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月情诗》 作者:伊水十三   文案:   方疏净从小到大一直以为自己的竹马容慎川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无趣又板正,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后来两家联姻,方疏净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与容慎川搭伙做了三年“塑料夫妻”。   互不干扰,界限分明。   有好友提起,方疏净也不过随意笑笑:“形式婚姻,各过各的,只要不出事,随他怎么玩。”   她以为,这样的丧偶式婚姻会一辈子持续下去。   -   直到某日,她在灯红酒绿中发现了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容慎川慵懒坐在暗处,美人在侧,神情散漫又随性。   衬衫衣领依旧扣到最上面,但胸前布料上印着的火红唇印热情如火,火辣扎眼。   至于扎了谁的眼,方疏净一噎。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可不止是个书呆子,那副皮囊也没浪费,只需轻轻一抹红印,就能禁欲十足,迷倒不知多少女人。   她扯着笑,装作无意地上前调侃:“玩儿那么开,小心有人逼你负责。”   话音刚落,却蓦地却被容慎川扯住手腕,纤细的手指被迫按在了那处唇印之上。   男人目光灼灼,半含笑意,俯身贴在她耳边,咬字轻慢——   “是谁印上去的,谁就要负责?”   “……”   容慎川轻笑一声。   “所以,夫人终于肯负责了?“   -这世间万千风月,都不及你予我情诗。        嘴硬心软明艳调酒师×心机深沉腹黑大佬   青梅竹马/先婚后爱//双处双初/自始至终彼此身心唯一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疏净,容慎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蓄谋已久。   立意:义无反顾去奔赴。 ========== 第1章 风月   松城,嘉园路。   深黑的夜色被月亮投射下一道清冷的弧光,弧光边缘被道路两旁的金属栏杆反射得凛冽又冰凉。   川流不息的主道中间分支出一条略显狭窄的街道,如树杈一般倾斜着延伸,越往后越透着幽深的寂静。   最近松城的气候仿佛一秒入冬,明明前些天还能穿件短袖就在大街上晃荡,这两天却连穿上外套都觉得冷。   连带着天色也黑得过早。   街道第八根电线杆旁,厚重的木门将里外彻底分割成静谧与喧闹的两个世界。   C.H酒吧内的人算不上很多,但却不减热闹,来往之间各类声线交错,四处巡游的灯光落在人群之中,照射出一片斑斓色彩。   吧台前。   方疏净轻啜一口手边的鸡尾酒,尔后单手撑住下颌,细长的眼尾含笑:“红石榴糖浆是不是放多了啊???”   对面的调酒师“啊”了一声,眉眼间染上点无措,连连道歉:“对不起,镜子姐,我.....”   “哎呀,镜子!!!你别那么严格嘛。”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调酒师的话。   紧接着,只听高跟鞋“哒哒哒”几声,一个娉婷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方疏净旁边,手包往吧台上一放,“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味觉灵敏得过分。”   “我也没想过追究啊,”方疏净对来人毫不意外,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坐直身子,“开个玩笑而已,实习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喝点什么?”   周怀雅看了眼方疏净手边的杯子,“就你这个吧,新加坡司令?”   方疏净点点头,:“行。”   转头吩咐完,她才又端起杯子啜了口酒,慢悠悠道:“你可真够晚。”   “临时有事耽搁了,”周怀雅嘿嘿两声掩饰尴尬,试图转移话题,“你今晚怎么有空约我出来?不是听说有家宴吗?”   方疏净懒洋洋地翘唇:“溜了。”   “溜???”周怀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老公是主角诶,他你敢溜?你也知道你们家那二表妹三表妹四表姐六表姨都对他有意思想勾搭他……你还敢放他一个人……?”   方疏净笑得一脸无所谓,“都说了,形式婚姻,各过各的,只要不出事,随他怎么玩。”   “可……”   “再说,”方疏净唇角笑意未减,晃着杯子,冰块与玻璃叮当作响,“他看得上吗?”   周怀雅闭上嘴,想了想后,认同地点头:“……也是。”   抛开别的不谈,方疏净这张脸是一等一的漂亮。   说得夸张一点,整个松城难得找到比她还漂亮的一张脸,一双眼睛妖得像狐狸,偏偏明艳得不可方物,美得高高在上。   就算置身这样的场合,一袭红裙伴身,也不会沾染半分风尘感。   和方家那群歪瓜裂枣不能比。   她只消坐在这里,就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比如现在——   周怀雅侧身观察了几秒周围,一眼过去就能捕捉到好几个人在蠢蠢欲动。   其中不乏外貌出众的年轻男生。   这让周怀雅彻底释然,举起酒杯和方疏净碰了碰,她扬着声道:“要是容慎川敢找别的女人,你也可以多找几个小鲜肉,就算是丧偶式婚姻,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不对?”   方疏净赞同地颔首,忽然感觉到脊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   像是有所感应,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一切如常。   “……”   方疏净柳眉微皱,抓起一旁的外套披上。   可能只是空调温度低了些。   -   没过多久,酒杯见底,周怀雅脸上浮现微醺之色。   “我去趟洗手间,等我回来啊,”她起身跺跺脚,又凑到方疏净耳边压低声音,“顺便去问问那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行,注意安全。”方疏净捏着空杯,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别走错门。”   “放心,你的地盘,我怎么会走错呢?”   周怀雅冲她抛了个媚眼,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   ……   没了周怀雅在旁边,四周原本就虎视眈眈的各路男性,目光更加肆意地落在了方疏净身上。   有几个胆子大的率先上前,有人拐弯抹角地暗示,有人单刀直入地明示,都被方疏净直截了当地拒绝,从而折戟而归。   这些人实在没什么礼貌,方疏净被问得烦了,索性冷着一张脸,低头开始玩手机。   明晃晃的拒绝摆在眼前,却耐不住一些人的死皮赖脸。   “哎,美女,都是出来玩的,别那么端着,交个朋友又不会怎么样,你说是吧?”   青年一身名牌,模样流里流气,毫不客气地坐到周怀雅空出的座位上,妄图再凑过去一点,“美女,你叫什么,还单身吧?”   方疏净一个眼刀过去,不着痕迹地与青年隔开距离,抬手亮出自己无名指的钻戒:“已经结婚了。”   青年一怔,旋即笑出声来:“这戒指是假的吧?美女,你这样哪儿像是结了婚的啊?”   一口一个轻浮的“美女”,方疏净听得反胃。   不欲与对方争辩,她起身,准备换个地方。   青年见状仍不依不饶,抬手想拦住方疏净的去路。   却在此时,手腕被一股力道紧紧捏住。   “嘶——”青年吃痛,爆了句粗口,抬眼怒视来人:“你特么谁啊?!”   “她确实已经结婚了。”   熟悉的淡漠声线入耳,方疏净一怔,背脊猛地绷直。   抬头往声源处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深邃的眸瞳。   一瞬间——   目光交汇。   男人的眼神冷淡又平静,越过喧闹停在她身上。   似温润的玉,分明毫无攻击性,却有渗入骨子里的凉。   大脑一秒当机,方疏净张张嘴,定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容慎川——   他怎么来了?   青年被容慎川捉住手腕,挣扎几下没挣开,气急攻心之下,语气越发叫嚣起来:“她结没结婚关你屁事啊,你凭什么抓着我?”   容慎川松开手,神情依旧平淡从容。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置若罔闻,微抬手腕,慢条斯理整了整袖口。   头顶光束打在无名指的钻戒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线。   也越发衬得男人的指节线条性感分明。   “凭我是她丈夫。”   哗——   周围吸气声此起彼伏,一片哗然。   无视青年发白的脸色,容慎川缓步上前,帮方疏净整理好稍显凌乱的领口。   “夫人,该回家了。”   “可……”方疏净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小声说:“我朋友她……”   “我会派人把周小姐安全送回家。”容慎川不容拒绝地牵住方疏净的手腕,略一弯腰,附在她耳边:“走吧。”   明明是对于两人而言都显得过分亲昵的动作,主导者却游刃有余得仿佛早已习惯。   淡淡的气息落在耳垂,方疏净无所适从地动了动手腕,又听容慎川继续道:“回去算账。”   方疏净:“……”   完蛋。   -   回家路上,方疏净乖乖坐在车后座的角落,与另一边的容慎川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夜幕与霓虹灯织成幕布,细细密密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   汽车行驶时,外面的风景急速倒退,方疏净盯着窗外发呆,有时甚至觉得灯光也蔓延成了一条条闪烁的细线。   窗玻璃合着漆黑的夜色,映出车内的情景。   另一侧车窗边,容慎川双腿交叠,略显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   岿然不动,似乎闭着眼在小憩。   很累吗?   方疏净透过车窗的反光,暗自猜测。   等了几分钟,没见对方有动静,她于是放下心来,扭头更加放肆地去观察。   车内灯光昏暗,勾勒出男人锋利的下颌线。   即使双眸微阖,眉宇间含着淡淡倦色,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仍让人忍不住心颤。   方疏净坐近了点,没吭声,继续打量。   这张脸她从小看到大,熟悉到连他眉间藏着的一颗小痣,耳垂中间的一道疤痕都如数家珍。   不知道是不是结婚三年聚少离多的缘故,此刻她再仔细看一遍,竟仍会暗自惊艳。   光凭这张脸,松城哪家名媛看了不上赶着倒贴。   奈何这人自小就是一副闷葫芦样,性格板正又无聊,竟生生沦落到与她家凑合着联姻的地步。   念此,方疏净小幅度叹了口气。   可惜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   注意到容慎川领口似乎有些皱起,方疏净强迫症一上头,抬手打算帮他理好。   没想到,手举到一半,容慎川忽然睁开了眼。   ……   “……啊。”   方疏净手臂一顿,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心头一虚。   为掩饰尴尬,她停滞两秒,转而拍拍容慎川的肩膀,欲盖弥彰:“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容慎川没说话,深黑的瞳眸里情绪不明,薄唇冷冷抿成一线。   方疏净十分自觉地收回手。   紧接着,她就被男人大力扣住后脑勺,按进了怀里。   骤然间失去平衡,方疏净忍不住惊呼一声,又感觉到容慎川的手丝毫不费力气地伸进她的外套里,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地在她的锁骨处游移。   明明指尖是微凉的温度,方疏净在此时却只觉烫得惊人。   结婚三年来他们鲜有如此暧昧的时刻,不曾想这人做起来却熟练地过了头。   方疏净胸口莫名地有些发闷,不悦地想要推开容慎川:“你干什么,说好的不能……”   话音在闻到自男人身上传来的浅淡酒气时,戛然而止。   她怔了怔,捏紧容慎川胸口的衣料,试探着问:“容慎川,你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国际惯例,每天更新之前,上一章评论区发红包。   以及,提醒一下——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哦。   等成年了,我请你们喝。   -   以及,下本开《带你回家好不好》,有兴趣的可以去收藏一下。   文案:   贫穷女大学生顾照曦,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   后来爷爷意外离世,只留下了一个遗愿:花光他的遗产。   而在顾照曦的印象里,老爷子唯一的遗产就是他的老房子。   正当她一口答应,打算卖掉老房子时,却惊闻自己即将继承老爷子留下的百亿家产。   顾照曦:……救命?   #难度突然从简单变成地狱怎么办?#   -   首富之子景臾,向来桀骜不驯,张狂不羁。   一日以一挑十后,躺倒在漆黑的小巷中修养体力时,正巧被路过的顾照曦撞见。   面对女孩儿带他回家的请求,他嘲讽般勾起一个笑,薄薄的眼皮散漫掀起:“带我回去?你恐怕养不起。”   却见女孩儿的双眼倏地亮起,直接将一张黑卡塞入他的怀中:“那,这些够不够?”   “不够的话,我还有!”   景臾:?   -穷得只剩钱的贫穷女大学生x更有钱的酷哥   -sc双初1v1   -无逻辑的有钱人谈恋爱小甜文 第2章 风月   容慎川把方疏净往怀里又带了带,声线沉沉:“嗯。”   方疏净了然。   方家如此大张旗鼓地办家宴,为的就是庆祝容慎川近日顺利坐稳容家掌权人的位置,为长达三年的家族内斗画下最为重要的一个句号。   容慎川作为当之无愧的主角,想要攀上关系的不知凡几,前去敬酒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怪不得他今天那么反常。   要知道,结婚这三年来,两人界限分明得不是一点半点,今天光是容慎川来找她就已经足够惊悚,更别提现在还拉着她往怀里按。   如果容慎川真的还清醒着,那方疏净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个塑料老公是不是换了芯子。   弄清楚事情原委,方疏净试图掰开容慎川的手。   奈何两人力气悬殊巨大,任她怎么使劲也掰不过去。   掰了一会儿,方疏净破罐子破摔地选择放弃,索性换了个舒服的方式窝进容慎川怀里。   耳边是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手底下隔着硬挺的布料,隐约能感受到分明的肌理。   灯光被遮挡,方疏净闭上眼睛,感官愈发清晰。   容慎川拥着她,掌心温热源源不断透过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意外的温柔珍重。   “……”   方疏净忍不住再蜷了蜷身子。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他们是一对正常夫妻的错觉。   -   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卷着阵阵寒风,稳稳停靠在昭阳路二十三号。   下车时,容慎川似乎清醒了几分,方疏净顺势从容慎川怀里退开,挣扎着下车。   脚一沾地,凉意便无孔不入地钻入外套缝隙。   方疏净拢紧领口,脚下高跟鞋随着步伐频率的加快,“蹬蹬”作响。   穿过自动打开的大门,一座上世纪风格的欧式洋楼映入眼中。   这栋楼是两人结婚后,容家老太爷送给他们的婚房。   方疏净推开大门后,脚步顿了顿,才凭着记忆上楼。   平日里,只要容慎川不回来,她也难得住这儿。   好久没回来过,竟有几分陌生。   早先得知二人都要回来,佣人已经放好了满浴缸温度正好的洗澡水备着,但这会儿方疏净没什么心情好好享受,半个小时左右便收拾完从浴室里出来。   她平日对于保养护理不甚上心,就连头发也只吹到半干,披散在脑后,发尾还闪着水润的光泽,随着她的走动小幅度晃荡。   房间里,属于容慎川那一边的灯光已然熄灭,只留她这一侧的台灯幽幽亮起。   方疏净没急着睡觉,坐在床沿刷了会儿手机,直到身旁呼吸声趋于平稳,才摸摸干透的发丝,掀开被子躺下。   还未躺稳,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息覆了上来。   容慎川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抵在一方狭窄天地内,俯身去轻咬她的锁骨。   方疏净下意识地抗拒,却又被弄得浑身发软,酥酥麻麻地连抬手都无力。   富有侵略性的气息进一步攻城略地,粗粝的指腹自胸口一路滑下,方疏净从没体验过这些,仰着脖子被迫承受。   大脑一片空白,她勉力眯眼,偷偷观察容慎川。   夜里视觉被削弱,看不清容慎川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漆黑的眸中的欲念,如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束缚。   叫停的话语被堵在喉间。   方疏净轻轻合上眼——   本来就是夫妻,进行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灼热的吻顺着颈侧一路延伸到耳畔,容慎川闷哼一声,哑着声开口。   “苏苏。”   “……”   只一瞬,方疏净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她不叫“苏苏”。   容慎川在人前会唤她“夫人”,而在人后,只会礼貌而又疏离地叫她全名。   果然是认错了吗?   原本隐隐期待的心情如同被泼下一盆冷水,飞速冷却。   气氛一下子静得可怕,方疏净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容慎川。   “容慎川,你清醒一点。”   说话时她气息不太稳,说完便转身背对容慎川,不再理会身后的动静。   思绪混乱间,她狠狠闭眼,忽觉一阵屈辱。   容慎川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其实知道的,容慎川有个白月光,姓阮名苏,贯穿他的整个中学时代,甚至被传为一段佳话。   作为与容慎川自幼稚园开始便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方疏净自然也见证了其中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后来高中毕业,容慎川出国,她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阮苏的感情会逐渐减淡。   却没想到,直至现在,他还对她念念不忘。   方疏净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说不上吃醋或者幽怨,毕竟塑料夫妻本就没什么感情存在。   她只是觉得,作为容慎川的合法妻子,自己的丈夫在床上还不忘念叨白月光的名字,这让她有点没面子。   要真喜欢成那样,当年为什么一直闷着不肯说出来,非要到现在勉勉强强与她拼凑婚姻,再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自动忽略胸口闷闷的情绪,方疏净抿着唇,紧紧攥着被子一角,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第二日方疏净醒来时,身侧的被单已然冰凉。   显然容慎川已经离开多时。   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方疏净挣扎着坐起,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转眸便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双高跟鞋。   是她前几天看上的一款。   迟钝如她,在眨了好几下眼之后,终于想起了昨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容慎川对这种日子记得清楚,就算工作再忙,礼物也不会落下。   但也仅限于此。   方疏净坐在床头想了想,最终打了个电话给管家,吩咐他帮忙订一对袖扣,送到容慎川的办公室去。   算是礼尚往来。   她懒得花心思选款式。   反正容慎川也不会戴。   做完这些,她起身收拾妥帖后,下楼吃早饭。   对于早餐,方疏净的口味十分单一,除了豆浆和油条,这么多年来没尝试过别的。   夹起切成小段的油条压进豆浆,方疏净观察着豆浆一点一点浸润酥脆的油条,任由放在一旁的手机叮里当啷地响。   屏幕上显示“助理”二字。   直到铃声快要结束,她吃完一块油条,才不紧不慢地接通电话,放到耳边:“什么事?”   “镜子姐,”小助理柚子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忘记了,十一点有场直播?”   “没忘。”方疏净抬眼看墙上挂钟,指针指向上午十点。   她喝一口豆浆,睁眼说瞎话:“在路上了,放心。”   那边听了,总算放松下来,“那就行,我们继续准备了。”   “嗯。”   挂断电话,方疏净仍不着急,细嚼慢咽地解决完早餐,终于在挂钟显示十点半的时候,提着包出了门。   从车库里挑辆自己喜欢的车坐进去,油门下压,火红的玛莎拉蒂顿时如流光一般驶出宅院。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C.H酒吧后门口。   方疏净推门进去时,柚子刚把今天直播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听见动静扭头,原本紧张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笑意。   “镜子姐你终于来了!今天有什么打算来着?”   方疏净又检查了一边器材,确认不会出错后,懒声回道:“看心情。”   柚子不知道这是多少次听方疏净说这个词儿,近乎盲从地点头,“那我还是老样子,你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好。”   与其他正常主播不同,方疏净走上这条路纯粹是闲得无聊,没想到当年用“Jinz”这个名字随手开的直播,竟然真的小火了一把。   凭着一张漂亮得出众的脸和精湛的调酒技术,即便任性得直播时间不固定、直播内容随心所欲,人气仍居高不下。   甚至就连之前被催着随便发的一个妆面教程,都能轻轻松松爬上站内榜首。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方疏净提前一点进到直播间,对着摄像头补了补口红。   补好口红,再一看弹幕区,已经开始疯狂刷屏:   【一进来就看到放大版盛世美颜,我晕了,这是什么神仙美女!】   【皮肤太好了,凑那么近居然都找不到瑕疵,这就是我和仙女的差距吗?】   【今天的眼妆好好看!!】   ……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正经的弹幕飘过:   【今天做个什么?】   【Jinz小姐姐今天不然来杯水割?#滑稽】   【水割!水割!】   【我看不如来一杯拉莫斯金菲士,Jinz小姐姐不会拒绝的对吧?】   ……   有人提起,就有人起哄,附和的弹幕越来越多,自然引起了方疏净的注意。   她小声读了读上面的内容,唇角弯起一抹弧度:“真要水割?”   说完,她把杯子放在了镜头前,笑眼弯弯:“那就试试水割威士忌吧。”   【卧槽我们开玩笑的,不要啊!!】   【刚才是谁点的水割,我保证不打死你:)】   ……   引起这般反应的原因无他,一杯水割威士忌的制作方法,无非是一直搅拌,过程重复,耗时较长,很难让人提起兴趣。   但方疏净随心所欲惯了,无视底下哀嚎一片,说做就做。   冰块与威士忌碰撞,剩下要做的就是一直不停的搅拌。   【快停下来!我们知道错了呜呜呜呜!】   【一直转圈圈一直转圈圈,我好像有点晕了……】   ……   弹幕里虽然一大批类似这样的言论,但观察直播间人数,竟然不减反增。   【就算调酒过程无聊,看美女姐姐也值得了!】   【Jinz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三百六十度无瑕疵的啊,人比人气死人……】   【出道吧,求求了嘤嘤嘤!】   ……   方疏净垂着眼,看起来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其实暗地里,隐在吧台下的另一只手,已经点开了消息框。   发消息的人她备注的叫“安妮”,是个美妆博主。   在方疏净的印象里,这人似乎和她结过怨。   原因在于上回她的那条妆教,刚好赶上了网站的某场活动,视频挤掉了那人榜单第一的位置,也让那人辛辛苦苦刷出来的数据功亏一篑,让其与奖品失之交臂。   也正因此,后来这位没少在背后编排她。   具体的方疏净不清楚,那些八卦都只是柚子曾经在她耳边念叨的时候,被她偶然间留意过一点而已。   这会儿居然给她主动发消息。   怕是来者不善。   【安妮:过两天那个活动,你找到男伴了没有?】   男伴?   方疏净读完这条消息,疑惑地拧眉。   【Jinz:为什么要找男伴?】   网站这次与许多时尚品牌达成合作,将要共同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群英荟萃,众星云集,而方疏净和安妮都收到了邀请函,将作为嘉宾出席。   此次活动允许嘉宾带一名男伴或女伴出席,但也不是硬性规定,所以方疏净直接无视,差点都忘记了这一茬。   再读一遍消息,方疏净脑子里稍微转了个弯,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就是准备找她炫耀男伴吗。   果然,几乎在方疏净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安妮给她又发了条消息。   【安妮:你居然找不到吗?到时候有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吧,你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Jinz:?】   【安妮:我男伴是容氏的容总,你要是缺的话,我问问他手下能不能找到一个?】   ……   要不是现在还在镜头前,方疏净恨不得冷笑出声来。   一边诅咒她出状况,一边暗讽她只配挑她男伴的手下?   容氏容总,除了容慎川还能有谁?   很好。   心系白月光,还同意自己对头的邀约,每一个做法都是在打她的脸。   这是对她这个妻子有多不满?   【Jinz:不用,容总那种无聊的男人我都看不上,更别提他手下。】   放下手里搅动的吧勺,方疏净把杯中酒液倾倒干净,换上另一盏干净的杯子。   “再给你们做杯僵尸,”她皮笑肉不笑,“祭奠我那死八百年又从坟里跳出来了的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才开学,事情有点多,这两天更新时间可能会晚。   固定日更,等忙完了会恢复九点准时更新。 第3章 风月   方疏净话音落下,弹幕也同步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Jinz女神居然结婚了吗!!我都不知道!!】   【前面那个才知道的是新粉吧?咱们老粉都知道,Jinz虽然结婚了,但那老公就相当于个死人哈哈哈哈哈】   【真的吗真的吗,那Jinz小姐姐干脆把那老公踹了吧,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   方疏净从不避讳自己已婚的事实,所以类似的调侃在直播间里极为常见,她早已经习惯。   最后切一片菠萝做点缀,方疏净调了下摄像头角度,语调云淡风轻:“你们少说点,老提这个不吉利。”   -   直播结束后,连着两天方疏净都没回昭阳路的宅子。   就算管家打电话给她,几次三番提及容慎川在家,她也假装没听懂暗示,在外头自在逍遥。   两日后,望江地产旗下某豪华酒店。   宴会现场位于酒店后院的玻璃温室,温度适宜,外头阳光正好,穿过被专程清理好的玻璃板,剔透漂亮。   花园设计独具匠心,不似平日的奢华与辉煌,处处洋溢着春日气息。   这次活动不愧为大手笔,为了使嘉宾的礼服与“春”的主题做到完全呼应,礼服统一由参与此次活动的各知名服装品牌赞助。   方疏净本该在前一晚便入住统一安排的酒店,但由于某些突发意外导致的行程冲突,直到第二日宴会即将开始前,才姗姗来迟。   捏着属于自己的房卡上楼,还没出电梯,就和安妮狭路相逢。   安妮手机麦克风还悬在唇边,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喜气洋洋,看起来是准备坐电梯下楼。   看见方疏净,她垂下来的那只手下意识攥紧了礼服裙摆,眼中似乎有一缕心虚划过,很快又被微小的得意所覆盖。   “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儿,竟然连一刻也不能早来,”她故意出声讽刺,“是真不怕掉链子。”   方疏净对此类明嘲暗讽向来不放在眼里,眸子懒懒垂下,往前迈两步,示意安妮挡了她的路。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安妮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她咬咬唇,轻哼一声,与方疏净错身而过。   同时故意扬声,对着手机麦克风,掐出娇滴滴的嗓音——   “容总就要到了吗?我这就下来接您!”   “……”   方疏净步子没停,目不斜视地行至走廊尽头,打开最后一间房门。   柚子在房间里等候多时,见她过来,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蹦起:“镜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差点要急死了!”   方疏净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注意到柚子之前给她发的一串串消息。   “抱歉,刚才在开车,”轻声道了歉,她不再浪费时间,从衣柜里取出准备好的礼服准备换上。   刚取下衣架,她动作忽然停住。   “柚子,”她突然出声,“今天有人进过这里吗?”   柚子“诶”了声,诚实地摇头,“我一大早就过来了,没见有人进来过,怎么了?”   方疏净沉默了一下,把礼服展示给她看。   裙摆的外纱不知被谁划了一道,出现了一条十分夸张的人为割裂痕迹。   柚子在看清情况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天啊!”她一副天塌了的模样,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对不起啊镜子姐,早知道我进来之后该好好检查一遍的,我以为不会有人进来的……这到底是谁干的啊!”   现在补是补不了了,活动即将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不仅影响了方疏净正常参加活动,更要支付一笔不菲的礼服赔偿金。   柚子年纪小,出了这件事,仿佛天塌了一般,眼见就要掉眼泪:“镜子姐,都怪我,我来得那么早,却疏忽大意到这种地步……”   “没事。”   与柚子的反应截然不同,方疏净有些冷静得过分。   把礼服丢在了一旁,她不紧不慢地拿着手机打字,未见丝毫慌张,“这件事我来处理。”   -   活动现场。   安妮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与人寒暄完,突然感觉到身旁容慎川的异样,抬手想借此挽住他的手臂:“容总,怎么了?”   容慎川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起身淡淡道:“安小姐,失陪。”   安妮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去到品牌方那一边,不知道与对方谈了些什么。   他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而品牌方那边的负责人满脸堆起了笑,点着头似在奉承。   容慎川回到座位上,安妮当即好奇地凑上来:“容总,您刚才去做什么了?”   “帮我太太处理一些事。”容慎川手指微屈,靠着桌面。   “太太?”安妮微惊,低头才发现容慎川无名指上有枚钻戒,“容总结婚了?”   “嗯,”容慎川不欲多说,客套地转换话题:“结束后,沈则会派人来停车场接你,到时候他与你联系。”   提到“沈则”二字,安妮眼神几分躲闪,不太情愿地应了声。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安妮的注意力被带过去,当看清自门口款款走近的身影时,努力支撑的表情顷刻崩裂。   方疏净提着礼服裙摆,走得轻巧又翩然,微卷的发尾缀着碎钻,流光溢彩。   她的五官本就深邃立体,不需要太浓的妆,光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悠然眼神,浑身风情自然流露,就能吸引住全场的目光。   仿佛天生的主角,明媚耀眼。   而那身礼服——   不是计划好的那套。   安妮指甲掐进掌心,忍住满肚子探查的想法,看向不远处的品牌方。   似是没注意到服装有变化,负责人仍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有议论声悄悄在她耳边萦绕。   “我想起来了,这条裙子好像是上一季的高定……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得有六位数了?品牌爸爸那么舍得??”   “谁知道呢,不过Jinz嘛,区别对待也说得过去……”   “……”   安妮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不应该是这样。   强忍住心慌,她拿起杯子与容慎川碰了碰,“容总……”   容慎川没理会她,目光轻描淡写扫过去一眼,在方疏净身上停了会儿,便自然地收回。   ……   方疏净自然注意到了容慎川的目光。   这男人坐哪儿都是焦点,根本无法忽视。   她也回看一眼,却发现容慎川并没有看着她。   身旁还坐着一个安妮。   霎时间失了心情,方疏净也不再注意那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既然他假装不认识她,她也假装不认识他就好。   想来容慎川也并不愿意让外界认识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容太太。   也是,当年他们结婚的事情,除了圈里人,少有人清楚情况。   除了容慎川已婚,风声被控制得死紧。   而那些知道消息的,也只知道容慎川娶了方家小姐,不知道方疏净其人。   一入座,身旁服务生就识趣地为她添上香槟。   挨着她的几位也纷纷试探着与她交谈。   方疏净心不在焉地听着几个人叽叽喳喳,抿一口香槟,柳眉轻皱。   ——这酒质量不行。   放下杯子,她双手抱臂,一脸沉思,看起来生人勿近。   热脸贴冷屁股,周围几个人讪讪熄火,难免因尴尬而腹诽。   方疏净余光睨一眼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无非是她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但她没心思多做揣摩。   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在人际交往方面花心思的人,更别提这群各怀鬼胎心思复杂的塑料姐妹花。   活动对于方疏净而言过分无聊,上头人致辞的时候,她借着这会儿空隙,给容慎川发了条消息。   【谢了。】   礼服这事儿没容慎川,她自己出面解决,可能还得费些功夫。   容慎川没回她,应该是没看手机。   陪美人陪得挺专注啊。   方疏净了解容慎川,深知在这类场合他是怎样一副人模狗样。   懒得再回头看,她俯身,悄悄捏着自己的小腿肚。   她今天穿的是容慎川送她那双鞋,新鞋鞋跟高,磨脚又累人。再怎么漂亮也没用,她当初有多种草,现在就有多想脱掉。   感觉脚后跟似乎已经磨破了皮,开始微微泛疼,方疏净略一思索后,趁着上头讲话的空隙,猫着腰用最小的动静离座。   她对疼痛的感官比常人敏锐,待会儿还得走动,她不想忍着痛坚持,于是打算换双鞋。   在经过容慎川那边时,她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容慎川好像没注意,反倒是一旁安妮的表情不太对劲。   安妮本就全程紧盯方疏净,特别在发觉容慎川的注意力若有若无落在方疏净身上后,心头的敌意更为深重起来。   警惕到连方疏净刚才给容慎川的那个埋怨的眼神,她都能自动解读为勾引。   长久不甘的情绪在这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新仇旧怨一桩桩一件件冲昏头脑,安妮偷眼观察方疏净小心翼翼往后走的动作,恶念自心头涌起。   她假意侧头与容慎川交谈,桌下一条腿暗中挪动一点,对准方疏净的裙摆,毫不犹豫地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以后固定晚九点更新。   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柚柚推文 第4章 风月   方疏净没想到安妮会在这种场合沉不住气,感受到裙摆传来的拉扯感后,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努力站稳身形的同时,回头低斥:“你做什么!”   她极少在这类公共场合表达明显的怒意,这次难得例外。   暗地里的小动作她也就忍了,能秋后算账她绝不乱发脾气。   可她这回实在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安妮居然能大胆到这个地步。   安妮被方疏净骤然锐利的眼神一刺,心头惊慌乍起,条件反射挪开了脚。   可还是没来得及。   方疏净刚才一心把注意力放在安妮身上,无暇顾念其他。   动作拉扯间,裙摆殃及鞋跟,她姿态本就摇摇欲坠,为稳住身形向后退一步,又被地面的凸起绊了一跤,猝不及防直直往身后的水池仰倒——   后背触及冰凉的池水,方疏净生理性哆嗦了一下,闭上双眼。   下一秒,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大力,持续半秒的天旋地转后,她被人稳稳拉了回来。   紧接着,在方疏净还没来得及睁眼时,一件尚带体温的西装外套迎头罩下,挡住了她被沾湿的后背。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方疏净想也没想,便用力拢紧了外套。   对周遭的骚动充耳不闻,方疏净低头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次掀起眼皮时,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皮鞋。   容慎川静静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她眼前的光线,投下一片带点压迫感的阴影。   居高临下望着她的时候,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   仿佛刚才差点落进池子里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与他无关。   方疏净愣了一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这件西装外套是谁的。   指尖捏得更紧了几分,她与容慎川对视半晌,忽然扬起一抹极为官方的笑:“容总,谢谢了。”   既然他想保持绝对的距离,她就如他所愿。   旁边有工作人员上前,想要带她去休息室。   “稍等,”方疏净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先等等,双手抱臂,扫向安妮的眼神蕴了讽刺,好整以暇地轻声开口,“我还有正事要处理。”   安妮肩膀一抖。   方疏净提起裙摆,展示给她看。   娇贵的面料经历了方才的蹂.躏,已然糟糕得不成样子。   “安妮小姐,这件事你负全责,没意见吧?”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但横竖都带着明晃晃的施压,不给人一丝拒绝的机会。   养尊处优惯了,方疏净对这方面的气质拿捏得收放自如,她说话的时候,余光还不忘戏谑地瞥过容慎川。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兴师问罪,安妮的脸色难看得几乎能与锅底媲美。   她死死盯住方疏净的裙摆许久,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毕竟是六位数的赔偿金额,方疏净本以为安妮会与她再讨价还价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这反倒让她感到几分意外。   偷眼观察到不远处仍毫无反应的容慎川,她豁然开朗,心头嘲讽意味更浓。   怪不得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人有心纵容。   低声让服务生帮把手机拿过来,方疏净不欲再在这些地方浪费时间,直接调出一个视频,丢给安妮。   “还有另一套礼服的问题,我就不追究了,等活动结束,品牌方会亲自来与你沟通。”   话音轻飘飘落下的同时,安妮盯着手机上的监控回放,满眼不敢相信。   “那天的监控不是……”坏了吗?   为什么她派遣助理偷摸出入方疏净房间的过程,还是被完完整整记录了下来?   方疏净轻嗤一声,从安妮手里拿回手机,“楼层监控出异常时,会启用备用摄像头,望江地产旗下所有产业都是这样,缺乏常识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熟悉——   毕竟是她方家的地盘。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毕,方疏净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转身。   离开前,她还是没能憋住,开口刺了下容慎川。   “容总下次挑人的时候,眼光别那么差,跟这些阿猫阿狗待在一块儿,真的很掉价。”   说完,她压根不理会别人的反应,越过隐隐骚动的人群,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一场闹剧结束,会场里的气氛经过短时间的僵硬,重新恢复正常。   回到座位上,安妮忐忑地深呼吸许久,才总算稳住情绪。   她双手绞在一起,紧张的扭头,冲容慎川试探道:“容总,这件事,您可以不告诉沈先生吗?”   想了想,安妮又急忙再三保证:“就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一定会注意……”   容慎川轻轻瞥她一眼,她仿佛被寒意冻了个结实,不敢再说话。   “抱歉,”容慎川单手整理好领带,不紧不慢起身,与安妮拉开距离,“我想,这件事沈则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忙,我帮不了。”   “安小姐,恕我失陪。”   安妮瞳孔骤缩,心中最后一缕希冀土崩瓦解。   她明白,自己这回算是完了。   -   容慎川还未走出会场大门,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看清来电人是谁后,容慎川薄唇抿成一线,接通时语调冷得吓人:“讲。”   那边沈则声音夹着歉意传来,“对不起啊老川,安妮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等我回国,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这些年过于浪荡,在女人方面出手一向不吝啬,这次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又耐不住安妮一个劲儿的软磨硬泡,也不会让容慎川替他去。   却没想到竟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容慎川“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冷硬,“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再找我。”   ——若非之前欠了沈则人情,他断然不会帮这么无聊的忙。   听出容慎川的些许不对劲,沈则蓦地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开口:“不对啊,老川,你平时不会在这方面计较的吧?怎么感觉你这次……很生气?”   容慎川没应声,就当默认。   沈则心里的猜测逐渐清晰几分。   他咳嗽两下,压低声音确认:“不会是……被嫂子看见了吧?”   “……”   容慎川没承认也没否认,手指微动,挂断电话。   轻揉泛疼的太阳穴,容慎川停下脚步,望向眼前的门牌——   “休息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容总为火葬场事业添砖加瓦的一天。 第5章 风月   休息室内。   方疏净单手拢好外套领子,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   她不习惯别人看见她这幅狼狈模样,所以工作人员早已被她支走,这会儿整个休息室只剩她一人,显得过分空旷安静。   容慎川进去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女人精致得过分的一张脸此刻冷得几乎能凝结出薄霜,原本精心做好的发型就算因着那一摔变得些许凌乱,也不减半分风华,反倒更显娇媚。   开门时外面吹进来一小阵风,吹得她忍不住颤了颤。   方疏净抬眼认清来人后,脸色愈发沉下去几分,脚尖勾着的高跟鞋晃了好几下,才止住直接踢出去的念头。   “怎么,不去陪你那小情人了?”她没好气地抱臂,往后靠了靠,抬起下颌,“还是说,来找我要回你的外套?”   容慎川对她满口讽刺充耳不闻,反手关好门,朝她慢悠悠靠近。   “如果我说是呢?”   方疏净眼睫睁大,下一刻直接把自己肩上的外套扯下来,揉成一团朝他丢过去,冷笑道,“行,我还没见过你那么小气的男人,既然嫌我占用你的外套,当初就别死撑着你那副绅士样儿——”   容慎川稳稳接住方疏净扔来的衣服,停在方疏净身前,弯腰再次帮她披上,顺势坐在她身边。   “开个玩笑,”他手掌若无其事地抚过方疏净肩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安妮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让我帮忙陪她出席这次活动,我不知道你也在。”   “哦。”方疏净挑眉,不咸不淡地冒了个声音。   虽然解释合情合理,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非常讨厌容慎川这种说什么都不带起伏的语调,开玩笑如此解释也如此,仿佛万事都入不了他眼,古板又无聊得令人莫名烦躁。   还有——   什么叫“他不知道”?   这不就差摆明了告诉她,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火气隐隐冲上来,方疏净忍不住阴阳怪气:“连自己太太的行踪都不知道,容总还真是放心自己头顶的颜色。”   容慎川没有生气,平静回答:“我无权干涉你的行踪,在此之前,你也曾让我不要管你。”   “……”   方疏净一噎。   她记性老是不好,闭着嘴在脑子里辛苦回想了许久,才总算记起来。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刚结婚那段时间,是她先主动约法三章,制定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规则。   自知理亏,方疏净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行了,容总如果只是想跟我解释这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您现在可以继续去陪那位安妮小姐,我让司机来接我回去。”   说完,方疏净自顾自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拨通司机的电话后,把手机放在耳边,借此掩饰那点微小的心虚。   两秒后,休息室里一道铃声突兀响起。   容慎川拿出手机,方疏净好奇地看过去——   发现屏幕上大大的来电人,赫然显示着她的名字。   “……”   心头一惊,方疏净迅速看向自己手机屏幕。   上面备注的“死狗”二字格外扎眼。   ……糟糕。   一手滑,居然打错了人。   还打到了自己老公的手机上。   而这人还就他妈坐在自己旁边,稍微低个头就能看见自己给他的备注,社死近在眼前。   ——这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型尴尬现场。   只一眼,方疏净立马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挂断了电话。   捂着屏幕努力不让容慎川发现自己给他的这个备注,她故作镇静道:“啊,打错了,我重新打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   “一起回家吧,”容慎川道,“我不回去陪别人了,今天只陪你。”   -   车上气氛很安静。   容慎川专心开车,目不斜视,而方疏净自觉无聊,低头玩手机。   除了车内导航偶尔的提示音,没人出声。   走之前方疏净已经换回了来时较为方便的那套衣服,后面粘滞许久的冰凉感消失,轻松了许多。   她玩了会儿,又把椅背往下调一截,舒舒服服地半躺着,继续往下刷着咨询。   这时@栏突然出现许多提示,她于是带着疑惑,点开去看。   原微博是两张照片,都关于她。   【求助,这个小姐姐是谁,我心动了!!】   点开大图,一张是刚进会场时的抓拍,另一张则是……   她落水时,不知道是谁趁乱来的一张偷拍。   而底下评论区齐刷刷地@她——   【@Jinz是我们宝藏博主镜子美女!!会调酒的美妆博主了解一下!!】   【呜呜呜是@Jinz!!谢谢博主的分享,姐姐真是毫无死角,摔个跤都能摔得那么漂亮。】   【那个眼神配上湿漉漉垂下来的头发,救命,我死了!!】   ……   有人质疑会不会是故意为之,反而被在现场的人仔仔细细科普了一遍来龙去脉,顺便又甩了几张图出来。   刚好是容慎川拉住方疏净的瞬间。   短短两分钟,楼中楼炸了。   【卧槽这个男的是谁??和我家镜子看起来配一脸啊!!!】   【容氏底层员工来报道……这是咱们老板,听说已婚,所以……】   【镜子姐也已经结婚了,但是不得不说,这张图拍的太有感觉,我真的不自觉地嗑……】   ……   方疏净认认真真看完评论,转头仔细观察照片许久。   随后陷入迷惑。   这届网友还真是什么都能嗑起来,她和容慎川这种人前不认识人后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关系,居然会被说有感觉。   她怎么没看出来。   其实方疏净还蛮想把这张照片给容慎川看看,问问他什么感想。   可是她没胆子。   容慎川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份专注让她本能地不敢打扰。   就在这时,周怀雅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周周:你看到那张图了吗?】   【你周周:参加这种活动你难得带上你老公呀,他怎么同意的?】   想也知道是哪张图。   方疏净动动手指,很快回她。   【Jinz:他不是陪我,是陪那个安妮。】   周怀雅默了会儿,才又发过来一大段。   【你周周:不是吧,就安妮那个样?容慎川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当年他喜欢阮苏那种绿茶就算了,怎么到现在眼光还这么不咋地??】   “阮苏”这个名字甫一入眼,方疏净原本微微翘起的唇角一下绷直。   【Jinz:谁知道呢,不过阮苏其实也还好吧,的确是男生们都喜欢的类型。】   不然容慎川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守身如玉到现在了。   ——就连在床上也念叨这个名字。   偷眼朝容慎川看一眼,她垂下眼帘。   做贼似的。   刚想给周怀雅解释一下安妮的事,对方却明显比她更沉不住气,火速为她打抱不平。   【你周周:不是吧,你居然真不计较啊?】   仿佛打开话匣子,周怀雅连着噼里啪啦发给她好几条。   【你周周:你是不知道,阮苏这几年不是一直在国外吗?听说她结了一次婚又离了,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每一次都声称那是真爱,逢人就哭唧唧地说前任让她伤透了心,婊里婊气的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你周周:后来你猜怎么着?翻车了呗,造谣前任结果踢到铁板,对方来头不小,让她不好过了好一阵子,现在打算回国了。】   【你周周:她最近在邀请人参加同学聚会,我猜她是想……所以你多看着你老公一点,别到时候这俩人旧情复燃,真出了啥事儿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末了还给她发过来条语音。   能看得出十足的义愤填膺。   在车上方疏净不敢放语音,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个容慎川。   她于是点住语音条,打算转文字。   然而指尖刚放上去,屏幕莫名跳了下,触控有一刹那的失灵。   语音条没能按得住,周怀雅豪气万丈的话音通过扬声器,结结实实响彻了整个车内——   “不过也别怕,不就是个阮苏么?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样,咱大不了就离婚,姐姐这儿男人资源多,保准你不会空虚寂寞!”   方疏净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霉运,所有尴尬意外总与容慎川有关。   她手忙脚乱想点语音条停住这段语音,却不小心又播放了一回。   “大不了就离婚,姐姐这儿男人资源多——”   “……”   完蛋。   这回玩儿脱了。   绝望地熄屏,方疏净不太敢面对容慎川。   余光十足谨慎地瞥过去,她果然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容慎川虽然看上去毫无反应,仍专心开车,但周身的气息却明显冷了下来。   低沉的气压使整个车内充斥着压迫感。   紧张又令人心慌。   方疏净不舒服地动动身子,撑着座椅坐直。   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容慎川,你是不是生气了?”   ——因为阮苏? 第6章 风月   后面那个猜测方疏净终究没有问出来,她怕再提阮苏的名字,容慎川能直接把她从车上赶下去。   毕竟在她所有听过的故事中,男人初恋的名字永远是个禁区,你也不知道触及这个禁区后,这人会变成什么样。   容慎川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方疏净于是又唤了他一声,假装善解人意,也想借此缓和一下僵滞的气氛:“容慎川,没事的,你直接说你生气了就好,我都知道,你没必要憋着——”   猛的一阵推背力袭来,方疏净身体被迫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去,贴在座椅靠背上。   