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大唐+综]倾国倾城 作者:昔我晚矣   文案:   又名 [大唐]我心明月 那个来历如谜的女人   我们的口号是:攻略尽天下豪杰 靠脸征服世界   女主是轮回者 有系统有抽取能力   轮回者规则之一十七:不可修习所在任务世界的任何力量   轮回者规则之九:不可在任务世界繁衍后代   轮回者规则之一:不可在任务世界本土土著面前暴露轮回者身份   目前轮回世界有大唐,四条眉毛,盗帅留香……   内容标签:武侠 江湖恩怨 无限流 快穿   主角:江离   作品简评:   轮回者江离穿越到武侠世界,有伴生系统抽取能力。为完成任务,她遵守轮回者规则,努力存活于低武高武甚至半玄幻世界,达成各种成就,无情又潇洒,成就一代传说,以及永远的迷。本文讲述了一个轮回者不断穿越,完成任务的故事,文章中人物的心理和描写细腻,切入角度不落窠臼,脑洞新颖,兼具温情,文风轻松浪漫完全不虐。 ================ 第1章   江离是一个轮回者,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执行轮回任务了,当轮回再次开始时,转盘开始转动,最后停下。   “这一次抽中的是什么能力。”江离向自家系统询问道。   每个轮回者都会绑定一个系统,而且是共生的。在轮回世界里,除了完成任务还有自保,都会允许携带一种能力,坑爹的是每次都要看手气,差的抽中鸡肋能力也有。   “是富江。”系统的声音死板得无一丝波动,   江离嘴角微抽,“富江?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虽然执行过不少人物,也见识并体验过许多特殊的能力,但富江这也太扯淡了吧。   系统尽职尽责地为宿主解释道,“是的,富江的能力性质为本身有种独特的魅力,可以让任何人包括女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着迷,爱上她并变为她的傀儡。但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占有欲。”   会强烈到想将对方分尸吧,作为一个合格的轮回者,江离对每种特殊能力都还是有过认真的了解的。   江离忍不住扶额,虽然现在为灵魂体,无法做出这么具有实质性的动作。   “针对宿主的困扰,系统已对富江能力进行了改造,有利有弊,宿主要听吗?”   “说吧。”江离心感到格外累地道。   “系统将富江能力削弱了百分之二十,排除了宿主不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类分尸这一结局。但是,同样也消除了富江的再生和愈合副能力。”   “这是什么鬼?”听到前半句江离还想亲自家系统一口,但到后面半句,富江最强能力再生没了,那她不是随时都会死了。要知道轮回者在任务世界的死亡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因为不会被分尸,也就不需要细胞再生和愈合能力啦。”系统调了一下皮道。   江离再次嘴角抽搐,这两个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难道说富江是因为常常被人分尸所以才有的细胞再生能力还有只是不被分尸,那会不会被制作成标本啊。   “宿主想的没错,这个担忧是有必要的。”系统道。   “说好了,没我允许不可以随便听我心声的。”江离抓狂道。   “不是我探听了宿主的心声,是宿主情不自禁说出来的。”系统吐槽道,   “是吗,那是我不对了,抱歉。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江离先是不好意思了一下,很坦然地认错,后又问道。   “刚刚联系了总部,进一步地了解了一下富江能力,毕竟这也是宿主第一次使用。”系统一本正经地道。   “系统你真是棒棒哒。”江离毫无节操地卖萌道。   系统又接着道,“并且我已经向总部申请了富江的附加能力,精神力,随着富江能力的增长,精神力也会不断成长,足以保障宿主在任务世界的生命安全。”   作为共生的系统和宿主,可以说是宿主一旦死亡,系统也不复存在,反过来也是可以成立的,因此,在轮回中,江离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就是系统,而系统也会竭尽全力保证宿主的不死。   “但同时还有一个缺点。”系统还没让江离高兴多久,就又泼了一盆冷水,“那就是富江能力将以宿主在轮回世界寄生的新身体作为基点。”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宿主的新身体的相貌资质比较低的话,富江能力的影响会比较小,甚至于无,但反过来,宿主你懂的。”   “这也不失为另一个自救的方式。”江离点了点头。   江离和她的系统向来是轮回者中最不思进取的那一堆,不求百分百完成任务,只求顺利存活于高能轮回世界。   “现在开始发布轮回任务以及投放世界。”   “攻略各路BOSS达到上限值七,大唐双龙传。”   江离一睁开眼,就感到身子被别人动作轻柔地一推,江离刚寄生这个身体,所以还未掌握好重心身子向前倾去,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是片灰色的袍子。   顺着袍子往上看,江离看到了一张令她印象无比深刻的脸,修长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脸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使人感到他另有种带点邪异、与别不同的气质。   “求邪帝照顾小女,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男声清朗如玉,女声婉转柔和,一同在江离身后响起,江离有些想要转过身去看说话的人。   这时灰袍男子开口了,他一说话,就会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去停下来听他说,“我欠你一个人情,自当偿还。”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但同样带着唯我独尊的感觉。   “多谢邪帝。”   江离再想转过身去看他们时,却也只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背影,男子挺拔,女子窈窕,衣服上隐隐带些血迹,相偕离去,从他们的话语中,江离可以听出这对夫妇就是本身的父母,所以,这是临终托孤了吗?   系统声音响起,“检测身体完成,原主孟宛宛,四岁零七个月,父魔门孟浪,母慈航静斋弟子叶轻衣,   确认养父也就是宿主最新监护人,为邪帝向雨田,其他信息还待检测。”   邪帝向雨田?据说是大唐武功第一甚至破碎虚空之人,江离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灰袍男子,刚穿来就遇到了最大BOSS。   灰袍男子,也就是向雨田,看着矮的连他的腰都够不到的瞪圆了眼睛的玉雪黄衫女童,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要死了吧,向雨田在心里无所谓地想道。   他方才没说救孟浪和叶轻衣的命,是因为他知道两人心存死志,只应下了这个请求。   向雨田原本像伸手摸摸江离的头的,但转念一想,还是负手在后,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半阙明月斜挂,唇角微勾,低头对江离道,   “你既已跟了我,就不需要以前的那个名字了,我叫向雨田,你随我姓就叫向明月吧。”   江离内心一片沧桑地和系统道交流道,“系统,我觉得想泯然众人矣的可能性为零了,明月的起点也太高了吧。”   明月,尚秀芳之母,作为《大唐》中最神秘的人物,其风雅气度不在碧秀心祝玉妍之下。 第2章   江离跟在向雨田身边已经一个月了,事实上,向雨田把江离安置在邪帝庙后,就开始神出鬼没的,有时可以见到他在庙里的蒲团上闭目打坐,有时在山后赏月。   邪帝庙里备了充足的食物和衣物,这些都是在江离到邪帝庙的第二天才出现的。   刚到的晚上,大名鼎鼎的邪帝居然会忘了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需要吃的。   当江离捂住瘪瘪的肚子走过去扯了扯向雨田的袖子说自己饿了时,她永远不会忘记邪帝脸上出现的复杂而微妙的表情。   但随后向雨天离开邪帝庙不到一刻后,就带了一个包裹回来,并扔给了江离,示意她打开后,就又回到蒲团上继续盘坐。   江离拆开包裹,有糕点,馒头,还有装着水的竹筒和一只还热着的烧鸡。   没过两天,就有来负责江离饮食和洗漱衣物的魔门弟子,而且是女弟子,当然说是照顾江离,但也只是定时送来三餐衣物,其他时间都极少出现在江离和向雨田面前。   江离估摸着向雨田似乎不喜欢生人靠近。   江离跟在向雨田身边的日子过得也很单调,向雨田就在邪帝庙里静坐的时候,江离就在旁边的蒲团上窝着睡觉。   醒来要是向雨田还在闭目静坐,她就把邪帝庙里三圈外三圈地逛一遍。   向雨田没跟她说什么地方不能进,她也就到处随便走。   至于会不会触发什么机关暗道,她倒是未曾想过,因为系统告诉她,整座邪帝庙都在向雨田的气机笼罩下,不会有什么危险。   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的。   向雨田静坐有时也就两三个时辰,有时能坐上三四天。   江离也算是去过不少轮回世界的人物,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对这个也就表现得很淡定。对她来说,只要那些魔门弟子记得每天给她送饭,别让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饿死就好了。   不打坐的夜里,向雨田多是在山后赏月,江离就跟在他身边一起赏月,有时兴致来了,他就随手抽根竹枝在月下挥剑,或是拳掌相击,丝毫没有避着江离的意思,将可谓是这世上最为精妙的武学施展得淋漓尽致,却又不伤及她一分。   江离以前没有去过武侠世界,她也不懂武功,她只知道向雨田的武功让她感受到了四季的变化,万物的轮回,好像花开花落也就只是在他一念之间。   江离想若说武功是武侠世界的第一美学,那向雨田就是其中最登峰造极的人物。   江离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大唐中武功最高的人。   向雨天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能盯着远处高山的树上一片树叶着了迷,几个时辰动也不动。也能和江离一个外表不过四五岁的女娃娃说上一天的话。   他说的很快,所说之事犹如随手拈来,能从他口里道来的必定是十足的真事。   向雨田也不知在江离这个小女孩面前避讳,或者说是毫无顾忌,武林秘事奇闻广志,甚至于各大门派武学缺陷和克制之处,大大小小,深晦至于他自成一派的武学理论。   若江离真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女娃娃,恐怕早就被说晕了。   但好在她有伴生系统,一字不漏地将向雨田说的话全给记录下来,随时可以调出来翻看。   一个已活了两百年的武学大宗师,所知所晓已超过了天下之人,而他同江离说的话也成为她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好基础。   江离原以为向雨田不会在她身边停留多久,他堂堂一个随时可以破碎虚空的武学宗师,怎么会耐得和一个女娃娃相处,他应该是找一个他还算信任的人来照顾江离,就像原着中的岳山。   但两年过去,江离却是越发看不懂向雨田这个人了。   虽然心有疑惑,但江离向来不是多话之人,轮回这么多世界,她从来不会把那些小说影视上的人物当作所谓的NPC,他都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而江离不过是多熟知了几分剧情,却未必能揣测得出他们的心思。   其实向雨田肯继续留在她身边也好,富江能力的负面影响一直是江离心中的隐忧,被人爱慕不是件坏事,但是爱到分尸这江离就有点不敢恭维了。   即便系统够给力,削弱了富江本身百分之二十的能力,但不排除会被做成人体标本的可能性,轮回者要是在任务世界死亡,那可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在江离的精神力还没有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程度之前,待在向雨田身边可以说得上最安全的了。   明月这个身体资质就极高,以致于富江作用的效果也很快,才半年时间,已经成长到了百分之十,可精神力才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五,江离简直不忍直视。   这样的结果之下,就是尚幼的容貌却足以窥见未来之姝色,但好在邪帝庙荒山野岭,除了那些神出鬼没但极少出现在她身边的魔门弟子,江离见得最多的就是向雨田了。   富江能力并没有影响到向雨田,看系统人物面板处的攻略BOSS为0就可知了。   这一点江离也不奇怪,一是她的富江能力还未完全长成,二是向雨田这种心志极为坚定的大宗师人物被很难被影响到。   不仅如此,有向雨田的庇护,这天底下也无人能伤到江离。   既不用担心被身边人制成标本,又不用被人觊觎,这种感觉对一开始就很担心富江能力的江离来说真是棒棒哒。   江离觉得自己有必要珍惜这段有人庇佑且平静的时光,以后未必能享受得到了。她这种心情不可避免地在和向雨田的相处中带了出来,向雨田虽然不懂小女娃娃的心思,但看着身边一天天长大的女孩每天的纯真笑颜对他来说也是件快乐的事。   忽然有一天向雨田问江离要学什么,江离立刻明白他说的是武功。   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被邪帝这样问道,都不可能不动心,但提到武功江离忍不住内心流下宽带泪,作为轮回者是没有办法学习任务世界里的任何力量的,武功也一样,这是被明令禁止的。   以前就有轮回者妄图修炼仙术,结果连人带系统都被销毁了,轮回者能带走的除了记忆,其他什么都不行。   江离只能忍痛婉拒,“我不想学武功。”   向雨田也不免微微诧异,但随即想到她父母的事,四五岁也是该知事的时候了,恐怕是既不愿学正派的武功,也不愿学魔门的心法。   向雨田又温声道,“你可以学我的武功,魔门和正道都不会的。”   他这一句话早已将自己排除在了魔门和正道之外,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忌惮于他的人又何止正道人士,可以说邪帝向雨田是压在魔门和正道两方之上令他们日夜寝食不安的大山。   江离依旧摇摇头,向雨田对着被他养在身边两三年的小姑娘脾气还是很好,早已没了在旁人面前的淡漠脾气,伸手摸摸了她的头,笑道,“学点武功保护自己不好吗?”   江离莞尔一笑,眼眸漂亮得不像话,“有向叔叔在,谁敢伤害我。”   这副俏皮可爱的模样一点也让人生不起厌来,向雨田手下柔软的触感不禁让他心中一动,他唇角勾了勾,“你说的没错,有我在,无人敢伤你,便是我不在了,他们也动不了你。”   他笑容虽依旧温和,却仍带了隐隐的霸道之意。   向雨田一开始虽然应下了孟浪的托孤之请,但却没想一直带着个小女孩,可日子相处久了,他也觉得这小女娃娃挺合他心意的,在这世间的最后岁月里将她养大好像也不错。这样想着向雨田又轻轻揉了揉她的秀发。   而江离心里早就欢腾起来了,“系统,系统,我感觉我抱到了最厉害的金大腿。”   “宿主加油,继续加油。”萌萌哒的系统小天使鼓励道。 第3章   不得不说和向雨田相处的这几年是非常愉快的时光,即便富江能力渐渐显现,有时江离看镜子中的自己都忍不住失神,但向雨田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养大的这个女孩有多么美丽的日后祸水的潜质。   在江离看来,向雨田不论思想、行为、处事都与别不同,他时常会有千奇百怪的念头和想法,饶是江离经历诸多轮回世界,才勉强能时刻跟上他的思维。   但江离却觉得很自在,向雨田实在是一个很独特的人,他不会过多的管束她,也没有对她有多少要求,就像一开始学武,江离不想学,他也不强求,而江离要什么他也都会应允。   江离满十岁后的一日,给她送衣物的魔门女弟子因看到她的脸而呆在了原地,还身在庙里打坐的向雨田很快就察觉了,却没有多说,身上的威压就直接压迫得那个女弟子惊恐地退下了。   只是第二日,江离就发现负责给她准备衣物三餐的换成了一个目盲的女弟子,再问过那弟子是天生的目盲之后,江离稍稍心安,同时忍不住再次悲桑起来,富江的魅力是男女都会被诱惑,所以她不仅要担心男人还要担心女人吗?   江离立刻又想到很重要的一件事,在心里联络系统道,“BOSS的分类里不会还有女的吧?”   系统卡了一会儿,半分钟后回道:“攻略栏目里的确有女BOSS。”   江离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以上的伤害,乱搞男女关系也就够了,还要有女女关系,实在是太没节操了。   “不行,不可以发展到这个地步,要尽快完成任务才行。”   这样至少她就不用去主动诱惑女人了。   虽然这么说,但人物面板上那个鲜红的攻略BOSS完成度0/7还是深深伤害了江离。   “宿主这几年过得太消极怠工了。”就是系统也想吐槽江离一下,跟在向雨田身边,漫山遍野的疯玩,赏月编花环,看看书,抚抚琴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来做任务而是来旅游观光的呢。   江离一下子就气短了,弱弱道,“我知道错了,我会努力哒。”   江离的任务一直没有进展,主要在于这几年一直和向雨田待在邪帝庙,这个地方有向雨田在几乎没人敢来,地图都没换一下,可以说江离来到大唐世界后至今为止只见过向雨田一个BOSS。   但很快,向雨田告知江离的一个消息,让她看到了些许任务突破的曙光,向雨田与人约了战。   向雨田要离开,江离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走的,向雨田也没有要撇下她的意思,直接告知她两日后去荒漠一趟。   高手约战似乎都喜欢约在人迹渺渺的地方。   江离忽然从屋里的衣物中翻出一个白纱帷帽来,戴在头上跑到向雨田面前道,“向叔叔,我要戴帷帽吗?”   柔软如薄雾亦如纤云的面纱下是比云霞还要动人心魄的一张脸,一笑更是让人失魂落魄。   不知道日后会有多少男儿会为之倾倒,向雨田也只是念头一闪,更多却是哑然失笑道,“怎么想起这个了?”   江离呶了呶嘴,“怕有不长眼的,惹来麻烦。”   不得不说那个看呆了眼的魔门女弟子还是让江离心里多了个警醒,这些年待在向雨田身边果然让她放松大意了,忘记了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杀器。   听到江离的话,向雨田傲然笑道,“这天下还没有敢从我手里掳人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道:“你还是戴着好,我们这次去的地方荒凉无比,黄沙漫天。”   向雨田本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只是见了明月却忍不住想起风沙会伤到她娇嫩的小脸蛋,要是到时候小姑娘吃痛叫苦就不好了。   “我听向叔叔的。”小姑娘江离甜甜一笑道。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域荒漠,江离也不过闭眼睡了两晚就到了,身上裹着同样是白色的斗篷,跟在向雨田身后等着来人。   向雨田带着一个小姑娘远行千里脸上也丝毫不显疲惫,而在与人约战时将丝毫不会武功的江离带来,表现出他对自己武功的自信,同样也是他对对方人品的信任,绝不是会挟持一个柔弱女孩来战胜他的人。   江离和向雨田没有等多久,对方就到了。   的确是一个值得向雨田尊敬的对手,花间派掌门,魔门圣君,慕清流。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一个少年。   “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向雨田笑道,话里却带了分肯定。   慕清流道:“我总归要把本道的传承继续下去,而他,很好。”   简短的‘很好’两个字足见慕清流对他这个徒弟的满意程度,而作为被夸赞的人,却是不言不语,风轻云淡,丝毫未显露骄矜之色,眉目懒散,嘴角微翘。   倒是十足的花间派传人的风格。   “说起来,你带的这个小姑娘莫非是你的女儿?”慕清流一挑眉道,带了些许的戏谑。   向雨田微微笑道,“不是,不过她的父母已将她托付给我。”   慕清流又调侃道,“邪帝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照顾小姑娘的人。”   两人千里迢迢来此当然不会只是为了说笑几句,能让向雨田酣畅淋漓一战的对手更是难得,他对这场对战也是非常重视。   “你且留在这里安心待着。”向雨田低头对江离道了一声。   江离轻轻点头,以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向雨田纵身飘然而去,而江离寻了块戈壁滩群的石坳坐在上面,远远瞧着向雨田和慕清流的对决。早在那两人出现时,江离的系统已经给出了人物介绍,   魔门圣君花间派现任掌门,慕清流。   未来魔门八大高手之首,花间派和补天道掌门,石之轩,都是现任BOSS及未来BOSS。   其中以石之轩的介绍最多,江离正翻看着人物面板时,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越朗耳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戴着帷帽?”   江离虽奇怪未来的邪王不专注看向雨田和慕清流这样的大宗师之战,反倒一声不响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说起话来,但想着毕竟是可攻略对象,便故意道:“因为啊,向叔叔说了谁要是见到我,命也就没了。”   这话向雨田的确说过,但多半是玩笑的口吻,江离倒不介意拿来糊弄一下石之轩。   石之轩唇角微翘,他远远瞧见的时候,就已感觉到了那无可比拟的美,她身在沙漠之中,却好似坐在云端月光上,走近后,她全身虽包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见她面纱下的容颜,但仅仅是柔软乌黑的缎发,还有露在袖口外的纤细柔软的手,也带着让人窒息的美感。   一个尚且年幼的女孩,又能美到什么地步呢,石之轩不禁这样想到,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他仍骄傲地笑着道,心里却是微微一阵酥麻,而女孩俏皮清甜的声音也正如他所期待着答道“好啊。”   江离双手各拈起帷帽的一角,如云雾散开般掀起了隔绝外界一切视线的面纱,也露出了真容。   一刹那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我信了,任何人见了你,命也就没了都归你了。”石之轩漆黑的眼眸里仍带着清醒的醉意望着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涩然和挫败道。   而下一秒,江离就听到系统声音响起,“BOSS石之轩攻略支线开启。”   江离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一面,石之轩的攻略支线就开启了,居然这么简单。江离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照过自己的镜子,主要是她不想面对这么悲桑的现实,所以除了人物面板上的富江能力成长到40%之外,她并不知道这张脸已经多能诱惑人了。   人类的美是有界限的,无外乎天地灵秀,但富江的美无边无际。足以令人很多人第一眼就爱上并成为她的傀儡,而江离这副身体的容貌资质本就极高,所以起到的作用只会超出想象。   石之轩在看她,江离也在看石之轩,之前戴着帷帽,她也没有看清石之轩的容貌,现在真正一瞧,不愧是将来令祝玉妍碧秀心两位绝代佳人都倾心的美男子,不,现在还只是美少年。   他的眸子浅淡却又带了几分深邃,让人忍不住陷进去,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让人见了忍不住喜欢上,他身上又带了分卓尔不群,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气质。   忧郁中的孤傲,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江离在心里小小点评了一下石之轩的外貌,不禁轻笑了一声,这一笑让石之轩恍然从梦中醒来,正了正神色,道:“在下石之轩。”   说完石之轩又望向江离那醉人的容颜,眼眸微暗,声音清朗又带了分磁性,低声道“你叫什么?”   “我?我叫明月,向叔叔取的名字。”江离莞尔,她清甜娇软的声音平生了分摄人心魄来,   明月么,几乎不用记,石之轩已经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了心上,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应到向前辈和师父的比武已经结束,正在过来,只好作罢。   江离也远远瞧见了向雨田归来的身影,心中欢喜,也浮现在了脸上,站起身来。   石之轩望向江离,竟有些不舍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江离回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再次玩笑道,“等你名动天下的时候我或许就见到你了。”她说完转头就跳下了岩石,正好被回来的向雨田顺手接住轻轻放下。   随之而来的慕清流见到了江离的真容,也不免心中微微一震,再望向徒儿石之轩失神的模样,忍不住轻叹,方才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他们不是没听到,但他们花间派的心法是要徜徉群花之间,得逍遥自在之旨,有情而无情,极于情而破于情,若之轩选择的是这个小姑娘来堪破情关,恐怕一着不慎,一旦着情,会为情所蔽,为心魔所乘。   慕清流是怎么也不希望他最重视的弟子石之轩在没练到花间心法最高层之前毁于一旦。 第4章   江离和向雨田并没有就此回到邪帝庙,而是开始了游山玩水,一开始江离还要带着帷帽,但越走到后面,他们去的地方越发人迹稀少。见识的事物更是千奇百怪,有苗疆的蛊物,五彩斑斓的花谷,也有冰天雪地的高原,有向雨田在,江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却是意外的悠然自得。   这一路,江离跟着向雨田还见到了一些向雨田的故人,所以听着不断出现的BOSS提示音江离都听烦了,干脆把声音关了。   江离心里苦,都是些可看不便攻略的角色。   直到见了一个风姿秀雅的青衣少年,他就住在离邪帝不远的一处隐蔽山谷中,江离也没想到邪帝庙附近还住着人,不过能被向雨田允许住在附近,想来这少年也不简单。   而打开的系统提示音给出的,“未来BOSS之一,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也证实了江离的猜测。   鲁妙子和向雨田关系不浅一事,江离并未多吃惊,原着中能被向雨田托付邪帝舍利,足见其对鲁妙子的信任。   “向前辈。”   鲁妙子恭谨地对向雨田一行礼道,见他的神情,想来其中有过许多不为江离所知的往事隐秘。江离没有去猜测其中缘由,反倒奇怪向雨田从未对她提起过鲁妙子的事,今日怎么又带她过来了。   而向雨田接下来说的话仿佛在解答江离的疑惑一般,“近期我于魔门中有事,不便脱身,所以将明月暂留你这里居住一段时间。”   他的话倒不是在征求两人的意见,而是直接告知他的决定。   好在江离和鲁妙子也不是同他相识尚浅的人,明了他的意思也未有反驳,鲁妙子郑重道,“定不负向前辈所托。”   向雨田微微颔首,然后抬手摸了摸江离的头,“你留在他这里会很安全,我去去就回。”   江离乖巧道,“好。”   声音如同春蚕抽丝般绵软,忍不住让鲁妙子多看了一眼带着帷帽的女孩。方才她和向前辈一起出现时,明明毫不会武功,却在向前辈武学大宗师的气场下没有黯淡失色,反而比之更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让人想要去探寻,甚至升起隐秘的占有欲。   鲁妙子下意识避开眼去,又听向雨田和江离说了几句话,他很少见向前辈对人这么温柔和善的,这个女孩应该是特别的吧。   向雨田离开后,鲁妙子正想给江离引路时,却见江离摘下了云纱帷帽。   心在此刻漏跳了一拍,呼吸微顿,竟忘了言语。   原来,这就是人间美色。   看到鲁妙子呆呆地望着她的脸,又听见系统响起的BOSS鲁妙子攻略支线开启的声音,江离才微微抬了抬眼,仅仅是看到脸就开启支线了,这也太容易了吧。江离倒不是故意拿下来的,只是忘了她这张脸会对鲁妙子可能产生的影响,果然是和向雨田这样的‘正常人’待久了啊。   不过,江离也没想要再戴上去,反正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早晚鲁妙子也会看见她的脸,倒不如一开始就见到,先习惯习惯,看久了也就好了。   江离摇了摇手里的帷帽,看向鲁妙子,“你还想在这里站多久?”   绵软的声音又多了一分清冷。   被少女这么一问,又迎上如春波碎玉的眸子,鲁妙子仿佛从梦中惊醒,霎时红了脸,连忙作揖道“是在下失礼了。”   “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看在向叔叔回来之前我要住上一段时间的地方吗?”   “是,是。”鲁妙子声音也有些不稳,但他很快调节了有些紊乱的气息,神情正经地走在江离旁边,不敢将目光多投向身边倾国倾城的少女。   随着鲁妙子的引领,江离也得以窥见这番天地的真面貌,外面瞧着只有一个小小的入口隐蔽于山林中,但里面确实别有天地,山山水水,寻常人恐怕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但江离在邪帝庙,虽然不习武功,但邪帝庙里无聊时各类书籍倒是看了不少,其中就有提到此处。   山水,虽由天生,但可由人力扭转改易,鲁妙子的住处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既有曲径通幽,亦有景致开阔的湖心亭处,令人心醉神迷。   两人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尽处是一座方亭,隔着一处竹林,萧萧疏疏,竹影摇曳,一条青石小径通向竹林掩映后的小楼,安静雅致。   鲁妙子指了指小楼,对江离道,“这就是安排给明月姑娘的居处。”   看来他不是今日才知道江离要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   江离歪了歪头,“你是向叔叔信任的人,叫我明月就好。”   鲁妙子对上江离那令人只想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眸,秀气白皙的脸庞再次染上绯红,   他轻声带着些许喜悦道,“好,明月。”   这个名字缠绕在舌尖,仿佛都有着无穷的魅力。   介绍一些事宜后,鲁妙子又给江离指了指数百尺之远处,和江离的小楼遥遥相对的另一处楼阁,并温声道那里是他的住处,想来江离若是有危,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但他也并不担心江离会在这里有危险,能闯到这里已是不易。   江离并不知道鲁妙子的自信,但是她相信向雨田,向雨田既然能放心将她留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了她的安全。毕竟一个邪帝养女的身份,外加这份逆天般的容貌,又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怎能不惹人觊觎。   说到这事,江离想起她的精神力来,在向雨田身边时,她并未试验过自己随着容貌日益增长的精神力,因为向雨田的境界已达到破碎虚空的地步,在邪帝庙的时候,哪怕江离掉了一根头发,他也能察觉,更何况试验精神力,江离不能赌这个危险。   轮回者规则之九,不可在任务世界本土人物面前暴露轮回者身份。   但这段时间离开向雨田,也正好给了江离一个机会,早一点试验精神力,江离也能有自保的能力。   江离第一个试验的对象是蝴蝶,山谷里正逢春暖花开,不少蝴蝶,推开窗外便能看到翩跹在花间的几只。   半刻钟后,江离已能用精神力控制蝴蝶在虚空中拼成一行字,当然这是在确定无人的情况下,系统就是最好的帮手,它完全可以探测出江离身边出现或隐藏的人物。   这是百分之二十的精神力,不仅可以控制微小如蝴蝶的活物,也可以移动如银针般的死物,即便此时精神力尚低,这样的小手段也能起到关键作用,等精神力完全饱和,甚至都可以控制心志坚定的人。   其实江离也知道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谁会忍心对有着这样一副容貌的人下手呢。   鲁妙子安排的女子闺房,用度一应俱全,可谓是安排得妥帖至极,自然不可能少得了镜子,甚至比寻常的镜子都要好上许多,也清晰许多,   看到镜子中的人,江离总算能明白石之轩和鲁妙子看到她脸时的心情了。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脸居然长在她身上。轮回者守则中虽然没有禁止轮回者恋爱这一条,但江离觉得有这样一张脸,这条路怕是已经死绝了。这张脸,对男人和女人有着同等的魅惑力,她自己都快忍不住爱上这张脸了。   成功试验了自己的精神力之后的日子里,江离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鲁妙子身上。鲁妙子,大唐双龙传被冠以天下第一全才之称的天骄人物,举凡武功、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等皆有涉猎,后来闻名于世的杨公宝库也是他的巧作之一。   向雨田让江离留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存着让她接触一些机关术暗器等保护手段的心思,当然,江离若是对这些东西无意,向雨田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就像他曾说过的,有他在,无人敢伤江离,便是他不在了,他们也动不了她。   江离和他相伴数年,这点心思她还是懂的,所以向鲁妙子请教起来。   鲁妙子一方面看在向雨田的份上,也会对江离不吝教导,另一方面,对着江离,他竟不知拒绝为何物。莫说一两本机关暗器大全,便是其他的,江离说要,他就给。   和鲁妙子相处越久,江离越对他的才华感到惊叹,武功、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一人学一样已是殚精竭虑,偏偏他样样皆精,各个领域都已走在世人的前沿。   还有一点,鲁妙子的厨艺很好,也许是因为擅长医学,所以他对养生也很有研究,更是有一手好厨艺,行云流水,颇有雅趣,这让这几年来在向雨田身边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离很是感叹,鲁妙子将来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   春来夏去,转眼就过去了四个月。   湖心亭里,和风吹拂,波光粼粼,江离坐在石桌边上看着鲁妙子鼓捣着木鸟,他那一双妙手下,简直是无时无刻不是奇迹,这是江离昨天同他说过的类似她曾在其他世界里看到过的机关小猪。   而鲁妙子居然就给她造了一个机关鸟出来,比之机关小猪也不差,同样可送信,而且外壳坚硬,也不用担心飞行时被射毁。   江离把玩端详着机关鸟的内里装置,由衷称赞道“你可真厉害啊,什么都会。”   “其实、其实这些也不难,只要多花点时间就好。”鲁妙子有些羞涩道,目光触及江离情不自禁露出的笑靥时,他有些鬼使神差地道,“你喜欢吗,喜欢我给你多做几个。”   “好啊。”这种有趣又实用的东西,江离当然不会嫌少。   鲁妙子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一旦投入到制作研究中,就无比专注认真,连江离的魅力也可以暂时屏蔽。   江离看着鲁妙子全神贯注做木鸟的样子,感觉浑身都在发光一样,江离忍不住在心里道:认真的男人果然最有魅力。   系统插了一句话,“那向雨田呢?”   “他啊,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有魅力。”江离在心里笑眯眯地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几乎不用系统提醒,江离一抬眼就看到嘴角带着笑意,一身黑衣劲服的向雨田站在远处的平地上。   “向叔叔。”   看着明月丢下了他特地做好的木鸟惊喜跑过去的倩影,鲁妙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江离可不知道鲁妙子心里的忧伤,直接展露了真心的笑靥,穿过长廊,一头扑到了向雨田的怀里,她家金大腿回来了。   向雨田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她,轻抚着她柔软如绸缎般美丽的秀发,微笑不语。 第5章   向雨田是来带江离走的,鲁妙子虽知明月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但听到向前辈要带她离开的话,心里仍就不免带了分失落和心伤。   所以,他这是喜欢上明月了吗?鲁妙子若有所思地想道。   他虽专于研究诸学,但并非是不开窍的人,四个月的相处,每当明月在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情不自禁地寻向她,随她而动,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令人神往,忘记了其他一切。   向雨田见到鲁妙子看向江离的眼神,却不过唇角微微一勾,不知是为年轻人的男欢女爱而笑,还是一种作为长辈看待晚辈的宽容,心里虽有些不明意味的感觉,但也很快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去。   