想找包香烟,却戛然想起,他一向不是惯于抽烟的人,随身或车上从不配备。蹙起眉尖,他只好把双手交握在一起,尽量忽略心头手头那股空荡荡的感觉。 车外晚霞颜色稍微变得清浅了些。 顾长挚静静等待,但旁侧却又陷入了沉默。 她说话时对他是一种煎熬,不说话时也是。 目光注视着这条长长的枫林公路,顾长挚努力压抑住有些起伏的情绪,他不想生气,但此时此刻,他更忌惮的是方才整整数小时,麦穗儿和顾廷麒在枫园究竟发生过什么。太阳穴青筋突突跳跃,他有种强烈而暴戾的冲动,想把她压在身下好好盘问,她是不是已经有所后悔,是不是觉得他阴暗又可怖? 她一定不能这么想。 顾长挚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双眸忽的被幽雾覆盖,他非常确信,若她敢流露出几分这样的心思,他很难保证,很难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顾氏现在已经溃散,顾老年纪大了,不知经不经受得住这番变故,哪怕没有感情,血脉却相连,就算不可原谅,但……”麦穗儿短短思忖半晌,最终选择从这个症结打开话匣子,她埋头轻声道,“就顺其自然吧,经历过那样伤痛的人,大概顾氏已经是他唯一可以抓住也必须抓住的东西,如今失去顾氏,你对他的恨意应该得到纾解了是不是?” 话说一半,麦穗儿双手抓住堆绕在脖颈处的丝巾,抑制不住的偏头咳嗽两声。 她揉了揉有些难受发痒的咽喉,余光轻瞥,见顾长挚没什么反应,麦穗儿便不再这方面多说,她凛了凛心绪,回归重心道,“当初你提出和我结婚,可能存在各方面原因,但按你说辞,顾氏这方面才是中心。不过如今这个原因已经不复存在,所以我们也没了结婚的必要,另外……” 伴着她话语,顾长挚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可笑,却不知为什么觉得可笑! 另外?她还想说什么可笑的话?顾长挚挑起眉梢,偏头定定注视着她,眸中深邃,似压抑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另外。”感受到他带刺的视线,麦穗儿顿了顿,觉得有些不自然的偏头避开他注目,尽量淡然道,“我了解你病情,我也大抵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晚,你要是觉得歉疚,可以用金钱弥补我,而不需要所谓的形式婚姻,所以,倘若是一段为了负责而展开的婚姻,同样不必。” 说至此,明显感觉顾长挚望着她的目光愈发变得森冷漠然,像一道道带刺的冰刃从她脸颊拂过。 麦穗儿不确定他生的究竟是哪方面的气,她已经不敢再去妄图揣测他的心思。再者,她只是在努力去找寻所有的解决办法,她并不需要一段名不副实的婚姻,她不想永远都看不透他,不想他永远都对她有所隐瞒。 但是—— 麦穗儿迎上他阴寒目光。 她之所以努力去挖开真相,不是抱着伤害他或者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目的。 偶尔的试探偶尔的小心思,也都只是希望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寥寥几个字,却拥有神奇而强大的魔力,甚至可以让她忽略他对她的隐瞒。 然而,他不说。 是不说,还是没有要说的? 麦穗儿咬唇,压下睫毛,带着浓厚的鼻音,“我来这里之前不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很抱歉,抱歉让你过来接我。我承认我故意,但是,你为什么要找来这里?”麦穗儿望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问,“如果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担心我,是因为放不下我,是因为我可以让你战胜内心的厌烦憎恶,那么我们明天就和原先安排一样,结婚。不再有什么口头协议,也没有金钱交易,只要你告诉我‘是’,就结婚!” 目目相对。 麦穗儿眼神坚定,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孤注一掷过。 那就这样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锤定音。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顾长挚双手微颤,他偏头不曾错眼的望着她双眸,窗外分明天色已经不再明亮,她眼睛却像亮起了两轮艳阳,让他不由自主像个迷路的旅人般本能的靠近。 为什么来这里? 他没有思考过,但看到她定位的那一刹,纵然怒不可遏,却没有丝毫犹豫。 要好好的及时找到她,不要让她和顾廷麒有任何接触,哪怕逼迫威胁,也要让她乖乖的,就乖乖的和以前一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起初是这么想的…… 但,却没能来得及。 顾长挚僵硬的俯首,他一点点朝她逼近,纤长的睫毛一眨不眨,浑身凌厉瞬息缓和下来。 麦穗儿侧靠在椅背,她感觉独属于他的味道丝丝入鼻,让她高高悬起的心脏缓慢的平稳下来。 鼻尖相触,他臂膀轻搭在她手腕,微凉的额头抵在她眉心间,中和了她脸上的燥热,十分舒适。 麦穗儿闭上眼,双手抓住他衣襟,由衷松了口气…… 戛然间。 放在一侧的手机突兀响起。 惊扰了难得温存片刻的两人。 麦穗儿收回手,与顾长挚对视一眼。 扫了眼屏幕来电号码,顾长挚蹙眉,摁下接听。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薄唇倏地紧抿,眉梢高高扬起,似不可置信,转瞬又迅速拧成结,眸中霎时迸发出难以言明的愤怒和戾气。 搁置在他耳畔的手机里模模糊糊传出一道男音,语速奇快,亦十分急躁仓促慌乱的样子,麦穗儿听不仔细具体说的什么,但看着顾长挚脸色,她神情也跟着紧绷起来。 “怎么?”见顾长挚眼神一变再变,格外复杂,其中甚至蕴含着丝丝缕缕的担忧,这根本不像是单纯的公事,麦穗儿紧张的咽下口水,谨慎的问。 足足怔了半晌。 顾长挚仿若惊醒一般,他没有回答,转瞬动作暴躁的将手机扔开,双手转动方向盘,迅速转向,猛地驾驶着车沿原路返回。 启程太急,安全带没来得及系上,麦穗儿稍微踉跄了下,她急急扯住安全带系好,转而惊诧的觑了眼一脸山雨欲来的顾长挚。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 电话里说的什么? 麦穗儿垂眉,按捺住好奇和忧虑,她甚至都不太敢劝他开慢一点。 好在这条绵延的枫林柏油公路十分安全,加之人烟稀少,足足开了半小时,除却他们这辆车,别无他物。 枫园离市区路途颇远,麦穗儿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时不时侧眸看他一眼,顾长挚状态不太好,由始至终没有再开口,本就挺拔的轮廓好像更加变得硬朗凌厉。 天色已经微微昏暗了,大概再等两小时,便彻底沦陷在满目漆黑里。 麦穗儿隐隐有些担心,这样子的顾长挚让她很不安定。 仿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车内灯光已燃。 摸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进入市区,飞速行驶下,再十几分钟,车戛然一个紧急刹车,停靠在一所私人医院旁。 顾长挚沉默的拉开车门下车,一时并未顾及旁侧的女人。 紧跟着他下车,麦穗儿凝重的望着医院建筑,心微微一沉。 一路路灯明亮,倒不害怕夜晚里的顾长挚清醒。 她小跑着追上去,在他摁住VIP电梯按钮的瞬间挤了进去,麦穗儿喘着气,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靠在边缘。 短短几分钟。 脑海走马观花浮过许许多多猜测,顾长挚身边亲近的人不多,莫非是顾老经受不住打击? 不对……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顾长挚笔直站在电梯正中央,他下颔微抬,目光定定看着某处,面色冷硬,没有一丝温度。 麦穗儿双手沁出细微薄汗,她慌乱眨了眨眼,一瞬间,像是有一道光束霍然在脑内炸开,麦穗儿张了张嘴,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山脚下,顾廷麒接的那通电话!他口中说的什么?什么意思?还有最后那略有深意的一瞥,是不是都暗藏着玄机? “叮”一声,电梯门终于向两侧划开。 顾长挚僵直的迈步前行,身体刮起一阵冷风。 “在这里等我。”入房门前,顾长挚忽的止步,他声音冷硬,透着不容置疑。 显而易见,他这番话并不是对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保镖说的,麦穗儿说不出话,她恍然有种很恐怖的预感,头重脚轻的立在身后,她怔怔点了点头。 目送顾长挚走入病房,门应声而止。 她只扫到一室苍白,并未看到任何身形。 深深闭眼,麦穗儿撑靠在墙面。 陈遇安…… 会不会是他…… 一方面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可另一方面,又很没有说服力,顾长挚的反应,似乎验证着她的猜测。 烦躁的揉着乱发,麦穗儿呼出一嘴热气,沿着白墙蹲下身,她默默盯着地面,一遍一遍的祈祷。作为朋友,她当然不希望陈遇安有任何不测,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事,顾廷麒带她去枫园,有没有想利用她支开顾长挚的意思? 应该不是的。 不会的! 别想太多,麦穗儿急得乱了分寸。 她努力深呼吸,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这不符合逻辑,只是巧合罢了…… 等了很久很久。 麦穗儿没有心情看时间,她蹲在墙角下,双眼隐隐生出几缕红丝。 蓦地,轻微开门声响起,是顾长挚。 她霍然起身。 奈何实在蹲得太久,双腿僵滞麻木,重心猛然倾斜,趔趄着就朝旁侧倒下去。 顾长挚眼明手快揽住她,颜色倦怠的看她一眼,而后松开手。 “可以了。”麦穗儿待双腿可以活动,朝站在她身侧似乎在等待的男人道。 “嗯。”沉声应下,顾长挚转身,率先沿着长廊往前。 两人比肩下楼。 夜色沉沉。 麦穗儿挣扎半晌,依旧没有勇气问出口,她出神的跟着顾长挚拾阶而下,亦步亦趋往前。 “你先回。”顾长挚忽的顿步,他打开停在医院门口一辆汽车的车门,站在旁侧朝她道,“我有事,你先回家,在家注意安全,嗯,也可以去朋友那暂住几日。还有……”顿了顿,顾长挚微微抬眸,看不出太多情绪,“明日婚礼取消。” “我回家吧!”麦穗儿回视着他。 他恰好站在路灯之下,灯晕洒下,将他脸色映衬得明明灭灭,麦穗儿恍然觉得,他们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好像一瞬息又回到了原点。 颔首,顾长挚敞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是……是……”麦穗儿坐进后座,在他关门之前,她伸手拽住手柄,目光略过医院顶层,而后求证的望向顾长挚,语气磕磕绊绊,却说不完整。 他没有回应,眸色也寡淡。 可一瞬间,麦穗儿却懂了。 她松开手,“砰”一声,车门阖上,启程,转角,迅速将他身影甩在后方,直至再也看不见。 收回视线,麦穗儿捂住双眼,从未想过,婚礼是以这样的方式暂停。 顾长挚也没有想过。 他站在路灯下,目送她远去。 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灯光将他孤寂的影子拉得狭长,风似乎更冷冽了些…… 转瞬三日过去。 清晨,麦穗儿拉开窗帘,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她拎着水壶无精打采的给露台阳台上的花草植物灌溉。 这些日子,除却守在家,她别无他法。 而关于顾长挚些微的事情,也只能在新闻报刊中得知,自打那晚,他便再未回来过。 前日,麦穗儿有尝试着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问需不需要给他准备一些常用换洗衣物。 可电话里,他声音黯哑疲倦,更透着淡淡的生疏。 那样的语气,让麦穗儿刹那不知该接什么才好,只能在他提示下干巴巴的挂断电话。 浇完水,整理书房,晾晒衣物,该做的什么都已做完,麦穗儿无所事事的站在庭院中央。 她其实很想追问顾长挚,但现在的情况,他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给他平添苦恼,只是—— 希望不是因为她,他才长久的不愿回家,希望不是这样才好! 三日复三日。 冬至悄悄来临。 而关于顾氏集团情况,这几天才透露出细微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崩溃迹象,反倒是与行业中的几大佼佼公司合作,颇有复苏征兆。 这些传闻,也终于逐渐将先前那三天的八卦平息,前些日子,理所当然的,媒体更多把重心放在了她和顾长挚临时取消婚礼的事情。 破产、婚变等等谣言迅速传开,麦穗儿除却让乔仪放心之外,对于其他朋友的关心她实在没有精力一一回复,便在朋友圈更新了条“我们很好”的讯息,然后干脆关闭一切通讯软件。 但—— 我们很好? 麦穗儿越发觉得对这句话很没有底气。 气候随着入冬渐冷。 麦穗儿闲来无事,在家包了一锅水饺,分明只有一个人,量却多的不可思议。 望着桌上弯弯似月亮的白饺,麦穗儿像是汲取到了勇气,她上楼拿下手机,给顾长挚打电话。 铃声嘟嘟。 一声又一声,麦穗儿叹了声气,将要失望放下时,却忽的接通了。 “喂。”他声音似乎比上次听起来更疲惫。 麦穗儿压制住心酸,也不愿再去打探他没做好准备或者不想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她已经有了答案,这就足够! “喂。”