突如其来的错愕间,话音止住。   容慎川踩下刹车后,手掌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提醒她:“到了。”   方疏净缓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已经进了自家的院子。   路上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容慎川的身上,居然连到家了都没意识到。   ……   垂下眸子,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拉门下车,只往车里留了句“我去洗澡”,便迈着凌乱的脚步跑开。   她实在揣摩不透容慎川的心理,要再这么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无法呼吸。   事实证明,两个缺少沟通的人,根本无法交流。   洗澡时,方疏净闭着眼,满脑子都萦绕着这句话。   水流哗哗声中,隐约能听见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方疏净知道这是容慎川回了房间。   不愿意出门就撞见自己今天的尴尬源泉,方疏净放弃自己刚才只想简单冲洗一下的念头,硬生生把洗澡时间拖长到了一个小时。   外面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猜测容慎川已经离开,于是关水,换上居家服从浴室走出来。   不曾想,刚一推开浴室门,她就与容慎川打了个照面。   男人应该也是刚洗完澡,身上还穿着浴袍,黑发微湿。   他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电脑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更显神情专注。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身后打出柔和的光晕,安静得不容人打扰。   见容慎川无暇理会自己,方疏净放心下来,轻手轻脚地打算绕过他出房间。   在经过容慎川身边时,桌上的手机不适时响起,打破了这片努力营造的安静。   方疏净被吓了一跳,手扶紧桌沿,一时忘了继续往外溜。   容慎川听见铃声,侧头睨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安妮”二字,淡声道:“帮我接一下。”   “啊?”方疏净也看清了来电人,“我?”   容慎川望着电脑屏幕,微微颔首。   “……”   方疏净拿起手机,按下免提。   “喂,容总,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在免提的效果下,对面安妮的声音有些失真,加之她故意捏着嗓子把声音拉得细长娇柔,听得方疏净一阵难受。   把手机拿远一点,方疏净用眼神示意容慎川,给个回答。   容慎川压根儿没听安妮说了什么,自然毫无反应。   安妮好像也不需要容慎川有所反应,她等了几秒,便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容总,我想求您,帮我在沈先生面前说上两句,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像我这种小网红,哪儿有胆子做这些,还不是那个Jinz故意谋划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方疏净眼皮一跳,堪堪把注意力移了回来。   她倒想听听,安妮在别人面前,是怎么编排她的。   “她从一开始就想把我挤下去,我没身份没背景,根本抵抗不了,”丝毫不知道对面听她讲话的人就是方疏净,安妮的语气越来越委屈,甚至开始哽咽,“听说Jinz的丈夫是个很有身份背景的男人,之前她到处和别人炫耀,所以整个圈子的人都忌惮她,像她这种不择手段上位的女人,想害我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所以我好害怕……”   “容总,您不要被那种女人给骗了,她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我看到您今天给她披外套,她后来没对您做什么吧?”   不择手段上位?不知道勾引过多少男人?   这脏水泼得那么熟练,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方疏净红唇勾起,慢悠悠地对着麦克风开口:“你担心我对他做什么?”   那边似乎在分辨声音的主人,沉默一会儿后,安妮略带破音的惊呼响起:“方疏净?!怎么会是你??”   方疏净把手机放回桌上,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桌边,“怎么不是我?”   “你……”   “在别人面前编排我,是不是很有趣?”方疏净笑吟吟地打断,“要不是说的是我,说不定我自己都信了。”   安妮一梗,话音变得艰涩:“……我说的都是实话,提醒容总不要被你骗了。”   “还要继续?”方疏净面上仍带着笑,语气却暗藏尖锐,仿佛利刃般直戳要害,“安妮,我劝你老实一点,你那点小聪明,还没资格在我面前表演。”   “我知道你的赔偿款还仰仗那位沈先生帮你付清,可是很抱歉,刚才那段录音,我会让容总帮忙传达给他。”   “安妮,你自求多福。”   “……”   没等方疏净挂断电话,对方已经抢先一步。   方疏净把手机推给容慎川,耸耸肩:“录音我真录了啊,不过发不发给你朋友或者别的选择,都是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唯恐天下不乱地又补充了句:“当然,要是你觉得那种货色你还下得去手的话,也随便你。”   手指在桌面上敲两下,方疏净趿拉着拖鞋,面朝房门的方向,不忘给容慎川道个别:“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啊。”   “方疏净。”   脚还没迈出去两步,容慎川蓦地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方疏净背对着他,有点不耐烦,“别又让我帮你接电话打电话发消息了,你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耳朵。”   容慎川不慌不忙合上电脑,向后靠了靠。   他微抬着头,眼神淡淡地停留在方疏净瘦削的后背上。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对这段婚姻的忠诚度?”   “……”   头一次被认真问及这个问题,方疏净身体有一瞬的绷紧。   “不是,”她深吸一口气,“容慎川,你真的不用纠结这种问题,咱们形式婚姻,本来就是各玩各的。”   “可这是一段合法的婚姻,”容慎川稍一拧眉,道,“各玩各的不是我提出的,所以我会对这段关系负责。”   “我尊重你的意愿,但我从未说过,我们不是一对正常夫妻。”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在我们的婚姻里做出类似出轨的事,”容慎川轻捏鼻梁,语气里隐含疲惫,“并且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阮苏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还在喝酒之后一直念叨她的名字?   方疏净在心里默默吐槽,但也懒得拆穿。   她懒洋洋地转身,踮脚坐在桌子上,“知道了。”   一副“我就看看你的表演可我一句话都不会信”的随意模样。   “可是我真没办法把我们这段婚姻当做是正常的关系。”   方疏净两条腿在桌上晃荡,纯棉的裙摆也跟着笨拙地摆动。   她半开玩笑地道,“常年分居,没有共同话题,甚至连对方行程都一无所知——你觉得哪一点夫妻之间的义务,我们做到了的?”   “容慎川,没必要过分约束自己,”方疏净语气逐渐变得诚恳,“松城那么多女人排着队围着你转,你没必要守着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不放。”   容慎川没说话。   他双手交握了一会儿,缓缓站起。   方疏净双手撑着桌面,仰头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男人的浴袍领口在刚才的动作下敞开的大了些,露出一片胸口的肌肤,甚至隐隐能往下瞥见劲瘦的腰线轮廓。   容慎川对此似乎无知无觉,径直走到方疏净身前,双手撑在她两边的桌沿之上,身体慢慢前倾。   两人的距离须臾间拉近。   甚至就连气息都险些交织在一块儿。   方疏净没想到容慎川会对她做出这般暧昧的动作,身体紧张地向后仰,说话声没了底气,“你干什么……”   “那如果,我现在就去找安妮呢?”   “……”   低沉的嗓音轻松落在耳边,却平白让方疏净心头发紧。   他如果真的和安妮……   不愿去想那种场景,方疏净喉咙动了动,干巴巴地反驳:“……安妮不行,你明知道她讨厌我,今天还故意让我出丑,你要是找她,我……”   一时词穷,她又向后仰了一点。   倏然间腰部被人揽住,方疏净呼吸一滞。   容慎川低着头,手臂稍微用力,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那就不找,”他眼中似乎含着笑,“以后如果你愿意,我们都一起住这里,我的工作行程会向你汇报,你也可以多给我说说你感兴趣的事。”   方疏净没怎么懂容慎川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眨了下眼,突然感觉到裙子的肩带似乎在被人拨弄。   她惊得腿往前一蹬,双手胡乱地攀住容慎川的肩膀:“你,你干什么——”   容慎川顺势把她托起,转身向床的方向走去。   “履行夫妻义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一下,每天凌晨这个时候的样子。   身体原因码字很慢,白天又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晚上写。   要是能早点更,会早。 第7章 风月   “卧槽??”   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方疏净才消化好这句话,一个激灵之后,手脚并用地往后躲,“不,不是,容慎川,现在是白天……”   容慎川放在腰带上的手微顿,偏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停了一会儿,他走过去,把窗帘彻底关严实。   原本透过缝隙的那道光消失,整个房间只剩下顶部被调得昏黄的灯光。   回过头,他再次俯身,单手禁锢住方疏净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   “现在呢?”   容慎川的声音本就自带一种能够撩动人的能力,此刻尾音不同于平日地散漫上扬,宛如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拉着方疏净陷进他编织的那张网。   他薄唇浅浅擦过方疏净的锁骨,带有调.情性质地落下一吻。   “如果还觉得亮,我可以遮住你的眼睛。”   遮、遮住眼睛?   方疏净对于这方面毫无经验,只在一些书里偶尔窥见过这种桥段。   想象了一下那些场景,她忍不住心尖一颤:“不用……”   ——这个男人,为什么在这方面那么会?   微小的一声“咔”响起。   容慎川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里面的安全套盒子。   方疏净的肩带已经滑至臂弯,裙摆皱成一片,有气无力地垂死挣扎,“容慎川……”   “嗯。”   容慎川指腹随意地顺着她的锁骨摩挲,视线仍停在手里的安全套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平静得过分。   像极了欺骗身心的败类。   方疏净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闪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咚!”   她这个念头还未过去,外头的一声闷响猛然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了门上。   方疏净一惊,脑内警铃大作,迅速坐起后,整理好自己凌乱一片的衣裙,扬声往外头喊:“谁?!”   按理说,他们所在的这一层,不应该有其他人出现。   佣人的屋子在底层,平时如无需要,他们不会上来打扰。   在方疏净疑惑的档口,容慎川已整理好浴袍,大步行至门前,打开了门。   门没有完全打开,只留出一道极小的开口,被高大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方疏净跪坐在床上,左右移动视线角度,也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发觉容慎川站在那儿没动,她忍不住出声:“容慎川,怎么了?”   容慎川的回答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一声嘹亮的脆响——   “汪!”   紧接着,容慎川退开一点,外头黑色的大狗越过他,像一道闪电般直直冲着方疏净奔来。   “包子!”   方疏净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以前在方家养的拉布拉多。   眼见这狗欢快地朝床上蹦,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也没管还赤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接住它。   大概是太久没见,包子刚一被放下来,就欢快地绕着方疏净的腿不停蹭。   方疏净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满脸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按理说,它在方家待的好好的,再怎么想她,也做不到千里迢迢闯进她家来吧?   包子亲昵地往她怀里蹭了蹭,领着她想要往外面走,不时停下来,回头冲她叫两声。   方疏净还在找拖鞋,见它这幅模样,心头忽然生出一个猜想。   脸色沉下去了点,她指指门外,问道:“有人和你一起来的?”   -   带着包子匆匆下楼,方疏净果然在客厅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男孩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平视前方,大屏液晶电视正播放着当季正火的动画片,一旁立着的佣人神色紧张,生怕有所怠慢。   听见脚步声,小孩儿的脸上才总算出现了几分兴奋之意。   见方疏净朝这边走来,他飞快跳下沙发,咚咚咚地奔过去:“姐姐!”   声音软软甜甜,棉花糖似的。   方疏净原本带点怒意的神色在听到这声称呼后,飞快消弭殆尽。   她走到小孩儿面前,蹲下去没好气地弹了下他额头:“方远亦,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方远亦乖乖点头,旋即仰起脸,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可是,我想姐姐了。”   “……”   方疏净向来对自家弟弟这类撒娇的表情毫无免疫力,抬手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原本兴师问罪的几句话都被抛在了脑后,“下次不能这样了啊,来之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让人来接你都行,你一个刚十岁的小孩,你让我怎么放心?”   方远亦认真点头:“以后姐姐要回家,也提前给我说一声,我让厨师叔叔做一桌大餐!”   提到“回家”两个字,方疏净似是想起了什么,思绪飘忽一瞬。   回过神来,她牵着方远亦走向沙发,笑容染上点勉强。   “……好,以后再说吧。”   包子不满方疏净的注意力被夺走,伸着舌头边叫边跑到了方疏净脚边,顺着她腿一个劲儿扒拉。   方疏净安抚地低头顺了几次毛,扭头吩咐在一旁等候许久的佣人:“让厨师多做两个菜,等吃完晚饭,让司机送他回去。”   佣人低低应了声,很快退开。   耳边再度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方疏净往楼梯间看去,发现容慎川正朝她这处走来。   他已经换掉了浴袍,白色衬衫整齐斯文,举手投足气质卓然。   然而方疏净还是忍不住想起之前他在床上的模样,耳尖霎时变烫。   明明——   穿上衣服,还是那副正经书呆子样。   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情景,方疏净扬着下巴,发出没什么意义的询问:“又有事要出门吗?”   容慎川“嗯”了声,十分自然地走到他身旁坐下,“吃完晚饭要回公司一趟。”   方疏净“哦”了一声,把遥控器递给他,“要看什么?我让小亦用我的手机。”   容慎川摇摇头,“没事。”   方疏净于是不准备再接话。   反倒是一旁的方远亦,在观察了容慎川许久后,兀地出声:“叔叔,我们好久不见呀。”   方疏净一愣,捏捏方远亦的脸,“要叫姐夫,你这么叫,把你姐姐都给叫老了。”   “没有啊,”方远亦笑得乖乖巧巧,“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年轻的仙女,才不会老!”   说完,他又转向容慎川,“你说是不是啊,叔叔?”   这话似乎有点不对劲。   方疏净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   这小孩儿居然对容慎川还带点敌意。   容慎川像是没在意,淡淡看了眼方远亦,小幅度颔首。   接着,他抬起手腕,冲脚边的包子勾了勾手指。   包子眼睛一亮,“嗷”地跳到了他的腿上。   容慎川泰然自若地从包子背上抚过,若有若无地给了方远亦一个眼神。   方疏净:?   她怎么觉得,容慎川这个做法,好像是在反击?   应该……不至于吧?   -   晚饭后,方疏净让管家再给方家打了个电话。   管家接通后,听了一会儿,忽然面露难色。   他挂断电话,颇有些为难地汇报:“方家那边说,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里,他们不好做主,让小少爷在这里先住一晚上,再回去。”   方疏净一听,细眉紧紧拧起:“回自己家里还需要别人同意?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幅老样子?”   她本以为再怎么说,方家对待方远亦,总归比她要好上许多。   没想到,居然还是一样的傲慢。   揉揉眉心,方疏净望向即将出门的容慎川,走过去帮他系好领带,“要不然你顺便送他回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方家应该不至于拒绝。”   说完,她又小声吐槽,“这么久了还系不好领带,真不知道你这总裁怎么当的。”   容慎川低头看着认真在他胸口动作的方疏净,眼底纵容一闪而过。   他低低应下,“让他跟着我上车吧。”   “诶,好。”   方疏净点点头,正准备唤方远亦,便听见不远处带着浓浓低落的声音——   “……姐姐,我可以不回去吗?”   小男孩眼眸低垂,站在包子身旁,透出丝丝拘谨。   方疏净有些意外,“怎么——”   “他们对包子不好……”   方远亦蹲下去,双手抱紧拉布拉多,小声嘀咕,“我不想让包子回那边,他们都不喜欢包子,我也不喜欢他们。”   “他们不让我陪包子玩,还不让我给包子带吃的,一直把它锁在院子的角落,我好不容易才带着包子偷偷溜出来的,才不想回去呢。”   “他们还说,姐姐是扫把星,扫把星养的宠物,不能留在方家。”   包子仿佛听懂了方远亦的话,十分配合地“嗷”了一声。   可怜兮兮的。   方疏净闻言,心头猛然一紧。   她当初从方家搬出来,只留了包子还在那里,想的是它能陪着方远亦长大,方家人看在方远亦那么喜欢的份上,应该也会好好对待它。   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他们原来那么恨她。   脑袋里混乱的思绪尽数涌上,方疏净忘记了自己的手还放在容慎川的胸前,两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揉皱了对方胸口一小片布料。   本以为面对方家那档子破事儿,她早已经可以做到心无波澜。   却不曾想,时至今日,这个话题还是能轻易勾起她的所有糟糕情绪。   方疏净微阖上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松手:“抱歉。”   手背突然覆上一片温热。   容慎川低沉的声音轻缓地落在她耳边:“没事的,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昨晚复制掉了一段,抱歉。 第8章 风月   容慎川的话音一如既往冷静到毫无起伏。   可方疏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他掌心传给她的温度,从皮肤过渡到每一寸神经。   “深呼吸,”他说,“你的手还在抖。”   与此同时,他松开攥住方疏净的手,转而轻轻扣在她的后脑勺上,拇指缓慢地按压太阳穴。   ……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方疏净闭着眼,靠在容慎川的胸口处歇了会儿,低声道,“谢谢。”   “今晚不用等我回来,早些休息。”   放开手,容慎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领口,叮嘱道。   感受着身侧来自容慎川的气息一点点退离,方疏净无端生出点空落的情绪。   “……嗯。”   -   天色稍晚。   方疏净陪方远亦玩了一会儿,小孩儿大抵是今天折腾累了,早早便睡熟过去。   让佣人把方远亦抱回客房,方疏净一个人坐在客厅沉思许久,最终起身前往阳台。   夜凉如水,打开阳台玻璃门,方疏净被风吹得难受,又唤人给她递了件外套。   踮脚坐到阳台的大理石围栏之上,她两条纤细的小腿还裸露在外,似是随着风的轨迹轻轻摇晃。   包子在她脚底钻来钻去,挠得一阵微痒。   方疏净双手捏在围栏最边缘,向后仰,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女人似乎没想到方疏净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话音一瞬间错愕后,只剩深深的厌恶:“找我什么事?”   “没啥事儿,”方疏净早已习惯对面的这幅语气,轻松回应,“你儿子今晚在我这儿住,明天记得把他东西送学校。”   “小亦在你那儿?!”女人声音一下子高了八个分贝,“他怎么过去的?是你把他接过去的?”   方疏净耸肩,满脸与她无关:“你没问家里那些人吗?他自己过来的。”   “我那时候在忙,不接电话。”女人已经开始不耐烦,“是那只狗把他带过来的吧?我就知道和你有关的东西留着就没好事。”   方疏净嘲讽地勾唇,不置一词。   还是老一套,自那件事后,所有事情都能往她身上推。   “方疏净,你给我听着,”女人仍在颐指气使,“你明天必须给我把我儿子好好送过去,不然你那只死狗就别舔着脸留在我们家,你说你留它在方家,是不是存心想带坏小亦??”   “我们方家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你最好别动什么别的心思。”   ……   方疏净“哦”了声,笑得冷漠又懒散,“行,谢谢后妈的不杀之恩,以后不用你们帮我养狗,容家还没有穷酸到连多只狗都过不下去的地步。”   没等对方再开口,方疏净从围栏上跳下,顺手挂断电话。   蹲在包子旁边,方疏净轻轻张开双臂,抱了抱它。   平复一会儿心情,她松手,低声喃喃:“瘦了好多。”   都能摸到骨架了,脖子上的猫也被磨掉了一大片。   怪她一直没发现。   也是,就连她一个大活人,勉强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在方家成长的那十几二十年,都能被苛待成那样。   他们又怎么会顾及一只狗的死活。   心里郁结越发严重,方疏净深吸一口气,起身回房。   上楼时,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有车吗?待会儿我过来,借我辆。”   -   一小时后。   松城郊区的一处山脚下,山路蜿蜒向上,宽敞平坦,没有速度的限制,自然成了一众钟爱刺激的年轻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旁边的废弃厂房被独立辟出一块,作为一所私人俱乐部。   经过多年的经营维护,已初具规模。   方疏净到达俱乐部时,陈子帆与人喝得正高兴,一群人围成一圈吼得热火朝天,脚下堆了十几瓶空瓶。   一个捏扁的易拉罐滚落在她脚边,叮里当啷直响。   她刚准备走过去,兜里手机震动起来。   接通,耳边传来容慎川的声音:“在哪?”   “事情忙完了?”方疏净有点意外。   “嗯,现在在回家路上。”容慎川道,“听管家说,你在外面散心,需要我来接你吗?”   方疏净环顾四周,也不想隐瞒,随口说了地址,留下一句“我还要玩儿一会儿,你不想来就先回家吧”,便挂断电话。   她觉得容慎川应该是不屑于来这种地方的。   他与松城地纨绔子弟圈子向来界限分明,她也从没见过他接触那群人感兴趣的事情。   她平时也玩儿得少,但一旦心情不好,满脑子都写着想飙车。   只有在飞驰之间,她才有一种能把所有烦恼抛在脑后的感觉。   “镜子姐,易拉罐拿过来下!”   声线熟络且欠揍,从不远处传来,回荡整个空间。   方疏净睨了眼易拉罐,脚尖动了动,一脚踢到对面去。   易拉罐掠过酒瓶堆,精准无比砸在陈子帆肚子上。   “嘶——”陈子帆被砸得捂住肚子往后一仰,但也不恼,大着舌头高声调笑:“已婚妇女今天怎么有这个闲工夫过来啦?可惜兄弟喝麻了,今天没法儿陪你——”   方疏净对此置若罔闻,走他面前摊开手。   “……行。”   看出方疏净今天情绪不太好,陈子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你悠着点啊,都好久没试过了。”   “嗯。”   方疏净走后,一旁几个新来的小年轻看她面生,凑到陈子帆身边,小声询问。   陈子帆开了瓶新的啤酒,笑得无奈:“你信不信,这咱老大?”   “老大?这儿老大不是陈哥你吗?”有人震惊。   陈子帆喝麻了,直接把瓶口往那人嘴里塞,“谁有钱谁爸爸呗。”   有人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怪不得这么久没见过她。”   “嘿,想什么呢?”陈子帆不屑地瞥一眼那人,“你也想被我灌一瓶是不?别乱说话。”   他自顾自地翘起二郎腿,眯眼回忆,“你们可别以为她就是玩儿票性质,她就算那么久没来玩儿过,也能随随便便完爆你们。”   “……”   这下都安静了。   陈子帆指指旁边大屏幕,“看到没,纪录第三。”   众人看过去。   大屏幕上,排第三的那个位置,名字那一栏赫然便是“Jinz”。   第二是陈子帆。   再往上——   “S. Rong”   看见陌生的名字,有人再一次提出疑惑:“这又是谁……”   “谁知道呢,那会儿我也没在。”陈子帆不想提及关于自己的惨痛史,急急忙忙转移话题,“诶谁还要喝!”   “嘿!陈哥不服了!”   “陈哥喝!陈哥喝!”   ……   又是一轮喝过去,一群人东倒西歪躺在沙发上。   半醉半醒间,陈子帆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身影自他眼前走过。   好像,稍微有点眼熟。   -   方疏净从里边拎着头盔出来时,一扭头,就注意到了等在一旁的容慎川。   男人半个身子陷在黑暗里,抱臂靠着墙站立,剩下一半被灯光修饰得轮廓分明,劲瘦修长。   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子卷至臂弯,小臂线条流畅有力,匀称有度。   随性又透着似有似无的颓靡意味,与这夜色与周围的破旧场景融为一体。   听见动静,他轻掀眼皮,淡淡瞥过来。   没想到容慎川那么早就过来这边,她手上力气一松,拎着的头盔“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快?”   容慎川帮她捡起头盔,“恰好在附近。”   “哦。”方疏净点点头,打消疑虑。   也怪不得他会过来。   往外面又走了两步,方疏净一个念头忽起,折身回到容慎川身边,问他:“你就在这儿等我?”   容慎川:“嗯。”   “那多无聊。”方疏净倏地笑起来,手拍在他肩膀上,“你要不要试试?我带你飞,还挺解压。”   “……”   “大学霸可别不敢啊,”方疏净歪着头,“你学东西挺快的,这点小玩意儿应该难不倒你吧?”   一到了这里,仿佛真切的来到了属于她的空间,就连笑闹都肆意了许多。   容慎川低眸看她。   女人笑容明艳,漂亮的一双眼仿佛装着万千星辰,闪烁耀眼。   一如中学时那般,明媚热情,勾人心动。   他也跟着弯唇轻笑,敛去眼中不自觉的宠溺。   “好,”他道,“以后只要你想,我都陪你。”   方疏净对容慎川的话不以为然,半开玩笑地转着车钥匙,“别到时候害怕得不敢动就行。”   “跟你说啊,今天就给你试一次,”方疏净一边走,一边伸着懒腰,松活筋骨,自言自语道,“我今天还打算一鼓作气打破那什么S.Rong的纪录呢——”   “需要我帮你吗?”   方疏净脚步一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昨晚少复制了一点,建议刷新重看一下。   红包照旧。 第9章 风月   “你开玩笑呢容慎川,人在那边盯着掐表,你真以为没人注意啊?”方疏净舒眉,“一看你就是没玩儿过,没事儿,今天你摊上了我这个免费教练,万一就发现了这里面的乐趣呢?”   坐上车,方疏净歪着身子,拍了拍方向盘,满脸炫耀地冲容慎川扬眉:“见过没?我的宝贝,陈子帆照着我的意思改的,你悠着点开啊,别飞出去”   “宝贝?”容慎川把这两个词在舌尖打了个转,语调舒展中带了些微缱绻的意味。   明明只是在重复,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却无端引得方疏净心跳胡乱跳动了一下。   “嗯,对啊。”方疏净故作云淡风轻,“花了大价钱,当初陈子帆就差跪地认我再生父母来着。”   容慎川沉默半晌:“你和陈子帆,关系很好?”   “啊?”方疏净没明白容慎川这句话的意思,想了一会儿突然释然,“我差点忘了你大学那几年一直在国外,对我的这些情况不了解。”   “我和陈子帆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一个班,关系一直很不错,”方疏净思考片刻,补充道,“大概就和我们高中那会儿一样,铁哥们儿了。”   “……”   “哥们儿”一词落下,容慎川眼中有抹暗色划过。   天色很黑,方疏净全然不觉容慎川的情绪有所变化,弓着身子目视前方,“你要是想找他了解这些,不如直接找我,多方便。行了,出发吧?”   容慎川一言不发。   油门声骤然震响,方疏净猛地被抛回椅背,耳边风声渐起。   “也别这么吓人……”方疏净回过神来,小声吐槽,回头又注意了几次容慎川的操作,放下心来后,往外看去。   山路仍蜿蜒开阔呈现在眼前,说险也不险,说危也没到一不小心就能丢了性命的程度。   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倒退,隔着头盔,方疏净也能感觉到身侧空气的快速流动。   但实在有些——   过分平稳了。   没错,平稳。   方疏净撑直身子,上下观察容慎川的操作。   少顷,她半开玩笑道:“容慎川,你以为这还是市区公路上,你飚个车还跟三好市民一样遵守交规?”   “你这样压根儿不会有什么感觉,待会儿下去的时候我来示范一遍,你就知道有多——”   最后一个“爽”字还在喉咙里堵着,耳边油门的轰鸣声仿佛听到了某种命令,怒号着驳倒了她所有话音。   方疏净猝不及防下,再次被抛回座椅靠背。   “你怎么突然……”方疏净睫羽惊得颤动两下,如蝴蝶翅膀一般挣扎地扑闪着朝向容慎川。   容慎川面色未变,沉稳冷淡得仿佛什么都没做,下颌的轮廓在路边光影的急速变化下,忽明忽灭,模糊不清。   超速的快感使得血压在一秒之内飞快升高,方疏净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也无暇顾及周围。   太久没有体验过这般感觉,难得让她有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感。   车身如离弦的箭般朝山顶疾驰,耳畔引擎的嘶吼持续刺激大脑皮层,方疏净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最终一股推背感袭来,她往前狠狠倾了一下,才终于有了结束的实感。   轻喘一口气,方疏净眯着眼想要缓过劲来,忽然听见安全带解开的“咔”声。   解开安全带,容慎川向她倾身,动作轻柔地帮她摘下头盔。   熟悉的木质调气息萦绕鼻尖,男人一双眼深邃且专注,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丝丝缕缕地诱她向深处探究。   动作间,手臂绕过耳际,同时习惯性地向她又靠得近了些。   分明极为随意正常的动作,却让方疏净突然有了一种,他下一秒就会吻下来的错觉。   月光隔着车窗罩下,为周围镀上一层暧昧的光晕。   “这样呢,有感觉吗?”   容慎川声线微哑,在这样的情境下,平白染上了别样的意味。   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脸颊,帮她把一缕碎发别在耳后。   通红的耳垂与冰凉的指节相贴,好像什么秘密被戳破,方疏净有片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她别扭地向后拉开距离,转脸望向一旁的计时器。   “有、有什么感觉,就那样吧。”   车身静静停在终点线往前,旁边的电子屏幕明晃晃显示着战绩。   由于一开始有所落后,所以成绩算不得太好看。   方疏净为转移注意力,拿数据在心里默默算了一遍,骤然双眼一亮,“不错啊,你第一次能玩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容慎川薄唇微抿,打开车门,“其实之前有尝试过几次。”   “只是舍不得,带着你冒这份风险。”   听此,方疏净拖长的尾音有点变调,“是吗——”   那怪不得。   想起之前自己跟他说的那些诸如她教他她带他飞的话,她突然觉得有点羞耻。   见容慎川没有要回车上的意思,她索性也下车,踱步到他身边,“在国外学会的?”   “嗯。”   “噢——”方疏净点点头,长腿一屈,坐到地上。   从山顶往下俯视,视野开阔得不可思议。   整个城市的星点灯火连成纵横的漂亮图像,与天际闪烁的星光交相辉映。   方疏净偏爱这类景致,这也是她喜欢上这里的理由之一。   坐在这里,会给她一种逃离现实,逃离一切烦恼的感觉。   身边传来微小的窸窣声,容慎川也随着她坐下。   “诶,”方疏净往容慎川那边坐过去一点,抱住自己的两条腿,“你要不要给我讲讲,你在国外那些年,都做了什么?”   “嗯?”容慎川看清她一双满是八卦的大眼,失笑地摇头,“没什么,那几年基本都是跟着老爷子学习公司事务,很枯燥。”   “是吗?”方疏净明显不信,“那您老时间管理学得不错啊,娱乐也没落下。”   容慎川眉眼从容地解释:“平时为了解压,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   方疏净点点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吊儿郎当坐着,带点意味深长地感叹:“你要是中学的时候能这样,别跟个闷葫芦一样八百年不社交,也不愁追不到阮苏了。”   容慎川微微皱眉,似乎解释得累了:“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喜欢过阮苏。”   “……哦。”方疏净明显不信。   中学时偷偷摸摸给人买礼物不敢承认,假装正经地抢走别人给她的情书,帮人做作业做笔记,这些哪一项不像是一个卑微落寞的舔狗所为。   别人不知道,作为几年老同桌,方疏净可是完完整整见证了容慎川的隐忍挣扎。   若不是念念不忘,谁在醉酒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   但为了维护男人这点自尊,方疏净不决定拆台,颇为捧场地点头。   风起,一个姿势静坐久了,寒意自后背泛上。   方疏净抱紧手臂,整个人小幅度缩了下。   注意到方疏净的小动作,容慎川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用身体帮她挡了一部分的风。   “回去了吗?”   感觉到热意,方疏净不自觉依赖地靠过去一点。   心情开阔许多,她颔首:“回去吧。”   下山时,方疏净手撑着下巴,靠在车窗边出神。   容慎川刻意放慢了速度,使得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   方疏净盯久了外边,恍然有种怀念的情绪涌起。   记得高三那年,容慎川刚成年就去考了驾照,能上路的当天,她就拉着他让他当司机。   那时候容慎川开车也像这样,慢慢悠悠,仿佛度假。   一时感慨上头,她长舒一口气,斟酌着提起心里积压许久的话题——   “容慎川,你觉不觉得,要是我们没有凑合着结婚,关系会比现在好上很多。”   当初作为青梅竹马,从小打打闹闹长大,至少在方疏净看起来,他们的关系还算亲密无间。   后来容慎川回国,与她结婚后,他们的关系反倒像是凭空生了一道隔膜,无声无息地拉开了距离。   也不知道是怎么渐行渐远的。   想必容慎川也和她一样,不适应这种男女关系间的转变吧。   胡思乱想了会儿,方疏净也没听见容慎川回答。   心头忽觉无趣,她泄气地摆手,“你不用说了,我大概也明白。”   从结婚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成为了两家利益相连的牺牲品,方家依附于容家,地位本就不对等的情况下,她也要求不了那么多。   -   许是刚才的刺激感给了方疏净满足,在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她已然有点昏昏欲睡。   容慎川让她先回车上,他去还车。   方疏净迷迷糊糊的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车钥匙和头盔一并交给他,打着哈欠回到了车上。   目送方疏净出门后,容慎川过去还车。   陈子帆接过车钥匙的时候,比起之前已经清醒了一些。   他奇怪地端详了一阵容慎川,费劲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他问:“你是……S.Rong?”   容慎川敛着眸,把头盔放在一旁,不承认也没否认。   想起刚才走出去的方疏净,陈子帆眼中清明一瞬,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又看了看他,“卧槽,稀客啊,你和她……”   “我陪她来玩一玩。”容慎川缓声道。   “哦,”陈子帆毕竟和容慎川不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简短的对话本该在这时结束,陈子帆在此刻一念忽起,警惕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熟到能送她回去??”   迎着陈子帆满眼的“你不对劲”,容慎川眼底浅淡笑意浮起。   “我是她丈夫,自然要和她一起回家。”   陈子帆:“?”   陈子帆:“!!!”   “什么时候的事?”他酒倏地醒了大半,连忙追问。   “三年前。”容慎川轻简答道,“前几年我不常回国,夫人承蒙你们的照顾——”   说到这儿,他轻瞥一眼纪录排名的大屏幕,轻勾的唇角意味不明。   兜里手机轻快地响了两声提示音,容慎川拿出手机,在看见屏幕上的消息时,笑意扩大几分。   【Jinz:你怎么还在磨蹭,我在车里先睡了啊——】   回了一句“马上”,容慎川放下手机,泰然自若越过陈子帆,往门口走去。   “至于最近你们资金紧缺的事,不必担心,我负责解决。”   ……   直到看不见容慎川的身影,陈子帆如梦初醒。   “他怎么知道我们最近缺资金……”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不是坏事,他也没必要去深入思考。   抛弃掉这个耗费脑细胞的问题,陈子帆回头细品了下容慎川的眼神,又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他为什么还感觉到了,容慎川对他的敌意?   他哪里惹到他了?   本以为是错觉,直到又往大屏幕看了一眼,陈子帆才宛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他这个横在两人名字中间电灯泡,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碍眼。   再往下纪录榜似乎有所刷新,榜单偏后的方位,多了一个名字。   陈子帆好奇地望过去——   S.Rong   大字一横,刚好在方疏净某次成绩的后面一位,与方疏净牢牢挨在一起。   陈子帆:“……”   明白了,他只能爬。   -   另一边。   容慎川回到车上时,方疏净坐在副驾驶,规规矩矩系好安全带,早已睡熟。   看来真的已经困倦到了一定程度。   容慎川在打开车门时顿了一秒,旋即放轻手脚,关好车门。   他不急着开车,而是借着车上的亮光,定定地观察一旁女人的睡颜。   沉睡时,方疏净周身的攻击性减弱许多,一张小脸精致中透着丝丝缕缕的恬静。   她右眼下面有一颗很淡的浅棕色小痣,闭上双眼后就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间,若隐若现,却又为她平添几分妩媚。   容慎川视线静静地停留在那处许久,突然小心地伸出手,指尖克制而又珍重地轻抚过她的眼睫。   “苏苏。”   又过了良久,他启唇,低声唤道。 第10章 风月   方疏净似有感应,双手稍微动了下,无意识地攥住安全带。   容慎川收回手,稍等片刻,见她再无反应,眉眼舒展半分,蕴了些许无奈。   他低声喃喃:“到底是什么让你一直认为,我们之间的婚姻,只是纯粹的利益捆绑关系?”   又是什么让她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阮苏。   明明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她。   他从未后悔过这段婚姻,甚至庆幸于有这段关系的存在,方疏净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即使,她不爱他。   可这个念头过分阴暗自私,他不敢宣之于口。   想起结婚第一天,方疏净淡着眉眼与他制定“婚后协议”的疏离模样,容慎川轻轻一哂,踩下油门。   来日方长。   -   回到昭阳路的宅子,容慎川下车后绕到副驾,本想叫醒方疏净,见她仍一副睡得很熟的模样,犹豫片刻便作罢。   解开安全带,手臂穿过方疏净半屈的腿弯,他毫不费力地把方疏净打横抱起。   方疏净缺安全感,睡熟时也不安稳,总有手里攥东西的习惯,离了安全带,她眉头微拧,摸索着去找别的东西。   第一个碰到的就是容慎川的衣领,她为了抓稳,在容慎川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凑得更近。   亲昵且依赖。   容慎川抱她的力道放得更轻了些。   回房间的路上,有佣人想帮他,都被委婉拒绝。   把方疏净放在床上,容慎川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道轻吻后,转身欲离开片刻。   刚抬步,他忽觉一点类似于拉扯的力度自他袖口传来。   回头,发现方疏净的手指牢牢勾住他的袖口,不让他走。   不知为何,容慎川似乎从她的动作里捕捉到了一丝恐惧。   好像,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感觉到对方动作的停顿,方疏净一点点收回力道,轻咬泛着点点苍白的唇,虚着声音模糊不清地开口。   “不要走……”   容慎川略微怔忪后,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单膝跪地与她同样高度。   “嗯,我不走。”   许是这个动作起到了安抚作用,方疏净原本紧拧的眉心有所舒展,紧紧蜷住的身体也放松许多。   容慎川耐心等她平静下来,又听她小声呢喃着什么。   他靠近一点。   破碎的话音断断续续入耳。   “不是……我不是扫把星……”   薄唇倏地抿成一线,容慎川眼神微凝,旋即语调低缓地轻哄:“你不是。”   “我不是……”方疏净的声音带了哭腔,猫儿般呜咽着重复,“我有家的,我要回家……”   容慎川捏住方疏净的力道紧了紧。   他闭上眼,平稳的声线坚定且温柔。   “……嗯,你有家。”   -   次日清晨。   方疏净睁眼时,有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窗帘关得太严实,而她几乎忘记了昨天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记得,自己又做了那个痛苦而冗长的噩梦。   处处充斥着破碎的玻璃与血液,从高处坠落的风声与令人战栗的冰凉水声混杂在一块儿,回想起来,熟悉到令人麻木。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没有半夜惊醒。   也算是有所进步。   方疏净揉着肩膀坐起,早已习惯起床时不见容慎川,视线越过空荡的另一边床,瞥向床头的电子时钟。   早上八点。   还挺早。   她简单洗漱好出房间,在走下楼时,刚好赶上容慎川带着方远亦准备出门。   容慎川举着手机,大概是在商谈什么正事。   一旁的方远亦蹲在玄关处,正抱着包子不知道嘀咕什么。   拉布拉多摇晃了几下尾巴,一副十分愉悦享受的模样。   听见楼道的动静,一人一狗同时把脑袋转向方疏净。   方远亦乖巧地打招呼:“姐姐早上好,我要去上学了!”   包子也配合地跟着叫两声。   “早。”方疏净走到餐桌边,远远叮嘱:“注意安全啊。”   方远亦点点头,又不舍地使劲抱住包子磨蹭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以后包子就留在姐姐这里了,我会常来看它的,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它哦。”   方疏净弯了弯双眸,欣然应允:“好。”   立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容慎川这时挂断电话,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低声提醒方远亦:“该走了。”   方远亦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拖着声音:“好——”   ……   方疏净没过去,咬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那边的动静发呆。   看久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容慎川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猛然惊觉——   这人领带好像,没有打好。   “……卧槽。”   意识到这一点,方疏净立即搁下勺子,趿拉着拖鞋飞速朝门口奔去。   在门前停住脚步,方疏净刚准备开门,又听到了“咔”的一声。   容慎川开门,门板差点打在她身上。   方疏净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被结结实实再次吓了一跳,差点没背过气去。   迎上容慎川的视线,她语气不太好,“刚出去又回来,怎么,您老终于发现自己领带还没系好了?”   嘴上这么嘲讽,强迫症还是让她十分诚实地踮脚,帮容慎川系领带。   “诶,平时我不在的时候谁帮你系的啊?”想起这一茬,方疏净忍不住揶揄,“美女秘书?”   “我没有女秘书,”容慎川随意地勾起一缕她的长发,“今天休假,不去公司。”   “谁知道你……诶?”方疏净动作一停,疑惑地仰头看他,“休假?”   容慎川这个工作狂居然还有休假的时候?   “嗯,”容慎川眼皮微掀,淡声问:“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方疏净莫名其妙:“没什么事,怎么?”   “老爷子让我们今天回去一趟,”他简短地解释,“好久不见,他想看看你。”   “……不是吧?”方疏净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那么突然?”   作者有话要说:  冷知识:容狗会自己打领带。 第11章 风月   容慎川颔首。   深知这件事没法儿拒绝,方疏净紧张地舔舔唇,双手拢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梳整齐的长发,作势要往回跑,“那我先收拾一下啊——”   虽说结婚之后,老爷子也算作和她有所关系的家人,但实际上,她还并没有见过几次。   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结婚那会儿,老人一身正装,威严地坐在上首,见证他们婚礼的时候。   上位者的气质实在太过强烈,那会儿她甚至都没敢抬头直视他,只记得塞进手里的那个红包,沉甸甸的,打开来是一整块黄金。   其他大部分时候,老爷子都在国外疗养身子,近年来鲜少露面。   就连这些天悄悄回国,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美德根深蒂固,方疏净对于长辈一类的人总带着点惧怕,眼下事情突然,她第一反应就是先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以致于脚还没迈出去两步,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翻阅起《二十四孝家庭主妇的标准穿搭》。   蹬蹬瞪往楼上跑了几步,方疏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细节,转身问容慎川:“要不要带点礼物过去?”   随着动作,长裙轻薄的布料如水般荡出层层涟漪,纤细的小腿若隐若现。   容慎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礼物已经托人准备好了。”他说,“只是一顿饭,不需要很隆重。”   顿了顿,他又补充:“今天气温下降得厉害,不要穿太薄。”   “行行行,知道了。”   方疏净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敷衍,上楼回房。   -   两小时后,车里。   方疏净抚平裙摆最后一个褶皱,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容慎川,“你说我这么打扮,老爷子会不会觉得不太得体?”   她今天一身都是偏淡的色调,米色风衣把一身长裙罩得严严实实,长发高高盘起,就连口红也特意挑了素淡的颜色,比之平常多了三分端庄素净。   容慎川放下手里的文件,上下扫了一遍她的穿搭以示尊重,重新拿起文件时,随意答道:“很适合你。”   “……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评价?”   “这是你第五次问我这个问题,”容慎川眼都不抬,“要说的在之前几次已经说完了。”   方疏净:“……”   她这不是无聊到不自觉紧张了吗?   昭阳路的宅子离容家老宅有些距离,开过去得花点时间。   眼见路程还长,方疏净索性打开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她天生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可俗话说上天为一个人开了道门就会关扇窗,二十多年来,饶是她再怎么努力,也玩不好任何一个游戏。   简单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连新手教程都过不了的游戏白痴。   手机里下了整整一页的游戏,到最后也只有消消乐勉强能玩。   为了不在容慎川面前丢面子,虽然知道容慎川大概率不会关注她在做什么,但方疏净还是很小心地别过手机屏幕,从第一关开始。   然后不出所料地卡在了第八关。   “……”   方疏净偷偷瞅容慎川一眼,确认他的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她给屏幕截了个图,发给周怀雅。   【Jinz:求救!!!】   周怀雅不负期待地在十秒以内回复。   【你周周:第一列左边第三行看到了吗?和底下那个,换。】   方疏净照着周怀雅的做,又闷头鼓捣了几下,终于过了这关。   长呼出一口气,她挺直的后背往后放松地靠了靠,重新点开和周怀雅的聊天框。   短短一分钟内,周怀雅已经发了好几条嘲笑她的话。   【你周周:不是吧不是吧这都三个月了你还卡第八关呢?】   【你周周:要是让外人知道传说中的Jinz居然连消消乐都不会玩,我觉得第二天这事儿就能上热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周周:你干脆刷一下短视频吧,干啥不好非得和自己过不去,笑死了。】   ……   方疏净回她的话才打一半,对面仿佛吐槽不爽,又发了一长句。   【你周周:算了你还是别点开软件了,要不然得膈应死,今天开屏就是安妮那张整容脸……不过你也别生气,听说她后头的公司打算雪藏她,这个开屏是她那什么金主给她的分手费,最后让她风光一会儿,以后就清净了。说实话那金主还挺大方,要我养个小白脸出这种事,我恨不得当场甩人一分不给了好吧。】   方疏净其实对安妮没什么感觉,前头气也只是气容慎川的做法,她向来不会在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身上留意太久。   至于周怀雅提到的容慎川的朋友,她也不好意思背着人讨论,于是只好随手回了个表情包。   【Jinz:知道了。】   退出对话框,方疏净翻回消消乐界面,手痒点开了第九关。   不出所料,再一次被卡住。   没脸再找周怀雅求助,方疏净努力地在一群彩色方块儿里搜寻线索。   时间无情流逝,而她一筹莫展。   最终她还是选择放弃,决定冒着被嘲讽的风险再问一次周怀雅。   正当她截好图,准备切换到对话框时,耳边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第四列第五个。”   “……”   方疏净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脸朝向容慎川,她缓缓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你怎么突然注意起我这边了?”   “事情处理完了,随便看看。”容慎川抬手,帮她把那一块消掉,“这个不费时间,需要我帮忙吗?”   方疏净:“……”   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性不改。   高中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明明是帮着别人,但语气里怎么听怎么给她一种智商碾压的感觉。   “不用了。”她咬着牙,收回手机。   原本想的解不出来就退出,这下被容慎川勾起战意,突然不愿意就这么停下来。   容慎川也不拦着她,见她对着手机一脸认真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于是几分钟后——   “接下来怎么办?”   “第七行。”   ……   “然后呢?”   “右上角。”   ……   下车时,司机帮方疏净开门,还不忘笑着说了句:“先生和太太关系真好。”   关系好……?   刚从消消乐里抽离出来的方疏净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和容慎川关系好的可能性。   