江离带走的不仅有木鸟,还有另外几样鲁妙子给她做的适合她用的暗器,不得不说,在鲁妙子这里待的四个月待得很值。   回到邪帝庙后的日子一如之前,江离甚至比以往更喜欢这种留在向雨田身边的日子,外面的风光再好,再有趣,也比不上这里的平静,以及在向雨田身边的轻松。向雨田这次从魔门回来似乎也什么不同,只不过和江离聊天时说的更多了。   向雨田要是说起话来,一点也不会觉得话唠,而是让人听了趣味盎然,忍不住一个劲地听下去。   这可能和向雨田本就不是一个无趣之人分不开关系。   他给江离叙说如今魔门正道的很多的事情,其中不免提到他收的那几个品性薄情自私的徒弟,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他们分别为逆行派、帝王谷、赤手教、媚惑宗传人。   真说起来,这四个人论天资论品性,如何能配得上做向雨田的徒弟。向雨田收他们为徒则是另有深意。   其中缘由向雨田也没有瞒江离,他修炼的是有名的道心种魔大法,此法修炼后容易移人心志,令修炼之人下场凄惨,便是唯一一个修炼成功的向雨田对其也是心有余悸,   但又不忍此物毁于他手上,加之又有师门之命,便想了一个法子。   收几个心性狠毒的徒弟,以毒攻毒,看看会否出现奇迹,也能让他们因争夺道心种魔大法而互相牵制,无法外出作恶。   他告诉江离就是为了让她莫要日后既不要顾念着这段所谓的师徒之情,也是让她不必忌惮这几人,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到江离这来。   向雨田身边收养了一个女孩,这事也不是不透风的墙,有几个人还是知道的,他们甚至想着借江离这条线向邪帝试探,江离的日子能过得这么平静和快活,都归于向雨田将这些魑魅魍魉给挡了去。   这样想,江离不免好奇问道,“那他们以后会不会认为我手里有道心种魔大法?”   说没有,那是假的,江离虽不学武,但在向雨田身边,什么武功秘籍图录没见过,便是那天下梦寐以求的道心种魔大法,向雨田也曾让她看过,或许是存了另一条心思,让这本宝物不至于湮灭。   而江离也的确用系统过目不忘的能力全部记了下来,不过她无法了解武功这种力量体系,便是看了也看不懂,只是让系统暂时保存的。   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这几人知道她的身份,未必不会觉得她不知道道心种魔大法的下落。   向雨田却是笑笑,道“我自会让他们觉得你手里没有这东西,也就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这话其实带了几分遗言的感觉,但系统显现出的对方的血条不达顶“???”   不过,江离更知道,向雨田是个终究会破碎虚空的人。   之后的日子里,向雨田偶尔会出门几趟,每次一出去,就会把江离送到鲁妙子那里,既有安全保障,又能学习机关暗器术。虽然多是鲁妙子制作适合江离的暗器,江离练习玩了。   而每次向雨田一走,江离就能看到鲁妙子羞涩而又亮晶晶的眼神,她心中感叹道,看来鲁妙子这条线很快就能攻略成功了。   就在江离和鲁妙子‘青梅竹马’又偶尔撩一下中,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江离及笄的日子了。江离的十五岁生辰没有在鲁妙子的山庄里度过,而是和远行归来的向雨田回了邪帝庙。   这么多年了,江离对邪帝庙也很有感情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满满的熟悉感。一回来,江离就痴缠着向雨田讨要生辰礼物,她之前也差点以为向雨田不会回来参加她的生辰了呢。   向雨田摸了摸她的头,在江离眼前变出了一条弯月形状的白色玉佩,江离眨了眨眼,接过在手中把玩,向雨田这是觉得很衬她的名字,所以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她吗?   摸了一会儿,江离就发现了这块玉佩的不凡来,触之生温,且清心明目,显然是古书记载的月寒玉不仅寒暑不侵,可延缓容颜衰老,且百毒可解,养身消疾,抬起眼便看见向雨田微微一笑,“你不是最怕冷怕热不过了么,又没有内力护体,有这块玉佩在,你也能随心地去玩了。”   养了小姑娘这么多年,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性子,胆大好玩,仗着他在身边,什么好奇的东西都想去碰一碰。   “我就知道,向叔叔对我最好不过了。”江离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了,而不是什么延缓容颜衰老,解百毒,这些系统都能帮忙做到。反倒是寒暑不侵,疾病之苦这点,在是灵体的时候,江离一点也不受影响,有了身体反倒娇弱了起来,江离都有些羡慕那些会武功内力的人了。   江离莞尔,又把玉佩给向雨田,“我要向叔叔给我戴上。”   “好。”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向雨田低下头温柔地戴上玉佩的人。   江离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另一只手被向雨田的牵着走向后山,一如他们曾相伴度过的夜晚般赏月。   清泉潺潺地流过,月光落在山间的草木上如笼盖了一层轻纱般,宁静宜人。   江离头靠在向雨田的肩上,静静地赏着月光,从夜晚到早上。   江离早已料到向雨田有话对她说,但没有想到是在第一束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明月彻底消失不见时,   “我要走了。”他的声音一如寻常般温和而带有磁性,并没有什么变化。   “再也不回来了吗?”江离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眸子看得人心底软软的。   向雨田看着这样的眼睛,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复又叹了口气,“你十二岁时,我定下的破碎虚空之日已到,如今,已是多留了三年。”   江离眨了眨眼,眸子里一片纯粹干净,“那为何不再留三年?”   “这一留,我怕我留的不只三年,三十年都有可能哩。”向雨田轻笑道,刮了刮明月的鼻子,好像只是在和她玩闹,不是再说什么离别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的事。   江离蹭了蹭他的手心,又抬起头看着他道,“那就留三十年好了,等我容颜逝去,你再走也不迟。”反正你再活个百八十年也不成问题,这个高武的世界真是玄幻。   向雨田微微一愣,难得脸上带了些淡淡的认真,“多留一日,只会让我多眷恋一分。”   江离怔愣住了,连话也忘了接,她在心里直接打开了系统面板,却看到上面显示,BOSS向雨田攻略支线开启。   什么时候开启的?她怎么不知道。   “刚刚开启的,我还没来得及说。”系统闷闷地道。   江离心里更加懵了,她从未想过向雨田会有对她动心的一天,十年了,一直没有反应,她刚才说的话一半真心,另一半只是下意识地撩了撩,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依恋而已。   没想到,向雨田的攻略支线居然会有开启的这一天。   向雨田似乎只是把她的忽然间沉默当成了伤心,他看向远处的天空,笑笑道,“我多留在这世间的百年只是为了感到活着的生趣和意义,看看人世间的多姿多彩。我也原以为有了这一百年的功夫,我迟早会达到燕飞那般挥洒自如,要走便走的境界。但没想到临到头却遇到了你,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说到最后,向雨田也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   江离却再接再厉地认真看着他道,“我只知道,我遇到你是我之幸。”   向雨田看向她,是在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他眼底带着笑意,却包含着一种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情感,有宠爱,宽容,理解,等等众多美好的情感,   他将她养大,见证了她的成长,一点点,长成现在美好的少女,他也同样在她这一份人生中占据最大的部分,也是最重的地位。   而她,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也留下了一份难以割舍的美好,这世上,曾有几人能让他忍不住在破碎虚空前止步,多停留三年。   江离看着这样的向雨田,忽然笑了,笑中有叹息,似乎又带着分撒娇赌气,“好吧,你要走便走吧,我祝你一路顺风。”   向雨田摸了摸她的头,依旧微笑道“小丫头,我走后好好照顾自己。”   江离抿着嘴,眸子清亮地看着他,“我会的,你不在我的日子也不会太孤单。”   向雨田抚摸着江离秀发上的手依旧没有放开,语气也没有变化,“我知道。”   向雨田并不拘束着江离在他离开和其他的年轻男子尝试情爱,或是真正爱上一个人,他亦希望江离过的快乐,是怀着一种特别的爱,那既是男人对女人的爱,还有他对从小在身边养大的女孩的宠爱。   ————   向雨田破碎虚空的日子已定,江离心里泪流成河了,系统小伙伴问道,“是因为向雨田要走了么?”   江离摇摇头,在心里道,“我是为向雨田的攻略支线肯定完不成了悲伤,还有半个月他就要走了,攻略完成太难了,他要是早几年开启支线,我也就努力点了,嘤嘤。”   多么沉痛的事实。   系统吐血,丫的它家宿主果然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相伴几百年,它也没看懂它家宿主究竟是什么货 第6章   向雨田要走了,但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单单是江离,他也要为她安排妥帖。   他早在很久之前让鲁妙子修建的石屋也已经建好了,离邪帝不过半个时辰脚程,这是他给江离准备的在他破碎虚空之后的新住处。   向玉田对江离道,“我走后,邪帝庙恐怕就是纷争之地了,你还是莫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江离自然理解,也去看了那间石屋,它位于位于蝠洞迷宫东南十多里的一座小峡谷内,背靠飞瀑小湖,屋前果树婆娑,景致极美的的确是避世隐秘的好居处,旁人发现不了。内里又有鲁妙子布置的多处机关,极为安全。   向雨田还领江离见了一个人,邪道高手,天下第一刀,岳山。   他年纪稍长,眉宇威严,却对向雨田忠心耿耿,向雨田要江离叫他岳叔叔,江离也依言乖巧地叫了一声“岳叔叔。”   “他是我为你找来保护你的人。”   岳山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没有再看,郑重地接受了向雨田的吩咐,日后照顾江离,无论生死,必当护其周全。   岳山在大唐双龙传中出场不多,人们记的大多是他被宋缺打败,但如今宋缺年纪尚轻,未入江湖,而岳山则名闻天下,虽为邪道高手,但黑白两道人缘都好,素有侠义之名,是向雨田为江离找到的最适合的照顾人选,有他在,江离也能继续在石屋过平静的日子,不被人打扰。   向雨田当然比岳山名头更大,但就是因为名头太大了,才更不能让人知道江离的身份是他的养女,否则,他一走,江离就成了众矢之的。   除了江离的事,向雨田还将邪帝舍利交给了鲁妙子,嘱托他找一处地方隐秘藏起来,而这些他都没有避讳着江离。   向雨田走的那天,只有江离一个人在旁边,岳山在远处待着,等向雨田破碎虚空后就带江离去安全的石屋。   江离坐在一块青色的大岩石上,看着负手而立的向雨田,好像看到了初次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他,眉目间依旧是那么洒脱而特立独行。   好像什么都留不住他,什么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的确早就可以破碎虚空了,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瞬间的天色剧变破开一道裂缝来,落下了一道光柱,向雨田最后嘴角含笑地看了江离一眼,身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BOSS向雨田攻略支线完成,完成度百分之百。   岳山走过来的时候,江离还没有回过神来,只低着头道,“岳叔叔,我想再多待一会。”   岳山默然同意了,守在了不远的树上,没有打扰她。   见宿主半天不说话,系统也憋着,许久后才出声道“宿主,你不开心了吗?”   毕竟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又对宿主这么好。   然而江离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对系统道,“向雨田这条攻略支线居然完成了,从开启到完成居然半个月不到,他居然在走的最后一刻真正的爱上了我。十年了,没想到向雨田也是个大闷骚,活了两百多年的大闷骚。”   她止不住地吐槽道。   系统却是嘴角抽抽,不过江离也有一部分感慨没有说出来,向雨田是对她动心了,但却不会为她放弃破碎虚空留下来,看来她的魅力还没有这么大嘛,江离耸耸肩想道。   系统被宿主堵得心慌,便吐槽道,“宿主,你还不走吗?”   江离脸一囧,在心中道:“腿麻了,有点起不来。”   她是真的坐在青色岩石上想着向雨田的事想久了,屁股和腿都有点软,早知道刚才就和岳山一起走了。   江离还来不及起身,就听见了渐近的马蹄声,好像还不只一匹马儿。江离倒一点都不怕,不说岳山还在附近不远处,便是她的精神力和鲁妙子给她做的暗器就足以保护自己。   几乎同时赶到这里的两匹马儿在江离不远处便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两人见了月光下江离的容颜,俱是惊艳,险些忘了握紧缰绳,身下马儿一动,才回过神来,拉住缰绳,安抚马儿,生怕惊扰了佳人,口中却忍不住道,   “原来以前所见皆为庸脂俗粉。”   “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江离瞥了两人一眼,长得倒还人模人样,也是一身贵气不凡。系统也及时响起两道声音,BOSS杨广攻略支线开启,BOSS李渊攻略支线开启。   呵,还是两个未来皇帝,可惜撞上了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   她这无意轻飘飘的一眼直接让两人失了魂,杨广和李渊本是各自带着人马回京城的,但在离这不远处就瞧见了异象,于是舍下了身边的将士仆从赶来一观,却没成想能见到如此绝艳倾城之美人。   白衣似雪,乌发如缎,美得令人窒息。   “在下大隋晋王杨广,敢问姑娘芳名?”   杨广一身锦衣,潇洒利落地跨马而下,目光紧紧地黏在江离身上,一动不动地问道。   李渊也紧随其后,下了马拱手道,“在下太原李渊,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这么晚了山间并非久留之处,李渊愿送姑娘归家。”他未提及身份家世,且话里多友善,容易给人一种好感。   杨广听见这话,面色有那么一刹那的不好看,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毕竟李渊名分上还是他的表兄弟。   不过,无论话说的好听还是不好听,对江离来说都一样,她一句话也没回应。   见状两人不免一愣,李渊声音放软了道,“姑娘可是口不能言?”说着眼底多了一分怜惜之意。   你才口不能言呢,你全家都口不能言,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江离还是忍住了,因为岳山已经来了。   比起突然出现的两人身份,岳山先顾及的是她的安危,“明月,你没事吧?”   岳山沉声道,如他的面容一般冷硬刚毅,顺便也用宽厚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两人看向江离的目光。   江离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原来姑娘叫明月,好名字,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杨广叹道,目光依旧直直地往岳山身后的人看去。   李渊见到了岳山却是面露喜意,“大哥。”   岳山竟也应了一声,原来李渊行走江湖后不久便与岳山意气相投,结为义兄弟,岳山外号‘霸刀’,而李渊在江湖上也有一个绰号‘小刀’。   没想到偶然遇见的绝色美人竟与义兄岳山有关系,李渊不禁喜不胜喜,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欢跃问道“敢问明月姑娘是岳兄的什么人?”   而令李渊奇怪的,岳山竟一反常态的对他冷淡道,“明月是我故人所托,称我一声岳叔叔。”   语罢,岳山便回头同江离温声道,“现在能走吗?”   江离点了点头,岳山便背着她运起轻功离去了,霸刀岳山要带人走,李渊和杨广也拦不了。   佳人已走,但两人心中的那份悸动却仍未消失,杨广语气自负道:“此美人必归我所有。”   李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晋王已有妻室,何必委屈了明月姑娘。”   他向来待人宽厚谦让,更不用说是对着帝后爱子晋王,但此时却心中难按心意,不愿谦让下去。   说完便驾马离去。留下杨广一人,面色看似温润如玉,却隐藏着一股寒彻绝狠。   岳山将江离送到石屋后就离开了,他就住在离石屋入口不远的地方,有霸刀岳山和鲁妙子两人保护,又有石屋可攻可守,江离可以说安全极了。   她推开窗户,望向远远的只能看见一小抹灰色的邪帝庙,向雨田是走了,但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纷争。江离几人知道他是破碎虚空而去,但传出去的消息却会是练功失败,走火入魔而死,为的就是让后人不敢修炼道心种魔这种奇葩的功法。从明天开始,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传遍黑白两道。   而江离,也要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富江能力成长百分之八十,精神力百分之六十。   之后的日子里,江离一直安静地待在石屋里,岳山会定时从魔门那里采购衣物和食物送到石屋,除此之外绝不多待。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江离容貌的祸水,不过他是个正人君子,这种人放在哪个世界都不多。   而江离也终于要开始自己学习厨艺了,毕竟石屋里住着的人只有她自己,也不好让人知道这个地方。   好在还有一个鲁妙子,他倒经常过来陪陪江离,索性饭也一起做了。   忽然在某一天和鲁妙子吃饭的时候,“BOSS鲁妙子攻略支线完成”的系统提示声音响起。   江离愣了愣,持箸的手也微微一顿,抬眼却迎上鲁妙子温和关怀的目光,“怎么了?这樱桃肉不好吃吗?   江离摇了摇头,“很好吃。”   只是你一声不响攻略完成了,这让我有点懵。   这顿饭有些食不知味,但江离还是全部吃完了,这恐怕是能吃到的鲁妙子做的最后一餐了,要珍惜才对。   第二天,江离就留下了一封信,然后离开了石屋。   撩完当然跑,更何况支线还完成了呢,该去开辟新地图了。 第7章   江离没有带上岳山,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要去外面走走了,江离不是没有底气就敢一个人出去的,因为她还有向雨田的人。   向雨田活了两百多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和人手不计其数,而且大多随着这些年他的不问世事沉淀到了暗地里,这些东西他当然不会留给那几个毫无情分的徒弟,而是交给了江离。   这金大腿抱得真值,江离心想。   她刚一下山,就有向雨田的人来接她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相信对方是向雨田的人,因为他身上有这向雨田留下的精神印记。这样江离就不用担心那些人会不服,或者是背叛她。   虽然向雨田已消失在了这世上,但一个足以破碎虚空的武学大宗师留下的精神印记,没个百八十年是难以消退的。   其实江离现在也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他们留下印记,不过,既然向雨田已经布置好了,也免去了她再费力气。   不多时,江离便住到了早已安排好的一座湖边阁楼中,是江离要求的,既要清静又要有烟火气,不会太无趣等等。   江离的要求高,也都被一一满足了,也多亏向雨田留下的势力大,财富积累多的不差钱,找不到合适的就干脆建一座。   说是阁楼,但层层叠叠,庭院幽深,精致优雅。   在底下人问给阁楼取什么名字时,江离莞尔,“就叫明月阁吧。”   她要的就是有一天名动江湖。   明月阁里的风景不错,各色珍奇花卉,甚至来自西域各国的也有,但赏心悦目了几日后,江离就觉得腻了。   结果没一两天,明月阁就出现了不少歌伎伶人,都是底下的人搜寻来让她作乐的。   江离抽了抽嘴角,还真是应有尽有啊。   江离对接手的这些势力略有了解,一部分来源于向雨田早早给她看过的名录,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武功所长,有属于江湖的势力,也有擅长经商的,连安插在各地官府的都有。   这在国无常国、君非常君的动荡世道,却是常事,尽管还没有真正足够觉悟及实力主动卷进江山之争的魔门诸派以及白道,但也以及预先做好了准备。这些都是向雨田告诉江离的,以他的高度,再来看这些事情,已是风轻云淡。   而他的这些势力虽不被他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长远,反倒比魔门白道更加细润无声,恐怕除了向雨田和他的人,没人能想到向玉田手中掌控着这么庞大的势力。   谁让他这数十年来,几乎于神话,不知踪迹。   而这样足以令黑白两道各大门阀惊心的势力,却被向雨田轻易交给了江离。   “明月小姐可还满意?”一个青衣翩翩的书生模样的人垂首恭敬道,别看他文质彬彬,清瘦温和,却是向雨田留下的势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如今明月阁的总管沈棋。   半步宗师,且性情冷漠,对向雨田却是极为尊崇。这是名录上所写的,但江离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冷漠来,人还挺温和的。   江离微微歪了歪头,“我想先看看他们的表演。”   “好。”沈棋简洁得不带一句废话,再转过身去,看着台下新来的歌伎伶人,面色已换作了平素的冷漠凌厉,   “尽你们的全力,让小姐高兴,才能留下来。”   年轻秀美的歌伎伶人们忍不住抬头望一眼楼上纱帘后的坐着的少女,被魔门的人挑出来的他们心里很清楚,或许生死就在那重要的少女一念之间。   笙箫奏起,歌伎红唇轻启,或有翩翩起舞。   底下人搜寻来的自然是最顶尖的乐师和歌伎伶人,其美妙令人心折,江离也忍不住沉醉其中。   系统郁闷的声音打断了江离欣赏的兴致,“宿主,你真的是来攻略的吗?”   江离卡了声,好像真的忘记这事了,实在是这里的生活太过安逸奢侈了,不都说江湖很危险吗?轮到她好像就不一样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江离在心中对她的系统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   “宿主,你想好怎么找那些攻略的BOSS角色吗?”   江离果断道,“不知道。”   谁让这是个高武世界,BOSS级的人物要么就是在像大门派世家门阀寻常人不得进的地方,要么就来无影去无踪,除非是什么大事件,否则根本就找不到人。   武林大事件,江离也根据原着仔细翻看了一遍,结果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太早了,大多是书中没有记载的。   系统无奈,它家宿主还真是心大啊。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江离在心里安慰系统道。   “只要名气足够大,那么总会有接触到那些BOSS角色的一天吧。像书中的明月,不就是名满天下,认识很多大人物吗?”   “呵呵,宿主你好像忘了一点。”呆板的冷笑声透着一丝滑稽,“宿主的原身明月之所以名满天下,那是因为她才艺双全,而宿主你呢?是会弹琴呢?还是诗书呢?”   江离:“……”好像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安逸使人堕落,想想当初在危险世界里拼命学保命技巧躲避危险,而在这个世界,一开始就得到了最大BOSS的庇佑,哪怕向雨田走了,也留下足以保护她不受人欺负的势力。   任务第一,她居然忘记了这条对轮回者来说最重要的规则。   敏锐察觉到小姐的些许失落,沈棋眉头蹙起侧首道,“可是他们令小姐不满意了?”   江离摆了摆手,“不,他们很好。”   忽然间,江离心念一动,对系统道,“我不会才艺没关系,也许我可以用别的方法令明月阁扬名。”   随即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对沈棋道,“让他们继续唱,继续跳。”   殊不知她的笑容落在沈棋还有其他立在身侧的手下眼中,又多了一分热切和殷勤。   便是唱上三天三夜又如何,只要小姐高兴就好。   只要是小姐所要的,哪怕拼上性命他们也会为她奉上,在奉邪帝之令见到明月小姐第一眼起,他们就知道,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江离想的办法就是在明月阁里培养出这世上最好的乐师伶人,名扬天下。   不怕没有机会接触到BOSS级别的人物,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再慢慢制造机会了。   江离开始兴致勃勃地调.教起了明月阁的歌伎,舞姬,每日让他们弄出新舞曲来表演。   系统:“……”宿主一开始说的都是借口吧,分明是自己在玩。   明月阁内门人像沈棋他们,看着明月小姐一日比一日开怀,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也为之心满意足。   在明月阁的这些时日,江离还收到了鲁妙子和岳山的书信,江离离开时也是留了联系的秘密方式,知道的人不多,就岳山和鲁妙子,毕竟除了他俩,江离也没什么亲近的人。   鲁妙子在信中表示了对明月初入江湖的担忧。在他看来,明月自幼在邪帝身边,也没见过几个人,不知世事,担心她为人所骗。   书信还附带了他最近做的几样新暗器和防身的药物,鲁妙子擅长医术,而医毒也不分家。要不是明月离开的早,他准备的会更充分。   看着鲁妙子写的厚厚几沓纸,连送信来的沈棋面色都有些难看,江离微微一笑,鲁妙子这种小心翼翼琐碎唠叨还真是许久没见了。   江离回信说了自己现在所在的明月阁,让他不用担心,也很喜欢他送来的东西,还说了最近蓄养歌伎的事,欢迎他以后来明月阁找她。   岳山的书信倒是简洁多了,让明月一旦有事尽管传信给他。   其他什么也没说,江离倒是从手下人的江湖情报那里知道了些岳山的近日情况。岳山是邪道顶尖高手,平日也清闲不了,光是想要挑战他的江湖后辈就不少,更别说他为人高义,多有行侠仗义之举。   江离回信也很简单,让岳山与人交战也多加小心,她记得原着中岳山就是因为一次交战中与人结怨,从此抱憾终身。   两封回信都让手下人尽快送给鲁妙子和岳山,其中鲁妙子的回信最快,还时不时问一下江离对他研发的小东西的意见,好加以修改。   就这样,和鲁妙子互通书信几乎是一月四五次,和岳山倒是一月一次,多是问候安全。   江离更多的心思都放在明月阁上,而她不知道的是,外界的人早已对明月阁多有揣测。   一所立于扬州湖畔的神秘楼阁,还总有美妙的歌声传出。 第8章   扬州湖畔的明月阁里住了一位绝代佳人。   这传言还是从一位出身明月阁的乐师在小店里醉酒时发出的呓语,   再美妙的歌声的也比不上那人的轻声细语,再惊艳的舞艺也无法媲美她眉间的倾城之姿。   扬州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地方,很快就越来越多人知晓了这事,但也没人知道明月阁是谁的势力,而那位佳人又是什么身份。   又有人说,再美能比的过这一代的慈航静斋圣女梵清蕙,阴后传人祝玉妍,一个仙人之姿,一个魅惑之颜,皆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虽是这样认为,但一时间,很多在扬州的武林人士对明月阁的好奇心大起。   而无人去关注那位失言的乐师的踪迹。若非江离拦下,沈棋都准备废了那乐师的口舌,竟敢在外多嘴,即便说的是真话。最后也只是用魔门秘术令他忘记了在明月阁的这段记忆,放他离去了。   江离对这流言纷纷也不怎么介意,她的本来目的也是让明月阁名动天下,   除开任务不说,明月阁怎么说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事业,经营好明月阁,也令江离斗志勃勃,更加积极地训练阁里的舞姬歌伎了。   前提是,她又戴上了面纱。   那乐师会说出那话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被选中的乐者舞姬在楼下为她这位明月阁真正主人献艺时,她一个激动想鼓励几句,就第一次掀起了纱帘,在他们面前露了脸。   之后,就简直惨不忍睹,   再没有一个舞步是对的,也没有一个乐声在调上。几乎所有乐者舞姬都忘了他们该做什么。   江离内心无比痛,这脸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又舍不得撒开手,放他们自己练舞练乐,这样得少了多少乐趣啊。于是江离只好在近距离参观他们时,戴上了面纱。   在被沈棋总管冷厉警告了一顿后,那些乐者舞姬们也时刻提心,记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尽管对于真正的乐者舞姬而言,在见过江离容貌后,再在她面前献艺很需要勇气,因为在一个几乎穷尽了对美的想象的佳人面前,再想打动她,简直是笑谈。   就在江离调.教着自家明月阁的人时,沈棋走了过来,垂首恭敬道,“小姐,鲁妙子来了。”   江离展颜一笑,“快让他进来。”   江离早就在书信里就说欢迎鲁妙子随时过来,也对沈棋他们说过,鲁妙子若来了,直接请进来就好。她还等着让鲁妙子看看她的明月楼,还有新编的舞曲,鲁妙子对声乐也多有涉猎,能来帮忙参考一下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身边还有一女子。”沈棋犹疑道。   江离温柔笑道,“既然是一起来,都请进来便是。”   “明月。”“明月姑娘真是好客。”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是不同。   入眼便见依旧是青色儒衫打扮气质卓绝的鲁妙子,还有位宛如白玉无暇,顾盼间风姿醉人的黄衫女子,衣带间无限风情。   而系统也及时道出了她的身份,“未来阴后,祝玉妍,可攻略BOSS之一。”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江离仅存的希冀已经被打断了,果然作为轮回者,节操这东西就是渣渣。   祝玉妍在看到明月的第一眼,虽是戴着面纱,但所无意间流露出的气质魅力,也让她为之心惊,难怪鲁妙子对她无动于衷,心心念着这位明月姑娘。   “好久不见,明月。”鲁妙子见了明月之后,目光就没挪开过,一直都在她身上,笑容如旭日般温暖。   只不过连介绍祝玉妍也不怎么走心,“这是祝玉妍祝姑娘,阴癸派少主。”   说来鲁妙子心中也苦笑不已,祝玉妍是不久前找上他的,说是请他去阴癸派,说是请教他的机关之术,但明里暗里也没少打探邪帝舍利的事。   阴癸派未必相信邪帝舍利在他手中,但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认为他知道一星半点。   鲁妙子原本设法想摆脱祝玉妍,赶来赴明月书信之约,谁知道到了扬州,却发现祝玉妍也跟了上来。   祝玉妍眼眸间光华流转,“玉妍不请自来,失礼了。”   “来者便是客。”在看过系统面板上,祝玉妍也是可攻略角色什么的,江离已经很淡定了。   这倒让祝玉妍高看了面前女子一眼,不仅光看气质便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连心性也是极好,虽然一点武功也不会,后者也令祝玉妍戒备更少了些,对明月也多了点善意。   当然这点善意放在魔门中人身上可以说是近乎于无了。   鲁妙子虽然一颗心都放在明月身上,但却是一直戒备着祝玉妍的,毕竟她的身份不得不令人多想,而鲁妙子更担心明月的容貌易惹人觊觎,若被祝玉妍瞧见了,以她魔门出身,未必不会生出利用之心。   外面人心如此险恶,而明月又是多年隐居,单纯柔善不问世事……   鲁妙子再次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如鲁妙子所想,在江离带他们游览偌大的明月阁景致时,祝玉妍巧笑嫣然道,“我还没见过明月妹妹的真容,怎么能说认识过呢?”   “这倒是我的过错了。”江离很淡定地摘下了面纱,她本就没想一直戴着,早晚祝玉妍也会见到。   和江离相处多年见惯美色的鲁妙子已经可以免疫,顶多因为一段时日不见美色又重了几分,心再砰砰多跳几下。   但第一次见的祝玉妍:“……”   我想静静,别问静静是谁。   祝玉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美色当前的诱惑力,甚至都开始动摇的心神,天魔大法本就有引诱他人,魅惑众生的力量。但作为阴癸派最适合天魔大法也是修炼进益最出色的传人,居然被诱惑了,哪怕只是一刹那。   说出去岂不惹人嗤笑。   若不是明月的确毫无武功,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比天魔大法更厉害的功法了。   这样的女子,怎会默默无名至今,祝玉妍心中断定,不知想了多少。   祝玉妍毕竟是天下间资质极佳的少数人之一,年纪轻轻武功也是魔门八大高手之首,很快,便适应了江离的脸给她带来的震撼。   但也仅仅是适应而已。   如果说刚才祝玉妍对明月的好感只有半分,现在已经加到了三分,无他,只是因为脸。   世人都对样貌好的人都会偏爱些,何况是江离这种已经穷尽了想象的美呢。祝玉妍也一样,即便同为女子,也忍不住被这样的容貌所吸引,说嫉妒,但谁又能忍心伤害这张脸,以及这张脸的主人呢。   谁叫明月长的那么好看,好看得要人命,又不会武功,祝玉妍的亲近之心油然而生。   于是后半段路,就是她拉着明月说这说那,倒叫鲁妙子做了无关人等。   江离抽了抽嘴角,心惊胆战深怕好感加错了点,教她节操丧尽。   好在她那张脸虽然威力太大,但这毕竟是高武半玄幻世界,高心境武学修为的人也都有些抵抗力,祝玉妍也是真想和她做朋友,而不是走歪到百合线上。   在确定这点后,江离也放下心和祝玉妍坦然相处了起来、   至于祝玉妍为什么想和明月亲近,很简单,谁不想和颜值突破天际的人做朋友呢。   这下,担心的人只有鲁妙子一个了,看着明月和祝玉妍相谈甚欢,鲁妙子的担忧又化作了深深的危机感。   江离和鲁妙子多年感情,自然不会撇下他,何况她还想着听他对明月阁歌舞的建议。鲁妙子果然在艺术上也颇有造诣,不仅帮忙改进了歌舞曲目,还对明月阁的建筑机关另有构思。   鲁妙子就此在明月阁住下了,祝玉妍也不离去,笑语嫣然,每日缠在明月身边,光是看着明月的脸,仿佛一天的心情都能好上许多。   还没等江离有赶客之意,鲁妙子就先忍不住了,“祝姑娘,之前你不是说宗门有事寻我帮忙的吗?”   总感觉把祝玉妍留在明月身边是个祸害,鲁妙子已经狠下心往阴癸派走上一遭了,反正他也自信以他的本事在不说出邪帝舍利的秘密下,全身而退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祝玉妍挽着丝带的玉手轻轻一摇,“我让阴癸派的门人带你回去就好。”   见鲁妙子原本清秀白皙的面色发黑,祝玉妍娇笑连连,“原本我是为你而来,但现在我更看中了明月妹妹了。”   说着拉起江离的手就摸了又摸,时不时作亲昵之举。   江离无奈,祝玉妍这话分明是故意气鲁妙子的。   因着祝玉妍在,江离和鲁妙子都避开了很多话题,比如他们过去的相识,明月的来历,也少了许多叙旧。   作为阴癸派少主,能查到的东西也不少,只是祝玉妍从未不知情趣地提起过,虽然对明月的来历还是很好奇。 第9章   鲁妙子不仅给明月阁又写了好几首曲谱,另外还给明月阁新编了舞曲,更不用说给明月阁改进的新机关。   “鲁妙子你还是那么厉害。”江离真心吹捧道,天下第一全才真不是虚传的,能想象什么都会的人,还和自己做朋友么。   鲁妙子一如以往被江离一夸赞,就忍不住脸红,“明月,你过奖了。”   更不敢她她明亮得让他心底发烫的眼眸,并且谦虚道,“其实很简单的。”   无意间又伤害了学渣一枚。   看着明月围着鲁妙子转的亲密互动,祝玉妍忍不住扁了扁嘴,“明月妹妹,我也会弹琴跳舞。”   阴癸派传人的舞,那岂不是天魔舞,除了阴癸派的敌人,其他人无以得见。鲁妙子立刻打断了祝玉妍的话,“ 那我与明月无福欣赏祝姑娘的舞姿了。”   祝玉妍也不恼,展颜一笑,尽显妩媚清丽之色,“要不,玉妍为你弹琴一曲。”   三日后夜里,   与明月阁相连的画舫上,微凉的夜风吹起白色的纱帘,如梦似幻,江离还是没能拒绝得了未来的阴后祝姑娘,祝玉妍兴致勃勃想在明月和鲁妙子面前弹奏一曲,因着明月阁还未开张,又不想别人来打扰,便选在了夜里的画舫上。   江离坐在碧玉案几处,身旁的鲁妙子备好了五果茶,江离以前在他那里没喝过,应该是他新试验出来的,清香绵长,沁人心脾。   祝玉妍轻抚琴弦,并未用上天魔音,纤纤玉指下倾泻出来的一片琴音依旧动人,带着一丝勾魂夺魄。   鲁妙子观祝玉妍是真的在弹琴,而非利用天魔音问出明月某些事情,眼眸间闪过些许惊诧,他倒是错看了阴后传人,虽时常调笑百无禁忌,却也有坦荡一面。   江离托着腮,静静欣赏着祝玉妍抚琴。   一曲罢,祝玉妍笑语嫣然道,“明月妹妹,我弹得如何?”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江离实话实说道。   祝玉妍掩嘴一笑,令百花失色,“明月妹妹真讨人喜欢。”她才不会说,刚才弹琴的时候特地避开了明月,免得看她的脸容易分心。   “这第二首曲子我可要用上天魔音了。”祝玉妍先提醒道,再抚上琴弦,已是与刚才那首大为不同。   武林中人都知道,阴癸派的天魔音能令对手精神受蛊,幻觉丛生,而祝玉妍天资出众,所修习的天魔音层次仅在现任阴后之下。   本是令人惧怕的魔功,但在一开始就无伤人之心下,却也只是单纯的琴音了,绵绵魔音,如梦如幻,袅娜幻惑,让人不知不觉中失了心神。   