麦穗儿应声,却没准备好接下来的说辞。 对畔安静半晌,然后淡淡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麦穗儿努力把他的漠然归咎为疲乏,靠在墙侧道,“冬天来了,你保重身体,还有陈遇安,还好么?” “嗯,不错。”他言辞寥寥,却简明扼要,“还有没有什么事?” “有。”麦穗儿迟疑的望了眼桌上的水饺,言语尽量平静,“今天冬至,不如我给你们送些水饺过去如何?顺便……” “不用。” 麦穗儿眼神一滞,“……嗯!” “那挂了,你……在家注意安全。”顿了顿,顾长挚嘱咐道。 “好。”麦穗儿颔首,话落,耳畔霎时响起一片忙音,她怔了片刻,缓缓放下手机。 乏力的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麦穗儿捞起一个抱枕,身体陷入柔软之中,她茫然的望向玻璃门外。 好像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顾长挚对她的态度冷淡得可怕。 那他还让她注意安全算是什么?她一直住在这里鸠占鹊巢是不是太厚颜了些? 深吸了口气,麦穗儿独坐在沙发。 直至艳阳西斜,黄昏已至。 整整一个下午,她却没能思考出什么来,她不止一次的想找顾长挚深究个明白,但—— 他太累了。 放下抱枕,麦穗儿揉了揉有些昏眩的太阳穴,扶着沙发侧起身,蓦地,入口处忽而传来一声轻浅的“啪嗒”声。 猛地警惕转身,麦穗儿遽然一怔。 她望着突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一时半会没能回神。 顾长挚倦怠的抬眸看她一眼,见她还算安好,迅速低眉换鞋,似在解释,语气仍旧不带一丝温度,“回来拿些资料。” “嗯。”麦穗儿反应过来的上前,近距离看去,他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不过几日,脸颊都清瘦许多,“着急么?要不要用完晚餐后再走?” 方要拒绝,顾长挚余光微瞥,触及餐桌上整整齐齐堆叠的手工水饺,他收回刚要说出的话语,犹豫几秒,点头,“有一点时间。” “那你想吃水煮的饺子,还是清蒸,还是……” “随便。” “好。”麦穗儿点头,紧跟着道,“水饺很快的,你可以先上楼洗个热水澡,暖和下身子,等下楼就可以吃了,” “嗯。”沿着旋转楼梯往上,顾长挚走到中途,微微顿步,偏头望向厨房忙碌的身影,他闭了闭眼,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个信封,定定盯了半晌,重新拾起步伐。 这是他家。 奇怪的是,却变成了客人一样。 顾长挚下楼,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水饺全宴,嘴角不易察觉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却消失不见。 将蒸熟的水饺装盘,麦穗儿转身,见他面无表情站在旁侧,眼中的兴致骤然烟消云散,她牵强的勾了勾唇角,笑道,“可以了,趁热吃。” 两人对坐。 从前一起用餐时也不是欢笑不断,偶尔甚至保持缄默,但却不是现在这样。 麦穗儿没什么胃口,但见顾长挚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心下多少有了点慰藉。 “用不用带些……” “不用。”顾长挚中途打断,似乎对她要说什么话很了解。他放下银筷,腹中撑胀。其实不饿,但却不忍辜负。 点头,麦穗儿轻声笑了笑,对他坚定的拒绝语气也很熟悉。 “有件事。”犹豫半晌,顾长挚慢条斯理的拿出信封,沿着桌面推移给她,语气听不出咸淡。 目光落定在桌面信封。 麦穗儿眸带疑惑,“什么事?” 见他不欲多言,麦穗儿忽略心头萦绕的一丝不安,径自拾起信封,打开,取出放在中间的……机票? 单程票,一张,就明天,目的地:法国。 “半个多月后法国有一届玩偶展会,行程已经全部定好,你这段时间也累了,过去看看。” 他的语气眼神声音都一样平静,仿佛陈述着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而已。 麦穗儿望入他眼睛,足足安静半晌,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掌心攥紧又松开。 顾长挚别过眼,“先过去!” 他倏地起身,背对着她,“我还有事,上楼拿点东西便走,你好好休息,明日上午有人来接你。”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麦穗儿将机票搁在餐桌上。 她猛地闭上双眼,又重新睁开,他回来原来就是特地给她机票?不知归期的单程票?气极反笑,麦穗儿将额发用力的全部捋上去,太自以为是了,她为什么要乖乖顺从他的指示?她可不是没有主见没有想法的玩偶娃娃。 起身,麦穗儿快步跑上楼梯,将顾长挚堵在了卧室门口。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顾长挚已换下方才偏休闲的家居服,黑色薄款大衣刚披上,衣领还来不及整理。 他两手空空,神色匆促,望向她的眼睛里藏有一丝躲避,很快恢复如常。 “资料呢?”麦穗儿目光扫向他袖下修长手指。 滞了下,顾长挚反应过来道,“已经拷贝了电子档,还有公事,先走……” 他擦肩而过那一刹,麦穗儿攥住他衣袖,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已经氤氲着昏暗的天色,轻声道,“你是在怪我?陈遇安的事情……”感觉他身体微僵,麦穗儿顿了顿,眼神凛然的定定平视前方,“跟我那日去枫园有没有关系?” “别想太多。”顾长挚矢口否认,“你只是累了,需要好好转圜下心情。” “我不累。”他最后一字方落,麦穗儿立即果断出声,她语气坚定,音量微微拔高,显得倔强十足。用力捉住他衣袖,麦穗儿侧过头,盯着他有些暗沉的侧脸道,“这只是你强行附加给我的理由,这是你需要的,不是我。” 蹙了蹙眉,顾长挚伸手覆住她冰凉的手指,想扯开,但她狠劲儿十足,坚决不妥协。 “是,是我需要。”顾长挚无奈的凝住眉心,对上她充满质问的双眸,压低音量,“我需要的,你能听话么?” 别过头,麦穗儿闭了闭眼,胸口堵着一团郁积,不知该从何处宣泄。 “只要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她退让的低眉,“你告诉我情况,我就明天离开,再也不碍眼碍事。” “你没有碍眼,也没有碍事。”顾长挚轻叹一声,他面色纠结,半晌,淡淡道,“是我没有做好准备。” 感觉她攥着他衣袖的手微微松动,头仍低着,下颔线条柔和,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坚韧的气质,顾长挚望着她耳垂下那一小截在灯光下莹润白净的脖颈,重拾未说完的话语,“我的事情你现在了解的很清楚,这是我应该向你坦诚的一部分,但我却不想让你知道。那晚回来后,我想了很多,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大概是内心潜移默化的觉得忌惮,忌惮你露出畏惧惶恐的眼神,忌惮你对我的感情太过脆弱,经不起……”说着,顾长挚忽的哂笑一声,像是自嘲,“你没有,但我却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样的你,像是浑身像被置放在显微镜下,或许偶尔还会从你眼中读出一丝怜悯或者可怖或者退避。” “我……” “你不用解释,毕竟我是病人,敏感而多疑。”顾长挚声音极度冷静,“所以,你离开一阵,的确是我的需要。” “明白了,很抱歉,让你觉得不自在。” 麦穗儿僵硬的收回手,她忍住喉咙口的轻颤,嘴角极其细微的弯了弯,仿佛是一张刻意佯装若无其事的面具,“但我希望你清楚,从我出现在这里,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其次,我价值是作为辅助治疗你的病情而存在,后来也经过了你的认可。在专业方面,我并不在行,可我有很努力的去学习。你既然默认的接受我对你进行尝试治疗,就应该对我坦诚,从这个角度来说,无法做到对我坦诚是因为你没有勇气去直视过去,也是因为你对我不够信任,从另外一个方面,私人方面……”麦穗儿顿了顿,别眼不看他,“你这样的不自在这样的排斥这样的介意大概都是不够需要我,我在你眼里,或许一直都是可放弃的随随便便一样物件。” 并不是这样。 顾长挚抬眸看着她,想否认,但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一旦说下去,事情更加不会朝他安排的发展下去…… 转身,假装没看到她隐忍的通红眼角,顾长挚走出卧室,顺着长廊而行。 “我走。” 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声音,非常笃定。 顾长挚没回头,却听她漠然道,“你从来都没做好准备,不管是治疗还是接受我,你这样没人能治好你,无论是陈遇安,或者我,我们做再多都是枉然。另外,很抱歉挖掘了你的隐私,不过放心,对任何人我都会缄口不谈,你以后就按照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过吧!” 她再也不管了。 不用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不用去浪费感情心疼心酸。 简直是太好了! 麦穗儿站定在原地,听着脚步声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靠在墙面,呼吸有点带喘,是方才说话说得太多太急。 伸手捂住额头,麦穗儿疲惫的紧闭双眼。 她吸了吸发涩的鼻尖,那些近似于赌气的话说出口后,心里其实并没有多解气和轻松。 但真的够了!她做再多也唤不醒一个没有勇气直视自我的人,倒不如放弃,彻彻底底的放弃…… 大抵是水晶灯太过璀璨刺眼,照的人晕乎乎的。 麦穗儿揉了揉眼睛,无力的站直身子想去收拾行李,可抬脚走了不到两步,忽的一下,四周陡然黑暗下去。 她吓了一跳,在满目黑暗里摇头四顾,所有灯盏全都熄灭,可见并不是廊道或者卧室的灯坏了。 人为?不可能,停电?更不可能,就算停电,这幢别墅庭院也有齐全的配备设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只能说是哪里的设备出了问题? 蓦地,不知联想到什么,麦穗儿戛然一僵。 她站定在墙侧,一动不动。 窗外天色昏暗,顾长挚在一路有灯光的情况自然能顺利离开,但现在呢? 照这速度,理应没走出大门,不过事到如今,顾长挚二号还存在么?他的三种人格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再什么样儿的都不关她事了。 猛地将额头捋到脑后,麦穗儿又在原地伫足半晌。 周遭静寂,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气息,麦穗儿攥紧的双拳握住又松开,周而复始几次,她霍然直起身子,摸索着沿着廊道下楼。 一步一步。 脚步微沉,在静谧的世界里尤外清晰。 麦穗儿没有出声,她顺着阶梯往下,借着客厅玻璃垂地门透进来的光线打量周围。 似乎没有发现人影…… 双脚落定在平地,麦穗儿双手套进口袋,轻叹了声气。 她望着地面一层淡淡的白光,踱步行到沙发,想坐会儿缓缓,孰知余光微晃,却在沙发后的桌脚捕捉到小半团暗影。 “穗穗吗?”那团暗影突然往上拔高一点,下一瞬,便闻细声细气的轻唤萦绕在半空。 幽暗里藏着的顾长挚昂起脖子,从沙发后探出脑袋,双手巴在沙发侧,下颚枕在手背上,像一条乖巧的狗狗。虽然看不清眼神,似乎也能想象出那副乖顺的样子。 麦穗儿望向他,一时半会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穗穗……”待确定是她,他立即从沙发后钻了出来,灵巧的越过障碍物走到她身边,捉住她手晃了晃。 麦穗儿任他兴起的揉揉捏捏,低头不语。 “穗穗。”顾长挚二号牵着她,很快就敏感的发觉她状态不好,他小心翼翼的蹭过来,昏暗里,眨巴着眼低头盯着她,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过几秒,很笃定的说,“穗穗,你不高兴,你见到小顾顾不开心么?” 很久没听过这种弱弱又谨慎的语气。 麦穗儿忽的轻笑出声,笑完又觉得很唏嘘,她收敛嘴角,在微光里抬眸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 他跟着蓦地展颜一笑,就像雨过天晴。 “真好……”麦穗儿认真打量他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什么开始什么结束?”眉毛夸张的拧在一起,顾长挚摇头,“听不懂,不过穗穗说什么话我都爱听,想一直听一直听。” 麦穗儿轻笑,“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不要穗穗累。”苦恼的陷入思索,他霍然明朗道,“穗穗不说话的时候,我就抱着穗穗,这样也很好呢!”说着,他忽的展开双手,从上往下拥住她,脑袋蹭在她发丝上,笑得像只满足的小狐狸,“这样感觉好像更好呢!穗穗!” 他外套没扣,麦穗儿整个被他捂进胸膛,有淡淡的刚沐浴后的清新味道。 “你喜欢这样么?”听着他一声声的心脏跳动声,麦穗儿眼眶陡然有点泛酸,胆小而又赤忱的这个顾长挚一直停留在那个时期么?他没有长大,他不想长大。 “嗯,喜欢。”笃定的点头,顾长挚更用力的抱住她,“喜欢这样,不喜欢和穗穗分开。” “但是……”麦穗儿话说一半,却沉默起来。 但是成长后的顾长挚所需要的还会和以前一样么?就类似于小时候钟爱迷恋的某种零食和玩具,长大后尽管东西还是一样,味道却变了,再也不需要了! 麦穗儿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明朗,因为足够了解,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性格,所以格外清晰。 