没有相看两厌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丧偶式婚姻也能被说成关系好的话,当她没说。   这些话自然只能作为心里的吐槽,方疏净虽然心里弹幕活跃得飞起,但面上还是不显,甚至颇为有礼貌地给司机露了个笑。   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方疏净在余光瞥见那儿有人望向她的时候,第一时间笑着挽住了容慎川的胳膊。   笑得甜,笑得嗲,笑得像个没有老公就活不下去的单纯少妇。   人前恩爱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走近了管家,方疏净甜笑的表情不动如山,暗中拽了一下容慎川,示意他给管家打个招呼。   容慎川冲管家颔首,而负责夫唱妇随的方疏净也紧跟着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方疏净总觉得管家的笑容里面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意味。   “先生,太太,老太爷刚起,还得麻烦你们在客厅等一等了。”一边帮他们开门,管家一边乐呵呵道,“先生这次回来得正是时候,老太爷在国外就念叨很久想要见您。”   容慎川“嗯”了一声,进门前微微侧身,提醒道,“聂叔,不需要这么谨慎。”   管家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哦——对!看我,记性多不好!我这老毛病又犯了!”   在方疏净一头雾水的神情下,管家拍拍自己的后颈,冲她笑得慈祥,“夫人也不必太过拘谨,我们这里也算是您家,回了家我们就不搞那一套了。”   虽然管家说这话地情绪热情洋溢,但方疏净还是不敢放肆。   毕竟是在容家,总不能落了面子。   前两年的家族纷争她即便没有亲眼见证,也有所耳闻,容氏本家人员凋敝,容慎川的父母去世得早,容慎川本人又尚且年轻,执掌大权的容老爷子身体日渐衰落,外头隶属容家的多方势力于是蠢蠢欲动,老爷子稍有放权的姿态,便齐头扑上。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守住容氏产业,一直守到容慎川有能力接管,在方疏净的眼里,容老爷子定是容不得含糊的人。   端着一副得体的样子落座后,管家亲自给夫妻两人端了茶过来,细心地问,“太太,您觉得这茶合口吗?”   方疏净虽对茶没有研究,但天生的味觉灵敏还是能让她品出些意思。   轻抿一口放下杯子,她笑:“不错,您有心了。”   “那就好,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后头茶园采了亲自炒的,”管家也颇为舒心地笑,“老太爷不喝酒,所以老宅里没准备什么好酒,只能备茶来招待你们。”   ……酒?   怎么扯到酒上面了?   方疏净眼皮一跳,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紧接着,她就听管家继续开口——   “太太的直播,我也有看,我孙女还是您的粉丝,总在我面前提起您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方疏净的笑容倏地变得勉强:“啊?是我那个……”   “是啊,就是您调酒的时候,”管家毫不留情地击碎方疏净最后一点幻想,同时还不忘再补一刀,“前两天我孙女过来,在花园看您直播的时候,老太爷也在一旁看了呢!”   方疏净:“……???”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一次她直播时的那句“祭奠我那死八百年又从坟里跳出来了的老公”。   所以她刚才努力想要营造出天真单纯为家庭为老公全心奉献的贵妇形象,实际上营造了个空气?   ……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第12章 风月   管家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眼睛眯得快成了一条线,“太太,您教训得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感情的培养,先生前些日子只顾工作,把您给疏忽了,是他的不对,该骂!”   这话调侃意味满满,容慎川闻言非但没生气,还无奈地跟着笑了两声,温和从容,“聂叔,是我的错,前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忙了,可您也别老在我的妻子面前落我面子吧?”   管家“诶”了下,摆摆手,“也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先去看看老太爷。”   说完,他便起身,往里屋走。   方疏净两根手指紧紧绞在一块儿,更加忐忑。   容家的气氛似乎与她所想象的不太一样,就连管家都多了几分人情味。   曾经无论是在方家还是昭阳路的宅子,她所接触的所有人仿佛都戴着一副极为公式化的面具,就连笑容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她想找人说说话,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官方而又敷衍的关心。   所以就算每日有人来来往往精细伺候,她仍会感到冷清。   许是这类氛围经历久了,乍一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将自己藏好。   这时,容慎川捏住她两根手指交叉的位置,轻轻把她已经搓红的手指分开。   “别紧张,”他道,“老宅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老爷子也一样。”   “……”   方疏净没说话,微不可查地颔首,心头的顾虑仍未减轻。   管家对她这般在外形象没有意见是一码事,老爷子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码事。   毕竟容家再怎么曾经也是威风赫赫钟鸣鼎食之家,难说没有多的豪门规矩。   更何况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老爷子唯一的孙子的坏话。   说不定,老爷子这次叫她来,就是为了立规矩。   这个猜测一浮出水面,方疏净心头更紧了几分。   -   老爷子直到午饭时才从房中出来。   方疏净与容慎川早已落座。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却也算精神矍铄,神色三分严肃,与方疏净那日在婚礼上对他留下的印象无差。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越安静,方疏净心头就越慌乱。   老爷子没说话,她也就低着头,专心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和面前的两盘素菜。   为了显示自己和容慎川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问题,她还特意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容慎川碗里。   就在这时,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出声道:“子虚。”   方疏净知道,“子虚”是容慎川出生时,老爷子给他取的字。   她垂眸,静静地吃饭。   容慎川应了一声,便听老爷子继续道,“给丫头夹点肉,只吃菜对身体不好。”   方疏净猝不及防间被点到,愣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老爷子对她的称呼。   眼前的碗里出现了一片肉,容慎川一边夹给她,一边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方疏净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道了声谢。   “丫头不必那么拘谨。”老爷子再次悠悠开口,“之前聂管家应该已经给你说过,来这里就当回自己家。”   “关于你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我不去过问,但若是子虚的疏忽让你感到难过,可以来这里陪我这个老爷子说说话,你的房间早在婚礼那天就一直准备在宅子里,是属于你的私人领域。你不愿意见到子虚,我便不会同意他来找你。”   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方疏净眼中有一瞬的失神。   ——如果是她的家人,会说什么?   脑海里自然浮现记忆里的尖刻嗓音。   “你想回家?你当自己还是方家人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这个扫把星!”   “有什么苦什么委屈不能忍忍?万一惹恼了容家,这个后果你承受得起?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别因为这个再成为方家的罪人!”   会是这样吧,把一切与方家利益相关的事,都看得比她重要。   “丫头。”   这时老爷子的声音再次把她地思绪拽回来。   眨眨眼掩盖自己的情绪,方疏净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很喜欢喝酒?”   “……”方疏净沉默了一下。   果然最终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思绪百转千回许久,她才斟酌着开口,“毕竟我的职业是调酒师……要是您不喜欢,我可以——”   “可以什么?”老爷子截断她的话,突然带了点笑意,“丫头,我不是这么古板的人,更何况你调酒我也爱看,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   得到明确的答复,方疏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她见老爷子放下筷子,转头与管家说了些什么。   过了会儿,管家拿了一沓厚厚的文件过来。   老爷子点点头,管家把文件递给方疏净,示意她接过。   方疏净带着疑惑地拿过来,发现这是一份合同。   “人老了不爱喝酒,对于这方面不太了解,就直接买下一座酒厂当做礼物,丫头,以后这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产业,你要怎么处理,子虚没有资格干涉。”   方疏净还处在状况外,愣愣地把合同翻过去几页,仔细浏览着。   是艾拉岛的一座威士忌厂,虽历史不太久远,但也算在国际上小有名气。   刹那间,方疏净觉得,自己手里的合同烫得惊人。   她指尖紧了紧,喉咙发干:“……这太贵重了。”   老爷子摇摇头。   “丫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你的背后都是容家,你不需要担心别的,只用去追逐你喜欢的就可以。”   “这是补偿上次的见面礼,婚礼那次我没来得及准备,所以有些草率,这次了解到了你的爱好,应该不会出错了吧?”   方疏净凝视着老爷子一双清明的眼,张张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在冷眼中活过二十多年,她习惯了保持悲观,习惯了得不到的一切,也习惯了挣扎着摸爬滚打,独自面对漆黑一团的前路。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坚定地告诉她,他们是她地家人,她有后盾,有依仗,不会向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们说,这是她的家。   深吸一口气,方疏净莫名的眼眶泛热。   她垂下手,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一时慌乱到不知所措。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桌子底下,容慎川悄悄握住了她垂下来的手。   “收下吧。”他俯身,低声在她耳边道。   体温的互相过渡大概真的有安抚神经的作用,方疏净晃了晃手臂,奇迹般地慢慢安定下来。   她抿抿唇,“……嗯。”   “要是实在想要感谢我,那就快些有个孩子,”老爷子颇为满意地看着两人的小互动,不忘开个玩笑,“结婚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   “……”   方疏净听到“孩子”二字,下意识低头,迅速把合同压在了膝盖上。   盯着自己藏在桌下的一双手,半晌,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缥缈。   仿佛在思考什么。   -   吃完饭,方疏净本想坐上一会儿再走,耐不过老爷子觉得疲惫,早早回房歇息。   于是二人只好告辞离去。   管家把人送出去后,快步进到了老爷子的房间。   老人并没有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卧床休息,而是立在床边,颇有几分精神气地目送汽车远去。   欣慰地眯了眯眼,他看向管家,“子虚这小子果然不让人省心,你说是不是?”   管家也往窗外看了眼,附和道:“是啊,可这不也意味着,先生是真的对太太上心了吗?”   昨天半夜他突然接到容慎川的电话,让他准备一下,今天要带人回老宅,还特意叮嘱了许多细节方面的事情,弄得他差点没来得及记好。   今天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哄人。   管家自年轻起就在容家做事,也算是见证了容慎川的成长。   记忆里,这位小少爷出了名的散漫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除了中学时的某次,他还从没见过容慎川对别人如此用心。   老爷子手扶着窗框,轻哼了两段曲儿,“我看不只是上心,子虚他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栽了啊。”   -   另一边。   方疏净回到家,就一声不吭钻进了书房。   容慎川虽觉奇怪,但也没阻止,猜想她是在研究合同相关,于是径自上楼,用房间里的办公桌处理事务。   大约一个小时后,房间的门被小声推开。   容慎川停下手上的事务,抬眼看过去。   方疏净扶着门框,做贼似的与他的视线错开。   一闪身,她跑进了衣帽间。   容慎川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便又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   几分钟后。   “容慎川。”   他听见方疏净唤他。   “嗯?”   容慎川再次抬头。   入目的场景让他眼底一深。   方疏净站在衣帽间门口,换了身平日不常穿的真丝吊带睡裙,略带忸怩地捏着裙摆。   裙摆很短,堪堪遮住大腿上半部分,又随着动作往上稍微提了一点。   细细的肩带勒住瘦削的肩头,锁骨很深,愈发显得她脖颈线条精致漂亮。   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形象。   似是为了鼓起勇气,她深呼吸两次,迎着容慎川探究的目光,上前去拉拢窗帘。   一边拉,她一边状似无意地小声解释:“老爷子不是一直想……让我们要个孩子吗?”   “……所以?”   确认窗帘把外面的光线遮挡完全,方疏净轻咬唇瓣,闭着眼跨坐在了容慎川的腿上,“所以,我想让老爷子安心。”   “只因为这个?”   “嗯。”   “……方疏净,”容慎川皱着眉向后微仰,双手固定住她的腰,阻止她再向前一步,“你先弄清楚,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方疏净仍闭着眼,“我们要个孩子吧,容慎川。”   容慎川抿着唇,敛起情绪:“老爷子只是开玩笑,你没必要——”   “你之前不也想过吗?我这是第一次,你温柔一点。”   方疏净迅速打断他的话,感觉到腰上的力道加重,她说话气息变得越发不稳。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蒙住我的眼睛。”   说完,她抬起手臂,搭在容慎川的肩上,如壮士赴死一般,作势便要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有点付出型人格的感觉,归根结底就是太缺爱。   会被容狗掰回来。 第13章 风月   容慎川偏头,有意避开。   方疏净的吻落了个空。   她不死心,睁开眼,凑上去想再次尝试。   容慎川这时站了起来。   骤然失去平衡,方疏净惊呼一声,攀住容慎川的手指收拢,用力到指节泛白。   容慎川没说话,掐着女人纤细的腰肢,上前一步把她抵在办公桌桌前。   后腰触及一片冰凉,方疏净小小地哆嗦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容慎川居高临下看着她,忽地松了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上,与她距离再次拉近。   呼吸交织,方疏净心跳漏跳一拍。   裙摆被撩起,男人的手掌游刃有余地游移,下颌轻抬,黑沉的瞳孔蕴着散漫的意味。   颇有种山雨欲来的前兆。   方疏净瞳孔一缩。   脚尖挣扎着绷了绷,她无力地抬起下巴,腿软得近乎站不稳,“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   容慎川挑眉,“可我喜欢在这里。”   喜欢,在这里?   办公桌?   方疏净愣了下。   什么意思。   他以前有过很多次在办公桌上干这档子事的经验吗?   所以她思虑了很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其实在容慎川眼里,跟他平日稀松平常的消遣无异?   办公桌的边缘仍冷冰冰地硌着后腰,方疏净捏住容慎川肩膀的手缓缓松开,情绪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不缺女人。   对婚姻忠诚,对白月光念念不忘,也不意味着他以前没有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   更何况,他看起来在这方面玩儿得很开。   “还继续吗?”容慎川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俯身去咬她的耳廓。   心头一股无名火升起,方疏净越想越生气,不由得胡乱推开他,低头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容慎川,喜欢这么玩儿就去找你那些小情人玩去啊!最好孩子也一起生了,横竖是你容家的继承人,也能让老爷子安心——”   双手蓦地被一只手钳制住。   方疏净的话音顿住。   手腕上的力道不算大,弄不疼她,可任凭她如何挣扎,仍岿然不动。   她皱眉,不满道,“容慎川,你不会是憋久了,想在这儿霸王硬上弓了吧?”   容慎川没有回答她的话,松开手,一寸一寸帮她把刚才弄乱的裙摆抚平。   “……”   方疏净怔忪半晌,没明白容慎川到底想做什么。   待到裙摆整理好后,容慎川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才慢条斯理开口:“既然你不愿意我做违背你意愿的事,那你也不要让我,违背我的意愿。”   “……”   “方疏净,”他垂眸看着她,“我不希望你为了迎合别人,而去做一些让自己勉强的事。”   “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   方疏净双手向后,撑住桌沿:“……可是,我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了。”   她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去感谢老爷子对她的纵容。   老爷子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像她这样离经叛道的糟糕的人,像她这样根本不配做一个合格的豪门太太的人,却被如此偏袒。   也许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使然,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去收下这份好,甚至觉得心里有愧,必须要为之做些什么,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而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件事。   念此,她头偏了些,避开容慎川的视线。   ——可她现在,就连这件事也做不好。   容慎川察觉到她的躲闪,轻叹一声。   “方疏净,老爷子那样对你,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你。”   他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捧起方疏净的脸,“他没有想过要你回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方疏净双颊被温热覆盖,暖呼呼的。   她嘴唇翕动两下,不太清晰地开口:“可我实在想不出我有哪一点招老爷子喜欢……”   她是真的不明白。   容慎川眼底浮出几分渐深的笑意,略一弯腰。   薄唇与她的唇瓣距离咫尺,气息暧昧而又缱绻。   仿佛下一秒,就能唇齿相贴。   方疏净微惊,本能地阖上眼。   微凉的触感擦过她的颊侧,气息轻洒在她的耳廓周围。   “你看,你这就走进了死胡同。”他说,“不要用别人的要求束缚自己,你很优秀,值得被人喜欢。”   值得被人喜欢……吗?   方疏净手指缩在一起,片刻又放开,忽觉无所适从。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别人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她值得被喜欢。   她刚想慢慢地睁眼,又听容慎川闷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点上扬:“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保证会不会做些别的我喜欢的事。”   顿了顿,他声线微哑,“不仅限于办公桌。”   “……”   方疏净闻言,触电般把披在身上的属于容慎川的外套丢过去,趁对方不注意,迅速溜进了衣帽间。   “……我先去换身衣服。”   直至重新换好自己常穿的那身棉布长裙,方疏净剧烈的心跳才总算恢复了正常。   不想立刻出去,她索性坐在了衣帽间角落的椅子上。   一边向后倒,一边顺手往之前换衣服时落在一旁的手机那边伸手。   还没拿到手机,甫一坐下,卧室里发生的情境顷刻之间涌进脑海。   方疏净本想手上动作一停,旋即耳朵通红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就知道这个男人说不出什么好话。   和高中的时候一样,与她讲起大道理的时候,跟人生导师一样,一套一套的。   她居然还以为,他要主动吻她。   颊侧掠过的温度似有残留,触碰过的痕迹透过肌肤,在心底泛起一阵酥麻。   方疏净手指揪起一小块衣袖,很快就把柔软的布料揉得皱巴一片。   ——她值得被喜欢吗。   那他是不是,其实也稍微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   被放在一旁忽略许久的手机响起提示音,适时打断她翻涌的思绪。   方疏净终于磨磨蹭蹭抬起头,拿过手机看消息。   【你周周:阮苏没你联系方式,问你要不要和同学一起吃顿饭,她请客。】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周怀雅打着行字时浓浓的冷漠。   【你周周:哦她还让我问问容慎川,说了一大堆什么怀念过去的时光之类酸里酸气的话。】   【你周周:我直接跟她说的我没他联系方式,但她肯定会去找别人要,你也明白她意思了吧,看着办啊。】   方疏净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秒后,简短地回复过去。   【Jinz:行。】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你们都值得被喜欢。   今天被朋友拉出去逛了一天,十点才吃完饭回家。   明天尽量多更一点。 第14章 风月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大约十几秒。   方疏净翘着腿等了会儿,椅子太舒适导致她坐姿越发显得懒洋洋的。   她猜周怀雅又要给她吐槽什么。   她还挺喜欢听周怀雅的吐槽,跟说相声似的,一大段一大段发过来连气都不带喘。   结果对方的相声没听到,只看到了连着发来的三个“卧槽”。   方疏净疑惑,打了个问号回过去。   【你周周:不是,咱们话题先停一停,刚才突发情况。】   【你周周:我热的快炸了!!!】   方疏净眨了下眼。   【Jinz:什么季节了你还觉得热?不行就开空调。】   那边良久没回,又过了好几分钟,发了张照片过来。   【你周周:[图片]】   【你周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热的快,炸了。】   “热的快”这个词语乍一出现在方疏净脑海里,她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脑海里好不容易搜索出这个东西是什么,她已经点开了图片。   周怀雅给她发的是家里的状况。   地板角落处,已经报废的加热器孤零零躺着,室内处处都散落着锋利的碎玻璃,一眼看过去满目狼藉。   水渍在中间汇集成一小片,似乎还混杂着不少的血迹。   ——血迹?!   方疏净浑身一紧,飞速询问。   【Jinz:伤到哪儿了?没事吧?】   周怀雅没回应。   方疏净当机立断打了个电话过去。   提示音“嘟——”地响了好几声,周怀雅终于接通。   “喂,镜子……”   周怀雅一开口,声音就似绷不住一样,带着浓浓哭腔。   方疏净一听,心间的念头愈发下沉。   “伤着了?”   周怀雅还在哭,估计是被吓蒙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都怪我……好多血,止不住……”   “镜子,我好害怕……”   “我很快就来,冷静,稍微忍耐一下。”   方疏净心跳紧张地加速,坐直身子,定了定心神,快速嘱咐:“先别哭,联系120 了吗?”   周怀雅那边哭声停了一下,“联系了,松大附属,十分钟之内能到。”   “还能走动吗?”   “能。”   确认对方意识还清晰,暂时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方疏净松了口气。   握着手机,她起身在衣帽间里走了一圈,随手选件外套披上,动作间不忘在心头计算一遍从自己家里到医院的距离,尔后冷静道,“我现在开车去医院,你到医院之后把位置发我,先挂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周怀雅吸了下鼻子,愣了一会儿说:“好。”   方疏净不知是不是方自己产生的错觉,在挂断电话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那边远远有道男声响起。   “终于不哭了?”   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很快就将其抛诸脑后。   从衣帽间回到卧室,容慎川仍坐在桌前。   方疏净拿了桌上地车钥匙,简单给他说了下情况后,一刻不停地离开。   -   驱车一路驶入松大附属医院的停车场,方疏净前脚刚拔下车钥匙,后脚周怀雅就给她发了个具体位置过来。   医院里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多得要命,这时走廊上人流熙熙攘攘,方疏净略带艰难地越过人群的缝隙,视线往前搜寻了一会儿,便找着了周怀雅的身影。   诊室门口的椅子上,一男一女并肩坐在最前头的两个位置上。   周怀雅抽抽噎噎地还在哭,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右手伸出去,隔着一张厚厚的纱布压在旁边男人额头上。   男人满脸无所谓的笑,一双蕴着风流的眼里满是毫不在意的戏谑调侃。   好像额头上落了一片血迹的不是自己。   “之前才说你终于不哭了,怎么这会儿又哭起来了?”男人任由周怀雅帮他按着伤口,笑眯眯道,“妆都哭花了。”   “……”   周怀雅表情顿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笑意变得有些无奈。   他找旁边过路的人借了张卫生纸,伸过去想帮周怀雅擦擦眼泪,“哭花了也漂亮,就是明天眼睛肿了不舒服。”   周怀雅不吃他这一套,脑袋撇一边去想躲开他的动作。   就在这时,她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方疏净。   方疏净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轻咳一声,“这位是?”   周怀雅眼泪被这种尴尬的场面生生逼了回去。   她低着头,带了浓浓的鼻音:“我邻居,听见我家动静之后过来看,结果被伤着了……”   “所以你没受伤,受伤的是他?”   “嗯,我就被蹭了几道小口子,”周怀雅把自己手臂上的几道细小血痕展示给方疏净看,“他当时挡着我,眉毛上面被挂了好深一道,刚送过来的时候,医生说要缝针,我们就在这儿排队等着。”   她情绪平稳了一点,稍有些紧张地补充:“镜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脑子真的懵了才没说清楚,不是故意浪费你时间让你过来……”   得知周怀雅没事的消息,方疏净原本高高悬起的担忧感瞬间消减。   “我知道,”她理解地点点头,转向男人,“谢谢你——”   察觉到方疏净的卡壳,周怀雅赶忙介绍道:“他叫沈则。”   方疏净颔首:“沈先生。”   周怀雅转过头,又冲着沈则介绍:“这位是我的闺蜜,叫方疏净。”   沈则看向方疏净的眼神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惊讶。   “……方小姐,初次见面。”   这时诊室里有人喊沈则的名字,沈则正欲起身,周怀雅张张嘴,也紧张地跟着站起,手还帮他按着伤口,“要不,我陪你去?”   沈则侧身停了会儿,旋即唇角弯出一抹笑,“好。”   进去前,周怀雅不忘朝着方疏净道歉:“抱歉啊镜子,今天耽搁你时间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做补偿啊——”   方疏净从不在意这点小事,笑了笑:“行。”   与周怀雅道别后,她又开车回到了家中。   进门时,周怀雅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佣人在一旁提醒她可以吃饭了,方疏净应了声,低头看消息。   【你周周:没事了,就缝了四针,你不知道我在一边看得要紧张死了,那人居然还跟我开玩笑!】   【你周周:要不是看在他那么帅的份上,我真的想当场揍他,哪儿还带着他打车回去啊。】   ……   方疏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思考了会儿,试探着问。   【Jinz: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她周怀雅面前她一向是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周怀雅也习惯了她这么直接。   【你周周:是有点,今天他挡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有心动的感觉。】   【你周周:就是,我今天其实找过他要联系方式,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你周周:他跟我说,他不想祸害像我这样的小姑娘,我寻思这又怎么算祸害了,他又不是鸭,看他那穿着,家境应该也不错啊。】   ……   方疏净想了想,很认真地回她。   【Jinz:或许是被富婆包的那种。】   【你周周:……有点道理。】   周怀雅痛心疾首。   【你周周:你说这么一个青春年华四肢健全的青年,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他就算进娱乐圈也不亏啊,何必委身别人浪费青春!!】   方疏净弯了弯眼睛,一边打字,一边走向餐桌。   【Jinz:谁知道呢。我已经联系了家政,你回去他们应该也快到了,把你那窝好好收拾下,别睡着睡着又被玻璃渣子划一道。】   【你周周:知道啦,果然还是镜子对我最好~】   ……   方疏净退出与周怀雅的聊天框,消息列表又蹦出来自另一个人的消息提示。   她定睛一看,是一个她没什么印象的名字。   “和谁聊天?”   对面静静等着她的容慎川执起筷子,忽然问。   方疏净没怎么听清楚,习惯性地回怼:“和小帅哥聊。”   “谁?”   方疏净本想说周怀雅,结果盯着聊天框的备注,一个嘴瓢念了出来,“刘定尧。”   “……”   “啊不对是周怀雅。”方疏净感觉到容慎川情绪的变化,连忙补救,把手机扣在一边,“刚刚她找我。”   容慎川的眼神淡淡停留在她的手机背面几秒,“嗯”了声。   方疏净不敢现在就拿起手机回消息,于是安安分分地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余光注意到容慎川不再看这里,她才偷偷把手机移到桌子下,点开聊天框。   做贼一样。   纯粹是因为她强迫症发作,刚才没看清别人发的消息心里不舒服。   那个叫“刘定尧”的男生她其实没什么印象,记忆里大概是高中的同学里的其中一个。   再深一点的印象,就是高二当着全班的面跟她表白被她拒绝过。   【刘定尧:阮苏就差你没加上好友了,所以托我再来问你一次,你要去吗?】   哦对。   她刚才忙着去找周怀雅,这件事还没决定好。   把手机盖在腿上,她偷窥一眼容慎川。   男人肩背挺直,下颌微低。   就连用餐时,姿态也矜贵优雅得像是中世纪的贵族。   浅淡的疏离感萦绕身侧,无形之间便与人分隔开一道界限,让人不敢打扰。   “容慎川。”方疏净两只手捏着手机,试探问道,“你知不知道,过段时间有个同学聚会?”   容慎川轻瞥她一眼,“知道。”   方疏净“哦”了声,按住手机的电源开关,无意识地把屏幕开了又关。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   视线从刘定尧发她的那句“阮苏就差你没加上好友”上掠过。   “……”   方疏净静默两秒,慢吞吞把屏幕熄灭,喉咙莫名有点发紧。   ——所以,是阮苏联系他的吗?   在她印象里,除了必要的工作合作,容慎川从未同意过别人的好友申请。   他向来不是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的人。   思及此,她抿了下唇,“那你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章 风月   容慎川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反问她:“你要去吗?”   方疏净低头沉思片刻,“……我不太想去。”   以前她跟班上同学的交情本就不深,后来对一些人还保有零零星星的印象全赖周怀雅偶尔在她耳边念叨。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记住那些人的名字,估计再见面只剩尴尬。   容慎川搁下筷子,起身。   “那我也不去。”   “诶?”   这个回答让方疏净感到几分意外,追上去跟在他身侧,“你真不去啊?”   “嗯。”   “真不去?”   方疏净不放心,再确认了一遍。   容慎川停下脚步,“你认为,除了陪你,我参加这个聚会还有别的意义吗?”   “不是还有……”   方疏净脱口而出,临到头“阮苏”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生生给吞了回去,转换成一个“哦”字。   细细回味一遍容慎川刚才的话,方疏净安静下来,忽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底丝丝缕缕蔓延。   她没忍住,背对着容慎川小幅度地弯了下唇。   只有她是他前往的意义……吗?   -   自从方远亦把包子留在家里后,方疏净接下来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住在这边。   方远亦那孩子第一次让包子超出自己的视线范围,老不放心,几乎每天一个电话过来打探包子的情况,方疏净觉得如果条件允许,他说不定会天天溜出来找包子玩。   容慎川照例早出晚归,方疏净也乐得自在。   前头她靠活动上的那两张照片火了一把,很快就有人扒出她酒吧地址,据柚子所说,就算白天没开张,外头也总有人堵她。   暂时去不了店里,她索性直接把宅子里一个房间开辟出来,摆了个小型吧台用来直播。   听方疏净轻飘飘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周怀雅恨不得把“酸”字打在公屏上。   “那可是一整面墙的名酒啊,你怎么就说得跟处理路边大白菜一个样。”她狠狠拿叉子戳了一块面前的小蛋糕,边吃边含糊不清吐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花钱都不带心疼,爱了爱了。”   她虽说家境也不差,但家里对经济方面控制得严,没法像方疏净这么自由。   方疏净从她盘子里抢走一小块蛋糕,撑着下巴,不紧不慢道,“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当然得心疼,但花老公的钱就不一定了。”   周怀雅闻言,故作嫌弃拖长声调:“噫——有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   说完,她也学方疏净撑着下巴,八卦兮兮地开口:“说起来,你最近跟我聊天,提到容慎川的次数明显变多了啊,难不成你对他有感觉了?”   方疏净手指僵了僵,有一丝微小的心虚划过心头。   她摇摇头将这种感觉忽略,捏起蛋糕上头的装饰樱桃,送到对面去堵住周怀雅的嘴,“你想什么呢?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你都忘干净了?”   周怀雅被迫咀嚼樱桃,低头准备吐籽时,又听方疏净出声,“倒是你,之前那个你看上的邻居,有没有什么进展?”   她脑袋颤了下,还没吐出去的樱桃籽差一点呛回喉咙里。   “不是,咳,你别这么突然转移话题。”她拍了拍胸口,眼里闪过一缕几不可查的复杂。   等顺过气来,她才抬起头,神色轻松地拍了下桌面:“嗨,你别说,我这天天找理由去敲他门,你猜那么久了我都了解到了什么?”   她摊手,“除了知道他不是鸭也不是gay之外,一无所获。联系方式还是没要到。”   “老娘时隔那么多年难得又有了小鹿乱撞的感觉,再这么下去,这小鹿迟早得被铜墙铁壁撞死。”   “噗嗤。”方疏净被逗笑,“行了,别想那么多,大不了咱换一个喜欢,再不济来我这儿借酒消愁也成。”   “有道理……”周怀雅颇为赞同地点头。   吃得差不多了,周怀雅离桌去买单。   方疏净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等到人回来,心底疑虑微起。   猜想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她于是帮周怀雅拿着东西,往外头走去看情况。   周怀雅站在柜台前,这个角度刚好面对着方疏净。   她对面站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似乎在很激动地说着什么。   周怀雅听得心不在焉,一脸敷衍,偶尔尴尬地点头附和。   看见不远处要走过来的方疏净,她表情微变,小幅度地摇着头,用眼神暗示她不要过来。   方疏净一头雾水地停住脚步。   然而还没等她退回去,周怀雅对面那女人已经注意到了细节,好奇地回头看过来——   是一张有一点点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脸。   看见方疏净,女人眼神一亮,忽然扬声,冲她挥手:“方疏净,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啊?”   方疏净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周怀雅生无可恋的目光下走了过去。   为了不让两个人面对面尴尬,周怀雅赶在方疏净问出“你是谁”这样的问题之前,抢先开口:“我刚才结账的时候碰到了吴岚蓝,老同学嘛,就多说了两句话,所以耽搁了。”   一句话暗中提醒了方疏净对方的名字和身份。   把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名字放在心里过了一遍,方疏净还是想不起来,只能假装诚恳地与对方客套:“好久不见。”   吴岚蓝早在她短暂思考的时候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通透,脸上的笑容比花都灿烂,“都这么多年老同学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她亲热地挽起方疏净的胳膊,“听阮苏说你不去同学聚会?”   方疏净不习惯不熟的人对自己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要挪开手,“嗯。”   吴岚蓝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抗拒,挽得更紧了,“怎么不来呢?咱们老同学叙叙旧,只要还留在松城的几乎都来了,你可不要搞特殊啊!”   “……”方疏净觉得自己脸上公式化的笑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她委婉地斟酌着开口:“我觉得吧,我那个时候可能没空。”   “什么有空没空啊?一到饭点谁都有空,更何况像你这样的网红,我可知道,时间自由得很!”   吴岚蓝还在劝,“周怀雅也要去,你和她关系那么好,怎么就不去了呢?更何况阮苏请客,就当去免费蹭顿饭多好?你也别担心位置的事,到时多添幅碗筷就成!”   一席话把方疏净能想到的拒绝理由都给挡了回去,摆明了就是得让她去,颇有一种她不同意就不罢休的感觉。   不愿意再在这儿扯些无谓的浪费时间,也不想把关系闹太僵,方疏净抽回自己的手臂,只得无奈答应。   吴岚蓝心满意足离开后,周怀雅才敢过去扯住方疏净的衣袖,满脸懊悔:“早知道当时先发个消息让你别过来了,这都什么事啊……要不然等那天你再告诉他们你不去了什么的?”   方疏净倒还算平静,“没事,就当陪你吧。”   她不喜欢放鸽子,而且确实也没什么事,大不了去了坐一会儿就走。   -   同学聚会当天,下午六点。   聚会地址选在望江酒楼高层的豪华包间,方疏净轻车熟路坐电梯上楼,还没走到包间门口,就看见外头走廊上聚在一起交谈的男男女女。   有几个面孔还挺熟悉,方疏净依稀叫得出名字。   听见脚步声,他们其中有人往这边望过来,假意热络地邀请她来聊聊天。   方疏净婉言拒绝,立刻有嘘声响起,开玩笑说她不厚道。   她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这时有个男人一边拨开人群,一边打圆场:“那么久没见了,你们那么热情会吓到人的。”   说完,他走近方疏净,笑道:“别管他们,我带你进去?”   方疏净打量了几秒这个男人。   高瘦白净,文质彬彬,看起来还挺有礼貌。   心里冒出一个猜测,她迟疑地开口:“刘定尧?”   对方笑了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来呢。”   方疏净点头,没往心里去。   刘定尧带她往包间走,路上偶尔会问她几个类似于最近如何的问题。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又听他笑说:“这么多年不见,你果然比以前更漂亮了,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   “这倒没有。”方疏净随口说着,推开包间的门。   里面宽敞的大圆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此时齐刷刷地往这边看过来。   而后纷纷起哄:“哟,刘定尧你还对人家那么殷勤呢?”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痴情啊!”   ……   方疏净自动忽略这些无聊的玩笑,放眼往里头观望一眼。   原本随意的眸光触及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僵住——   容慎川,怎么也在这里?   男人坐在正中偏左的位置上,没有抬头,手里捏着茶杯,懒洋洋的似在把玩。   而他微屈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哦。 第16章 风月   方疏净背过手,把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钻面往内侧转了半圈。   戒指表面凹凸不平,硌人的感觉透过指尖一路传进心里。   很好。   这不还是来了吗?   不仅假装单身,还装作不认识她。   方疏净面无表情地找了个空位坐下,本以为刘定尧已经找好了座位,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坐在了她身旁。   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变得玩味。   方疏净敛着眼神,把手上的包放在了另一边的空位上。   “喝茶吗?”刘定尧本人好像完全没有自觉,一落座就拿过手边的茶壶,给她杯子里添茶,“这是王志斌特地带的大红袍,品质不错。”   把茶杯移到她面前时,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了她一点。   “王志斌这几年也是做直播发家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聊得来。”   又是一个记忆里根本排不上号的名字,方疏净眉头微皱,并没有过多了解的心情。   努力压下心底的不适,她把杯子又推回去,“抱歉,我不喝茶。”   戒指明晃晃摆在刘定尧面前,对方神色凝滞住。   “……美酒虽好,偶尔也可以品品茶。”他干笑两声,说完这句话,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刘定尧,你怎么还是那么怂啊,这才几句就说不动了?”   有人不识趣地插话,“要还是和之前一样怂,可没有办法再续前缘喽——”   “嗨,你少说点,”旁边一个女人接话,“人家方疏净早就结婚了,你们是不是不上网啊,信息这么滞后。”   说完,她又把注意力转向方疏净:“我给你说啊,你上次直播的死老公金句,我同事在我耳朵旁边笑了一个星期!”   “……”   方疏净对这个女人面生,只能假笑以对。   余光忍不住瞥向容慎川,发现对方压根没往这边看过。   女人故作优雅地呷了口茶,语重心长:“说回来,我真的觉得你挺可惜的,当初考了那么好的大学,到头来居然做了个网红,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虽然网红确实赚得多,但终究还是没有别的工作体面。”   方疏净食指有意无意叩着桌面,假笑不变:“是吗?不过我挺喜欢的。”   女人还想再挑起什么话题,都被方疏净轻飘飘挡回去。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无趣,便没再说话。   方疏净百无聊赖坐着,抽出手机给周怀雅发消息。   【Jinz:你快点来,我好无聊。】   【你周周:马上马上,上电梯了。】   ……   方疏净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她就不该提前那么久出门。   两分钟后,包间的门被推开。   方疏净以为是周怀雅进来了,于是分了点注意力过去——   白裙女人嘴角带笑,走进来时自带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一双眼水光晶莹楚楚动人。   她款款走了两步便停下脚步,眼神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个一个扫过,最后装作无意地停在了容慎川身上。   室内一静。   方疏净怔愣半秒后,移开视线。   即使容貌变化有些大,她仍能从这种气氛里凭直觉认出,这人是阮苏。   安静只维持了一瞬。   刚才那个女人很善于活跃气氛,很快便带头啪啪鼓起掌来:“盼星星盼月亮,我们这次的主角阮大班花总算来了,怎么又变漂亮了呀??”   众人于是回神,纷纷顺着女人的话接过去。   一个一个说得跟成语接龙似的。   这吹捧阮苏明显十分受用,抿唇笑意加深几分,“哪里有,最近忙得都不修边幅了。”   她说着,在众人或歆羡或惊艳的目光下,抬步轻巧地往最上方走去。   手指碰到容慎川身旁的座椅椅背,她故意弯腰问:“容慎川,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容慎川没开口,反倒是身边好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争先恐后开口:“我们可是专门留出这个位置的,阮大班花你就放心坐吧啊!!!”   阮苏一开始还意思意思推脱两下,到最后便不客气地坐到了容慎川身边。   受不了这种众星拱月客套的气氛,方疏净低头,刚想再催催周怀雅,忽然感觉旁边位子上坐了个人。   周怀雅生怕被人发现,猫着腰落座,把包给方疏净丢回来。   狠灌一口桌上的茶水,她松了口气,凑到方疏净旁边低声耳语:“我刚才本来都要进来了,结果阮苏非得先我一步,我懒得跟她抢风头,等着她在门口装逼装半天,可累死我了。”   “都说了你别那么早来,赶着开饭就行,这都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经验了,你看这不就无聊……咦???.....”   她扫到容慎川的身影,突然在桌子底下牵住了方疏净的衣袖,“这不容慎川吗?他怎么坐那儿??这是当着你的面挑衅呢?”   方疏净反手安慰她,隐约听见阮苏说开动,顺便舀了碗汤推过去:“随便咯,我又管不着他,这汤是招牌,你多喝点。”   “……你真就不在意。”周怀雅接过汤,捂着碗暖手,几不可查地小声感叹,“要是我也能这么不在意就好了。”   “嗯?”   “没什么,”周怀雅摇头,悄悄指了指那边,“他们两个脑袋都要凑一块儿了,你还能忍?”   阮苏不知道在和容慎川说什么,捂着唇笑得含蓄,手指差一点就能攀上容慎川的肩膀。   容慎川岿然不动,也没拒绝,仿佛是在纵容她的靠近。   ……   收回目光,方疏净“哦”了声,“初恋嘛。”   初恋嘛,所以念念不忘。   多正常。   心头顿觉无趣,方疏净不再注意外界,专心吃饭。   这时,刘定尧夹了一筷子菜过来,温声道,“你最喜欢的,多吃一点。”   方疏净移开碗,菜掉进了盘子里。   她眉眼冷淡:“谢谢,没必要。”   她隐约感觉到有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可是抬眼望去,却发现并没有人留意她这里。   也许是错觉。   周怀雅继续帮着方疏净观察,几分钟之后,再次震惊开口:“卧槽卧槽,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一起出去,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不是,这发展忒快了吧?”   她正说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已经绕过圆桌,即将消失在包间门口。   属于阮苏的声音细细柔柔:“他要走了,我去送送他,顺便有点事要单独聊聊,你们先吃着,待会儿就回来。”   闻言,众人心照不宣地互换眼神。   隐秘的喧闹之间,方疏净只来得及回头一瞥那对一高一矮的身影。   黑西装和白色蕾丝长裙,站在一起正好合适。   阮苏仰头,笑得温柔,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作势要挽住容慎川的手臂。   包间的门再一次关好。   方疏净能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旧情复燃”、“就等他俩结婚”。   ……   方疏净脑中不断回放最后那一个画面,眼帘低垂,拽住包带的手紧了紧。   明明说好了不在意,这会儿脑子里却又异常地活跃起来。   是挺郎才女貌。   阮苏漂亮温婉又得体,容慎川带到哪里都有面子。   哪里会像她这样,拿不出手也不愿公开。   她只是容慎川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一旦他真正在意的人回到了他身边,她随时都可能会成为那颗弃子。   容慎川从未向外界透露过她是他妻子的这件事,是不是心里抱着这样的打算。   那些“对家庭负责”“家人都很喜欢她”一类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出于一个丈夫的义务。   而推开她,也许只是因为他觉得她不配,而不是所谓的尊重她。   ……!!!!!   方疏净嘲讽地勾唇。   可笑的是,那些他说过的话,她居然有一点当真了。   耳边周怀雅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她拿出手机,踌躇片刻后,点开和容慎川的对话框。   删删改改许久,她才最终发过去一条消息——   【Jinz:今晚我估计睡得早,还要不要留灯?】   等了足足五分钟,容慎川才回复。   【容慎川:公司临时有点事,回来会很晚,不用等我,我去客房睡。】   ……这样啊。   方疏净把屏幕扣在桌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里毫无温度。   真就把她当瞎子敷衍呗。   她是不是还得祝福他,忍了那么多年,今晚终于能正大光明喊出他日思夜想的“苏苏”这个称呼了?   还挺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往火葬场送了。   晚安。 第17章 风月   几分钟后,阮苏回到包间,身旁已不见容慎川身影。   她施施然回到座位,笑道,“慎川有事先离开了,我们继续。”   停了停,她似是想起什么,拍拍旁边女人肩膀,“今天晚上的ktv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我负责结账。”   对容慎川的称呼已然从“容慎川”变成了略显亲昵的“慎川”。   没人再追问,但大家都十分配合地跟着笑起来。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男男女女夜间幽会,成年人之间能做什么昭然若揭。   笑声此起彼伏,方疏净听着刺耳,感觉到旁边的椅子有挪动的倾向,反手扯回即将炸毛的周怀雅,摇头示意她不用冲动。   周怀雅气不过,压低音量冷嘲热讽,“给别人当三还以为是件多骄傲的事了。”   “说不定是真爱呢。”方疏净扯扯唇角,向后靠了靠,眼底一片冷然。   “走吗?”她轻抬下颌,示意周怀雅,“去我酒吧喝两杯?”   -   夜色已尽数落下,霓虹织就的城市道路上,火红色玛莎拉蒂如流星一般从道路上飞驰而过,压着限速前行得肆无忌惮。   嘉园路口的一片专门划出的车位早已被挤满,玛莎拉蒂在车位前绕了个圈,稳稳停住。   轮胎在地上留下了浅浅的刹车痕迹。   车内,周怀雅身体向前狠狠一倾,接着落回椅背上。   她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语气有点后怕:“你开慢点,刚差点以为你要带着我飞出去了,我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条路上。”   