但这对江离却是毫无作用的,天魔音究其本质是属于精神力的影响,但一般能影响到都是精神力低微的人,江离虽然毫无武功,但作为附加能力的精神力却远高于修习天魔诀的祝玉妍。   见明月眼底一片清明,祝玉妍心中也惊异,但似乎也只能以为是体质特殊罢了,明月身上的谜团太多,也不差这一个。   “天魔音果然名不虚传。”鲁妙子若有所思道。   祝玉妍听了这话,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还好鲁妙子不像明月这般完全不受影响,不然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离开师门太久,武功修为退步了。   她这曲天魔音虽无伤人之意,但却能勾起听者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即便是已有设防的人,也可能在她天魔音设下的幻境中,看到眷恋满怀绮思之人。   鲁妙子望向江离,相处多年,江离立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微微笑了笑,“我有些醉了,去船头吹吹风。”   虽然不知道鲁妙子有什么事要与祝玉妍商谈,但相信他绝不想让她卷入进来,比如邪帝舍利。   即便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   明月离开后,祝玉妍望向鲁妙子,似笑非笑道,“你也不怕明月妹妹误会。”   “祝姑娘说笑了。”鲁妙子眼底一片沉静,又多了几分疏离的气质,并非平日里的低调内秀。   祝玉妍忽然发现这位天下第一奇才还挺有魅力的,可惜,已经情根深种的男人,她不感兴趣。   “我是真心为明月妹妹着想,以她这般容貌,武林人心险恶,你就不担心?若是鲁妙子你愿意和魔门合作,我祝玉妍敢担保,倾尽我门之力,必护明月周全。”   虽然心里对明月多了几分歉意,但为了师门,祝玉妍还是不得不说出一番话,其中也有些许真心,有魔门庇佑,明月也会安全。   祝玉妍没能等来鲁妙子的点头,却只得来一声轻笑,顿生恼意,“你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对她师门的轻蔑,还是对她本人的轻视,祝玉妍都不会轻易放了过去。   鲁妙子温和而疏离道,“明月的安危,不劳魔门和祝姑娘费心。”   祝玉妍心生疑窦,鲁妙子对明月的在意,她是看在眼里的,又是什么样的信心令鲁妙子不担心明月的安危。   鲁妙子也不会为她解惑,关于明月的来历,还有她那个几乎令整个武林为之侧目的姓氏,他永远都会深埋在心底。   他自信来源于对向前辈毫无理由的信任,他相信向前辈离开前一定为明月做了最妥当的安排保护, 否则他怎能放心留下明月一人。   而他也只是向前辈留下的暗手之一,守护邪帝舍利还有……明月。   这武林中从来就不会存在一个来历过往都无从所知的人,若是有,那一定是本事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人物,便是祝玉妍未曾见过。   但在来跟着鲁妙子来明月阁之前,她又何曾想到,竟会见到明月这般容貌的人。   此时和祝玉妍产生自我怀疑的还有一个人,石之轩。   见过明月的人,都不会忘记她,也不会舍得忘记她,   有时恍惚间,石之轩会怀疑那是否只是少年时的一场绮梦,然而今日他的梦被证实了。   江离只是来船头吹吹风,层层叠叠,飘忽朦胧的白色笼纱幔帐,都不用担心远处岸边的人会看到船上人的容貌。   立在船头,能感受到整艘画舫在随着江水的缓缓流动,而轻柔地摇曳晃动着。   旁边有沈棋安排的侍女,江离也就放心地坐在船边,伸手撩拨了一下黑沉沉流动的水面。   结果撩拨出来了一个人,年轻俊美的男子,虽然湿漉漉的,半个身子还沉在水里,却直接握住了江离的手。   江离内心懵逼,在心里对系统道,“不是有探测功能吗?”这样真的很吓人的,一点都不浪漫,她都吓得呆住了。   “他移动速度太快了,我还来不及说。”系统也很憋屈地道,在投放世界,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明月。”   一身白衣,半边身子落染了星光,但她却比星光的光芒更盛,更吸引人。白色的素裙裙摆随着她的举动铺就在木质的船板,迤逦成花形,在月光的照映下,似有流光宛转。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仿佛思考都已经变成了一件极艰难,极浪费的事,更别提说出她的名字。   “石之轩。”似乎有些惊讶,却不含怀疑。   令石之轩不禁欢喜,原来她还记得他。   侍女没有动静,估计是被石之轩给点住了穴,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对方也是可攻略角色,江离微微笑了笑,“你不上来么?”   石之轩有很多信手拈来的情话,但看着明月纯净得让人愿意为之驻留的眼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花间派传人极于情而破于情,若有心魔,那一定是面前的人,明月。   鲁妙子和祝玉妍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赶到了船头,看见了拉着明月手不放的‘登徒子’。   “石之轩。”祝玉妍居然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继而看他这般为美人狼狈的模样,惊讶过后同样毫不顾忌笑出了声。   瞬间,石之轩立刻飞身上了船,原本一身湿漉漉,也变回了原样,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武功内力还是很玄幻的。   他也认出了阴后传人祝玉妍,和明月的相处已被打断,再在魔门中的对手面前出丑就不必了。   江离这才看清了石之轩如今的样貌,与当年所见,更沉淀了几分风华气度,曾经的桀骜不驯依旧在,只是稍稍掩藏在了骨子里,用风流文雅的外表显露在人前。   不过,江离低头瞥向依旧牵着她不放的手,这是在耍流氓吧,说好的风流文雅呢。   祝玉妍和鲁妙子的目光也都落在了石之轩和明月之间,而石之轩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   “松手。”绵软的声音里透着清冷,   声音温和如玉,“石之轩失礼了。”松开了握着的明月的手,好像真的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花间派传人,石之轩,不久前,我们曾见过。”祝玉妍开口道。   祝玉妍第一次见石之轩,就没将他当作简单的花间派传人,此人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之外,也让她有强烈的危险感。   鲁妙子在石之轩放开明月,心稍稍放下,听到祝玉妍的介绍,随即想起近日江湖上新起的传言,花间派这一代的传人石之轩出世了。   所到之处,留下不少传闻。   大多印象是,笑容可掬,善画嗜酒的风流才子,但今日见了,却与传闻大相径庭,是个很孤傲看不清心思的人。   更特别的是,明月似乎与他相识。   鲁妙子没有过多揣测,直接向明月问道,“明月,你认识他?”   江离微微点了点头,“以前见过。”   鲁妙子便不再多言,以前,那应该是和向前辈在一起的时候的事了。   听着明月和鲁妙子仿佛打着暗语般,祝玉妍好奇心更盛了,鲁妙子是明月的好友,明月竟也认识石之轩。花间派是魔门中很特别的一支,且每代只传一人,所以身份特别隐秘,连魔门的人,亦不知道谁是花间派的传人,若不是石之轩的出现,祝玉妍和她师尊都不知道花间派换了掌门人。   石之轩则是看着这个和明月貌似很亲近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第10章   杏花烟雨,春草漫堤。   这日也是明月阁开张的第一天,明月阁的规矩着实奇怪,只有奉上名帖的人方可入内,而阁里的数十位内力厚实的护卫,也让人不敢放肆。   江湖豪客,文人才子,   秀丽的庭院阁楼,丝竹乐器声弦弦,伶人弹着琵琶浅吟低唱,嗓音清甜身姿曼妙。台上舞姬时而旋转时而挥袖,身姿如同翩翩蝴蝶般轻盈。   虽无缘那位传闻中的倾城美人,但这明月阁也足以令人惊艳。   江离隔着纱帘望见楼下斗酒诗百篇,欢歌畅笑,连明月阁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借助着鲁妙子精巧设计的机关,完全可以看到楼下的百态全景,只要不想就不会被看见,寻常宾客也上不了明月阁二楼。   “外面有趣热闹多了。”江离眉眼弯弯道,“你说是不是,鲁妙子。”   对上她的眼眸,鲁妙子心微微一颤,温声道,“你不打算回去了。”   江离眼眸中含着鲁妙子也看不懂的情绪,却又那么动人心弦,“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里。”   是啊,让她一个妙龄少女,早早过起了隐居石屋的生活,远离尘世,也太过残酷了些,何况,那里没有人值得她留下,曾经有这个资格的人也已经离开了世间。   江离微微笑了笑,笑得飘渺如云,清净无暇,“我也想像某个人说的一样,见识人世间的多姿多彩。”   鲁妙子微微一怔,他从来都知道,明月很爱笑,而她很少为别人笑,大多的时候她是为自己笑,不是因为她笑得有多美,而是她的笑,是逍遥自在,是天真烂漫。   只是向前辈离去后便少了,未想还能再见到。   他曾想过对明月说出照顾她一生的话,偏偏到了嘴边,话又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知道,明月亲近他,只是因为向前辈,如果没有向前辈,他不会有认识明月的机会。   明月心里的那个位置,没有他。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尽力帮你。”只希望你过得快乐。   那他就不会辜负向前辈的托付,而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也会感到温暖。   “谢谢你,鲁妙子。”江离笑了笑,丝毫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令人失魂落魄。   “那石之轩和祝玉妍?”鲁妙子语气中有些担忧,他要为邪帝舍利寻找放置之处,在明月阁也待不久。   而观石之轩和祝玉妍,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这明月阁也不是白住的,我想花间派传人和阴癸派少主不会付不起吧。”江离微微一笑,“再说了,岳叔叔快过来了,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听见岳山的名字,鲁妙子忽又放下心来,他怎么忘了明月阁开张,岳前辈也会来的。   少女继续倚在栏杆处,欣赏这楼下的翩翩歌舞,绵绵丝竹。   “宿主,你刚才的那句话,好熟悉啊?”系统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吗?那我学的挺快的。”少女梨涡浅浅,眸中笑意盎然,“而且,我也是真心的啊。”   “总是想着努力完成任务不是很累吗?有机会享受一下人生也不错啊。”   石之轩望着眼前这玩弄发梢的黄衣佳人,冰肌玉骨,美得不可方物,阴癸派这一代的传人的确出色非凡,如果没有明月,以花间派徜徉群花之间的习性,他倒不介意和这位魔门年轻一代最具盛名的高手祝玉妍来段情缘。   可是,见过明月的人,又怎会把别人放入眼里。   “不知阴癸派,是否知道慈航静斋的支持人选杨坚,他自立大隋,大军即将兴兵平南了。”   祝玉妍面色一变,杨坚大获全胜,慈航静斋从中得利,只怕师尊忧心不已,师门虽未让她为此事费心,但道长魔消,她也责无旁贷。   这时,楼下忽然一片哗然声,是进来了一个人,高大的身材,清矍而威严的脸容,他腰上还挂有长刀,一副风尘仆仆的形象。   在江湖上有些阅历的都认出了来人,“霸刀岳山。”   祝玉妍也看到了岳山,邪道顶尖高手,他仿佛没有听到声乐丝竹之响,也没有看见曼妙的舞姿,径直走上楼来,沈棋也没有拦他。   “岳叔叔。”江离微微行了个晚辈礼。她身旁的鲁妙子也拱手道,“岳前辈。”   岳山颔首,没有说话,更没人知道他连赶了三天四夜的路才从太原到扬州。   出来看见这一幕的祝玉妍,也明白为什么鲁妙子不担心明月容貌引来的危险了,这世上敢冒着霸刀之威的人不多。   能打得过霸刀的人也不多。   从今日起后,很多人都会知道,明月阁主人为岳山所庇护。即便他不在,胆敢犯明月阁,霸刀千里必杀之。   岳山只在明月阁待了两日,便离开了,他过来主要是为了明月的安全,顺便镇场子,威慑一下大部分武林宵小。   江离也没有拦他,保护她只是岳山对向雨田的承诺,和她,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江离还是给岳山在明月阁留了固定的房间,他随时可以来住。   岳山走后没多久,鲁妙子也要走了,提出离去的还有祝玉妍。   鲁妙子离开的缘由,江离是知道的,但祝玉妍……江离已经做好这位未来阴后可能会在明月阁长驻的准备了。   或许只有含笑不语的石之轩,知道为什么祝玉妍着急离开了。   慈航静斋支持的杨坚大势已成,恐怕在陈国的魔门探子都发来急报了,祝玉妍可没心思再留在明月阁赏花赏乐。   江离也就惊讶了一下,未有多问,反倒是祝玉妍依依不舍了起来,甚至拉着江离道,“好妹妹,不如随我去阴癸派坐一坐好么?”   仿佛没有感受到旁边两道浓重得几乎如同针扎般的目光。   这声音,听得骨头都化了,江离叹了一声,目光沉静如湖,“明月阁新建不久,我怎能随意离开?”   江离一拒绝,祝玉妍倒不好意思强求起来,娇笑道,“那以后一定要来,让玉妍好好招待。”   “像明月妹妹这般美的,师尊也定然喜欢不已。”她望着明月的脸,不禁神思又是一恍惚。   江离:“……”那还是算了吧。   明月阁依旧热闹,也不会让江离觉得太冷清,   “你似乎一点也不难过。”石之轩饶有兴致地问道,除了在楼上目送他们离开之外,明月又继续她的生活,好似他们的离开,只是吃饭喝水那么寻常,对她而言没有影响。   江离神色不喜也不悲,道,“聚散离合本是常事。”   石之轩看着她那未染红尘的眸子,“那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时隔数年,他庆幸来到这扬州,听见了天魔音,潜入江中有缘逢明月一面。   江离偏过头看他,眼里浮现疑惑,却听他带着笑道,“你记得那时你说过什么话?”   江离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想,“我说,等你名动天下的时候我或许就见到你了。”   “你看,你不是已经成名了吗?花间派传人。”江离眼底笑意更显。   “为什么?”   江离走到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地方,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些被悉心侍弄过的花草,听见石之轩在身后问道,   “我喜欢名气大的人。”江离仔细想了一下,认真回道。   因为有很多可攻略BOSS。   “我也想出名。”那就可以接触到很多可攻略BOSS。   石之轩凝视着她的侧颜,语调轻缓,“那很简单,他们只要看你一眼,就不会有人比你更出名了。”   江离眨了眨眼,“可我不想靠我的容貌出名。”我更想靠自己的内在。   好吧,她只是担心富江能力而已。   她剪下一朵琼花,轻轻嗅了嗅,任务失败,顶多是下次轮回世界难度加大,但要是没控制好能力在轮回世界被弄死了,那可才糟心呢。   听了她的话,石之轩忽然一笑,有时候男人笑起来也很好看,至少石之轩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笑得最好看的男人。   “你说的不错。”   石之轩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要的也不仅仅是在武林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想要的,太多了。   明月和他是一样的人,他也更喜欢这样的明月。   他望着明月,眸子里仿佛是理智被吞噬的潮汐。   江离忽然歪了歪头道:“你想听我抚琴吗?”   “好。”石之轩欣然道。   作为明月阁的主人,江离也不是一点东西都不会的,比如弹琴,在向雨田身边时,她偶尔也会抚琴。只是向雨田从未说过弹得好听还是不好听,   江离想,应该是不难听吧。   花团锦簇中,白衣似雪,遗世而独立,悠然抚琴。   曲罢,石之轩忽然一笑,笑自己坠入了这场绮梦中,便是日后生死不知,爱恨不如,也是自寻的。 第11章   次日,江离起床梳洗时,照顾江离的侍女却送来一件与平时不同的衣裳。   “这是什么?”还坐在床上未起身的江离秀发散落至腰间,抱着丝绸软被,显得纯净剔透的眼眸尚有些迷蒙。   “是石公子送来的礼物。”侍女垂首回道,他们都看的出来,明月小姐对石之轩态度与众不同些,不像是对待普通的朋友。   江离心思略微一动,“那给我换上看看吧。”   侍女依言。   衣裳一展开,如同云霞般展开,繁复上面的花蕊羽绒,不像绣的,反倒像是画上去的。   江离在邪帝庙时,向雨田安排的人送来的衣物大多是白色的,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白色,突然换成一件不同的,反倒有些新奇了。   不消片刻,侍女便已为江离穿戴好了衣裳,在镜子前展臂缓缓转动身子,恍如百花盛开,容色倾城。   便是见惯了江离美色的侍女也看痴了,“明月小姐长的真好看。”   “嗯,这衣服挺好看的。”江离淡定说道,   因着今日的衣服,侍女还想特地为江离梳妆打扮一番,但最后发现,胭脂水粉反倒成了多余的,用的再多,也比不上小姐丽质天成,用上了反而在亵渎明月小姐的容貌。   如墨般垂泄,长至腰间的秀发,侍女动作下意识轻柔地梳着,“明月小姐的头发真好,少了一根都让人心疼。”   江离走下楼,只见石之轩手中折扇轻摇,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尽显慵懒之态,   在见到缓缓走下来,身着霓裳轻衣宛如明珠熠熠的明月,嘴角的笑意愈深,或许是在欢喜明月没有拒绝他的礼物。   一旁的沈棋见了顿时愣住了,然后立刻低下头去,“是沈棋失职了。”   怎么能因为明月小姐常穿白色衣裳,就以为她偏爱这类,少有准备这些华美精致的衣服。   江离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这只是送的礼物。”   石之轩眼眸深邃,“而且这世上只有这一件。”   江离想了想,问道,“是因为这上面的画。”   石之轩如墨的眸子含着莫名的神采,“对,做这件衣裳的人完成的很好,但我还是觉得少了一样,所以我给它画上去了。”   果然是石之轩画的,江离又问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石之轩嘴角微翘,“你昨日为我抚琴一曲,我今日还你,除了这件衣服,我还要带你出去。”   他朝明月伸出手,“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明月微微笑了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好。”   送上门的,为什么不好?   如他意料般,也是满怀期待中,更是志得意满,比修炼到了花间派心法最高层,还要来的快活。   无视了旁边沈棋那仿佛他诱拐了他们家小姐的凶狠眼神,石之轩又道,“在我们出去之前,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江离歪着头,带着足以令一切失色的笑,目光里似有情又似无情。   “缺了一条面纱。”   在江离的默许下,石之轩亲手为她戴上了一条粉白色的面纱,边角处还有细碎的流苏,在微微晃动。   戴上面纱,石之轩只看到了她的眼眸,那双能让人久久凝视也不舍得移开的眼眸,足以令任何一个人的骄傲在它面前破碎崩塌。   包括石之轩的。   石之轩牵着明月的手,走出明月阁时,就引来了不小的关注,面纱并未减弱明月的美,从发丝到裙边,无一处不充满着美感,令人难以拒绝的美。   原本的喧闹欢畅,顿时变作了一片空寂,   但当石之轩在她身边时,其他人竟不敢再上前去,他们之间融洽得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等他们走后,众人才醒过来,意识到那就是明月阁的主人,也是那位未曾显露人前,受霸刀岳山保护的神秘佳人。   哪怕是未见真容,单纯的背影,难以言说的美,已让很多人怀疑,说明月阁的神秘美人不如魔门圣女和静斋仙子的真伪。   若真放在一起,怕也是后者比不上吧。   这世上,或许真有比魔门圣女和静斋仙子更美的女子,不知为何,怅然若失得心里仿佛认定了这个事实一般。   “我后悔了。”石之轩叹了一声道,他望向明月,眼里透着复杂迷人的情绪,“我不该把你带出来的。”   而是应该藏的比向雨田,鲁妙子他们还有深。   “可我已经出来了。”戴着面纱的江离眉眼弯弯,越发秀丽绝伦,含笑星光点点的眸子无意间就能在望着她的人心中下蛊,无解之蛊。   石之轩内心有着矛盾的情绪,在再见到明月后,这种情绪反而愈发浓烈烈了,他一方面想将明月藏起来,最好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另一方面,又不愿自己堂堂花间派传人,有朝一日却在爱恋中沉迷受苦。   他本该徜徉群花之间,有情多情,极于情而破于情,不被任何人困住,逍遥自在。   但在再见她一面,所有种种都破了。   石之轩微微垂眸,原本牵着的手忽然不知怎么地抽出去了,原来是被他‘引诱’带出来的少女被街头的新奇,扬州城的秀丽给吸引过去了。   “我一直忙着明月阁的事,扬州还没有好好看过。”她话是在对他说,目光却落在别的地方。   石之轩忽然生起了心如蚁噬般的复杂之感。   ————   向雨田带她去的地方也从来不会是这般喧哗吵闹的地方,江离停在了一家挂满香包坠子的小商摊前,无视了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伸手抚上其中一枚紫色的络子。   摊主已经呆滞在了原地,扬州山清水秀,多的是水灵可人的娘子,但他从未见过即便戴着面纱也这般漂亮的姑娘。   “这个多少钱?”江离轻声问道,眸子也未从络子上挪开。   哪怕这条络子的价值连她身上一件最小的缀饰都不如,她依旧是这般认真的问道。   直到感受到美人身边的那位白衣俊逸的男子压迫的目光,摊主才在对美丽的震撼中醒过来,也再不敢抬头看那位姑娘,“只要九文钱……不,姑娘你喜欢拿走好了。”   让她付钱都会令摊主有种沉重的负罪感,   “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江离认真的眸子透露出绝对会付钱的意思。   可是带她出来的石之轩,却很清楚,明月身上没有带任何银两,光是看着明月,谁又能将那些沉重如阿堵物的金银联系在一起。   就像初见时,她坐在云端,不染红尘。   江离眼眸流转,扫过石之轩,却在下一刻对摊主道。   “你到明月阁去,那里的人会付钱给你的。”   原以做好掏钱准备的石之轩:“……”   “好。”摊主忙不送地点头道,穿戴这般好,又如此美的姑娘,便是白送也是愿意的。   江离摘下那条络子,眸子里透着明显的笑意,收进了茜红色的衣袖里。   石之轩观她这般,也忘了刚才疑似被戏弄的事,笑问道,“不过是一枚简单络子,怎么值得你如此珍爱。”   “莫非你连这个也不会做?”   石之轩不过随意一打趣,却听到明月单纯而直白的声音,“我不会啊。”   “而且,我觉得它很好看啊。”   即便见过了耸立如云端的参天大树,也依旧会为柔韧遍地可见的绿草而怜惜喜爱。江离并不觉得这算得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石之轩惊讶过后,低低笑了一声,他忘了,邪帝养出的女孩怎会与世间的女子相同,三从四德,恭谨良顺,还是女红管家。   明月与世事接触甚少,更别说学会这些东西了。   而她也不需要。   她笑一笑,多的是人心甘情愿为她捧上华服珠宝,而她却无所谓地抛开,骄纵肆意地去怜爱引得她兴趣的东西。   “你在笑什么?”江离望着他,眸子明亮而温柔,有那么一瞬间,石之轩以为自己成为她眼中的全部。熟悉得难以忘却的清软声音响起,“如果有趣的话,我也想知道。”   石之轩微笑,“我在笑,你也应该学会打一枚络子。”   “为什么?”   石之轩深深地看着她,“因为世俗的女子,一般会亲手做络子,送给她们的情郎,表达爱意。”   这个向雨田倒没说过,江离在心里想到。 第12章   扬州繁华,   石之轩说带明月出来玩,也就任由她喜欢,逛了糕点铺,看了胭脂水粉,竹刻木雕。   便是这般无趣地过了几个时辰,石之轩面上也无任何不耐之色。   和明月相处的时间,怎能说是无趣呢,石之轩眼底笑意渐渐盈满。   给明月阁的人留下一连串账单,东西拿不动了,江离就让他们送到明月阁。   等到江离逛累了,石之轩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我们去茶楼歇息一下。”   江离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将手抽出来,乖顺温柔地和他一起走。   原本人声鼎沸的茶楼,在一对恍若仙人的男女进来时,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有人很快认出了那男子正是最近横空出世的花间派传人,石之轩,听说身为两派六道之首的阴癸派传人的祝玉妍与他动起手来,也是不相上下。   传言多是七八分假,两三分真,两人是没分出胜负,但也只是点到即止,未动用全力。   石之轩向来留手习惯了,而祝玉妍身负师门教诲,一心想统一圣门,石之轩这般魔门的天纵奇才,自然以拉拢为主,怎会动手伤了同门情谊。   但即便是石之轩这般偌大高调的名声,更多人的目光还是不经意被他身侧的霓裳轻衣的佳人吸引了过去。   那几乎完美无缺的气质魅力,没有人会怀疑面纱下的容颜会令他们失望。   半蒙着的面纱,更添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   多少人在心中叹惋,那牵着佳人柔荑的人不是自己,更遗憾未能见到佳人真容。   即便很少见过这么多而炙热的视线,明月的眸子却依旧沉静安定,仿佛丝毫不为其所困扰。   只对石之轩道,“我累了。”   “好。”石之轩眼底温柔了下来,刚才心中生出的浮躁阴冷也被这般沉静的话语给抚平了。   茶楼的店小二愣了愣,立刻道,“二位,楼上有包厢。”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茶楼里又是引来了一片叹声,哪怕能多留一刻该多好。   石之轩挑了一个临窗的包厢,店小二很快送上了一壶碧螺春,虽是不舍却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江离抬手就将面纱摘下,见石之轩望着她有些失神,便解释道,“我总不能带着面纱饮茶。”   “你说的对。”石之轩没有说,他只是忍不住又心动了一下。   江离捧起一杯茶,低头细细品,偶尔小口吃两块糕点。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宏亮又年轻的声音,“在下扬州方毓,想与二位结识。”   也许是那店小二走时怅惘得过于失神,竟忘了关紧门,而被好友怂恿得一腔热血的青年不过是一碰,便开了门。   正好看到,那仿佛是天地钟爱的侧颜,天上的神女也比不上分毫。   “滚出去。”石之轩声音微微一冷。   而蓝色锦衣的青年,早已忘却了一切,脸上满是迷醉,痴痴地往明月处走去。   尖锐的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起,方毓浑身颤抖之下,痛呼了一声便瘫倒在地,他膝盖处的气海穴竟是被戳破了。   江离依旧捧着茶杯,连眼眸也未抬一下,仿佛隔绝了一切。   “我们该走了。”石之轩微笑道,丝毫看不出他是方才废去别人全身武功的恶人。   江离抬起眼,眸子里竟是茫然之色,但还是依言放下了未饮尽的茶杯,任由着石之轩又为她带上面纱。   不过这片刻的工夫,楼下的人已经听到了方毓的痛呼声,   上楼的脚步声纷杂多了些,江离眉头微蹙,“人太多了,怕是不好走。”   不是怕被人寻仇而来,只是单纯地觉得人多,不喜欢而已。   “没关系。”石之轩低低一笑,伸手就揽住了明月的腰,热气微微轻吐在她耳间,亦是提醒道,“闭眼。”   等到来人把门推开,正好看见白衣携美人飞出窗去,了无痕迹。   对被人用轻功带走,江离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在一开始听石之轩的话闭眼后不久,又睁开了,低头望见扬州纵横交错,水路贯通,白墙青瓦,亭台楼阁。   石之轩回头望见,明月没有听话地睁开眼,毫无畏惧地望着下面的景致。   没有任何惊讶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很快,石之轩就抱着明月到了一处地方停下   “你不觉得我方才太过残忍。”石之轩嘴角微翘,带着不经意的桀骜凉薄,问道。   江离微微摇了摇头,“不会,若是以前,他已经死了。”   她说这话时,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道出事实。   向雨田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江离,也不是。   方毓被好友急送回家,见他疼痛难忍,百般苦楚,方家父母立刻请了扬州城里的名医来,   一番诊治下来,大夫叹道,“令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日后怕是无法修习武功了。”   方家也是扬州有名望的门第,家境殷实阔绰,在白道上也人缘颇好,方家的家传武学在武林中也小有名声,但听闻儿子招惹了魔门花间派传人,方家父母皆是惊惧不已,儿子又因此被废了武功,更是心伤难忍。   但也忍不住怀疑,自家孩子虽资质不出众,年轻气盛,但也不是狂妄不知进退的,怎会无缘无故得罪了石之轩。   大夫也宽慰道,“令郎的伤我虽无法治,但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方家老爷和夫人也听进了这番话,决意为儿子延请名医。   回到房里,只见从痛楚中恢复过来的方毓,却痴痴念道,“美人。”   ————   虽刚经了一番并不感到愉快的事,但石之轩却未带明月回去,因为明月问他,“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另一个地方。”石之轩面上露出微笑道,   结果他们到了城南一座贵气的府邸门口,外面车水马龙,热闹不已,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高朋满座,金碧辉煌。   江离抬头看了一眼,却不见这府邸有任何昭显身份的牌匾,便只好问石之轩,“这是哪里?”   石之轩神色不变,“扬州太守的私宅,他今日设宴,也给我发了一张请柬。”   花间派传人石之轩在扬州这一讯息,祝玉妍在离去时就散布了出去,也当是给石之轩添点堵了,这位扬州太守几任于此,为人圆滑,和各方势力都打过交道,所以这太守之位才会做的如此安稳,甚至得了新隋帝的圣旨明令。   来赴会的不是一派之主,就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黑白两道都有。   知道石之轩在扬州,自然不可能漏了送一张请帖过去。   “请问尊姓大名?”入门处的仪宾见到石之轩和明月,微微一晃神,态度更加谦卑了。   不过,石之轩没把这小小的宴会放在心上,身上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那请帖。   那仪宾也知情识趣的很,身子移开显出身后的木桌,微微欠身道,“若未带名帖可在这上面留名,我等告诉我家老爷。”   “好。”石之轩收起手中折扇,在笔筒里取了根狼毫,挥笔写下遒劲有力尽显风雅的‘石之轩’三个字。   却不想明月也学着他的样子取了一支偏细的毛笔,“我也要写。”   揽袖提笔,落下‘明月’二字。   除此之外,她还多说了一句,“是明月阁的主人。”   这声音清柔悦耳,已是胜过了无数,仪宾不敢再抬头看,“我记住了,定会向老爷禀告一声的。”   明月阁的主人,原来她就是这些时日里扬州传闻的那位美人。   这一恍惚,反倒忘了刚才见石之轩名字的惊讶。   仪宾扬手往里指去,“二位请往里面去。”   很快,正与宾客谈笑的扬州太守就听见下人禀报,花间派石之轩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蒙纱的霓裳美人。   扬州太守心里一紧,心里琢磨起了他那请帖不过一送,也没指望对方会来,   茶楼的事虽是发生在上午,但有势力的人消息都收得快,何况方家独子还被废了武功呢。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石之轩身上了,倒是忽略了下人回话说的那位明月阁的主人,不过是个美人,花间派传人的身边又何曾少得了美人。   扬州太守也没想明白石之轩的意思,大抵不过游戏红尘,游戏到他这来了。   花间派素来亦正亦邪,因为传人稀少隐秘的缘故,也甚至在外露面,真说为恶也少,所以旁人也不像对待其他魔门众人那般警惕戒备。   石之轩也未必会在他这里惹事生非,况且他这里的武林高手也不少,都有头有脸。   扬州太守索性就放开了此事,让下人好生招待。   就是方家可怜了些,惹上了这么一位人物。   不过,他还是得小心些,毕竟他这里还有一位尊贵的主儿。 第13章   宴会的主人神色有异,告了声歉后便匆匆离去,其他宾客心里也有数,耳目灵通的人也知道了石之轩来此的事。   花园内花灯处处,光如白昼,锦绣繁华。   而宴席中央最尊贵的一处坐席上,是一个锦衣玉冠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把玩着手中的夜光酒杯,身边还陪侍着一位腰肢柔软,衣裳艳丽的女子。   那女子捧起桌上一盏银壶,娇声笑道,“晋王殿下,再喝一杯吧。”   杨广递过酒杯,接了她倒的酒水,却不甚亲近,眉间虽带着笑意,心中却是悒郁,为压制他的功劳,父皇特地将他打发来了扬州,却教太子去领功。   杯盏递到唇畔时,杨广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倒要看他的好大哥除了一个名头,还有什么能耐。   “晋王殿下。”扬州太守微微行礼道。   “何事?”杨广漫不经心地道,扬州也不是不好,与建康相比,他无需太过掩饰,一昧地扮成贤王。   扬州太守有心与这位备受帝后宠爱的晋王殿下交好,特地说了石之轩的事,还奉上了石之轩来时写的名帖。   石之轩?杨广手中的情报人脉倒是提到过这个人,花间派传人,亦正亦邪,天纵之才,武功极高。   但杨广也没有多在意,与他牵扯不大,但在看到名帖上‘石之轩’旁边的那个名字时,眼神却变了。   “她是谁?”杨广伸手轻抚过写有‘明月’二字的墨痕,目光瞬间变得灼热了起来。   那般的容貌,无所查处的神秘来历,又怎会轻易忘记?   见晋王对与石之轩同来的女子忽然来了感兴趣,扬州太守有些惊讶,但还是乖觉地将自己所知全部告与了。   “是明月阁的主人。”   “明月阁,明月。”杨广轻喃着这两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看似温和儒雅的眼眸里闪现一丝迷醉。   “听说前几日,霸刀岳山也去过,与明月阁的主人有关系。”   那就不会错了,杨广心里涌起一阵兴奋和欢跃,但在别人看来,依旧是那个谦和温润,礼贤下士的晋王殿下。   他微微笑道,“听闻花间派传人文采风流,本王素来喜欢交友,怎能错过。”   -——   石之轩和明月被太守的仆人引至了一高楼处,能观览全景,并不与大多客人一处,较为清净,也是个上佳的席座。   而且应石之轩要求,和其他宾客隔开了单独一处。   待身边唯剩下石之轩和明月对方两人,她不解问道,“这里好玩吗?”   “你可知道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石之轩笑意淡淡道,   江离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石之轩说起,她都不知道这里是太守的私宅花园。   石之轩持扇,笑道,“这里有朝廷命官,有黑白两道,还有门阀豪侠。”   “他们在谈论天下大事,未来势力的划分。”石之轩悠悠道,目光里又透着异样的神采。“天下尚未一统,乱世还未终结。”   “但终会结束的。”江离肯定道,哪怕是没看过原着,经历过的诸多轮回世界,也看多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向雨田向她叙述的往事,也牵扯到他所处的两晋南北朝,五胡乱华的时代,江离也问过他,可曾想见到天下一统,大同盛世。   向雨田当时是什么反应呢?好像是笑了笑,自信而平淡道,“迟早会出现的。”   已是心中了然的事实,   非人力能阻挡的大势,所以他丝毫没有想过多留数十年,等待见到那一幕。   石之轩望着她,在任何时候的美丽都无与伦比,让人为之动心。   楼下觥筹交错,鼓乐齐鸣,歌舞升平。   这时,有个灰衣仆从奉上一张名帖,“晋王殿下久慕花间派风采,有请二位入席一见。”   “晋王?”石之轩微微一挑眉。   就不知晋王这名帖是为他而来,还是为他身边的人而来,石之轩嘴角带着笑,眼底却一片暗沉,   直到见着明月毫无所动的样子,方才平静下去。   “你想去吗?”他眸如凝光般看着她,似有无限爱意,唯独这一次是不作假的。   那灰衣仆从暗道花间派传人石之轩果如传说中那般轻佻风流,堂堂晋王殿下的邀请竟还要询问一女子的意见。   不过,这女子的光华着实太盛,灰衣仆从不敢再回想进来时无意见的那一抹霓裳。   江离回望向他,“我想回去了。”   石之轩语气温柔道,“好,你说回去,我们便回去。”   两人便相偕而去。   杨广听到仆从的回话,那一瞬的寒意,令扬州太守也有些战战兢兢,晋王殿下不是向来谦和有礼的么。   “花间派传人多是这种变幻多端,殿下不必介怀。”   若非他现在只是小小的晋王,又何必束手束脚,仅仅一个花间派传人便能阻到他与明月姑娘相见。   对权力的渴望,在这一刻变得尤为炙热。   自那日出去后,石之轩不知为何未再提带明月出去游玩的事,而是又变回了那个善画嗜酒的风流才子,在明月阁里与人斗酒诗百篇。   然唯一不同的是,却不再有佳人相伴。   不过,许多人都知道了,石之轩在明月阁,甚至为了他而来,花间派于艺术上独绝。那些痴迷书画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请教。   石之轩似乎也是来者不拒。   石之轩和明月不过出去了一日,花间派传人与明月阁美人相伴一事却是传遍了扬州,盖因那方家独子醒来后,不为武功尽废心伤,而是心心念念着明月阁的美人。   