此时此刻抱着她的顾长挚缺乏的只是安全感,她无法窥探他内心,只能试探着猜测,也许是她外形没有攻击力,与他对比之下弱弱小小的,他喜欢她声音,所以这些让他判定她无害而可以接近,孤单的灵魂深处渴望温暖,阴差阳错之下,她大概成了他心中的一盏小橘灯,期盼着相见,期盼着取暖。可小橘灯就只是小橘灯,伴不了他一辈子,总会有更多的光亮涌入,将她湮没。就像白日里的顾长挚,他根本没那么需要她…… 抬手抚住他头顶,麦穗儿轻轻揉了揉,不知是在对哪一个顾长挚说,“你一定不要觉得你很糟糕,你很好!不要害怕面对自己,你需要成长,你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麦穗儿推开他胸膛,仰头盯着他模糊的面部轮廓,一字一字继续认真道,“要知道,没有人能帮你,另一个你自己也不行。”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严厉,气氛霎时凝住。 四周黑漆漆的,天彻底暗沉,月光不明亮,淡淡冷光幽幽倾斜而入,照不清顾长挚的面容。 麦穗儿察觉他攥着她手腕的力度逐渐增大,直至感觉到疼痛…… “穗穗你是不是想走?你是不是想要丢下我?” “不。”是你不再需要我。 “那穗穗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敏感不安的声音中细微注入一丝戾气,整个人气势戛然变得凌厉起来。 麦穗儿蹙眉,忍住手腕灼痛,安抚的一下一下缓和他情绪,不停否认,一遍又一遍。 他身体僵硬,非常霸道的重新抱住她,紧紧扣在怀中,不肯松懈。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他终于在她不断的安抚下稍微镇静。 周身森冷一点点散去,又变回那个柔和而温顺的顾长挚。 可倘若此番没有镇定下来呢?是不是另个“他”就再次出现了? 果然,一切都变得有理可循起来,麦穗儿低下头,眸中若有所思。 “穗穗……”恢复过来的顾长挚声音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将头靠在她肩上,揉着眼睛歉愧道,“我刚刚是不是变坏了?突然好生气,但是穗穗,你一定不要离开我,我会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所有的……”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听不见。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捂在他外套里闭了闭眼,麦穗儿下定决心,这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自作主张,一定不要怪她! “困了?”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麦穗儿从他怀里钻出来。 “嗯,困。”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头自觉地伏下来又靠在她肩上。 麦穗儿扶他在沙发上坐下,任他紧紧捉住她手心。 沙发对着玻璃垂地门,可以看到黑暗天空中的稀疏星辰,以及一弯冷月。 低眉,觑见他双眸紧阖,麦穗儿轻声道,“睡着了么?” “没有穗穗,我才不睡觉呢,只是闭上眼睛,就一会会。”弯起嘴角,顾长挚闭着双眼笑道,他声音里揉进了丝丝困倦,却努力清醒。 “嗯。”麦穗儿侧身用手捂住他眼睛,“窗外星空特别好看,不过你别着急,就闭着眼睛,我描述给你听。” “好的,穗穗。” “天上星星不是很多,但非常亮,眨啊眨啊,像萤火虫一样。嗯,我们现在正对着的一颗星叫什么名字呢?”麦穗儿像自言自语般的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话毕,顾长挚也跟着极轻的笑起来,覆在她掌心下的的睫毛颤了颤,笑声干净。 “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去到那一颗星星上,你说上面都是什么?棉花糖?巧克力?还是石头?”她继续道。 “都是穗穗。” “那你最喜欢哪个穗穗?” “这个穗穗!” 麦穗儿弯了弯眼睛,眸中划过一丝不确定,而后试探的低眉引领道,“其实在这颗都是穗穗的星星旁边,还有一颗星辰,我们停落在它上面之后,才发现跟之前一颗星星不一样,这里特别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微微一束光在前方亮起。” 两人相拥着陷入沙发。 天地极其安静,闻不到风声,只有她轻柔的声音回旋在半空。 “我们跟着那束光往前行,忽然发现尽头有个小小的男孩蹲在那里,他没有哭,安安静静的,看起来特别孤单,然后我们就问他啊,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为什么呢?”顾长挚附和着问,声音惺忪。 “小男孩回答,我也不想在这里的,只是出不去呀!你们能带我出去么?这里太黑了,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我们带他出去,穗穗。”顾长挚声音蓦地变得有些急切,甚至微微捉住她衣袖。 “嗯,我们带他出去。”麦穗儿侧身抱着他,额头靠在他发丝上,缓声叙述,“我们牵住他小小的手,转身,迈出了第一步,小男孩走得不快,却很坚定,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终于看到了方才的那束微光,我们都很开心,因为只要再走一步,小男孩就……” 手心戛然传来一股刺痛。 是顾长挚指甲嵌入她皮肉,麦穗儿蓦地止声。 她抿唇忍住痛意,努力让声音没有一丝变化,“怎么了?我们要带着小男孩离开这里了,只差最后一步。” “他不能走。”顾长挚声音听起来有些凌乱,“不能走。”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喜欢呆在这里,因为太黑了太孤单了对不对?” “不能走,他不能走,因为他很坏,很坏,没有人喜欢他,连喵喵都讨厌他,他只能呆在这里,就只能呆在……” “喵喵?”不想强制逼迫顾长挚继续进行这个话题,麦穗儿安抚的一下下顺着他背部,决定暂时转移视线,“喵喵是什么,在哪里?” “喵喵……”仿若陷入回忆,他声音里多了一丝飘渺,“喵喵可爱,毛茸茸的,有它陪,不孤单,可是……”他情绪突然低沉下去,十分颓丧,“可是后来它要走,我抱着它不让走,不让它走,它偏要走,还咬我,嗯,我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它,吃的都给它,都应该给它!这样它就不会离开我……” 耳畔是顾长挚不安懊恼的碎碎念,反反复复,分外执着,好像陷进了那个场景不能自拔。 麦穗儿中和了下逻辑,把顾廷麒倒给她的讯息梳理一遍,大约是一只小猫意外的从地下室某处钻了进来,成为小顾长挚唯一的陪伴。 但因为顾廷麒父亲对顾长挚的虐待逐步加深,连食物供给都开始懈怠,所以小猫在饥饿的情况下咬伤他后逃走? 一只小猫而已,但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更何况是在那样的环境,变成执念倒是情有可原。 其实,不管是不是饥饿或是别的原因,它都会走的。 无论是人或是动物,向往的永远都是自由…… 顾长挚一定也是。 “它不是讨厌你,它只是在外面等你,看到那束光了么?”麦穗儿循循善诱,“只要再迈出最后一步,就一步,你就可以看见喵喵了,它长大了一点点,却还是毛茸茸的,你想看看它现在的样子么?” “想,但是,不。”顾长挚猛地缩成一团,似乎是想藏进什么地方。 麦穗儿束手无策。 只能再度暂停,试图安抚他情绪。 轻拍着他后背,麦穗儿望向玻璃门外,其实,她现在才终于明白,顾老当年全面封锁顾长挚病情的原因,大概并不是因为颜面,或许只是单纯的忌惮厌恶和排斥。因为最初夜晚里的顾长挚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他”。 那个被无助恐慌的小顾长挚幻想召唤出来的“英雄人物”,他理性而冷漠,有很强大的主导意识,不同于顾长挚本体的压抑,他情绪十分暴戾,并且无所畏惧。 另外,顾老有给他治疗过。 只是,治疗完成后,“他”虽然不复存在,夜晚里惧黑胆小的顾长挚却出现了。 事实上,麦穗儿却对最后点一存在很大疑义,她甚至猜测,那次治疗并没有任何效果,是顾长挚自己,是他的意识意志和负罪感折磨逼迫着他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别怕。”麦穗儿嗓音里蓦地透着细微的哽咽,她俯身抱住他,轻声道,“他们现在都很好。而且你一点都不坏,我知道的,是隋妈总让你吃安眠药,你好生气对不对,所以你才作出了伤害她的举动,但她如今好好的呢!还有陈伯,是陈伯对么?他喜欢用绳索将你捆缚,他说你是只发疯的小野狼,你才不是,你是乖巧又温顺的小羊是不是?只是再温柔的小羊受了伤,也会搏命反抗……” 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往顾宅,麦穗儿心里就剜痛般的难受。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曾或正住在那里,或是行动上的漠视,或是言语上的不屑,都一笔一笔在他心上种下了阴霾。 而作为当时顾长挚唯一的亲人顾善,他选择的只是控制与禁锢,因为他的态度,里里外外的佣人只会更加忽视轻视,他们联合着让他刚从枫园摆脱,却又陷入了精神黑暗里。 他们犯下的错罪大恶极么?或许称不上……他们只是无知自私和冷血。 “穗穗!”他猫在她怀里,额头皆是冷汗,声音微微颤抖,紧紧抱住她腰肢。 浑身一怔,麦穗儿几不可觉的叹了声气,有可能是她催眠功力太弱,也有可能是顾长挚意志力太强。总之,又一次失败了。 拂去他额间被冷汗浸湿的发丝,麦穗儿低声道,“只差最后一步,你愿意走出来么?” “可是……”他声音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力呼吸,说得十分艰难吃劲,“可是穗穗,地上有血,很多血,我的手上,脚上,还有发丝,全都是殷红色,怎么办?洗不干净,我想洗干净……” 血么? 麦穗儿闭了闭眼。 还是躲不过这一步。 她没有很好的理由帮助顾长挚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所以她也很无助。 顾廷麒说的没错,他杀过人,但错不在他,真的不在他。 顾家上一辈这几兄弟,实在是错综复杂,在顾廷麒一事后,三人关系在顾善不予调解只镇压的方式下愈演愈烈。那个年代本就乱,又一次不知是巧合还是谋算的意外中,彻底将彼此涌动的暗流摆到了台面上。 所谓身在其中万事不由己,顾长挚一家三口大概便是这种感觉。 动荡环境下,个人恩怨再牵扯上背后势力,几方争权夺利,最后已然不是顾善能够掌控住的局面。 但更多的个中详细已不可考究,连顾廷麒都没办法将细节深挖出来,只知结局独独剩下顾廷麒父亲和小顾长挚两人,以及当时远在他方养伤的顾廷麒本人。 于是,顾长挚几乎顺理成章的被顾廷麒父亲收养。 恩怨不及幼童,更何况是曾痛失爱子的父亲?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作为顾氏仅存的苗儿,顾善伤痛之余只能将期望全部注入在顾廷麒父亲身上。 然而纵容并没有消减他心中仇恨,反令他越发猖狂,或许从顾廷麒遭遇事故那一日,这个父亲就已经陷入了偏激之中。 小小的顾长挚被他藏匿在枫园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连三餐都无法保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理出现问题已经是万幸中的大幸,毕竟作为一个孩子,他还坚强的活着。 直至最后一刻,鲜血结束了一切。 当年,警方调查后的判定是防卫过当。 醉酒的顾廷麒父亲神志不清的率先出手,而顾长挚的暴戾型人格在刺激之下迸发。 所以,一切暴力都在暴力中结束了…… 时至今日,这么多年过去,知道这些真相的人却寥寥无几。 如今豪门圈里谈及顾家,无非私下开玩笑般的感叹几句风水门楣罢了。 那日在枫园,听顾廷麒轻飘飘的述说着这些真实却让人难以置信的片段时,她甚至觉得可笑,如同编造出来的恶心故事,令人嫌弃排斥。 但她知道,都是真的…… 以至于从枫山走下来,看到顾长挚那一刹。 她完全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不知道要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别哭,千万不能哭。 她不想给他一种糟糕透了的错觉,她对他从来没有怜悯没有畏惧也没有忌惮…… 当然,他一定也不需要她的心疼。 世界一片黑暗,寂静里,他干涸的喘息声近在耳畔。 麦穗儿眼睛涩涩的,喉咙口灼烫,她睁大双眼,恨透了这一刻的无能为力。 手搭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不安和逃避,麦穗儿只能不厌其烦的翻来覆去耐心重复道,“你很好,你没有错,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你要变得更好,只要再勇敢一点点,只要再踏出最后一步,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夜色低迷,地板上弥漫着一团白色月光,隐约勾勒出沙发上拥在一起的两人。 麦穗儿用衣袖不断擦拭他额上冷汗。 他喘息声很沉,双眼难受的紧紧阖着,一直没有睁开,手指扣着她指间,不肯松懈。 沉默的靠在沙发,麦穗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再次睁开眼睛的他是谁?