方疏净解开安全带,睨她一眼,“不信我车技?”   “哪儿敢?”周怀雅嘿嘿笑两声,跟着下车,顺手把车里的鸭舌帽拿下车。   方疏净打电话叫酒吧的人来帮忙停车的时候,周怀雅趁机把鸭舌帽扣在了她头上,还使劲儿压了压帽檐,“注意点儿,你别忘了还有人在蹲你。”   方疏净把两边压下来的碎发往后拨了拨,“也是。”   后门有几个人在抽烟,她觉得这时过去会显得突兀,索性从正门溜进去。   找了个平时常待的卡座,方疏净舒舒服服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打了个响指,“喝点什么?我请客。”   “不如你亲自调有意义,”周怀雅半开玩笑,“我不太懂,随你开心。”   方疏净鞋跟在地毯上跺了跺,把包扔在一边,弯弯眼睛,“行。”   “诶我开玩笑呢!”见方疏净当真要往吧台走,周怀雅忙拦着她,“怎么还有今天使唤你的道理?让他们来吧。”   “没事,正好看看有没有手生,”方疏净侧过头,光线照在她轮廓精致的侧脸上,显得唇角的弧度愈发桀骜不驯,“很快就回来。”   拗不过方疏净,周怀雅只能帮她看着包,身体无聊的往旁边歪了一大截。   “行。”   过了一会儿,方疏净率先回来,一屁股坐到周怀雅身旁,把她身子扶正,笑说,“差点以为你睡着了。”   身后服务员举着托盘跟在身后,小心地把两个杯子放在桌上。   “椰林飘香,你的。”方疏净把杯口缀着菠萝的那一杯推过去一点,示意她尝尝。   周怀雅喝了一口,菠萝与椰汁混着淡淡的酒味袭上味蕾,她满意地眯了眯眼,转眸看向方疏净面前的那一杯。   望着杯口燃烧的火焰,她凑近了一点,“你这杯是什么?”   “今夜不回家。”方疏净熟练地用柠檬扑灭火焰,执起酒杯,“你不能喝啊。”   “这就是那个……?”周怀雅瞪大双眼,惊讶道,“你今天怎么调这么烈的?”   虽然她此前并未见过实物,但跟着方疏净做朋友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所耳濡目染,也听说过这杯酒的度数有多高。   平时方疏净调酒只图一乐,旨在放松生活,所以很少尝试这一类。   这回看样子是真的受刺激了。   “偶尔试试,”方疏净淡淡品了一口,“你也知道我的酒量怎样,应该不会醉的太过分。”   晃了晃酒杯,为以防万一,她最终还是接着道:“要我今晚真的醉到不省人事,记得把我送回这附近的房子。”   “明白了,”周怀雅也不打扰方疏净的兴致,跟她碰碰杯,“咱也别理会那个渣男了,等我这段时间地工作告一段落,来你家帮你做几天饭。”   “行。”方疏净声线懒洋洋的,“等两天我再去把包子带回来养,正好那房子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过去。”   “顺便再找几个年轻的漂亮弟弟。”周怀雅笑嘻嘻地补充,“可不能只让渣男有白月光,人小弟弟器大活儿好,也不知道甩人几条街!”   ……   连着好几杯酒见底,方疏净脸上已能见酡红。   她抬手又点了杯,喝到一半时,被尚且清醒的周怀雅眼疾手快拦下:“别再喝了,到时候万一我搬不动你怎么办?”   “没事,我能自己走回去,”她满不在意地又喝一口,呛辣直冲喉头再冲上脑门,两颊红色又添几许,“大不了这附近帮我开个酒店,顺便找个你之前说的活儿好的小帅哥,怕什么。”   “姓容的能在外头风流快活,我怎么不行?”   方疏净说着,单手揽住周怀雅脖子,仰着头嗤笑,“这人还跟我说什么公司有事,鬼才信,要真的公司有事,阮苏也不至于巧合成那样。”   “还说什么对婚姻负责,我看负责着负责着就负责到白月光床上去了,我直呼内行!”   周怀雅见她已经醉了,迅速起身招来服务生,一起把她扶起来,安抚道,“没事没事,你不都说了吗,你们那关系就是塑料,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她知道方疏净这人的德行,她酒量好,平时不轻易醉酒。   但真要喝醉了,酒品一言难尽。   思及此,她挽住身边人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我这就带你去找小帅哥啊,咱们先回去。”   方疏净挣扎了一下,一双泛着雾气的眼迷茫地张开。   眨了下眼,她睫毛微微颤动,靠在周怀雅身上,迷迷糊糊地说:“我知道我们关系是啥样,就是挺不甘心的。”   “就是不想,让别的女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他亲密。”   “……那样我多没面子。”   周怀雅愣了一下,似乎发觉了什么,无奈地笑。   “没事的,咱报复回去。”   听见“报复”俩字,方疏净忽然一下又来了精神。   她歪歪扭扭地被带着往前走,身子的重心顺势往后压了压,脊背弯成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   “这破事儿当然得报复。”   “老周,不然你今晚就给我安排一个,”她扭过头,手抽离禁锢,反把周怀雅揽进怀里,“找个器大活儿好的小帅哥,给我开开眼界?”   周怀雅刚想顺着她应声,眸光一转,却无意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她当即变了神色,停住脚步。   那道身影迈开腿,不紧不慢向这边走来。   逆着光,他神色平静又淡漠,眼底情绪深邃,晦暗不明。   周怀雅被方疏净拉着,无处可躲,只能看着男人离她越来越近,最终生无可恋地张嘴,“……容总,好巧!!!”   她是真没想到容慎川会出现在这里。   “嗯,”容慎川目光从周怀雅身上略过,淡淡落在方疏净身上,“劳烦周小姐的照顾,我来接我太太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大概是周六零点。   能写多少就更多少。   v后红包也照旧。   -   顺便推一下预收《带你回家好不好》,有兴趣可以点一个收藏。   文案:   贫穷女大学生顾照曦,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   后来爷爷意外离世,只留下了一个遗愿:花光他的遗产。   而在顾照曦的印象里,老爷子唯一的遗产就是他的老房子。   正当她一口答应,打算卖掉老房子时,却惊闻自己即将继承老爷子留下的百亿家产。   顾照曦:……救命?   #难度突然从简单变成地狱怎么办?#   -   首富之子景臾,向来桀骜不驯,张狂不羁。   一日以一挑十后,躺倒在漆黑的小巷中修养体力时,正巧被路过的顾照曦撞见。   面对女孩儿带他回家的请求,他嘲讽般勾起一个笑,薄薄的眼皮散漫掀起:“带我回去?你恐怕养不起。”   却见女孩儿的双眼倏地亮起,直接将一张黑卡塞入他的怀中:“那,这些够不够?”   “不够的话,我还有!”   景臾:?   -穷得只剩钱的贫穷女大学生x更有钱的酷哥   -sc双初1v1   -无逻辑的有钱人谈恋爱小甜文 第18章 情诗   周怀雅只怔愣了几秒, 便冷静下来。   眼底被抓包的慌乱逐渐趋于平稳,她扶住方疏净,没撒手的意思:“这里人多, 出去说。”   ……   直至放方疏净躺在迈巴赫的后座上,周怀雅才抱臂倚着未关的车门, 带点阴阳怪气地开口:“容总, 玩儿够了终于知道回来了?”   光是带刺的语调就能听出浓烈的不满。   容慎川停住上车的动作,“嗯?”   周怀雅把车门倚得更开, “还装傻呢?今天你和阮苏的事,要是不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让你把她接回家的。”   她慢悠悠补充, “她也说过, 不想回去, 只是现在你盯着, 我不方便送她回她的住处。”   方疏净自己的住处地址容慎川并不清楚,方疏净也没打算告诉他具体位置。   所以周怀雅并不想冒这个风险。   与容慎川毫无波澜的眼神对视,她心头无名火暗起。   “你也别想着把人强制带走,我告诉你, 你真跟阮苏好上了的话,我不会再让你碰她一根手指头!”   ……!!!!   容慎川抬手,示意她冷静。   “周小姐, 我想你应该是弄错了什么。”   他平静地开口, “我和阮苏没有多余的接触, 刚才公司的事结束,我就赶过来接她回家。”   “如果非要说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的话。”   容慎川走过去打开后备箱,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一箱各式各样的酒。   “在路上看到一家店,里面有她喜欢的酒, 就给她带了几瓶回来。”   “是吗?”周怀雅歪过身子往那边看了看,又用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逡巡一遍,怎么也观察不出说谎的痕迹,“那你跟我说说,今天你和阮苏一起出去,都叙了什么旧情?”   “为什么阮苏今天晚上,也有事?”   这是她最大地疑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晚上有事。”容慎川如实回答,眉头微微皱起,“我与她没有约定,当时她让我出去,确实是为了表白,但被我拒绝了,我跟她说过,我已婚。”   容慎川少有耐心与人解释这些琐碎的时候,他关掉后备箱,与周怀雅保持一段距离,面对面对峙着。   周怀雅脸上浮现出意外,“不对,那她为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她也迅速冷静下来。   容慎川不在,她问这些也问不出结果,阮苏为什么这么做,还得去问她自己。   “也就是说,”她抚了抚下巴,自顾自点了两下头,“你和阮苏确实什么关系也没有。”   “嗯。”他颔首。   事到如今,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弄清楚这件事,周怀雅的怒气才终于压了下去。   她扭头往方疏净怀里塞了个枕头,轻手轻脚关上车门。   手放在车把上,她站在原地,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听说容总和沈则关系不错?”她状似无意地提起,“看在我照顾你老婆那么久的份上,不如帮个忙?”   容慎川拧眉:“什么忙?”   周怀雅摆弄了一下手机,屏幕对向他。   是通讯录的页面。   “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她笑道,“容总应该不至于小气到连这点忙都不帮吧?”   容慎川抬手接过手机,轻车熟路往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在交给周怀雅时,他沉默一会儿,出声提醒:“沈则不适合你。”   周怀雅收回手机,放回包里,无所谓地笑笑,“你放心,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只是,”她顿了顿,笑容扩大几分,“好不容易这么喜欢一个人,总得努力去试一试。”   ……@!!!   容慎川也不是一个喜欢妨碍别人的选择的人,既然已经提醒过了,他便不再去管那么多。   “随你。”   “成,”周怀雅理了理头发,转头冲他挥挥手,“你要怎么跟她解释是你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等一下。”容慎川叫住她。   周怀雅疑惑地扭头。   容慎川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须臾的犹豫后,他缓缓开口.......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认为,我和阮苏有什么关系?”   周怀雅:“???”   周怀雅:“???”   敢情您以前从来没澄清过,是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   -   黑色的迈巴赫飞速穿梭在路上,却也十足的平稳。   回去路上,容慎川目视前方,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安静的女人。   方疏净半个身子歪在座椅上,手里紧紧抱着抱枕,带卷的长发散下来,发丝遮住小半张脸。   窗外光影透过玻璃射下,更显娇媚。   容慎川收回视线,苦笑一声。   若不是今天周怀雅告诉他,这些事他可能会一辈子蒙在鼓里。   也怪不得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阮苏。   原来是这样。   车停在院子里,容慎川下车,把后座的方疏净抱起。   方疏净双手死死抓着抱枕不放,身体微蜷,失了平衡,不适应地蹬了蹬脚。   容慎川无奈地把她拥紧了些,笑声压低:“抱枕比我好抱?”   “……”方疏净意识模糊,没回。   “睡着的时候把抱枕抱那么紧,”他亲亲她的额头,“也不抱我。”   吻毕,容慎川迈步向前,眼底丝丝缕缕的温柔缱绻像是能把怀里的女人包裹住。   “等你明天清醒了,再和你解释。”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细节,他忽然愉悦起来,低语道:“今天这么做,是吃醋了吗?”   方疏净仍然安安静静的闭着眼,没说话。   一阵风吹过来,地上被清理成一堆的落叶沙沙作响。   方疏净冷得轻颤,往容慎川胸口又缩了缩。   容慎川脚步加快了几分。   回到房间,把怀中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放床上,他才直起身,背对着床脱下外套,只余一件衬衫。   还未等他做出其他的动作,后背突然贴上了一道身躯。   身线曼妙玲珑,一双手臂自后方圈住他的腰身,紧了几分。   容慎川眸色一暗。   方疏净下巴轻轻搁在男人的肩膀上,一张泛着酡红的小脸凑上来,神志不清地在他颊侧蹭了蹭。   乖得跟猫儿似的。   做完这些,她闭着眼,像是在休憩。   容慎川一动不动地坚持了一小会儿。   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抬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脸颊:“乖,我马上回来。”   方疏净摇摇头,仿佛在撒娇。   容慎川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睡过去,于是侧了侧身,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打算抱着她去盥洗室洗漱。   方疏净却突然抗拒地挣扎起来,用力压着他的胸口,把他推倒在了床单上。   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向后推,容慎川没想到醉酒后方疏净还能有那么大力气,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女人跨坐在他的身上,一双手撑在他的腹部,沿着分明的肌理一路向上。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   一盏台灯的照耀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两人的呼吸声互相交织,暧昧不清。   容慎川放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旋即松开。   他纵容地舒展眉目,任她动作。   方疏净纤细的腰身轻扭,发型凌乱,双颊红得不正常,衬得瓷白的肌肤更显娇艳。   室内昏暗的光束从床头发散,她的影子落在床单上,单薄摇曳。   她双眸没有完全睁开,垂着眼睫俯身,捏住容慎川衣领,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扣子有些难解,特别是在意识本就不清晰的情况下。   方疏净手上动作越发急躁,唇瓣也被自己使劲咬住,像是不知道疼。   容慎川盯着她半晌,忽然脑中一个念头迅速划过。   之前听见的周怀雅那句教唆方疏净去找小白脸的话猛地浮现在脑海中。   胸口那双手还在作乱,还差一点就能将他胸口第一颗纽扣解开。   方疏净的双眼亮起,继续努力拨弄。   指甲不小心轻轻擦过了男人的喉结。   蜻蜓点水般有意无意的,仿佛撩拨。   容慎川喉结滚动一下。   就在第一颗纽扣彻底被解开,方疏净的手即将短暂离开时,容慎川敛起眼神,五指紧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的手依旧停在他的身前。   他四指用力,拇指指腹沿着女人手腕凸起的骨头慢条斯理来回摩挲。   不经意间,他淡淡开口。   “方疏净,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方疏净只觉得手腕一阵发痒,听了问题后,她眼神变得迷茫。   看向容慎川,她嗫嚅两下,小声说:“容慎川。”   得到满意的答案,容慎川有些不舍地放开手。   至少,她现在不是把他当做所谓的小白脸,才那么大胆。   胸口突然又被使劲一推。   这次力气比之前更大,容慎川稍有些愕然地抬头,便撞进方疏净晶莹的一双眼中。   女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手掌抵着他胸口,蓦地咬着牙开口:“渣男!”   两个字清脆落下后,她攥紧容慎川胸口的衣料,口齿没那么清晰地接着骂道:“刚和你那初恋白月光玩儿完就想无缝衔接下一个呢……嗝,是觉得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和白月光待着的时间太短没尽兴啊?看你这么熟练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方疏净动了动脚踝,踢掉高跟鞋,赤着脚想站起来。   奈何跪坐久了双腿无力,站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能跌回床上。   容慎川撑坐起来,想扶她一把,却被她刻意躲开。   “容慎川,你别碰我。”她手背在身后,小声嘟囔,“你碰过别的女人,我嫌你脏。”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这么多,白天有空再写。   有个抽奖,下夹子之后开奖,可以来试试。   红包照旧。 第19章 情诗   “……”   容慎川哑然失笑, 倾身握住方疏净的手臂,把她不容拒绝地拽回来。   方疏净踉跄着跌回容慎川腿上,两条腿晃晃荡荡, 徒劳地做着挣扎。   睫羽沾了水一般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兮兮。   容慎川笑两声, 带着气音贴在她颈侧:“再动我可就忍不住了。”   “……!!!”   感觉到异样, 方疏净迷茫地眨眨眼,安静下来。   可就算安安分分坐着, 她嘴里也念念有词:“渣男……”   “我哪里渣?”容慎川戏谑地抬了抬大腿,“今天我和阮苏没什么接触,就连衣角都没让她碰一下, 嗯?”   突然被颠了下, 方疏净紧张地下意识扶住容慎川的肩, 低着头磕磕巴巴说:“就是渣……不告诉我一声, 还是去了聚会……还坐阮苏旁边,假装未婚,连个戒指都不戴……”   猝不及防又被颠了下,方疏净肩膀颤了颤, 声线发紧,却又因为酒醉,吐字不清:“容慎川, 我警, 警告你啊……别拿你以前跟别的女人的经验拿来对付我……”   “跟别的女人的经验?”   容慎川两只胳膊换做搂住她的腰, 双手交叉贴在她的后腰上,语调轻松上扬,“可是我没有过别的女人。”   他承认,今天他的做法是有一点吃醋的成分在里面。   在听阮苏提到方疏净还是会去参加, 且是被刘定尧邀请去的后,他就决定了自己也要过去。   而在看见刘定尧如此频繁地与方疏净献殷勤后,心绪忽然被搅乱。   后来任由阮苏对他表示好感,并未拆穿,确实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他向来懂得冷静处事,却屡屡在碰见与方疏净有关的事情时失去分寸。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至于戒指。   他手指从领口勾进去一点,扯出一根项链。   上面穿着的戒指熠熠发光。   他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公开两人的关系。   “你看,”他晃了晃戒指,诱哄地开口,“你就是唯一。”   “……怎么可能。”方疏净抿抿唇,认真地说,“你明明就……那么熟练,骗鬼啊……”   还没等容慎川回应,她又低下头,闷闷地说:“算了算了,这又没办法验证……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沮丧的模样过分可爱,容慎川忍不住亲了亲她垂下的眼睫。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方疏净却宛如触电,捂着眼睛,僵硬了好久。   大约是醉酒的人脑回路都会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一会儿,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亲我?”   “嗯,”容慎川兴味浓浓地勾唇,放肆地在她颊边又落了一吻。   领口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住。   方疏净往他喉结上印了一吻,还撒气般轻轻咬了下。   末了,还未等容慎川反应过来,她又弓着背,往他衬衫胸口处亲了一下。   偏深色的口红在雪白的衬衫上留下一道唇印,漂亮且刺眼。   方疏净这才自顾自地满意点头:“你亲了我,我就报复回来。”   说完,她趁着容慎川怔愣的功夫,睁开束缚,往旁边床上一倒:“好了我累了晚安……你就假装……没——看到我……”   方疏净应该是真的累了,倒下还没一会儿,真的就睡了过去。   嘴里偶尔念念有词,听不太清。   容慎川帮她盖好被子,短暂地离开床边洗漱,回来时手里多了些东西。   小心地帮方疏净卸好妆,洗好脸,他把东西都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方疏净很快自动钻进了他的怀中。   容慎川的手顺着她的发顶一路抚摸至发尾,抬眼望向床头柜,衬衫的红色唇印直直入眼。   他无奈地叹口气,把灯关上。   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   也就只有她醉酒之后,才会对他如此主动。   鬼知道他今天有多想直接把她压在身下,不考虑后果地趁虚而入,将她彻底占有。   但他知道后果。   所以他不敢。   就连难得可以肆无忌惮的机会,他也只敢留下浮于表面的轻吻。   最后在黑暗中克制地亲了亲女人的发顶,他阖上眼,掩盖住眼底幽深的欲.望。   “晚安。”   再等等。   -   次日。   “镜子啊,抱歉抱歉,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老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茶几前,周怀雅拿了个小马扎坐上,双手合十,好声好气地道歉。   方疏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岿然不动。   “我不老。”她懒散地掀掀眼皮,“你挡我电视了。”   今早她一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管宿醉头疼的事儿,一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说好了让周怀雅把她送到自己的公寓去,周怀雅当初也满口答应下来,没想到睁眼的一瞬间,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居然还是在熟悉的房间里醒过来。   容慎川一如既往地早起出门,连个回来的痕迹都没留下,要不是管家早上跟她汇报,她还以为那人真就夜不归宿了。   思及此,她瞥了一下唇,愈发显得冷淡。   “你原谅我我就让开。”周怀雅不依,“你相信我,真的是因为容慎川他说没和阮苏有什么接触,我才同意放行的!在那之前我可是负隅顽抗了好久好久,我绝对没有拿姐妹的幸福开玩笑!!”   方疏净被气笑了,拿着遥控器敲了下周怀雅脑袋:“说没什么接触就没什么接触啊?是个人都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吧?周怀雅,你到底是站哪一方的?”   周怀雅收了小马扎,绕到方疏净旁边,揉着额头委屈巴巴:“我不是看他还算有诚意吗……而且你也知道,就算我打车送你回这儿来,也不能保证容慎川知道了这个地儿之后,不跟过来让你回去啊?”   “……”   有点儿道理。   方疏净本就没有过多为难周怀雅的意思,略一颔首,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一想起昨天容慎川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做法,她就忍不住心生烦躁,索性把这些破事儿抛在脑后。   就当买了个教训,让她学会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怀雅见方疏净不再追究,立刻扑上来:“呜呜呜宝贝你冤枉我,我要抱抱——”   方疏净露出嫌弃的表情,还是任她抱了一下。   周怀雅心满意足,撒手倒回沙发上。   方疏净拿着遥控板,随便翻了个台。   电视里播放的是没什么营养的相亲节目,方疏净翘着腿听周怀雅在一旁碎碎念着吐槽,思绪放空。   昨晚她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   宿醉之后什么也不记得,她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有喝到断片的这一天。   要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照着容慎川的性子,尽早一定会好好跟她说清楚,再严重一点,说不定就是促膝长谈商量离婚。   ……   耳边的吐槽突然消失,方疏净感觉到异样,扭头看向周怀雅,问:“怎么了啊???”   周怀雅抱着手机,打字飞快。   听见方疏净的问话,她头也没抬,“没,跟人聊天。”   方疏净瞄一眼屏幕,看见备注栏上明晃晃的一颗爱心。   她随口猜测:“沈则?”   周怀雅“嗯嗯”两声,把手机贴近胸口:“好不容易要到了联系方式,还没来得及聊多久。”   “终于要到了?”方疏净挑眉,调侃着问。   周怀雅神秘一笑,“昨晚要到的,费了好大力气。”   “怪不得那么开心,”方疏净没多问,但忍不住提醒一句:“但也别跟上回一样。”   周怀雅手上动作一滞,仿佛满不在乎地点头:“知道了,再犯之前的错误我就是小狗。”   -   接下来一连几天,方疏净都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没出门,甚至为了清净,率先隔绝掉了一切容慎川的消息。   她中途有思考过要不要把狗一起带过来,最终还是放弃了。   再回一趟那边的房子,岂不是自找糟心事。   特别是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刘定尧发的某一条动态之后。   那是几张截图,截取了阮苏这段时间的动态。   看起来像是恋爱了,字里行间都泛着粉红泡泡。   刘定尧配文:“懂的都懂,跨越十年恭喜修成正果。”   说的是谁,昭然若揭。   方疏净看了两张图就觉得刺得慌,退出之后直接把容慎川拉进了黑名单。   很好。   没了她,他过得还挺滋润。   ……   几天后的某个昏天黑地睡醒的下午,在柚子的连环电话催促下,她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直播这个事业,秉着自力更生不当咸鱼的念头,她起床发了条今天直播的微博通知,洗漱好后随便套了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裙,披上大衣就出了门。   然而在电梯上,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能与阮苏狭路相逢。   阮苏走进电梯时,两人视线相撞。   “……”   方疏净面无表情,甚至想要别开视线。   奈何对方一直盯着她,她只能冲她礼貌颔首。   过了会儿,阮苏冲她笑了笑:“好巧,要出门吗?”   这不是废话。   方疏净也跟着客套:“嗯,去上班。”   “这样啊。”阮苏换了只手提着包,说话间状似无意地把自己包上的logo展示在方疏净面前,“要不要我和我男朋友送你?”   方疏净本来毫无波澜地看着她的表演,在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时,眼神闪了闪。   男朋友?   “……行,”她弯弯眼睛,“那就麻烦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吃了药一觉睡到下午……然后写到现在。   歇会儿再继续写,最近吃了药总昏昏欲睡,实在不好意思。   有个抽奖,文案上挂着,可以参与一下,名额还挺多。 第20章 情诗   车上。   方疏净坐在后座, 兴致缺缺地望着窗外,试图忽略耳边的说话声。   街道两旁的树叶落得干净,乍一看还有点萧瑟的意思。   路上没什么人, 景色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街景,一直盯着看的话, 还挺无聊的。   但再无聊也没有阮苏说的话无聊。   车行十分钟, 她就讲了十分钟她和她男朋友的故事。   从刚开始认识到现在,事无巨细。   要是男方是容慎川, 她兴许还能分出一点儿注意。   可惜不是。   坐进车里,发现驾驶座坐着的人并不是想象中那张脸时,她甚至有些懵。   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 长相普通, 面色和善。   在她坐好后, 还主动与她打了个招呼。   “……我觉得他也不错, 就这么在一起了。”   阮苏终于用她那故意放软的声音把他们冗长的爱情故事讲完,随后转头看向方疏净,期待她的反应:“你说缘分是不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方疏净根本没有在听,意思意思附和一下:“嗯嗯是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此时也笑着插了句话进来:“说来也是, 我追了她有大半年,她也没答应,听说她回国了, 我前几天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表白一次, 她居然就答应了。”   阮苏掩唇, 含蓄地笑:“之前不是怕距离太远,坚持不下去吗?”   方疏净听着,总感觉哪儿不对。   为什么,大半年没答应, 这会儿突然同意了。   另外……   半年前阮苏不是已婚状态吗?   信息量有些大,方疏净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也没明白。   不过,别人的事情,她也用不着多管闲事。   阮苏唤了方疏净一声。   方疏净的思绪被拽回来,顺口答应。   “你是不是以为我说的男朋友是容慎川?”她笑着问。   “啊?哦……”方疏净点头,坐到中间一点,身子向前倾,才能听清阮苏说话。   “你想多了,容慎川已经结婚了,我和他只是出去说点事而已。”阮苏细声细气地解释,还不忘冲她眨眨眼,“但是你不要跟他们说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我怕不够稳定。”   “……啊?”   方疏净不太理解阮苏的脑回路。   阮苏叮嘱了她一句:“记住了啊。”   紧接着,她又转向男人,欲言又止。   男人余光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眼神柔和下来:“宝宝,我明白的,我不在意这些。”   阮苏满脸感动,顺便拨了拨头发,朝着方疏净的方向露出自己镶钻的耳钉:“老公,你真好……”   方疏净:?   更无法理解了。   下车时,方疏净满脸仍写满了莫名其妙。   把这俩人的交往方式姑且称之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边往店里走,一边梳理着刚才捕捉到的一些信息。   也就是说,容慎川和阮苏之间,确实没有什么。   那就意味着,那天容慎川,确实是有事。   而不是她所想的,夜会白月光。   ……   这样啊。   心绪百转千回,得到这样的结论后,方疏净压抑的心情不由得明快些许。   ——她就说嘛,这男人平日里死板无趣,就算阮苏有意暗示,说不定他都看不懂。   进到店里,柚子一如既往地在她来前安排好了一切,见她的身影,热情地冲她挥手:“镜子姐快过来快过来!”   方疏净心情颇好地上前,“嗯?”   柚子把一沓资料放在了方疏净面前,“最近的一些活动邀请。”   方疏净接过去,熟练地一张张翻看完后留出几张,交给柚子。   柚子接过后,站在原地没走。   她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综艺邀请你去当一回嘉宾,不过应该是再过一段时间的事,所以可以不着急决定。”   方疏净“嗯”了一声,“等我晚些时候再看看。”   “好嘞!”   -   直播开始后,老粉们对她常年不营业的状况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有几个新粉满屏幕刷“欢迎回来”。   方疏净和以往一样,直入正题:“今天想看什么?”   【Jinz姐说好的教父!教父!教父!】   【对对对我蹲了好久终于蹲到了!来一杯教父!】   ……   方疏净看一眼弹幕,轻笑一声,秒懂他们意思:“想看我凿冰球是吧?行。”   她拿出冰块,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光是切割冰块这一简单的动作,都能做得赏心悦目。   手上忙活着,方疏净不时分心瞥一眼屏幕。   【Jinz姐这段时间是不是去陪老公了呀?感觉最近应该过得挺不错?】   “想说我胖了就直说,”方疏净半开玩笑,“男人有什么好陪的,不如自己待着舒服。”   【哈哈哈哈楼上是不是没看过上次Jinz姐的直播,老公诈尸经典语录居然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Jinz姐不需要男人,男人只会影响拔剑速度.jpg】   方疏净笑吟吟看着弹幕不断刷新,本想跟着说上两句,临到嘴边却又停住。   不需要容慎川……吗?   脑海里细碎的判断交织闪现,她恍惚一阵。   不需要的话,为什么把他看得那么重。   ……   直播顺利结束。   好久没有凿过冰球,方疏净放下杯子后,揉揉稍有些发酸的手腕,往店里的休息室走。   许是近日过重的思虑一下减轻,方疏净本来只是想休息一小会儿,没想到再睁眼,外头已经传来了不小的喧闹声。   一看时间,晚上八点。   精力得到补充,方疏净难得来了兴致,推门走出休息室后,径自去到吧台帮忙。   调好一杯粉红佳人,服务员小姑娘过来端的时候,忍不住和方疏净八卦两句:“16卡座那儿有两个帅哥,贼帅!”   “是吗?”方疏净也顺着她说笑,“有多帅?”   酒吧里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女,俊男美女见多了,自然就会产生免疫,没什么感觉。   小姑娘怕方疏净不相信,指了指那个方向:“我敢说,比我之前见过的来这儿的所有男人都帅!”   说完,她端过酒杯笑嘻嘻地离开。   走两步还不忘往那边看过去两眼。   方疏净没怎么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在人离开了一段时间后,才因为无聊,随便扫了扫那个方位。   16号卡座位于酒吧的角落处,隐匿在喧嚣之中。   方疏净的视线越过人群,隐约能看见两个被女人簇拥的身影。   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玩咖,方疏净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正欲收回视线,一束光流转过去,刚好照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方疏净视线一顿。   那张脸她认得,上次医院的那件事她记忆犹新。   是沈则。   男人吊儿郎当地躺在沙发上,两边坐着的女人朝他靠过去,他也不闪躲,大大方方把人揽进怀里。   看起来不止一次这么玩儿。   方疏净面色陡然一沉,拿出手机想拍张照片发给周怀雅。   镜头在对准沈则的脸时,开启了夜视模式。   她借着镜头,看清了沈则旁边坐着的另一个男人。   那张脸,她更为熟悉。   想不到会是容慎川,方疏净放下手机,手指用力收紧,又艰难地放开。   她悄无声息地绕过吧台,往那边靠近了一点。   黑暗喧嚷的空间中,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男人坐在暗处,身旁美人端着酒杯,凑到他身侧,笑得妖娆。   容慎川似是不屑理会,慵懒地向后一靠,神色散漫又随性。   与平日淡漠冷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一如既往穿着白衬衫,扣子也如往常一般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   但胸口的一抹火红唇印却异常扎眼。   明明衬衫上连一丝褶皱都未曾留下,但因这抹热情如火的印迹,生生增添了几分禁欲的诱惑。   周围不时有目光停留,跃跃欲试。   他掀了掀眼皮,视线似乎往这边极为轻浅地扫过一眼。   方疏净一噎,低头避过。   大约是没发现异样,只须臾的停顿,目光收回。   方疏净抬眸,轻咬唇瓣。   倏地心情复杂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她一直以来印象中那般,只是个死板又无趣的书呆子。   他似乎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只消那一抹慵懒红印,就能在举手投足间勾走绝大部分女人的心。   原来她不在的这些天,闷闷不乐的只有她一个,这男人压根儿没把她放心上,自己玩得正开心。   挺有意思。   想象了下那抹红印是怎么来的,方疏净勉强地扯了扯唇,抬步上前。   那边,沈则正从女人手里接过酒杯,笑着跟容慎川开玩笑:“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还挑了件这样的衣服?”   “这唇印嫂子留的吧?也难为你们家佣人了,专门留这一小块儿不敢洗,你这是打算珍藏到地老天荒呢?可太卑微了。”   容慎川没说话,手里握着沈则塞过来的酒杯,轻轻摇晃。   沈则嘴贱,但凡抓住一点,就忍不住激他:“你说要是嫂子今天刚好在这儿,你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容慎川食指杯壁,示意他往那边看。   “怎么,有美人儿……?”   他转过去,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望着不远处缓步走来的身影,他一怔。   “嫂子?”   方疏净没听见沈则喊她,从他身前掠过,扯着笑装作无意地靠近容慎川。   “玩儿这么开呢?”她上上下下审视着一旁的女人,“你眼光怎么总这么差。”   女人脸色一白,识趣地让开。   方疏净顺势坐到了容慎川身边,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毫不在意。   她指了指那抹唇印:“容总,几天不见,玩儿得还不错嘛?”   她美眸流转,略带讥诮地调侃:“玩儿那么开,小心有人逼你负责。到时候我可不负责处理你这些烂摊子——”   话音刚落,却蓦地被容慎川扯住手腕,纤细的手指被迫按在了那处唇印之上。   “你干什么!”手腕猝不及防被禁锢,方疏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力想要挣脱。   男人目光灼灼,半含笑意,俯身贴在她耳边,咬字轻慢——   “是谁印上去的,谁就要负责?”   “……”   温热的气息触碰到极为敏感的地方,声调故意放缓,仿若撩拨。   方疏净心尖微颤,瞬时间卸了力气。   随后,她又听容慎川轻笑一声。   “所以,夫人终于肯负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上夹子了,在这之前的订阅挺重要的,谢谢支持。   这两天不再更新,周二晚上再更。 第21章 情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方疏净脖子僵硬地扭动了两下, 脑子里一个念头飞快划过。   ……不是吧?   沈则在一旁目睹全程,聪明地选择不再出声。   心里对这时的情况大致有了底,他拍拍容慎川的肩, 笑道:“怪不得今天那么反常,既然这样, 兄弟就先回避一下了啊。”   说完, 他眯眼笑着看一眼方疏净:“免得说我打扰你俩交流感情。”   ……   方疏净没心思管旁人的去向,此刻脑中就跟放了一团乱线, 怎么也理不顺。   她退开坐正,嗫嚅两下,声音又轻又浅, 透着满满的小心翼翼:“难不成这还是……我弄的?”   容慎川松开手, 眼中喻着三分戏谑, “那天断片得这么厉害, 什么也记不得了?”   “……”   方疏净一下子明白过来容慎川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说谎,这个唇印,其实是她喝到断片那天在他衣服上留下的?   她对那天晚上毫无记忆, 本以为只是被人送回家就安安静静睡了过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一看那唇印的位置,就知道自己有多乱来。   方疏净大脑有点卡壳, 两只手撑在腿侧, 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你这衬衫穿得挺久啊。”   “送去洗的时候特地嘱咐了, 不要碰到这一块。”   容慎川语调舒缓,笑意在深黑的眼瞳中翻涌流淌,带着其他不明的情绪。   “不然,没有证据, 怎么来让你对我负责?”   “……”   方疏净耳尖一红。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睡完就不认账的渣女一样。   但确实,要是今天容慎川没提醒她,她可能连那天晚上有没有见过容慎川都不清楚,更别提另外的事。   如果她真趁这个机会睡了容慎川……   迎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喉头紧了紧,声音有点儿无力:“除此之外,我还做没做过别的……”   没底气,说话声都发虚。   一边说,她一边把手往后撑,想退上一段距离。   容慎川淡淡颔首。   单手把人拉回来,他慢条斯理地扯了扯领口,语气平稳得仿佛在陈述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你指的是,那天抱着我不肯松手,把我推倒在床上,解我衣服扣子,还是……”   方疏净脑子“嗡”地一声,赶忙抬手想捂住容慎川的嘴:“别说了!”   她现在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是能重来一遍,她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绝对绝对不会蠢到选择把自己灌醉。   都说酒后吐真言,醉酒后的行为,才是自己心中最深的欲.望。   自己居然,真的当着容慎川的面,做出了那么出格的事。   周遭人群嘈杂,一束光接着一束光地划过她身前,让她思绪更加混乱。   容慎川应该也知道了吧。   她的心思。   明明嘴上说着不在意,却因为他与别的女人的接触,接连招惹了他两次。   扭头,不远处的另一处卡座,沈则吊儿郎当地翘着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冲她举杯。   心里隐藏多时的那些羞于启齿的念头仿若尽数被剖开,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方疏净霍然起身,逃也似的跑开。   她现在只想冷静一下。   -   手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冰冷粗糙的触感自手心传来,方疏净这才镇静下来。   眼前是开阔的山道,耳畔是陈子帆远远的叫喊——   “我的老祖宗你真没事吗?看你那状态我总怀疑你下一秒就能飞出这条道!”   陈子帆是真的有些担心。   十分钟前,方疏净一声不吭闯进俱乐部,找他要了车钥匙就往车上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已经跳上了车。   玩这玩意儿最忌分神,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跟死神擦肩,出于对好友生命安全的考量,他不放心地又开口道:“你要不要先缓一缓情绪再开始——”   “没事。”方疏净冲他摆手,“用不着你负责。”   她过不过来玩向来看心情,平日也常是在感到烦闷的时候过来放松心情。   习惯了用痛苦当做往前冲的推进器,她对此并不在意。   夜风吹过,脑中意识清晰几分。   她定了定神:“走了啊。”   说完,车身宛如离弦的弓箭,直直向前冲去。   “不是……”陈子帆手停在半空,小声念叨,“我对谁都不用负责啊姐姐……”   余光这时瞄见了另一辆车。   下一秒,也追着方疏净的脚步向前奔出。   陈子帆:?   陈子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陈子帆脸色变了又变,扭头回去翻记录。   与此同时,车道上。   一个漂亮的漂移,车身近乎擦着道路边缘过弯。   方疏净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双眼略带认真地眯起。   正准备再一次加速,她倏地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另外一辆车。   这谁?   方疏净隐隐约约能记起来,在自己发车时,瞥见过有辆车过来。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今天在酒吧的尴尬遭遇,根本没仔细注意。   那辆车在她后方不远处,与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不远不近。   方疏净尝试加速,没能甩开。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超车的意思,就这么一直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甚至有点守护她的意思。   方疏净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即便如此,她的胜负欲也被充分勾起。   她太喜欢“赢”的感觉,不论哪方面。   脑中原先的纠结被丢在一边,方疏净逐渐全神贯注起来。   过弯,提速,耳畔尽是风声与引擎的轰鸣。   绕过眼前无比熟悉的弯道岔点,终点近在眼前。   在后轮压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方疏净踩下油门,重重提起的一颗心最终轻轻放下。   后头那辆车也停了下来,不远不近刚好与她拉开的还是那么一段距离。   解开安全带,方疏净故意等了会儿,眼睛盯着后视镜,想看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车门被打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扶着车门边缘,弯腰步出。   后方车灯刚好映在他的脸上,熟悉的面孔霎时间映入眼中。   方疏净呼吸一滞。   是容慎川。   他什么时候跟出来的?   “卧槽。”方疏净低声咒骂一句,飞速拉开车门想要逃跑。   她现在就算是见到阎王老子也不愿意见到这个男人。   还未等她跑出两步,肩膀忽然一道推力传来。   视野不受控制地不断转移,一只手捏着她的肩膀,直直将她抵在了车门上。   后腰凉意不断侵袭,方疏净打了个哆嗦,正对上容慎川冷淡的眉眼。   高高在上地将她的满身狼狈尽收眼底。   心头的某一个点忽然被戳到,方疏净咬着唇,奋力想把他推开:“容慎川你干什么!一路跟着我到这里你是跟踪狂吗??”   容慎川敛眸,没说话。   感觉到对面的男人向后退了一步,方疏净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完全放松,就又被掐着腰翻了个面,整个人被压着趴在了车前盖上。   “容慎川你干什……”   感觉到屁股上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方疏净尾音一歪。   羞耻感自心底一阵一阵袭来,她瞬间炸毛,蹬着腿破口大骂:“容慎川我日你大爷!”   她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心里模拟了一遍容慎川站的位置,方疏净铆足了劲儿往一处用力蹬:“你再不放开小心我把你那玩意儿给废了!”   ……   容慎川压着她的手松了松,双眸仍沉稳平静。   女人似是挣扎累了,坚持了一会儿便停下了动作。   因着刚才动作幅度有些大,裙摆往上缩了一截,展露出小片雪白肌肤。   容慎川帮她理好裙摆,又揽着她的腰把人扶起,淡声问:“冷静下来了吗?”   方疏净回身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没有!”   她还从来没被人打过屁股,这人还当她三岁小孩儿呢这么教育?   越想越生气,方疏净理了理头发,转头就要回到车里。   车门被容慎川挡住。   男人很高,方疏净站着,抬头跟他用眼神对峙:“让开。”   容慎川微低着头,胸口那块红色的印迹仍刺着她眼。   他看着她,忽地唇角弯出一抹笑:“今天也是因为吃醋?”   “……”   方疏净咬牙,红着耳朵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你先让开。”   ——她那天喝醉了到底都说了什么!   事已至此,她再怎么解释也只能显得自己心虚。   破罐子破摔一般,她闭着眼:“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见不得她们离你那么近,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丈夫,也说好了对这段婚姻负责,我可不想明天就在新闻头条上看到什么关于你的花边新闻。”   山顶的风一阵阵吹来。   方疏净为了保证自己气势足够,不敢弯着身子抱臂,两只手背在身后,捏在一起试图取暖。   容慎川的眼神放柔。   他走过去,把方疏净拥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袭来,方疏净有须臾的恍惚。   男人的怀抱轻柔又坚定,手搭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帮她梳理着长发。   “方疏净,你听我说。”   埋在男人的胸前,方疏净闭着眼,被温润宽容的气息包裹着,忽地没了脾气。   “……嗯。”   “出席上次聚会,是因为听人说你也要去。”容慎川解释,“不是为了阮苏。”   “后来阮苏找我出去,确实是告诉我她喜欢我这件事,但是我拒绝了。”   “嗯。”   经历了今天和阮苏的那系列事情,方疏净能猜到这个结果。   但她还是想不通。   觉得容慎川胸口那个红印实在碍眼,她干脆抬手去把那一块布料攥紧,“那你为我才过去,为什么还要跟阮苏走那么近,她那意思你又不是不懂,干什么纵容她?”   容慎川停顿一下,无奈摊牌:“……是,我承认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嫉妒?   方疏净拧眉,又听容慎川道:“看见别的男人接近你,对你示好,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   他犹豫片刻:“……你说刘定尧是小帅哥。你还从来没说过别的男人帅。”   “……”   方疏净在黑暗里眨眨眼。   ——所以,这个男人真就把她这一句嘴瓢记了那么久?   原来他也会吃醋啊。   不知怎的,方疏净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扯平了”的想法,唇角不自觉缓缓勾起。   感觉到怀中女人的分神,容慎川轻轻捏了捏她后颈,接着道:“离开是因为公司确实有急事,本打算回家和你好好解释,没想到后头那么多意外的事。”   ……   方疏净听见容慎川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   旋即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认为我喜欢的是阮苏。”   “可是,”他似乎想吻她,却又生生克制住,甚至带了点微小的委屈,“明明我心里只有你。”   “方疏净,你能不能,也对我负责。”   男人的声线低沉有磁性,含着丝丝蛊惑的意味,一点一点入侵方疏净的心防,诱人沉沦。   方疏净怔愣两秒,稍稍冷静下来,“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欢我?”   过往婚后的一些细节桩桩件件倏地罗列在她的眼前。   仔细一想,才发现,这一切原来都有迹可循。   是她从一开始就走入了那个误区,所以固执地认为他永远不会喜欢上她。   “总算没想错。”容慎川满意地轻捏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嗓音纵容。   “那你——”方疏净还想追问关于他梦里喃喃“苏苏”的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把梦里的事拿出来说,似乎有些过分胡搅蛮缠。   既然他选择隐去不提,那便算了。   至少她能确定,现在容慎川唯一喜欢的,只有自己。   他不会在这方面说谎。   换了个话题,方疏净拧着眉,颇有秋后算账意味地踮脚,“那你今天还跟着你那好兄弟来我这儿?”   容慎川揽过她腰,让她贴近了些,额头相抵。   “不这么做,你今天又怎么会注意到我?”他笑声带着气音,“还不是为了找你。”   这几天他都寻不着方疏净的踪迹,直至在微博刷到她直播的消息。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断然不会答应沈则的邀约。   一切都是他为了引她注意而布下的网,如果不这样做,方疏净看见他,也许下一秒就是转身躲避。   他在赌,赌方疏净对他有一点心动。   “下一次不要一声不吭就跑掉,嗯?”   容慎川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蜻蜓点水一样。   方疏净脸颊蓦地通红,捂着唇向后仰。   容慎川眉间一松,放开她。   方疏净立刻转身,背对着他弓着腰,耳朵红了又红。   透过捂得严实的手指缝,她说话声音模糊不清:“怎怎么就亲了……”   “嗯?”容慎川没动,等着她消化好自己的情绪。   半分钟后,方疏净深吸一口气,站直。   “不是,”她没转回来,“我就是觉得,我们这刚说开没多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虽然她经营着酒吧,这档子事儿也见过不少,但骨子里些微的保守还是让她有点处于状况外。   不是说她排斥容慎川,只是她还没准备好去完全正视这段感情。   即便两个人本就是合法夫妻,除了最后一步,之前该做的也都做过。   至少此刻来说,两个人的关系对她而言还只是刚确定好恋爱关系的小情侣。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情史如何,我也不想再问,”她折了个方向,过去打开车门,“但于我而言,这是我第一次确认对一个人的喜欢,也是我第一次恋爱,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稍微认真一点。”   “至少,”她抿抿唇,抬手打算关掉车门,“不要老随随便便就乱亲我……”   容慎川一怔,旋即低低地笑起来。   大步走去挡住方疏净关车门的动作,他一手抵在门框处,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低下头与她对视。   车里幽幽的暗光照亮女人通红的双颊与一双躲闪的漂亮眼睛,反射出盈盈的亮光。   容慎川爱极了她这幅模样,俯身停在她的颊边。   