他母亲埋怨了一句,“红颜祸水。”   原本还痴痴的青年立刻像醒了一般,语气坚定道,“不是她的错,怎能是她的错呢。”   说完又满是迷醉,痴痴狂狂。   先有乐师,后有方家子,花间派传人的眼光也是极高的,很多人对明月阁主人越发好奇了,究竟是何等的美人。   有幸在那日见过蒙着面纱的明月阁主人的人都有些讳莫如深,但毫无疑问的是世间难寻的美人,无法言述的美。   这样含糊其辞的言语让人更加有兴趣了,哪怕碍于明月阁的高手护卫,还有天下第一刀霸刀之名,来明月阁的狂蜂浪蝶也不少。   令明月阁的总管沈棋讶异的是,这些狂蜂浪蝶不知所谓的人竟大半被石之轩挡了出去。   有方家子为美人倾倒,也有被石之轩废去武功。   即便是明月阁主人的仰慕者,在见过石之轩后,也不禁自惭形秽。   唯一算得上没有因为花间派传人而退让的应该就是晋王殿下了,   晋王在扬州一事,也不是什么隐藏的很深的秘密,但打着交流的旗号每日送来搜集的宫廷曲谱,也是这位素来洁身自好的晋王殿下少见之事了。   英雄爱美人,这已是公认的道理了。   在曲谱连送来的第三日晚上,江离睡得沉沉的,却忽然就被系统告知,石之轩出现在近距离范围中。   江离迷蒙地眨了眨眼。   在等了一个时辰后,江离的睡意都消退了,连石之轩代表的红点还是没有任何要走的样子。   江离不喜欢侍女近身伺候,所以夜里,房内也是没有侍女的,所以江离大胆地下床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就推开了窗,然后就在闺房对面的楼台屋顶上看到了石之轩。   江离:“……”   所以他看着她的房间,看了一个时辰。   不止如此,他还喝了一个时辰的酒,旁边放了五六个酒壶。   江离披着大氅,来到楼台下,仰头就看到这一幕。   石之轩晃了晃酒壶,看到底下抬头望他的明月,心底一软,“你怎么来了?”   【你盯着我的房间太久让我害怕,我总不能一晚上不睡觉,防止你做出什么事来。】   江离当然不能这么说,她只望着石之轩,展开手臂,“抱我上去。”   石之轩低低一笑,却如何也拒绝不了她,连送她回去休息的话也说不出。只好纵身飞下,一把揽住纤细温软的腰身。   他察觉到,她只是随意披了件大氅,内里却很单薄。   就这样随意走了出来,毫无顾忌,像极了她这个人。   这样亲密的接触下,江离发现,尽管石之轩喝了许多酒,但他身上却无酒意。   即便明月来了,石之轩也没有停下喝酒,反而喝的更多了。   “我也要。”江离抢过他要开的一壶酒,抱在怀里,自己喝了一口。   石之轩失笑地看着她,眼底竟是柔意,纵然毫无武功,也能令他没有招架之力。   一口尽,江离染了醉意的眸子越发熠熠,闪现着令人沉醉的光彩。   明月偏头望着他,微微笑了笑,“和我说说,你在武林中碰到的有趣事吧。”   “好。”石之轩的语气柔和得让人沉溺。   向雨田虽然带着江离去过不少地方,但她这十年来大多时间依旧是在邪帝庙,不比石之轩的经历来得多。   石之轩讲的也同样趣味盎然,当说到某些不自量力的人时,眼里的嘲讽不要太明显,当说到自己的长处时,也没有任何谦和的意思。   或者说,石之轩丝毫没有在她面前隐藏本性的想法。   待酒喝完了,石之轩微笑道,“你该走了,这里阴凉,不宜久待。”   江离眸子莹亮地望着他,仿佛期待着他能如将她抱上来一般,再将她送下去,   石之轩却抱着手肘调笑道,“你可以叫你的侍女来。”   他敢保证,只要明月说一句话,这里暗处有不知道多少的高手护卫会出来。   “可你在这里。”她又肯定地说道,似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在这里。”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被潮水所击溃。   “对,我在这里,我已经走不掉了。”石之轩忽然笑道,然后俯身无所顾忌般低头吻上了她。   忘记所有,花间派传人的身份,有过的壮志理想。 第14章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连将花间派的风流多情学进了骨子里的石之轩都很难想象,自己会有那么温柔庄重的一刻,   生怕亵渎了他的珍宝。   令他庆幸又觉得不幸的是,明月没有推开他,但纯净无垢的眼眸里却丝毫未染上爱意。   他垂眸低声哑声道,“你在折磨我。”   明月依旧眸子沉静地望着他,容颜无暇,坐在皎光中,微微歪了歪头,   “这是你抱我上来的报酬吗?”   下一刻,在石之轩的注视下,主动印上了他的薄唇,还轻轻舔了一下,凉凉的带着酒香。   “这下,你该抱我下去了。”   见石之轩毫无动作,“不够吗?”明月微微吸了吸她的鼻子,似乎是感受到了夜里的凉意。却不知道她这番模样,是多么诱人。   她的美丽就是她的武器,而最可怕的是她一无所知。   “不够,还不够。”石之轩低声笑道,却揽住了少女的腰,也将大氅搂得更紧,以免让再多的凉风进去。   石之轩送她回了房间,直到听到少女进入睡眠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才转身离开。   ————   不久后传来晋王被刺一事,搅动了扬州不少风云,以及暗地里的势力。   先前那些热乎的传言也一瞬间消失得干净,无人再提起。   听说受了点轻伤,但因晋王杨广遭遇刺杀,独孤皇后爱子心切,下旨召晋王回京。   扬州内的晋王别院,一官员打扮的男子跪在榻前,语带喜意道,“殿下也算因祸得福。”   “早知如此,便设下这番苦肉计了。”这人显然在晋王面前颇为得力,连这样大胆的话也敢说。   然而杨广眉间却并无喜意,“罢了,早晚……”   他低低喃着这二字,眼底尽是暗沉。   ————   江离的直觉告诉她,晋王被刺一事与石之轩有关,所以在听闻后下意识看向了在那里作画的石之轩。   石之轩含笑回望她。   江离也不过略想了一下,便抛之脑后了去,也没有问沈棋是谁动的手,低头又看起曲谱了。   石之轩低低一笑,他心尖上的姑娘,招惹的人太多了。   即便现在未开窍,但至少在他走之前,也要把那些无谓的人赶走。   石之轩要走了,“你会想我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却见明月不过歪头想了想,点头道,“我会的。”   尽管知道她对大多人如此,石之轩还是忍不住心底生出些许愉悦,凝视着她,“我也会的。”   时时刻刻,不忘于心。   江离没有送他,石之轩走的也悄无声息。   “石之轩怎么走了?昨晚不是进了一步吗?”系统不解问道。“再留些时日,不是更好吗?也许就能攻略完成了也说不定。”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走了啊。”江离淡定道,花间派的心法她也知道,一旦困于情,就很难再有寸进,不说石之轩本就有野望,单是因为她,也不会仅限于花间派心法。   按时间推断,他现在应该是去找补心阁传承了吧。   石之轩,对她是真动了心啊。   ————   暂时没有可攻略BOSS出现,江离也不急,一边专心投入于着明月阁的舞乐,一边也不忘调.教向雨田留给她的人手势力。   虽看过原着,但她对现时期的状况了解不多,时刻掌握关注天下大局,各方势力的变化,也好选定下一个攻略BOSS。   没多久,沈棋就奉上了一条特别的消息,慈航静斋此代最出色的传人,梵清惠要来扬州了。   与祝玉妍相似,她出世后的主要任务在于代表慈航静斋周旋于各方势力,来扬州也不奇怪。   江离不知道的是,梵清惠会来扬州,与她也有些许关系。   当日被废去气海穴难以修习武功的方毓,他家父母延请名医,最后请到了慈航静斋处,慈航静斋向来以悲悯世人,救死扶伤扬名,且不问门第,一律视之。   何况方家在白道素有人缘,方家独子又是为魔门中人所伤,慈航静斋焉有不出手之理,梵清惠收到师门传信,便转道来了扬州。   气海穴被破在寻常大夫眼中棘手无比,但对于医术卓绝,武学同样顶尖的梵清惠而言却不难,在耗费了些许真气后,复原了方毓的经脉,虽废去的武功不再来,但方家子年轻,尚能重新习武。   方家父母听闻儿子能重新练武,大喜过望,朝梵清惠行大礼,“梵仙子,多谢你的大恩大德。”   “此乃我应该做的。”梵清惠避了这一礼,   方家父母更是感叹道,梵仙子不愧是白道之首慈航静斋的传人,真是菩萨心肠。“仙子和慈航静斋若有所需,方家定义不容辞。”   梵清惠语态温和道,“可否告知清惠令郎为石之轩所伤经过。”   她来此也有为了石之轩之故,自石之轩出世,慈航静斋便对他多有警惕,不仅因他武学资质绝顶,与阴后传人不分上下,而且,他不像一般花间派传人,真心游戏人间。   她师尊就有言,石之轩此人心思难测,智慧胆识都不可小觑。   只怕又是一个正道劲敌。   去了一个向雨田,还有祝玉妍,石之轩,魔门昌盛,已是大势已趋,梵清惠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听闻石之轩有伤人之举,就立刻赶过来。   可惜方家父母了解不多,所知当日之事也是听旁人边角碎语而来,只知戳破方毓气海穴的人是石之轩。   唯一一个能告诉他们的儿子,回来之后就痴痴傻傻,更别说和他们详述来龙去脉了。   梵清惠微微一思索,道,“可否让我再见令郎一面,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那便依梵仙子所言。”方家老爷点头道,   遂让下人带方毓过来,   梵清惠为方毓诊治续脉时,他已被打晕了处于昏迷中,若非梵清惠急于了解事情经过,也不会特地一见方毓。   所以现在才真正算是与梵清惠第一次见面,   梵清惠看着走来的锦衣青年,虽仍有稚气,面色苍白虚弱了些,但眼中清明,不像为奸作恶之人,日后说不定也能成为白道的少年英才。   见到已能行走自如的独子,方家老爷心中安慰,面上依旧稳重严肃,道,“毓儿,还不来拜谢梵仙子大恩。”   方毓拱手朝梵清惠行礼,“方毓谢过梵仙子大恩。”   梵清惠微感惊讶,虽不在意自己的容颜,但也习惯了别人的目光,以及因此带来的好感,心志不坚动摇的也有过,像方毓这般无动于衷的却是少见。   师门查到的消息中,方家子方毓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自幼受宠爱,武功也不高,与同龄人并无什么区别。   梵清惠心有疑惑,但也不急着放在心上,“可否说说那日之事?”   谁知方毓闻言却顿生警惕之色,不言不语。   方父见他这般冷淡失礼的样子,气急败坏道,“梵仙子问你话呢。”   方毓依旧沉默,仿佛在固执坚守着某样东西。   梵清惠温和一笑,“方公子不愿说,清惠也不会强求,本就是我逾越了。”   ,“怎么会呢,梵仙子是我家的大恩人。”方父立刻道,又怒斥独子,“是我这个儿子不成器。”   “毓儿,你莫非还在痴迷你念着的那名女子?”方母也道。   “不是她的错,伤我的人是石之轩,与她无关。”原本冷淡沉默寡言的方毓忽然一下子气得涨红了脸。   一遍又一遍的道,“娘,不是她的错。”   梵清惠略微一思索,语气柔和道,“令郎说的人,可是明月阁主人?”   方毓忽然瞪向她,似乎在气什么,是气她将事情联系到了那人身上,是气她说了那几个字。   梵清惠微笑道,“看来,清惠是要去见一见明月阁主人了。”   明月,很少显露人前的美人,受邪道顶尖高手霸刀岳山保护,与鲁妙子关系亲近,还曾与石之轩同游,似是有情。   “梵仙子大仁大义。”方家老爷以为梵仙子是好人做到底,解了他家傻儿子对那明月阁主人的痴念。   梵清惠微笑不语。 第15章   梵清惠欲往明月阁一行,在场的方毓听了,执拗道,“我也要去。”   “不许去。”方家老爷是深怕儿子再惹上什么祸端,这一次是武功,那下次呢,那明月阁主人虽不知是否为祸水,但就其为霸刀所护身份,也绝非方家能惹得上的人。   方家老爷狠下心肠,“来人,给我把少爷给绑了,不准他离开家门一步。”   关上十天半个月,心里再念着也会忘了的。   却不想方毓重重跪了下来,“爹,娘,我求你们,让我去好不好,哪怕见不到她一面。”   他心中满是酸涩,也许,她早已忘了他这个人,何况那日她并未看过他一眼,而他又是那般稚嫩无力,仅仅一招便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看了她一眼,一生付尽,又怎能轻易忘记。   方父心中也难受,他家儿子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何曾露出这般软弱的模样。   梵清惠目露悲悯,似在悲悯为爱而受尽苦楚,看不透沉迷于此,她轻叹了一声,“那就让方公子随我一同去吧。”   方家老爷和夫人早已不舍儿子,也就顺着梵清惠的话道,“如此,便给梵仙子添麻烦了。”   方毓也起身对梵清惠感激拱手行礼。   梵清惠只是一袭素白衣裙,身负长剑,因为出世修行不过三年,还未出家,玉簪微微挽着青丝垂落腰间,端得是仙姿飘渺,即便是走在街上,也容易成为注目的中心。   反而她身边的青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反而是急匆匆,面上满是欢喜期待。   梵清惠微微蹙眉,停下步子,语气轻柔,如春风拂面,对已急着走在她前面的方毓道,“方公子,你可知道明月阁在哪里?”   方毓挠了挠头,羞愧道,“我不知道。”   他见那美人时是在茶楼,后来心中全是她的眉眼,从未再想其他。   梵清惠微微一怔,却也为说什么,而是寻了个附近的人,问明月阁所在之处。   不多时,就问到了答案,扬州湖畔,明月阁。   一路上,梵清惠也不是没想过从方毓这里探知到些什么,却不想一旦涉及明月阁主,方毓就不一样了,即便无力应对她的言语,也憋着闭口不言,对她也是戒备而生疏。   梵清惠叹了口气,之前生出的带方毓,会有用也说不定的想法,怕是想差了。   明月阁已至,方毓却一改之前的欢喜期待,反而踟蹰不前,不敢踏入一步了。   梵清惠淡然,“慈航静斋梵清惠,求见明月阁主一面。”   声音清润却带着纯厚的内力,传遍了明月阁,原本还在欣赏歌舞,讨论书画诗词的宾客全都停了下来,望向门口如仙子般的人。   梵清惠也是无法,素闻这位明月阁主人极少见客,出外也是蒙纱未露真容,为了能见上一面,她只好失礼了。   “是慈航静斋的梵仙子,竟到扬州来了。”见者无不被惊艳,低声道。   梵清惠气质高洁,姿容清丽脱俗,那悲悯超脱的仪态更是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只来得及惊叹这代慈航静斋传人的出色。   听闻她是来求见明月阁主,想来必定有要事,原本有意上前结交的武林世家人士,也都按捺了下去,不敢打扰了梵仙子的事。   沈棋走出来微微欠身,“待我向我家小姐回禀一声。”   梵清惠看着他,若有所思,武功不弱,看不出武功的根底来,是魔门还是白道,这明月阁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其他宾客就未想那么多了,慈航静斋的仙子求见,即便深居简出的明月阁主也会出来一见吧。   过了许久,二楼处一道金色的幕帘后微微显现了人影。   “你要见我?”   一道轻柔又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恍然间,感觉人间无数风月,也不及这声音。   那金纱幕帘后的人影并不清晰,影影绰绰,却如梦如幻,水中月,镜中花。   仅是身影和声音,便已如此美,若是真容,是否又能美到何种地步,不少人下意识想到了这个问题。   相比起来,梵清惠受到的影响最小,反而继续道,“清惠为一事而来,不知明月姑娘可还记得为石之轩所伤的方毓。”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跟在梵仙子旁边的青年,就是那被废了气海穴的方家独子。   现在观他,行动自如,气息顺畅,竟是被慈航静斋的仙子治好了么,梵仙子果然医术卓绝,仁心仁性。   也有一二人,却是听出了梵清惠话中的暗语,但想想梵仙子的为人,大抵是针对石之轩吧。   毕竟此事也是魔门中人太过妄为。   “我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清清淡淡的言语,却仿佛再纯白坦诚不过。   教人生不出责备有这样声音的人。   梵清惠微叹,“明月姑娘也太过无情了吧。”   “是吗?”轻如花瓣的言语,仿佛扫在每个人的心头,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她的错。   从那身影出现,那声音响起后,就再也无法注意到其他的青年,满怀炽热道,“和明月姑娘无关,是方毓之错。”   “能这样见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方毓心里又是苦又是甜,杂糅在一起。   “倒是清惠做了恶人。”梵清惠微微垂眸。   “如此,那便送客吧。”那身影竟是欲走之势,别说方毓眼中黯然,失魂落魄,便是旁的宾客也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今日能得见静斋仙子,还有极少显露人前的明月姑娘,虽依旧未见真容,但也是有幸了。   忽然门口响起一道带着急声,“明月姑娘。”   “李少阀主。”梵清惠微感惊讶,相比起李渊闯荡江湖所用‘小刀’名号,于慈航静斋情报网处的更多是李阀继承人的身份。   “梵仙子。”李渊见到她微微点头,却带了些生疏。   再看向那金色幕帘后的人,眼中是透不尽的欢喜,“明月姑娘,李渊有礼了。”   因为和岳山常有联系,李渊更早知道了明月阁,奈何门阀内诸事缠身,他也是处理好门阀内的事务后,才急匆匆赶来。   然幕帘后的人,“来者是客,明月阁自会好好招待各位。”   仅是这稍微一顿,便依旧转身离开了。   佳人已去,难再逢面,不少人心中已有了失落之感。   梵清惠安慰失魂落魄的方毓,“方公子,明月姑娘与你无意,你还是忘了她吧。”   方毓虽是面色苍白,却还是摇了摇头,也不看她,转身走出了明月阁。即便留在这里,他也见不到她了。   梵清惠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懂。   “我能理解他。”李渊的声音响起。   梵清惠回望过去,只见他眸子漆黑,“见过她的人,哪怕是一眼,也永远忘不了她。”   梵清惠对他的很好奇,但对方似是另怀心事,梵清惠是个聪明人,而且总能令他人与她相处感到愉悦,便不再多说,各自留下了地址便分开了。   梵清惠离开时,回头望了明月阁一眼。   明月阁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是魔门,还是白道?   明月阁内院,在经过鲁妙子的一番设计和休整后,仿佛就是另一方天地。   沈棋拱手道,“明月小姐无需见她,我等也不怕慈航静斋的人。”不过是个传人,也用那样的法子,想迫明月小姐出来见她。   江离低头临摹着未完成的书法,声音清淡道,“无妨,见了她也就该走了。”   “不然,慈航静斋的仙子久留我明月阁,岂不成了扬州的笑话。”   她微微笑了笑,原本她对魔门,还是白道都没什么感观,总归和她都无关系。只是梵清惠这为他人出头来,倒是令她不大高兴,再者人多口杂,她也未露面。   不过,梵清惠这一留扬州,怕是会有几天了。   即便今日她未露面,梵清惠也会去查她和明月阁的来历。江离也不担心,能查到的都在明面上,查不到的,即便是慈航静斋也无法。   江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 第16章   李渊还是见到了明月,虽然蒙着面纱,但他已足够欢喜。   明月这般的容貌,哪怕是他也想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他掏出一份书信,这是岳山托他传的信,他来见明月,也不是无的放矢。   “岳大哥让我告诉明月姑娘,他最近换了新的地方练刀,原来的信使也不能用了。”   李渊还记得,他当时鼓起勇气和大哥请求将这事交予他时,岳大哥或许看出了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他,李渊很感激岳大哥让他有了至少与明月姑娘接触的机会。   否则,他魂牵梦绕,也难再见到佳人一面。   江离接过信,打开一看,是岳山的字迹不假,有系统在足以辨别。   “原来如此,难怪这几日没收到岳叔叔的信。”江离抬眸望向他,“多谢了……”清柔的声音微顿,一时似乎不知该称呼李渊什么。   李渊眼眸明亮又清澈,立刻道,“我与岳大哥越辈结交,明月姑娘随意便好。”   “那就多谢了,李公子。”江离微微点了点头。   即便更想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但能再见她一面,已是幸甚。   两人不提当日月下初见,江离不说,是为向雨田之故,哪怕他人无从探究,任何一分一毫也不会从她口中吐露出来。   李渊则是怕惊扰了佳人,那日明月的无言也只被他当作了矜持   想起一事,李渊又微微皱起眉头,“听闻晋王有来惊扰过明月姑娘。”   说惊扰倒是过了,江离道:“他每日都有送来曲谱。”   “原来明月姑娘喜欢曲谱,我家中也有许多曲谱。”打扮风度像年轻侠士多过于贵族子弟的青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她。   李渊的莫名一欢喜,让江离微感惊讶,方才说的不是晋王杨广吗?   但看在李渊是可攻略BOSS,而且支线早早开启的份上,江离还是稍稍解释了,“明月阁经常编舞排乐,这样的曲谱自然多多益善。”   “那我这就遣人送来。”   如此爽快果断,倒是让人无法拒绝了。   江离声音温和道,“那就多谢了。”   李渊年青白皙的面容微红,“渊可否常来明月阁?”   “你是岳叔叔的结义兄弟,随时可以来明月阁。”江离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会让沈棋好好招待李公子的。”   看着那双让人动心的眼眸,李渊不禁屏住了呼吸,“明月姑娘若有事,随时可以找我,李渊义不容辞。”   如飞蛾扑火般,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晋王又如何,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哪怕因此与天下为敌也无所谓。   江离不知道李渊心中想法,但单单看李渊的神情,就知道这条支线或许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现在的李渊还未成为后来的李阀阀主,身上有着少年江湖人的意气,即便成名也并不显得傲气,反而有些羞涩的青年。   联想到未来那个创建大唐的诸侯霸主,还要面临儿子相互残杀的垂垂老矣的皇帝。   只能说物是人非了。   而且,比起李渊来,她对他的二儿子更感兴趣些。   最后得以书写历史的胜利者,   ————   李渊离开明月阁后,想了想,便骑马去慈航静斋在扬州的别院了,也就是梵清惠给李渊留下的地址。   梵清惠自那日后,就遣门人追查明月阁还有那位明月姑娘。   得到消息还是如之前一般,与鲁妙子,岳山等人交好,似与石之轩有情,其他也没什么了,来历无从探究。   即便是这般简单的消息,以梵清惠的聪敏还是推测出了一二。   有股特殊的势力在暗中护持明月阁,或者说,是那位极少显露人前的明月姑娘。   这个势力也许是魔门,也许是白道朝廷,或许都有。但这世上能在白道和魔门眼皮底下发展这样的势力,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过去已经有了。   令梵清惠担忧的是,白道魔门的形势会因这份势力而有所变动。   还未等梵清惠想好以如何态度对待那位明月姑娘,就有弟子来报,李少阀主来了。   梵清惠微微一愣,她告诉李渊此地地址已有几日了,未曾见他过来,今日一来,所为之事?她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既然来了,也当见一面。   梵清惠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圣洁温柔,恍如绝世仙子,“李少阀主。”   “梵仙子。”李渊拱手道,却是纯粹的敬称,别无他意。   梵清惠稍稍不习惯,但还是在心头挥散而去。   李渊也不说什么寒暄的话,开门见山道,“渊此番前来是为了解梵仙子与明月姑娘的误会。”   “哦,清惠不知是什么误会?”梵清惠神情依旧温和淡然。   李渊道,“石之轩一事。”   他来扬州后也听说了此事,自然猜的到那日梵清惠是因为石之轩才找上明月姑娘。   “石之轩乃魔门中人,生性狡诈,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李渊想也不想道,“渊可以保证,明月姑娘性子单纯,与世无争,和这些事情是没有关系的。”   梵清惠微叹道,“清惠知道了。”   李渊再接再厉坚持道,“还望梵仙子不要因为此事为难明月姑娘。”   梵清惠神情微肃,望上去更加高洁不可亵渎,“明月姑娘清白无辜,慈航静斋怎会无故为难于她?”   李渊不说话,他正是担心明月姑娘会惹上慈航静斋这样名门大派,白道之首,何况明月姑娘那般不知世事,得罪了人也不自知,李渊深怕明月姑娘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会受人欺负。   那简直比剐了他的心还难受。   梵清惠看着虽沉默却依旧固执着盯着她,等待她给予承诺的李渊,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方毓。   明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人如此为她着迷。   即便身边的追随者仰慕者不少的梵清惠也不禁心生疑惑。   但念及面前的李渊,李家少阀主,梵清惠微叹了一声,“李少阀主放心,近日清惠不会再去打扰明月姑娘。”   李渊大喜过望,“此事算渊欠梵仙子一个人情。”   梵清惠神情温和含笑,李阀虽在四大门阀中势力最弱,但作为新兴势力,潜力不小,而佛门和李阀也向来交好,若因此与未来的李阀阀主交恶,太过可惜了。   只是,暗中也将李渊爱慕明月姑娘一事记在了心上,或许日后会有用。   ————   答应李渊的事,梵清惠自然不会背诺,虽然门人还在探查明月阁的来历,但梵清惠已不将主要精力放在此事上。   在明月阁的江离心中奇怪,她还以为,慈航静斋的传人梵清惠会多来几趟呢。这一根据是从向雨田,鲁妙子,祝玉妍,石之轩等人对慈航静斋的评价推断而来。   直到从沈棋那听说,是李渊找梵清惠一谈的结果,才恍然了悟。   难怪慈航静斋罢手了呢。   尽管现在主业是跟着霸刀行走江湖的年轻侠客,但内里也是合格的门阀继承人了,懂得利用背景势力令对方妥协。   虽说李渊即便不出手,慈航静斋的人也打扰不到她的生活,但这份好意还是要谢的。   于是在李渊来明月阁一次送曲谱中,江离出面道了声谢。   对面的青年立刻红了脸,“能帮到明月姑娘,是渊之幸事。”   至于曲谱,江离曾对他说,让仆人送来便好,免得劳烦他,李渊不敢看她,摆手道,“那些曲谱太过珍贵了,还是我亲自送来为好。”   江离也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除了曲谱之类的东西,其他明月阁都是不收的,便是李渊曾送了一颗南海明珠也被婉言退了回去,之后他就再没送给这种东西,送来的曲谱乐章越多了。   虽说江离在乐道并非精通,但好在有系统强大的搜集分析能力,寻来的曲谱越多,越能编出好的舞乐来。   晋王杨广送来的曲谱也未曾断过,大多为宫廷曲谱,民间少见。就是有些是从杨广带兵破掉的小国中搜集来的,有些不详,不过江离却是不在意的。   时间过了不久,石之轩也送了一份厚厚的曲谱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找补天阁传承吗?   连白道和魔门都失了他的踪迹,对他正心生警惕来着。   江离这样想着,打开了曲谱,封面印着百花图案,无落款,而曲乐却偏西域风格,难道他跑西域去了?   或者,又是以这种方式说他在哪里。   江离一时来了兴致,开始细细看起了乐符,还一边翻书和系统讨论,看是西域哪个国家?   胡乐,龟兹。 第17章   邪道四恶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为争夺道心种魔大法大打出手,这样的传闻在武林中已经不新鲜了,可以说自向雨田‘死’后,他们几人就一直斗下去,不死不休。   更没有时间来做别的事。寻常武林人士心中暗自庆幸,世间少了四个作恶之人,白道也高兴,魔门少了四个顶尖的邪派高手。   魔门虽不喜他们四人如此恶斗内耗,但连现任阴后也命令不了他们,只好任由他们去。   而这世间唯一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江离了。   她知道向雨田用了一个法子令他们十足的相信,只有杀死另外三人,才能得到完整的道心种魔大法。   这四人已失去了威胁,反倒是邪帝舍利更引人注目。   比起修炼连邪帝都‘丧命’的道心种魔大法太过危险不可测,邪帝舍利中历代魔君元精及元气,更容易引来争夺之心。   向雨田也告诉过她,他修炼魔种时,也是从邪帝舍利中吸取元精,才大幅延长寿数,尽管他也没活够,但若传出去,对邪帝舍利的觊觎之心只会更多。   上次祝玉妍随鲁妙子而来,表面上是请他回宗门研究机关之术,其实也是为了打探邪帝舍利的消息。   鲁妙子是个重诺之人,与他相识已久的江离也知道。   如今他在外寻找可以放置邪帝舍利的安全之处,只怕危险只会越来越多。   江离看着比往常鲁妙子寄来的书信少了两三封,心中微叹。   可惜帮不上忙,鲁妙子也不愿让她被卷进来。   然而事与愿违,江离还是被卷入了进来,   在数月后再听到梵清惠求见,江离已是了然她的来意,不久前,武林中传出邪帝舍利在鲁妙子手中。   这传闻一出,便传遍了天下。   江离眼眸微闪,道,“就说我不见客。”   谁知,一个慈航静斋传人还未赶走,另一个阴癸派传人又来了。   充满魅惑力的娇笑声如银铃般响起,“没想到慈航静斋清心寡欲的尼姑也过来了啊,不会是要欺负我这明月妹妹吧。”   一袭紫色宫裙,比半年前一见倒是更为美了几分。   以江离所知,像天魔秘这样的功法,一般都是越练越漂亮。看来祝玉妍的武功又更上了一层。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神,对祝玉妍话中将她拉到了魔门那一边,却是不在意的。   对白道还是魔门,她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慈航静斋与阴癸派是宿敌,感受更为灵敏,梵清惠也察觉到了祝玉妍武功的进益,她修习慈航剑典,因乱世之局出世,却也不过到了‘心有灵犀’的层次。   而祝玉妍居然已经到了天魔第十七层,临近心法最高层,梵清惠心中顿生忌惮之色。   这时,一白衣少女缓缓走出来,仿佛周身的时光也凝住了一般。   祝玉妍见她,笑靥越深,“明月妹妹,我就知道你会出来见我的。”   走出来的正是江离,她担心,要是再不出来,她这明月阁怕都要被祝玉妍和梵清惠给拆了。   即便蒙着白色面纱,梵清惠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令人窒息的美,难怪李渊和方毓会心悦于她,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明月姑娘,清惠此行是有要事而来。”   她也并非想为难明月姑娘,只是邪帝舍利事关重大,而鲁妙子又踪迹难寻。   “不会是为邪帝舍利而来吧?”祝玉妍嫣然一笑,“那你可找错了人,我这位明月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江离那双美极了的眸子扫过这两人,她的声音也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倾听,“无论魔门,还是白道的事,明月都不会插手。”   见明月姑娘不像是会轻易告知鲁妙子之事,又有阴后传人插一杠,梵清惠索性干脆道,“清惠告辞,日后再来拜访。”   她这一番作态倒让人生不出恶感来,也不愧是慈航静斋的传人,听说还是下一代的斋主。   见梵清惠离开,江离收回了目光,回望向祝玉妍,“你又是为何事而来?”   祝玉妍略带哀怨地看她一眼,“就不能是因为记挂明月妹妹么?”   江离眸子静静地望着她,那样清净无瑕的目光令任何人在她面前也说不出谎来。   祝玉妍叹了一声,飞扬的眉眼含着动人的笑,“玉妍奉师命来寻鲁妙子。”   既然已道出了来意,祝玉妍也就大大方方坐下,依旧笑靥如花道,“明月,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对鲁妙子手下留情。”   “那明月在这里多谢了。”江离微微笑了笑,“可惜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但我相信,他会回来的。”祝玉妍托着腮,妩媚的眼睛柔光流转。   江离既不问为什么,也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半息后,祝玉妍还是捂脸了。   原以为修炼到了第十七层,就不会被明月所诱惑了,没想到单是被她的眸子凝视着,就忍不住心神动摇。   似乎,明月的美更加让人窒息了。   “明月阁今日起就不留客了。”江离毫不留情地说出赶客的话。   “明月妹妹还真是无情啊。”祝玉妍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要是对着明月再看下去,感觉自己就要先受不了了。   祝玉妍心中轻笑了一声,即便明月毫无武功,但却是这天底下最美,也是最可怕的人。   待祝玉妍走后,江离轻声道,“我说明月阁不留客。”   熟悉低沉的笑声响起,石之轩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眉目间还是那般潇洒无度,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在的。   “连我也不留么?”   江离看着对方的血条又上涨高了一大截,不用猜也知道,石之轩已拿到了补天阁的传承。   ————   慈航静斋圣女和阴癸派传人齐聚扬州,倒有些显眼了。   梵清惠已让遍布天下各地师门的人寻找鲁妙子的踪迹,但至今未得消息,她也就耐心在扬州等,说不定能从与鲁妙子关系亲近的明月处知道点什么。   祝玉妍是坚信鲁妙子迟早会回来见明月的,难不成鲁妙子肯为了邪帝舍利一辈子不见明月,莫说他不舍得,连祝玉妍自己也狠不下心。   那般美丽,如闪闪发光的珍宝一般。   若非明月身份复杂,又有岳山等人保护,祝玉妍都想带回阴癸派,天天看着,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祝玉妍托着腮,倚在高楼栏杆处,柔软姣好的侧影已成了许多人眼中的一道风景,可惜无人有这个胆量敢上前亲近佳人。   若说静斋仙子是高洁令人不敢亵渎,那么魔门妖女,就好似毒花,妖冶魅惑,却能在谈笑间要了你的性命。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想与祝玉妍亲近的男子,起初祝玉妍都是笑语嫣然,但半点不遂她的心意,便被她手腕间的那条彩带给绞杀了。   祝玉妍也只冷冷嘲讽,不自量力,连她也打不过。   这世上能胜过两派六道之首的阴癸派接班人的还真是不多,而那些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这位妖女。   祝玉妍能这么漫不经心,想东想西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她虽奉师命而来,寻鲁妙子夺邪帝舍利,但因为她年纪轻轻就以达到天魔秘十七层,离十八层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对邪帝舍利并非势在必得。   她身为阴后传人,知道的也比其他人要多些,她修炼的是天魔秘,邪帝舍中的元精邪气于她并无多大助益。   夺邪帝舍利,也只是为了魔门力量壮大,或防止它被白道那些人给毁了,尤其是梵清惠。   忍住动手掳人的心,又闲的太过无聊,祝玉妍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媚人的眼角瞥过楼下街市一处,青衣俊逸,卓傲不羁,倒让祝玉妍想起了另一件事,来扬州之前除了邪帝舍利的事,师尊也催她找人堪破情关了。   天魔大法十八层的情关。   首先,得找一个令自己喜欢的人。   祝玉妍出世以来,看得上眼的人不多,鲁妙子算一个,可惜已经心有所属,祝玉妍也没把握教他移情别恋,另一个便是石之轩。   虽说这人令她看不透,但这样的男人也更吸引人些。   忽略掉石之轩身上的危险感,祝玉妍也不介意与他来段情缘。   祝玉妍向来是个随性又胆大妄为的人,又一向顺风顺水,除了有个叫梵清惠的宿敌之外。于是念头一起,就直接去做了。   石之轩提着一包糕点,走在青石小道上,忽然步子缓缓慢了下来,   一闪身,便躲过了祝玉妍攀上来的玉臂。   “石郎还真是无情啊。”祝玉妍欣赏了一下石之轩俊美的容颜,想找他堪破十八层情关的心意更坚定了。   “我可不记得,我与祝姑娘之间有这般亲密的称呼。”   石之轩嘴角带着慵懒的笑意,暗地里却是将糕点小心地收了起来。   祝玉妍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或是不放在心上,宛如白玉无暇的脸上带着妩媚动人的笑,“过去不这么叫,日后可以这么叫啊。”   “我不介意你唤我玉妍,或是玉儿,妍儿都可以。”   祝玉妍痴缠了石之轩一路,而她那点心思也早就被石之轩看了出来,半点不搭理,   这样冷淡的态度,却反叫祝玉妍对他更热情了起来,男人有征服女人的欲望,女人也有,越是冷漠,越是强大,何况她还是魔门的妖女。   “石郎……”各种腻人的话语从祝玉妍嘴里说出来,却是那般自然。   忽然石之轩停了下来,只顾着痴缠他的祝玉妍以为他动心了,心里一喜,却突然听见门开的声音,   “明月。”石之轩含笑道。 第18章   “明月。”   石之轩那一声明月,正好对应拉开门所见一袭白衣的明月,   祝玉妍见了,一瞬间下意识脱口道,“明月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   石之轩:“……”明明是你主动勾引我,为什么你反应比我大。   江离睁着纯洁的眼眸看她,“那是什么样子?”   总之很想捂脸的祝玉妍恨恨看了一眼依旧含笑的石之轩,就走了。剩下江离和石之轩,她伸出手,“我的梅子糕呢?”   “在这。”石之轩拿出他方才一路小心护着的糕点,含笑道,“现在我可以留下了吧。”   当他在明月阁内突然出现时,问明月,“我也不能留下吗?”   明月犹豫了一下,道:“ 不能,明月阁今日起不留客了。”   客人是不留,但若是任明月使唤,那就不同了。   明月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去给她买包双南记的梅子糕,   明月打开纸包,拈块梅子糕,一口咬下,酸甜可口,她眉眼眯了起来,又展颜笑道,“那我就有个花间派传人任我使唤了。”   石之轩含笑道,“任凭使唤。”心甘情愿。   ——————   回去后不久,祝玉妍就想明白了,石之轩分明是在看她笑话,这个祝玉妍虽气,但很快就抛开了,她更在意的是石之轩和明月的关系。   