究竟有没有冲破他自己给自己筑起的那层桎梏,没有人知道…… 而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尝试,不管有没有效果。 “像那只猫一样,我也只是你暂时想抓住的安全感而已。”麦穗儿垂眸,她拨开他额上汗涔涔的湿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真正的你想要什么,大概连你自己都不知……” “穗穗。”他猛地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戛然睁开漆黑的眼睛。 他声音听起来依然难受极了,只是周身给人的感觉……与先前并没什么改变,透着一股软糯,像受伤的小动物正脆弱的在寻求安慰一般。 或许……这是次毫无作用的失败尝试。 麦穗儿望着他模糊的面容,微微弯唇,说不上失望还是放松。 她期待的没有降临,她抵触的也没有发生,顾长挚没有因为她毫无分寸的试探而变得更糟,一切不好不坏,没任何改变。 “没事了。” “嗯……”他声音沙哑的撑起身子,蹭过来拥住她,他带着汗渍的额头抵在她眉间,呼吸粗重。 麦穗儿被他一下子圈在怀里,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重重包裹着她。 她也有些累了。 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对于顾长挚,她果然是个没有太多用处的人。 唯一的作用,大抵就是现在。 但天总会亮的,或许,顾长挚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黑暗,他会继续过以前的那种日子,其实,好像也不坏,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完美? “穗穗……”他又唤她一声,双手搂着她腰,头深深埋入她脖颈,唇却紧贴在她肌肤上。 他说话时,伴着细腻的摩擦,湿润的热气像浸入她血液,带起酸酸浅浅的麻感。 身体一僵,麦穗儿往后躲闪了下。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很快追了上来,近乎有些灼烫的唇抵在她肩胛,轻轻浅浅的,像是吮吸,又像只是在喃喃说话罢了。 他的状态还是有些不适,或许她可以用别的事情转移他注意力。 俯首,麦穗儿抬手轻轻捧住他脸颊。恰好他随之昂起下颔,鼻尖轻触而过,唇珠却极浅的贴在一起。 周遭黑暗而寂静。 她刚反应过来要避开,他却吮住她唇瓣亲了下来,宽厚胸膛随之覆压在她身上,把她逼入狭小的沙发角落。 初始是生涩的,他的吻甚至有些颤栗,像他不安的情绪。可渐渐却深入专注起来,然后变得不再满足,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麦穗儿很清醒。 只是,她在他眼里,是不是更像一个玩具? 大概是吧,毕竟这个顾长挚并不懂这些,他每一次吻都只是单纯的表达喜欢之情,类似于动物友善的舔舐。 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 麦穗儿埋在沙发里,任凭他深深浅浅的亲着。 他的唇没有固定的停留地,像是在刻画记号,或者只是随意而已。 只是扑在她面颊的呼吸却越发沉重,浑身也变得滚烫。他右手扣着她的毛衫下摆,每一次麦穗儿有种他好像要往上掀开的举动时,他却乖乖的停顿下来,但落在她颈间的吻却随之加重,很重,让她觉得疼。 紧紧抿唇,可“单纯的舔舐”越发变得缠绵起来。 脑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来不及深想,锁骨处猛地传来一股难以言明的酸麻与疼痛,麦穗儿有些受不住的轻哼了声,呼吸不知不觉开始加重。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秒,然后像是有什么爆裂开来,打乱了节奏。 他开始真正的吻她,不是停留在表面的舔舐。他舌尖侵入她唇齿之间,呼吸彻底交融。 麦穗儿睁大了眼,她脑中像有钟声敲响,一阵嗡鸣之后,她捉住顾长挚手,可却有些使不出劲儿。他扣着她毛衣边的手终于开始动作,一层一层往上卷,腰身暴露在空气,有些凉,转瞬却被他掌心覆住,又变得灼烫起来。 他的吻突然有了一股难以言明的诱惑力,从她唇角绵延至下。 和上一次如卷带暴风雨的气势迥然不同,那晚,麦穗儿对他突如其来的暴戾感到惶然愧疚和措手不及,她想化解他的情绪,如果是需要这样占有的方式,她不会拒绝,尽管疼尽管难受,但是,她选择沦陷在这场没有任何怜惜的侵占里。 那这次呢? 为什么想占有她? 明明就并不是那么的需要她! 许是察觉到她的走神和僵硬,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停下动作。 他气息紊乱,似乎难受极了,但手却将她身上推至心口的毛衫一点点抚平,然后埋在她胸口,不说话,唯有未平复的喘息萦绕在耳畔。 不是没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 麦穗儿睁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却执着的盯着上空。 短暂片刻。 身上蓦地一轻,他撑着沙发半坐了起来。 已经听不到他略带情/欲的呼吸声,空中完全静默。麦穗儿忽的扯了扯嘴角,她吃力的攀着沙发随之坐起来,扎成低马尾的发丝已经凌乱不堪,而宽松的毛衫因为拉扯从右肩滑落下去,露出大片光滑肌肤。 夜已经很深很深。 没有人有心情去关注什么时辰,只是暗淡的月光好像突然变得耀眼起来。 缕缕白光从长长的玻璃门折射而入,让沙发一隅变得有些清晰,至少可以看到她那片在月光下莹润生华的肌肤。 顾长挚别过眼,下颔微收。 他单手撑额,指腹揉着太阳穴,双眸里还沁着未褪去的激/情/欲/望,需要努力隐忍,才能有所控制。 蓦地,她微凉的手兀的攀在他腕上,激起一层细碎的疙瘩。 顾长挚侧眸,望着她迎向月光的脸。 “你需要我么?”她挑了挑眼梢,眉间浑然天成般的浮起一股媚态,不见刻意,却在他心尖掷下一片惊涛骇浪。 定定盯着他幽暗的面部轮廓,麦穗儿意有所指的扫向他身下,淡笑一声,原本覆在他腕上的手伸到他脖颈间,他衬衣依然扣到了最上一颗。 手指灵活的翻动他衣领,“啪嗒”一声解开,然后是第二颗纽扣,第三颗纽扣…… 浑身定在原地。 顾长挚额上再度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指尖时而划过他胸膛,有火花四溅。 她在跟他置气。 言语里听不出挑衅,但她的举动却分明。 “别闹了!”顾长挚用尽力气的捉住她手,声音黯哑低沉,尾音带着轻颤和淡淡的斥责。 他们之间的气场,一下子像是后退到灯灭之前。 有些针锋相对,有些冷漠躲避。 已经解到倒数第二颗了。 麦穗儿安静了一瞬,她点头,从他炽热掌心抽回手,抱着膝盖靠在沙发椅背。 “真好。”她笑出了声,“不被任何情绪影响的顾长挚定力和意志力果然很好呢!” 见他沉默,麦穗儿语气懒散道,“解开的扣子我就不帮忙再系上了啊。” 顾长挚低眉,僵硬的看了散开的衬衣一眼,他全身紧绷的顷刻起身,欲迅速逃离是非之地。 身后却传来她轻飘飘的嗓音,淡淡的而又无所顾忌,“真的不需要我么?嗯,看来凉水比我更适合定力十足的顾先生呢!” 蓦地深深蹙眉,顾长挚不敢回头,匆匆转身绕过沙发,朝楼梯直行。 蜷缩在沙发里。 表情瞬间冷却,麦穗儿偏头靠在沙发侧背,盯着地上的白月光直至眼睛发涩,便阖上眼眸。 不要再有指望了。 结局已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属于功成身退对么?是的,她工作在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完成了,也不算一事无成。 起初她还害怕会耽误许久时间,害怕他们会拖住她不松手,然而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啊…… 想起当初的忧虑和担心。 真是绰绰有余的可笑。 但,笑不出来。 眼前忽的像是有寒风略过。 麦穗儿下意识掀开眼皮,却怔了下,盯着伫立在沙发前的一抹高大人影,她别眼,冷冷道,“怎么,顾……” “顾”字方落,大团黑影猛地笼罩住她,下一瞬,她脚踝被捉住,轻轻一扯,身体便滑落下去,然后平躺在了长沙发上。紧跟着,熟悉的重量覆在她胸前,没有一秒停顿,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落下。 他衬衣还是她解开的样子,这让他滚烫的胸膛直接压在了她心口,隔着毛衫,温度一点点渗入。 不是不想要。 而是不该在这种情况下,他明明想送走她…… 但无法再忍受,顾长挚卷着她衣衫剥离,唇迅速而直接的在那些先前吻遍的肌肤上加深印记,眉心、眼角、鼻尖、锁骨、胸口,他紧紧扣住她腰身,一点点往下,听她想要说话却字不成句的喘息,感受她的战栗,然后彻底陷入沉迷。 缠绵悱恻,旖旎而又酣畅。 顾长挚一遍遍的占有侵袭,脑中紧绷的弦似已断裂。 他置身的那个满目黑暗又毫无缝隙的世界里,像有一只手狠狠撕裂开一个空缺的黑洞,黑洞里,有一束白光乍然亮起,刺眼而又明朗。 “顾长挚,要跟我离开这里么?”绚烂光晕里,女人纤细的身形缓缓显现,她笑容温婉的朝他伸出一只手。 愿意的,就是—— 他身上太脏了,不只是身上,很多地方都脏。 但,洗洗就干净了吧?大不了多洗洗,可如果不跟她走,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 不再犹豫迟疑,他紧紧握住她莹白的小手,然后,世界瞬息一片光明! “嘶!”难受的轻呼出声,顾长挚蹙眉,头疼的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一张像有些被吵到的脸庞,她殷红微肿的唇微抿着,似乎不悦,人却没有清醒的预兆,大抵是太累。 他不敢再动,转头观察周遭,昨晚所有的记忆霎时复苏。 天亮了,空中还残留着一层未彻底消散的迷雾,侧眸望去,玻璃垂地门外的小花园灌木青翠欲滴,其中点缀的花儿已经微微展开了身姿。 想来还不是很晚,至少,没到登机的点。 顾长挚神情略微严肃,他伸手想碰碰怀中人酣睡的鼻尖,却又怕惊醒她,便只好作罢。 沙发不宽,他直接把她拥在怀里,彼此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替她掩了掩薄毯,顾长挚再无睡意,他睁着眼睛盯着麦穗儿面颊,直至她无意识的蜷缩着埋入他脖颈。 好像又过了很久,时间静静流淌,没有随他的意愿逝去的慢一些再慢一些,玻璃外薄雾已经完全散开…… 要不要叫醒她? 顾长挚面色有些难看,他懊恼的揉了揉眉尖,终于下定决心。 侧身将她挪到沙发最里层,顾长挚看她一眼,见她没有睁眼,遂转身穿上衣衫,赤脚上楼。 进衣帽间简单收拾了几件她衣物,顾长挚提着行李箱下楼,顺手拿起丢在餐桌上的机票。 放下手上东西,捧着一套崭新衣物,他重新走回到沙发边。 许是发出了些动静,她辗转侧了身子,背对着他。 盖在她身上的毛毯因为动作往下敞开,露出背脊大片深浅不一的吻痕。 顾长挚盯着,眸中歉意氤氲,下一次,不会了…… 上前坐在沙发边缘,顾长挚将她揽起来抱在怀里。 她不知支吾了句什么,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很快再度阖上,顾长挚拿起放在衣物最上的内衣,绷着脸抬起她胳膊,然后慢半拍意识到她好像说的是“还早呐”! 艰难的给她扣上内衣排扣,继续给她穿衬衣,然后薄毛衫,再给她长裤。 这确实是个很艰难的过程。 顾长挚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挑一条长裤,直接长裙不就好了?不,那种从头套下不露一丝曲线的似乎更好! 给她拉上拉链,然后纽扣,埋头正要扣上时,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抬头,却见原本迷糊睡着的人已不知何时醒来,她眼睛清亮而幽黑,不见一丝惺忪,此时正低眉定定望着他。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他给她穿衣裳,自己却还不修边幅着。乌黑短发有些杂乱,衬衣纽扣只扣上了中间两颗,裸/露出大片胸膛。 麦穗儿笑意还没浮上眼角,思绪蓦地一晃,似想起了什么,睫毛微微一顿。 “衣裳只带了简单几套,到那边我会给你准备好,下机后,会有个叫louis的来接你,住所是在风景不错的一座庄园内,那里……”顾长挚声音黯哑的给她介绍详细情况,眼眸低垂,手上没有停顿的继续给她扣上纽扣,接着蹲下身子给她穿袜,再接着是短靴。 麦穗儿呆坐着,半晌,揉了揉眼睛,蹲下身给自己系鞋带。 手被她给推开,顾长挚怔了下,起身退开一步望着小小的弓着腰的女人。 散开的发丝随她动作从肩上滑落下来,发梢在半空晃动。 她动作很快,手指灵巧的系了个蝴蝶结,旋即沉默的起身,而后绕过他去洗漱,她走路姿势比较慢,却没有停顿。 原地站了半晌,顾长挚双手无意识的开始扣敞露着胸膛的衬衫,等扣到最领口,才发现,全都错了位! 深吸了口气,他闭了闭眼,手上动作不由粗鲁许多,有力一扯,几颗精巧纽扣霎时坠落在地面,“叮叮”着蹦远…… 另侧,麦穗儿缓慢行到浴室,反锁住大门。 她拧开水流,任其汩汩流淌,抬头望着镜子里脸色有些糟糕的自己。 站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反应过来的摇了摇头,匆忙擦脸漱口后,她拧开房门,抬眸便见顾长挚正靠在墙侧。 他衣衫已经穿毕,好像重新换了件衬衫,原先是白色,现在是黑色。 视线顺着往下游移。 麦穗儿觑见他右手上夹了根点燃着的香烟,烟圈一缕缕在空中弥漫,有一股刺鼻的呛味儿。 侧眸看着她,顾长挚低眉毫不犹豫将烟星掐灭丢进垃圾桶,沉默的率先前行,他轻松无比的单手拎起放在角落的棕色行李箱。 作势要送她离开的样子…… “上楼拿个东西。”麦穗儿在他背后静静道。 而后不等他反应,便旋身“哒哒哒”迅速跑上旋转楼梯。 搁下行李箱,顾长挚原地等了几分钟。 