暧昧在刹那间充盈整个车厢。   方疏净干巴巴地吞咽一下,以为他又要做点什么,警惕地向后缩了缩,“说了不要随便就亲……”   容慎川仍在笑,漆黑的瞳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温柔宠溺得一塌糊涂。   他珍重地揉揉女人的头顶,笑音毫不掩饰,“放心,不经你同意,我不会轻易碰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容慎川的声音不急不缓,“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过别的女人。”   “……”   方疏净停下来,有点惊讶地望着他。   在现在这个年代,像容慎川这种身家地位的男人,不说婚前身边没几个固定的情人,至少也会有那么一两段恋爱史。   而且……   “没有过这些经验,之前那么熟练是跟谁学的。”   方疏净小声嘀咕。   “梦里。”   “诶?”   容慎川没继续说下去,捏捏她鼻尖:“你喝醉之后还嫌我脏。”   “……”   听他又提起她醉酒之后做的丢脸事,方疏净避过脸,“你别说那天了……”   容慎川勾出她颊侧一缕鬓发来玩。   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多少次梦见自己彻底拥有她的场景。   这些都不能和她说,怕把她吓着。   卷了好几圈发丝绕在食指上,容慎川松手,问她,“今晚还回昭阳路那边吗?”   没等她作答,他补充:“包子很想你。”   方疏净:“……好。”   这个男人能不能坦率一点。   -   回到昭阳路的宅子,推开门的那一刻,方疏净竟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包子一听见动静就跑出来往她腿上蹭,闹腾的很。   方疏净蹲下去想把它抱起,但包子体型过大,任她怎么用力都抬不动。   她只好放弃。   这时久违的饥饿感终于升起,方疏净站起时眼前一花,差点往后仰倒。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家里佣人大多都已休息,方疏净不是个喜欢在这种时候打扰别人的人,索性自己走进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吃。   一边在巨大的冰箱里翻找,她一边碎碎念着各类食材的名字。   厨房那边一般是当天运过来食材当天用完,留下的东西少的可怜。   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她扬声往厨房外唤:“容慎川,把我手机拿过来一下。”   容慎川在外头停好车,刚进门就听见方疏净的呼唤,于是过去拿了手机递给她,不忘告诉她来电人:“你弟弟。”   方疏净关冰箱的动作缓了缓,“方远亦?”   这么晚了,按理说那小孩儿应该睡了才对。   她接通电话。   那边困倦的声音传过来。   “喂,姐姐睡了吗?”   方疏净“嗯”了声,“你怎么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方远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爸妈因为冬至家宴的事情吵起来了,我睡不着。”   “这样啊。”   方疏净了解那俩夫妇的秉性,大半夜因为面子上的事情吵架无可厚非。   怕方远亦明天精神不足,她提醒:“你早点休息,实在不行找吴妈要两个耳塞。”   “不是,我知道的,”方远亦沉默许久,声音有点拖拉地请求“姐姐,冬至要到了,你回不回来过呀?我想和你一起包饺子……”   方疏净眼神一闪。   时间过得这么快。   居然都冬至了。   她想起来之前还没有搬出方家的时候,那时候方远亦也比现在更小,话都说不利索。   家里冬至照例摆宴席,外头鸡飞狗跳,她这个讨人嫌的永远上不得台面,那时候小小的方远亦也会跟着她翘掉宴会,和她一起在小厨房悄悄包饺子玩儿。   小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大一小围在炉前,聊很多很多东西。   方远亦喜欢悄悄在饺子里包硬币,且每次都能精准无比地夹到她碗里。   外头是觥筹交错的喧嚷与萧瑟的寒风,名利交错,虚伪且无聊。   厨房角落的那个安静冒着温暖蒸汽小炉子,仿佛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思及此,方疏净有点发呆。   方远亦许久没听见她的回应,小声问:“姐姐?”   “还是像以前那样包饺子吗?那我……”方疏净张张嘴,刚想答应,忽然听见听筒那边远远传来中年男女的声音。   “小亦宝贝你怎么还没睡?赶紧去睡了,明天还要去你爸爸的公司学东西。”   方远亦似乎把手机藏了起来,声音很小很远:“……可是明天我想去学校郊游。”   “郊游?小亦,你将来是我们方家的希望,方家的骄傲,最重要的是学习,郊游这种事咱们就先放放,好不好?”   “……嗯。”   “爸爸妈妈最近也很忙,你看,最近都要冬至了,又要忙家宴,所以顾不到你,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好学习。”   “嗯。”   “还有,别什么事情都跟你姐姐说,这次冬至的家宴,也别告诉她,要是她问到,就说今年取消了。”   “……”   “小亦,你能理解爸爸妈妈的吧?爸爸妈妈辛辛苦苦筹备的宴会,不能因为你姐姐而出现什么纰漏。”   方疏净捏紧手机,唇瓣骤然咬紧,发着疼。   感知到身边人的沮丧,容慎川没有说话,抬手去捏了捏方疏净空出来的手。   也许是刚接触过冷冻食材的缘故,有点冷。   那边方远亦想争辩:“可是姐姐她也不会影响……”   “你还小,不懂这些。”方母声音里带点轻蔑,“我们都不希望见到她,不仅是爸爸妈妈,你的舅舅姑姑也都不希望见到她,所以不要再提了。”   “……哦。”   方疏净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就算,她从未做错过什么。   给方远亦发了条语音说明自己不回去,方疏净懒得再去思考吃什么,直接打开冷冻层,从里面拖出一袋速冻水饺就下锅煮。   煮出来后,她扭头问一旁一直守着她的容慎川:“你吃吗?”   容慎川微微摇头:“我不饿。”   “哦。”方疏净端着碗,往餐桌走。   速冻饺子口感不好,方疏净的味觉本就灵敏挑剔,加之心情低落,吃了几口垫垫肚子,就没了食欲。   注意到对面的容慎川在发消息,她挑挑眉,“还在忙工作?”   容慎川放下手机,“没。”   “那是什么。”方疏净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问。   “给管家留了条消息,让他派人准备一下食材。”   “诶?”   容慎川捧过她的碗,帮她解决剩下的饺子。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开口:“冬至那天我请个假,在家陪你一起过。”   方疏净一怔:“可是,就过个小节日,晚上一起吃顿饭就好,也不用请假吧……”   “要包饺子的话,可能会费些时间。”容慎川拿筷子敲敲碗壁,“工作的事我自会处理,你最重要。”   “喔……”   方疏净低下头。   在听见“你最重要”四个字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填满。   明明,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   ……   容慎川再一次拿起手机,往屏幕上瞥了一眼。   备注“方先生”的人在刚才给他发了消息。   【容总,今年冬至的家宴,您看您愿不愿意赏脸出席?】   【小净她还有别的事,所以只需要您一人出席,像上次那样就好。】   容慎川薄唇微抿,眉眼冷下来几分,随意敲下两个字发过去——   【没空。】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照旧。 第22章 情诗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 甚至透出几分不耐烦。   那边的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又或者不敢有别的反应,先回了他一个亲切的表情。   【没关系, 容总年轻有为,事务繁忙也正常。】   非常官方且无聊的话。   容慎川移开视线, 对于那边有意的拉近距离选择视而不见。   不知是不是试探, 过了会儿,那边又发了条消息来。   【容总, 最近小净她没有给您添麻烦吧?她从小顽劣惯了,有些不像话,这几年承蒙您费心照顾了。】   容慎川眼眸微凝, 端起碗往厨房走时, 不忘回过去。   【不麻烦, 从小照顾习惯了, 我很喜欢。】   不欲多废话,他揣好手机,把碗放进洗碗机后,转身回到餐桌。   方疏净还趴在桌前等他, 大约是高兴于刚才他的那个承诺,她抬眸看他的时候,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容慎川眉眼蕴了丝丝笑意, 忍不住走过去揉揉她的发顶。   方疏净躲开一点, “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以前的坏习惯还带到现在。”   高中那会儿容慎川就喜欢揉她头发,同桌的时候每次在她旁边坐下都要摁着她脑袋。   她当时比现在还矮一点,次次企图反击都以失败告终,要不是后来她个子还长了些, 她一定会恨他一辈子。   容慎川毫无愧疚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状似无意发问:“这些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当然!”方疏净一想起高中时容慎川对她的“欺凌史”,就忍不住控诉,“每次跟我讲题都说我笨,吃个午饭非得逼着我把菜吃光,好不容易遇到女孩子来表白结果故意玩儿失踪把烂摊子留给我处理……容慎川你说你是不是魔鬼!”   想当年,她仗着无人看管,打算在学校一展宏图好好儿当个大姐头,结果这美梦还没开始做,就被容慎川生生打碎。   在学校里,大到成绩,小到挑食,都被他管得死死的,生生断了她叛逆的路子,带着她往在老师面前装作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男人闻言,眸光未曾变化。   方疏净恨恨咬牙:“就连收到封情书都玩儿失踪,非得让我出面解释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是当年——”   说到这儿她说不下去了。   要是当年他不那么可恶,说不定早跟阮苏在一起了。   那就没她事了。   领地意识令她骤然警觉,决口不提阮苏的名字。   “行了。”她跳下椅子,趿着拖鞋上楼,“我好累,洗个澡先睡了啊。”   容慎川眼中笑意晕染,逐渐扩大。   “好。”   洗了澡出来,方疏净靠着床头,打算刷会儿手机。   头发没怎么吹干,半干不湿地搭在肩膀上,有点凉凉的。   身边陷下一块,方疏净感觉一条腿压在了她腿上。   她有点不舒服地抬了下小腿,往另一边缩了缩。   耳边一缕发被人捏在掌中,轻轻碾了碾。   “没吹干就睡觉,会不舒服。”   方疏净敷衍地“嗯嗯”两声,“都习惯了,问题不大。”   容慎川没答,掀开被子下床。   过了会儿,他走到她那一边,轻轻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转过去一点。   方疏净往身旁睨了眼,在看见对方手里拿着吹风机后,听话地侧了侧身,背对着容慎川坐在床沿。   吹风机功率很大,吹出来的风就算是最低档,也让方疏净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嗡嗡声。   她见容慎川手法娴熟,不禁调侃:“想不到容总居然这么体贴。”   容慎川没说话,动作习惯性放轻。   有人专注给她吹头,方疏净也乐得轻松,舒舒服服抱着手机继续玩儿。   柚子给她发消息,告诉她综艺那边定下来了。   她只需要在其中的某一期当一回嘉宾。   方疏净给她回了个“好”。   退出微信,方疏净来回翻了一下主页面,屏幕画面忽然变了变,提示她有新来电。   来自周怀雅。   方疏净抬手示意容慎川暂停一下。   风声渐止,她接通电话。   那边周怀雅的声音有点紧张,仿佛有什么事藏着掖着。   “镜子,我银行卡好像掉你们店里了,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店里人帮忙找一找?”   “掉店里了?”方疏净疑惑地问,“你今天去过店里?”   她记得没错的话,周怀雅上次去店里,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   依她的性格,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   “……”   周怀雅沉默了一会儿,磕磕巴巴地说:“就前几天掉的,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你们那边有人捡到,就跟我说一声啊——”   话音未落,后头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疏净本以为是周怀雅在被窝里翻身,刚准备回她,却模模糊糊听见了一道醉醺醺的男声。   “怎么,”稍有些熟悉的男声带着混不吝的调笑,醉意有些深,“不再来一次?”   ……   方疏净闭上嘴,唇瓣抿紧。   要是她记忆没有出错,这道声音似乎是沈则的。   这一句话有多暧昧,方疏净做不到假装不懂。   那边窸窣的声音更加剧烈,情况似乎有点混乱。   只听周怀雅慌乱地惊呼一声,压低声音说:“不是叫你不要出声儿了吗?!”   接着,她急促地对方疏净道:“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下一秒,电话挂断。   “……”   方疏净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中止”字眼,怔忪了几秒后,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想起沈则之前左拥右抱的浪荡模样,方疏净僵硬着手指给周怀雅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Jinz:掉的不是你的卡,是沈则的,对吗?】   【Jinz:如果是他的,让他自己去找。】   ……   光是之前在酒吧的时候做的那些事,就让她对沈则毫无好感。   周怀雅居然真的入了这个渣男的套。   放下手机,方疏净扭头,望向正欲打开吹风机的容慎川,忍不住怒上心头。   “你这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啊?”   她转过来,揪着容慎川衣领,把他往她这处带,“以后是不是还打算跟他取个经,学学他怎么玩儿的?”   她知道容慎川不是这样的人,但一想到周怀雅,她现在就心慌得难受,忍不住找他撒气。   等这一通噼里啪啦说完,她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下,缓缓松手。   顺便帮他整理好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口。   容慎川在此期间没有开口,也没有别的反应,任由她动作。   待到领口桎梏松开,他回退一点,耐心解释:“沈则是我当初大学时认识的合作伙伴,虽然……私生活方面乱了些,但他工作能力很强,在公司的地位很重要。”   “至于会不会带坏。”他坐到方疏净身边,朝她那侧微微倾身,“你明明最清楚。”   逆着光,近乎额头相抵的姿势,方疏净能清晰地与他呼吸相撞。   男人的五官隐没在阴影中,却又染上一点神秘的诱惑。   “……”   方疏净“啊”了声。   是啊,她最清楚这个男人容不容易受人影响。   就连大部分人心智还未发育完全的中学时期,他都可以心无旁骛地与外界分隔,甚至还把妄想带坏他的她自己给收拾得乖乖巧巧。   但是。   她有时又觉得,容慎川好像变坏了那么一点。   在撩拨她的这件事上,总是游刃有余得让她心颤。   胡乱推开趁机凑上来的男人,方疏净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方面的时候。   “这件事我会好好跟周怀雅说说。”她定了定神,道,“无论沈则与你关系有多好,但凡他让我闺蜜受了一点伤害,我绝对不会顾及一点你的情面。”   说完,她趁机钻进被窝,不再说话。   虽然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的私事,你情我愿也抓不出什么错。   但是方疏净就是不放心,心里有根刺似的。   容慎川稳稳当当把她从被窝里又拽出来,捏着她的肩扶起她。   “你头发还没吹干。”他淡声道,“不吹干可能会感冒。”   不等方疏净拒绝,他已经重新打开吹风机。   方疏净仅剩的脾气也被磨没了,闭着眼听之任之。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都一副沉得住气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在他心底掀不起波澜。   电话的震动提示再一次在桌上震响。   方疏净睁开眼,往床头柜瞄过去。   本以为是周怀雅又给她打电话来,没想到接到电话的根本不是她的手机。   是容慎川的。   界面上赫然亮着两个大字——   “阮苏”。   看清电话号码的备注,方疏净伸手去拿起手机,举着屏幕在容慎川眼前晃了两下,“阮苏的电话,接吗?”   容慎川刚好帮她把头发吹干,拔掉吹风机电源线,往浴室走:“你接吧。”   方疏净一顿,追问:“万一是正事儿呢?”   “那就转述给我。”容慎川简短地回答,“我们之间没什么事需要回避。”   “哦。”方疏净点点头,接通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说“喂”,那端阮苏捏着的哭腔便传进了她耳朵里。   “慎川……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这段婚姻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可是我现在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话?”   方疏净:……?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听到了一些坏消息,没睡好。   今天都要好梦。 第23章 情诗   对面阮苏演技自然里掺杂了些许浮夸, 方疏净听得脚趾蜷缩,半天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亲眼见证过阮苏和她男朋友的“恩爱实录”,如今听她仿佛有两幅面孔一般绘声绘色表演, 只觉得自己能用脚趾抠出一座爱丽丝梦幻城堡。   奈何那边的阮苏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在一把鼻涕一把泪梨花带雨声线带颤地叙述完自己的凄惨境地后, 不忘问一句:“慎川, 你还在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方疏净闭眼默念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三遍以后斟酌着发出一声“嗯”。   阮苏安静了, 大约是发现了不对劲。   她轻轻地问:“请问你是?”   方疏净声音也轻轻的,想尽量不让对方太过尴尬:“……你猜?”   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虽然通过听筒去辨认, 有些失真, 但阮苏仍能认得出来。   “……”   又是冗长的沉默。   方疏净甚至能听见朝她走过来的脚步声。   往旁边回来的容慎川身上瞥一眼, 她手机放离耳朵一小段距离, 诚恳地对着那边说:“要不要我把手机拿给容慎川接?”   那边挂断了电话。   方疏净莫名其妙地把手机还给容慎川,问他:“你要不要打回去?她好像还想跟你说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容慎川接过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你希望我多听听?”   方疏净从善如流给他让出空位, 一个错神,莫名有了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你想听就听呗,别老征询我的意见, ”她钻进被窝,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就只是提醒你一声,她没什么有意义的话题要找你讨论,当然老同学叙旧我也不拦着。”   阮苏那什么心思她能不知道?   一开始她确实有点儿懵,但反应过来后就品出不对劲了。   她当然不愿意, 但性格使然,一句“不想”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最终也只能别别扭扭说出这么一句来。   拿被子蒙着头,假装自己要睡了,等了半天没等到容慎川的回应,方疏净于是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双眼睛去看那边。   容慎川坐在床头,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方疏净心里微微下沉,问他:“怎么还不睡?”   不会真的去跟阮苏联系上了吧?   容慎川头也不抬,淡声道:“删联系方式。”   方疏净:“?”   “是挺浪费时间。”容慎川解释说,“她之前也总爱给我发些没意义的消息,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   ……   方疏净恨不得起立给容慎川鼓掌。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太过直男也是个优点。   放下心来,她带点愉悦地把被子往底下拉了点,呼吸恢复通畅。   容慎川关了灯,躺在她旁边。   窗帘遮光效果好,没了光源,房间里顿时陷入漆黑一片。   方疏净感觉到被子动了动,男人的手搭在了她腰间。   温热的力道隔着睡裙的衣料,透过肌肤清晰地渗入感官。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接着,又听男人在黑暗里闷笑一声:“下次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不用担心我会拒绝。”   “……”   “无论什么情况,我只会偏袒你。”   “……”   方疏净搭在胸口的两只手攥了下。   良久,她慢吞吞开口:“……好。”   -   这段时间酒吧里的人明显能感觉到方疏净的愉悦,原本店里有个大美人就已经十足赏心悦目,如今大美人总爱笑得风情万种,明眸善睐,甚至对店员都宽容了很多,连带着店里的氛围都比以往要柔和轻松得多。   某次直播结束,方疏净轻轻哼着歌,绕过吧台准备离开,见柚子还站在原地,满脸狐疑地看着她,她细长的一双眼眯了眯,眸中华光流彩:“怎么了?”   思绪被拽回来的柚子愣了下,下意识应声,“镜子姐,我总觉得你这样像是……”   “嗯?”   柚子咽了口口水,把嘴里想要说出来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没,你这几天的造型都很不错。”   ——她其实想说,方疏净这几天无论是从神态还是各方面透露出的愉悦情绪,都像极了少女怀春的模样。   但她也不敢多加猜测。   她对方疏净的私生活方面其实几近一无所知,只能从她平日的各种穿着推测出她家境不错,而且不是一般的不错。   明明是已婚状态,却潇洒得像是未婚,有的时候她也会在心里猜测,会不会是一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家族联姻一类的东西。   加之之前听了方疏净对她丈夫的评价,更让她坚定了这个猜想。   而如今这般少女怀春的样子……   柚子干咳一声,警醒地默念自己不该胡乱猜测老板的生活。   “镜子姐,之前有接到邀请,说是冬至的时候让你参与直播活动,你要不要去?”   方疏净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往后理,眸光一直望向柚子,“嗯?”   柚子老老实实补充:“就是,之前跟我们有过合作的一个彩妆品牌,好像叫……”   “不用了。”   没等柚子说完,方疏净直截了当地拒绝。   “诶?”柚子一呆,“可是要是你去不了,安妮可能会……”   “安妮?”方疏净笑了笑,“你都忘了她出过什么事儿了?还把她当成竞争对手一样的存在呢?”   “……是哦。”   此前安妮一直对方疏净这个品牌的资源虎视眈眈,所以柚子总对这方面过分紧张。   “帮我推了吧。”方疏净音调落得轻松,脚步也轻轻巧巧落到地上,“我还有事。”   “……哦。”   柚子摸了摸鼻子。   可是,她为什么总觉得,方疏净这副模样,像是要去约会?   方疏净走后,旁边有和柚子相熟的工作人员凑过来,带点八卦地跟柚子使眼色:“诶,你说,镜子姐这个样子,像不像是有约会?”   “我跟你说,她这个样子真的和我前段时间刚谈恋爱的小表妹好像,要不是知道镜子姐已婚,我可能真的会以为她才谈恋爱……”   柚子摇摇头,低声提醒:“你少说点,别乱猜。”   -   方疏净对此一无所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至。   晨间公司忽然有紧急会议需要容慎川亲自出席,他只好动身再去公司一趟。   方疏净闲着也是闲着,想着结婚那么多年她还没去过容慎川的公司,索性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专属电梯上到顶层,门开便是容慎川的办公室。   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甚至连盆绿植也没有。   方疏净在办公室里待着待着,忽然来了兴致。   “我能给你办公室里放两盆绿萝吗?”她背对着容慎川,从落地窗往下看,“没有植物,你这儿总有点死气沉沉的。”   “嗯,”容慎川走到她身边,“随你喜欢。”   “我先去开会,要是你还觉得困,就回休息室去睡会儿,”   容慎川知道,这个时候对于方疏净来说才是刚起床的时间,他把一张卡递给她,“办公室和电梯的钥匙。”   方疏净把卡接过去,点点头,“行。”   她确实困了,打算待会儿容慎川去开会的时候,下去买盆绿萝上来,再进休息室睡觉。   容慎川离开后,她先在办公桌前坐了会儿,休息够了下楼,开车到隔壁那条路的花店自己挑了几盆绿萝。   花盆也是她亲自挑的,这样会更搭调。   整个过程没花多少时间,方疏净回来时,在走廊上撞见了另一个陌生的身影。   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站在办公室门前,抱着一叠资料,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乍一看规规矩矩,可细节上仍能看出下了好些功夫。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往那边看过去,就见一手提着一盆绿萝的方疏净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向办公室走来。   方疏净走近了,那女孩儿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是?我好像没在公司见过你。”   闻言,方疏净一边拿卡打开办公室门,一边扭头看向她。   她反问:“你是?”   女孩儿愣了愣。   “你不知道我吗?”她指了指自己,忽而想到什么,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应该是新来的吧?我是容总的秘书,姓董,你可以叫我董秘书……”   她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放到方疏净身上,“说起来,我感觉你长得有点像一个网红……哪个部门的?”   “……啊。”   方疏净不熟悉容氏内部情况,不敢贸然应答,又不想直接在人前暴露身份,于是微微低了下头,想都没想胡诌了个身份出来:“也许有点像吧,我是来给容总送花的。”   她今早起床时计划得匆忙,没来得及化妆,素面朝天,加之穿着也比平常宽松温柔些。   确实和在镜头前的状态不一样。   顶着对方愈发狐疑的目光,她不愿意再继续这场对话,往办公室里走了两步,找到自己之前计划好的地方,把绿萝摆上:“是容总的太太托我把花送过来的。”   “……哦。”   董秘书终于半信半疑点头,方疏净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   容慎川不是说自己没有什么女秘书吗?   为什么她今天看到的这个,既年轻又漂亮?   发现了盲点,方疏净手贴在桌面上,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有意思。   董秘书在放下东西后,许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方疏净假借摆弄这两从绿萝,饶有兴趣地看她坐在办公桌前,气定神闲的模样。   自顾自坐着等了会儿,当董秘书发现方疏净许久都还未离开,原本舒展开的眉毛再一次紧拧:“你怎么还不走?”   方疏净早想好了对策,把手里的卡在董秘书眼前晃了晃,解释道:“太太让我等容总回来,把卡亲手还给容总再离开。”   董秘书不满地道:“可这里是办公重地,并不允许闲杂人等在此停留。”   “这样啊……”方疏净面露苦恼,“可是,我看您的事情也已经办完了,不如我们一起离开?您也放心一点。”   她觉得这董秘书有点不对劲。   “我为什么要离开?”董秘书柳眉倒竖,语气也愈发强硬,“你把卡给我,我待会儿交给容慎川,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见方疏净还站在那里,她不耐烦地走过去,“也别说那什么商业联姻的所谓太太了,你们容总估计也不会上心。”   说完,她状似无意地撩开长发。   颈侧吻痕清晰夺目。   “那个传说中的太太,在公司里,可没有一个人认识,商业联姻而已,你觉得能影响到容总?”   方疏净:?   这女的有点意思。   她之前只是觉得这个所谓的秘书看起来工作能力也不过关,气质也怪怪的。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直觉准的可怕。   要不是容慎川昨晚一直留家里,她恐怕都信了。   “行。”方疏净意味不明地笑笑,把卡交给董秘书,“我先走了。”   出办公室前,她听到董秘书轻哼一声。   她低头给容慎川发消息。   【你这美女秘书看起来不太行啊,建议换换。】   发完,她收了手机,一个人悠悠地在车里闭着眼睛小憩。   -   另一边。   会议过半,容慎川中途一低头的功夫,便注意到了方疏净发来的信息。   他面无表情地退出界面,神态自若地继续会议。   会议结束后,他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了站在中央,满面笑意的董秘书。   “容总,”董秘书快步上前,把手里的卡交给容慎川,“之前有人来送花,是夫人送的,我让她先走了,卡我代为转交给您。”   容慎川接过了卡,手指在卡面上摩挲两下。   董秘书见容慎川没拒绝,笑容越发扩大:“那个人之前还想要在办公室里逗留,后来我告诉她这里是办公重地,闲杂人等不能久留,把她请走了。夫人不会怪我吧?”   听起来像是邀功,又像是请求原谅。   容慎川忽地冷笑一声。   “既然闲杂人等不能逗留,那你呢?”   董秘书脸色一白。   “不过是交个资料,为什么还一直在办公室里逗留?”   容慎川慢条斯理道,却一句句地使得对方脸色跟纸一样白。   “之前钟秘书有事,你父亲让你暂代他上几天班,说是磨练一下你,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有任何长进。”   董秘书张张嘴:“不是的容总,我……”   容慎川垂着眸,并未听她解释:“我从不知道,作为我的秘书,居然可以那么的闲。”   在董秘书哀求的目光下,他捏捏鼻梁,“出去吧,你要明白,我们公司从不会养闲人。”   “也把这句话,转告给你的父亲。”   董秘书听懂了容慎川话里的意思,面色倏地灰败,“……是。”   解决完一切,容慎川回到停车场,一眼就望见了不远处亮着灯的车。   打开车门时,方疏净把放平的座椅靠背调回来,坐直了望向容慎川:“卡拿到没?”   容慎川“嗯”了声,对她报了一串数字。   方疏净不明白:“?”   “我办公室监控摄像头的账号和密码,”容慎川一边说,一边启动汽车,“事情处理得如何,还请夫人检阅。”   “……”   听见“夫人”两个字,方疏净纤细敏感的神经被触到,耳朵红了红,“别在外面这样叫我。”   她拿出手机,照着容慎川的指示操作,不一会儿,刚才办公室里的情景便完完整整地映入她的眼中。   看完整场好戏,方疏净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所以她这什么情况,合着她根本不算是你的秘书?”   “嗯,”容慎川解释,“她是公司里某位股东的女儿,这两天有个秘书有事暂离,她父亲就安排她来顶替几天。和你说的一样,能力不行。”   “噗。”她想起那个董秘书之前假装不经意露出吻痕的精彩表演,再一次忍不住。   确实是好手段,估计因为这个,以为容慎川和她有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等洗脑得够多,假的都能被说成是真的。   万一通过什么特殊渠道再传到她耳朵里,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容慎川开着车,目视前方:“她现在的这个职位,我会重新让人挑优秀的人选。”   方疏净还在笑,两条腿动了动,撑着座椅换了个姿势:“行。”   回到家中。   方疏净之前在车里休息够了,精神回来了,进门就直奔厨房。   佣人一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在一旁静候帮忙。   方疏净让人先离开。   当饺子皮和馅摆到了容慎川眼前,方疏净拍拍小盆边缘,示意身旁的容慎川:“你先开始?”   容慎川面色不变,淡然道:“你先包,我看着一会儿。”   方疏净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包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拿手肘贼兮兮捅了下他:“容慎川,你不会是还没试过包饺子,不知道怎么包吧?”   容慎川神色岿然不动,没有回应。   相当于默认。   方疏净笑得更欢了。   她把手里包好的一只递到他眼前,揶揄道:“既然不会,当初为什么还这么积极地说要陪我?我还以为你多有信心。”   “……”   “行了。”方疏净又拿了张皮摊开在他面前,“那我教你吧,别的不说,包饺子这事儿我最在行!”   容慎川也学着她拿起一张皮,纵容道:“好。”   ……   十分钟后,方疏净成功后悔了。   ——这个男人的学习能力强到可怕,这才一小会儿,已经从慢慢摸索着包出形状,变成了比她包得还漂亮美观。   再一次成为她的自信粉碎机。   方疏净包到一半,看着男人把包好的饺子放下,酸溜溜想。   手背一热,忽然被人握住。   后背贴上了一道劲瘦的身躯。   “放松,”容慎川语气带笑,“这张皮都快被你扯破了。”   “……”被发现走神,方疏净脸颊红了一点。   放下手里已经被□□得乱七八糟的面皮,她强词夺理:“这样装的馅儿多!”   容慎川无奈地松手,指了指不远处:“是。包得也差不多了,要不要下锅?”   尴尬的话题被主动转移,方疏净当然乐意,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沸腾的锅,欣然答应:“下。”   水饺在锅中翻腾了一会儿,等到浮上水面,方疏净又等了等,从锅里捞出一个。   刚出锅,形状整齐的水饺还冒着热气。   方疏净吹了两下,边转头边自顾自道:“这个是你包的,不知道好没好,你先试个毒?”   唇瓣突然与一片温热擦过。   容慎川正低头,她转过去时,不偏不倚印上了他的唇。   也正好,捕捉到了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得逞的笑意。 第24章 情诗   猝不及防之下, 方疏净勺没拿稳,饺子滑落进沸腾的汤中。   容慎川眼疾手快抬手,帮她挡住飞溅的水珠, 顺手接过汤勺,“我来吧。”   神情泰然自若, 好像对刚才的事毫无察觉。   “……”   方疏净扭过头去。   明知这人是故意的。   但她耳尖的热度, 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并不排斥这样的触碰。   甚至——   隐隐有些期待更多。   -   饺子出锅,热腾腾地被盛进盘子里。   盘子有些深, 经过特殊设计,捧着的时候不会感到烫手。   方疏净两只手心都贴在温热的盘底,舒服地眯起了眼。   稍一侧头, 眼前映入玻璃窗外的景象。   窗外好像起风了, 卷起几片树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 打在窗上, 发出不易察觉的脆响。   这几天气温持续走低,颇有种停不下来的趋势。   厨房外头传来些动静,似乎有人脚步急切地往这边来。   方疏净过去推开厨房门,就跟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她晃了下神, 拿紧手里的盘子,靠着墙稳住身形。   低头,在看清来人时, 怔愣须臾:“小亦?”   方远亦退开一点, “嗯”了声当做应答。   小男孩儿一身羽绒服, 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呼出的气息还带着外头的冷意。   方疏净把手里的盘子交给容慎川,稍微蹲下,用手心捧住方远亦冰冷的小脸, “今天家里不是有事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无聊。”方远亦忸怩半天,不忘补充,“我这次不是偷偷溜出来的,是跟管家爷爷说了才过来的!”   “虽然……我让管家爷爷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方疏净就知道会是这个理由,了然地笑笑。   “行。”   站起身,她拍拍方远亦的头:“去坐着吧。”   “好!”   方远亦嘴上应着,歪着脑袋往方疏净身后静静等候着的容慎川看了过去,中气十足地道了声:“叔叔好!”   “……”   方疏净没想到这小孩儿居然还这么称呼容慎川。   容慎川知道方远亦对他一直挺有敌意,反倒没有过多的反应,泰然自若地颔首。   方疏净放下心来,低头对方远亦道:“快上桌吧。”   方远亦摇摇头,绕过她走到容慎川跟前,“姐姐你先过去吧,我再跟叔叔说点事。”   方疏净拗不过这孩子,只能先过去。   没等两个人过来坐下,她先吃了一个。   刚出锅的饺子还没放凉,一口下去汤汁四溢,方疏净没留神被烫了一下,挡着嘴小口吸气。   期间她看着一大一小落座,方远亦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满脸愉悦,跟容慎川相处起来的气氛也较之前融洽了不少。   落座后,方远亦晃着腿,伸着脖子在盘子上方吹了吹,转而跪在椅子上,身子向前倾着,把筷子伸向了饺子。   一边给桌上的人分,一边碎碎念。   “这个给叔叔,这个给姐姐,这个给我……”   他一个一个夹过去一圈,再重复。   偶尔拨出一个破掉的,装在碗里准备给包子送过去。   “这个给我……诶不对,这个给姐姐——”   他正要把手里那个放进自己的碗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又夹给了方疏净。   方疏净疑惑:“上一个给我,这个应该给你自己才对吧?”   方远亦不以为然,把饺子给她塞进碗里:“给都给了,姐姐你多吃一点!”   方疏净筷子拨弄了下,忽地弯弯眼睛:“行。”   她夹起刚才那只饺子,配合地咬了一口,牙齿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咦?”   拨开饺子皮,里面除了肉馅,还有一枚硬币。   天花板的灯光照下来,金属的银色表面带着透明的汤汁,莹莹闪着光。   这时旁边方远亦夸张地“哇”了一声,拍起手来:“姐姐,今年也是你吃到硬币诶!”   方疏净展眉,自然觉察出了小孩儿的心思,也不拆穿,配合地跟着假作惊喜:“今年也是我吗?”   方远亦重重点了两下头,“姐姐,这意味着,你今后也能一直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小孩儿说话的声音清清脆脆,此时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完,颇有一种认真中带点滑稽的感觉。   方疏净单手托腮,笑意融融:“借你吉言,你还有什么愿望没?兴许姐姐能分你点儿喜气。”   方远亦故作深沉地沉思一会儿,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姐姐,我能在你这里多玩一会儿游戏吗?”   “……”   方疏净抬手拍了下他脑袋,无奈笑道:“行。”   -   原本方远亦非得拉着容慎川一起玩儿,甚至立下了豪言壮语,要玩到后半夜才回家。   可小孩儿的精力终究有限,天还没完全黑透,人就已经瘫在了沙发上。   回去的路上,小孩儿虽然精力跟不上,但没尽兴,又舍不得离开方疏净,躺在后座闷闷不乐地噘嘴撒娇。   方疏净透过后视镜看他,忍不住笑道:“下回还可以过来啊,别不开心了。”   “……管家爷爷说,就这一次偷偷让我过来,下次不帮我瞒着了。”   方远亦还是闷闷不乐。   “怎么可能,”方疏净哄他,“管家那么疼你,这么说只是吓吓你。”   “是吗……”   闻言,方远亦才没那么低落,坐直了身子,乖乖巧巧看向窗外。   路旁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意味着离方家也越来越近。   车行至一处拐角,方远亦忽然开口:“在这里停吧……我让管家爷爷在这里等我的。”   方疏净抬起下颌,透过窗户往外看,果真在路边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这才放下心,低声跟容慎川说:“就在这儿停下吧。”   容慎川颔首,停在路边。   车停稳后,方远亦抬手去开门,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又停住了,转头回来,“姐姐。”   “嗯?”   小孩儿在兜里摸索半天,不知道摸索到了什么,拿出来后迅速背在身后,郑重道:“把手伸出来。”   方疏净半信半疑地伸出手,还未看清方远亦手里拿的什么,微凉的触感贴在掌心。   ——一张薄薄的卡片状的物体。   “这是之前爸爸妈妈给我开的银行卡,我的零花钱都存在这里面,大概存了一年。”方远亦认真说,“本来想拿来给姐姐买礼物,但班里那些小孩子推荐的都太幼稚了,所以我就直接把卡送来,姐姐想买什么就刷这张卡。”   指尖感受着卡面上凹凸不平地印着数字,方疏净怔忪半晌。   “就这样,姐姐我先走了啊,下次再来玩!”   像是怕方疏净会拒绝,方远亦一口气把话说完后,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不行,这——”   方疏净还未说出口的话,被车门的关闭声截断。   “……”   她只能收回抬高的手。   在一旁静候多时的容慎川看她一眼,询问:“需要帮你还回去吗?”   方疏净无奈地叹口气,把银行卡收好,“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铁了心要送我的话,就算还回去也会用各种方式送回来。”   只能先收着,等后头有机会再还给他了。   手机里又有了新的消息提醒,来自方远亦。   语音很短,小孩儿故意压低的声音夹杂着一小阵风声入耳。   “听管家爷爷说,以后爸爸妈妈的公司都是我的,那等我以后继承了公司,再分姐姐一半——”   ……   方疏净放下手机,舒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无奈中透出了啼笑皆非的意味。   小孩儿表达爱的方式总是这样直接又笨拙,一股脑把自己所想的最好的东西交出,又不带任何功利性。   ——要是方家那对夫妇知道了,他们死守着不让她碰的家业到最后还是会被拿出来共享,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目送管家带着方远亦走远,方疏净把座椅靠背调得向后了些。   感受到汽车发动,她注意力放向容慎川,揶揄着称赞道:“今天表现不错,是个合格的司机。”   容慎川目视前方,微微挑眉:“谢谢夸奖。”   见男人总是这幅岿然不动的神态,方疏净心头一念忽起,脑袋靠着车窗,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陪小孩儿玩了一下午,累不累?”   容慎川把车速减缓了些,让方疏净脑袋不至于被窗玻璃嗑得太难受。   “不累,”他声线淡淡。   “……哦。”方疏净听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带过,有点无聊地跟着回应一声,坐起来。   未等她坐直,又听男人慢条斯理道——   “就当提前体验一把带孩子的感觉,也不错。”   “……”   方疏净打开一点窗户,试图用吹风的方式分散注意力。   夜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了一会儿,脸上就不太受得住。   她刚关上车窗,汽车忽然停了下来。   方疏净看过去,疑惑地问:“怎么了?”   “前面出了点事故。”   容慎川简单地解释道,轻抬下颌示意她看过去。   方疏净跟着放眼望去——   前面不知道排了多长的车队,一眼竟然望不到头,红色的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块,混乱又嘈杂。   这条路是回昭阳路必经的一条道,要换一条路走,还得花费好一阵功夫。   容慎川打开手机看了眼,道,“前面出了事故,估计还要耽搁些时间,你先休息一会儿。”   这样啊。   方疏净点了点头,蓦地想起什么,打开导航。   上面的关联链接解释了这件事故的起因。   前头高架桥塌了一块,挡住了整条路,正在抢修,预计通过时间不明。   她的视线又在地图上的某一个点停留两秒,熄灭屏幕。   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冲容慎川开口:“要不要转去走旁边那条路?再前面一点就是我的房子,可以先在那里凑合着歇会儿。”   一直待在车里,确实挺难受的。   容慎川没想到方疏净会如此提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顿了顿。   旋即他轻轻勾唇。   “好。”   另外一条岔出去的小路明显要顺畅得多,虽然前面也因为高架桥的事故,堵住了一小片,但方疏净的房子位于路段中间,并不受影响。   车开进小区停好,方疏净便带着容慎川上了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除周怀雅以外的人回这边来,难免紧张。   一边按亮楼层的按键,她一边小声跟人介绍:“这边住户比较多,不过都挺好相处,我住最里面那间,采光最好,就是往里走要麻烦一点。”   “这边的环境不像昭阳路那房子和你们家那样的条件,我平时一个人住,也用不着那么好的配置,可别嫌弃。”   ……   容慎川全程耐心地听她说话,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到达方疏净的楼层,方疏净带着他往走廊最深处走时,碰到了隔壁的邻居。   邻居是个三十出头的成熟女人,性子比较开放,在看见方疏净时,爽朗地与她打了个招呼。   方疏净也微笑着回应。   女人这才把注意力换到了容慎川身上,也打了个招呼,旋即问方疏净:“这是你男朋友?”   听见“男朋友”三个字,方疏净下意识地摇摇头,刚想解释,又听女人神秘地笑笑,压着声音小声问:“那就还是炮.友咯?”   “……”   也确实,她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模样,根本不像个结了婚的人。   方疏净偷眼回头看了看容慎川,尴尬地摆摆手,向女人解释:“不是……”   “我们是夫妻。”   容慎川神色自然,伸手把方疏净揽进怀里,“这么久以来,我家太太承蒙你照顾了。”   女人自觉失言,掩唇道歉,“啊,抱歉抱歉,是我糊涂了。”   方疏净又与她寒暄几句,才互相告辞。   见容慎川始终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松了一口气,把门打开,顺便按开了客厅的灯。   “我家就这样了,你随便坐坐,别嫌弃就——嘶!”   方疏净话音还未落,就感觉到肩上的力道骤然增大。   眼前一花,她已被男人按住肩膀,抵在了门板上。   男人戏谑的目光近在咫尺,眼底的欲.念毫不掩饰。   方疏净浑身一紧,下意识想逃离,却被扣住手腕,带有压迫感的身躯再一次逼近。   “还有过炮.友?”容慎川声音落得不疾不徐,握住她手腕的手缓缓向下,强制性与她十指相扣,“说说看,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醋王容慎川。   -   眼镜坏掉了,最近看久了屏幕老是晕,所以码字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尽量更。   每章都有红包致歉。   追累了的朋友可以看一看已经完结的旧文,谢谢喜欢。 第25章 情诗   身后灯光投射下来, 容慎川的影子将方疏净完全笼罩住。   后腰被强制贴在门板上,动弹不得,冰凉硌人的感觉自脊柱向上蔓延, 方疏净想动一动,又被人气定神闲地按回去。   容慎川没怎么用力, 并不会把人弄疼, 但就这么不容拒绝地锢着方疏净。   逆着光,他薄薄的眼皮轻描淡写地垂下, 透着三分散漫。   “有过几个?”   方疏净鲜少见容慎川这幅模样。   男人此刻完全站在支配者的位置,不由分说将她牢牢控制。   “……”   她呼吸微滞,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不过是邻居一个玩笑话, 这个男人明明听了她的解释, 还这么对她。   更让她感觉羞耻的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居然会忍不住腿软。   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无法控制,方疏净忍不住呜咽一声。   委屈的感觉越发加剧。   “数不清了,满意不?”她恶向胆边生,抬脚踩上男人的皮鞋, 泄恨似的,“都器大活儿好还乖,哪儿像你这个狗男人, 老是乱吃飞醋。”   ……   容慎川仿佛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仍慵懒地与她对视。   方疏净分毫不肯示弱, 也恶狠狠地盯回去,“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先放开我啊?”   “……”   两人对峙良久,就在方疏净以为容慎川会发怒时, 忽然感觉到男人深深低下了头,埋在她的颈侧。   禁锢住她的力道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轻柔地围在腰间的手。   容慎川的声音很轻,带点酸溜溜的感觉:“是,我承认,是我乱吃醋。”   “……对不起。”   “诶?”   没想到容慎川会主动道歉,方疏净迷茫地眨眨眼。   愣了一秒后,她清清嗓子,维持自己刚才的架子,开口道“那下次还敢不敢?”   容慎川在她颈侧吻了吻,沉声说:“不敢。”   的确是他的错,一旦想象到方疏净和别的男人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就像上次在酒吧见到她被别的男人搭讪,或是见她与陌生男人姿态亲昵的时候。   平日努力压抑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这时会如同藤蔓一般疯长。   想要将她独占,想将她压在身下,听她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她只属于她。   但这些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将残存的暗意敛进眸中,容慎川指尖假作无意地钻进方疏净敞开的外套,停留在她略微敏感的腰窝位置,隔着布料轻轻摩挲。   “今天是不是穿得有些少。”   方疏净在听见容慎川主动道歉的时候,气已经消了大半,又被以这样的方式似有似无地撩拨,只能咬着牙虚软无力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这个男人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摸索着把身侧玄关处的中央空调开关按开,她气息有点不稳地欲盖弥彰:“谁知道今天气温会这么低,前两天这么穿都不会冷。”   空调打开,室内温度在几分钟之内变得暖烘烘的。   容慎川松开手,方疏净借机脱掉略显厚重的外套,只剩里面薄薄的毛线裙。   裙子有些贴身,勾勒出她的身材玲珑,纤细有致。   她坐到沙发上,浑身轻松地长舒一口气,打开电视机,顺手招呼容慎川过来。   容慎川从善如流坐到她身边。   家里沙发有点小,方疏净靠近容慎川一点,把脚往旁边一放,就没了多的位置。   容慎川手指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后眼中闪过一缕无奈。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香,身侧女人的注意力放在电视屏幕上,不时无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一靠。   脑后垂下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轻轻擦过喉结,带起些微痒意。   他无奈地轻捏鼻梁,换了个坐姿。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可能会降下松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方疏净来了兴致,身子挺直了些,“今年的雪居然来得这么早?”   按照前几年的规律,正常情况下,松城下的第一场雪应该是在一月初。   今年难得应景。   她于是穿好拖鞋站起来,走到窗边去,兴致勃勃地贴着窗户往外看。   装修这间房子的时候,方疏净特地做成了落地窗,加之楼层还算高,从上往下看去,四周夜景一览无余。   方疏净对雪有一种情有独钟的感觉,就算年年经历,也照样年年期待。   一边想象着城市银装素裹的模样,她一边随口问容慎川,“天气预报有说几点开始下雪没?”   容慎川看了眼电视屏幕,答道:“说是晚上十点。”   方疏净点点头表示了解。   见还有些时间,她于是进到房间里,拎了两瓶没开的酒出来。   沙发旁边有个家庭版本的迷你小吧台,她把两瓶酒往上头一放,径自坐下。   两只酒瓶设计精巧,在暖黄色灯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   一瓶红葡萄酒,一瓶白葡萄酒,白葡萄酒的外形像是一棵玻璃做的圣诞树,晶莹又漂亮。   “前几天听他们推荐这两款,就打算买了尝尝看,”方疏净一边解释,一边开了那瓶白葡萄酒,“本来打算圣诞的时候再喝,现在估计那天我回不来,不如现在边等下雪边喝喝看。”   容慎川见她熟练地拿出两只漂亮的高脚杯,折腾了一会儿才把酒倒好。   抬头发现他还没过来,方疏净又摆摆手,让他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容慎川只好又绕过沙发,坐到她对面。   碰杯时,他双腿交叠,忍不住揶揄:“不怕喝醉?”   “……”又被一句话勾起前段时间的丢脸回忆,方疏净别开脸,喝了一小口,“那只是特殊情况,你以为我酒量跟你一样差啊?”   容慎川微微勾唇,没有多说。   “说起来,你当年你不是还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阮苏跟人出去拼了一晚上的酒?”方疏净托着腮,突然想起陈年旧事,好奇道,“当年我都还没弄清楚,胜负如何?”