同为魔门中人,她看的出来,石之轩对明月上心了。   但这对明月却并非是好事。   祝玉妍虽想从明月那里得到鲁妙子的讯息,但却没想过伤害明月,本着为明月好的心思,祝玉妍还是去找了明月。   明月阁虽高手如云,但想拦住魔门此代几乎仅次于阴后的祝玉妍,着实困难了些,而且她不像慈航静斋的人,囿于礼节名声,便是关着门,她也能用轻功飞进来。   为了让明月知道石之轩的危险,祝玉妍连魔门之事也说了出来,“魔门两派六道中,两派说的是阴癸派和花间派。六道则是圣极宗、灭情道、真传、补天阁、天莲宗和魔相宗。”   明月面色微微沉静了下来,“我知道。”   她凝视着园中的一朵海棠花,   祝玉妍心底若有所思。知道魔门内部情况的人并不多,而明月又是何种身份,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祝玉妍又笑道,“花间派传人从来都是翱翔众名花之间,以无情对有情,伤透天下女子的心。”   明月回望她,眸子沉静如湖道,“与我又有何关系?”   祝玉妍一怔,她也看不懂明月是何心思了。   祝玉妍离开后,一个青衣男子从花丛中显出身影来,石之轩。   祝玉妍决想不到,石之轩潜形匿迹的功夫已经到了连她都发现不了的地步,自从接受了补天道的传承之后。   “她说的是真的。”石之轩含笑道。   “我一直知道。”明月凝视着他,眸如秋水,却让石之轩怎么也平静不了,她知道,但却不曾拒绝他的靠近。   明月收回了目光,“你若是因为担心我而留下……”   “谢谢你。”她的话语透着单纯和真挚。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担心你,而不是真的想为你而来,为你而留下。”石之轩望着她。   明月微微笑了笑,对上他的目光,“那我会更高兴。”   或许是慈航静斋阴癸派两大传人都齐聚扬州的缘故,为邪帝舍利而来的武林中人也跟着而来。连明月阁外也多了不少窥伺的视线,   但如明月所说,闭门不留客,将麻烦和无谓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她并没有传信去找岳山,单单是这些人她手上的势力也应付得了。虽说保护她是岳山的承诺,但明月还是不愿欠人太多。   明月阁内,   石之轩持笔为明月作画,一切皆因明月的一时兴起,“听说花间派传人画美人天下独绝。”   明月拉着他的袖子,露出烂漫笑容,“我也想要,还没有人画过我呢。”   石之轩含笑不语,即便在足以软化一切的娇痴下,   明月眉头微蹙,“难道我不是美人,你不愿意画?”   “这天下间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人了。”石之轩轻抚着她的青丝,触及细碎花蕊的坠饰,微凉的感觉却似乎在灼烫着心湖。   明月静坐在那里,如美人隔云端,托着腮的侧颜越发静美,即便是她一动不动,却依旧如明珠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石之轩甚至能清晰看到她鸦翅般的睫羽微微颤动。   但依着对她的了解,石之轩知道她不过是在走神罢了,明明是她固执说要为她作画,但末了,却是她先三心二意了起来。   如石之轩所料,坐了大半个时辰的明月即便见画像未成,也不在意,拉着石之轩去看明月阁新编的舞曲了。   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得她垂怜的,既幸运,又不幸,石之轩自嘲了一声。   “你送来的龟兹胡乐,我看了很久。”   明月粲然一笑,“你绝想不到,我以前也看过龟兹乐舞的曲谱。”   龟兹的乐舞名冠天下,而中原这边善之者却甚少,但明月在邪帝庙里却看到了许多完整的龟兹乐舞曲谱,向雨田告诉她,他初次去长安时,就是随一个龟兹贵族的乐团,这些便是他当时所作。   因有系统在,明月记下了邪帝庙的大量书籍,其中就有这些曲谱,再与石之轩送来的乐谱相结合,明月让明月阁的乐伎排练出了一支全新的龟兹舞曲。   从成千上万的音节找到合适的旋律,不断在系统的虚拟画面上演绎着可能的千百种乐舞,再不断修改。最后编出的舞曲,绝不会令人失望。   群舞壮丽多姿,颇有煌煌之势。   欣赏完后,明月眸子粲然地望着石之轩,似是期待他的反应。   “不错。”石之轩矜持微笑道了一声。   明月眉眼透着飞扬的神采,“我觉得她们跳得好极了。”   毫不吝啬的赞美,仿佛外间的窥视麻烦,一点也没被她记在心上。   有石之轩在的日子,总是没有太无趣,而随着试探无果,又有一层摸不透的势力在阻隔着,一些没什么耐心的势力也都渐渐退去。   “梵清惠离开扬州了。”   石之轩继续描摹着那副未完成的画卷,嘴角噙着微笑道,   梵清惠会离开扬州,那是因为慈航静斋的人传来消息,鲁妙子出现在了陈国。   明月微笑道:“他要是躲起来,谁也找不到他。”   “你就那么相信他?”石之轩挑眉道,话里透着他也不愿去想的酸涩。   明月凝视着他,“我认识他那么久,自然相信他。”   “你不高兴?”她那双眸子仿佛能看透一切,却也直白的让人心动又酸涩。   石之轩重新感受到了少年时初见明月的那种挫败。   明月依旧倚在窗边,和飞来的鸟儿玩耍,白色夹着些许灰羽的小鸟落在窗台上,最后却小心翼翼地走飞到她的手心里,任由着她轻抚着它的羽翼。   她望着手心里的鸟儿,眸子柔和得只想让人久久凝视。   石之轩不禁失笑,连和一只鸟儿,她都能开心地玩上一两个时辰。   石之轩突然明白,和她生气是多么吃亏的事情。   最后,明月捧着鸟儿,将它放飞,似乎这也是同样令她高兴的一件事。   回过头,对上的是石之轩毫无阴霾,依旧洒脱不羁的容颜,“我带你出去可好?”   明月缓缓展露了一个笑容,“好。” 第19章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   画舫之上,风铃作响,层层叠叠飘忽朦胧的白色笼纱幔帐,微风拂过,摇曳飞扬,透过白色纱幔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一阵清扬悠远的箫声自画舫二楼处传了出来。   “你还有会多少东西?”明月静静凝视着,眸子里透着真切的欢喜。   石之轩手里的玉箫转了一圈,含笑道,“和我在一起,你会慢慢知道。”   他知道明月喜欢和鲁妙子待在一起,就是因为鲁妙子什么都会,可他石之轩也不差,身为花间派传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奇星八斗,样样精通。   而且,他是一个比鲁妙子更懂得情趣的人。   和石之轩在一起,总是不会太无聊,明月也是这么觉得。   就像他一眼就看出,明月待在明月阁这么久,早已闷坏了,他仿佛是最懂明月的那个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该来的还是会来,怎么也避不开。   江面上不远处,亦飘来了一艘船,桅杆处却带着魔门的标志。而这里已离明月阁甚远,明月阁的高手也救护不及。   “你怕不怕?”石之轩看着明月笑道,   依旧蒙着白色面纱的明月眉眼微弯,“不怕,若是怕,我就不会答应你出来了。”   祝玉妍立在船头,一袭橙色的衣裙,足以令湖光失色,但她知道,那艘明月阁的画舫里,有个比她更美的少女。   祝玉妍本是不想来的,但碍于边不负之言,不能将师门的话忘得太过。   恰好听说席应有意来试探石之轩,便过来看个热闹,顺便她也想知道,石之轩额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听说明月阁主人是个美人,不知师姐有没有见过?”在她身后的边不负道。   祝玉妍冷笑了一声,“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边不负一愣,“莫非师姐还未查出明月阁的来历?”   祝玉妍不耐得与他多言,“势力复杂,还有霸刀岳山。”   听见‘霸刀岳山’四字,走到甲板上来的席应面色瞬间变得阴冷,他就曾败于霸刀岳山手下,这对于素来心胸狭窄的他而言,是个极大的耻辱。   这时,他们的目标——明月阁的画舫二楼走出两个人,一个是一袭青衣潇洒的石之轩,另一个,却让见着一瞬间忘了呼吸。   “明月妹妹,好久不见。”祝玉妍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便越过江面,轻飘飘地落在了画舫木质的地板上,竟无一丝声响。   明月温声道,“祝姑娘。”   祝玉妍瞧也不瞧石之轩一眼,直接朝明月走了过去。“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明月你还这般生疏地唤我,真叫玉妍伤心。”   石之轩手中折扇一扬,挡在祝玉妍面前,看似温和俊美的眼眸,却不含一丝多情温柔。   祝玉妍微微一愣,“没想到花间派传人风流如许,现在却为我这明月妹妹留了下来。”   这边话尚未完,那边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在下席应,有心请教花间派传人石之轩。”说话的一作文士打扮,硕长高瘦,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的男子。   “原来是为你来的。”明月对石之轩笑道,眼里竟是没有半点担忧。   灭情道传人,天君席应。   石之轩洒脱一笑,收回了扇子,“等我回来。”   “好。”明月眸里似是说不尽的温柔多情,石之轩险些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魔门中人倒不喜欢寒暄多言,直接就在江面上动起手来了,几番缠斗,石之轩凭着一柄折扇就游刃有余,反倒是席应落在了下风。   席应也不是什么磊落之人,眼见要被石之轩逼入死路,急声唤道,“安隆,你还不出手?”   一个面无白须,体态微胖看似只是个普通商贾的男子,其实就是天莲宗莲主,除魔门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一身份,更不知道他深藏不露,修炼的天心莲环也是独步一绝,名列八大高手之一。   安隆虽是笑呵呵的,但也趁着席应与石之轩缠斗之机,一掌袭了上去。   石之轩扬扇一挡,以浑厚的内力将对手震荡开来,令无论是席应,还是安隆,都惊惧于他的内力之惊人。   “天心莲环果然非同凡响。”石之轩微笑道,   祝玉妍紧盯着战局,眨也不眨眼,既是惊叹于花间派武功的不拘一格,又是忌惮于石之轩的深厚内力,竟是不下于她,单单以花间派的功夫难以到达这种地步,石之轩又是如何做到的,   而江离却是在想,不如在这里杀了席应,免得日后他趁岳山重伤不在,杀害了岳山家人。   思索间,一根细如鸿毛的银针在精神力的裹挟之下,无声无息刺向席应的颈部。   忽然身后一掌袭来,江离又被一条丝带缠住腰部往外一扯,这番变故之下,江离心神有差,那银针未刺入席应颈部,而是没入他的后背。   席应一心忙于与石之轩缠斗,未加察觉。   而用天魔带‘救’下明月的祝玉妍,俏丽的脸蛋上仿佛凝了霜,“边不负,你在做什么?”   原来欲偷袭出手掳走明月之人,是边不负。   他虽旁观着战局,不打算出手,但见了明月,却是心思浮动,如此美人,鲁妙子又踪迹难寻,倒不如掳了去,逼的鲁妙子乖乖现身。   祝玉妍阻拦又如何,推出师门命令,她也无话可说。只是边不负没想到的是,他轻视了这位毫无武功的柔弱美人。   他低头看向已经发紫的右手手掌,面带苦笑道,“师……姐。”   祝玉妍一愣,这分明是中毒之象。边不负已感觉到半边身子麻痹,艰难又恨恨道,“是……是鲁妙子的暗器。”   明月也没打算遮掩,露出了藏在衣袖间的暗器,一个极为精巧的小东西。   祝玉妍震惊,鲁妙子的暗器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连她都未有察觉。   她不知的是,暗器虽妙,但有江离的精神力屏蔽,便是先天高手也不会察觉,自然容易悄无声息死在银针之下。   倒可惜了刺向席应的那枚银针,顶多让他真气紊乱,受点重伤。   边不负也没想能从明月这里拿到解药,大半身子的麻痹已让他毫无安全感,魔门多无情无心之人,未必不会有趁他中毒害他的,不假思索之下,边不负不得不退去。“师姐,我先行离去一步了。”   知道边不负的心思,祝玉妍嫣然一笑,没想到还能看场边不负的笑话。   石之轩在两人围攻之下,也尚能分出心神去看画舫,明月无事,他也早有预料,只是已不耐得再与席应安隆二人缠斗下去。   欲一招逼退两人时,忽然一道清正凌厉的剑气刺入,“魔门宵小,岂敢在此作乱。”   是梵清惠,她竟然没有离开扬州,还暗中追踪到了这里。   慈航剑法,有洗涤正气克制魔门功法之效,梵清惠的武功亦是不弱。   先有石之轩,后有梵清惠,能与之匹敌的祝玉妍还未必会出手,眼见陷入死局,席应不多想,为求脱身,朝江中央掷下数枚霹雳子,瞬间炸开了一片,江水汹涌翻腾,惊起一圈白浪。   连带着画舫也失了重心。   明月所站位置正好靠近船边,一个不稳,从船上坠了下来。   几乎同一时间,软丝带缠上腰间,但下一刻就听到丝带被划破,明月也落入一个清香温热的怀抱中。   看着被折扇隔断来的丝带,祝玉妍又气又恼地看向石之轩,而石之轩抱着明月,稳稳落在船板上,衣衫上竟是半点未湿。   坠落之间,明月的面纱掉落,石之轩为她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又为她重新系上。   两目相对,皆是含笑不语。   而那边席应为脱困,甚至还使出了尚未大成的紫气天罗,未料真气引动,反吐了一口血,拼着重伤才仓惶逃去。   梵清惠一袭素白轻衣,足尖轻点,落在船桅上,而她所在江船上的家旗,则是‘李’字。   正是李渊送她而来,听梵仙子说,魔门恐会对明月姑娘出手,李渊立即遣了家族的私船暗送梵清惠。   方才明月险些坠江,他恨不得杀了席应,为逃生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瞧见石之轩护她周全,李渊心中又喜又涩,和石之轩相比,他实在差远了,又何德何能得明月姑娘青睐。   这一番心神激荡下,他甚至忘了击退席应和安隆安然返回的梵仙子。   虽受冷落,梵仙子也不在意,瞥了画舫中石之轩和蒙着面纱的明月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上祝玉妍。   祝玉妍讥讽一笑道,“没想到慈航静斋的仙子也会骗人。”   梵清惠神情淡然自若,“兵不厌诈。” 第20章   画舫小半被毁去,也不知道周围是否还有魔门中人潜伏,李渊不禁心生担忧,高声道,   “明月姑娘,不妨坐我的船回去吧。”   石之轩立在她身侧,嘴角含笑不语,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望向江面某一方向,只见一支比画舫稍小了一些的船只缓缓顺流而来,而船上的人正是明月阁的总管,沈棋。   沈棋垂首道,“明月小姐。”   石之轩先落到船舷上,然后向明月伸出手,明月顺着他的力气,轻轻跳到船上,又回头看了李渊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多谢李公子好意了。”   李渊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不,渊并没有做什么。”   这句话充满了真心和残酷,李渊只能望着明月阁的船只远去,内心只剩下仓惶和无力。   未过多久,江湖上便传出了梵仙子在扬州击退魔门高手的事迹,令这位慈航静斋传人的名声越发盛了起来。   除此之外,石之轩也为人所注意到,主要是魔门和白道,不过二十之龄,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是第二个向雨田。   然而,石之轩没想过做第二个向雨田,或者是慕清流,   他要做的是独一无二的石之轩。   “你会做到的。”明月望着他,微微笑了笑,“你和他们都不同。”   所以绝不会成为他们的影子,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石之轩罢了。   无论是向雨田,石之轩,还是鲁妙子,都是明月所见这世间惊才绝艳之人,也是她攻略BOSS的人选之一。   明月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上,即便是这般亲昵的动作,她却依旧显得纯洁无暇,随意自在。   星光余晖洒下,落在她身上竟显出极度的灿烂。   石之轩因她而失神,也许邪帝在给她取名为明月时,已经料到了有今日,她会如明月般,众星簇拥,谁也挡不了她的光彩。   而他的心,从未有一刻如这般宁静而愉悦。   ————   石之轩又一次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魔门和白道全力追寻下也无果,对明月阁也更加讳莫如深,   那日江上一事传出后不久,岳山便挑了阴癸派和灭情道的数个分舵,追杀的本就重伤的席应更加不敢露面,边不负听说也躲回了阴癸派。   天下第一刀霸刀之名,绝非虚传。   累得祝玉妍到明月这来,又是吐苦水,又是嘲笑边不负和席应。   明月阁又重开了,还有明月新排的龟兹乐舞,倒是出了一把名,龟兹乐舞的不拘一格,热烈随性挺受欢迎的。只是明月依旧深居简出,也很少有人能见她。   祝玉妍也就跑来找明月说说话,她倒是毫无顾忌,也不把当日江上之事当作芥蒂,边不负是边不负,她是她,即便同出一门,也不代表她要为边不负做的事负责。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将她拒之门外了。   但谁让明月与比她更随性自我的人都相处过,而明月,也是个随性自我的人。   “边不负中了毒,听说到现在毒还没全部逼出来,也省得他有时间再妄为了。 ”祝玉妍毫无顾忌地娇笑道,对边不负,她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不过岳山这么一折腾,倒让我辛苦了不少。”祝玉妍又叹了一声,还看向了明月,眼里满是哀怨。   “岳叔叔想做什么,我是不会干涉的。”明月温柔一笑道。   岳山是个好人,对她也不错。   祝玉妍对明月的回答早有所预料,但心中仍是疑惑岳山身为邪派顶尖高手,成名已久,却向来是独来独往,即便是他的结义小弟也相处不久,没想到护明月却护得紧。   思索了片刻后,她又缓缓道,“慈航静斋得到的鲁妙子消息是假的。”   祝玉妍看着明月,眨也不眨,“他是出现在了陈国,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半个月前。”   “鲁妙子真是聪明啊。”祝玉妍也不禁赞叹了一声。   陈国是魔门经营已久的势力,能骗过慈航静斋不奇怪,但同时把魔门的人给骗过了,才真叫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鲁妙子。   明月微微笑了笑,既不惊讶,也不欢喜。   不过看在祝玉妍特意送来这个消息,明月还是送了她到了门外,因为多处分舵被毁一事,身为阴癸派传人的祝玉妍也不得不回去一趟。   来明月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和岳山递个话,若是能抹平了此事,阴癸派也不愿和一个邪道顶尖高手交恶。   可惜,明月却是不愿插手此事。   就像她说的,无论是魔门还是白道的事,她都不会插手,即便惹来了祸患,她也足以应付。   祝玉妍下楼时,瞥过角落中的一桌,娇笑道,“还有一个痴情种子,在等着你呢。”   明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望见了李渊。她听沈棋说过,李渊似乎这几日都来,只是她未放在心上。   四大门阀之一的李阀少主,这个身份连祝玉妍也无法轻易忽视了去,听说现任李阀阀主身体不大好,即将卸任,也让不少人更加注意这位未来的阀主了。但便是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来明月阁,即便连明月一面也见不到。   祝玉妍也不知该好笑还是该怜悯了。   李渊也望见了明月,呆呆的望着,仿佛失了心神。自江上那日后,他便这般神思恍惚,既怕明月心中已有了石之轩,又怕那日他令明月失望。   也不知是前者多些,还是后者深些。   但在明月向他走来那一刻,这些统统被忘到了脑后。   明月望着他,一双眼眸温柔又多情,纯洁而无暇,“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是明月阁没有好好招待吗?”   “不、这里很好。”   在明月面前,李渊总是年轻而羞涩,不是在江湖上有勇有谋的豪杰,也不是沉着稳当的合格少阀主,脑中一片空白,憋了许久,才措好言辞,“是渊的错。”   明月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声道,“和你无关,只是,我不喜欢慈航静斋的人。”   “我也不喜欢魔门的人,白道也好,魔门也罢,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她微微蹙眉,“这或许会很让人奇怪。”   李渊忍不住道,“不,谁都有自己的理由,明月姑娘无需解释。”   他早应该知道的,岳大哥对明月的保护,也说过她身份特殊,他的好意或许是在无意间对明月的伤害。没有人必须喜欢慈航静斋,   她绽放了一个烂漫而多情的笑容,“谢谢你。”   李渊感觉到胸腔仿佛被幸福盈满,所有的阴霾在这一刻消散。   “你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明月略去了一些,李渊也不在意,单单是后面半句话,就足以令他欢喜。   明月声音轻缓,又道,“岳叔叔为我出气的事,我也听说了。”   “大哥就是这样的人。”李渊年轻英气的脸上满是骄傲自豪,仿佛那样做的人是他。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回到门阀内后,不像往日般温和,而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许多魔门的探子,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也尽力打压灭情道和阴癸派的势力。   “岳叔叔待我很好,即便只是为了一个承诺。”明月微微笑了笑,“你与他关系那般好,还希望能多多帮他。”   “我会的。”李渊郑重道,不仅是因为岳山是他的结义大哥,也因为这是明月的请求。   “我知道,你要回去继任阀主之位,还没说,恭喜你。”   李渊却是不觉半点欢喜,待在扬州,哪怕是见不到明月一面,也会觉得满足,甚至还能为她做些事,但回了太原,以历任李阀阀主之例子,都要留守太原,想再来扬州,就不易了。   他心中满是涩然地苦笑了一声,却又不愿在明月面前表露丝毫,他不想让任何事令她烦忧,让那双明亮温柔得让人心动的眸子染上尘埃。   “若有什么事,明月姑娘尽管来李阀找我,渊必全力相助。”   他望着明月,面上满是坚定,心里盈满了对这世上,也是他心中最美好之人的向往憧憬。   哪怕求不得。   ————   熟悉的系统声音响起,“李渊的支线该完成了吧。”   江离微微点了点头,“嗯,应该很快了。”   李渊这条线不难攻略,难的是攻略完成的意义,什么才是攻略完成,百分百的好感,还是愿意付出生命,或是任何代价,还是成为最重要的存在。   又或者是其他。   但江离隐隐有感觉,李渊这条线离结束快不远了。 第21章   攻略任务即将完成小半,并没有被江离放在心上太久,她更在意起精神力的成长了。   富江能力百分之九十五,精神力百分之八十五。   尤其这一年来增长迅速,想来和任务的完成分不开关系。江离又借助系统查看了当时刺入席应体内的银针,因为没打算被人发现,所以那银针并未抹上毒,现在还存于席应体内。   她没有用精神力令那细如毫毛的银针分解,说不定日后还能在关键时刻,致席应于死地。   江离也不再去想席应生死,此次纯属巧合,但却可以作为一个经验,   江离想,如果这个任务是杀人,她应该早就完成了,这样的能力简直杀人于无形。   百分之八十五已经达到这种地步,若是百分之百,那她应该也就不用担心这般逆天的容貌惹来麻烦了,也就是时候换地图了。   江离把明月阁的事务都交给了沈棋,自己专心研究起了精神力,完成任务重要,但保命手段也很重要啊。   主神空间到底还不算太坑,不会让她死在了轮回世界里。   鲁妙子带着魔门白道的人满江湖地遛了一圈,不乏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这样的魔门高手,皆因从阴后口中说出的一句话,“鲁妙子是邪帝向雨田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江离听闻这个消息,都愣了。   这是鲁妙子替她背锅了。   阴后这句话仿佛更加证实了鲁妙子和邪帝舍利有关,哪怕是之前不信邪帝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年轻人手里的人,也有心查探鲁妙子来了。   找鲁妙子的人更多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没寻到鲁妙子的半点踪迹。   阴癸派内,祝玉妍疑惑道,“师尊说的是真的?”   祝玉妍的师尊,也就是现任阴后勾起一抹微笑,“真假已无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全江湖的人都信了,包括慈航静斋的人。”   “一旦慈航静斋的人出手,鲁妙子就会明白他的处境。”   她看着祝玉妍,她最出色的弟子,温柔地笑了笑,“邪帝舍利是圣门之宝,有了它,甚至可以培养出第二个如向雨田的高手,慈航静斋怎么会无动于衷。向雨田既然能将这么大的秘密交托给鲁妙子,鲁妙子也应该知道,邪帝舍利若是落入慈航静斋手中,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被毁去。”   “慈航静斋咄咄逼人,为了保全邪帝舍利,鲁妙子是个聪明人,会懂得投靠魔门。”   祝玉妍点了点头,虽知道师尊说的不错,但却觉得事情未必会如她们所愿般发展。   鲁妙子本人就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变量。   “若是能抓到鲁妙子,就更好不过了。”阴后幽幽叹了一声,或许她就能知道更多的秘密,对向雨田走火入魔而死,她也只是半信半疑。   实在是因为向雨田是一个太可怕的人,也许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作为经历或听说过那段历史的人,感受过向雨田压在魔门和白道之上,令他们难以安眠。   即便他已不在了,他那几个徒弟也因为他的话争斗不休,陷入魔障。   这样一个善于玩弄人心,神秘莫测的人,留下的秘密实在太多。   ————   为了找鲁妙子,都快把武林翻遍了。   没人想得到鲁妙子现在就在明月阁,坐在明月面前为她煮茶,鲁妙子于茶道上亦是精通,连茶叶也是他自己栽种炒制的。   举止间如行云流水,不紧不慢,自有一番淡然闲适之态。   单看他这样子,明月就知道,他在外面过得不算奔波,鲁妙子的确是个无论在哪都能让自己过得舒适的人,因为他会的东西太多。   明月抿嘴一笑,“我听了江湖上的传闻。”   鲁妙子无奈一笑,“倒也不差。”他倒不介意背上邪帝离去前最后所见之人的名声,相反,他更庆幸,保护了明月。   说罢,茶亦好了,鲁妙子轻轻放在明月面前,温柔地望着她,“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明月捧着茶,低头先嗅了嗅,再微微一品,以鲁妙子制酒都用五谷杂粮果品的偏好,他的茶也更简朴许多,而且也不知是怎么制的茶叶,透着淡淡的药香。   “没有,反而更好了。”明月由衷赞叹道。   鲁妙子也未露谦和,并且因为明月的夸赞而更为欢喜了。   明月望着他道,“你的茶艺早已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   鲁妙子温和一笑,“学无止境。”   他的武功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的喜好却是最为广泛,有人曾道他若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武学一道上,未必比祝玉妍,石之轩,梵清惠差。   鲁妙子也不可置否,   明月放下茶杯,微微笑了笑,“但那样,人生又失去了多少趣味。”   鲁妙子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颇为认同地道,“这些就是我的兴趣,我鲁妙子又为何要学别人。”   明月与他相处多年,又怎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鲁妙子看似低调淡泊,只因他不在乎那些武学上的名利,于杂学诸道上的成就进益,   明月欣赏也理解这样的人。   她轻轻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这种时候,依鲁妙子的习惯,便是在外奔波追杀,也是不愿到明月阁来,令明月受其牵连。但却有一个他不得不来的理由。   明月的生辰。   鲁妙子笑得如春风细雨,“我总不能缺席你的生辰。”   “还好,还有你知道。”明月眼眸微垂,恍如画中人,有一种特殊的静美。不过大半年未见,她的容色越发盛了,世间十分颜色,她便已占去了九分。   鲁妙子没有别开眼,温柔而坚定道,“日后,会有更多的人为你庆生。”   明月笑容绽放,眼眸中透着星光。   那一刻,鲁妙子仿佛感受到了时光倒流,初次见到明月,失了心神。   明月道,“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   明月阁一如往常,宾客纷至,轻歌曼舞。   没有人知道,被全武林在找的鲁妙子就在这里,与明月拉着谈天说地。   “我的确去了陈国。”鲁妙子坦然道,对明月,他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很多秘密,很多事情,除了明月,他已没有能再叙说的对象。   “我看过和氏璧。”   “和氏璧?陈国玉玺。”明月也听过它的大名,而它为陈国后主所藏一事,则是向雨田说的。   和氏璧是历代帝皇玺印,来历又秘不可测。普遍传闻谁能得之,可得天下。但鲁妙子去看它,却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单纯地见识一番。   因为和氏璧还是秘不可测的人间瑰宝,似玉却又非玉,最奇怪是它能助长佛道中人禅定的修行,对修练先天真气者更有无可估计的裨益。   与邪帝舍利倒有些相似,鲁妙子就是想以它为参照,看如何能隔绝邪帝舍利的气息。   明月问道,“结果如何?你想到了吗?”   鲁妙子又皱了皱眉,坦然道,“有点想法了,只是还不够妥善。”   “你绝对会想到办法的。”虽不知鲁妙子又是如何想到杨公秘库这样的地方,中间又是怎样的过程,但明月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   鲁妙子也点了点头,“我不会辜负向前辈的重托的。”   魔门的人就失策在这一点上,他们小看了鲁妙子对承诺的重视程度,当初向前辈不希望邪帝舍利为祸人间,鲁妙子就绝对会找一个地方将它隐秘藏起来,不见天日,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直到他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鲁妙子为明月检查了一番她使用过的暗器,以鲁妙子的巧手,所做的暗器是完全适合明月的,轻巧灵敏,连打开暗器都很方便,又能一击致命,明月又练习了数年,边不负会栽到她手上,不奇怪。若非边不负是阴癸派的三号高手,又果断离去,恐怕也送了性命。   “我再为你改进一下。”鲁妙子温和道,对付边不负这样的高手足够了,但若再厉害点,鲁妙子忍不住又担心了起来。   夕阳余晖下,明月托着腮,静静地看他专心改进暗器。   当鲁妙子已经全部改好后,抬头对上的依旧是明月的眸子,温柔又明亮,直直地照进心里。   ————   鲁妙子不仅增强了暗器的威力,还放大了它的伤害范围。以微孔中射出,如疾风骤雨。先天高手也难以躲避,而见过它之威力的,也不敢近明月之身。   至于毒性,鲁妙子又稍稍改动了一下,他知道明月百毒不侵,这些毒也不会伤到她,便刻意研究了些刁钻难解的毒抹于暗器上。   好让明月用起来更加顺手。 第22章   明月的生辰临近,而鲁妙子也备好了他的礼物,□□。   称作□□,却非其材质,而是因为足以以假乱真,恍如真容,骗过世人之眼。   鲁妙子能躲过魔门和慈航静斋的搜寻,靠得便是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工夫。也许学易容的工夫深了,鲁妙子可以轻而易举扮演另一个人,只是江离还未见过。   也没想到他送的礼物会是这个,五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各有不同。   明月戴上一张,先不看镜子,而是望向鲁妙子,“认得出来吗?”   鲁妙子微微一笑,“一眼便认出来了。”   明月微微一怔,只听鲁妙子又道,“面具只是改变容颜,但举止,气质仪态却难改变,与你相处过的人,自然能认出你来。”   何况明月的气质与魅力,举手投足间都与众不同,超然脱俗,更难改变。   鲁妙子送这个给明月,也只是必要时候的权益之举,能应付一时。   明月听了他这番解释,也不惋惜,粲然一笑道,“你送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至少比蒙着面纱要好多了。   到了生辰这一日,鲁妙子还亲自下厨,为明月做了一顿饭菜。   入夜,窗子被推开,一袭青衫,半坐在窗台上,洒脱不羁,不是别人,正是石之轩。   “你就偏不走正门么?”明月眼里盛满了星光,看着他道。   石之轩一笑,“只怕我走正门,就先被保护你的那些人给赶出去了。”   他望着床榻上的人,眸子温柔,连声音也放软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怎能不来?”   明月微微睁开了眼,“你怎么知道?”   石之轩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骄傲,“我总有法子能知道。”   销声匿迹许久的石之轩,却常常在夜里来找明月,不为干什么,有时同她说说话,给她送点新奇的小东西。   除了在第一次稍稍惊讶过后,江离就很坦然自若了,看着暗处守着的护卫小红点没动静,就知道他们没发现石之轩进来。   看来石之轩的武功又变高了。   等她困了,就闭上眼睛睡觉,有时候说了许久的石之轩回头一看,就发现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早已自顾自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   之后,他就再没在明月醒着的时候走过。   “那礼物呢?”明月伸手道,   石之轩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去赏月。”   披上了一件足以将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篷,石之轩揽住明月的腰,从窗台处便飞了出去。   夜风呼呼刮过,明月被护在斗篷里,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不多时,便来到了扬州最高的楼,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过今晚月明星稀,这里空无一人,静谧至极,却仿佛触手就能碰到柔和的月光。   明月也这样做了,“真好看。”她赞叹道。   “是啊。”石之轩望着她,目光透着一丝温柔道,   万籁俱静的深夜里,不见灯火,唯有一轮明月,照拂大地。仿佛天地之间,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石之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该去长安看看,在长安的城楼上观月。”   她转过身子望向他,温柔多情的目光,烂漫而纯洁的眼眸,   石之轩仿佛看到了所有,他能想象的所有,   她轻轻吻上了他的薄唇,一切又被模糊了,月光下,如梦如幻,灿烂至极,也许月光太过迷人,或许又是一场绮梦,无与伦比的绮梦。   -——   石之轩送明月回来时,她已睡着了。   安静地闭着眼,却仿佛是这世上最好的珍宝,石之轩不禁又将她在怀里抱紧了些,她身上是温热的,温柔却让人觉得炙热,他怕她会着凉,一直紧紧抱在怀里,又不断地输送真气,让她的身子变得暖暖的。   单是这样凝视着她的睡颜,心底倏忽间便化成一滩春水般,柔软得不可思议,连石之轩也无法想象。   直到初晓,晨曦微现,石之轩才离开。   明月白日里和鲁妙子学习着易容的小技巧,晚上,石之轩又会来看她。   为了尽快学会易容,明月几乎是捧着面具不释手,睡觉也将它放在枕边。   石之轩从窗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在灯下研究面具的一幕,轻笑了一声。   明月把玩着一张□□,歪了歪头,“鲁妙子说,一个人的脸容易变,气质却难变。”   石之轩微微笑道,“你说的对,脸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气质却很难形成,时可模仿。”   “那如何能做到?”明月望着他道,   石之轩平静又饶有兴味的继续问,“你发现了?”   明月微微点了点头,“我发现,你这些日子气质有所变化。”   一个人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但若是练了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功法就不一样了。   石之轩一撩衣袍就坐在了榻上,“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明月笑了笑,“不会,再奇怪的我都见过。”   一人学了一门绝学想要练到极致,已是不易,而若是修炼两派截然相反,各走极端的武功心法,简直匪夷所思。   这也是他要销声匿迹的缘由,他需要时间融合两派心法。   “我只知道,那会很辛苦。”她虽然修习不了武功,但因为向雨田,见过武学功法也是成百上千,无奇不有。   “我以为你会劝我?”石之轩目光温和道,   明月清亮的眸中透着疑惑,“这是你的武学之道,我为何要阻你?”   石之轩眼眸微闪,“哪怕我因此变成了另一个人?”   明月莞尔一笑,“那我就不认识你了。”   她说的随意,了解她的人却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石之轩眼底微微暗沉,“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在他已经深陷情局,为情丝缠绕挣脱不得,又怎能忍受她轻易忘记他。   “好,我等你。”明月弯了弯唇角。   若是真为了融合功法,拥有了两种性格,那她岂不是要攻略两个人,太亏了。   此夜过后,石之轩就没有再来过了,江离却不是很在意,真是因为有爱意,才会愿意付出。   鲁妙子教会明月不少易容的技巧,本是停留几日便要离去,却不想漏了痕迹,让魔门的人发现他在明月阁。   这下,反倒不好走了。   一时间,忽然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鲁妙子在扬州,即便没有指出明月阁,但知道鲁妙子和明月关系的人,也都猜得出来。   鲁妙子奇怪于是哪里露了馅,明月眼眸微闪,也许是祝玉妍……   还记得,祝玉妍说过的那句话。   或许她一直都在等着鲁妙子回明月阁。   发现鲁妙子痕迹的的确是祝玉妍,不过将消息传出去的却不是她,而是边不负。   “没有我的同意,谁允许你将消息传出去的,况且尚未证实。”祝玉妍一张俏脸冷凝,恍若玉面罗刹。   她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明月一连数日都未曾外出,也没在明月阁显露人前,还未细细追查,就被边不负传得全江湖都知道。   边不负却是不惧,“阴后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为的逼鲁妙子出来。”   祝玉妍冷冷道,“可最好的法子,是活捉了鲁妙子。”   边不负无奈道,“但我们能抓到鲁妙子吗?鲁妙子的能耐你不是没见过,他的奇淫技巧更是数不胜数,魔门的人不知栽在他手上有多少。”   “还望师姐以圣门之事为重。”   祝玉妍一拂袖,“我当然知道,可我仍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法子。”   边不负淡淡道:“梵清惠已经在来扬州的路上了。” 第23章   梵清惠已在来扬州的路上,她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扬州,她小看了鲁妙子和明月的关系,而慈航静斋传来的消息是,魔门众多高手赶往扬州,为的就是鲁妙子。   不说鲁妙子就在明月阁这一消息的真假,单是魔门传出这消息的意图,梵清惠心里已有了猜测。   正是为了这一猜想,她更要先一步找到鲁妙子,否则邪帝舍利落入魔门,苍生恐遭劫难。   和边不负交流失败后,祝玉妍找上了明月,告诉了她三件事,“梵清惠要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白道高手,佛门四僧,和慈航静斋的人将岳山拖住在了山东。”   三个消息都是在提醒明月,梵清惠和她身后慈航静斋对鲁妙子的势在必得。   “这么重要的消息,多谢祝姑娘告知了。”明月的声音清清淡淡,却有说不出来的动人。   她如水眼眸微闪“我原以为第一个动手的人,会是你。”   祝玉妍抬起腕间系着丝带的手掩嘴一笑,清纯中透着妩媚,却没有掩饰她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娇声道,“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可不想让慈航静斋渔翁得利。”   第一个对明月出手,先不说暗中保护明月的那股势力,便是鲁妙子也会和她鱼死网破。   “何况小打小闹,若是伤了明月妹妹,我可是心疼的。”   “不过,我虽不想出手,但魔门也有不少觊觎邪帝舍利的人,明月妹妹可要小心了。”祝玉妍魅惑多情的眼眸间光华流转,不像是说给明月听,倒像是说给藏在明月阁的那人听的。   祝玉妍离开后,鲁妙子便出来了,他论武学境界虽比不上祝玉妍,但明月阁便有诸多他设计的机关暗道,若想藏起来,谁也发现不了她。   可他此时俊秀好看的眉眼却轻轻蹙起,“无论是慈航静斋,还是魔门,都非容易相与的善类。”   明月望着鲁妙子,眸中透着澄澈的光,“你现在走,怕是麻烦了。”   鲁妙子见她,眉头不经意松展开,笑了笑,“再不走,只怕麻烦更大了。”   他不欲拖累明月,将她卷入这池浑水里,那些人要找的是他,他若离了明月阁,明月阁也就清净了。   “你若出了明月阁,只怕就离不开扬州了。”明月轻轻叹息道,让人听了止不住的怜惜,偏偏她却是在担忧某个人。   鲁妙子微微怔愣,忍不住伸手轻抚上明月的秀发,却不消片刻又立刻收了回去,似是怕再多触碰一刻,就再也狠不下心了,   他眼中浮现温暖的笑意,“你不是一直都相信我吗?”   明月唇角微弯。   而今晚注定不会太平,   “鲁妙子,出来吧。”夜风里夹杂着阴邪的笑声,而且还不止一人,   阴后透露出的消息太惹人觊觎了,大到把邪道四恶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也给吸引了过来,试问如果邪帝向雨田死前最后见的一人是鲁妙子,难保他不会知道半点道心种魔大法的秘密。   这四人为争夺道心种魔大法,宛若发了疯似的,听到半点消息,就跟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蚊蚁似的。   这回他们也难得消停,没有一见面就打了起来,但也更表现出他们对鲁妙子的在意,不敢轻易动手,明月阁他们也听说过,不就是被霸刀乐山庇护吗?等他们抓了鲁妙子,逃到天涯海角,霸刀也奈他们不得。   倏地数道黑影从明月阁中飞出,挡在欲闯入明月阁的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面前。   声音沉沉,“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四人中唯一一个千娇百媚的彩衣艳女,也就是魔门媚娘子金环真,吃吃一笑,“没想到小小的扬州也有这样的高手。”   还未曾听说过。   尤鸟倦冷哼道,“再厉害的高手,也是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其他三人也面色不改,在这种时候,他们不介意暂时合作,邪道四恶联手,这世上也没多少人能挡得下。   挥掌间,周围气势一变,而那些宛如黑夜中影子般的高手也丝毫不退,直接迎上了邪道四恶。   交手间,四人面色微变,不似初始的轻视,而是越发小心,连十成功力也用上了,而从暗处出来的黑衣高手越来越多,四人只觉如泥牛入海般,陷入战局难以脱身。   而对方诸人的功法,隐隐有些似曾相识。   连番缠斗下,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虽未受伤,但也半步不得寸入,而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许多人。   鲁妙子在明月阁这一消息本就入了很多有心人耳中,现在一看,连邪道四恶也来了,也更深信不疑了。   远处高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是梵清惠,   她持剑伫立,感受到她气息的四人也都收了手,慈航静斋的人在一边,他们虽不怕,但也不敢拼尽全力白做了筏子。   邪道四恶一收手,那些明月阁的护卫也都退了回去,仿佛只要不犯明月阁,他们绝不出手。   没想到除了霸刀岳山,明月阁的高手居然如此之多,皆在一流境界之内,倒教人不好对上了,梵清惠一双圣洁透着悲悯的眼眸微垂。   但没有人会因此忽略了夜晚中的明月阁,谁让掌握着诸多秘密的鲁妙子就在里面。   “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也只是个会躲躲藏藏的胆小鬼。”周老叹嘲讽笑道。   浑然忘了过去一年,鲁妙子踪迹神秘到全武林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不是胆小鬼。”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仿佛从月中来,“而你们也不是明月阁的客人。”   这世人真有这般的美人,宛如明月在黑夜中光华夺目,熠熠生辉,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出来,   便是一心在道心种魔大法上的四人,也不禁被发间系着金色丝带,蒙着面纱的美人,恍惚一失神。   而下一刻,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金环真瞬间意识到了面前少女的身份。   “是她。”金环真面色微变,惊呼失声脱口道。   而听见她这句话的另外三人,都是怒视于她,好似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金环真也是神色难看。   其他人倒是瞧的稀奇,被明月阁的高手连番围攻,又有慈航静斋仙子在侧,都未退却的邪道四恶,竟因为一毫无武功的年轻少女,而神色剧变。   “我竟不知原来你在这。”丁九重声音也放软了些,似透着尊重的意味。   金环真也讪笑道,“是啊,如果知道……你在这,我们……”   最后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色,尤鸟倦道,“看在明月姑娘的份上,今日是我们四人得罪了。”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的众人见邪道四恶竟几句话便退去了,愈发惊讶又好奇。   邪道四恶是什么人物,连魔门之首的阴癸派也未必给几分面子,今日却在毫无武功的明月姑娘面前主动退避,更不提邪帝舍利一事。   梵清惠若有所思,也不拦尤鸟倦等人离去,拦下只是白费武功。   见那白衣少女欲提灯转身回去,梵清惠出了声,“明月姑娘留步。”   众人提起精神,好奇慈航静斋的仙子会与这两句话便逼退了邪道四恶的明月姑娘有什么话说。   只见露在白色面纱外的那双眉眼,如画般精致,垂眸间便是人间姝色,“明月阁巳时才开,梵姑娘来早了。”   明月阁是本是向雨田势力的人为了供明月取乐搜集的各方乐师舞姬而创建,后江离既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制造一个明面上在武林中的身份,便改为乐坊,供人欣赏歌舞。   也方便拿来作为借口推辞。   然梵清惠不顾她意欲回避的问题,执着道,“明月姑娘应该知道,清惠所为何事。”   “无论为何事,也待明日开门之时再说,明月阁只招待客人。”   也许是富江能力附带的魅力,明明是冷冰冰的话语,听起来却如鸿羽轻雪,柔歌曼声,让人心弦一动。   连梵清惠也忍不住受了点影响,也不再咄咄逼人,凌厉非凡,反倒声音软了下来,“恕我实言,明月姑娘保不住鲁妙子。”   ————   本已远去的尤鸟倦,周老叹等人在一处亭子止步,“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媚娘子金环真忍不住惊叹道。   那个传说中邪帝收养在身边的女孩,明月。   天下间叫这个名字的或许不知凡几,但有这般气质风华,又有邪帝的人暗中保护的,也只有一人了。   丁九重冷眼道,“那样的美人,也难怪邪帝会为她百般筹谋,逼我们发下毒誓。”   邪帝的智计,令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之惊惧,寻常誓言自然困不住这几个心性狠毒之人,但若是与道心种魔有关,也就不同了。   随后一声冷笑,是周老叹,“鲁妙子能替邪帝保管邪帝舍利的秘密,也难怪与她有交情。”   “那鲁妙子……”金环真犹疑道,   碍于邪帝之故,他们不得打扰明月安宁,但鲁妙子此人,他们又势在必得。   尤鸟倦阴毒一笑,“他总不会一直待在明月阁里。” 第24章   明月回到楼里, 却是径直往房间里走,只见气若游丝面色苍白的鲁妙子躺在榻上, 沈棋立在一侧。   “发生什么事了?”她眸里透着担忧, 急匆匆靠近床榻,   立在旁边的沈棋眉头紧缩, “是佛门四僧出的手。”   明月似是惊讶, 又抿了抿唇,“他们如何找得到的?”   鲁妙子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佛门手上有能探测到邪帝舍利能量的东西。”   原来方才那虚弱状态,只是鲁妙子独门的闭目养息调气之法, 但他也的确受了佛门四僧一掌。鲁妙子本欲趁夜里, 悄悄离开扬州, 未料遭到佛门四僧拦截,在沈棋的协助下顺利脱逃,但还是受了点轻伤。   看到明月眸间的担忧, 鲁妙子感觉到一瞬间心就软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所以,他无论如何, 也不能留下来。   明月轻轻叹息,雪白的脸颊格外地动人,“可你受了伤。”   鲁妙子依旧透着温柔的笑意, “小伤而已,你知道的,我医术很厉害。”   “所以在你伤好之前,留在明月阁, 我会保护你的。”明月眨也不眨眼的凝视着他,说出的话却让鲁妙子沉默了许久,复又笑了起来。   “这句话,应该换我来说。”   ————   在明月的强硬执拗下,鲁妙子不得不乖乖留在明月阁里,就住在明月隔壁的房间,喝药养伤。   甚至未免消息走漏,只有明月和沈棋能见他。   而那一的夜事根本瞒不了他人,很快就传遍了扬州,邪道四恶的主动避让似乎更证实了明月阁与魔门牵扯之深,而慈航静斋凭借那可以探测到邪帝舍利的信物,也已经可以确定鲁妙子就在明月阁之内。   那么,对上明月姑娘,也是不得已之举了。   梵清惠叹了口气,心里想的却是即将得罪的那些暗中来自黑白两道,李阀,甚至有晋王的势力。   为了慈航静斋以及武林的安宁,便是些许牺牲,也是理所应当的。   身在扬州的祝玉妍也知道了佛门四僧拦截鲁妙子一事,但邪道四恶对明月的态度却让她惊讶了起来,明月的身份?祝玉妍秀眉轻蹙,若有所思。   有阴癸派的弟子垂首恭顺问道,“少宗主,要不要先回禀宗主一声。”   祝玉妍腕间系着杏色丝带的手一抬,俏眼微闪,“暂且不用。”   随即又笑道,“先去看个热闹,顺便别让鲁妙子手中的邪帝舍利被梵清惠给毁了。”   她倒要看看慈航静斋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   明月阁巳时才开放,外面已有人议论纷纷,因为鲁妙子和邪帝舍利一事,明月阁已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听说明月阁和魔门有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还和花间派的石之轩一起出游,说和魔门没关系也难以相信吧……”   “难怪过去那方毓为明月阁的美人失魂落魄,甚至入了道门,带发修行。”   “说不定,明月阁的主人也是魔门妖女,魅惑人心的那种。”   为鲁妙子和邪帝舍利而来的人不在少数,而更多的是为助慈航静斋的白道中人,天下三教九流,各大高手。像称号为“黄山逸民”的欧阳希夷,大儒王通这样的白道高手也前来相助。   “未免邪帝舍利祸乱武林,我等当义不容辞。”某个正义感爆棚的白道一流高手道,得到了其他人的附议。   梵清惠依旧高洁淡然,微微欠身,“清惠谢过各位了。”   这些人短短几日赶来,不仅是慈航静斋在白道屹立不倒的神圣名声,也有这几年来,梵清惠行走武林间悲悯圣洁的仙子名声。   相比起来,一个与魔门隐隐有所牵扯的明月阁,还窝藏携有邪帝舍利的鲁妙子,的确成了众矢之的。   成为众矢之的的明月阁主人,明月正在厢房床榻前一本正经地注视着鲁妙子喝完她煮好的药,鲁妙子有伤在身,任他医术再高明,也总不能让个病人亲自煮药吧。   在鲁妙子山庄待的那几年,明月也了解了些许这个世界的医理,照着鲁妙子开的药方煮药也不是难事。   外面黑白两道,强敌环伺,这里却是一片安宁静谧,仿佛什么事也打扰不了。   在明月认真又极其动人的目光注视下,鲁妙子只得苦笑着喝完。   他的武学境界也不低,即便不比石之轩和祝玉妍,也是宗师初期的水平,又有邪帝舍利在身边,自然感觉得到慈航静斋的人来了,恐怕其他奔着他而来的人也不少。   “你放心,他们自有我应付。”明月递过一张白色绢帕,让他擦嘴角。   鲁妙子接过绢帕,眼眸微垂,“连累你,并非我所愿。”   明月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依鲁妙子的性格,恐怕会主动出来,即便会让他陷入危局。   “你若是出来了,我就一辈子也不见你了。”   鲁妙子望着明月满是星光的眼眸,沉默了片刻,“好。”   ————   未等明月阁主人露面,楼阁外一道魅惑空灵的声音由远至近,   “慈航静斋这蛊惑人的手段,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阴癸派传人,祝玉妍踏着轻纱而来,不可方物,   论容貌魅力,与梵仙子,竟是不相上下,再一联想到,这位是阴癸派数百年来唯一修炼至天魔秘第十七层的传人。   众人心中更是一惊。   梵清惠却是不惧,她今日已做好了准备,还有佛门四僧助阵,即便不敌祝玉妍,也要毁去了邪帝舍利。   “慈航静斋所为,皆是天下大义。”   “大义,好个冠冕堂皇的大义。”祝玉妍掩嘴一笑,灵动之姿不免让人为之失神,不愧是天魔秘的传人。   她撇嘴道,“直说是来抢邪帝舍利的好了。”   祝玉妍傲然一笑,“我们各凭本事罢。”她可不觉得她会输给梵清惠,哪怕争斗了两三年。   明月阁不过是一年多前建立在扬州的普通歌舞坊,歌舞虽出众,但名声不响,不过因背景神秘又有霸刀岳山,李阀少主相护,而在许多黑白势力那里挂上了号。   今日因鲁妙子邪帝舍利一事,明月阁注定响彻天下,众人心中暗想道,可惜是祸非福,这明月阁主人对鲁妙子倒是在意,不惜对上天下众敌,称得上情深义重。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明月阁二楼处雕花绣鸟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我竟不知,明月阁会有这么多的客人临门?”此声如胜却人间无数,饶是心境坚定者也不禁心神一荡。   “情非得已,还望明月姑娘能出面一谈。”梵清惠语气温和却不失坚定道,哪怕是以胁迫之势而来,她也依旧能做得凛然大义,彬彬有礼。   想来匆匆两面,都未见过明月真容,梵清惠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好奇。   因着梵清惠的话,其他人也纷纷响应,藏头露尾,的确惹人怀疑,或许明月阁真如传闻中与魔门纠缠之深。   “你们想见我?”声音依旧是温柔多情,又烂漫纯洁至极,   令人怀疑,什么样的容颜,才能配得上这天籁之音。   笼青纱的幕帘被挑起,然而所有人再见到走出来的那人真正容颜时,都不会再有任何怀疑,而是忘了呼吸。   今日总算懂了古时幽王能为褒姒一笑倾覆天下了,所谓的祸水红颜,就是她笑一笑,任何英雄豪杰都会心甘情愿为之赴死。   若是为了这等美人,覆了天下又如何。   一个人,可以何等的美丽?这样仿佛被天地钟爱的容貌。   江离垂眸间,扫过了系统面板上的数值属性。   富江能力百分之百,精神力百分之百。   靠一张脸征服全天下是什么感觉,江离现在也知道了。   她微微笑了笑。   那一笑,令几乎所有人陷入了名为明月的绮梦幻局之中,喧闹的扬州湖畔霎时化作一片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成了对美梦的打扰。   对这绝世佳人的亵渎冒犯。   富江的美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穷尽了所有想象的,在看到她的那一秒,仿佛思考都已经变成了一件极艰难,极浪费的事。在人世间存在着的所有意义只剩下凝视她,拥有她,毁灭她。   尽管在江离系统的修正下,使得最后一项不成立,但所拥有的祸水程度也足够惊人了。   哪怕是见过明月数面的祝玉妍,也在那一刹那失了心神,险些沉沦。   如果有人在那一刻动手杀她,她一定毫无防备,但这是不存在的,因为见过明月的人,都不会在意其他的事。   梵清惠叹了口气,也是除祝玉妍之外第一个醒过来的人,她终于明悟了李渊的话,这样的容貌,让人为她舍生忘死,简直易如反掌。   连她这般信念坚定清心寡欲之人,也心中舍不得伤害对方。   但对师门的忠诚以及信念终究是占据了上风,梵清惠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众人深陷的沉静,“敢问明月姑娘……可否告知鲁妙子所在?”   此言一出,不禁惹得回过神的众人下意识望向梵清惠,目光透着苛责和隐隐的怒意,梵清惠心中苦笑,最无往不利的武器,却成了对付自己的工具。   “他不在这里。”   清清淡淡的,仿佛最理所当然的至理,当她那温柔多情的眼眸凝视着你说话时,谁也无法生出任何反驳质疑来。   连慈航静斋的仙子,在这份光华下也失了颜色,仿佛被贬到了尘埃。   梵清惠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今日之事无果而叹,还是为自己信念不坚而叹,最终化为一句话,“是清惠失礼了。”   已经提前别开了视线的祝玉妍心中倍感愉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梵清惠吃瘪呢,哪怕因此受到师尊问责的后果,也不被她放在心上。   她还看到好些白道高手连手上的剑和折扇掉了,也未察觉呢,连佛门的秃驴也只会闭目念经了。虽然她身后的魔门高手,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以她这明月妹妹的魅力,若她是男人,说不定也会爱上呢,祝玉妍娇美一笑想道。   那一日最后,鲁妙子和邪帝舍利的事都不了了之,似乎白道和魔门难得的这般大架势,却落得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也没有人对毫无结果的结果而感到失望,因为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同样毫无意外的是,天下第一美人之名不胫而走,饶是慈航静斋的仙子和阴癸派传人也是黯然失色。   见过明月真正容颜后,不少豪杰即便回去了也是神思恍惚,失魂落魄。   在恍若天女的美丽面前,他们才会觉得自己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凡人而已。   而慈航静斋阴癸派这等向来出产优秀女弟子的门派,受到的震动更大。   帝踏峰,慈航静斋。   现任斋主得到爱徒梵清惠的传信,微微蹙眉,“可查出明月身份来?”   负责情报的弟子回报道,“暂时未查出,只知道她和岳山、鲁妙子关系密切,邪道四恶似乎知晓些许,却未曾吐露。”   斋主沉默片刻后,微微叹息,“可惜了她非我静斋弟子,恐怕阴后也在后悔没能将这么适合修行天魔秘的女子收入门下吧。”   如此容貌气度,还有与无论是慈航剑典,抑或是天魔秘都极为相契合的根骨,若是当初被她们先找到……   阴后的确很气,哪怕慈航静斋功败垂成,又没得到什么好,也让她高兴不到哪去,单是见过明月容颜的弟子的,连功法心境都受到动摇,也足以说明明月的美,到了什么地步,   这样的容貌,若为她阴癸派的人,慈航静斋又如何能赢得了。   可惜后悔莫及,相比起慈航静斋斋主,阴后对她的身份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反倒更为泄气,单是明月身份背景的复杂,便轻易动不了她,如今更是难上加难。   鲁妙子一事,也仅有一次。   足以颠倒众生的美,又会令这天下加入多少变局呢,阴后眸中晦暗莫测。   ————   惊鸿一面后,很多武林人士为再见到那倾城美人,驻留亦或是守在了明月阁。但他们却不知道的是,明月已不在明月阁里,而是和鲁妙子走了。   富江能力达到满值,也是精神力圆满的一刻,江离表示十分愉悦,并决定换地图,在明月阁能刷到的BOSS已经差不多了,能完成的攻略支线也只有一步之遥,是时候改去其他地方了。   总而言之,还是满值精神力给江离带来了相当大的底气,哪怕没有向雨田的人保护,她也可以随处浪了。   所以抱着明月阁接下来一段时日里会很有很多人纠缠为理由,拉着鲁妙子趁白道魔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跑了。   鲁妙子的态度,自然是宠溺一笑,拒绝无能。   自从明月极为坚定地保护他哪怕成为众矢之的之后,他就对明月的一切想法,毫无理由的全部接受。   虽然过去他对明月也是无法拒绝。   只是程度更深了而已。   明月阁一事带来的后续影响还是很深的,比如同梵清惠一同前来的白道中人在事前事后对慈航静斋的态度,虽谈不上大变,但也冷淡了些许,抑或是他们还没心思去理会慈航静斋。   更是因为参与了胁迫一事,而感到羞愧。   那样的女子,即便伤害也会觉得深深的罪恶感。   再者,岳山摆脱了慈航静斋的人,赶到明月阁时,发现明月已不在了,还未等其他驻留在明月阁的武林人士意欲上前结交,以求能再见明月姑娘一面。   岳山却依旧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但听闻在山东拦截霸刀岳山的那几个佛门中人,非死即伤。   慈航静斋还因此得罪了新任李阀阀主,李渊,仿佛过去和梵清惠的交好一笔勾销,甚至特地寄信而来,称“此事,渊记下了。”   梵清惠微微叹了口气。   ————   和鲁妙子同行的一个好处是,万事不用担心,明月打心里觉得鲁妙子是个很神奇的人,在他身上你看不到一丝被追杀奔波的气息,他闲情悠然的像个游历江湖的散人。   他本就是这般低调内秀之人,若没有邪帝舍利一事,他怕是要一直隐世研究他的那些杂学爱好下去了。   如果说不是为了鲁妙子这般万能,能将一切都安排的舒适又惬意,江离才会和他一道离开,系统也不会相信的。   交个什么都会的朋友,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走时,明月信誓旦旦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没有人会讨厌你这样的麻烦。”许是伤好了,心情又不错,鲁妙子也同她开起了玩笑。   “那也就是说,你不讨厌咯。”明月眉眼弯弯,眸间的碎光仿佛盛满了阳光般。   一颦一笑,依旧直击人心。   鲁妙子唇角微弯,视她为珍宝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她是麻烦。   从江南跑到江北,明月非但没给鲁妙子添麻烦,反倒为他挡去了不少目光,谁都知道鲁妙子独来独行,又怎会与人结伴。   更没人想得到,在扬州一待就是近两年的明月,就这么轻飘飘的抛下所有事和鲁妙子一起游历各地了。   明月还兴致勃勃同他一起谈论邪帝舍利的安放之处。   因为佛门有能探测到邪帝舍利能量的东西,而舍利又有蛊惑人心之效,鲁妙子还真不放心将它暂时放在某一处,而是一直随身携带。也正是因为他行踪诡秘,白道和魔门都难以寻到邪帝舍利。   看着她飞扬的眉眼,熠熠生辉的笑容,鲁妙子心湖仿佛被暖阳照过一般,快活又安宁。   未免惹来其他麻烦,明月戴上了鲁妙子送给她的人.皮面具,非常普通的一张脸,还似模似样地扮成书生。   有鲁妙子帮忙,伪装得倒还有几分像,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全身易容的精妙。   一路走来,也没有人认出来,这位如今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有时在某个地方停留歇息时,还能听到周围人谈论起那日明月阁一事,还有天下第一美人,但明月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好似他们谈论的是别人一般。   她的目光落在别处,心里装的也是别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令鲁妙子希望过得越慢越好,但他的理智提醒了他,会有结束的一日。   江离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故作不知。   所以在靠近长安的一处小镇外,江离毫不意外地在系统上看见了某个BOSS红点的靠近,石之轩。   瞬息移动的速度,不消片刻,石之轩已出现在了明月和鲁妙子的视线里,一袭青衣潇洒,容色平静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风轻云淡又令人捉摸不透。   江离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血条,增长的速度常人果然难以相比。   石之轩也一眼就认出了明月,即便她已假扮成了另一个人,他总能认得出来,有些东西早已烙在了骨子里。   那样一双令人只想久久凝视的星眸,这世上只有明月才有。   他看也不看鲁妙子,淡淡道,“我去过明月阁,但你不在那里。”   明月莞尔一笑道,“我说过,我想去很多地方。”   若她喜欢一直待在明月阁,就不会离开石屋了,那样的地方只能留住她一时,却留不住她长长久久。   她望着石之轩,眼眸清亮又温柔,“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邪帝舍利?”似乎明月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了。   “你怎知我是为了邪帝舍利,而不是为你而来?”石之轩微微一笑,却似乎透着苦涩的极浅的弧度。   即使有面具覆在脸上,明月的惊讶神色依旧是显而易见,甚至侧过头去看鲁妙子,拉了拉他的衣袖。   两人怎会看不懂她的意图,却没有人说话,但内心却有着同样的念头,邪帝舍利怎会有她重要。   鲁妙子心底一软,最后道,“你和他走吧。”   至少比在他身边,来的安全。   鲁妙子知道,石之轩是不会伤害她的,相反,他会好好保护她,因为石之轩看明月的眼神,同他一样。他也知道,在明月阁,每夜来看她的人,是石之轩。   或许这样,他才可以放心,他要去的,还有很多险峻荒芜的地方,   想到还悬在系统面板上未完成的攻略支线,江离瞬间就在心底做好了决定,“好。”   准确来说,她没有阻止鲁妙子的离开。   等鲁妙子走后,明月看着石之轩的眼睛,告诉他,“我原本还想同他一起游历天下的。”   石之轩微笑地看着她,“我带你去,也是一样的。”   明月久久凝视着他,久到石之轩都觉得下一刻他会忍不住将明月拉入怀里,紧紧抱住不放开。   她开口了,声音依旧极为动人又清柔,“那你要很厉害才行。”   石之轩含笑望着她,“我会做到的。”   石之轩唤来了一匹马,毛色雪白,看起来温顺又健壮。明月抓住缰绳,自己骑了上去。精神力的用处比她想象的还多,比如身下的马比方才看起来还要安分。   石之轩接过缰绳,未上马,而是在前面牵着走,   “我听说了,天下第一美人的事。”   “哦。”明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似是出奇的漫不经心。   石之轩微笑道,“你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名头。”   明月歪了歪头,眼眸里清澈含笑,“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你呢?你喜欢么?”她望着他,笑靥如花。   石之轩轻笑了一声,然后眼底瞬间化为一片春水,柔软的不可思议“我只喜欢,明月。”   ————   从东门入了城,一个青衣卓雅,气度翩翩的年轻男子牵着匹雪白的马,而马上则坐着一个清瘦看上去平凡普通到不起眼的书生。   那书生论衣着,论气质与牵马的公子相差太大,偏偏青衣男子却仿佛一副怡然自得效劳鞍前的模样,不禁引起了路人的注目。   骑在马上的书生轻轻打了个哈欠,“我累了。”   石之轩嘴角含笑,却是牵着马停了下来,抬头望她,“我抱你走。”   明月略微思考了一下,“好。”她松开了缰绳,落入石之轩准备好的怀抱里,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埋入他的怀里。   “我们很快就到了。”石之轩将外袍披在她身上,温声道,   明月轻轻嗯了一声,也不问他去哪里,闭眼就睡了,石之轩知道,只有当她累极睡着的时候,才会这般乖顺得不可思议,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真正觉得,明月就在他身边。   两人之间的举动亲昵而熟稔,丝毫不顾周围目光,旁人见了却是咋舌,未想这青衣公子看似风姿出尘,偏偏是个好男风,而且断袖的对象长的瘦弱干瘪,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却有人认出了这是花间派传人,暗暗跟上去。   但和已将专擅刺客一道的补天阁心法修习至臻境的石之轩相比,那简直是班门弄斧了,他只是稍稍揽紧了怀中的明月。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跟踪的人已失去了石之轩的踪迹。   而石之轩也已进入了一座华贵堂皇,却又不失古拙清朴之气的宅院里,   “公子。”一管事样的老者迎上来,瞧见他怀里的瘦弱秀气的‘书生’,心中微微惊奇,却不多言。   他怀里的明月惺忪着睁开眼,抬起头,望了望四周,因她的动作,本就绑着不紧的方巾掉落,一头柔软美丽的青丝如瀑布般滑下,极具惊艳之感。   管事老者连忙低下头去,更是不敢再看,心道,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假书生。   触及那墨色亮丽的发丝,还有滑过指间的细腻触感,石之轩眸色微暗,“我们到了。”   明月好似还未睡醒,迷蒙柔软地轻应了一声,许久后醒过神来,   “这是我在长安的住处,裴府。”   石之轩也未瞒她,带她一路穿过长廊小桥,来到一处庭园。   “裴府?”据明月所知,长安只有一个裴府。   “这里也可以看到长安的月亮。”他温柔又细心地为明月挽起秀发,用青色的发带缠绕,顺带为她解下了面具。   尽管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的第一眼时,还是忍不住呼吸微微一滞。   他想,那些人看见她时,肯定不会好到哪里。   这样的美丽,令人毫无反抗之力。   石之轩牵着她的手走进屋子,这里的一应布置都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备好了此处,因为与明月在明月阁的闺房极为相似。   相似到每一处细微的地方。   明月坐在柔软的席上,看到案桌上放着的一卷画,她拿起一看,“原来你还未画好。”   那画卷上,正是在明月阁时应允的半卷画像。   “堂堂的花间派传人,也不过如此。”她回望向石之轩,莞尔一笑。   石之轩坐到她身旁,陪她一起看画,他轻声道,“花间派传人擅画艺,尤擅美人画,但唯独一人画不好。”   “因为只有当心是澄定清明时,才能把神态风情观察地如此细致入微,然后精心勾勒在纸上。”   “可在你面前,我很难心无杂念。”石之轩望着明月,眼里透着的情意仿佛都要漏了出来。   明月微微笑了笑,那一抹笑犹如柔软的霞光,她伸手抚上石之轩的脸庞,认真地凝视着,“那你更要一笔一笔细细的画,将我画入心中,这样才能画好。”   石之轩静默中又含着叹息,“那你要待在我身边久一点才好。”   明月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温柔多情地笑着。   ————   之后的一连数日,石之轩都如明月所说,一笔一画如同刻入心中般描摹于画上,令他无奈的是,当他作画时,明月总喜欢待在旁边,看着他。   令他作画的难度又难上加难。   近的几乎可以嗅到她发间的清香,石之轩没忍住停下笔,望着她,微笑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只会让我分神。”   明月半侧过腰,如玉般的手腕托着腮注视着他,闻言,眸子清澈含笑道,“那是你心性不坚。”   石之轩唇角微弯,有一丝浅浅的苦笑,却难以反驳。   为了她,他放弃花间派极于情而破于情的宗旨,明月是他的心魔,而这样的心魔,他舍不下,也不愿舍。   石之轩的画终于完成了,明月也很喜欢,莞尔笑道,“不会再有比它更好的了。”   石之轩带明月在裴府里散步,她这几日都惦念着石之轩答应过她的画像,还未想过出去看看长安。   裴府挺大的,仆人却不多,除了第一日那管家老者之外,其他甚少见到,清净得不像寻常世家的府邸。   “这的确不是裴府的主宅,只是裴家为裴矩在长安设的私宅。”   石之轩轻抚着明月的秀发,却漫不经心地道出了一个秘密,“别人即便知道我在这,也只会以为我与裴矩有故,借住而已,却不会知道,我就是裴矩。”   明月静静聆听,只听他缓缓道,“我幼年时,便遇到了师尊慕清流,从此便是两个身份,花间派的石之轩,裴家的裴矩。”   石之轩大多时间在武林中游走,也准备了一个假裴矩帮他应对族内,世家之事。   这本是除他师尊之外,无人得知的秘密,但他却没有要瞒明月的意思。   明月并不惊讶,除了她早在原着中便知道石之轩就是裴矩一事之外,有其他身份这种事在魔门不足为奇。   “那你呢,你的过去呢?”石之轩温柔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我想知道你的事多一点。”   再多一点,至少不会那么虚无缥缈得仿佛怎么也握不住。   明月眉眼弯弯,露出一抹姝丽的笑意,“我的过去?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跟在向叔叔身边了……”   看着明月眉间挥之不去的眷恋之色,“你在想他。”石之轩忽然道,   明月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嗯,我想他了。”   ————   深夜,云影散尽,皎月才出,   一道人影立在床榻前,久久注视着投在幔帐上的窈窕美好沉睡的影子。   当他要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却醒了。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挑我睡觉的时候来,又不等我醒来再走。”   她掀开纱幔,清寒的月光也落入床上,映在她比月光还要美好夺目的脸颊上,   来人微微叹了一声,却并不打算忍下心中的冲动,只问了一句,“你真要我留下么。”   明月歪了歪头,她只着轻薄的亵衣,姣好到足以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身形也露在外边,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石之轩怎么会忘记那句话,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都无法不冲动的。   “自然算数,对你说过的话,就没有不算数的。”石之轩拉过明月的手,转身就将她压在榻上。   这样亲近的距离,连甚至她如鸦翅轻颤的眼睫都瞧的一清二楚,乌黑的秀发散在榻上,衬着比雪还要白皙的肌肤,也不知谁迷惑了谁。   石之轩眼底染上暗色,声音也不经意带上了些许蛊惑,“人世间的多姿多彩,还有情爱。”   明月清澈的眼眸染上了几分迷茫,仿佛透着懵懂,“情爱么?”   “我来教你。”石之轩却已欺身吻了上去,一旦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他石之轩从来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人。   同一瞬间,系统提示声响起,BOSS石之轩攻略完成。 第25章   一夜过后, 长安晨曦初显,   而明月却离开了裴府, 闲庭信步走在长安街头, 却不是来之前那副书生打扮和人.皮面具。而是又戴上了曾经的斗笠白纱,   至于被她抛下的石之轩, 缠绵时答应的话怎能当真呢, 明月莞尔一笑,能令人无比倾心的笑容被尽数遮掩在了白纱下。   其实早在石之轩吻上那一刻, 攻略支线完成的提示音就完成了。   之后算是顺势而为吧。   石之轩是个很懂情趣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时日很快活, 但任务还未完成, 明月只能很惋惜地离开裴府了。   下一次见面再说吧。   有系统和精神力的辅助, 想要不动声色离开裴府,对明月来说不要太容易。她也不介意在石之轩面前暴露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反正她的确不是那么单纯无害柔弱之人。   这里大隋的国都, 比起‘大兴’这个名字,明月更喜欢过去和将来更为人所知的长安。   长安方好。   任务已经完成了几乎一半, 在长安也有明月阁的联络点,明月也不急着去找,而是悠闲地在欣赏长安的风光, 此时的长安已初显峥嵘繁华。   一驾贵气不凡浩荡的马车驶过,帘幕低垂,坐在车内本半闭着目歇息的锦衣男子,在风吹开幕帘时, 掠过的一丝白影,让锦衣男子睁开了眼。   明月在走到一处胡人摊前后,看了几样小玩意,正欲转身走时,就被四名身着劲装的侍卫拦了下来。垂首不敢直视,只沉声道,“明月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   马车一路驶向了晋王别院,派出侍卫相请的正是晋王杨广,在街上偶然一面,即便戴着斗笠面纱,杨广也相信,他绝不会认错。   没想到明月竟然来了长安,这让他心中又惊又喜。   月下的惊鸿初见,扬州太守府的错过,即便时隔两年,心中对明月的悸动却仍未消失,反而在再见到佳人时,更深了。   在这份不忍亵渎的美丽前,杨广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明月先开了口,“大隋晋王杨广。”   声音清淡缥缈,有着说不出来的动人心弦。   “未曾相告,便将明月姑娘请来做客,是杨广之过。”杨广眼中透着深意,微笑道,他的礼节做起来也是完美无缺,论皮相,即便是未来有着暴虐昏庸之称的杨广,也是极好的。   “大隋晋王杨广,我想没有人会不知道。”明月轻声道,这里虽是别院,但进来时的每一处都有晋王府的深深烙印。   “看来,我与明月姑娘终究是有缘分的。”杨广注视着明月,眸间闪过一丝温柔的迷乱。   明月微微侧首,眸间浮现幽宁静美的波光,似是不懂他话语中的意思,却有温柔又纯洁的什么也没问。   既然是请来做客,杨广也做好了准备,长安城有名的技艺人,珍奇的玩意花卉,甚至宫中异宝等等,都送到了这里来供她欣赏,此外还有征战诸国得来的战利品。   对明月也是以礼相待,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   除了第一日还有她在长安街头看过的东西,也都被杨广买了下来,送到了别院中。   杨广只温和笑道,“是属下为明月姑娘着想,自作主张罢了。”   明月能有什么反应,以她的人设当然是毫不在意了。   若不是系统面板上还挂着杨广的攻略支线已经开启,以及杨广从未提起过她何时离开,江离恐怕也要以为杨广对她是谦谦君子了。   但也是出人意料的有耐心。   因着晋王在朝中的事务也很繁忙,能每日来别院已是不易了。令明月意外的是,杨广还曾温声问过她,她在这里的消息可要让别人知道。   杨广似乎脑补了什么,明月突然出现在长安的缘由。   明月想了想,没有解释,却还是摇了摇头,她可还记得光是长安有一个以裴矩身份行走的石之轩。虽然她用精神力伪造了她已离开长安的假象,但能骗到石之轩,或是能骗多久,明月就不敢肯定了。   杨广属于正好碰上的未攻略完成BOSS之一,她才会答应来,否则她要走,那些侍卫也拦不住她。   待了几日,明月突然意识到,杨广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杨广的想法很简单,明月岂是一般的美人能相比的,而只有身心都属于他,才是真正的征服,这也是杨广的骄傲。   他懂得伪装隐忍,便是装一个孝子贤臣都伪装了十多年,骗过了他的好父皇好母后,甚至那个愚蠢无能的兄长。   为了能得到佳人,他不介意伪装得更深一点,更完美一点。   若是能令明月爱上他,那才是最大的满足。   他能给予明月的,也是旁人给不了的,哪怕是将来贵妃皇后,他都舍得。   杨广想的很美好,在问过明月后,杨广没让一丝消息走漏出去,还让他的心腹亲将把守在别院外,照看明月安全。   日光微熏,花香淡淡,   白衣美人微微倚在桥栏上,如墨的青丝由玉簪挽在一侧,光是侧颜,已是清丽绝伦,动人心魄。   其他侍女远远站在桥头垂柳处,未敢靠近,因为她们知道,明月姑娘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所以即便主子吩咐她们好好照顾明月姑娘,不要让明月姑娘不开心,她们也是无法。   杨广一进来,看到便是这样惊艳的一幕。   即便是知道明月姿容绝世,但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心。   这样的美人,才足以与他相配,坐拥天下江山,杨广忽然生出自信而霸道的笑意。   不知是看水中的碧荷金鲤太久有些出神,明月一转身,似是不知被何时靠近的杨广惊住了,往后一退踩住卵石竟有些往后倾倒。   却被杨广揽住腰身,那轻柔的触感,令杨广也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但他不忘说一声,“明月姑娘小心。”   待站稳后,明月轻轻从杨广手中挣脱,“多谢晋王了。”   面上无一丝寻常女子会出现的羞赧,依旧清淡如云,但在杨广眼中却比千言万语能表达的还要动人。   杨广微微一怔,瞬息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别开视线,望向那些侍女,“明月姑娘是本王的客人,可是你们能怠慢的?”   众侍女皆跪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别看晋王杨广在外温和谦逊,但对下人管教极严,旁人还称赞他贵为皇胄,却能约束家仆,极为难得。   明月却是轻轻蹙眉,出声道,“是我的错,与她们无关。”   倒未夹杂些什么愧疚歉意,而是平淡地叙述出事实罢了。   那些侍女倒没想到,这些天来,几乎不与她们交流的明月姑娘会愿意为她们说话。   杨广倒是脸色稍稍缓和,他也不会反驳明月的话,温和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罚她们了。”   “我听说你喜欢胡乐,今日我请来了龟兹国的歌舞团,也许你会想看。”   明月微微颔首,杨广的神情越发温柔了起来,“待用过饭后,我就带你去看。”   待明月身影离去后,杨广低头望向右手,掌心正垂着一根柔软却又极其漂亮的发丝,正是接住明月时不小心遗落在他手上。   杨广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待欣赏过龟兹国的歌舞团的表演后,明月还很有兴致和歌舞团的领导者交流了一下龟兹舞乐。   她还没忘记她还有明月阁呢。   显然对方一方面没想到中原还有人对龟兹舞乐如此了解,一方面也慑于明月的姿容,初始讷讷不可言,后面才说的越发顺畅了。   走时还道,“没想到中原还有这么美的姑娘,果然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这样直白的话不禁令明月莞尔一笑,瞬间一室之内恍若明珠生晕,满堂生辉,众人都呆住了。   几个歌舞团的人还喃喃说起了龟兹语,似是赞美惊叹。   杨广命人带歌舞团的人出去,也不会让他们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半个字。   他看着明月,怔怔了许久,才微笑叹气道,“原本我还准备了一样龟兹国的珍宝,龟兹国王进贡的翡翠,想给明月姑娘看,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明月望向他,一双眼眸温柔多情,又不失烂漫纯洁,似是疑惑不解,却娴静清柔的令人怜爱。   杨广微微笑道,“因为它的光彩远远比不上明月姑娘。”   明月听了却有不同的想法,歪了歪头,有着别样的美丽,“死物怎能与活人相比。”   杨广眸中浮现奇异的神采,骄傲与微笑,“论天下奇珍异宝,当然以和氏璧为贵。”   他又望向明月,目光中似有无限情意,“恐怕也只有和氏璧这样的珍宝,才足以与明月姑娘相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月:总感觉麻烦要来了   ~ 第26章   自那日之后, 杨广就换了副态度,表露情意不要太明显, 但这却一点也让明月高兴不起来。   系统不解问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心想要攻略我,而不是我攻略他啊。”江离叹息道, 不禁露出了一个感伤的微笑。   杨广看似温良如玉, 实则控制欲极强,骨子里自负又霸道, 而且是志在天下的王者霸道。   明月也可以装作.爱上他一般,引他入情局, 但却非她本意。   所以当杨广对她说, “我心慕姑娘已久。”   明月婉言拒绝了, “我不喜欢你。”   即便说着拒绝的话,却也是那么的婉转动人,杨广微笑, 笑的君子端方,但衣袖下的手却快掐出了血痕来。   “明月姑娘不必这么快拒绝本王。”   总归来日方长, 杨广眼底一片暗沉。   杨广打算徐徐图之,江离却不打算和他玩下去了,她向来不喜欢将主动权放在对方手中。   江离对系统道, “我们该走了。”   说的毫不犹豫,潇洒干脆。   ————   也不知是否上天也帮她,慈航静斋的人找上了晋王杨广,大隋皇帝杨坚本就是受慈航静斋支持, 和帝后宠爱的贤王杨广保持往来,也属正常。   杨广对慈航静斋的人倒是意外的冷淡,任谁的行踪受到他人窥视,都不会感到太高兴,何况他还是大隋晋王殿下。   “梵仙子不在晋王府等我,怎么寻到别院?”   这一声梵仙子,听得却是虚伪至极,透着凉薄,代表慈航静斋而来的自然是传人梵清惠,如今声势足以与太子杨勇相匹敌的晋王杨广,值得静斋传人亲自一见。   梵清惠心性极好,不以为意,淡然温和道,“晋王又不在晋王府。”   慈航静斋在大业的探子说,晋王杨广这几日来未回过晋王府,除了上朝,留宿在军营,竟每日都到别院处。   军营这地方,便是她身为慈航静斋传人,也不便入内。   也就只能来这别院寻杨广了。   “攻打陈国之事关乎天下一统,还望晋王以大局为重。”   晋王杨广,也是此次破陈的征南大元帅,而陈国兴亡也是慈航静斋与魔门之间的博弈,梵清惠也非常上心。   也更不希望晋王与太子在此事争执太久,误了破陈的时机。   ————   杨广送来别院的很多华服珠玉,即便明月从未碰过,他也依旧送的乐此不疲。   明月走的时候,亦未带上。   “梵清惠来了。”明月看到系统探测到的近距离内的出现的红点,微感惊讶,但步履却未停过。   即便是梵清惠,也拦不住她离开。   “明月姑娘。”一个面容白皙,英姿俊挺,一双眼眸深邃身着盔甲的青年,见到她出来,视线很快低了下去,心生疑惑,晋王殿下明明叫他们加强了看守,明月姑娘怎会出来,身边还没有一个侍女。   尽管疑惑,年轻的将军还是尽忠职守,垂首拦下了明月。   “还请明月姑娘不要令我们为难。”   他想的很好,从这些日子看来,明月姑娘显然是晋王殿下放在心上的人,最好不要太过得罪,好在听里面的侍女传言,这位明月姑娘性子柔善温和。   虽年轻但自幼长于门阀中,青年却不失心思深沉,懂得利用对方的温柔达到目的。   却不想,明月望着他,忽然道,“你叫什么?”   青年喉咙微微动了动,头似乎更低下去了,“臣,宇文化及。”   难怪引起了系统的提醒,是个重要人物,但不属于可攻略BOSS,明月心里微微摇了摇头。   问了名字后,她又不说话了,还不过二十之龄的宇文化及显然还没有日后的狠冷无情,震慑人心的霸气,下意识感到紧张了起来。   可是他说错话了?   他压下心中妄动的念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一点,“还请明月姑娘回去。”   明月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拦她的宇文化及竟无措地退后了两步,似乎有些怕碰到她。   “明月姑娘。”宇文化及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眼,正好对上她温柔静美又几欲动人心魄的目光,   “我要离开。”   仅仅是一眼,仿佛被迷惑了似的,毫无抵抗之力,宇文化及呆在了原地。   等他再回过神来,已不见了明月姑娘的身影。   他心中生出战栗,这样的美丽,实在是太可怕,却又忍不住沉沦,想要永远沉沦下去。   华堂内,   梵清惠心中微微叹气,有些没想到这位晋王殿下这般难缠,半步不肯退让。   论实力,太子杨勇的确差了不少。   杨广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实则也恼怒,慈航静斋之人伸得这般长,若非父皇看重慈航静斋的势力,大隋要天下一统,还要和慈航静斋斡旋,他怎会有耐心与她虚以委蛇。   一个素白衣裳气质圣洁不凡,心中凛然,一个看似温润如玉美仪容,实则寒彻绝狠。   这时忽然有人匆匆进来,“殿下。”   神情透着紧张惊惧,见有客在,那人只暗自打了个手势。   杨广神色瞬间变了,不禁震怒,“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人的吗?……”   强行按下心中的挫败与愤怒,杨广回首对梵清惠,冷冷道,“今日,本王还另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   说完,便欲急忙追去。   梵清惠眼眸微闪,却是飞出剑鞘拦下了杨广。“晋王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梵仙子这是在做什么?”杨广又惊又怒,原本温润的面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梵清惠来之前,听闻杨广这几日除了军营和朝堂之外,只来过别院,却仍是回军营歇息,就已有所猜测,怕是别院有位贵客。   本是不怎么在意的,但进别院之后,心思敏锐的她注意到别院内每一处都精心打理过,晋王多年征战,不像是个好享受的,能令他这般用心的,还没有泄露出一丝痕迹的,要么是晋王倾心之人,要么身份复杂特殊,不易与人知。   亦或者,二者皆有。   刚好,梵清惠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还曾令她感到挫败,却又生不出一丝愤怒。   梵清惠微微叹息,“晋王殿下的客人,是明月姑娘吧。”   杨广也没想到梵清惠如此聪敏,不过一点痕迹,便被她察觉到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还望晋王莫要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梵清惠觉得,若是明月姑娘牵扯进来,恐怕局势不会如慈航静斋所期盼的发展,为以防万一,还是阻下为好。   杨广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不就是明月身份背景复杂么,与白道魔门都有所牵扯,慈航静斋不愿有其他的势力插足天下一统,但那又如何,   若他为君,什么东西得不到,慈航静斋又如何能干涉得了。   但他同样理智冷静,不说明月已经离开,今日有梵清惠相阻,他也不可能再将人追回了。   杨广深深看了梵清惠一眼,其中平静的冷意,令梵清惠都有些心惊。   “今日的事,本王不会忘记的。”   “梵仙子若是还有闲情雅致,就请自便罢。”杨广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梵清惠神色平和,收回了剑鞘,恐怕慈航静斋小看了这位晋王殿下,他的野心绝不仅仅如此。   两日后,晋王杨广率军出征南陈。   而明月已在离长安相距千里的江东,   一路上有人打点,不用在意其他,行来却是轻松惬意至极。   “石之轩真是厉害啊,几大白道顶尖高手也没能拦下他,反而输在了他手上。”   “不过,他近日来行事颇为狠辣了些,倒有些魔门中人的作风。”   “他本来就是魔门中人,生性狡诈多端,可叹魔门日益昌盛,有祝玉妍,石之轩,由此魔长道消,天下要不太平了。”   “听说,石之轩是为情所困,才行事偏激的,魔门第一高手祝玉妍好像还笑话过他,两人还打了一顿,居然没分出胜负来……”   带着素纱斗笠,依旧是一袭白衣的明月,捧着热茶,听着旁人的话,却没放在心上。   半息后,在听了些许消息,明月放下喝完的茶杯,和一枚碎银,便起身走了。   江边城里多小桥流水,   夜间,零星几盏花灯飘在江河之上,增添了一丝盎然。   明月坐在乌篷船里,船头有人撑竿,她就如游人般欣赏着风光,当船穿过桥洞时,她就望向灯火阑珊的岸上,不乏有热闹的人群,   人声喧杂,光影绰绰间,却有一人步履不紧不慢,如和光同尘。   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念珠上悬着的一段玉佩与僧侣的服饰熠熠生辉,风姿出尘,不似凡人。   他微微侧脸看过来,正好映入眼帘,   明月拂起白纱,微微笑了笑。 第27章   天生的佛门中人, 净念禅院的禅主,了空, 可攻略BOSS之一。   梵清惠要忙着陈国之事, 无论是邪帝舍利,还是大敌祝玉妍石之轩等都无暇顾及。没想到, 不止佛门四僧, 连净念禅院的禅主也请出了山门。   明月心中如是想道。   岸上的一袭僧衣的了空也是微微一怔。   乌篷船继续划过水面,似乎只是无意中的一眼, 船上的斗笠白衣少女便别开了眼,望向他处, 静美如画的姿态, 有着隔绝于尘世之外的洁白无垢, 清净无瑕。   了空持佛礼,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乌篷船在漂了一程后,便靠岸停了下来。   明月下了船, 也走在繁闹的街道中,却是与流动的人群背道而驰, 周围声音越来越少,渐渐静谧了下来,不知何时手中还多了一盏莲花灯。   身后的步履也依旧是不慌不乱, 一步一伐皆是稳重。   她回头望着了空,温柔一笑,眼眸中透着幽宁的光思,“和尚,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年轻俊秀的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乍看上去仿佛清润柔和,更令人动容的是他身上仿佛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能让人信服。   明月忽然一笑,粲然而生辉,声音更是动人,“我身上没有邪帝舍利。”   了空会跟上她,应是为了她身上沾染的邪帝舍利的气息。   似乎对受戒的僧人尚存着些许好感,她温柔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所以你跟着我,也没用。”   了空静静凝视着她,眸子闪过温厚又湛然的光芒。   两人对视着,像是在坚持着什么,   最后明月抵不过修行多年的僧人,叹了口气,似是对他无可奈何,“若是你想跟着我去找鲁妙子,也随你罢。”   说完她就真当作没有了空这个人似的,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了空一顿,面色清冷又柔和,也跟着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冒犯也不疏离。   在夜色掩映下,明月往城外走去,了空也跟着出了城,一少女,一僧人,却是异样的和谐。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吹来,斗笠的轻纱蒙上了眼睛,明月手中烛火明灭的灯笼失手一掉,又被凉风吹卷起,   “我的灯……”清柔的声音里透着惊慌。   了空飞袖一扬,灯笼落到了他的手中。   晕黄色的灯光映照着黄衣僧人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使人一见难忘。   掀起斗笠云纱的明月,回头望见这双不知深浅又宁静明亮的眼眸时,也怔住了。   恍惚间回过神来,明月温柔的笑容中透着烂漫的气息,“多谢和尚你啦。”   她走过去,从了空手中接过挑着灯笼的竹柄,似乎又对这年轻和尚好感又多了一分,还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若没有灯,我怕夜里瞧不见路。”   “我也不是常常夜里走路的,只是今天贪念了小城里的花灯会,又赶着去那个地方,这才走的夜路。”   或许是越看他,越觉得顺眼,明月也不像初始时那般疏离,与他隔得远远的,而是并肩和他走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哪的和尚。”   她的笑靥中又透着叹息道,“天下的和尚千千万万,你却是净念禅院的和尚。”   与慈航静斋齐名的白道支柱,净念禅院。   了空似是不明白她为何叹息,超脱俊逸的目光,载着缓缓的包容,如星河流逝般。   叹息过后,明月忽又笑了起来,“我也听说过净念禅院有一门功夫,名为闭口禅。”   她眉眼中透着笑意,夺目又生辉地望着他,“你练的就是闭口禅。”   了空微微颔首,唇角也柔和地弯起。   “你无法告知我你的名字,但我却愿意说我的。”她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了空,“我叫明月。”   不知是什么撩动了心湖。   了空第一次忘了悠然自得的本态,低头微微怔住了。   她仿佛看破了一切般,“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跟着我是找不到邪帝舍利的。”   明月露出了一个感伤的微笑,不知是想起了鲁妙子,还是某个人,“也许是我不会武功,所以也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非要找到它。”   “你们有你们的理由,鲁妙子也不得不保护它的理由。”   她的神态中透着纯真的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憾恨,无可比拟的美丽仿佛在此刻也成了衬托。   “我要往南山去,听镇上的人说那里的日出很美。”明月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让人见了也心生愉悦。“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她望向了空,“你难道也要去?”   了空微微一愣,明月身上沾染的邪帝舍利气息不假,但她说的话却也不是假的。深夜山间,她毫无武功,独自上路,总归是不大安全的。   不过瞬息间,了空已微微点了头。   明月竟也露出了几分欢喜,令本就绝美的面容更显光彩。   “那也好,我不会太孤单。”   两个时辰是依明月的步履来算的,她不会武功,走的不过似常人的速度,若是让了空带她上山,半盏茶的工夫便能到。   但她却未提过,了空也不会说,只是会慢下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明月,足下的印记仿佛在修行,踏足尘世。   明月怎会察觉不到,不显羞涩又纯然笑道,“你是个好和尚。”   “我也见过净念禅院的和尚,就在扬州。”明月眉头轻蹙,似乎想起了不大愉快的事情,但又笑了起来,“不过,比起他们,你更像个和尚。”   了空的眸子深幽、沉静,像一泓潭,静静聆听着。   山路崎岖,白衣少女走的有些艰难,当不小心踩到碎石和凹凸不平的树根时,身后就会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扶着她,她回头望向了空,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眸里,还有着仿佛许久未升起过的安心感。   草丛掩映,山林茂密,   待走到山顶上时,夜色还微蒙,透着清冷,明月却不会感觉到任何凉意,她吹灭了灯盏,放在树下的石头边,   一袭白衣,在山风中若飘飘如仙,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的惊鸿仙子。   静谧间,太阳初升起,似乎也晕染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不会太凌厉,也不会太傲然,是轻柔的和缓,冲破了云际。   明月望着日出,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周身披着初晓的阳光,灿然光华。   了空眼眸微垂,盘膝而坐,默念诵经。即便在外,他也未曾忘过早课修行。   等他从早课修行中脱离出来,再睁开眼,却见明月不知何时已倚在树下的青色大石上,浅浅入眠。   平缓柔和的气息,足以动人心魄的美丽,却带着无比的静美自在。   了空再度阖上目,默念心经。   直到树下的少女悠悠转醒来,   “你还在啊?”清柔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讶。   了空睁开眼,他的眼眸是那样深邃,似乎承载了浩瀚大海,却又有着无比的包容。   明月莞尔一笑,似百花盛放,“不管为什么,还是谢谢你了,和尚。”   一路行来,她似乎对这个年轻俊秀的和尚道了好几声谢,想到这,明月不禁低声笑了笑,那笑意在她的眉梢眼角,飞扬而明媚。   “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仿佛对这世间的污垢险恶毫不在意,澄澈清明的眸子,无暇的笑容,了空想,连佛祖也会怜爱这位纯白无辜的姑娘。   天已亮了,山顶上也是蓝天白云,   “我要下山了。”明月温声和气地对他道,话语间却丝毫没有将二人当作一起,柔善却不失自己的原则。   或许她在心里,也觉得本就不是同路人,昨夜同行不过一场缘分。   一袭僧衣的了空依旧秀逸而高旷,却在听了明月的话后,平静的眸色闪过一丝动容。   在明月走下山时,也跟了上去。   日光明亮,下山的路比先前要好走了许多,又避开了之前碰到的弯路岔路和险处,秀丽的白衣身影在山林间走的随意又自在。   好似山间惊鸿潋滟的湘君神妃。   系统有疑惑,此时才出声,   江离在心里笑道,“我身上沾染的邪帝舍利气息没消失,他怎么会离开?”   好在与鲁妙子同行时,她让系统完美模拟了邪帝舍利气息,再用精神力伪装了一些在身上,寻常武林中人不会发现,唯有修为高深者才能察觉。邪帝舍利虽是个麻烦,但将麻烦化为自己的助益也不错。   而了空对别人托付的事,向来看重,否则将来也不会因和氏璧的失窃,自毁了修行多年的闭口禅。   “了空长年修行,不出山门,此次出来已是难得,我总不能跑到净念禅院去攻略吧。”   明月唇畔间带着如清风自在而烂漫纯洁的笑意。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第28章   下山的时候, 明月将熄灭灯盏用丝带将它挂在枝头,若是有人来了, 或许还能用得着。   她走也不是回城的路, 而是挑了一个方向继续走去,也不管后面是否有人跟随。   一路都有些荒无人烟, 直到看见了一家野外的旅店。   虽然不会觉得冷热疲累, 但明月毕竟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也会觉得饥肠辘辘。   当她走进来时,原本昏暗得发黄, 带着些许荒凉腐朽之气的旅店似乎被照亮了般, 鲜活了起来。   店里仅有的几个人, 也看的痴了。柜台后,用头巾抱着发髻带着几分姿色的老板娘也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仙……仙姑。”   看上去, 不就是降落凡尘的仙子。   隔着斗笠轻纱,依旧能见到少女美丽得无需修辞的轮廓, 以及绽开的笑颜,   “我不是仙姑,只是个凡人。”   清柔又无比动人的声音, 让人向往得想要再多听一些。   在少女后面还有一位着黄色僧袍的和尚,不紧不慢的走进来。   比之少女飘渺如仙,如梦似幻的气质,那僧人却像是苍茫的天地凝聚了一切高旷逸然, 他唇畔的微笑宛如天高云淡中舒展的微风,目光澄澈宁和。   不知为何,即便少女和僧人未曾言语,他们也觉得这少女和年轻僧人是一道,亦生不出任何旖旎亵渎的想法,也许是两人太过超脱出尘了些。   明月却没有在意身后跟着的了空,而是向老板娘轻声问道,“请问,有房间吗?”   “有,有……”老板娘有些迟疑,“山野小店,还请不要介意。”   此地偏远处于山野,不过是供行人暂歇,而且像是生意并不好,明月也不介意,刚从南山上下来,而且走的是小路,而非官道,能遇到一家旅店已是不错了。   老板娘唤来伙计,安排房间,明月又柔声道,“可以给我送点吃食吗?”   才半大少年的小伙计傻愣愣的,忙不住的点头。   明月随伙计上楼去,角落处的几桌边坐着的人,眉目神色变了变。   老板娘又看向僧人,虽然年轻俊秀得不像话,但那样超然湛明的目光,却让她生不出半点慢待的目光,尤其是如宝相华莲庄严慈悲的目光,   老板娘心中悲悯,忍住了欲要落泪的心思,掩面问道,“大师,可是要住店?”   了空眸中一片清明,又望向明月上楼的身影,其意思不言而喻,   原来这年轻和尚是随那位姑娘来的,老板娘心中想道,又露出笑容道,“那我为大师也安排一间房,准备吃食。”   了空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以他的武学境界,哪怕几日不进水米,也无妨,未拒绝只是不拂对方的好意。   老板娘将了空安排的房间就在明月隔壁,或是抑或是有着自己的好意。   房间谈不上舒适,一切和明月之前住过的地方比起来都显得简陋至极,家具,床榻上的幔帐看起来也有些陈旧。   明月却不在意,送来的吃食是简单的素面和馒头,她吃了几口,觉得半饱了便不再用。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闭目休息,等待着夜晚。   山野间的晚上总是来得快一些,一阵微小却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本就睡得极浅的明月很快就醒了过来,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了,   打开门,见到的是面带慌张害怕的老板娘,她似是被什么追赶般,急声道,“姑娘,快离开这里吧。”   明月微感讶异,却收起了藏于袖中的暗器。   那老板娘又满目仓惶道,“姑娘,这是黑店,再过一会儿,那些土匪就要来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豺狼虎豹。”   看着白衣少女渐显惊讶的清丽面容,老板娘心中又羞又愧。她出身坎坷悲惨,又是孤儿寡母,被土匪胁迫,开了这小旅店,就是供他们杀人越货的。   白日里在旅店的那几个人,就是土匪派来盯梢的。   她今日见了这不似凡人的姑娘,又见了那恍若佛祖再世的僧人,罪孽之心早已扼止不住,也就未应土匪要求,在他们的吃食里下药,更是趁着他们回去这片刻工夫,赶来提醒这位姑娘离开。   明月轻声道,“谢谢你。”   老板娘反而更觉羞愧,对不住那些往日丧命的人,她垂首掩泪道,“姑娘,快走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至于她,也该为那些亡魂偿命了,只希望她的孩子能藏好,别被怒极的土匪给发现了。   明月却拉住了她,将她带入房间里,又合上了木门,老板娘顿显惊愕,“姑娘……”   明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声音仍轻轻缓缓的,“别说话,不会有事的。”   “还有那位大师……”老板娘又急忙道,她又怎忍心害死侍奉佛祖的僧人。   “你放心。”明月轻笑了一声,飘渺如云,“他听得到我们刚才的话。”   老板娘不知不觉被安抚了下来,面前的少女似乎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听从她的话。   这位姑娘和那位僧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   外面传来一阵破门声,夹杂着几道粗狂沙哑的说话声,陈旧的小旅店似乎也因此有些躁动不安,夜风呼呼吹进来。   但忽然间声音都没了。   老板娘惦念着她藏在地窖里的孩子,也就是那个半大的少年伙计,即便有之前明月的安抚,她也有些坐立不安,看了一眼伏在桌边浅眠的少女。   她咬了咬唇,还是出去看看了。   明月如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屋内又静默了下来。   晨曦沐浴下,透过纸窗,落在明月身上,染了一层温暖的光晖,她清浅地醒来,看见房内除她之外,再无他人,也不惊讶,   拿好藏于袖中的暗器,明月推开了房门,缓缓走出去。   她睡了很久,几乎一日了。   旅店大堂中的人,却是一夜未睡。了空盘膝坐在中央,闭目修行,念着无声禅音,如坐清风明月间。   而那些杀人如麻的土匪却是自废了武功,跪在周围带着罪孽聆听佛音。   明月见到此景,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不禁笑了笑。   笑声浅淡,却是被了空察觉到了,停下了诵经,睁开了眼,朝楼上望去,一袭清丽绝伦,   明月再次收起了防身的暗器,走下楼,却不看了空,而是对和其他人一样虔诚跪坐的老板娘道,“我有些饿了,还有什么吃的吗?”   老板娘似乎惊醒了一般,有些脸红,羞愧于怠慢了贵人,连忙对明月道,“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做。”   明月温柔道,“谢谢。”   老板娘拍了拍靠在身边的伙计儿子,带着他往厨房走去,明月则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才发现那些匪徒非但自废了武功,有些还断舌断手。   即便明月再美,这些人也不敢再看她,诚心悔过般低头跪着诵念佛经。   明月微微笑道,似带着叹息,“佛亦有怒目金刚,我今日算是见了。”   了空的神态既不文弱,也不盛气凌人,而是一片宁静淡然。   明月说完便看见他的嘴角,渐渐绽出一个细致的不可思议的微笑。   她也怔住了,心想,能成为一代圣僧果真不凡。   没过多久,老板娘就端着两碗素面出来了,放在桌上和气笑道,   “姑娘,大师,请用面吧。”   瞧见旅店正堂里唯有少女和僧人,那些匪徒都不见了,面色微微一白。   明月见了,轻柔笑道安慰她,“他们已经去官府自首了,不会再有作恶的机会。”   老板娘拉着少年伙计就跪下了,满目盈泪,“应该的,应该的……”   那些人有罪该偿还,她也一样。   明月未动桌上的面,而是将她扶起,老板娘却是依旧泣道,满是惶然,“姑娘,我满身罪孽。”   明月望着她,认真道,“你害过多少人,我不知道,但你好意帮我却是真的,一恩还一报。”   她递给老板娘一粒珍珠,眼力极好的人会发现珍珠内孔刻着‘明月’二字,她道,“拿着这个,去城里找尚记店铺,他们会帮你照顾你的孩子。”   老板娘接过珍珠,拉着孩子重重磕了两个头。   用过面,又告别老板娘母子后,明月便离开了旅店,了空依旧跟在她身后。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忍不住说出一切秘密,但明月却什么也没有吐露,除非是像旅店这样的事,她也不理会身后的僧人。   偏偏又去人烟少的地方,远离城镇,似乎是故意带着了空绕圈子。   也不让他有其他机会找到鲁妙子。   明月并没有要掩饰她的想法的意思,或者说她似乎是希望身后的人能了解她的意图一般。   直到途中忽然落起了大雨, 第29章   雨淅淅沥沥, 一下子就落得很大了。   戴着斗笠轻纱的少女,似乎也未反应过来, 怔怔的, 只来得及寻到最近一处屋檐下,冷清的破庙。   少女轻轻叹了一声, 似乎在叹息自己运气之坏。   她又朝外望去, 只见那跟了她三日的和尚,从容不迫, 在雨中前行,秀亮好看的面容在夜雨中也难掩光晖, 周身更仿佛笼着一层莹润的光晕。   不多时, 已到了跟前的屋檐下, 只见他身上的僧袍半点也未湿,面容依旧干净俊秀。   反观明月,虽有斗笠遮面, 但身上也有些被雨水打湿,稍稍贴紧了窈窕的身形, 纯白的衣裙也沾染上了些许踩过的泥点,有些狼狈。   但这却并不损及她的美丽。   了空唇角仍带着微笑,对明月持佛礼微微点头, 却避开了视线。   见他无事,明月也微微放下心来,也不说话,转身便入了破庙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时有惊雷闪过。   了空立在屋檐下,狭小不过寸丈量的瓦檐,但这似乎并不能避得了多少,即便了空用真气隔绝了雨水。   他神色渐渐沉静了下来,眸中幽深清明。   忽然,庙内清柔的女声带着些许犹疑,却又有透着隐隐的担忧,“和尚,你要不要进来?”   轻轻的脚步声落入耳中。   明月已拉住了他的衣袖,了空始料未及,又避无可避,好在收回了真气,免得伤到她。   明月不言不语就将他拉进庙中,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教人生不出半点恼怒来。   哪怕神佛也不愿加以责备。   了空进来后,便看见了明显清理过蛛网和灰尘的佛像,神色愈发趋于平和。   明月瞧见了他的目光,微笑道,“我敬佛,却不信佛。”   “令我相信的,只有人。”   “鲁妙子是一个,”她灼灼的目光亦看向了了空,复又笑道,“你也是一个。”   了空一时竟忘了微笑,眼中闪过诧异。   明月又粲然笑道,“你是个好和尚,天底下最好的和尚。”   这样的话不禁令人哑然失笑,她又见过几个和尚僧侣,却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一个。   了尘眼眸中透着湛然的光芒,翘起的唇角不经意多了几分真心。   “我带你绕了两日的路,你也没怨我。”明月轻轻叹息道,“若非你是净念禅院的和尚,我一定会告诉鲁妙子,我认识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和尚。”   她不大愉悦的情绪总是去的很快,眨眼间,她又用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眸望着了空,“你不怨也不怒,是不是不悲也不喜?”   