看了下腕表,他抬眸望向二楼,微微拧眉。他时间不多,昨晚已经纵容了自己,不能再耽误,但—— 又等了六七分钟,顾长挚眉越簇越深,干脆踱步上楼查看情况。 卧室敲门毫无应答。 推开,空无一人。 顾长挚沉着脸再去开书房,依旧空荡荡一片。 “麦穗儿!”他蓦地低声道,“别闹,等事情结束我会跟你解释。” 一间间接连着推开好几扇门,都没有她身影,顾长挚神色紧绷,胸腔沉淀了一股难以言明的不安和愤怒,突然,脑中似有什么一晃而过。 眉心一跳,顾长挚转身进了自己卧室。 果然。 当初的心血来潮坑的永远都是自己。 定定望着中央掀开的地板,顾长挚面无表情的迅速转身下楼,追到后方庭院。 竹林郁郁葱葱,偌大的草坪翠绿一片,风吹过,摇晃起叶影,除却晴空一两只飞过的鸟,再无其他动静。 翻出手机给别墅区安保打电话,顾长挚沉着脸让他们拦下麦穗儿。 “顾太太?”值班的小年轻往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茫茫然道,“两分钟前,顾太太刚出门,还笑着冲我打招呼问好了呢!” 小年轻拿着电话听筒想,这个顾太太啊,他们大伙儿都挺喜欢的,事儿少,不矫情。不过,方才顾太太从这边经过时身上似乎挂了不少竹叶杂草啊,咦,为什么这样呢…… 他再一听顾先生那边不善的语气,心中一个咯噔,顿时诧异的小心翼翼道,“顾先生,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很好。”还有心情笑着冲别人打招呼? 顾长挚嗤声冷笑,脑中被愤怒填满,猛地挂断电话。 “喂?”值班的小年轻放下电话,踮脚朝窗外瞅,顾太太动作还挺利索,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摩挲下巴,小年轻登时化身福尔摩斯,他了然的弯了弯嘴角,夫妻吵架,没跑,绝对是吵得厉害了,顾太太闹离家出走呢! 可这顾先生也很厉害啊,自己不来追,倒挺会投机取巧,这种家务事若他真给顾太太拦住了,以后可怎么混……嗯,还好顾太太已经离开了。 拍着胸脯稳下一颗心,小年轻哼着歌儿坐下,顺便晃了晃脚丫,摇头感叹,哎,不管是他这种为五斗米竞折腰的工薪族,还是顾先生顾太太这种有钱人,都一样有各种烦恼啊,夫妻之间就算不为油盐酱醋也还是会一言不合就拌嘴嘛,不过这都离家出走了,事儿估计不小…… 正想着,一辆黑色豪车倏地从他眼前一秒晃过,转瞬滑入道路,不见踪迹。 嘿。 顾先生的车。 瞅见模糊几个车牌号数字了! 咧嘴一笑,小年轻觉得这两日估计又有八卦可以跟同事磋磨时光了。 拿起手机心不在焉的玩着最新一款手游,大概好几分钟后,他似有所觉的抬眼。 然后—— 看到顾太太自己个儿回来了。 大晴天,顾太太貌似穿的有点多,脸蛋红扑扑的,看着有些热。 “顾太太。”将游戏暂停,小年轻从窗口探出脑袋,笑着问,“回了?顾先生刚开车出去,像是去找您。” 麦穗儿当然知道。 她点了下头,笑了笑,拾步重新往前。 小年轻细心留意,这才发觉顾太太笑得有些牵强,没以前甜。 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他多管闲事的追问,“顾太太是不是回来收拾东西?” 见她眸露诧异,小年轻摆了摆手,笑呵呵,“我看顾太太您两手空空的,这样子不像是要出门!” “对。”麦穗儿停下,用手挡在额上遮太阳,笑道,“出门急,连包都忘拿了,先回去一趟。” 啧啧,连包都没拿就跑了出来。 吵得够厉害呀! 心中想着,面上却附和着道,“我有时候也经常出门忘记拿钥匙呢!” 两人道别,见顾太太步伐略快的往回走。 他琢磨了会儿,纠结着要不要做一回好人。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样好像很太平洋,然而顾先生急匆匆的样子,以及顾太太眉间隐约流露出的郁色,明摆着恩爱的呀! “得。”拍了下手,小年轻转身拿起电话,直接重拨回去。 占线,通话中。 那就不怪他了…… 孰料他刚放下听筒,转瞬电话就响了起来。 不是顾先生的号码又是谁的? 小年轻挑了挑眉,拿起听筒…… 步伐仓促的绕了一大圈,麦穗儿沿着出来的路重新爬了回去。 这出不告而别,其实不过是临时起意而已,她只是太生气,不想跟他再过多交流,可实际上要离开,那也不能连证件都不带。 然而装有身份证之类的包被顾长挚搁在行李箱上,她当时目测了下,实在没理由能拿走。 掀开地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麦穗儿冷着脸脱下外套用力摔在地上。 她都要热死了,这么热的天,给她穿这么厚,当这里是北极么? 从顾长挚卧室出去。 麦穗儿下楼去厨房喝了杯水,反正人去楼空,他再生气也绝对想不到她人在这里的。 一口气喝了大半,麦穗儿“砰”一声用力放下玻璃杯。 她回到客厅,打开行李箱上的单肩包,护照身份证卡都在,还有结婚证……呵,结婚证给她带着做什么?将包丢在一边,麦穗儿坐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 箱子不大,装了几套内衣和两套换洗之物。 瞥了眼黑色蕾丝内衣。 麦穗儿嗤笑一声,正想把他挑的衣服全扔出去时,蓦地听到一声汽车声响。 什么呀? 大惊的站起来。 麦穗儿手忙脚乱的把行李箱拉链拉上,横着的竖起来,然后单肩包也恢复原样。 只是得把身份证和卡带着啊…… 顾不上昨晚放纵后的不适,麦穗儿焦切的揣着证件飞速逃上楼梯,不要命的往上爬。 将将躲进卧室时,“咔哒”一声,楼下门开了。 气喘吁吁的靠在门后。 麦穗儿抹了把额上汗渍,顾不得歇息,拾起地上的外套,匆匆钻进了地道。 地道挖掘的比较简单,有灯,不过麦穗儿不太敢开。 摸黑走到尽头,她伸手拉开门。 纹丝不动! 加大了把劲儿。 麦穗儿这才瞠目,是真的纹丝不动。 被锁住了? 从外面锁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气极反笑,麦穗儿拨开额发,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晌。 顾长挚是不是有病? 他锁住干什么? 疯狂扯了扯门,麦穗儿无语的蹲下。 没事。 他也许只是回来取遗落的东西。 麦穗儿安慰自己,她喃喃自语的站起身,烦躁的往回走。 前路被阻,她也只有往回走这条路了…… 疯狂的奔跑后,慢慢走着,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麦穗儿抱着外套和证件,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昨晚还没想好,只是在顾长挚送她去国外和自由奔走的两个选项之间,她不会选第一个。 她讨厌他的独/裁。 究竟是有苦衷也罢,没苦衷也罢,他始终没想过与她分担! 神情逐渐变得黯然。 麦穗儿上阶梯,这个地道从有经过一楼,但一楼的小空间并没有出入口。 站在台阶上,麦穗儿侧耳贴在二楼地板,蓦地一阵脚步声连绵响起。 人还在。 她只好坐下,抱膝苦等。 开门关门好几次。 然后讲电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浴室有水流声,麦穗儿没听太清。 她下来时太着急,忘了拿手机,腕上也没有手表,确定不了现在时间,但—— 麦穗儿睁大眼,觉得好像都过了很久一样。 可过了这么久,顾长挚为什么还在家? 她不见了,身无分文,他不着急么? 不是开车去找她么? 难道找一圈不见人影这就完了? 麦穗儿托着腮。 困了,又饿了,然后饿到感觉不到饿了,但挺过这阵后,却再度变得特别饿。 她今天就喝了点水,还没吃东西。 所以,顾长挚到底想呆多久? 是不是她走了他很开心,开心到一步都不想离开家? “送份餐过来,动作请快些。” 上空隐约传来熟悉的声调,然后他继续道,“清淡些,多做几样,鱼汤或者鸡汤备一份,加些时令蔬菜,粥熬得黏稠些,差不多有这几点就可以。” 之后电话似乎摁断了。 再无声响,一片寂静。 麦穗儿的心也跟着寂静下去…… 特别静。 所以,顾长挚还想在家用饭,他真不准备走了啊? 凄凉的揉了揉眼睛。 她将外套穿了起来,昏暗里,盯着手上证件模糊轮廓,麦穗儿又揉了揉眼睛,她应该把结婚证一并带出来,因为她现在特想把它撕成碎片…… 二楼卧室。 顾长挚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那块暗藏蹊跷的地板旁边。 窗外天色已微暗,从外收回视线,他低眉睨了眼地板。 没错,他是可以立即下去把她捞上来,但,好像又避免不掉一顿恶劣的争吵。 叹了声气。 无心工作,分明局势乱的一塌糊涂,他注意力却完全没办法集中。 疲惫的摁了摁太阳穴,顾长挚索性把电脑丢在一旁,公司和麦穗儿,总归要先解决一样。 原地僵坐着,不时看着手表,终于门铃声响起。 餐到了。 顾长挚锁住卧室房门,下楼取餐。 整个过程大概五六分钟左右,重新进门时,他瞥了眼搁在中央的那把椅子,微微朝左挪动了一寸,就像客厅的行李箱和包一样,乍看没多大区别,实际上,却是有变动的。 将菜式一份份取出。 五星级大厨亲手烹饪,花费最短时间送来,保证了原有的鲜味和样貌。 顾长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样怎么有些像不怀好意的刻意引/诱? 夜色又暗了几分,一天彻底将要过去。 本来要送她去法国,看来是不能再如此打算,顾长挚闭了闭眼,盛了小碗粥搁在桌上。 她的性格他多少是清楚,但侥幸的以为不会要紧,毕竟就这一次而已…… 桌上美味佳肴散发着香味儿。 顾长挚坐在一旁,拿起手机给陈遇安打电话。 “这几天恢复得怎么样?用餐了么?吃得什么?” “松鼠桂鱼?红烧肉?你是病人,应该吃清淡一些。” “嗯,我也正在用餐。”顾长挚蹙眉,若有深意睨了眼桌上菜肴,每个字都落得很稳,“我这里也很丰盛,香椿豆腐、燕窝清蒸鸭、鸾羹……” 他可真是惬意。 麦穗儿攥了攥掌心。 她呢? 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不是还想着送去国外么?可实际上,她自己选择离开,他就真的可以做到不闻不问? 太坏了!不关心她不在乎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吃饭聊天办公?每一条都像是在庆贺她识相的主动离去一样…… 将身份证和银/行/卡胡乱塞进口袋,麦穗儿深吸一口气,攀着阶梯往上走了几步。 双手熟稔的摁住按钮,略施巧劲,“啪”一声,推开活动的那块地板。 钻出头。 麦穗儿循着声响定定望向左前方。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狼狈么?凄惨么?可管不了了! 双眸相触。 顾长挚盯着她泛红的眼睛,心尖不由自主拧了下,却只能若无其事的别过眼,放下已经挂断的手机,尽量平淡道,“躲在这里面做什么?不用再去法国,你也不需要再躲。” 顾自爬了起来,麦穗儿不理他。 她睨了眼桌上丰盛的菜式,本想径自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越想越气。 凭什么? 拍了拍衣袖上淡淡的灰尘,麦穗儿坐到他对面。 桌上只有一只碗,摆在他面前,里面的小米粥好像是新盛的,还没动。 她不客气的移过来,取了勺子,埋头认真的一口一口朝嘴里喂,还有汤,还有摆在桌上的其他佳肴。 但是—— 每一道菜式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麦穗儿慢慢咀嚼,不曾抬头看他,眼眶却不争气的沁起水雾。 一定是这一整天太乱了,应该说从昨晚他回来起,一切都乱糟糟的,加上今天太饿,所以人都变笨了。 哪有这么巧? 一件串着一件,她分明是从地道折返进屋,结果顾长挚一回来地道门就被锁住。 他这个人在家里非常放松,卧室一般不落锁,今天却是反常的过分。 憋着气喝完一碗粥。 麦穗儿冷冷抬眸瞪着他。 “再喝一碗。”顾长挚自然的拿起她的小碗,给她又盛了八/九分满,轻轻搁在她面前,眸色沉静。 盯着粥,麦穗儿抿唇。 半晌,她拾起勺儿继续吃。 “去洗漱。”见她即将吃完,顾长挚从床沿捧起早备好的浴袍,递给她。 麦穗儿一动不动,双方僵持半晌,她缓缓伸手,面无表情的接过来,快步走入浴室,“哐啷”关门。 就算要讨个说法,就算要和他一字一句算清楚,那也要吃饱了有力气,也要洗得干干净净才清爽。 闭着眼,温水淅淅沥沥从头顶往下,麦穗儿埋头睨了眼身上的痕迹,倏地闭上眼。 很快洗漱完毕,她用干毛巾揉着湿淋淋的发丝,将浴袍往上扯了扯,遮住脖颈上的红痕。 拉开门。 她严肃的望着坐在床沿的顾长挚,静了片刻,像是终于忍耐到极限,掀起眼皮咄咄逼人道,“顾长挚,你玩儿我?” “是你玩我。”顾长挚回望着她,同样一本正经。 麦穗儿嗤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你为什么锁门?你怎么突然回来的?”她抱着胳膊眯眼观察四周,转而怒指着他,“你变态,你是不是又在房间装置了摄像头?” “难道你第一天知道我变态?” 被他若无其事轻轻挑眉的样子激怒,麦穗儿张了张嘴,竟不知要回击什么,顾长挚一下子变成这样云淡风轻的,她有些懵。 收回手。 麦穗儿不欲多说,转身便走。 “去哪?”顾长挚起身拉住她。 “法国。”信口胡说的随意说了一个地名,麦穗儿侧眸望着他。 头疼,顾长挚叹了声气,指腹摩挲着她手心,淡淡道,“别去了。” 麦穗儿不作声,却别过了头,不看他。 她面色倔强,眼泪有些快承受不住重量的滴落下来,“你让我走就走,让我留就留?” “嗯。”顾长挚自嘲的轻笑一声。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麦穗儿猛地抽回手,转身正对他,厉声道,“你反感我努力寻找你的过去,可你也一直在做同样让我反感的事情,我介入追寻的是已经发生不可挽回的过去,你介入的是我的将来,给我一张单程机票,没有归期,就算是真正的妻子,也不是这样对待的。”她音量前所未有的大,仿若在宣泄一直隐匿压抑的情绪。 第8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了!啊!