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阮苏?”容慎川睨她一眼,“我赢。”   方疏净抿了口酒,“不是吗?听那个男生打算骚扰阮苏,你二话不说晚上约人单挑,最后变成了拼酒什么的……”   手里这酒质量中规中矩,她抿了一口之后就放在一边,不时摆弄一下,没有多大地的喝的兴致。   “他打算骚扰阮苏?”容慎川哑然失笑一阵,“这我真不知道。”   “那你干嘛去跟人单挑?”方疏净明显不相信,“你跟人家没仇没怨,难得见你一个好学生做这么出格的事。”   要知道,当初那件事近乎轰动全班,大家纷纷想要知道细节,双方却如同忘记了这件事一般,对此事绝口不提。   也正是在那件事后,“容慎川喜欢阮苏”这件事在同学之间越传越远,几乎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要说容慎川不知道,鬼才信。   迎着方疏净奇怪的目光,容慎川晃了晃酒杯,淡声解释,“我当时一心用在学习上,对这些事很少关注。”   手上动作停了停,他反问她:“你难道不记得,我收到的情书,以前全都是交给你处理的?”   “……”对哦。   一句话把方疏净残存的记忆尽数拉回来。   当初她和容慎川常年同桌,又因为从小关系不错的缘故,她无聊时总爱在他身上寻乐子。   容慎川是众人口中最为模范的好学生,而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整日无所事事,鞍前马后帮他处理一身烂桃花,顺便看笑话。   那个时候情书都由她代收,她收得烦了,也知道容慎川从来不会拆开看,有的时候喜欢在信封上乱写乱画一阵,再交给他。   反正最后那些纸片的归宿都只会是垃圾桶。   那个时候她心思活络跳脱,骚话也一箩筐,听说有人犹犹豫豫想表白,她就笑嘻嘻过去递给号码牌,看见有人在信封写“致我的白马王子”,就在底下大笔一挥写上,“他是小公主,喜欢一下我这个正版白马王子不好吗?”。   也不知道容慎川发没发现过她这些小动作。   ——看起来是没有。   指尖无意识地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方疏净的思绪被拉回来。   “但这样更解释不清了啊。”她身子往前倾了些,“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干出这档子事儿吧?”   “他尾随你。”   容慎川手指放松地搭在桌面,“我记得很清楚,出校门右转第一个拐角,往前走有个小巷,他当时躲在那里,脚下踩着一箱啤酒。正好没事,就跟他拼了起来。”   语调轻松地一笔带过。   ……   几秒后,气氛变得微妙。   “……啊?”   方疏净愕然地睁大眼,俨然一副“本来津津有味地吃瓜看戏接过发现主角是自己”的震撼反应。   任她怎么猜也猜不出来,当时容慎川竟然是为了她。   半晌,她才从喉咙里挤出句话:“可你当时放学,和我不走一个方向啊?”   自容慎川因父母的事故被接回老宅,放学后就有了专车接送,而方疏净家离学校近,恰逢方远亦出生,也没人顾得上她,她平时通常走路上下学。   两个人出校门之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甚至有种分道扬镳的意味。   那容慎川又是怎么知道,当时有人在尾随她的?   容慎川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偶然路过。”   偶然路过也不带这么路过的吧?   方疏净腹诽,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真的只是路过吗?   心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流而过,她微微低头,掩盖住眼底升起的复杂情绪。   有些事情的真相,和她所听闻的,好像存在很大的差距。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脑中那个念头一闪而逝的速度太快,她抓不住。   好在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让她得以略过这个话题。   看一眼屏幕,发现电话来自苏母,方疏净不太情愿地接通。   她猜,又是兴师问罪。   她已经习惯了夫妇两人没事不闻不问,有事净赖她身上的做派。   虽然依旧会生理性想要逃避,却也能忍。   强忍住自心底翻腾而上的不适,她端着酒杯,避过容慎川走到窗边,疏淡了眉眼。   电话接通。   “喂?”她喝一口酒,等那边说话。   没等到想象中尖刻的语句,苏母的声音竟然比平时温和不少。   “今年过年,要回家一趟吗?”   上一次听对方提到“回家”二字,已经是很多年以前。   方疏净听后,颇为意外。   她“嗯”了一声,“看情况吧。”   “你们夫妻一起回来吧,”苏母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又道,“你也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不仅很久没有回去看过,更是连被这么好声好气地对待,都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就连“家”这个概念,也已经成了很模糊很久远的回忆。   方疏净对突然柔和地态度有点不适应,应了声后,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爸爸想跟你说点事。”   那边停顿几秒后,又是一个男声响起。   “女儿,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又是一反常态的问候。   方疏净越发迷惑,捏紧手机,答道:“一切都还好。”   “那就好,过年一起吃顿饭,毕竟是一家人,也该过个像样的年。”   说完这些,苏父状似无意地转换了话题:“这段时间有空的时候,你也跟容慎川提一提,关于荣夏那块地皮的事情。”   “……”   原本还诧异于对方突然温和的对待,在听见这句话后,方疏净倒是彻底把疑虑打消了。   果然,这对夫妇在没事的时候,是不会专程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荣夏那块地皮她也有所耳闻,地段优越,从而导致竞争强劲,松城几家占据龙头的房地产企业都对其虎视眈眈,而望江混在其中,只能说不上不下,几率渺茫。   而这一次给她打电话,大概率是想让她劝容慎川,让他给望江提供帮助。   她抿抿唇,语调没什么起伏:“容慎川他很忙,我最近可能也没这个时间跟他说。”   结婚这么多年,容慎川帮过苏家多少忙她早就记不清了,此刻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他再帮忙。   大约是听出了方疏净话语里不太情愿的意思,那边的苏父沉默两秒,声音明显沉下来许多。   “方疏净,这件事对苏家来说很重要,不要让我失望。”   “你明白的,这是你一个偿还苏家的机会,你也不愿意一直是苏家的罪人,不是吗?”   “……”   方疏净没说话,但捏着手机的指节已然泛出了苍白色。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再在过年时,当着家里那么多亲戚的面,为我丢脸。”   苏父说完,没给方疏净反应的时间,便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方疏净也放下手机,却因之前用力过猛,一个没拿稳,险些往地上坠。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那番话使她变得几分迟钝,她一下子脑袋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举着杯子的手去接,不曾想杯子就这样脱手,摔在了地上。   这杯子方疏净还挺喜欢,于是想也没想就蹲下去捡碎片。   一片片玻璃碎片纤薄锋利,在捡起其中一片时,指尖传来刺痛。   被划出了一道渗血的印痕。   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红得刺眼,竟让方疏净有了种类似晕血的感觉。   她闭眼,尝试用深呼吸调解状态。   受伤的手指轻柔地被旁边男人牵过去。   在确认了伤口不深后,他放下心来,从电视柜下面找出药品,仔仔细细给她包扎。   方疏净有点呆滞地任由他帮她处理伤口,过了会儿,双眼有了聚焦后,她讥诮地笑了声,自言自语,“就喜欢拿这些莫须有的事威胁我呗,从小到大都一样。”   “明明是自己经营不善,却万事都推在我头上,说我是扫把星,不如说他自己。”   容慎川一言不发,转身去拿了清扫的工具,帮方疏净打扫地上的一片狼藉。   方疏净无聊地跪坐在地上,盯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指,脚尖随意动啊动。   纱布渗出一点血,便不再蔓延。   一旁容慎川仍在收拾,方疏净忽地问道:“容慎川,你家里有人迷信些什么玩意儿吗?”   “没有。”容慎川回答得简洁,“伤口疼吗?”   方疏净摇头,过了之后才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刺痛,忍不住轻嘶一声。   好在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她晃晃手指,继续道,“那你们家挺好,不像我们家那群,不知道信什么信疯了,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刚好家里投资失败,找了个道士说我是扫把星转世还是什么,留在方家就是为祸一家,唯有把我抛弃,再生个男孩儿,才能转运。”   “他们脸皮薄,不愿意把我扔了,以为这就是对我多大的恩赐,我觉得吧,就是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合理的替罪羊呗,我倒宁愿她们把我扔福利院或者别的地方,至少比在方家待得自由舒坦,至少不会用报恩威胁我,被逼着像个棋子一样哪里需要放哪里,不需要的时候又见不得光。”   “方远亦出生了之后,他们该失败还是一样失败,但每次还是归罪于我。你说扯不扯,放外面别人信不信?但这确实就发生在我们家。”   ……   别的方疏净没有多说,寥寥几句听下来,仍能想象得出她到底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容慎川一边把碎玻璃扫走,一边沉下眼眸。   就算与方疏净从小到大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从她那里了解到这些细节。   方家都是一群爱面子的人,也不会让他知道家里有这种事情。   从小到大,方疏净在他面前永远一副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的模样,他一直以来只知道方家夫妇对她有所忽视,她也对方家多有怨怼。   但他从来不知道,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处理好碎片,他走回来,扶起方疏净。   方疏净懒懒地把自身重量交给他,翘着食指一直盯着那块有点沁出来的血渍,满脸无所谓。   “这回打电话,又是想让你帮忙,荣夏那块地皮他们本就做不下来,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   容慎川把她扶稳,捏住她手指指根,观察伤口还有没有继续出血的迹象,顺口询问:“所以,我不管这件事?”   “当然不管,”方疏净想都没想,“谁情愿当这个受虐狂啊。”   如果说她被安排着嫁给容慎川,是为了报答前面那么多年苏家的养育之恩——   那便到此为止。   容慎川亲亲她伤口包扎好的地方,纵容道:“那就不管。你过年还要回去吗?”   方疏净仰头,笑得狡黠,“当然要,他们都邀请我了,我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说不定——能瞧见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周末恢复日更。 第26章 情诗   那件事后, 方疏净根本没再关注方家的一举一动,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手上的划伤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道浅浅的痕迹。   某日。   C.H.酒吧。   方疏净低着头, 专心擦拭玻璃杯。   身旁小姑娘一只手拉着工作服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朝她走过来。   “Jinz姐……这身工作服对我来说太大了……”   前面是镜头, 方疏净没抬头“嗯”了声后, 跟她说:“你去问问那边的人,有没有别的尺寸的。”   服装是节目组那边提供, 所以就算跟她说,也没有用。   小姑娘这么明晃晃在镜头面前说这些,心思几乎快要摆在脸上。   放下杯子, 方疏净出于礼貌, 还是帮她挽了一下袖子。   这是一档明星模拟经营的真人秀综艺, 每一期会选择不同的店铺供嘉宾们体验经营, 而这一期方疏净作为临时嘉宾,拍摄地点也选在了她的店里。   她旁边这个小姑娘叫夏萌,是个小有名气的偶像,选秀出身, 刚满二十,走嗲精人设。   沉默地帮夏萌把过长的袖子挽上去,小姑娘动了动手臂, 虽然袖口还是略显空荡, 但确实合身了很多。   她甜甜地道谢:“谢谢Jinz姐。”   这时又有一个比夏萌大些的年轻演员过来, 瞧见这一幕,带点夸张地“哇”了一声,“萌萌,你这也太瘦了吧?”   这位方疏净不怎么眼熟, 似乎是个叫陈凝凝的十八线。   夏萌低着头笑了笑,“也没有很瘦啦,最近吃太多,又胖了一点,我正愁着呢。”   “是吗?你这也太优越了吧?”陈凝凝过去挽住夏萌的手臂,亲昵地问,“你平时都怎么保持身材的啊?”   “……”   怕这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要往广告的方向而去,方疏净及时喊停:“离客人过来还早,我先教你们一点基本的。”   夏萌抢着应和:“好!”   由于只是一期综艺,嘉宾们大部分也都是带着玩票的想法过来体验生活,方疏净只随便教了几种简单的,便没再往深里教了。   平时白天酒吧本就不营业,所以客人也都是节目雇来的群演,有剧本在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两个小女生觉得新奇,自己在一旁玩得开心,方疏净转而去给其他人布置任务。   布置完任务后,她就清闲地退居二线,眼见节目按着既定的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尽职尽责做好自己身为背景板的工作,只在中途需要的时候漏一会儿脸。   拍摄中途,遇到一位顾客的“刁难”,夏萌过来找方疏净帮忙。   女孩子眼眶红红,满脸透着委屈,过来找方疏净诉苦。   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夏萌停在她眼前,满脸委屈地前前后后啰嗦了很多。   方疏净其实不太喜欢和这类表现欲太强的人打交道,感觉到镜头对着她的脸,她才抬眼看过去。   “走吧,”她起身,简洁地接道。   夏萌一怔,脸上还挂着几滴眼泪没来得及擦。   方疏净走了两步,专程停下来等她了一下:“你不过去吗?待会儿客人等急了。”   “啊?哦。”   习惯了之前几期节目的众星捧月,夏萌还有些不适应方疏净这么平淡的反应。   于是在方疏净调酒的过程中,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镜子姐,你调酒那么厉害,是不是学了很多年呀?”   方疏净没有抬头,专心做着眼前的事:“还好。”   夏萌点点头,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学什么都要时间嘛,我知道的。”   她微微仰头,似是无意地提起:“我以前学舞也是这样,虽然教练总说我那么快学完已经是天才的水平了,但我总觉得他是在安慰我,班上那么多优秀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这么评价我。”   “……”   方疏净自动忽略她的絮絮叨叨,把手边几个杯子递过去:“洗一洗。”   夏萌接过杯子,站原地一动不动,似在苦恼什么。   这时,陈凝凝从一旁经过,往她手上瞥了一眼,突然停住。   “萌萌,这是你新做的指甲吗?哪家做的啊,好漂亮!”   陈凝凝一边夸赞,一边凑近了想看得更仔细。   夏萌抿着唇笑了笑,“是呀,昨天刚做的,那个美甲师只接熟人,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这样啊。”陈凝凝点点头,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她手里的杯子上,担忧地皱眉,“那你还要洗杯子吗?会不会不太好碰水?”   “没事的。”夏萌安抚地笑笑,“Jinz姐交给我的任务,再怎么也要完成。”   “要不然我来洗吧?”陈凝凝说着伸手就要去接过杯子,“你干点轻松的。”   “这样好吗……”夏萌推脱了一会儿,才犹豫着交给陈凝凝吗“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儿,”陈凝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那边两人说得起劲,方疏净充耳不闻,一心专注手中的事。   把调好的酒交给别人,她转身离开。   在休息区坐着,她无所事事地阖眼养神。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小声谈话——   “夏萌每期节目都那么水,真不怕被骂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前面几期是什么样,听说人家后台蛮硬,有剪辑出马,黑的不都能给你剪成白的?”   “也是……”   “只是可惜陈凝凝咯,帮着做了那么多事,估计后面她镜头都没几个。”   ……   方疏净明了。   怪不得那么有恃无恐地秀存在感。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的声音止住。   方疏净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阵动静。   她睁开眼,就见夏萌笑着坐到了她身边。   手里被塞了一杯白开水。   “Jinz姐辛苦了,我来看看你。”   方疏净应了声,随口问:“前面不忙了吗?”   “还好,我就来看看你,待一会儿就走。”   “哦。”   方疏净对夏萌本就没什么好感,懒懒散散地移开视线。   但不知为什么,这姑娘非得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Jinz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开一个酒吧的呀?”   方疏净喝了口水,照实回答:“三年前吧,刚毕业那会儿。”   “本科毕业吗?”夏萌眨眨眼,“真好啊,好羡慕你一毕业就能坚持自己的爱好。”   说不上怎么回事,明明是羡慕的语气,可方疏净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还未等她应声,就听夏萌再一次开口,小声地抱怨:“我妈以前一直不准我来酒吧这些地方,而且我觉得我在松大能毕业就不错了,她居然还非得要我考研,说是考松大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不能浪费了天赋,所以不能像你那么轻松……”   方疏净一言不发,安静地又喝了一口水。   这下听出来哪儿不对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习惯性这样说话还是故意为之,几乎每一句话都带着明贬暗炫的意味。   “这次好不容易来一次Jinz姐的酒吧,真的觉得好有意思——”   方疏净轻声打断夏萌的话:“……是研究生毕业。”   夏萌一怔:“啊?”   方疏净捧着水杯,语气平淡:“松大的研究生确实挺好考,说不定以后你能成我师妹。”   忽略夏萌僵滞的表情,她敛眉,冷淡地将水放在手边台子上。   “我去前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不在,陈凝凝一个人估计应付不过来。”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径自走出休息区。   -   待到拍摄工作正式收工,已然临近深夜。   店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方疏净留下来再检查了一遍,确保店里没有别的问题后,朝着后门走去。   为了防止冷风呼啦一下全部吹进来,方疏净先试探着将门开了一道缝。   她手还停在门把上,便听见了来自外头的一道熟悉女声——   “容总,请问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透过门缝望过去,夏萌站在一辆黑色迈巴赫外,一手轻轻敲响车窗玻璃,努力想透过车窗往里观望。   方疏净饶有兴致地挑挑眉,手放在门把上,就保持着这个角度看戏。   她知道这辆车的车窗贴了膜,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见里面半点反应也没有,就连车窗也没有降下来的意思,夏萌咬咬唇,不死心地再敲了两下,“容总,我的车出了点问题,你能不能……”   方疏净悄悄拿出手机,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给容慎川发了条消息过去。   【Jinz:人小姑娘都快要急哭了,怎么不开个窗回应下?】   消息刚显示发送成功,腰际忽然攀上一双大手。   随之而来的,是耳边带着戏谑的笑音:“我在这里,怎么帮她开窗?”   话音落下,门应声轻轻关上。   店里的灯已全被方疏净关上,从门缝照进来的唯一光源消失,也暂时蒙蔽了视觉。   背后略带灼热的气息侵袭感官,方疏净大脑有些发懵,手掌贴在门板上,额头也近乎抵了上去,勉强保持稳定。   喉咙动了动,方疏净终于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工作结束了,我来接你。”容慎川弯着腰,下巴搁在方疏净肩上,“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容总,你在里面吗?”   后门不似前门那般隔音,加之方疏净离得近,外头夏萌拔高了声调的问询再一次入耳。   感觉到身前女人身体的微僵,容慎川耐心地解释:“她的保姆车就停在不远处,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吗……”虽然方疏净虽然早已有了这个猜测,但亲耳听见容慎川解释,才肯完全放下心来。   果真是别有所图。   “嗯,”容慎川接着解释,“上次赵卓请我吃饭,她跟在赵卓身边,应该是那个时候,她记住了我的车牌号。”   赵卓?   这个名字方疏净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不深。   努力回想一番,才总算想起了个大概。   以前是和容慎川一圈的二代,方疏净跟着容慎川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看起来是个老实踏实的人。   据她所知,赵卓家里他是独子,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而且——   方疏净转过身,背靠着门,拧眉:“他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新娘她也认识,也是那个圈子里的,和赵卓青梅竹马,夫妻两个人的感情一向不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赵卓还会找夏萌作陪?   容慎川手垫在方疏净的脑后,防止她仰头时撞到,平静地道:“和你猜想的差不多,扛不住诱惑。”   毕竟是和他不相关的人,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多做了解。   “……”   心里的猜想被印证,方疏净微讶片刻,恢复了冷静。   也是,这个圈子诱惑太多,少有人能做到完全将那些东西隔绝在外。   就算是知根知底的看似深情的青梅竹马,也——   思绪顿住。   方疏净踮了踮脚,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你呢?”她揪住容慎川的衣领,问道,“那么多女人觊觎你,诱惑也不少。”   “我?”容慎川眉头舒展,半开玩笑道,“你忘记了是谁评价我是个书呆子,从来不解风情的?”   “……”   旧事重提,方疏净手紧了紧,脸快埋进男人胸口。   容慎川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温声哄道:“抬头。”   方疏净不情愿地又把头抬起来眸子却不愿意抬起,始终垂着眼向下看。   容慎川慵懒地眯起双眸,并无不满,甚至带点愉悦地勾唇。   他单手捏住方疏净的下巴,拇指沿着肌肤轻轻擦过。   “你说的诱惑——”   下巴被抬高,唇上猝不及防的温热触感让方疏净下意识地向后逃离,却又被门板挡住。   男人的吻很轻柔,却又隐隐含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方疏净与他身体贴近,呼吸揉在一起,周围的空气在顷刻间升温,暧昧又磨人。   她被迫承受,两只手软软下垂,又控制不住地捏紧再放开。   方疏净吻技生疏,过不了一会儿便觉得呼吸困难。   迷糊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隔着门板传到了她的耳中。   “那我先回店里等一等,等容总忙完了再说吧。”   她顿时清醒几分,吃力地想把容慎川推开,唇齿间溢出破碎的话音:“有人……”   容慎川停了一秒,随意地反手锁上了门。   “专心一点。”他道。   耳边是门把被转动的声音,与她仅仅一门之隔。   方疏净身体绷得很紧。   虽然知道门不会开,但心头那种缺氧的刺激感仍如潮水一般上涌。   她抬手搭在容慎川的肩上,无声地将指尖嵌入男人的肩背。   另一边,夏萌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打开门,只能带着疑惑离开这里。   “奇怪……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上锁啊……”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方疏净心头紧绷的那根弦一松,还未来得及调整,又被容慎川肆意地掠夺了呼吸。   容慎川极有耐心,一步一步缓慢地攻城略地,引导着她向更深处沦陷。   大手轻车熟路从外套下摆钻入,放在她腰间最为敏感的地方,不时轻轻画圈。   ……   漫长的一吻不知进行了多久。   方疏净总算感觉到男人放过了她,连忙往旁边挪开一小段距离,小口小口地喘气。   门口的小灯被打开,视线变得明亮。   容慎川视线停留在她略显红肿的唇上,轻笑:“是这样吗?你说的诱惑。”   衣领稍显凌乱,使得男人在灯光下显现出些许轻肆的感觉。   “……”   方疏净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被他握着手臂,拉进了怀里。   “关于刚才问题,你也知道,这不一样。”   刚才的一吻极其令人感到满足,容慎川心情颇为愉悦地捏着她乱晃的手,道,“与我而言,只有你是诱惑。”   “我也从来,只觊觎你。”   “……”   方疏净抿了抿还有点发疼的唇瓣,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知道,自己现在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声。   见她还在发呆,容慎川躬身,与她鼻尖相抵,闷笑了声。   “夫人,该回家了。”   “或者,”他慢条斯理地扣住方疏净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身边带,眼底浮起三分笑意,“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状态找回来了,恢复更新。 第27章 情诗   当天晚上, 方疏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回去之前,容慎川把她压在车座上又吻了一遍。   意识模糊间,她只记得落于唇上的那道令人心颤的触感, 与辗转灼热的呼吸。   若不是及时喊停,场面甚至……有可能失控。   方疏净第一次真切地领略到了禁欲多年的男人有多可怕。   只是一个吻尚且如此, 若真的任由他折腾——   她想象了一下, 觉得自己可能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好在临近年尾,公司事务繁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容慎川都在忙碌中无法抽身。   这让方疏净至少有了个缓冲的时间,便也乐得清闲。   -   松城人民医院。   病床上的周怀雅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两眼放光地朝外看, 在看见方疏净的身影后, 亮着眼睛冲她挥挥手:“镜子, 你终于来啦!”   方疏净把水果放在旁边的桌上,自己也随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点了下头。   上下打量了周怀雅一遍,确认对方除了面色稍显苍白, 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问题,精神气也不错后,她放下心来, 问道:“怎么了?突然住院, 吓我一跳。”   大清早的方疏净就接到周怀雅的电话, 让她来医院一趟,她以为出了什么事,草草收拾一顿就赶了过来。   周怀雅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的位置,闻言笑嘻嘻地说:“晨跑没注意摔了一跤, 差点把孩子摔掉,好在没什么大事,医生说这段时间好好静养就行。”   捕捉到话里的关键词,方疏净思维停滞了几秒,缓慢地开口问道:“……你怀孕了?”   周怀雅仍一副轻松的模样,撑着床坐上来一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   方疏净试探:“沈则的?”   “嗯,”周怀雅作势要拍她肩膀,“你在想什么呢,除了他还会有谁,我俩现在好着呢。”   得到肯定的答复,方疏净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越发有种隐隐的担忧。   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她踌躇道:“你打算……”   “孩子吗?”周怀雅接过苹果啃一口,含含糊糊道,“等过段时间再告诉沈则呗。”   眼见方疏净眼中地担忧还有化不开的意思,她弯了弯眼睛,“你放心,沈则一直都挺宠我的,根本没舍得让我受什么委屈。”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角眉梢染上点幸福的意味,“过段时间是我们的纪念日,听他朋友悄悄告诉我,他瞒着我去找人定制了戒指,所以我猜啊——”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消息当做礼物告诉他,之前问过他,他还挺喜欢小孩的。”   方疏净把水果刀仔细擦干净放好,终于点了下头,“……行。”   “不说这些了,”周怀雅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指了指屏幕,“昨天你那期综艺播了我没来得及看,这才到看到一半,你看过没?”   方疏净诚实地摇头,“我不感兴趣。”   她充其量就是个人形自走背景板,最大的收获就是微博从昨晚开始慢慢地涨了些粉。   “你自己的节目都不看啊,”周怀雅退出播放界面,“那我待会儿再继续看。”   她顺手打开微博逛了一圈,一边逛一边不忘絮叨,“说起来,我还真挺烦那个叫夏萌的,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用,偶尔帮个忙弹幕全是什么女儿好可爱之类的话,我就纳闷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动作一番,忽然停住。   “镜子,你来看看这个。”   周怀雅语气变化很大,促使方疏净好奇地看过去一眼。   是热搜界面。   顺着周怀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方疏净眼神微沉。   #Jinz 学历太假#   热度居高不下,甚至还有持续攀升的趋势。   周怀雅点进话题,把手机给她,“怎么回事?”   方疏净摇摇头,“不知道,我先看看。”   话题里热度最高的是一条营销号发的片段剪辑。   节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了在休息区的时候她和夏萌的对话。   营销号配文:“这网红Jinz也太能吹了吧?是有点人气就开始飘了吗?三年前研究生毕业还能只是开个小酒吧?”   不仅原文质疑不断,评论区也是满满的□□味。   【还吹什么松大,松大是出了名的严格好不好?我以前松大的朋友毕了业个个被抢着要,哪里看得上这种职业?】   【看了下资料,她也才26岁,这还艹起了天才人设呢?】   【心疼我们萌萌,动不动就被无视,她就一小网红拽什么拽……】   ……   方疏净淡定地继续往下翻,周怀雅在一旁看着,嗤笑声不断。   “所以说有些网友就是没见过世面,”她摩拳擦掌道,“镜子,要我帮你怼回去不?”   方疏净淡定地把她按住,“你别凑热闹,这件事没什么意思。”   “那行。”周怀雅除了见着评论里一群人骂得花样百出有点儿火大,对这事儿的结果丝毫不担心。   她了解方疏净,当然知道他们讨论的这些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说话间,方疏净已经收到了一条消息。   备注“张萱”。   【张萱:小镜子,你看到热搜了没?】   方疏净淡淡笑了笑。   这是她的学姐,当年她在松大的时候对她颇有照顾。   【Jinz:看见了,我没生气。】   【张萱:我知道你没生气,那群人被带偏了而已,学校论坛现在都在讨论这事儿,我估计你后头低调不起了。】   【张萱:就连庹教授刚才都来找我打听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他还在可惜你那会儿没继续读博的事。】   方疏净眼神闪了闪。   【Jinz:都过去了,况且我确实志不在此,记得帮我跟庹教授问个好啊,我平时都不敢叨扰他老人家。】   【张萱:行,有什么敢不敢的,下次要是有聚餐,我叫你啊!】   ……   回了张萱一句“好”,方疏净切回了微博。   刚好刷到夏萌更新了一条微博。   【夏萌v:大家私下里聊天确实不会顾忌那么多,不要太追究这些啦。】   底下的评论里,一大半是在夸夏萌人美心善不计较,另一小半则都是在内涵方疏净。   方疏净神色泰然自若,直接转发了夏萌那一条微博,并配了个:)的表情。   评论区几秒便炸开了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萌萌在给你找台阶下,没想到你还真敢借着上纲上线:)】   【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有本事别阴阳怪气啊?】   【萌萌才是最委屈的人,你这样是想恶心谁呢?】   ……   眼见着评论持续增多,方疏净熄了屏,把手机放回兜里。   “明天再来看看你,你注意身体。”   “好嘞!”周怀雅果断地冲她挥挥手,“那明天再见!”   -   方疏净自从发了那条不像回应的回应后,便不再搭理微博上的纷纷扰扰。   回到家里,她没闲着,把包子牵出去溜了一圈。   包子比起之前又大了一圈儿,来这边之后被好吃好喝地供着,更肥更欢脱了。   在外头跑上一圈下来就累个半死,大冬天的方疏净额头都冒了细汗,回去以后洗了个澡,方疏净换了身毛茸茸的居家服,抱着同样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包子躺床上看电影。   按常理来说,由于容慎川有点儿洁癖,平时不会同意包子跑上床来。   但最近方疏净仗着那个不经允许的吻,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室内空气暖烘烘的,又本就有些疲惫,方疏净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困了。   她闭着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微博那边却是另一番天地。   众人正因为方疏净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嘲讽得正起劲时,突然有人再次转发了这条微博。   【张萱v:原po很奇怪,既然是松大的学生,这会儿应该不会还不知道她吧?】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只是方疏净请的强行挽尊的水军。   可当看见微博认证后,通通傻眼了。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松大风云人物,更是松大赫赫有名的庹教授手下的得意门生!   这字里行间写满了对方疏净的维护,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张萱的转发里更是呼啦一群人涌了出来,纷纷为方疏净撑腰。   【我班两年修完学分,毕业之后被庹教授亲自抢过去的天才小姐姐,怎么就假了?】   【听说当年本来都跟庹教授说好了会考博,后面突然反悔,还把老人家气得几天没睡好,之前我们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位学姐,今天才知道居然是Jinz!】   【刚才顺手查了查那位夏萌的资料,读的不是松大吧?松城大学银杏学院就别硬跟你松大爸爸攀关系了吧?】   ……   如此劲爆的消息一经挖掘,微博直接炸了。   没人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而在此时夏萌也不敢出声,只能躺平装死。   网络上事态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扩大,于方疏净而言,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的时间。   容慎川回来时,方疏净怀里抱着包子,睡得正香。   毛茸茸的领口遮挡住下半张脸,双眼安静地阖着,更显几分恬静可爱。   走到床边,容慎川蹲下,轻手轻脚地想把包子从方疏净的怀里悄悄移开。   包子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蹬了两下腿,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见是容慎川,它才安静下来。   可刚才的动静还是不可避免地打扰到了方疏净。   方疏净迷迷糊糊地睁眼,把狗松开。   等到怀里空了,她才揉着眼睛坐起来:“几点了?”   “晚上八点。”容慎川揉揉她略显凌乱的长发,语气里隐含着酸溜溜的意味:“狗那么好抱?”   方疏净把被子拉高了点,嗔怪地瞪他一眼。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那么幼稚?   居然连狗的醋都吃。   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意识彻底清醒后,饥饿感席卷而来。   方疏净推开容慎川的手,“我饿了,先去吃饭。”   -   坐在桌前,方疏净一得空,就又刷起了微博。   接下来的发展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这边网友已经开始了对夏萌的进一步深挖。   不知道是谁放出了一组偷拍的小视频,视频是几段前面综艺拍摄中的情况。   详细记录了夏萌把事情推给别人的各种姿势。   而这些被推给别人做的事,最后一经剪辑,通通变成了夏萌的功劳,令人拍案叫绝。   【没想到夏萌居然是这样的人,之前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   【这个叫陈凝凝的也太惨了吧,期期被她当丫鬟使唤,镜头都没几个。】   【之前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这下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陈凝凝好惨,是努力的打工仔没错了。】   ……   看着评论一面倒的提起陈凝凝,方疏净无声地笑了笑。   没想到另一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知道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她这算不算刚好给人递了刀。   不过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实在太拙劣,她没什么闲心去欣赏别人的大戏。   晚饭很简单,两荤一素在桌上热腾腾冒气。   吃饭时,方疏净一直偷眼观察着容慎川的反应。   过了许久也没等到男人开口,她反倒没坐住,率先试探着开口:“容慎川,你平时看微博吗?”   容慎川没在吃饭,只是陪着她在饭桌上看书,闻言抬眸:“偶尔。”   “那你……要不要看一眼?”   方疏净满眼“你老婆受委屈了你竟然都不知道”的暗示。   她其实也不觉得委屈,可她就是想让看看容慎川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   以前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容慎川宠坏了的缘故。   容慎川合上书,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我知道。”   “诶?”方疏净有些意外。   “我看事情已经解决了,不需要我来帮忙,又怕问到你会生气,所以没过问。”容慎川解释道。   方疏净:“……这样啊。”   确实,以她曾经的性格,若是这些旧事被别人重提,她真的会觉得很没面子。   低头扒了口饭,她小声问:“没什么想说的吗?”   容慎川指节轻敲桌面,“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   “已经决定好了要读博,怎么突然又不读了?”容慎川身体微微前倾,“因为结婚吗?”   三年前,刚好是他们结婚的时候。   “……”   方疏净一下没了声儿。   感受到容慎川沉沉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她慢慢扯出一个笑,“没有,我不想学了而已,你也知道,我从初中开始就不怎么好好听课,哪里是什么喜欢学习的人呀。”   “更何况当时家里事多,他们要求我中断学业也没错,当时我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哪儿有这个时间。”   方疏净眼里划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   “我吃完了,还是有点困,再去睡一觉啊。”   搁下筷子,方疏净似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转身想要离开。   容慎川坐在原处,岿然不动。   他掀了掀眼皮:“还想读博吗?”   方疏净脚步微顿。   本想满不在乎地说当然不想,却发现话到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她耸耸肩,“都这样了,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身后传来一声微叹。   方疏净逃也似的背对容慎川往回走。   还没走两步,骤然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容慎川袖子挽到手肘,左臂圈住方疏净腰肢时,能看见优美漂亮的肌肉线条紧了又紧。   他小心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量,确保自己没有弄疼方疏净。   “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鼻尖满满都是男人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方疏净身体僵滞,许久后轻吐了一口气。   容慎川无奈地再次轻叹。   “我不希望你今后再为别人,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没有亏欠任何人,你不需要为任何人付出。”   “……”   方疏净闷闷地“嗯”了声。   她当然知道,可是有些东西就跟刻进了骨子里一样,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   习惯了降低期待值,在还没听到拒绝前先说不要,习惯了用“亏欠”的思维待人,给自己筑起一道墙,将自己层层保护。   即使这些年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潜意识里的习惯,依旧存在。   克服还需要一些时间。   容慎川不逼她,松开箍住她的手,顺便帮她理了理发丝。   手指顺着她的颊侧划下,轻轻捧起她的脸。   “现在,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他眼里喻了笑,忽然问。   方疏净手指胡乱动了动,睫毛颤抖两下:“……?”   容慎川坦然道:“听说,接吻是放松心情的最好方式之一。”   方疏净:“……”   这!都!什!么!理!由!   见女人的耳尖再次泛起红色,容慎川戏谑地问,“现在心情轻松些了吗?”   “……”   怕再逗她会炸毛,容慎川指腹轻轻刮了刮她脸颊,放开手,眼角眉梢仍带着笑意,“去睡吧。”   正欲给方疏净让个位置,他忽觉脖颈一紧。   方疏净直接拉着他领带,迫使他弯下腰来。   随后,一个重重的吻碾过薄唇,生涩又急切,一触即离。   松开领带,方疏净红着脸绕过容慎川,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   “上次你趁我不注意强吻我,这次我也要这样,扯平了啊。”   ……   目送女人略带忙乱的身影上楼,直至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容慎川后退两步,两手撑着餐桌,兀自低笑一声。   -   “所以你们到现在也只是亲过?”   咖啡厅里,周怀雅拍了拍桌子,惊讶出声,“不会吧,你们可是夫妻诶?现在感情也好了那么久,居然还没睡过?”   方疏净给周怀雅摆了个“嘘”的手势,让她说话声小些,随后拨了拨鬓边的小卷发,“是啊,顺其自然呗。”   “噫——”周怀雅摆摆手,故作嫌弃,“你什么时候也主动一个啊,我看要是你主动,容慎川也不可能这么能忍。”   方疏净轻轻咬唇:“……”   自那次主动的亲吻后,她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也不再到处躲着容慎川,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悄悄地抱住他。   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与容慎川的亲密接触,且隐隐地期待着更多。   有几次她分明能感受得出容慎川欲.望的波动,然而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她知道这是容慎川尊重自己的表现,可是以她的性格,要让她在这方面主动,还是有点做不到。   连暗示都有贼心没贼胆。   之前明明还因为这事儿躲着他,结果没想到,那是给自个儿挖了个坑。   方疏净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周怀雅和方疏净做了那么多年朋友,一个眼神就能读出对方的意思。   她拿小勺子敲了敲杯壁:“所以啊,你就是太纯情了。”   单手托着下巴,她不正经地打趣:“待会儿陪我逛街的时候,买两套情.趣.内.衣回去,我就不信容慎川还能无动于衷。”   “别跟我出馊主意,”方疏净把自己这边的小靠枕扔过去一个,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今天不是你和沈则的纪念日吗,怎么又改主意跟我过了?”   周怀雅接住靠枕的手僵了僵。   “……啊。”   她侧过头,若无其事地把靠枕给放好。   “没什么原因,就是我和他分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怀雅那一对大概是追妻火葬场,番外会写。   红包照旧。 第28章 风月   “分了?”方疏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怔忪两秒。   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突然这样,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点征兆。   “是啊, ”周怀雅别开视线,语气尽量轻描淡写:“我发现, 他那天去订戒指, 不是给我订的。”   方疏净睁大眼,“那他……”   “那戒指是送给他那个白月光小模特的, ”周怀雅冷嘲一声,“说来也巧,今天原本该是我们的纪念日, 我还寻思着就算分了, 今天至少还能再吃顿散伙饭。没想到今天还是那小模特的生日, 他不会来了。”   “……”   方疏净不知道该说什么, 绕到对面去,默默抱了抱她。   “没事,”周怀雅的语气仍然轻浅,往里面坐了一点给方疏净腾出位置, 拿袖子随意擦了擦眼,“都说男人一生都忘不了初恋白月光,是我自己不信, 非得在一件事上栽两次才长记性。”   方疏净挨着她坐, 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说到底, 一直都是我死缠烂打,苦苦死撑,我知道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我,所以也怨不得他。”   说完, 周怀雅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坐姿。   动作间,方疏净注意到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忍不住问:“那……”   “你说孩子吗?”周怀雅并不像方疏净那般避讳,敛着眉眼,轻声说,“放心,虽然我的确很傻,但也还没到那种地步,孩子我不会留,说好的结束,就只会是彻底结束。”   “只可惜,”她无奈地笑叹,“本来想把这个消息当礼物的,现在也送不出去了。”   “……”   方疏净垂眸,握住了她的手。   骨节突出,一片冰凉。   瘦了好多。   “你说得对,这次就当又捡了回教训。”沉默了会儿,方疏净缓缓开口,“没有下次了,我帮你看着,要再这么固执,我就先把你的腿打断啊。”   “……算了。”想了想,她纤长的指甲抵着桌面,敲了两下,红唇抿起,“还是先把渣男的腿打断比较好。”   周怀雅看着她,莫名被逗笑。   “行,”她知道方疏净说话风格一向是这样嘴硬心软,抬了抬下巴,配合地说,“那我以后的终身大事,可就交给你了。”   方疏净轻哼一声,忽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方疏净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找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仍处在黑屏状态。   “是我的电话。”周怀雅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释道。   轻瞥了一眼屏幕,她眼神一晃,旋即避开脸,接通电话。   “……王秘书。”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静默许久。   “我知道,”她嘲讽地笑了笑,“告诉沈先生,不需要劳烦他费心,我今天晚些回来就收拾我的东西,保准把地方干干净净地腾出来,不打扰他和他的小情儿。”   挂断电话,她用余光睨了一眼方疏净,收拾了一下表情转过来,“行了,事情基本都解决了,就当翻篇了吧。”   “嗯。”方疏净这个时候只能当一个静静的倾听者,闻言点了下头,就被周怀雅牵着站了起来。   “这种事上不值得浪费时间,今天不是说好的逛街吗?走,周姐带你飞!”   周怀雅伸了个懒腰,恢复了笑吟吟的神情。   如果忽略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看起来确实像个没事人。   方疏净轻笑一声,又抱了她一下,“行,今天你请。”   “好嘞!”   -   大概是真的化悲愤为力量,周怀雅在商场里穿梭了一下午,仍健步如飞,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方疏净今天穿的鞋子带点跟,不太好走,每当周怀雅试衣服时,就找个地方安静地坐下休息。   一个下午过去,周怀雅手里满满当当,方疏净手里只提了一个小袋子。   还是周怀雅嚷嚷着说好了要请她,硬帮她挑的一条裙子。   方疏净看过一眼,暗红色的丝绸质地,修身剪裁,是她喜欢的类型。   临走前,两人经过一家男士西装店,周怀雅又来了兴致,凑过去跟方疏净耳语:“你要不要给你老公买点什么东西?快过年了,也该准备礼物了。”   方疏净想了想,点点头,和周怀雅一起往里面走。   自两个人把感情的事儿说开后,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像以前那样形式上地互赠礼物了。   容慎川衣服的尺寸方疏净不太了解,于是给他挑了根领带。   是与她今天买的这条裙子相配的暗红色,她记得容慎川还没有这个颜色的领带。   从商场出来,天色已晚,周怀雅死活不让方疏净送她回去,执意自己离开,方疏净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她几句后,同她挥手道别。   回到家,方疏净把车开进院里停车场后,坐在位子上等了一会儿,直到周怀雅给她报了平安,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推开门,她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道,“容慎川回来了吗?”   佣人接过她的外套和手上拎的袋子,恭敬答道:“先生在书房。”   方疏净点点头,抬起下巴往里看了看。   书房的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   她没去书房,先上楼简单洗漱了下,试了试新裙子。   周怀雅本职与时尚有关联,挑衣服的眼光一向不错,这身长裙质地轻薄贴身,穿着很舒服。   走到落地镜前,方疏净少有地细细打量了一番。   吊带很细,简简单单地缀在肩头,衬得精致的锁骨更加分明。曲线蜿蜒向下,裙摆长度及脚踝,向外散开,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层次分明却又不显累赘,风情万种而又内敛不张扬。   红玫瑰啊——   方疏净脑中迅速闪过了“白月光”三个字,又被她随意抛在脑后。   懒于短时间内再折腾换衣服的事,又或是夹杂了些许的私心在其中,方疏净提了提裙摆,拿起手边装领带的礼盒,走出衣帽间,径自下楼。   室内常年保持适宜的温度,方疏净这样穿也不会很冷。   她站在书房面前,对着厚重的门板敲了三下后,压下了门把。   婚后她很少看书,虽然当初装修书房时,书架分了一半当做她的领域,但她甚至没在书房待上几次,后来便默许了容慎川把他的书放过去。   