结尾想多写几个段子,一时又想不到,又急着更新TAT,还有肉也怕写的露骨被举报噗…… 总之谢谢大家一路陪伴,不足之处慢慢改进,谢谢大家包涵,这篇文的最后一个么么哒!!!! 另外新文也开了。 不是之前的野蛮忠犬,是一篇比较短的甜文,《高甜夫妇》 附上地址,有兴趣就看,没兴趣可以收藏作者专栏,我们有缘以后的文再见O(∩_∩)O~~ 手机地址:《新文戳这里哦》 电脑地址:《高甜夫妇》 APP没办法给链接啦,大家可以搜索或者进作者专栏,谢谢大家支持,这篇文写到最后作者比较咸鱼状态,谢谢大家追到最后,比心…… 第八十二章 “困了么?”她杵在原地,灯光入了她眸,将眼角泪光折射得晶莹透亮,顾长挚轻声问。 甩开他手,麦穗儿别过头。 “天色已晚,你先休息,等你脑子清醒后我们再谈。” “你才脑子不清醒。”气极反笑,麦穗儿嗤声道,“吃完洗完就睡?你把我当什么?” 说至此,才觉得方才种种真像个笑话,从她吃他准备的那些食物开始就已经显得底气不足,她不应该被诱/惑的…… 懊恼的咬住下唇,麦穗儿低头哑声道,“你总是岔开话题!” 总是在她那么崩溃生气的质问下轻飘飘的转移重心,让她觉得无力而悲哀,一颗心坠不下去也浮不上来,没有着落。 空气沉默下去。 麦穗儿吸了吸鼻子,抬起下颔,恶狠狠瞪着他,“最后一次,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不说话么?” 她等了片刻,冷冷道,“那我也不说了!”哪怕胸口积攒着许许多多还未表达,她也不说了,不管是好的坏的抱歉的愤怒的,都不说了。 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情,麦穗儿别过身,再度作出离开的姿势。 “孙妙死了。”蓦地,顾长挚突然打破寂静,他望着麦穗儿转身欲走的背影,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在接受调查没几天后就病情恶化。” 前方脚步戛然而至。 盯着她背影,仿佛能看见她眼中的诧异和莫名,顾长挚伸手摁了摁眉心,苦笑一声。 他本不愿让她存有太多负担,可眼下实在没辙,他控制不住她,也或许,喜欢本就不是控制。 “之前,麦心爱窃走孙妙公司研发出来的重要数据,追踪无果后我便没再放在心上,孰知数据辗转几番,现已落入顾廷麒手中。”顾长挚斟酌着继续与她道,“孙妙娘家势力还在,两个儿子比老子有本事,有孙家扶持,这个空壳公司若能拿回数据,还是有很大几率重振。” 愣愣侧身回望着他。 麦穗儿眼也不眨,半晌,她缓过味儿的抿唇。 所以说…… 顾廷麒和他们狼狈为奸了么? “那家子将孙妙的死算在了我头上,让你走的原因就是这个。”顿了顿,重拾话语,“去枫园接你的折返路上,才知陈遇安那日发生了很多糟心事,包括他老父老母。”顾长挚这才轻叹了声气,他上前捉住她手重新疲惫的坐回到床沿,低下头,碎发遮住他眉眼,“陈遇安手上管理了不少公司,有的是幌子有的却是实实在在,对顾氏动手脚的同时也存在些微漏洞,不过,没事了,现在那些大大小小都成了真正的废墟空壳……” 顿了顿,“陈遇安将中心机密都透露了出去。”顾长挚最后淡淡道。 “人……没事就好。”足足半晌,麦穗儿才张了张嘴,有些干涩的开口。 她耳畔仍在嗡嗡作响,只是有一点很清楚,用亲人当做威胁的话,什么都是愿意放弃的!她是这么想的! “是。”顾长挚旋即轻笑一声,“我也是这么想,人没事才好。” 气氛再度安静。 麦穗儿心中震惊和不安都有,她还没能好好消化他口中寥寥数句串成的偌大故事。 与其说将孙妙的死推卸在顾长挚身上,倒不如说是她…… 难怪让她离开。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陈遇安还好好的,他家人一定也还好好的,否则,顾长挚状态只会更差,他现在虽说面色不佳,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很清醒。 “好像……”麦穗儿深吸了口气,牵强的睨他一眼,有些难受的笑了笑,魂不守舍,“好像你是被我连累的样子,毕竟……毕竟若没了我碍事,你犯不着得罪孙家,陈遇安一家更不会受苦。” “不是好像,是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抬眸,顾长挚定定望着她。 “对不……”嗓音嘶哑又愧疚,眼中蓄满了眼泪,却一滴未落,麦穗儿望着他,用力咬着牙。她知道眼泪抵不了任何罪过,而且眼泪像是在博取怜悯博取原谅,所以,她不哭。 最后一个“起”字未落,却被顾长挚兀然打断。 “所以我才需要把令我牺牲那么多的麻烦好好保管起来。”他像是为了放松气氛般的刻意挑了挑右眉,语气调侃,“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符合我锱铢必较的个性。” 他这张嘴难得说这么煽情的话,从前不是没想过,哄哄,多哄哄她就顺从了,但说不出来,越是刻意准备越是难以启齿,可此时此刻,看着她惊慌无措的样子,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示弱或者服软,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要跨过刀山火海。 也许正是太惧怕看她这幅样子,所以他才一直不愿坦白,宁愿让她曲解,宁愿让她纠结。 总好过她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原来是这样,就是这样。 顾长挚霍然明朗。 “我现在很累,你不想抱抱我么?”他仰头朝她笑了笑。 她的眸中凝满了愧疚抱歉,顾长挚没办法用“不是你的错”去安抚宽慰,的确不是她的错,不是她教唆麦心爱作窃贼,不是她让他恼怒的报复孙妙,不是她让顾廷麒顺利的得到机密数据,不是她让孙家与顾廷麒结为联盟,不是她让陈遇安受皮肉之苦,不是她让事情变得一团糟糕。 她从头至尾只是在做一件事情。 她只是在治愈他。 但是,结果就在这里。 她总能把缘由绕到自己身上,可实际上引子没有火星无法点亮,她不是能自燃的引子。 顾长挚害怕她沉浸在自责的情绪无法自拔,想着与其让她心神不定,倒不如另辟蹊径。 抱抱他? 颤抖的手僵了下,麦穗儿缓慢的上前拥住他,她掌心轻轻贴在他背脊上,他浓密的黑发靠在她胸前。 “你得多抱抱我。”顾长挚喟叹着用唇摩挲她浴袍,口齿有些模糊道,“这样我就可以多蓄积点力量分出来看护你。” 勉强扯唇,麦穗儿低眉想说,她不要他看护。 但是…… 为什么有时候人的力量那么渺小呢?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呢?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却要去承受,她却无力抗衡。 可世间没有逻辑可言,就好比顾长挚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替她未雨绸缪?大概就是……你所失去的也许都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给你…… “你困了么?”麦穗儿双眼无神的平视着窗外远方。 “嗯,有些。” “那你睡吧!” “一起。” 平躺在床榻,麦穗儿睁着眼睛。 她并不困,其实很多事情,她一直都清楚,她知道顾长挚也很清楚。 他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她明白他的苦衷隐情,只是试探着试探着就不确定了。 彼此都等待着对方妥协,谁又都不肯妥协!然后用那些刻薄刺耳的话去相互攻击,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帜逞一时之快。 脑子乱作一团,麦穗儿侧眸,望着呼吸平稳的男人,他双眸紧阖,睫毛铺成一排扇子,似乎是睡着了。 尽量不发出动静的偏身,她正对上他脸,难受的闭了闭眼,怎么走着走着就变成这样了呢?后面要怎么办呢? 一直一直看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原本阖上的眸子却突然掀起了眼皮。 顾长挚望着靠在他肩上终于入睡的女人,她双眉微拧,梦里似乎也不安稳。 悄悄起身,顾长挚赤脚下床,伸手关上明亮的水晶灯,转而拧开桌上台灯。 他坐在电脑前,就着橘黄灯晕拧眉翻开文件,细细核对,并寻找蛛丝马迹…… 后面数日,一直沉寂的顾氏逐渐有了大动作。 颓败局势陡然扭转,先是与行业老大E·H达成合作联盟开发新技术,股市又平稳上升中,一时之间,顾廷麒一跃成为商业新贵! 反倒是顾老爷子不曾再露面过,想必是一手扶持的顾氏能源给了他过于沉重的打击。 麦穗儿烦躁的遥控关闭电脑,不想再看那些充满恶意的新闻。 她打起精神去厨房做了些营养餐,一份留给楼上忙碌的顾长挚,一份让司机送去给医院休养的陈遇安。 “休息一会儿?” 书房门虚掩着,麦穗儿端着托盘微微推开,站在缝隙里看埋头于桌前的男人。 “嗯。”抬眸,他朝她笑了笑,瞧着有些疲惫。 “在家处理公务没有不便么?”上前将餐盘置在空余的桌面,麦穗儿将什锦饭鸡汤以及几碟小菜取出,低眉道,“你没必要守着我,孙妙那事儿,他们难道还想拿我的命出气不成?这里治安也挺好的……” “若治安好,上次你怎么被掳走的?”阖上文件,顾长挚揉了揉眉角,“不过已经投诉过几次,但不能太指望别人,而且……” 他扬了扬嘴角,盯着桌上不算特别丰盛却很温馨的食物,轻声道,“话说开了,我很轻松,很想一直呆在这里。” 麦穗儿抿笑着将勺儿和银筷递给他。 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难道不是因为我在这里?” 挑了挑眉,顾长挚看她一眼,不说话,低眉轻咳一声,拿起勺儿作势要用餐。 她阻住他动作。 单手撑在桌面笑盈盈的望着他,“你从来没有说过!” 顾长挚动作一顿,他定定看着她覆在他腕上的手指,放下木勺,反手捉住她,忽的微微用力一扯。 没有任何防备的撞入坚硬胸膛,头顶随之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 “我这个人你不是很了解?做的永远比说得多。” “你是想说你做的坏事太多?这倒是很有自知……” 话未说完,麦穗儿抬眸间,眼前顿时拂来一片暗影,转瞬之间,她的唇便被一团温软啄住,他眼睛没有闭上,她也是。 最近最近距离的注视着,可以看清彼此眸中小小的自己。 顾长挚蹭了蹭她的鼻尖,单手搂住她腰肢,附在她耳畔轻轻浅浅道,“我做的坏事明明太少。”说完,低笑着继续缱绻的吻住她,深入浅出,直至呼吸逐渐变得炽热灼烫,连频率都慢慢化为同一节奏。” “等事情结束。”顾长挚掌心托住她后脑勺,额头抵在她眉间,气息有些不稳道,“上次耽搁的婚礼,补上吧!” 麦穗儿眨了眨眼,来不及回应,便听他突的轻笑出声,“好在礼服已经做好,若是我沦为穷光蛋,起码……起码还能让你穿上一件像样的婚纱!” 她也跟着笑出声来,双手顷刻主动的回搂住他腰身。 这样子的顾长挚真好,只是…… 睫毛垂下,麦穗儿眉间蓦地凝起一股忧虑。 “顾长挚。”静待方才那波未平复的喘息过去,她扯住他袖边,犹豫道,“我昨晚……昨晚收拾书房时……”鼓起勇气,麦穗儿猛地抬起下颔,望入他漆黑的眼眸,定定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好了么?你在吃药?那药是易玄给你的是么……” 视线相触。 静默片刻,顾长挚点头,安抚的摸了摸她垂顺的发丝,认真回答她,“没事,是真没事,只是还有些不大稳定,偶尔控制不住情绪。” “嗯。”麦穗儿不想逼他太紧,担忧道,“觉得撑不住时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她做什么? 上次对她的伤害已经够了…… 顾长挚笑着颔首应下,双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双眸放松的闭上,头轻轻搁在她肩窝。 嗯,没事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他还有未来,他已经不再畏惧黑暗,终有一日,他也会变得更好!因为,有她在! 转瞬三四日又过。 今日一早,麦穗儿在顾长挚陪同下去探看陈遇安。 陈遇安人住在保镖看守的私人顶楼病房里,非常安全,一进门,麦穗儿目光扫去,便见他脖颈右腿都打了石膏,腿高高悬起,看起来有些滑稽。 面色虽沉淀着憔悴,幸运的是伤养得不错! “我对不住他!”趁顾长挚去走廊接听电话,陈遇安苦笑的看了眼麦穗儿,眼角迅速染了片赤红,然后僵直的扭过头避开她视线。 削水果的动作一顿,麦穗儿抿唇,扬了扬嘴角,安静了会儿,她坐在一旁静静道,“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出卖你或者害得你一无所有才能保他安全,我一定会毫不迟疑的推你入悬崖。”将最后一圈果皮削完,麦穗儿伸手递给他,眸中含笑,“吃个苹果!” 空气寂静了下。 陈遇安缓慢的接过,他专注盯着干干净净的苹果,声音低沉,“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别。我知道长挚不怨我,只是……”叹了声长气,陈遇安握着苹果,忽的抬眸盯着她,“诚然我替他工作最初只是单纯的工作,但日复一日,我也逐渐成了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了解他的人之一。他为人傲慢不讨喜,实际上是他在拒绝整个世界,这样一个表面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人其实心灵很脆弱,一旦真的相信某一个人时,就是真的已经认定。” “嗯,我知道。”麦穗儿点头,“所以,你不要再对这件事介怀,他不是把金钱地位势力看得很重的人,而且,他打心底是不在乎这些的……” “他在乎什么你懂,但已经毁在了我手里。”咬了口苹果,陈遇安挤出一丝笑,声音却异常沙哑,“苹果真甜!” 深吸了口气,麦穗儿当然知道他口中指的是什么,只是…… 现在这还是顾长挚要的么? 甚至于—— 麦穗儿觉得有些庆幸,事情断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顾氏土崩瓦解顾长挚真的就会快乐么?并不,他只是被心结蒙蔽住了双眼。 报复人是会得到一时的快感,但这份快感会迅速消失,在快感消失后,心中剩下的又是什么? 蓦地,轻微的一声“砰”戛然响在身后,打断各自沉思的两人。 “我有事回顾宅一趟。”推门而入,顾长挚收起手机,面色透着沉郁,眉蹙着,似乎并不太愿意的样子。 “我同你一起去。” “不。”睨了眼欲起身的麦穗儿,顾长挚眸中冷厉稍缓,他弯唇道,“没事,只是单纯的前往一趟,你在这陪陪病患,两个钟头后我差不多过来接你。” 瞥了眼墙上挂钟,现在下午三点。 麦穗儿迟疑的应下,想了想,又郑重的望着他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但我还是要说一遍,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生气,觉得生气了就马上离开顾宅,知道么?” “嗯,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别离开病房,等我来接。”叮嘱完,顾长挚再睨了眼病榻上的陈遇安,转身离去。 时钟滴滴答答,转了一圈又一圈。 五点整,五点半…… 顾长挚人还未回来。 心不在焉的低眉,麦穗儿想给顾长挚打个电话。 却听陈遇安轻笑道,“你已经不下于十次转头看墙上挂钟,不放心就打个电话看看?” “正准备打。”不好意思的抚了抚刘海,麦穗儿朝他弯唇一笑,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铃声嘟嘟,而后化为一片忙音。 无人接听。 麦穗儿皱眉放下手机,心中蓦地有些忐忑不安。 “会不会在路上?也或许是被顾宅的事牵绊了步伐。”陈遇安假设着。 “可能吧……”再度望了眼挂钟,五点四十,麦穗儿呢喃道,“等到六点再说。” 二十分钟仿若一瞬间。 人还是未归。 电话依旧拨不通…… 那再等半小时,再等半小时,最后再等半小时……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麦穗儿开始坐不住。 她焦切的不知第几遍的继续拨号,倒不是忙音,而是已关机。 “我得去顾宅找他……”匆促的提起包,麦穗儿起身欲走。 “别。”陈遇安着急的动了动身子,却扯动到了伤处,霎时冷汗涟涟。 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跑到门后的麦穗儿只好停下脚步,她倒退回去,见陈遇安纱布见了血,似是伤口龟裂,连忙摁铃喊医生。 “长挚平时一贯有分寸,你就这么……跑出去,万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陈遇安脸色苍白,忍痛艰难的同她道。 不是…… 她是真的觉得不妙! 顾长挚明明要她等他,怎么会一直不接听电话?而且现在还关了机。 她主要是害怕那个暴戾冲动的顾长挚会再次出现! 急躁的等着医生重新给陈遇安上药包扎。 麦穗儿纠结的握着双拳,到底去还是不去?万一她真遇到危险,定会连累顾长挚,若不去,她真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思绪一片混乱,麦穗儿濒临崩溃之时,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竟突然响了起来。 急不可耐的低眉看,可惜,并不是顾长挚。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麦穗儿无力的滑下接听键。 “你好,是麦穗儿小姐么?我是A区警察署警察。” 耳畔声音严肃而又刻板,透着公事公办的威慑力,麦穗儿怔了一瞬,愣愣“嗯”了声。 “事情是这样的,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刚刚发现,顾善死在了个人卧室内,具体死亡原因需等待法医验明,但我们看了摄像头,发现顾长挚先生与顾廷麒先生前后在今日下午回到了顾宅,此刻除了家中佣人外,两位疑似当事人却不在现场,联系方式无一连通,因为麦小姐是顾长挚先生法律上的妻子,所以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展开调查。” -------------------- 麦穗儿足足反应了半天,直至电话那边的男声“喂”了几遍,她才干涩的点头,颤着手道,“我在!” “顾先生有跟你联系么?” 滞缓的慢慢摇头。 “麦小姐?” “没有!”麦穗儿紧紧闭上双眼,她觉得头顶都在转悠,天旋地转般的感觉…… “嗯,麦小姐你是顾先生的妻子,但我们现在只是在取证阶段,倘若有任何相关线索,我希望您都能如实的告诉我们!” “顾老爷子他……”麦穗儿无力的扶着额头!话未说完便被接口! “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但据佣人说,他最近一直在服用药物,而且精神状态虽不算很好,却也不差,所以便怀疑事有蹊跷!”警察最后道,“我们马上会对顾善进行尸检,有结果后会与你联系!希望你这边也能配合!” 终于挂断电话! 麦穗儿握着手机猛地蹲下身子! 她双手抱住昏沉的头,胸膛里的一颗心上下不安!呼吸时而吃力时而急促,果然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顾老爷子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难道他的死真有猫腻? 可为什么顾长挚与顾廷麒一起不见了? 麦穗儿恐慌的睁大密布血丝的眼睛,她害怕,害怕顾长挚的病情又被刺激出来,或者已经刺激了出来…… 来不及和陈遇安打招呼,麦穗儿撑着虚软的身体回到别墅,家里没有亮灯,他没有回家,她一路不停的给他打电话,关机关机依然关机!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麦穗儿哭不出来,她就是慌,特别慌! 庭前月光旖旎了一地,却无人欣赏…… 呆怔着坐了几个小时,丢在台阶上的手机叮铃响起。 麦穗儿猛地抢起,顾不得僵冷的双腿,迅速划开接听。 不是顾长挚,是先前联系她的那个手机号码。 但这个电话,却也至关重要 “喂!”麦穗儿头脑空白的出声,她既期待又畏惧,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掐住。 她想听到她想听的答案!可这个答案却是未知的,或许并不是她所期冀的…… “麦小姐,结果出来了,在逝者胃部找到了几类有机化合物,推断是强心苷使用不当引起的死亡,根据逝者平日所用的药物检测,证明中间存在问题,这次事件极有可能是他杀。”顿了顿,对面男警沉声道,“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目前锁定的嫌疑人正是你丈夫与顾廷麒,我们询问了顾宅的雇佣和临时佣人,他们说……” “不是他。”麦穗儿当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她眼眶突的一下就红了,声音撕裂却严厉,“不是他。” “不好意思,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先生与死者关系确实不融洽,加之这段时间的利益纠纷,另外在他童年时期,有过暴力杀人的案底……”再度停下,男警严肃开口,“顾先生具有心理病史,有没有可能是他在不太正常控制自己的情况下……” 耳畔嗡嗡作响。 男人的声音飘渺远去。 麦穗儿颓然的垂下手,手机贴在腿侧,里头隐约传出“喂喂”声。 她忍不住开始啜泣,低低的,然后声音逐渐一点点扩大! 不是他。 她不应该有一丝丝的怀疑!哪怕顾长挚情绪失控,他也不至于要杀人见血,他不是当年那个受折磨的小孩子了! 只是人呢?他们人呢? 麦穗儿崩溃的用手撑起额头,眼泪连成串的坠落在石阶…… 次日一早,几个警察来到别墅,例行搜查。 麦穗儿彻夜未眠,她垂着头站在门外台阶上,任他们在里面时不时发出声响。 一个黑色夹棉外套的便衣警察率先从内走出,站定在她面前,“麦小姐。” 麦穗儿轻轻掀起泛红的眼皮,看到他匆匆卷起的裤脚,听声音是昨晚电话联系她的男人。 “顾善去世的消息可能无法隐瞒太久,还有,我们调查顾廷麒个人档案时,有查到他和其他公司的不良合作案底,他在非常有规律的把顾氏集团慢慢瓜分转移出去,还有前不久与孙家相互勾结意图谋害陈遇安先生,我们目前搜集到了一点线索,会沿着这条轨迹追查下去。所以……”男人看了眼对面明显哭了很久的女人,她模样憔悴可怜,但做这一行,这样的人见了太多了,他公事公办道,“两人作案动机现在在判断上来说都有很大嫌疑,或者,有没有可能是二人合谋?” “不是他。”麦穗儿下意识的低声否认道。 缄默了会儿,等另外几个同事出来,男警无奈道,“我希望麦小姐能如实尽快将您丈夫个人有效病例整理给我,万一……这将对他十分有利。” 语罢,定定看她一眼,几人告辞离去。 世界再度寂静下来。 太阳出来了,麦穗儿蹲在墙角,她抹了抹眼泪,怔怔看着手机。 一夜都过去了,他不知道她担心么? 呜咽出声,麦穗儿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推测,顾长挚此刻的状态一定不对劲。 她要去哪儿找他才对? 抹掉眼泪,麦穗儿进屋,她抽噎着从冰箱拿出牛奶面包,味同嚼蜡的努力咽下去。 警方暂时似乎没有盯着她,麦穗儿边哭边吃,她不能慌,她得找到他才行! 但脑子混沌一片,拾起沙发上的毛毯,麦穗儿躺下,她逼迫自己闭上双眼,因为她需要休息! 她必须休息! 可一闭上眼,眼前全是顾长摯的脸! 折腾许久,麦穗儿好不容易浅眠入睡,却戛然被噩梦惊醒…… 她睁大双眼,足足半晌,侧头看向玻璃门外! 天气依旧明媚,并非梦里的疾风骤雨一片漆黑! 恍然似想起什么,麦穗儿猛地起身,抄起包和外套,她快跑着离开别墅区! 拦了辆车,直抵枫园! 麦穗儿有股强烈的预感,他或许就在那里…… 车程较远! 从日中一直到太阳微斜,下午四点差几分时,麦穗儿下车,按照上次下山的路线,徒步往山腰而行! 漫山黄色,枫叶落了满地,踩着枯叶走台阶,麦穗儿闭了闭眼!稳了下情绪,走到城堡前! 复古雕花门敞着,应是有人! 她推开,步入园中! 城堡里也种植着许许多多的枫树,与西方韵味浪漫的建筑风格相互映衬,倒也别具风味! 麦穗儿穿过草坪,观察四周。清风吹拂,片片枫叶在半空摇曳,她方要转身,视线蓦地一顿。 眯眸望向前方那一排枫树。 麦穗儿猛地眸中一亮,她看到—— 顾长挚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那件大衣,纯黑色的。 他坐在一颗粗壮的枫树下,背靠树身,右腿弯曲,单手搭在膝盖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风晃动树枝,叶片摇曳,整个世界里只有他是静止的。 找到人就好! 想哭又想笑的揉了揉眼睛,麦穗儿迫不及待的追过去,等跑了几步,她突然慢下脚步,轻轻不发出声响的走到他身侧。 他双眸紧阖。 纤长的睫毛温顺的覆在眼睑之上,几片枫叶零零散散的落在他肩上和腿上。 贴着他蹲下身,麦穗儿伸手,想摘去他肩上的落叶,怎知他双眼陡然睁开,眸中有一刹的犀利。 怔了下,麦穗儿手僵在半空。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眸漆黑深邃。 在他并不太友好的注视下,麦穗儿硬着头皮拂去枫叶,低声问他,“怎么在这儿?我们一起回去。” 顾长挚并不应声。 许久,他别过头,“想在这里呆上几日,你先走!” 扯了扯唇,麦穗儿笑,“那我在这里陪你。” “随你。”他薄唇轻启,吐出两字,复而闭上双眼,头靠在凹凸不平的树身。 这样怎么舒服呢? 麦穗儿挨着他坐下,不顾他警觉拧起的眉,麦穗儿将手臂从他脖颈后穿过,让他枕在她臂上。 秋风习习,带着暖意,空中晚霞密布,美得恍若仙境。 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麦穗儿一时半会不想去追问和思索。 顾善怎么死的? 顾廷麒又在哪儿? 还有,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是信任他的,只此一点,便就足够! 眼皮逐渐坠重,麦穗儿不由自主的阖目,风声落叶声,悄悄地远去! 不知不觉,她竟已熟睡。 再次醒来,并不在枫林,而是一张温软的欧式大床上。 麦穗儿撑着床榻半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长发,目光在四周巡视,卧室空无一人,顾长挚并不在。起身去卫生间漱口洗了把脸,麦穗儿离开房间,沿着长廊往下。 城堡空旷而复古,尤其在夜晚,有些阴森的氛围。 找遍客厅卧室,依然无他踪迹。 站在廊道中央,麦穗儿蹙眉,凭着上次顾廷麒带领他下地下室的记忆,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进。 进地道,两边几米一盏的灯火燃着,照得壁画映出红光。 麦穗儿面无表情的沿着灯盏前行,下台阶时脚下突的一崴,撞到了立在旁侧的横柱,不知什么东西“哐啷”掉了下来,打破寂静。 惊了下,麦穗儿没在地上找到掉下的东西,便重新拾步…… 转角便是那个囚牢般的地下室。 麦穗儿方要沿着壁面转向,蓦地撞上一堵人墙。 鼻尖微痛。 麦穗儿抬眸,是顾长挚。 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在这里做什么?” “找、找你。”麦穗儿笑了笑,有点牵强,“你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他捉住她手,带她离开,麦穗儿手心沁凉,他的也是,掌心相触,并没有暖意。 他带她离开地下室时,身后依稀传来一道轻笑声,带着丝丝缕缕说不出的阴狠和不屑。 麦穗儿心骤然漏跳一拍,掌心发寒,但顾长挚却仿若闻所未闻,他不曾慢下脚步,牵着她走入客厅,带她上楼。 