欣赏完一整面墙的及顶书架,方疏净收回视线,与坐在书桌前的容慎川视线相触。   男人只简单地穿着白衬衫,一如他往常的风格一般板正工整。   薄薄的布料之下,有力的肌理若隐若现,让原本禁欲的装束多了几分诱惑。   她勾勾唇,慢悠悠地走过去,假作不经意地把手里的礼盒推到对面。   “今天顺手买的,送你了。”   手撑着桌面,她故意弯下腰靠近容慎川,“要我帮你戴吗?”   容慎川把手中的笔关上,打开礼盒,当看清领带的颜色后,眼中愉悦毫不掩饰,“好。”   方疏净于是拿起领带,绕过桌面走到他身边。   容慎川从善如流地侧过身,任由方疏净动作。   方疏净手上动作着,嘴里也闲不下来,小声翻旧账:“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你用我送你的东西,之前的我甚至连影子都没见了。”   容慎川笑而不语。   女人微微低头,与他的距离极近,因为嫌麻烦而把头发挽了上去,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裸露在外的手臂纤细白皙,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根据记忆打了一个很少接触的结,方疏净满意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不错嘛。”   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如花瓣一般荡漾出好看的波纹。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就算是这根略显骚包的领带,他也完全可以驾驭得住。   耳边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也引起了方疏净的注意。   感觉到裙摆似乎挂到了别的物体,她拎起裙摆,低头看。   是放在书架下层的一个铁盒,被她的裙摆从架子上扫下来,摔开了盖子。   盒子很普通,是路边文具店几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表面上了一层白漆,大约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掉得斑驳。   在容慎川的书房里,极少能见到这么朴素的小铁盒,方疏净定睛观察了两眼,忽然来了兴致。   盒子倒扣在地上,旁边有几个小东西掉落。   方疏净摸索着捡起了一个。   手上动作猛地滞住。   是一个袖扣,还有点眼熟。   似乎是上次过什么节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原来都放在这儿了啊。”她没抬头,用调侃的语气说道,顺手又把滚落的几颗袖扣拾起,自言自语,“我以前怎么送你了那么多袖扣?”   她送礼物送得敷衍,之前还没感觉,现在看清楚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般的敷衍。   所以为什么容慎川要把这些玩意儿单独放在这样的铁盒里?是因为不想把她送的礼物摆在衣帽间,觉得看着难受?   方疏净压下心底的胡乱猜测,继续收拾散落的东西。   手指往地上又摸索了一把,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触感不一样的东西。   她拿起来,才发现是一块塑料发夹。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是她以前最喜欢用的那一种。   当时她头发多,碎发不好打理,最喜欢用这样的发夹随便别一下。   门口小卖部一块一个,便宜好用,经常掉也不心疼。   久远的记忆猝不及防涌上,方疏净心底一下起了疑,也不敢去看此刻容慎川的反应,小心翼翼地把倒扣的铁盒翻过去。   当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洒落出来时,她怔住了。   她爱用的皮筋,常掉的橡皮擦,甚至上课时无聊与他递的,时至今日已经泛黄的纸条,还有几张有着明显裁剪痕迹的纸片……   时隔将近十年,再一次完整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也将回忆裹挟到了她的身边。   方疏净有几分恍惚。   为什么他会,如此珍重地收藏着这些东西。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她仍不怎么敢相信。   抬手捡起一片被裁剪过的纸片,方疏净脑内已经划过了无数个猜测,可当看清上面是什么的时候,她仍不可避免地死死愣住。   这时当初别人让她帮忙递情书的时候,她仗着容慎川从来不看,随手在信封上留下的字。   信封已经被剪得七零八碎,只剩下她的字清晰可见。   “狗川,在?这姑娘挺可爱,不如试试谈个恋爱?”   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苍劲有力的字迹——   “别闹。”   “这个信封好可爱,要我是男生我肯定火速答应。”   “如果是你,我也会火速答应。”   “为什么狗川你这么多情书,我一封都收不到……”   “都在我这里。”   ……   方疏净越看,心情越复杂。   这时,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终于响起。   “看清楚了吗,还有什么想问的?”   方疏净耳朵早已红透。   明明是窥见了别人的秘密,却仿佛把自己的心思戳穿了似的。   她手上动作停了下,慢吞吞开口:“可是你以前偷偷给阮苏买礼物。”   容慎川挑眉:“给你买的,被发现了不敢承认。”   “……”方疏净一噎,“……你还抢走别人给她的情书。”   言简意赅:“那是让她转交给你的。”   “帮她做作业。”   “你们小组的作业,”容慎川无奈地看着她,“你让我帮忙的,忘了吗?”   方疏净:“……”   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她记性本就时好时坏,记住的都是比较重要地事情,像这些中学时无足轻重的事,当然会模糊。   追根到底,竟然是她自己地记忆出现了偏差。   耳根莫名变得更为滚烫,方疏净已经无法想象自己的脸色有多红,低着头顺了半天凌乱的思绪,才终于迟钝地把一切都理了清楚。   心头丝丝缕缕的酸涩逐渐扩大,上升到鼻尖,使得眼眶也发着热。   料想到如今自己的模样会很狼狈,就算容慎川让她抬起头,她也只是轻哼一声,忸怩着不敢抬。   直至今日,她才终于相信。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说的都是真的。   他从来喜欢的都不是阮苏。   他喜欢她,喜欢得隐忍而克制,却漫长到贯穿整个青春,直至长远的未来。   沉默着把东西全都装好封入铁盒,直至放好了盒子,方疏净的情绪才终于稳定。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容慎川见她站起身来,扯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声线舒展。   方疏净埋头沉思了一会儿,忽地挣开容慎川,转了个身。   跨坐在男人的腿上,她两只手攀住他的肩,眼里晶莹闪烁,却泛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娇媚笑意。   “最后一个问题,”她高高扬起声调,贴近男人胸口,似笑非笑,“喝醉之后,为什么会念叨‘苏苏’这个称呼?”   “再直白一点,苏苏是谁?”   盈盈的笑意中,零星地含着三分威胁。   就算事情已经有了最好的解释,只要沾上了“白月光”三个字,不把所有细节问清,她终究不愿轻易翻篇。   望着男人泰然自若的目光,方疏净眨眨眼,单手扯住容慎川的领带,“容总,解释一下?”   过长的裙摆在这个姿势下显得有些累赘,方疏净索性将其拉高,白皙的小腿垂下,松懒随意。   摆弄裙摆时,肩带朝着两边微微滑下。   容慎川眼底越发深沉。   他抬手捏起她的一侧肩带,悠然地笑了声,“忘了?”   “嗯?”方疏净忽觉不妙。   果然,容慎川背脊挺直了些,手掌覆在她的肩头,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是谁以前牙齿漏风,非得让我喊她‘苏苏’?”   “又是谁在我叫习惯以后,不让我叫了?”   “……”   靠。   被容慎川近似撩拨的声音这么一提醒,想的起来的想不起来的全都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方疏净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一股羞耻感让她脸上刚褪下的红晕再一次出现。   这记忆实在太久远,久远到要不是容慎川这样提醒,她可能一辈子都回想不起来。   那是她七八岁的时候,正值换牙,门牙掉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漏风,然而她自己又对此毫无感觉。   因为嫌弃容慎川叫她“镜子”的时候显得娘里娘气,她于是非得让人喊她“疏疏”。   可惜牙齿漏风,口齿不清,到最后就变成了“苏苏”。   后来快到中学时,她又嫌弃容慎川这么叫她太幼稚,逼着他只能叫她全名,借此来证明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回想起来,幼稚又好笑。   “……”   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容慎川都只叫她全名。   感情这还是她自己的锅。   想通以后,方疏净更觉得无言面对容慎川。   可容慎川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缓缓凑到她耳边,带着气音唤了声:“苏苏?”   方疏净触电般僵了下,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容慎川你是魔鬼吗?”   松开扯着男人领带的手,她身子往前倾,抬手轻锤他胸口。   力道不重,纯属打闹。   容慎川眼神纵容,任由她不服气地折腾。   方疏净气得在男人肩上咬了一排牙印,才终于安静下来。   “以后有什么事早点跟我解释,别一直闷着,我都心急。”她嘴上嘟哝着着,嗔怪地推了一把容慎川,准备站起来。   却在下一秒,被人扣住了腰肢,牢牢地控制住不让她动弹。   “苏苏。”   这次的声音和以往有些不同,更低哑了几分。   方疏净怔愣片刻,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两人的姿势暧昧,紧密地贴在一起,让她轻易便能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又不是什么单纯小女孩儿,方疏净自然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干巴巴地吞咽一下,声音变得紧张:“你……”   “嗯,”他把方疏净按在怀里,沙哑着声音道,“乖一点,别再乱动,否则我说不准会做出点别的事情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还能坐怀不乱这件事,一次还好,要是再继续下去,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   方疏净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之上,能听见男人明显而有力的心跳。   时间仿佛在无限拖长,每一秒气氛里的的欲.望交缠,都带着如火一般灼烧的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   方疏净指甲微微嵌进掌心,蓦地抬头,打破一室安静。   “容慎川,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几乎已经是明示。   容慎川把她的头按下去,“别乱开玩笑,趁我还能控制得住。”   方疏净倔强地再次仰头,没再说话,直接吻上了男人的喉结。   她明显能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紧了紧。   内心的紧张与兴奋交织,方疏净闭着眼,从唇齿中含糊不清地发声:“容慎川,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退开一点,立刻赶到炽热的温度袭来,再一次将她的呼吸淹没。   男人的吻比之上次更为来势汹汹,带着失控的欲.望,将她紧紧包裹。   方疏净下意识地想要逃脱,却被男人捉回来,吻得更加深入。   中途,容慎川微喘一声,轻轻在方疏净的唇瓣上咬了咬,带着满满的占有欲。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许反悔。”   热烈的气息席卷每一寸感官,方疏净只觉男人熟练地在她身上撩拨点火,似要将她的所有理智燃烧殆尽。   质量不错的转椅偶尔发出微弱的“嘎吱”声,映衬得室内灯光都显着几分摇曳。   垂落的裙摆颤抖,如同被露水压低的玫瑰。   直到胸前一凉,方疏净才猛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肩带已经被褪下,上身的衣物层层堆叠在腰间,凌乱不堪。   男人松开她的唇,又停在锁骨处,留下一个吻痕。   方疏净颤抖着推开她,生理性的眼泪沁出,洇湿了眼睑处的小小泪痣。   “不要在这里……”她艰难开口,“回……回房间。”   容慎川默了默,将她打横抱起。   方疏净一下子失去平衡,低低地惊呼一声,如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努力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又因恐惧闭上了双眼。   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的眼睫处,仔细将她的眼泪吻掉。   “好。” 第29章 情诗   第二天早上, 方疏净磨磨蹭蹭了好久才肯起床。   哪里都酸,特别是腰。   靠着床头,方疏净揉揉太阳穴, 脑海里又浮现了昨天晚上男人不知餍足地索取的模样。   耳廓蓦然红了个通透。   都说禁欲的男人一旦开了荤会是很可怕的事情,她这下算是领略到了。   浴室传来开门声, 方疏净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正好看见容慎川走出来。   男人从下往上扣好衬衫的纽扣,修长的手指移动, 缓缓将微开的领口聚拢。   即使被衬衫遮挡,方疏净仍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衬衫底下的身材。   ——比想象中的,更令人难耐。   打住。   方疏净咬了咬唇, 企图止住自己满脑子的旖旎想法。   思绪飘忽间, 容慎川已坐到了床沿, 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早。”   阳光下, 男人分明的下颌线越发突出,有未擦干的水珠蜿蜒至喉结,就连投在她身上的阴影,也性感得过分。   方疏净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 忍不住拉高了被子:“……早。”   被子没能遮住的锁骨处,吻痕斑驳,昭示着昨晚有多疯狂。   容慎川的视线在她的胸前停顿片刻, 勾唇:“还难受吗?”   “……”   她没吭声。   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虽然她算不上脸皮特别薄的人, 但这些问题于她而言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容慎川闷笑一声, 抬手拉开床头的抽屉,“是我昨晚没控制住,弄疼你了。”   方疏净:“……”   你也知道啊。   她都忘记了昨天她说过多少次不要了,这男人就跟没听到似的, 非得把她弄哭才罢休。   哪儿有这样的。   男人从抽屉里随手抽出安全套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淡然自若地晃了晃,自言自语:“居然用完了。”   “……”   “看来是有点不知节制。”   ……!   羞耻噶上涌,方疏净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连忙别开视线。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得提起这种话题!的!啊!!   不想再同容慎川谈这些,她直接钻进被窝,把被子拉高过头顶,假装继续睡觉。   容慎川见她这幅即将炸毛的模样,不再继续跟她开玩笑。   俯身掀开被子,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蒙着被子对呼吸不好,再多休息一会儿,我会早些回来。”   这一吻极为温柔缱绻,惹得方疏净心尖一颤。   她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闷闷说:“……嗯。”   -   许是昨天体力消耗确实有些大,待到容慎川离开后,方疏净倒头就睡,再醒来已是接近午餐时间。   有电话打进来,她没看是谁,懒着声音接通:“喂?”   “嫂子。”   沈则带着沙哑的声音传来。   认清了打电话过来的是谁,方疏净困意消了大半。   她挑眉,“怎么?”   光是想起昨天周怀雅跟她说的那些,她就没法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更何况她还有一点起床气,刚醒就被这样打扰,两相结合,更能轻易勾起她的不满。   沈则似乎踌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知道周怀雅现在在哪里吗?”   方疏净嘴角绷直,隐隐有了怒意,“沈则,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我这个的?”   不及沈则回答,她嗤笑一声,“周怀雅的前男友?”   “……”   “沈则,你不要以为我会看在你和容慎川关系好的份上,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方疏净坐在床沿,声线淡漠中透着嘲讽,“你这段时间怎么对待周怀雅的,你自己应该最清楚,这个时候又回过头想找她,你以为她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鬟呢?”   电话那边死寂一般的沉默。   就在方疏净打算挂断电话前,沈则声音更加暗哑地传来:“如果,我自己去找呢?”   “放心,”方疏净抬起空闲那只手,打量着指甲,轻飘飘道,“在周怀雅想要见你以前,我不会允许你去见她,你敢翻遍整个城市找到她,我就敢跨越大半个松城来揍你。”   说完,她不想再听见沈则的声音,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电话,把手机掷回床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去洗漱收拾好。   待完全清醒过来,她给周怀雅发了条消息。   【Jinz:刚沈则给我发了消息,问你在哪儿,我没回,到时候要是他找到我那儿,你直接搬我这边的宅子就行,谅他也不敢硬闯。】   她让周怀雅暂时住她那边,也不知道能躲得了多久。   毕竟周怀雅还有工作,想要通过这方面找到她,对于沈则来说,也算是轻而易举。   只要他想。   周怀雅那边回的是一张图。   机票订单的截图。   【你周周:放心,我就在那边待两天,把东西收拾好,等做完手术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出去走走。】   【你周周:我把工作辞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点积蓄,打算回来之后开个工作室……你别告诉我爸妈啊,否则他们非得打死我不可。】   这个决定也不错。   方疏净见她对沈则没有太大的波动,便也不再主动提起。   【Jinz:那你注意身体。】   又聊了会儿,方疏净走出房间去吃午饭。   近来松城的雪下得越来越频繁,外头时常陷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前两天天气刚好一点,今天又卷土重来。   方疏净望着窗外的雪,忽然有点想容慎川了。   她于是给容慎川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提示音响了两声后,被人挂断。   方疏净刚纳闷,就见容慎川又给她打了过来。   “喂?”男人的声音稍微压低,沉着而磁性。   方疏净握着手机,也不由得跟着压低了声音:“今天多久能回来?”   “等开完这个会,估计还有一段时间。”容慎川说话声音逐渐放柔,哄道,“很快的,要是无聊就再睡会儿?”   方疏净这才意识到容慎川还在开会。   “好......”意识到这一点,她紧张地应了个字,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因为这点小事,打断了别人的工作。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啊……   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念头全部甩开,她想了想,最终打算去容慎川的公司一趟。   自上次她去过以后,通行卡便一直在她手上。   到公司后,她轻车熟路从停车场坐电梯直达顶层,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想坐在沙发上等,又怕有人进来看到她会尴尬,她于是进到了休息室里去。   休息室的床很大,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方疏净一下又犯了困,于是倒在床上,美其名曰“午休”一番。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她隐约听见了房内有动静。   撑起身,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瞧见一旁衣柜前,容慎川背对着她,刚好把衬衫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裸着的上身肌肉匀称,劲瘦好看,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而肩胛骨的位置,横卧着几道突兀的红痕——   既醒目,又透着些许引诱的意味。   方疏净瞳孔脸一红,脑中再一次飞速闪现昨晚暧昧旖旎的场景,紧张地别过眼:“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男人伸进衣柜的手一顿,低笑着侧过身问:“醒了?”   腰部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愈发使人心猿意马。   更不用说,昨晚才深入体验过。   方疏净磨磨蹭蹭“嗯”了一声,脸别得更开,又听他解释,“刚才被人不小心撒了一身咖啡,刚好换一件。”   “……哦。”   是这样啊。   容慎川挑出一件衬衫搭在臂弯,勾了勾唇,“不然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   “……”   容慎川仍喻着笑意:“也不是不可以。”   “……”   方疏净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成样子。   “还是算了吧,”她拖着嗓子企图撒娇,“好累的。”   昨晚把她折腾得够呛,到现在她还没能彻底缓过神来。   说到底,还是怪这个男人。   容慎川披上衬衫,一颗一颗将纽扣扣好,见她仍是之前那副模样,唇边笑意扩大。   “我还要换裤子,裤子上也沾到了咖啡。”   明明只是一句陈述句,却一下子拨动了方疏净的神经。   她迅速从床上跳起,留下一句“那我出去等你”便往休息室外头冲过去。   开门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   隔着门板,一个声音传来:“容总,关于今天商议的结果......”   方疏净已经离门两步,闻声心头一紧,赶忙回退。   她如今这幅刚睡醒的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不方便去见人。   “咔啦。”   下一秒,外头旋转门把的动静响起......   糟糕。   正当方疏净手忙脚乱回头找门把时,身后容慎川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把她拉了回去。   男人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将她整个遮在阴影中。   与此同时,门被毫无顾忌地打开。   一个秃顶微胖的男人往房里踏进一步,还未将后半截话说出来,便止了声音。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休息室门口容慎川的背影。   和被他紧密护在怀里的方疏净的一截衣角。   男人微怔,便听容慎川淡声问:“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倒是没有……”   他老实地摇摇头,旋即意识过来,露出一个秒懂的笑:“容总,那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嗯,”容慎川低头,视线轻扫过方疏净紧闭的双眼,轻笑了声。   把方疏净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他温和地道:“我太太脸皮薄,烦请杨总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不知道怎么道歉了……   前两天刚恢复更新,本打算一鼓作气日六到完结,熬了两天以后就开始发烧,到今天还没有完全好过来,头晕头疼浑身难受得不行,明天还要赶早去医院做一套检查,不能晚睡,码字又得搁置。   出这样的状况是意料之外,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以及,大家以后都少熬点夜,真的很伤身体。 第30章 情诗   听见“太太”两个字, 方疏净的心弦避无可避地颤动了下。   她五指收拢,揪紧男人胸前的衣料,头埋得更低。   周围都是男人沉稳的气息, 每靠近一寸,她就能感觉到安心几分。   甚至有点, 贪恋起这种感觉。   想要得到更多。   “哦......”门口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点点头,赔着笑说, “那我等之后再找容总谈。”   ……   待到关门声再一次响起,容慎川静了一会儿,松开按住方疏净的手。   见女人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他饶有兴趣地问:“不放?”   方疏净摇摇头, 紧绷的身子软下来, 倒进他怀里:“……让我缓缓。”   她睡觉时图方便, 把厚厚的外套脱在了一边,这时身上只剩一件长款薄毛衣,身体贴近容慎川时,曲线暴露无遗。   她无意识地轻轻磨蹭, 双手也依赖地寻求着力点,圈住了男人的脖颈。   毫无防备的姿态中流露出丝缕媚态,惹得容慎川眼底微暗。   “好, ”他托住她的腰, 故意凑到她耳边笑道, “可是,确定要以这样的姿势缓一缓吗,容太太?”   方疏净动作触电般微滞,手臂想收回却又不敢收回, 暗骂了一句自己没出息。   不能怪她,这个男人总能找到最能刺激她的点,有意无意地在她心底撩拨,坏得肆无忌惮,却又不留痕迹。   以前完全不是这样的……   方疏净埋首于他的肩膀处,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容慎川是一个守礼古板又无趣的人啊……   容慎川不着痕迹勾勾唇,带着她往休息室里走,反手近乎无声地将房门关拢。   方疏净浑然不觉。   直到后背贴上柔软的床单时,微凉的触感才将她从自己的情绪里面拉出。   当感觉到身前来自男人的压迫感,方疏净微哽,想要挣扎:“容慎川!”   却发现一双手腕已经被男人固定,高举在头顶,挣扎不开。   容慎川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闷笑着回应,“嗯。”   只一个吻,方疏净原本还在微微反抗的动作软了下来。   男人的吻顺着额头,擦过脸颊,温热的气息也顺着她敏感的肌肤一路向下,最终落在颈侧。   他吻得极为有耐心,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处都染上他的气息   方疏净微微仰头,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甚至有了一种稍有些缺氧的感觉。   明明容慎川还什么也没有做。   在颈侧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容慎川退开一点,空出的那只手慢条斯理解开衬衫的扣子。   方疏净勉强清醒了点,咬了咬唇:“这是你才换的……”   容慎川手指微顿,轻哂:“待会儿再换一件。”   日光透过纱帘,将他的动作照得清晰。   方疏净不习惯地敛起视线:“可现在是白天……”   当初容慎川为了提醒自己不能耽于休憩,特地设计了休息室里的窗帘只有这一层纱,虽然能将里外的景象分隔开,但遮光终究差了一截。   方疏净怕羞,抬起腿轻轻在容慎川腿侧踢了一下。   被钳制的双手放松,她眼前忽然被蒙上了什么东西,长条形,冰冰凉凉。   视觉被成功剥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当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方疏净欲哭无泪:“容慎川,你怎么还记着……”   长到膝盖以上的毛衣被推至腰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车熟路探入。   容慎川隔着领带,亲了亲她的眼睫。   “乖。”   -   直到回到车上,方疏净仍浑身都没力气。   被体贴地伺候着系好安全带,放低座椅靠背,她有气无力地瞪了容慎川一眼,“容总精力可真够充沛。”   容慎川扶着车门,挑眉道,“谢谢夸奖。”   方疏净:“……”   不要脸。   暗骂一句,方疏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倒。   手里忽然被塞了个温温热热的东西。   是一杯奶茶。   方疏净微怔,捧着奶茶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订的。”容慎川帮她把飞起来的一缕发丝抚平,“无糖少芋圆加仙草,口味合适吗?”   怪不得之前在办公室,帮她整理好衣服以后还出去了一趟。   本来她还以为是处理刚才的事,没想到是去拿奶茶。   方疏净吸了一口,点头。   高中毕业后,她便鲜少喝奶茶,但口味还是一直保持不变。   男人的手背轻轻蹭过她的颊侧,方疏净仰头看过去,忽地将眼前的身影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叠。   高中那会儿,她算是个忠实的奶茶爱好者,要是没有容慎川的管控,她能一天好几杯。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有了少糖的习惯。   容慎川不让她多喝,她有的时候嘴馋,就会假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着人同意。   少年总冷着眉眼拒绝,却也总在放学前帮她买好,放在课桌上。   她笑嘻嘻地道歉,他就一言不发,抬手帮她把上课时睡乱的头发理好。   方疏净正恍惚间,容慎川收回手,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有没有变化,所以照着以前的搭配买的。”   无糖少芋圆加仙草,是她当时固定的口味,从来没有变过。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烂熟于心。   这些细节她都快忘了,他却记得那么清楚。   方疏净莫名地有点鼻酸,为遮掩而低头,对着吸管猛吸一口。   “……没有变的。”她小声说,“都没有变。”   她依旧喜欢这个口味。   他也依旧,那么坚定地喜欢着她。   从未改变。   -   转眼便是春节。   即便是过年,公司的事务仍忙得不可开交。   方疏净没想回方家跨年,和容慎川简简单单地庆祝了下,等到初四,才意思意思带了些礼物去方家。   原本她是想和容慎川一起回老宅,和老爷子一起过年,却不想在年前,老爷子便又回了国外疗养。   一路上,方疏净望着窗外的飘雪,喃喃道,“昨晚雪那么大,没想到今天居然都积不起来了。”   容慎川睨她一眼,“嗯?”   方疏净撇撇嘴:“早知道昨晚就出来逛逛了……”   容慎川似笑非笑:“你昨晚有力气出来?”   “……”   方疏净耳朵一红,咬牙切齿,“容慎川你闭嘴。”   自从这个男人开了荤,就从来不知道节制是什么东西。   更过分的是,他学习能力异常的强,短短这么一段时间,技术突飞猛进,总是让她难以招架,只能顺着他来。   想到这里,方疏净抬起手,借没那么热的手掌,强行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容慎川轻笑一声。   车停在方家的院子里,便有佣人前来相迎。   方疏净客套地笑着,随佣人往里面走。   她不愿与家里人打交道,掐着饭点过来,这会儿人刚好都上桌,见她出现,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她。   霎时间,气氛变得微妙。   只有方远亦在见她时,真心实意地亮起双眼,十分惊喜地唤她:“姐姐!”   方疏净眼神柔和几分:“嗯。”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客套起来。   方疏净不畏惧这种人多的场面,十分自然地挽住容慎川的手臂,逐个从他们身上扫过。   除了方家夫妇,今天桌上还有几个人,她看着面生。   方疏净在她贫瘠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只能勉强想起这大概是七大姑八大姨里的其中一家。   方家夫妇碍于容慎川在场,虽不满方疏净这般模样,却也只能温声问:“怎么来得这么晚?”   方疏净拉着容慎川落座,笑意不达眼底:“路上堵车,耽搁了。”   “这样啊,”方家夫妇点点头。   这时,一道娇俏的女声打断了二人交谈。   座上有个看起来比方疏净小三四岁的女孩儿插嘴:“姐姐,这是你老公吗?”   见方疏净神色疑惑,方母开口介绍:“这是你小表妹,叫孙慕慕,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前两天难得回来过年,所以你估计没印象。”   方疏净颔首。   她确实没啥印象,也懒得留什么印象。   却听方母还没说完:“慕慕这孩子性子好,活泼又听话,不像你,回家就闷着,在外头又不听话,还得慎川照顾。”   “……”   方疏净不说话,垂着眸径自夹了块肉。   “是吗?”孙慕慕眼神忽闪忽闪,仿佛的确不谙世事,“姐姐的老公好好哦,我在国外自己生活,什么都只能自己来。”   “慕慕这孩子从小就独立。”孙慕慕身边的中年女人与有荣焉地跟着笑,“也不知道未来是谁那么有福气,能娶到她。”   “妈。”孙慕慕娇嗔一眼,害羞低头。   “……”   方疏净不置可否,低头吃饭。   这些话题都与她无关。   前两年她和容慎川的关系还未破冰时,方家人为了稳稳地拴住容慎川这棵大树,想尽办法把方家其他姑娘往他那儿送。   生怕他俩感情一个不和,就没了别的筹码。   毕竟,她太难掌控。   这些方疏净都知道,但时至今日,她根本懒得去管。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对夫妇一如既往的傲慢无知。   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权力早已被架空。   而真正的筹码,如今在她手上。   正想着,余光的范围内忽然出现一双筷子,往她身边的那个碗伸过去。   “姐夫,”孙慕慕甜甜地笑,“这是我做的,你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31章 情诗   方疏净:……?   她抬眼觑了孙慕慕一眼。   孙慕慕毫不觉得失礼, 笑意盈盈。   方疏净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正当孙慕慕的筷子伸到容慎川碗前时,一股清脆的力道骤然打过来。   “啪”的一声,干净利落。   孙慕慕的手被带动, 眨眼间,筷尖已戳入方疏净的碗中。   方疏净把菜往碗边拨了拨, 尾音懒洋洋地上扬, “抱歉啊,他过敏。”   孙慕慕怔了一下:“对什么过敏。”   “别人夹的菜。”   方疏净眼也没抬, 放下筷子。   ……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观察到孙慕慕的表情微变,方母拧眉,“方疏净, 你怎么说话的?”   方疏净不理会这些, 神态自若地起身, “我吃饱了, 失陪。”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楼上关门声响起。   饭桌上寂静了一会儿。   方母见孙慕慕低着头,一言不发,赶忙打圆场:“这孩子任性惯了, 平时就喜欢这么乱来,慕慕你别放在心上,慎川啊, 慕慕在国外待久了, 有些地方难免不太懂, 这么做也是因为喜欢你,你多多包涵一下。”   孙慕慕仍低着头:“可是我刚才做的确实惹姐姐生气了,是我不好。”   方母连忙安慰,“那是她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她那性子本就不招人喜欢……”   意识到自己在容慎川跟前失言,她欲盖弥彰地笑笑,看向容慎川:“你回头跟她说说,慕慕也不是故意的,没想那么多。”   容慎川顿了顿,忽而轻哂。   “我太太挺招人喜欢的,”他说,“至少,她的方方面面,我都喜欢,也挺乐意宠着她无法无天。”   方母一噎:“……”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就好好的亲自去道歉。”他轻瞥一眼孙慕慕,话锋一转,声音蓦地没了温度,“在国外待久了,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程度。”   孙慕慕小脸白了白。   一旁的方远亦这个时候也跟着搭腔:“对呀,我五岁就懂的道理,表姐不能耍赖哦。”   没想到方远亦在这个时候也插话进来,孙慕慕咬咬牙。   “……我会的。”   “所以,不如现在就道歉???”   声音倏地自上方传来。   孙慕慕一惊,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方疏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靠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眸子微弯,美得高高在上。   “本想下来把包拿回房,没想到正好都听见了。”   方疏净顺着楼梯走下,下颌轻抬,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孙慕慕的心上。   她从自己的位子上拿走包时,指甲故意重重蹭过了容慎川的手背。   容慎川捏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按了按,才舍得松手。   方疏净站直,慢悠悠地看向孙慕慕,示意她赶紧。   孙慕慕忸怩许久,求救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容慎川的身上,又因害怕而移开。   方母坐不住了:“方疏净你到底想干什么?仗着今天有容慎川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方疏净冷冷淡淡地扫过去一眼,冲她扬起一个讥诮的笑。   “ 不止是容慎川,”她一字一顿,“还有望江。”   方家夫妇同时愕然,“什么意思?”   方疏净没解释,转回头看向孙慕慕。   孙慕慕被她周身的气场压得不敢与她对视,见无人帮她,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这不就对了?”方疏净扬唇,“走了。”   直至方疏净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眼前,方家夫妇才从刚才的情况里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哎,”方远亦这时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爸爸妈妈,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不会都没去了解吧?”   “助理叔叔跟我说过,这么多年方家大大小小的危机,大部分都是姐姐处理的,而你们根本不知道,”方远亦煞有介事地跟着记忆复述,“而且,现在姐姐手里握着的股份,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方父闻言,眉头重重皱起:“小亦,你说什么?”   “我把我的送给姐姐了呀,虽然姐姐没有要的意思,只说也是帮我保管。”方远亦晃晃自己的小短腿,“爸爸妈妈之前一直想从我这儿拿走,可是我想过了,要是像爸爸那样一遇到麻烦就找姐夫解决,好像不太好。”   当年方疏净还未出生,方家老太爷走时便留了遗嘱。   大约也是明白这对夫妇都扶不上墙,反倒是留给未来“长子”的部分比较多,由信任的助理代为保管,方远亦本人决定如何支配。   方家夫妇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最终会变成这样。   小孩子说话总带点稚嫩,语调清脆可爱,却像是两个重重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了方家夫妇的脸上。   -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   结束后,容慎川上楼,进到方疏净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洁,能看出很少收拾的样子。   方疏净站在落地窗边,看向外面。   视线所及的宅子外面的每一处,都被装点上了浓浓的节日氛围。   唯有这里,冷清得气氛全无。   她手放在玻璃上,轻叹一声。   容慎川走上前,把她拥进怀里,“不高兴???”   今天的这顿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里面的猫腻,聪慧如她,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虽然最终打的是对方的脸,但想起之前方疏净面对对家人时难免的低落情绪,他仍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忧。   周身传来的温度让方疏净心尖一软,她向后舒服地靠了靠,仰起脸。   “没有,”方疏净眼底一片坦荡,“我只是在等你,所以发了会儿呆。”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曾经她想要的也许只是别人的爱,因为缺爱,所以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仍心存幻想。   但现在不一样。   她有容慎川。   他不会走,会给她毫无保留的爱,无论何时,都能让她安心。   能将她过去的遗憾,一点点地尽数弥补。   思及此,方疏净轻轻扭了扭,从容慎川怀里脱出。   她打开衣柜,把刚才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出来,“剩下的东西我也都收拾好了,放这儿这么久,都没人好好爱惜。”   “另外——”她眨眨眼,一双笑眼璀璨夺目,迎着光目视窗前的容慎川:“我记得,我们结婚那会儿,还没度过蜜月?”   这也是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起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还没和容慎川一块儿旅游过。   容慎川见她心情不错,过去接过她的箱子,纵容地展眉,“那就慢慢补上。”   反正来日方长。   这几年来缺失的所有,最终都要一一变为圆满。   -   那天以后,方家夫妇隔三差五就会给方疏净打电话过去。   方疏净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直接选择忽视。   没想到这个时候,这对夫妇锲而不舍的精神倒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历经一阵子锲而不舍的联系后,方疏净被吵得心烦,索性直接拉黑了联系方式。   方远亦那小子还常跑过来跟她邀功,说他又第几次挡了对方想借他联系她的要求。   对于他所吐槽的那对夫妇拐着弯骂他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方疏净当然不会反省自己有没有带坏小孩儿,干脆利落地竖了个大拇指。   听说那对夫妇慌乱之下开始尝试将忽略已久的各项公司事务捡起,最终却落了个手忙脚乱万分糟糕的境地。   方疏净无动于衷,冷眼看戏。   那边鸡犬不宁,而这边她早已飞到地球的另一端。   苏格兰艾拉岛。   方疏净推开练习室的门,有些惊讶:“环境居然还不错。”   这里是当初容老爷子送她的那处威士忌厂。   由于常年赞助各类高尔夫赛事,早在前几年便建了一处高尔夫练习室。   方疏净对此有所了解,但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高尔夫,所以感到格外新奇。   来了兴趣,她快步进到里面,四处打量,末了回头问容慎川:“你会吗?”   容慎川颔首,过去拿了装备:“学过一点。”   相处那么久,方疏净深谙容慎川所说的“一点”是什么意思,双眼一亮,“那容老师,教教我怎么样?”   想了想,她看着容慎川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又补充道:“不能敷衍啊。”   容慎川递她一根球杆,“行。”   方疏净照着容慎川的指示把球放好,玩票性质地随意挥出去一杆,问他:“这样呢?”   容慎川抱臂站在一边,淡声道,“再认真来一次试试?”   才和别人说了不能敷衍,结果自己被一眼看出没认真,方疏净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调整好姿势后,弯腰从一旁捡了颗球放好。   刚站直,她蓦地感觉后背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身躯。   脑子一下暂停思考,她身体微僵。   随后便感到双手被从后面伸出的大手握住。   “放松,”耳畔是男人舒缓的声线,“右肩稍微再沉下去一点。”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方疏净有点不适应地晃了晃球杆,跟着男人的指示调整,同时小声嘀咕:“哪儿有你这么教的。”   “不是不允许敷衍吗,嗯?”容慎川摆弄了一下她的手指,悠悠开口,“手把手地教你,可算不得敷衍。” 第32章 情诗   “……”   方疏净说不过他, 深知自己被绕进了坑里,只能做点儿无谓的挣扎:“说好了,不许做别的啊。”   “当然只是想好好教你。”容慎川喻着笑, 徐徐反问,“不然你觉得, 我会做什么?”   “……”   方疏净心虚地咳嗽一声。   “不过, ”容慎川附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道, “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顿了顿,他温声补充道, “不过得换个地方。”   方疏净心弦一跳, 睫毛颤了颤, 咬着唇踩他一脚, “容慎川你给我闭嘴。”   净说些荤话。   “好,”容慎川不再逗她,指尖点点她的手背,“再放松些。”   ……   方疏净本就聪明, 学东西快,容慎川带她规范了一遍动作后,她练上几遍就懂了个大概。   兴致一上来就收不住, 直到一筐球都被打完, 方疏净才满足地放下球杆, 拍了拍手。   这时神经一松弛,疲惫感也接连涌上。   方疏净捶捶自己的腰,倒退着坐到后头的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容慎川一直坐在那里观看, 见此递给她一杯温水,“累了?”   方疏净诚实点头:“是有点儿。”   不仅是腰有点难受,肩膀也因为一开始发力点的不对,堆积了满满的酸痛感。   她抬手往肩膀上轻轻揉捏。   容慎川见此,起身走到她身后,默默帮她捏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十指落在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合适。   肩膀的酸痛得到舒缓,方疏净舒适地眯起眼,身子彻底放松下来。   容慎川垂眸。   女人眯眼的时候,眼底的小痣被睫毛遮住,若隐若现,配着上扬的眼尾,姿态越发妩媚慵懒。   猫儿似的。   “手法不错。”方疏净扬着尾音轻哼,“你别告诉我,这你也学过。”   “学过一点。”容慎川颔首,“老爷子身体不好,以前偶尔需要我帮忙照顾。”   “这样啊。”方疏净点点头。   待到酸痛感消下去,方疏净动了动肩,示意容慎川停住。   又打了个哈欠,她起身:“回去吗?”   “好。”   -   驱车回到酒店,已是日暮西沉。   昨夜他们刚从别的地方过来这边,方疏净还没好好观察过酒店环境,回房间之前,她先拉着容慎川四处逛了逛。   酒店的后院有两个玻璃房,一个是恒温游泳池,另一个则是观景花园。   外侧玻璃经过特殊处理,飘飞的雪落在上面,不会积聚成厚厚一层,使得里外的隔断时刻保持着晶莹剔透。   观景房暂时无法进入,听说是被人包场了,正在布置婚礼现场。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手笔。   方疏净往里面偷偷看了几眼,有些遗憾地移回视线。   回去的路上,她慢慢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跟容慎川感慨:“这玻璃房让我想起了望江的那一个。”   容慎川闻言,侧头看向她:“嗯?”   方疏净轻笑一声,“那个玻璃房是我设计的,我从高中的时候就想过建这么一个花园。”   她眼神缥缈了一阵,回忆道:“设计的时候还幻想着以后结婚就在那儿办,没想到后来婚礼匆匆忙忙就过去了,也没成真。”   当初婚礼从简,方家将一切都交给容家那边来决定,导致整场婚礼中规中矩。   之前方疏净不甚在意,可现在回想起来,竟有几分遗憾。   “是吗?”容慎川眼底隐晦的情绪一闪而过,“那时候确实有些随意。”   见容慎川反应平平,方疏净莫名有些失落。   “都过去了,不想那么多,”她摆摆手,“回去喝点酒,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看看还要去哪儿。”   他们的房间在最上层的总统套房,两面最好的景观都有阳台搭配落地窗,能居高临下将所有景致尽收入眼。   方疏净怕冷,没开阳台的门,把带来的威士忌往落地窗旁的小桌上一放,示意容慎川过来。   容慎川走过来之后,她又趿拉着拖鞋过去打开冰箱,在里面翻翻找找。   今早方疏净离开时特意叮嘱了让人在冰箱里准备好冰球,她本以为他们只会准备用模具冻好的那种,却不想,在冷冻层底部找到了两颗手凿冰球,有棱有角,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把冰球丢到杯子里,方疏净这才满意地倒酒,不忘半开玩笑看向容慎川:“你别到时候喝醉了。”   容慎川双腿交叠,身子慢慢向后靠,晃了晃杯子,带点散漫的气质,“怕我酒后乱性?”   “……”   方疏净微哽。   还真有点。   当然这话不能跟容慎川说,方疏净默默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托着腮看向落地窗外。   观景房的灯光闪烁两下,最终熄灭,大约是场景布置的工作告了段落。   “明天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围观一场婚礼。”方疏净仍看着观景房的方向,自言自语。   容慎川勾勾唇,“嗯。”   外头夜景很美,适合发呆。   方疏净一边向外望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容慎川交谈。   不知不觉,两瓶酒见底,她也有了几分微醺的意味。   酒精的作用下,方疏净的思维更加活跃,话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杯里冰块儿化得差不多,被摇晃着叮当作响。   她视线从外面的景象上面收回,落在容慎川的身上。   “容慎川。”她唤。   “嗯?”   原本带点严肃的神情,在与男人的双眼接触时,陡然融化成了一脸笑意。   她问:“吓到没?”   “没有。”容慎川诚实地回答。   不仅没有吓到,而且感觉到了几分可爱。   女人脸颊微红,一双眼水润灵动,望向他时,仿佛整个世界都鲜活了起来。   方疏净眨眨眼,放好杯子后,慵慵懒懒地趴在了桌上。   似是思虑了一番,她慢吞吞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   “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直都很高兴,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的话,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说完,她掀了掀眼皮,偷眼观察容慎川的反应。   男人只不过笑了笑,没有多言,视线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瞥去。   “……”   方疏净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她酝酿了好久才敢借着酒意说出口的真情表白,居然连个回应都收不到。   也不知道容慎川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没感觉。   这人平时的情商到哪儿去了……   安慰自己可能是酒精让人的反应迟缓,方疏净把下半张脸埋进胳膊,闷闷不乐。   这时,余光忽然感受到了交错的光影。   她偏过头,往窗外看去,忽地一愣。   窗外原本缓慢地趋于平静的夜色,忽然绽开一束束艳丽至极的烟花。   色彩斑斓,又盛大得令人移不开视线,与下落的雪花交错,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目之所及处,一片绚烂光景,升腾又坠落,被观景房的玻璃反射,愈发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方疏净手掌贴在窗前,小声喃喃:“怎么突然……”   她记得,这并不是酒店的隐藏项目。   许久没开口的容慎川这时淡声开口。   “好看吗?”   瞳孔中映射出整个夜空,方疏净毫不犹豫地点头。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温热的手掌覆上肩头。   方疏净一惊,才察觉到容慎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光亮的玻璃隐隐映出男人的身影,高大沉稳。   他弯下腰,与她距离拉近,闷闷笑了声。   “为你准备的。”   ……怪不得刚才不理会她。   方疏净没回头看他,在心头腹诽。   原来是在憋大招。   不过这一招,确实很能讨她欢心。   