走至廊道中间,麦穗儿兀的停下脚步,她抬眸看他道,“我现在还有些困,先去卧室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嗯。”顾长挚颔首,突然抬起另只手摸了摸她脑袋,从头顶顺着往下抚顺她的长发,他眸中漆黑,“好好休息。” 回以一笑,她拔脚往长廊行去。 呼吸急促的进卧室。 麦穗儿慌忙往后推了下门,许是无力,门并未掩上,留了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愣愣坐在床沿,麦穗儿呆了许久,忽的背过身,弯腰拿起枕边的手机。犹豫了几秒,她倏地闭上双眼,而后再度睁开。 下定决心后,麦穗儿指尖艰难的触在屏幕键盘,拨号…… 倏地。 上空突如其来的一只手飞快取走她掌心的手机,轻而易举。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麦穗儿猛地回头。 “你不信我?”顾长挚不知何时进来的,不知是不是她方才过于紧张的缘故,竟毫无察觉。 他声音淬着寒意,眼神陡然凛冽。单手握着手机,顾长挚单手撑在床榻,俯身压低,将她半圈进他胸膛。 “信。”麦穗儿点头。 “信?”嗤笑一声,顾长挚盯着她,充满讥诮的斜了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递到她眼前给她看,挑了挑眉,“这就是相信?” 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仰,麦穗儿想逃离这种逼迫的气势,却被他很快逼近。 他几乎压在她身上,彼此眼神相抵,“这是相信?”他语气里透着愤怒与质问。 麦穗儿眼眶微红,她眸带祈求的望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把他关在这里做什么?送去警局不好么?” 勾了勾唇角,顾长挚丢开手机,讥讽而又笃定道,“你就是不信我。” “我没有。” “你觉得我现在不正常?病人?还是杀人犯?”他声音蓦地提高,眼神愈加凌厉冰冷,隐隐游走着疲惫的血丝,像是表面的平静即将崩塌。 “……”麦穗儿望着他,半晌,忍泪别过头去,她不是这样……只是担心,只是想找一条最安全的路,若她不信他,怎么会联系警察? “别这样。”麦穗儿拽住他衣边,低头道,“你别激动,我把药带来了,吃几颗休息好么?还有,不要刻意隐忍,无论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行,我……” “都行?”顾长挚又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他伸手捏住她下颔,将她脸抬起来,捂住她泪盈盈的眼睛,低头开始吻她。 眼泪混合在唇齿之间,是苦涩的…… 顾长挚吻得并不用力。 他呼吸绵长,透着压抑。 麦穗儿知道他心里不好过。 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他累了! 缓慢的回应他,两人吻得越发缠绵,呼吸灼烫间,顾长挚忽的偏过头,埋进她肩窝,双手紧紧搂住她腰身。 “你应该信我……”沉默半晌,他哑声呢喃道,“不过他死了,心中却没想象中那么畅快,胸口像堵了一面厚墙。” “我没有不信你。”麦穗儿盯向空中远处,主动抱住他脖颈,“我也知道你的感受。” “不,你不知道。”哂笑着否认,顾长挚往她脖颈蹭了蹭,唇间溢出的热气扑在她肌肤上,“他看我的眼神,他们看我的眼神,那时候……”顾长挚更用力的抱紧她,“真想杀了他们!有那么一刻,有那么几刻,真的很想。” “嗯。”麦穗儿攥住他衣领,泪水顺着眼角流进发梢。 她是无法理解被当做异类和猛兽避讳的感觉,她没有办法体会他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恐惧,这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心理阴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彻底抚平的存在,所以尽管他努力抑制着身体里残暴嗜血的那一面,但“他”并没有彻底消失,一旦点燃火引,顷刻复苏…… 麦穗儿哑声笑了笑,“你真棒!” “整整五天,我没有吃任何东西,锁在房间,不停不停的重复告诉自己,你杀了人,你是凶手,不要再这样遭人憎恶嫌弃的活着,要么他们去死,要么你去死,要么……成为一个正常人。” 第一次。 第一次他愿意向她坦露这样的心理历程。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很安静的像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没事,还有很多以后,慢慢会好的,彻底的好!”麦穗儿一下又一下抚着他背脊,努力抑制眼底的酸涩。 “你要信我,你真的要信我。”顾长挚抬起头,两人距离稍微拉开,他灼灼的盯着她,再一边重复,“你要相信我。” 眼泪瞬息将要决堤,麦穗儿不停点头,她好像从他这句话里听到了他不肯表露的脆弱和无助。 “嗯。”鼻音浓厚的凑上前吻了下他薄唇。 麦穗儿吸了吸鼻子,认真回望他,“你也要相信,我一直都信你。” 目目相触,仿若粘在一起,中间像隔了一个世纪般的沉默。 顾长挚猛地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吮吸。 他们的心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任何再多的言语都是累赘,只能从身体和灵魂的接触上感受彼此的真实。 衣衫不知不觉的落尽。 喘息声心跳声以及窗外冷风的呜咽声,汇成一首和谐的旋律,奏响在散发着灯晕的房间里…… 翌日。 阳光正好。 麦穗儿是被细细密密的碎吻吵醒的,她眯开双眼,正对上他温和的眼眸。 他亲了亲她鼻尖,声音透着清晨低低的嘶哑,“我在等你一起起床,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民警会过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愣了下,许是意识惺忪,脑子压根反应不及,麦穗儿被他又亲了亲眼皮,才陡然清醒,他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摸了摸她脑袋,顾长挚掀开被褥,赤身下床,完全□□。 麦穗儿:“……”她脑子“嗡”一声,又恢复到初醒时懵逼的状态了,直愣愣盯着他身体曲线,麦穗儿眨巴了下眼,虽然亲近过,但…… 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痕迹,背部浅浅几道指甲抓痕罢了…… 拾起地上衬衫。 顾长挚穿上,正欲扣上纽扣时,余光瞥见床上那一张呆滞的脸蛋。 被她表情取悦,他放下手,抬眸望向她。 “……”麦穗儿连忙欲掩弥彰的别开眼。 感觉他的视线仍然盯着她,她尴尬的慢慢把自己沉下去,然后用被子遮住脸。 蓦地,身上压下一道重量。 他扯了好几遍被褥,她拼死不松手,直至轻笑声在半空响起,像有那么点儿取笑的意思。 有些着恼的蹙眉,麦穗儿忍了忍,猛地掀开被子,怒目瞪他。 他却奸诈。 迅雷不及的就俯身啄住她唇舌,他愈加熟练的吻她,耳廓、锁骨、肩窝…… 民警过来时顾长挚率先下楼。 他神情不复昨日的沉重,显得十分平淡。 “是顾廷麒在水中注入迷药将你带到这里?”记录员握着笔刷刷记录着,而后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是。” “他把你带到这里做什么?” “你们可以去问他。”顾长挚不愿多提的轻描淡写道,他会多或少明白顾廷麒的不甘扭曲和愤怒,与他一样,他们都是可怜人,都想用憎恨和报复来慰藉自己的心灵,但现在,他不再需要了! 不知何时,楼上多了一抹纤细苗条的身影。 她倚在栏杆之上,目光温和却暗藏力量,能够感染他的那股力量。 记录员与周遭同事互看一眼,又问,“不好意思,我能问你是如何在那种情形下反抗他并取得成功的么?” 顾长挚从楼上收回视线,“他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而我。”定了定,顾长挚望着他们道,“我身患心理人格方面的疾病,其中一种具有很强的暴力倾向,如果你们有所疑虑,可以咨询我美国那边的主治医生,他会给你们更多证据。” 顿了下,记录员埋头写下,“我们还希望顾先生能够配合……” …… 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 麦穗儿始终安安静静伏在栏杆上。 她视线落定在他身上,看他毫无顾忌的与旁人谈及那些曾不轻易吐露的事情。 真好! “谢谢顾先生配合,不过你的证词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但顾廷麒先生已经涉及商业犯罪,以及恶意唆使他人行凶,我们会先将他带回警署,若后面有需要,我们会请顾先生再走一趟。” 顾长挚颔首,朝楼上的麦穗儿轻轻点了下头,带领他们去地下室。 等四周寂静,麦穗儿扶着栏杆下楼。 她走出城堡,沿着宽敞的道路往前行,然后站在几行枫林中间。 看着金黄的枫叶随风飘落,她伸出手,刚好接住一片…… 站了会儿,察觉身边多了一人,麦穗儿侧眸,冲他淡淡一笑,“怎么这么快?” “不想再看他。”顾长挚与她并肩,眺望远方,“也不想再多关注这些事情。” “嗯!” 牵住她手,顾长挚引着她沿着枫林往西,散步般的走至后山。 遍地枫林随风起起伏伏,煞是壮观。 麦穗儿心情好的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你呢?” “我?”顾长挚弯了弯唇角,转身看她,“等这件事终了,等陈遇安恢复,我想把公司事情交给他去处理,然后……”他笑了笑,“想和你好好谈一场恋爱,谈一辈子的恋爱。” “我们……不是有结婚证么?”麦穗儿抿唇,低眉踮了踮脚跟,忍笑的轻声道。 “可是……”顾长挚单手环住她肩,轻松将她揽入怀里,两人并肩望向灿烂漫野的枫林,“可是我一直不懂怎么谈恋爱,也亏欠你一场正常而浪漫的过程,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将从前没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说得你想谈恋爱好像就会谈一样。”麦穗儿嘴硬的呛声道,心中却说不出的甜。 顾长挚挑眉,望着她自信的轻笑道,“现在市面上不是有很多教人谈恋爱的书?放心,一本一本的看,我总不至于学都学不会……” 日头渐上。 耀眼阳光洒在两人发梢肩上,地上两道影子紧紧团在一起,像是合为一体,像是永远都不会分离…… 后记。 “穗儿。”乔仪这么个大大咧咧的御姐,此刻也有点面色发麻,她附耳到麦穗儿耳边,余光不经意后瞥,忽的不小心对上那张散发着寒意的面庞,陡然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压低又压低嗓音,“你约我出来逛街,你把你家先生带出来干嘛?” 麦穗儿倒是不以为意,她抛给她一个“没事儿”的眼神,朝后方男人展颜一笑。 顾长挚:“……” 他手上臂上腕上少说也拎了十余个购物袋,论重量,当然不沉了。 可沉入深渊的是他面子! 商场逛了两圈,他像一条尾巴亦步亦趋跟在两个女人身后,管付账管拎包,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路人别有深意的眼神。 市面上那什么破恋爱书籍? 简直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狱。 顾长挚怒不可遏极了,但敢怨不敢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阴沉沉的跟着她。 等她们排队买东西时,顾长挚像根柱子般定在一侧,脸色臭臭的。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陡然一下,她不知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顾长挚斜眼睨着面前的小女人,她肩上斜挎着小包,逛累了街,买了杯奶茶,殷红的唇瓣咬着吸管,眼睛眨啊眨的望着他。 很好,他都当了几个钟的劳力工,连一杯奶茶都不给他买? 麦穗儿用力咬了下吸管,眼睛沁出点笑意。 不是他自告奋勇按照恋爱手册的章节内容一章章实验么?这才第三章呢! 抿唇吸着奶茶,麦穗儿朝他走去。 他却别扭,偏生不正对她。 绕了几圈,麦穗儿拽住他衣领,猛地借力踮脚,唇对上唇,然后一股浓郁暖和的奶茶从她嘴里溢出,慢慢过渡到他唇齿之间。 “满意了么?”麦穗儿趁人不注意,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下他嘴角的奶渍,极轻道,“我们明天实验第五章呀,你穿着粉红色围裙,嗯,替我做早餐,想想吃什么呢,吃……” 话未说完,她腰间一紧,顾长挚拎满购物袋的双臂用力将她扣住,蛮横的低头吻她。 他吻得十分用力,像是要将胸口积攒的不平全都发泄出去,他咬她的唇瓣,咬她的舌尖,搜刮她齿间余留的清香…… “顾、顾长挚。”悠长的一吻终于停下,麦穗儿脸色通红的瞪着他,她努力让绵软的声音变得有气势一点,“这就是你说的温温柔柔谈恋爱?你这是强取豪夺。” 眼梢轻佻,顾长挚得意的弯起眼睛,嘴上却正儿八经道,“不好意思,刚才犯病了。” 呸,麦穗儿不好意思的半遮住脸,瞪他一眼,在周遭几记低浅暧昧笑声中快步逃离…… 啧,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借口呢! 顾长挚定在原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哦,那明天继续执行恋爱手册吧,厨房?粉色围裙?强取豪夺?想想还是不错的呢…… 本书由【霎紫明嫣】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