她还未开口,便听容慎川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松城城区不允许放烟花,我记得你那时跟我说过,觉得有点遗憾。”   他声音沉下来些许,捻起她的一缕发,轻轻落下一吻。   “我不想让你留下遗憾。”   “……”   方疏净没说话。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照亮半片天空,也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她更不敢回头,额头抵在玻璃上,试图用玻璃传导的冷意使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够。   方疏净不想知道此时的容慎川什么反应,双手捂住脸颊,早已分不清那些红晕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害羞。   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将她随口说过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再用最惊喜的方式为她实现。   哪怕只是一次烟花,也做得无比灿烂且盛大。   “苏苏。”   怔神间,容慎川把她拉得离他近了些,迫使她与他面对面,哑声唤道,“看着我。”   方疏净深吸一口气,在心脏的剧烈跳动得到稍微的平息后,才敢松开捂住脸的手,抬眸去看他。   容慎川站在她身前,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藏在背后。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更不希望,你的遗憾与我有关。”   “所以......”   他微微向后退一步,缓慢而郑重地单膝下跪,将藏在手中的盒子展开在方疏净的眼前。   钻戒的横切面折射出四散的碎光,与窗外齐齐绽放的烟火相辉映。   “方疏净小姐,请允许我成为与你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尾声,大约还有两三万字的样子,大概在这周内完结,养肥的朋友们可以开宰了。   熟悉我的也应该知道,我每本的字数都不会很多……   按往常的规律来说,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会更得多些,但这次还病着,所以视我身体状况而定。 第33章 情诗   方疏净猜想到了容慎川会给她惊喜。   却没想到, 会是这种程度的惊喜。   盯着钻戒出了一阵神,她才缓缓抿唇,背过手悄悄摘掉原本的戒指, 小声说:“……狡猾。”   容慎川笑了声,站起身帮她把钻戒戴在手上, “喜欢吗?”   方疏净点头。   纤长白皙的手指被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掌握住, 微带些凉意的戒圈从指尖滑入指根。   容慎川的动作很慢,方疏净甚至能感受到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皮肤带来的痒意。   稳稳地将戒指戴好, 他仍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而是轻轻握住方疏净的手指,细细打量。   “还有更狡猾的。”   迎着方疏净疑惑的目光, 容慎川吻了吻她的手指。   “观景房的婚礼场地, 是为你而布置的。”   方疏净眼睛睁大了些。   虽有些意外, 但仔细想想, 似乎关于这些的细节,也都有迹可循。   怪不得,当初选定行程的时候,容慎川会专程选择这里。   她以为的巧合, 都是蓄谋多时。   心脏忽地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脑中念头微动,她又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那……”   “你我的朋友, 我都邀请到了这里。”容慎川轻易便能猜出方疏净想问什么, 拉过她的手腕阻止她想要冲出去的动作, “这么晚了,大家都休息了,明天再去见他们?”   “……”   也是。   打消了出去找人的念头,方疏净安静下来。   容慎川抬起她的下巴, 在她唇上温柔地亲了亲,“早点休息。”   -   话虽如此,但方疏净果不其然失眠了。   辗转反侧到第二天一早,她就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准备。   打着哈欠换上婚纱,她满身困倦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别人在她脸上动作。   化妆师动作很轻柔,不怎么打扰方疏净补觉。   她甚至还趁着这个空档,做了个梦。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颊侧,她趴在课桌上,懒洋洋地休憩。   身旁十七岁的容慎川背脊挺直,修长干净的手指执笔,认真做着卷子。   教室里一片寂静,方疏净觉得无聊,再一次闭上了眼。   半晌,她听见自己身前的桌面隐隐有些动静。   她于是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眼前出现了一杯奶茶。   少年的手指还未从杯身彻底离开。   犹豫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手腕,摸了摸她的侧边鬓发。   安静而珍重。   方疏净心念微动,恶趣味一般睁眼。   正巧与少年微垂的深黑眼眸对上。   微风轻拂,窗外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反射出少年眼中的光景。   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下一秒。   画面消退。   她再一次对上容慎川的眼眸。   那里仍映着她的身影。   只是从校服换成了婚纱。   方疏净睁眼时,容慎川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旋即隐没在眼底。   他帮她轻轻扶了扶发饰,“醒了?”   女人眼中的迷茫稍纵即逝,逐渐清明。   她的脸本就属于明艳的类型,不化妆时也自带一种自然的妩媚。   此刻在妆容的修饰之下,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眼波微微流转,便有华光璀璨,配上眼底那颗小痣的修饰,愈发生动。   容慎川把桌上的水递给她。   方疏净接过后,轻抿两口润了润喉。   她还未开口,便又听化妆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容慎川,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周怀雅有些不满的声音传过来,“不就这么一会儿见不上吗?那么猴急干什么。”   容慎川见来人,气定神闲地抱臂,“那边都布置好了?”   周怀雅没好气地绕到方疏净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您老可真悠闲,这些事全交给我们。也别杵在那儿打扰我俩叙旧了啊。”   容慎川勾了勾唇,抬起方疏净的手臂,在她手腕处落下一吻,“那我暂时离开一下。”   手腕的皮肤敏感,方疏净只觉一阵酥麻,轻咬着唇点点头。   在周怀雅怨念的目光下,他泰然自若地退开。   化妆间内只剩下了方疏净和周怀雅二人。   “还没见过补蜜月顺便还把婚礼一起补上的。”   周怀雅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欣赏了一遍方疏净的妆容,满意地点头。   “果然,我们家镜子怎么化都好看。”   方疏净抬手去牵住她,笑道,“你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周怀雅带点得意地哼哼:“不能告密嘛,要不然哪里算是惊喜。”   说完,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临时暂停了自己的环游世界计划,就为了来给你当伴娘的,要不是看在容慎川那家伙还算有心的份上,我才不会来呢,你得感谢我。”   知道周怀雅只是开玩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来,方疏净同她开玩笑:“是是是,这是我的荣幸。”   见她情绪状态都不错,也算是放下心来。   周怀雅从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半开玩笑道,“容慎川那家伙就是仗着我对你的事儿放心不下,把布置的任务都交给我,自己倒是悠闲。”   手机铃声响起,她往屏幕上瞥了眼,起身。   “又有事儿找我,我先出去看一眼啊。”   方疏净点头,看着她开门。   下一秒,当她向外望了一眼后,脸色微变,迅速将门重重关上。   见她情绪变化,方疏净带点疑惑地微微皱眉:“怎么了?”   周怀雅摆摆手,脸色有点勉强:“没事儿,碰到不太想见的人了。”   方疏净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所说的“不太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沈则。   ……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沈则是容慎川的好友,不可能不出席。   而她还没把周怀雅的事透露给容慎川过。   微微敛了神色,方疏净询问:“需要我跟容慎川说一声,让你们回避一下吗?”   周怀雅眼神晃了晃,无所谓地摆手,“回避什么呀,今天你是主角,不关他的事,再说,要真这么做,岂不是显得我很怂?”   “……”   再三确认周怀雅确实没事后,方疏净捏了捏她的脸,“那到时候可别后悔,要是在现场哭丧着一张脸,我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周怀雅嬉皮笑脸地躲开,“你别现在就把我的妆给蹭花了。”   -   这次婚礼,容慎川邀请的人不多,都是和两人关系不错的朋友,虽算不上盛大,却也热闹非凡。   婚礼并未邀请方家夫妇到场,所以一开始方疏净还有些顾虑。   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婚礼,基本的流程她还是熟悉的。   原本她都做好了一个人过去的准备,容慎川却在这时告诉她,她不需要担心这些。   有了容慎川的这句话,她安心了不少。   可当看见容老爷子的时候,方疏净仍忍不住愣了片刻。   “爷爷?”   容老爷子精神不错,站在那里迎接她,闻言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叫得挺顺口,不错。”   方疏净脸一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便见老爷子朝她伸出了手。   “子虚怕你多想,特地让我带你过去,”老人缓慢道,“我今天,是作为你的家人出席。”   “……”   方疏净一时没了言语,喉咙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未想过,容慎川居然会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明明,他也只有老爷子一个亲人。   “走吧,”老爷子的声音再一次传入她的耳中,“子虚还在前面等着。”   “……嗯。”   方疏净远远望着站在台上的容慎川,回答里染上浓浓的鼻音。   老爷子走得很慢,方疏净也配合着他,慢慢地走。   不远处容慎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与她眼神相交汇。   短短一段路,方疏净却仿佛将自己从小到大与容慎川的过往,都重新走过了一遍。   直到老爷子把她的手交给容慎川,她才回神。   容慎川低声问她:“紧张吗?”   方疏净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这一次,心境却截然不同。   婚礼的流程十分顺利,当司仪宣布“新浪可以亲吻新娘”时,容慎川抬起手指,掀开了方疏净的头纱。   这一吻绵长而又细腻,伴着亲朋好友的起哄声,让方疏净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时,她倏地感觉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取下。   是发顶做点缀的小皇冠发饰。   下一秒,一吻结束。   容慎川将手里的小发饰交给旁边的沈则,在方疏净疑惑的目光下,接过了另一顶皇冠。   碎钻与红宝石交相辉映,比起刚才的小发饰,奢华得令人惊叹。   方疏净认得这顶皇冠,要是她记得没错,这应该是两个月前,荣鼎秋拍的压轴拍品,由于其设计精巧,以及拍出的天价,在松□□媛圈子里还引起过一阵轰动。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将其拍下,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原本打算在那时候就送给你,后来想想,还是得选一个重要的时机。”容慎川不紧不慢道,“所以还是等到了这个时候。”   方疏净先是微怔,旋即柳眉微竖:“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打主意了?”   容慎川舒着眉,没否认。   捧好手中的皇冠,他抬起手。   见方疏净想要低头,他轻声制止:“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低头。”   帮她将皇冠戴好,容慎川俯身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我的女王。”   我甘心为你俯首称臣。   为你将整个世界,悉数奉上。   方疏净眼神闪了闪,忽觉眼眶湿热。   她蓦地想起,自己曾在日记里写下的那段话——   “总有人越过冗长的时间,坚定不移地选择爱你。”   “所以,方疏净小朋友,请你稍微耐心一点,再等一等。”   她想,她等到了。   -   婚礼结束,方疏净先回了房间,留容慎川在外面应付宾客。   回房间路上,她在电梯上和沈则打了个照面。   沈则似乎有点憔悴,和刚才的意气风发比起来,颓丧了不少。   他跟方疏净打了个招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选择放弃。   方疏净对沈则没什么好感,点了点头,没再理会。   回到房间,卸好妆,换了身居家服,方疏净躺回床上,便看见了周怀雅给她发的消息。   【你周周:镜子,我先走了啊。】   方疏净眼中划过一抹意外。   【Jinz:不多玩几天?】   等了两分钟,周怀雅回她。   【你周周:不用了,我只是过来给你撑撑场子,定了今晚的机票,还得花时间赶过去。】   【你周周:要是沈则问到我去了哪儿,你直接就跟他说我死了吧,不过我才送了他一份大礼,谅他也不敢再来问你:)】   方疏净一下想起了之前沈则的颓废神色。   原来是因为周怀雅。   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不过多询问,最终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便熄了屏。   方疏净本想等容慎川回来,却因为今天从早便开始折腾,累得不轻,躺床上过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直到房门动静传来,她才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   见容慎川正轻轻地关上门,她随口问道:“回来了?”   “嗯,”容慎川走过来,亲了亲她额头,“吵醒你了?”   男人身上沾染了淡淡的酒气,应该是被拉着喝了不少。   方疏净摇头,撑着身子起来,“没,想洗个澡。”   想了想,她又躺回了床上,“……算了,你先去吧。”   容慎川闻言,稍一挑眉,戏谑出声,“要不然,一起?”   “……”   方疏净清醒过来一点,侧过身,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紧了些,“……不要,今天已经好累了。”   感受到方疏净的疲惫,容慎川淡笑了声,“那好,你去洗吧,我在外面洗。”   过了会儿,男人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房间里。   方疏净又等了等,才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往浴室去。   怕泡澡的时候会不小心睡着,她只简单冲了冲,便裹着浴巾出了浴室。   想起外边的洗漱间没有浴巾,只有小的洗脸巾,她顺手拿了条浴巾,准备送过去。   隔着门,她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于是冲里面唤了声:“容慎川?”   水声停止。   不知怎的,方疏净脑袋一空,竟直接打开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水雾缭绕,当方疏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已一脚踏进了里面。   下一秒,她被揽住腰,往里面带了带。   门再一次被关上。   直到被抱到洗手台上,方疏净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双眼被男人温热的掌心遮住,感官陷于蒸腾的水雾。   方疏净有点害怕,双腿不安地晃了晃。   耳垂被轻轻咬了咬。   容慎川的呼吸带着浅浅的撩拨,如一张沾染情.欲的网,不动声色地将她捕捉。   浴巾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地。   扣住方疏净的后脑勺,他喉间笑意溢出:“在这里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在等火箭发射。   晚安。 第34章 风月情诗   ……   之后的事情, 方疏净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事实证明,试试就逝世。   男人在床上的话永远不能信。   床下也是。   在浴室、沙发、落地窗前……无论哪一处说的“最后一次”,都一点也不可信。   最可恨的是, 她明明知道不可信,可只要容慎川低低唤她一声“苏苏”, 她就根本招架不住, 只能任他胡来。   ……   方疏净再一次清醒时,天光已悄然大亮。   昨晚太过混乱, 窗帘来不及拉好,她睁眼时正对着从窗外照进的阳光,觉得有点儿刺眼。   想着下床去关个窗, 她刚一动, 腰上箍着的那只大手便收紧了些。   她被迫跌再一次跌进身边坚实的怀抱里。   容慎川仍闭着眼, 把她摁进怀里后, 淡声道,“再睡一会儿。”   “……”   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方疏净眨眨眼,意识勉强回笼。   回忆起昨晚有多么荒唐, 她脸一热,脑中浮现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为防止容慎川清醒了后又不知餍足,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去。   好在这个男人还有些良心, 事后不忘伺候着她清理。   随意找了一套衣服穿上, 确认领口能遮住昨晚留下的痕迹后, 她简单洗漱一番,蹑手蹑脚出了房间。   昨天穿过的婚纱皱巴巴地落在沙发的地毯上。   方疏净目光触及,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时,是她嫌碍事, 把本来好好叠好放在沙发上的婚纱给挥到了地上。   “……”   羞窘地移开视线,方疏净逃避一般地选择去吧台那边坐下。   吧台上堆了一些小瓶装的酒,是昨天剩下的伴手礼之一。   方疏净把它们整理好后,才意外的发现,吧台的柜子里居然还有一套调酒工具。   为避风头,她有段时间没去酒吧,所以好久没碰过这些,这会儿兴致上来,拿出来比划了一阵。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方疏净看见备注来自“柚子”,于是点开聊天框。   【柚子:镜子姐,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柚子:坏消息就是,你号被盗了!!!你能想象吗!你!因为八百年没直播过,被盗号了!】   【柚子:你平时再怎么佛系,我都不怎么催你,但这次!太过分了吧!人家盗号的都以为你是个僵尸号了诶!!】   满屏的感叹号看得方疏净眼花,她面对着屏幕,有些失笑。   当她的助理确实够操心的。   想了想,她打了几个字。   【Jinz:好消息呢?】   【柚子:好消息就是,还好这会儿大晚上的,影响不大。】   【柚子:要不是我追番追到这个点儿,我都发现不了……】   方疏净这才想起时差的问题。   她这边是早上十点多,国内应该是凌晨才对。   给柚子说了声早睡,她放下手机,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时,心念微动。   简单布置了一下,她进到直播间。   事情决定得突然,在此之前她没有任何通知。   但在开了直播后没过一会儿,观众数量便开始飞速增长。   【爷爷!我关注的主播终于又开直播啦!】   【Jinz小姐姐晚上好啊!】   【还好这会儿我还没睡,不然又得错过了QAQ】   ……   众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方疏净这种随心所欲的模式,嘻嘻哈哈地都不怎么在意时间。   【Jinz姐今天调什么呀!】   方疏净看了一眼手边有的东西,她沉吟片刻:“先教你们调杯曼哈顿?简单一点。”   【又是简单系列,简单到一看就会一学就废的那种吗?】   【楼上真相了,Jinz这么久以来教过的都说简单,可我到现在除了莫吉托,其他的就没学会过……】   【Jinz姐,这下你知道了为什么交作业的那么少了吧……】   ……   方疏净笑了声。   “这次真没骗你们。”她说着,熟练地打开手边小瓶的威士忌和苦艾酒,“别老把我教的想那么复杂,我以前也不是没教过简单的,怎么连螺丝起子这种只用橙汁和伏特加搅和在一块的都没见人给我交个作业?”   【因为还是很难呀嘤嘤嘤~】   “……”   对这些人的插科打诨,方疏净早就见怪不怪,无奈笑道,“我看你们平时给我出那么多难题,只是想看我翻车吧?”   说话间,她动作没停。   把雪克壶里混合好的酒液倒进酒杯时,耳旁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看过去,刚好瞧见容慎川走出房间。   随口说了声早上好,方疏净再看屏幕时,看见了有人问她在和谁说话。   她笑得面不改色:“助理。”   容慎川坐到沙发上,余光轻睨她一眼,没说什么。   放下雪克壶,方疏净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放在一边的樱桃不知什么时候滚了下去。   樱桃是酒店准备的水果,她没吃,冻了起来,刚好今天派上了用场。   不想离开镜头,她只好轻声唤容慎川,让他帮忙拿一下。   为方式被发现,还特地比了个“嘘声”的姿势。   容慎川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指示下找到樱桃,递给她。   “谢谢啊。”方疏净下意识回道,接过樱桃点缀在杯口。   再看一眼屏幕,她眼神顿住。   刚才容慎川把樱桃递过来时,手掌有一瞬间的入镜。   有眼尖的人当即发觉了不对劲。   【这不是一双男人的手吗?我怎么记得Jinz小姐姐的助理是个女生?】   【看背景也不像是C.H酒吧,我看柚子这两天不是在酒吧帮忙吗……等等,我是不是发现了华点?】   【合理怀疑是姐夫。】   【合理怀疑是姐夫+1。】   ……   容慎川自将樱桃递给方疏净之后,便直接坐在方疏净身边没走,这时也注意到了屏幕上滚动的内容。   他唇角戏谑的笑意越发扩大,手臂靠着桌面,好整以暇。   “……”   事已至此,况且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好承认的事,方疏净索性点头,“嗯,是我老公。”   听见老公二字,容慎川半眯着眸,对这个称呼很受用。   而这边,方疏净话音刚落,屏幕上顿时炸了锅。   【啊啊啊啊果然是姐夫!Jinz姐考虑一下让姐夫出镜好不好!】   【说好的塑料老公呢!为什么喊得那么亲昵,我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   【姐夫的手好好看……我已经越来越好奇姐夫长什么样了!】   ……   随着一些人的带头,让容慎川出来露个脸的呼声愈发高涨。   方疏净怕的就是这个。   她一边在桌面底下小幅度地推容慎川,一边对着屏幕半开玩笑道,“别一口一个姐的,我才多大啊就要被你们叫老了。他真不能给你们看,都散了啊。”   容慎川这张脸经常出现在各大经济杂志以及相关节目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断然不可能同意他们的要求。   方疏净的粉丝大多都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又开了几句玩笑后,纷纷表示理解。   【懂了懂了,我们永远十八岁的Jinz美人儿想要金屋藏娇,我们跟着配合就是了~】   网友们调侃的方式花样百出,方疏净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见容慎川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更仔细地看起了弹幕,她红着耳朵踢了他一脚,“你先去订餐。”   容慎川眉目舒展,大掌捉住方疏净还在推她的那只手,在她手心捏了捏。   方疏净碍于镜头,只能晃了晃手,示意他不要闹。   容慎川面色坦然地松开手。   正当方疏净以为这人消停了的时候,他抬手,轻轻点在了自己的唇角。   男人发型还带着刚醒的微乱,没有往日那般气势凌人,反增三分居家的散漫之感。   指尖停在唇角,暗示的意味渐浓。   方疏净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   偷偷瞥一眼屏幕,她做贼似的往他唇边亲过去。   本只想蜻蜓点水地碰一碰,却不曾想,容慎川在她倾身时,压了压她的后脑勺,迫使她更深入了几分。   男人唇齿间溢出点笑,低沉磁性中蕴着点性感:“金屋藏娇?”   尾音玩味,满含撩拨。   “……”   方疏净气息有一瞬的不稳,咬着牙又去踢他一脚。   容慎川也不恼,知道分寸,点到即止地收了调笑的意味。   帮她把唇上多余的口红擦了擦,他起身,“我在餐桌上等你。”   ……   经历了刚才的突发状况,方疏净急急慌慌地坐直身子,重新出现在屏幕前。   她欲盖弥彰地把酒往前推了推,干笑了声:“我们继续。”   弹幕早在她离开屏幕范围的时候,便再次炸开了锅,这会儿更是不得了。   【卧槽!!刚才你们背着我们干了什么!!是亲了吧亲了吧亲了吧????】   【据我的仔细观察,Jinz的口红好像蹭掉了很多……咳,我是不是真相了?】   【????显微镜姐妹牛批!是谁之前说塑料夫妻的,随时随地偷亲你告诉我这叫塑料夫妻??】   【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救命啊这也太甜了吧,我就说Jinz姐之前说什么和老公感情不好肯定是开玩笑,大美人谁不爱!!!】   ……   方疏净尴尬地轻咳一声。   看来今天是真不该开这场直播。   好在她也没什么固定时间,随意再调了一杯别的,便匆匆下播。   去到餐桌上的时候,容慎川已然整理好仪容,静等她回来。   方疏净想起刚才发生的丢脸事,恨恨地瞪了容慎川一眼,才坐到他对面去。   刚一坐下,食物的香味便涌入了鼻腔。   方疏净今天本就起得晚,加之昨晚过度消耗了体力,这会儿饥饿感袭上,没空再去跟容慎川多说什么,专心埋头用餐。   容慎川似乎还不饿,动作慢条斯理。   吃到一半,他放下手边的餐具,金属与陶瓷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仿佛在评价今天的餐食味道如何,他语气平淡:“我们的关系,也是时候公开了。”   方疏净一噎,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慎川。   是因为今天这事儿,受刺激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   结婚三年,他们甚至连在公共场合同框的照片也没有一张,根本不像一对夫妻。   但——   方疏净摆摆手,带点顾虑道:“……再等等吧。”   停了半晌,她语调故意轻快上扬:“我可不想成松城那群小姐们的公敌。”   她不是不愿意承认容慎川。   只是,一旦公开,接踵而来的将会是连续不断的麻烦。   她的那几个身份,她与方家的关系,两个人婚姻的所谓“内幕”……其间种种,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被人仔细观察。   方疏净向来习惯缩在自己安稳的舒适圈里,面对这些事情,大部分时候都带着能避则避的原则。   反正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也关不得别人的事。   ……这样一想,反倒是她更像渣男一点。   方疏净偷偷观察容慎川的反应。   男人神色并无波澜,根本不在意她的答复。   “……”   她微微松了口气。   虽有些愧疚,但她还是想再等等。   -   在艾拉岛又待了几天,两人启程回国。   到达机场时,已是深夜。   方疏净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飞机时还没完全清醒,浑身没力气,哼哼着跟容慎川撒娇。   容慎川拿她没辙,只好让她坐在行李箱上,推着她走。   达到目的的方疏净跨坐在箱子上,下巴搁在容慎川拖行李箱的那只手上,还找了顶帽子遮光,这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好在行李箱足够大足够稳,她坐在上面不动,也能充分保持平衡。   容慎川稍微减缓一点前行的速度,让她能更放心一些。   从下飞机到地下停车场,走的通道特殊,一路上没什么人,方疏净枕着容慎川的手,愈发肆无忌惮。   司机早已在停车场等候,容慎川开了车门,轻拍方疏净的背,示意她上车。   方疏净闭着眼,把帽檐往上扶了扶,声音拖长:“……还是没力气。”   撒娇似的。   难得见她这样不设防,容慎川先是意外,而后纵容地勾勾唇,轻松将她打横抱起。   方疏净下意识跟着仰头,松松垮垮戴在头顶的帽子掉到地上,露出她尖尖的下巴。   她半眯着眼,自有一股慵懒的妩媚:“表现不错。”   容慎川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方疏净身体紧了紧,警惕地轻声道:“今晚不行啊。”   容慎川动作微顿,淡笑了声:“好。”   当天晚上,容慎川当真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   方疏净其实有些认床,习惯了家里的大床,在外头住酒店的时候,或多或少睡得不那么安稳。   也正因此,躺在久违的大床上,她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容慎川已不在身边。   方疏净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却也理解。   离开公司这么久,就算暂时有人代为管理,也难免会有事务堆积。   伸了个懒腰,她神清气爽地坐起,抬眼一瞥手机屏幕,突然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满屏的未接来电。   她还未看清楚是谁连续打了那么多,电话再一次响起。   是柚子。   什么事那么急,让她大清早电话打个不停?   方疏净微微拧眉,疑惑地接通电话。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过来时火急火燎,但真的接通后,柚子却意外地陷入沉默。   方疏净等了一会儿,才听柚子斟酌着语句,问她:“镜子姐,你看热搜了没?”   “嗯?”方疏净不明就里,“刚醒,怎么了?”   “……没,我就是,通知你看一下。”   柚子的语调不如往常那样着急,反而让方疏净升起些许不安。   她应了声“好”后,挂断电话。   点开微博,#Jinz#这一话题正高高挂在热搜前列。   方疏净点进去,入目的先是一张照片。   【近日,有网友爆料,知名主播Jinz昨日与容氏掌权人容慎川于松城机场举止亲昵,并最终坐上同一辆车秘密离开,据悉,二人皆为已婚状态。】   配图是昨晚的地下停车场,方疏净被容慎川抱起的那一幕。   视角十分隐蔽,看得出是有备而来。   评论区和她想象的大同小异。   【之前Jinz的直播,一群人还说Jinz和她老公感情好,所以其实那个不敢出镜的老公就是容慎川吗?怪不得之前说感情不好,这没多久就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了,脸真疼。】   【一个塑料夫妻一个商业联姻,出轨都挺正常,只是这么肆无忌惮……】   【心疼原配,望江还得仰仗容氏发展,轻易离不了婚,不过据说最近望江内部发生变动,那位千金疑似要掌权了,会不会是发现老公出轨,所以把重心放在了事业上?】   ……   吃瓜看热闹的居多,也不乏说话说得难听的。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怪不得就一小网红能那么任性,原来是背后有人啊!】   【Jinz的粉丝也别拿什么高学历三观正洗白了,现在除非她就是望江那位大小姐,否则怎么洗都没用!】   【要真是集团大小姐,又怎么可能开个酒吧当网红?不如Jinz大妈现在赶紧去跪求望江集团把你认成失散多年的亲女儿,不然这事儿可过不去。】   方疏净看完这些,心底没什么波澜。   毕竟是她没公开,网友对这类事情义愤填膺也无可厚非。   澄清很简单,而现在——   她的重点不在这里。   给柚子回了句“放心”,她正准备打电话给容慎川时,尘封已久的私人邮箱忽然提示她有一封新邮件。   点开后,她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手机再一次显示来电。   这个号码方疏净没给加备注,只是一串冗长的数字。   她接通,声音轻且淡漠:“阮苏。”   那边似乎没想到方疏净会这般先发制人,愣了一秒,柔声道:“没想到你居然还存的有我的电话。”   方疏净弯了弯唇角,懒于解释。   那边没等到方疏净的回应,再次开口:“热搜上的事,都是真的吧?”   “嗯?”   方疏净懒懒地哼出一个鼻音,靠在床头,跟看戏没什么两样。   阮苏没想到方疏净的态度还是这么轻松,以为她并不了解,于是欲言又止:“你和容慎川之间……”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在之前就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上次你帮容慎川接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只是,看在同学一场,我也不好说什么,想着你们也许只是一时禁不住诱惑,过段时间就会分开,却没想到……”   ……   方疏净面无表情:“然后呢?”   阮苏仍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又苦口婆心的模样:“我知道容慎川能把这些消息盖起来没错,但是万一,容慎川的妻子知道了你的事,直接找上你,你觉得容慎川会选择谁?”   “他一直是一个理性的人,对于感情方面,不会那么看重,否则他当初就不会连婚姻也选择商业联姻了。”   “听说望江那位小姐性格极为骄纵火爆,我了解容慎川,知道他喜欢的不是那样的人。”   难道还能喜欢你不成?   方疏净在心里默默吐槽,笑意愈发讥诮。   明明是想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看笑话,却做出这幅为她着想的模样。   这伎俩多少年了还没变过。   开了免提,她隐藏了通话界面,玩了会儿手机。   待听筒那边安静下来,方疏净望着微博界面,嗤笑一声。   “说完了没?”   阮苏一梗,尽量保持声线柔和:“我只是为你担心,毕竟两边都是老同学……”   方疏净毫不留情地打断:“照片是你拍的吧?”   阮苏愣了一下,语气有些慌张:“怎么可能,我昨晚很早就睡了。”   方疏净不置可否,垂着眸,声线淡淡:“那为什么,你会把连网络上都没公开的照片,也一起发到了我的邮箱?”   阮苏“啊”了一声,心虚地仿佛自言自语:“怎么发给你了?我明明是发给……”   “发给容太太的私人邮箱,对吗?”   方疏净轻笑,“你没发错,确实是发到了我的私人邮箱上。”   像是觉得还不够刺激,她继续笑着补刀:“你查询信息的能力不错,那邮箱我已经将近三年没用过了。”   ……   电话瞬间挂断。   方疏净耸耸肩,掀开被子下床。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毕竟公开这些东西,不是她的本愿。   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她顺手给阮苏的现任透露出了点有趣的东西。   关于阮苏这些年辗转于各大富商,借交往之名实施诈骗,窃取公司机密的证据。   说来也巧,和上一任分手后,阮苏的现任恰好与望江有些关联。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她得以套出了那个许久不用的邮箱地址。   至于对方该怎么处理,不关她的事。   过了一会儿,方疏净连续按断好几个阮苏疯狂打来的电话后,毫不犹豫将其拉入黑名单。   ——她只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做完这一切,她洗漱了出来,才不紧不慢地打算回头去收拾一下舆论留下的残局。   方疏净再一次点进微博时,新出现的#望江集团声明#这一话题,已然与她的名字并排。   她指尖停顿一秒,点了进去。   难得方家反应那么迅速,她倒要看看是怎么回应的。   【望江集团v:特此声明:@Jinz确为我司大小姐,目前夫妻感情融洽,对于相关谣言,我司将依法追责。】   底下的评论齐齐卧槽。   【还没见过那么快的反转,这都行??】   【所以人家真的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失策了,告辞。】   【这件事告诉我们:以后吃瓜需谨慎…仔细想想,那照片也拍的挺诡异啊,这俩都不是什么明星,按理说不该有这么专业的蹲点才对吧……】   ……   一切讨论被方疏净抛在脑后,她随便翻一翻,又回到了声明本身。   这一声明看起来确实足够官方,但不知怎的,方疏净总感觉有哪儿不对。   直到微信上收到来自方远亦的一条语音。   小孩儿说话很急,仿佛忙着邀功。   “姐姐,看到我发的声明了没有!我可是专门去找了咱们官方账号的负责人姐姐,亲自发出来的呢!”   “放心,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了,要是再有人让你受委屈,就找我!就算是姐夫,我也不会留情的!”   想象了一下那小祖宗坐在办公室里,被宣传部那些人伺候着的嘚瑟小模样,方疏净哭笑不得。   她就说,方家从来对她这些事儿不上心,又怎么可能那么快的干人事。   内心的愉悦感漫起,她转发了那条声明后,抬步下楼。   她日子过得本就悠闲,吃了早饭便没别的事干。   包子不知从哪儿飞扑过来,几天不见,看她的眼神满是兴奋。   方疏净揉了它两把,就见它一个劲儿地想把她往外带。   知道包子是想让她带它出去遛一圈,可是外面太冷,她不想出去,索性坐到沙发上,让狗陪她看会儿电视。   打开电视的同时,她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会儿想看的剧,打算投屏。   视频网站推送的热门视频里,有一个封面她有些眼熟。   出于好奇,她稍一移动指尖,点了进去。   【都给我点进来看甜甜的爱情!!】   标题很普通,而视频的简介有补充——   “补充:本来只是觉得这个片段很甜,所以随手拍了下来,今天看了热搜之后,突然发现女主角和Jinz长得好像……”   视频画面记录的,刚好是容慎川为她戴上皇冠的画面。   隔着剔透的玻璃,光线柔和地为整个画面镀上了一层神圣的淡金,温室里花团锦簇,衬得整个画面无比缱绻美好。   而被今天这件事引来的弹幕,也炸成了一片。   【就是Jinz和容慎川啊!这两个人怎么该死得这么般配!】   【真的好甜啊!!麻麻我又相信爱情了!甜甜的爱情到底什么时候轮到我呜呜呜呜!】   【结婚那么多年还要补办婚礼,这也太浪漫了吧!!】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了自己的对象,视频播放量和热度仍在不断攀升。   方疏净无奈地退出视频。   看来这事儿一时半会事儿是过不去了。   下一瞬,腰上传来一股温柔的力道。   她恍惚一阵,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容慎川悄悄地站在了她身后。   身旁的包子睡得正香,连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   真·傻狗。   把包子打发到一边玩,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看的视频,方疏净赧然地把手机放在一边,欲盖弥彰般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容慎川也不拆穿她,温声道,“事情处理完,回来看看你。”   方疏净自然清楚,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这人有多忙她都看在眼里,更别提今天他刚休完假回公司。   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是那件事。   思及此,她没等容慎川开口问,自觉地仰头道:“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她又颇为头疼地补充:“就是后面衍生出来的一些事儿,估计还得麻烦一阵。”   容慎川“嗯”了一声,绕到她身边坐下,安抚地捏捏她的手:“这些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习惯了容慎川和她独处时做的小动作,方疏净也反手捏了捏他:“你呢?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容慎川轻描淡写:“他们不敢找我麻烦。”   “……”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吗。   方疏净默了会儿,慢慢开口:“不是,我问你有没有觉得生气。”   容慎川弓着背,下巴搁在她的颈窝:“要听真话吗?”   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肌肤上,方疏净身子微紧,“什么?”   “我没生气,相反,还有点庆幸,”容慎川不紧不慢地笑了声,“至少,让我有机会摆脱金屋藏娇的名头。”   听容慎川又提起“金屋藏娇”四个字,方疏净的表情不太自然,“……什么金屋藏娇啊,我哪儿敢藏你。”   “是谁刚一结婚就跟我说,形式婚姻,各过各的,不许公开的?”   “……”   说得她更像是死不认账不给人名分的渣女了。   不过这样想来,的确一切都是她的原因。   是她一直在躲闪,一直在逃避,从没想过做些什么,而容慎川,不过是自始至终都尊重着她的决定罢了。   他在努力向她靠近,九十九步都有她走过。   而她始终踌躇着,不敢迈出自己的那一步。   念此,方疏净心里再次升起愧疚。   见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容慎川眉眼舒缓,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不要想那么多,”他亲了亲方疏净的发顶,“该说谢谢的是我。”   方疏净稍一怔忪,便感觉脸颊被人轻柔地捧起。   容慎川眉眼带笑,顺着她的额头,一路轻吻至唇瓣。   方疏净心脏跳动速度加快,鸦羽般的睫毛紧张地颤了颤,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时间浸润在着暧昧的气氛之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吻毕,容慎川弯了弯唇,与她额头相抵,语气珍重而坚定——   “苏苏,感谢你那么勇敢地选择爱我。”   让他在等待许多年后,终于夙愿得偿。   -   舆论来得快,去的也快。   事情得到解决后,还有人好奇方疏净的背景来历,当想要扒出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除了一些以前就被人所知的资料外,竟再无人能多窥得一星半点。   有人想通过方家进行了解,最终也只能徒劳而返。   正因如此,这件事静悄悄地在几天之内沉寂下去,再没能掀起波澜。   一切尘埃落定。   时间转眼流逝,春风渐醒。   踏进记忆里的高中校门时,方疏净仰头望了一眼许多年不曾变过的金色牌匾,恍如隔世。   手机还放在耳边,听筒那边传来周怀雅半开玩笑的声音:“我看你这个甩手掌柜做得潇洒,人家柚子最近天天跟我打电话求助,小姑娘都快要哭了,你还优哉游哉的也不着急。”   她笑了笑,从回忆里脱出,轻笑着回她:“熟能生巧,等过段时间就熟练了。”   “我看你这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良为娼。”   “语文不好就别乱用成语。”方疏净气定神闲,“那姑娘的能力我清楚,我相信她。”   “行吧。”周怀雅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再回来收拾烂摊子吧,谁叫你的正事儿最重要呢。”   方疏净无声地勾了勾唇。   自那件事后,方疏净没再直播,趁着无所事事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尝试着联系上了曾经的导师庹教授。   跟庹教授阐明了自己还想继续考博的意愿后,她本以为对方至少会说她两句,却不想,老人家直接举双手支持,丝毫没有过问她别的事情。   在决定考博后,方疏净便暂停了自己目前的其他事情,酒吧也全权交给了柚子代为经营。   本来她是想交给周怀雅的,可是周怀雅忙着在外头四处游历,没这个闲心,最多帮柚子远程指导一番。   突然从一个主播的助理摇身一变成为酒吧老板,小姑娘对此毫无经验,依赖周怀雅得很。   因为这个,周怀雅这几天没少打电话埋汰她。   余光瞥见身后靠近的男人身影,方疏净挂断电话,走过去与他并肩。   容慎川习惯性把她揽到道路内侧,带着她往学校里走,侧头询问道,“要陪我去礼堂吗?”   方疏净摇摇头:“不要,好无聊。”   这次他们回来,是因为容慎川应校长邀请,将要作为杰出校友前来演讲。   想想自己中学时,遇到这种讲座,要么睡着,要么中途偷溜。   在老公和自由中纠结一秒,她便做出了决定。   “我想到处逛逛,”她放眼环视了一遍校园,“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哪些地方有了变化。”   容慎川颔首,“那我结束了来找你。”   “好。”   容慎川离开后,方疏净绕着校园四处逛了逛。   除了新建一座教学楼,别的地方变化并不大,跟着记忆就能轻车熟路地逛完。   再绕着旧教学楼逛了一圈,她一时兴起,上楼想去看看自己高中时的教室。   正逢这个班的学生上体育课,教室里空荡荡的,她在征得了同意后,凭印象找到了自己当初的那个位子。   她的座位靠窗,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茂密的树影。   初春的树枝显得有些萧瑟,上头的叶子不多,零零落落地缀着新芽。   方疏净站在座位前往外看了会儿,正准备离开,放在窗框上的手忽然摸到了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记忆一下被勾起,她目光往那个位置看过去——   高中时她向来顽劣,上课无聊,便喜欢在桌子椅子上写写画画。   有段时间迷上了刻橡皮章,整日手里握着笔刀,刻了一堆小玩意儿出来。   橡皮砖用完了,她没尽兴,就把目光又放到了窗框上。   当时她本想刻上自己的名字,又怕被发现后追责到自己身上,灵光一闪,索性留下了容慎川的名字缩写。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窗框还是原来的那副,竟然没被人弄坏。   心里感叹一阵学校对这些东西的保管得当,方疏净定睛端详了一眼。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蓦地瞳孔微缩。   除“RSC”三个字母,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三个字母——   \"FSJ\"   方疏净懵了一秒。   而后哑然失笑。   原来当年那个沉默冷淡,任她如何开玩笑也都岿然不动的少年,也会有不守规矩的时候啊。   背着所有人,将一切心思敛于心中,偷偷在窗框下补全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只为了,靠近她一点。   然后,将这个秘密,藏在久远的时光中。   ……   下课铃打响,方疏净走出教室时,刚好收到了容慎川的消息。   【容慎川:在哪里?】   方疏净脚尖点了点地砖,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回:【我来找你。】   这次,换她义无反顾地向他奔赴。   -   找到容慎川的时候,男人还站在大礼堂门口,身边几个学生围绕,眼巴巴地等着他签名。   方疏净站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直到学生都离开了,她才上前去,打趣道:“容学长魅力无限啊。”   以前来演讲的那学长学姐,哪个有这样的待遇。   她装模作样地摊手,冲他眨眨眼,“学长,见者有份,不如给我个签名?”   容慎川把她揽过来,闷声笑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还要什么签名?”   “……”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反调戏回来,方疏净低了下头,推着他:“走啦。”   容慎川顺势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方疏净没拒绝,悄悄地牵得紧了些。   这会儿刚好是晚饭时间,方疏净还想吃了饭再在学校逛一逛,索性拉着容慎川往食堂去。   拿着校长给的卡,为了不打扰学生,他们最终去了教职工食堂。   打好饭菜落座,方疏净往小炒里扒拉了块肉出来,头也不抬地跟容慎川说:“我以前最想来这边儿看看,之前还冒充过教师子女,接过你猜怎么着?食堂门口那保安说他太眼熟我了,直接给我戳穿,不让我进。”   她喝了口汤,感叹道:“所以啊,太过张扬也不是什么好事。”   容慎川听着她喋喋不休,微不可查地颔首。   高中时的方疏净漂亮又张扬,跟谁都玩得开,却又跟谁都大大咧咧保持距离。   也因此,被年级上不少人喜欢。   鬼知道他当初防得有多辛苦,没收了多少封情书。   吃完饭,学生纷纷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上课铃响,校园里顿时清寂下来。   这也方便了方疏净带着容慎川四处转悠。   本想再去教学楼晃悠一圈,又怕打扰学生学习,于是两人顺着楼梯,安静地上到了天台。   这栋教学楼是学校里最高的建筑,从这里往下看,可以将整个校园尽收眼中。   撑着天台边缘,目睹校园里的所有灯光渐次亮起,方疏净舒服地眯起眼,借微风吹散自己些许倦意。   抬眼看向天空时,她眸间亮起。   “今天的月亮好圆!”   松城难得天气不错,月亮早早升起,天空云层也薄,几颗星星伴着月亮闪烁。   方疏净心念微动,拉着容慎川往天台的小仓库走。   “我记得这里面是不是以前放着台望远镜?”推开仓库的门,她侧头看向容慎川,“你以前是天文社的,记不记得放哪儿了?”   在他们的那个时代,学校社团开展得如火如荼,天文社那群人为了方便观星,专门找学校申请了资金,买了一台望远镜放在天台。   然而松城常年雾霾,夜间难以观星,久而久之只得搁置。   打开仓库的灯,方疏净找了一阵,没找着,又扭过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容慎川。   容慎川被她看得心软,走上前去。   先从仓库的角落里翻出了铝脚架,又找到了个黑色的背包,递给方疏净。   东西有些沉,方疏净拿到后差点没能稳住。   拿稳后,她一边往外搬,一边笑嘻嘻道:“谢谢老公。”   容慎川颇为受用:“再叫一声?”   “……”方疏净睨她一眼,直接略过他的要求,往外头走。   她一边哼歌,一边在容慎川的指导下,安装好了望远镜。   由于一直保存在这里,没怎么用过,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这望远镜除了倍数低了些,别的问题不大。   找到月亮后,方疏净无师自通地调整了一会儿焦距。   眼前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当看清月亮上的纹路时,她睁大眼,对着目镜观察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好漂亮。”   她此前也常刷到高清的月亮照片,但亲眼看见的,远比照片的效果要震撼得多。   兴奋地用手机镜头怼着目镜拍了一通,她兴致不减,偏头招呼容慎川:“你不看月亮吗?”   容慎川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看见月亮了。”   读出容慎川的意有所指,方疏净脸颊又不争气地红了红。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会撩。   注意力放回望远镜上,方疏净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疑惑地“咦”了声,“怎么月亮跑不见了?”   容慎川闻言,过去帮她调整。   “它不是一直待在那里的,会沿着轨道向前移动……”   他手上调整角度,不忘耐心地与她讲解。   “好了。”   直到月亮完整地重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正欲退开,忽觉耳畔有温热的气息落下。   “容慎川,我好喜欢你呀。”   终于找到了机会,方疏净眼里的狡黠一瞬闪过。   感受到男人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眨眨眼,再接再厉,“我这次没有喝醉,是在认认真真地和你表白。”   “虽然我不像你那么会说情话,但你也不准嫌弃,听见了没?”   她性子从来带点别扭,很少跟人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喜欢。   这一次,已经是她很努力的结果。   容慎川慢慢直起腰身,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愉悦的笑声震得胸腔也跟着颤动。   “怎么可能嫌弃呢。”   这世间万千风月,都不及你予我情诗。   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喜欢。   也值得用一生,义无反顾去奔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由于我的身体原因,让大家久等啦。   晚点会有一个抽奖活动,全订的小可爱们都可以试试。   番外等我歇会儿,下周四开始更,不会很多,大家可以选自己想看的来看。   感谢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