了空静默,丝毫没有言语。   正当她有些失望时,了空却柔和的眨了眨眼。   明月瞬间又欢喜的笑了起来,“你修的是闭口禅,真有意思。”   她眼眸一片璀璨生辉,教人挪不开眼。   不大的破旧庙宇里,外面又是雨夜,明月似乎也因此话也多了几分。对了空的态度其实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又开始愿意与他说话了。   她又含着烂漫多情的笑容道:“是不是在你们佛门中人看来,一切皆是红颜枯骨,我这张脸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了空静静微笑,   还在笑着的明月忽然又有些瑟瑟起来,好看的唇角也染上了凉白,淋雨后打湿的外衣还被裹在身上,总会有些难受。   明月却又莞尔一笑道,“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人真好,还不用担心淋雨。”   也不所有习武之人,能做到避雨避尘的,了空想道。   若是僧人未进来,她或许会脱下,也会好一些。   了空忽然抬眸,朝她伸出手,微微示意。   明月潋滟的眼眸中闪过惊讶,但很快因为明了和尚的意思,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因为以前也有人为她这样做过。   她将手放上去,了空的手不像经年的老僧布遍修行的厚茧,柔软的仿佛如同初生儿没有掌纹。   瞬息间一股真气热流自手上传递而来,流遍全身,带着温暖热意的真气烘干了衣衫上的水汽。   如此细微归真的武学境界,这世上没有几个人。   她抬眸看向了空,她第一次真正看他的模样,好看秀挺的鼻梁也很有个性,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白玉似的面容清冷而柔和,他的眼睛漆黑清澈,使人一见难忘。   仿佛被深深吸引了一般。   待明月身上的寒意已然驱尽,了空便要收回手,明月的手指忽然从上面轻轻划过,细腻微凉的触感,却仿佛能点燃最深处的火焰。   她看着了空的眼眸,纯真一笑道,“像莲花。”   了空的手上有掌纹,淡淡的,细细的,描摹起来像莲花。   少女的笑容也像莲花,纯真无邪,圣洁而美丽。   了空垂下了那湛然宁静的眼眸,不言不语。   外面骤雨一停,了空便起身往外走去,身上的黄色僧袍如轻扫天边的云。明月凝视着他的身影许久后,才找了个地方浅眠。   明月在庙内沉沉睡去,睡得也很安心。而了空在庙前盘膝坐禅,修行于心。   ————   少女与僧人依旧同行,走在山谷清溪间,而少女对僧人的态度却亲昵和善了许多,昨夜的事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很多,连有时走些崎岖艰难的山路时,她都不自觉会拉着和尚的衣袖。   了空也从未推开过,而是任由她拉着。   明月忽然粲然笑道,“和尚,你见过昙花吗?”   了空轻轻摇了摇头,明月脸上的笑容越深了,显得烂漫又纯洁,“昙花一现,难得一遇。”   她抬手指向远处山峰的一个地方,“如果没错的话,那里就种有昙花,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能赶上它的花期。”   了空怔了怔。   明月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这是鲁妙子告诉我的,我说一定会去看。”   了空微微一笑,   明月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秀挺舒展的眉目,无需言语便能了然的微笑,拉着他就往那山谷去。   但没走多久,她的步子就渐渐慢了下来,却拉着了空的衣袖不放,难得显现了一丝固执。仿佛能包容万物永远温和的了空,似乎让她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越发痴缠了些。   甚至有意为消除疲惫带来的沉重,而和了空说起话来,   了然澄澈安宁的目光,无需言语便能了然的微笑,也不会让她失去交谈的愉悦感,   从佛理说到昙花,反而更心有灵犀般。   她的所有想法似乎都能被他理解,被他包容。   从白天走到夜里,明月终于见到了她苦苦寻来的昙花,可惜尚在含苞中,还未盛放,明月不由得有些失落。   却迎上了空仿佛无论何时都在平静微笑的眼眸,   她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眼眸间光华流转,几欲动人心魄,她拉着了空的衣袖道,“和尚,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明月将了空带往过来的路上,直到出现一处碧潭。   明月冲他微笑道,“来的路上,我就看见它了。”   身上的衣物也沾染了许多灰尘和昨夜的雨水泥点,既然看不到昙花盛放,那在此处洗净洁身一场也好。   明月微显苦恼道,“我已经有两日未曾沐浴了。”   若是她一个人,未必会愿意,但有了空在,她就更忍不了了。   她拉着了空的衣袖,声音清柔又动人,“如果我害怕,叫你一声,你应我好不好。”   了空微微点了点头。   明月往碧潭处走去,也不看身后的了空如何。了空走到碧潭外,绿树掩映处背对着盘膝而坐。   已然返璞归真的武学境界,便是静静的风吹叶落声也能听见,何论轻解衣带,褪去衣裳,缓缓步入碧潭的流动声。   只是修为高深者若是不想,亦能隔绝于周身之外。   不为其扰。   明月一道惊声,了空已经瞬间掠到了碧潭处,只见夜间的飞鹭惊起,引得夜间潭更为阴森恐怖。   而她就在水中央,柔软而美丽,让人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美的事物。   眨眼间了空身上的袈.裟,已落在了明月身上,从始至终目光都保持一片清明,毫无亵渎之色。   但系统上显示的攻略BOSS了空完成已经让江离知道,他已对她动了心,动了情。   “贫僧,了空。”清润柔厚的声音响起,亦带着轻轻的叹息,   动心破戒之时,便是覆灭之时。   但明月已然轻轻的吻上了了空的唇,落在上面,轻触了一下微微摩挲,不知是情不自禁的亲昵,仿佛也动了情,被迷惑了一般。   月下的了空,也好看极了。   痴迷一瞬后欲分离开,眼眸迷离又妩媚,释放着这世上最动人的容姿,却已被同样落入水中的了空俯身拥住,似环抱又极其缠绵。   如坠阿鼻地狱,心甘情愿,无法回头。 第30章   月寒清辉, 凉如水。   昙花在夜间这一刻凌然盛放,温润的花瓣缠缠, 散发着悠然的清香。   明月以极其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了空怀里, 她身上披着属于了空的黄色□□,望着等待已久盛放的昙花, 也绽开了一个不输于它的姝丽笑容。   “昙花开了。”   了空不发一言, 仍是温柔地看着她。   忽然,明月披着袈.裟作的衣服, 往昙花丛中去,只见她用袈.裟的衣角包住手, 弯腰俯身温柔地摘下一朵昙花来。   转身朝了空轻轻走来, 无须任何修辞的美丽笑容, 仿佛在天地万物间,尘埃星河中,一眼便看见她的满身光华。   明月凝视着了空的眼神温柔又多情, 仿佛唯有他一人。。   她手中用袈.裟衣角包住的尚未凋零的昙花,轻轻拍在了空胸前, 昙花轻颤,了空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从不知道昙花会这般醉人。   明月踮起脚,轻吻住两人之间的洁白微粉的昙花, 带着虔诚无垢的神情。   这一刻,了空终于明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 等待几世倾尽全力只为在见到韦陀这一刻。   诸世缘法皆是修来。   他望向怀中的明月,温柔得足以包容一切的目光中,有欢喜愉悦,有慈悲明悟,唯一没有的是悲伤憾恨。   ————   日升月沉,   明月坐在平滑的青石上,仰头望向了空,姿容绚丽,亦是动人心弦,“和尚,你背我好不好?”   即便知道了他的法号,明月也不唤他了空,而是一如之前叫他和尚。   似乎在她的心中,也只有一个和尚,那便是了空。   了空也随她,无论是法号,还是背她的要求,声音清润又柔厚,“好。”   明月已轻轻靠在了空的背上,他看起来俊秀又年轻,可背却巍峨而宽厚,令人安心。   “和尚,我想睡了。”   轻如雪羽的声音在背上响起,了空的唇角翘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山谷很大,明月和了空也不是朝来路往回走,还有明月时不时会为路途中的景致而逗留,满山的野花,嬉戏的山羊,清澈的泉水。   她还用柔软嫩绿的枝叶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发间,朝了空明媚一笑,霞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最美好的天女。   明月还采了细白的小花,轻轻别在了空的衣襟上,看上去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高洁湛然。   自从被了空背过后,明月就痴缠着行走太累,要他背着走。了空也依她顺她。   明月在他背上,愉悦欣然的面容,忽有带了些伤感,“和尚,你知道阿难吗?”   了空微微一怔,“我听过。”   明月又继续柔声道,“那是我听过的第一个佛家故事。”   “我当时就在想,阿难和那少女多可怜啊。”她低声轻语道,柔软的脸颊贴在了空的背脊上,却有着足以烫伤人心的温度,   “阿难忍受那么多苦楚,多可怜啊,少女什么都不知道,也很可怜啊。”   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即便他们走得很慢,走着走着,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破旧的庙宇。   原来是绕着山谷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这一回,明月不再是简单的合十行礼,而是重重地叩拜,回头再看向了空,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又伤感的微笑,   “我只怕佛祖会怪罪我诱惑了他的得意弟子,这番罪我可是受不起。”   了空望向宝相庄严的佛像,持佛礼盘膝而坐,微微一低头,像是在向佛祖赎罪,却又侧首看向了明月。眼眸依旧明亮湛远,   明月抬手摸过他的秀亮眉眼,挺直的鼻梁,嘴唇,又落到下颌,极其温柔又缠绵。   他不像高山雪上的冰冷不化,也不文弱或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乌黑如墨的长发柔软的散落下来,垂至腰间,明月轻轻叹息了一声,最后靠在了空的肩背上。   “没有邪帝舍利,你也不会跟上我。”   净念禅院修行闭口禅的只有一人,了空,天生的佛门中人,也是修行深厚的大师。   她不叫他的名字,这样就可以当作她从未认识过他。   了空伸手环住她,似是拥抱,慢慢抚上她的满是光华的秀发,他知道,邪帝舍利不在她身上。   只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   山林与大道交接之处,了空一袭黄色僧衣,依旧纤尘不染,尽管功力有损,他也能察觉到不远一里之外已有人赶来。   明月坐在树下,微微笑了笑,“有人来接我了。”   了空凝视着她,久久后才道,“贫僧也该回禅院了。”   “不再寻邪帝舍利了么?”明月望着他,一双眼眸尽是柔意,带着些许期待的浅笑。   了空声音宛如宁静澄澈的流水,“贫僧破戒,折损修行,理当回去受罚。”   即便他贵为净念禅院禅主,无人能罚,也有佛祖罚他,动了凡心,生了情意。   即便是最后一眼,了空的眼眸依旧湛然澄澈,无悲无喜,无怨无憾。   眼眸微阖,转身离去,一如初见时,手握佛珠,足下的印记却不慌不乱,一步一伐皆是从容。   待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明月收回了目光,心中叹道,“虽然难了点,但好在没有后顾之忧。”   看着系统面板上完成的了空攻略支线完成,本就不执着于任务的江离,更没了完成任务的紧迫之感。   系统也跟着松了口气。   说不定等了空再出山之时,她已经顺利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了。江离在心里微微笑了笑。   几乎是下一刻,沈棋的人也出现在了另一头,身后是华丽的车驾,沈棋垂首道,“小姐。”   殊不知,明月小姐突然离开明月阁,可是吓了他们一跳,好在留有书信是与鲁妙子随行,后一路上也偶有和他们联系。   虽奇怪为何明月小姐身边并不见鲁妙子,但沈棋不敢多言,不仅是因为邪帝留下的精神印记,还有他也真心奉明月为主。   明月上了车驾,忽又想起一件事来。   “我送了珍珠的那对母子呢?”   “那妇人去官府自首了,官府念她有悔过之心,又是从罪,未真正杀过人,只判了流放岭南五年,原本是打算让我们的人照顾那孩子,但那孩子执意要随他母亲走,我们在岭南也有人,可以照顾他们。”   明月轻轻点头,做事总归有始有终的好。   “岭南啊。”她不由得出神想起了什么,   明月没有回扬州,有人一路照顾安排,虽失了分自在惬意,但也更为舒适。   一连数天,明月都没提过去哪里,沈棋还知情识趣地收好了这些时日寄来的书信,送到明月处。   明月翻了翻,有石之轩的,有鲁妙子的,岳山也有两三封,只是都是寥寥几语,一如之前,简洁明了。   为信守和向雨田的承诺,岳山为她做的事实在不少,便是现在,天下聚集到她身上的大半目光都是被他挡了去。   明月也稍稍有点感动,她信任的人不多,岳山绝对是一个,无论是原着中,还是对她,岳山绝对称得上尽职尽责。   再翻下去,居然还有祝玉妍的书信,想要邀请她去阴癸派作客。   明月微微摇了摇头,不说阴癸派没有多少值得她攻略的角色,单单是女人太多……   尽管她也不是做到让女人爱上,但,还是算了吧。   除了书信,礼物也不少,还是这些人,能让明月收下东西的人不多,但东西倒是千奇百样,鲁妙子不断改革的机关方子。   石之轩的画,画的不是明月,而是他自己,说是希望一刻也不要忘了他。   看完这些东西后,明月就找来沈棋,问这几日武林间的事,她待在山野间都快隔绝尘世了。   沈棋回道,近日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大隋破陈一事,晋王杨广骁勇善战,短短半个多月,已夺下陈国大半江山,陈国国君却仍然醉生梦死,国都虽尚存,但恐怕也坚持不久了。   也因此,陈国国内一时间魔门白道的势力互博,混乱不已。因张贵妃手握大权,魔门还稍占据上风,但等到破城,就不得而知了。   慈航静斋传人梵清惠据说也一直在帮助晋王破陈,连邪帝舍利和祝玉妍石之轩等人都无心理会了。   但佛门也不是无人,佛门四僧就传受慈航静斋所托,多处奔走,寻找邪帝舍利,遏制魔门势力。   可很少人知道,连净念禅院禅主了空大师也曾出山过,连沈棋他们也未查到。   即便像了空那般超然脱俗的人,一旦和光同尘起来,也无人能寻到。   明月微微笑了笑。 第31章   净念禅院耸立山上, 坐落于峰峦奇秀、林木茂密的山景,气象森肃。   “贫僧犯戒, 理应受罚。”了空留下此话后, 自闭禅门以静修,谁也不见, 连四大护法金刚不嗔、不惧、不贪、不痴也不见。   知晓此事的众僧皆惊, 却阻拦不得,心中则是恼怒。   若非慈航静斋亲自出面请托, 禅主于佛门静心数十年,怎会一出去就破了戒。   了空轻握念珠, 默对香炉紫烟, 四面洁白墙壁, 眼眸间依旧一片清明,超然于尘世。   ————   洛阳繁华,又作过几朝国都, 极为兴盛,比之如今大隋国都也不差什么了。   明月听沈棋说起, 今年洛阳花会的主持者‘黄山逸民’欧阳希夷邀请了明月阁的人压轴献艺。   她兴致便来了,为完成任务她倒甚少理会明月阁的事,既然如今有空, 明月也想随行一观。不过,自然不是以明月阁主人的身份了。   如今,明月之名传扬天下,光华太盛, 又有不少想找她的人,明月倒不欲显露身份了。   反正鲁妙子送给她的人.皮面具还有几张。   明月挑了一副长相称不上太难看的面具戴上,又自己扮作了一个普通文人的样子,稍显酸腐之气。   她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满意的。   沈棋听从她的意思,没有泄露半点消息出去,一路乘水船抵达洛阳。   洛阳花会不止一日,而是一连三日。明月阁表演歌舞,定在最后一日。   待沈棋他们入席安定下来后,明月就自行逛起了花会,看似独自一人,身后暗处却也有沈棋安排的高手保护。   百花盛放,姹紫嫣红,满园春.色,如花海一般。   游赏花会的人不少,有闻洛阳花会之名从天下各地赶来的文人墨客,也有走马观花的世家公子小姐。   明月不喜和太多人一处,便往人少的地方去。好在,她如今这般模样也引起不了什么注意。   人少僻静的地方,花木也稀疏些,不似那般雍容华贵,但也别有韵味。   这里每一株花卉都是精心培育侍弄的,被豪族雅客收集而来送到这花会上,只为求一展名声,颜面添光。   明月在扬州时,也有侍弄过花草,欣赏起别人的花草,也是颇有兴致。   忽然,几声女子温柔小意声传来,   “小姐,你为何不把侍郎府的名字挂在花上,否则不是能占得更好的地方?”   “那样如何是我自己的本事?斗花在于乐趣,而非富贵名利。”   丫鬟叹气道,“可现在想要寻你种的那盆种生花可就难了。”   “原来,这里还有人啊。”那绿衣丫鬟见了明月,先是有些惊讶,后又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个相貌好的。”   “阿素,怎么说话的?”她身侧的粉衣少女咬唇轻责道,应该也就是她话中的小姐了,   绿衣丫鬟显然是娇憨惯了,“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吗?”   她心里小声道,还以为能碰到什么才子贵公子,那听上去也是一段美缘啊。   她也不怕这话令人心生恼怒,反正她之前和小姐说的话里可是点明了她家小姐的身份,小姐的兄长可是当朝侍郎,花会里不远处就有人,也不怕有人生了歹心。   “我家侍女管教无方,还望公子不要介怀。”王馨福了福身,道。   明月微微颔首,倒不怎么在意。   “小姐,那……好像是你的种生花。”绿衣丫鬟惊声呼道,虽声音不大,但明月和王馨都听到了。   王馨脸色一红,不知是羞还是恼的。   明月也略感诧异,原来这是她方才赏的花卉主人来了。绿衣丫鬟已先一步走过去,抱住了花,似是在警惕着长的不好看,打扮也是很一般的‘庸俗之人’,深怕对方是因为觊觎她家小姐,故意提前探听好消息等在这里的。   “阿素,莫要失礼。”王馨一个弱质芊芊的闺秀已是涨红了脸,快步走过去,拉了拉侍女阿素。   阿素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公子莫怪。”王馨小声歉意道,“还有,多谢公子欣赏。”   这声音就更小了。   明月忽然一笑,为这样的小插曲,也不是那般无趣。王馨和阿素却是怔住了一瞬,这位公子好像笑起来,本不是那么好看的脸似乎也好看了起来。   周身气质更是有些变化。   “种生花很美,与你也很配。”明月看着她的眸子,温柔随意道了一句。   对上明月眼眸的王馨却是真正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向往沦陷的眼睛,美丽的让人动心。   鲁妙子曾说,最难伪装的是气质,还有一样是眼睛,尤其是明月的眼睛,他提醒明月说,若是在伪装身份时,不要太过注视他人。   明月也不会想到,只是一眼,就给王馨留下了这般深刻难以磨灭的印象,而她也已转身离去。   等王馨回味过了神,已不见了那人,脸上染了红晕,单纯是对一种美丽的震撼。   阿素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看。”   明月随处走走,一直玩到了临近宴会开始才回去。   王馨早在见过了自己的花卉后就回到了兄长身边,她兄长姓王,名世充。   王世充除了过问妹妹几句,想着妹妹身边还有侍女护卫,也不再多管。王馨想着刚才所见,有些神思恍惚。   “小姐。”在身侧立着的阿素拉了拉王馨的披帛,指向了宴席的某一处。   王馨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沈棋旁边的那个在花会处遇见的人。   王馨低语道,“原来他是明月阁的人。”   “明月阁?是待会要献艺的乐坊吗?原来是个普通乐师啊,那少爷是绝不会让小姐你结交这种人的。”阿素忍不住道,   王馨却轻轻摇了摇头,“听兄长说,明月阁不是一般的乐坊,连黑白两道甚至朝廷都不敢轻扰。”   “这么厉害啊。”阿素捂嘴道。   王馨低声轻语道,“不止这样,听说明月阁主人,是天下第一美人。”   阿素杏眼圆瞪,她觉得她家小姐就是大美人了,若是天下第一美人,那要美到什么地步。   王馨按捺住了再去看那人的心思,也吩咐阿素不要乱看乱说,她是母亲改嫁所生,与兄长同母异父,虽然兄长待她还好,但她向来谨小慎微,不愿惹麻烦。   还是明月阁这样复杂的势力。终究离她太远了。   明月虽扮作普通文人的样子,又毫无武功,看起来没有一处优秀闪光之处,但无论是她,还是沈棋,都不会怠慢了她。也不管他人目光,坐在了沈棋旁边。   不过,明月阁背后的势力本就神秘复杂,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有人傻得问出来。   不多时,明月阁的乐师舞姬献艺,引来众人瞩目。   在建立明月阁时,这些搜集挑选出来的乐者舞姬便已足够优秀,而明月也对培养他们毫不吝惜。   达到惊艳天下,也不足奇怪。   一舞迷众生,再舞倾人城。骋纤腰于结风,奏新声于度曲,   明月端起酒杯,沾了沾唇,目光亦望向台上明月阁的艺人,却忽然听到了系统提醒了石之轩的出现。   她下意识往四处看去,却对上了众宾客之中,一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睛,不同的俊逸相貌,依旧潇洒的气质。   ————   曲罢舞休,   “明月阁的歌舞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主持此次花会的欧阳希夷由衷赞叹道。   他身边坐着的王世充却道,“可惜未能见到一睹明月姑娘……”   明月天下第一美人之名,他也听闻过,而凡是那日见过明月之人都讳莫如深,却不否认这样的名声。   甚至有人断言,除她之外,无人能担得起此名,便是慈航静斋的仙子,亦或是阴癸派的妖女,也要黯然失色。   这让未曾见过的人更加好奇,王世充也是其中一人,他对当日在扬州的欧阳希夷提起,也是想听听他的话,   却见欧阳希夷面上带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明月姑娘……”   因为这个名字,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见过她的人,又怎会忘得了她。   花会接下来的节目虽说不错,但比起明月阁的歌舞来还是差了些许,在问过明月后,沈棋便带人回去。   明月随行在其中,也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精致华丽,又不失贵气温香软玉的闺房,明月整个人都浸泡在浴桶中的暖洋洋的温水里,享受其中一刻的熨帖。   温热的水里也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似有若无,萦绕在房间。   但在一刻,明月就睁开了眼,看到系统探测范围里出现的红点,不免心中一叹。   “明月。” 第32章   “明月。”声音里又带了一丝缠绵悱恻, 似笑非笑。   明月也不惊慌,双手伏在木桶边沿上, 枕着脸, 透过朦胧的水汽望着他。   一双眼眸水波潋滟,透着无暇却又撩人, 如墨的鸦发散落在温水间缠绕着水下的肌肤柔软而雪白。   “你来了。”   明月似乎丝毫不感意外, 也不觉得这样的场合有什么奇怪,语气也十分温柔愉快地道。   看着她的眼眸, 石之轩忽然心底一软,但他面上不显, 她忽然消失了那么久, 只留封书信就轻飘飘的离开。   就像他已深陷情局, 她却坦然无意。   “你可真狠心啊。”石之轩说完就吻上了明月被热意染得湿润嫣红的唇,所有的不甘,痛楚在这一刻最终落成了轻柔的吻。   明月清亮的眸间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继而变得温柔,手轻轻环上石之轩。   ***   “为什么要离开?”   石之轩才不会说那晚他趁人之危, 引诱了明月,这事他是不会承认的,他也不觉得自己做的又何不对。   明月歪了歪头, 仰头望着他,“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石之轩轻抚过明月的鬓发,微笑道,他们这一类人行为、处事从不需要理由。   明月认真地凝视着他, “我想走就走了,谁也拦不住我。”   “可我却想把你留下。”石之轩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又有几分忧郁,这样矛盾交织形成了独特的气质,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明月微微一笑,透着残忍的纯真,似有情似无情,“你知道的,我也算半个魔门中人,魔门向来随心所欲,我亦不会守那些纲常伦理,世俗规矩。”   石之轩也笑了,“我亦非正人君子。”   他不会去要求明月,这也不符合他的本性,或者说也是他的无奈,因为在这场情局里,先输的人是他,而明月却是无意。   他又如何能强求明月。   石之轩释然的同时,又自负道,“我会是这世上与你最相配之人。”   “是吗?”明月望着他,眨了眨眼。   忽然又问起了别的问题,“花会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的思维在亲近人面前总是跳跃的很快,   “这并不难猜。”   而你,又是那么独一无二。   石之轩轻轻拨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明月有时像个小孩子,即便沐浴后,没有任何簪饰就那么随意披散在肩膀除的秀发,她的美丽,也本就不用任何修饰。   他也喜欢,就这样注视着她慵懒的容颜,轻抚过她秀发柔软的触感。   明月也不为自己的伪装失败而感到沮丧,她拉着石之轩的衣袖,唇角微弯,“下次,我一定不叫你认出来。”   “不会的。”石之轩俯身轻轻吻上了她光洁的额头,温柔笑道,“一夜好眠。”   石之轩现在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可以证明的一点是,他来到明月的房间,就无一人发现。   明月第二天就恢复了本来面貌和身份。   许多慕名或曾见过她一面的人追逐而来,而她却与石之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起。   明月与石之轩似乎成为眷侣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天下。   ***   阴癸派,   收到这条消息的祝玉妍也不禁吃了一惊,“明月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想起过去在扬州,见他二人的相处,似乎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不知道,是谁栽了,祝玉妍托着腮,轻笑了一声,透着魅惑灵动。   路边的茶棚上,一年轻看似风尘仆仆的侠客听闻此消息,端起茶杯掩去了唇角苦涩的笑意。   更多的武林中人大惊,天下第一美人与花间派传人相恋。   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心碎。   但二人之间的亲密却未有遮掩,反倒大大方方,心有灵犀般对外界传言一概置之不理,石之轩和明月都是随性惯了又不在乎他人言语的人。   也不会特地与人解释,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相处。   而在石之轩身边,明月也很少是白衣打扮,实在是他喜欢为她挑选衣服,若是别人挑的,明月或许就懒得穿了,但是石之轩,自然也不同些。   若说白衣的明月,是含羞微敛温润含蓄的明玉,那盛装之后,便是占尽这天下颜色,令人无法与之争辉。   明月露出烂漫的笑容,“这会不会叫,女为悦己者容。”   石之轩不会说,那一刻他的心又猛烈地跳动了,他只含笑道,“那明月可有心悦于我?”   “不知道。”明月认真地凝视着他,她眨了眨眼,“也许有一点吧。”   “一点也好。”石之轩握住她如玉洁白的手腕,揽入怀中,“我说过,我会教你,什么是人间的情爱,还有什么是心悦。”   沉默一刻后,只听明月低低道了声。“……好。”   明月的心情也很简单,既然赶不走,那就留在身边好了,长的好看,又有情趣,为什么不好呢。   系统装死中。   这消息轰轰烈烈,竟一下子压过了隋军即将破陈的事。还把霸刀岳山引来了。   自从让石之轩留下后,明月就一直留在明月阁的歌舞团中,行踪所在比起之前的飘渺,倒是有迹可循了。   石之轩也一样,他似乎毫不在意别人知道他在明月身边的事,哪怕他现在被静斋视为威胁,魔门中也树了不少敌人。   明月见了岳山,乖巧有礼道,“岳叔叔。”   岳山也不啰嗦,直接问道“石之轩可是对你纠缠不休?”   明月一愣,继而摇了摇头,坦诚道,“是我留下他在身边的。”   既是如此,岳山也不再多问,知道明月安全后,转身就去找到了石之轩,刀气立显,尽显杀人之意,“你若负她,霸刀决不放过你。”   石之轩一袭青衣,淡然自若,含笑道,“我若负她,必堕黄泉。”   “那就好。”岳山依旧是一副冷硬的样子,听见了渐近的脚步轻声后,敛去了刀气,回头便看见了明月,“岳叔叔。”   “我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岳山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有事随时传信与我。”   明月也不拦他,任由他离开。却在岳山离开后,转头就看向石之轩,“岳叔叔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石之轩嘴角带着慵懒的笑意,“他什么也没误会。”   明月若有所思,也没被他蒙过去,“看来外面关于我们的传言是很多。”   “但有些的确不假。”石之轩眼底微微一暗,“至少我在你身边,是真的。”   明月歪头一笑,“多了我,岂不是挡了你的许多桃花。”   “三千弱水。”石之轩悠然含笑道。   “不及你。”   ————   “岳山也是他安排的人。”石之轩含笑道,眸间带了些了然的意味。   “是。”明月眸间如月湖般沉静,轻轻道了一声,又淡淡得好似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丝毫未出现过的迟疑,也令石之轩俊逸的眉眼微微再上扬了些许。   她又道,“岳叔叔是值得相信的人。”   向雨田的眼光从来都是最好的,比如鲁妙子,比如岳山。   而石之轩,即便不了解,他也从不怀疑明月的话,况且,他也没有想过邪帝是真如世人传言那般修习道心种魔大法走火入魔而死。   连他师尊都还好好活着呢,只是为寻那传说中的战神殿,不知去向。   向前辈若是预料到离去,也会为明月安排好一切。谁也不会忍心留下她一人孤身在这世上。   “日后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他微笑,漆黑的眼眸间异常温柔。 第33章   在外人看来, 花间派传人向来游离于魔门之外,独来独往, 石之轩不外如是。但在慈航静斋眼里, 却已是将石之轩当成了不亚于祝玉妍的威胁。   心思深沉,才智超群, 在武学上亦是天资过人。   更是在不久前, 石之轩因心情恶劣,连败魔门白道数大高手, 不经意显现出的一丝狠辣,引起了慈航静斋的深深忌惮。   石之轩虽身不在魔门, 但因其出色的魅力同样在魔门拥有相当一部分拥趸, 而此子也不像是甘于与人之下。   虽说江湖上近日传闻, 石之轩似是恋上了明月姑娘,为她长留明月阁,情深意重, 但慈航静斋绝不会因此低估此人的野心。   唯一出世的传人梵清惠尚在协助隋军破陈,向来友好互助的净念禅斋不知为何不愿再沾惹俗世, 连四大护法金刚都回了禅斋,不出山门。   (不嗔、不惧、不贪、不痴:他们禅主修行有损,都闭关自罚去了, 连什么时候出来都没说,他们哪里还能放心得下到处走。)   静斋斋主也有些疑惑,但来转告的僧人也只道了声佛号便走了。   再亲近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静斋斋主叹了口气,好在她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还能请散人宁道奇出手相帮。   虽说了了宁道奇因当初借阅慈航剑典而欠下的部分人情,但若能试探石之轩一二,甚至及时除去这个可能是魔门如向雨田,慕清流这等人物,也是再好不过。   石之轩还不知道慈航静斋请出宁道奇这么一尊世间少有的大宗师出来对付他。   若是知道,他恐怕要冷笑一声,在他伪装得如此之好下,慈航静斋还真的看得起他。   正是因为石之轩不知道,所以他有心情陪明月四处游玩,   金色灿烂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仅是些许的侧颜,便已令石之轩感到宁静而安心。   直到一丝似返璞归真的气机迫来。   他起身望向远处飘来江中竹筏上的人,以对方身上出尘飘逸浓厚的道家气息,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中土第一高手,道门大宗师。   以石之轩的智慧,怎会猜不出宁道奇所来目的,嘴角却依旧带着一丝微笑,“宁散人从何处来?”   宁道奇抬起眸望他,那一眼,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与世无争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令人尊崇。   便是身负所托,也不免惊叹于此人资质境界,想他二十之龄,可未有石之轩这般出色,心性气度皆是惊人。   他微微一笑,“受人所托而来,欲与小友切磋武学。”   “能与宁散人一较高下,也是我之幸事。”石之轩冷冷道了一声,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轻轻‘哎呀’的一声,听了让人怜惜又愧疚。   慈航静斋告诉了宁道奇关于石之轩的所在之处,自然也不会忘记说他身边可能还同行一人,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明月。   到了宁道奇这种武学境界,对美色容颜早已看淡,但瞥见从石之轩有意遮挡住处起身出来的人。   宁道奇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晃神,生出些许退却之心。   难怪,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论容颜,这世上再难想象还有能胜过她的人了。   明月轻灵飘逸的裙边,仿佛天边的云霞,缓缓摇曳舒展出来,她也不看鼎鼎有名的大宗师宁道奇,拉过石之轩的衣袖,似叹息又似是在陈述道,   “我的鱼被惊走了。”   她在这江边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碰到一条笨鱼撞上够来,却被那二人的对话声给惊走了,不可谓不可惜。   “我再赔你一条?……不然,五条。”石之轩挑眉微笑道,却又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见明月蹙起的眉舒展开来,   石之轩才真正安心,再看向宁道奇。   宁道奇见他不似作伪,反是用情至深,心底一软,只觉石之轩非虚情假意之人,想来再恶也恶不到哪里去。   可惜当初允下的承诺,欠下的人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用系统提醒,明月也猜的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不想,他这么早就来与石之轩交手了。   算是引起的剧情变化吧。攻略提示声未响起她也不介意,   宁道奇和善微笑道,“老夫无意伤害无辜之人。”   这无辜之人说的是谁,不用分说,这地方空旷辽远的,就他们三人。   石之轩回头看向明月,见她莞尔笑了笑,眸里星光熠熠,一片悠然,闲适自若,“我想你不希望别人插手你的事。”   “你可真无情。……”石之轩神情微动,心下却安,唇角微勾起,“也是最懂我的人。”   明月又冲他眨了眨眼,“不过既然宁前辈这么说,我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石之轩一怔,却是哑然。他也知道,明月的心意已定,谁也劝不动她。   宁道奇不急着动手,反而耐心地等着两人说完话,这般宛如小儿女之间情意绵绵的话,两人又是极为男才女貌之人,气度心性又是难得。   倒让他心中怅惘,生了些许愧疚之心。只好拈须微笑道,“明月姑娘说的如是。”   石之轩足尖微点,便离开了和明月一处的地方,落在岸边的礁石上,   而这他与宁道奇的交手,便是短短一瞬间,宁道奇已为大宗师,精通天地造化,以散手八扑闻名天下,虚实之间已浑然天成,但石之轩的天赋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几招之下竟都化解开了来。   系统声音响起,“宁道奇找石之轩比武的时间提前了吧。”   “应该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离淡定地道,   “你真不知道?”系统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你之前甩掉石之轩后,他好像杀了些白道的人,有了日后‘邪王’的雏形。”   “难道这是我的锅?”江离有些讶异道,说完又有些恍然,“好像真是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系统吐槽道。   系统又问道,“你要帮忙吗?万一石之轩死了呢?”   “怎么会?”江离果断否定道,“石之轩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他可是很厉害的。”   明月微微笑了笑。   对比了一下石之轩和宁道奇的血条,系统没懂宿主对石之轩盲目的自信从何而来。   江离又想了一下宁道奇可以不留手,而石之轩又不便用出部分心法,实在有些不公平,“你说的对,我总不能看着石之轩被‘欺负’吧。”   她粲然一笑,“当然帮石之轩了,我一直都站在他这边啊。”   不,你一直说你哪边都不站,系统再次吐槽道。   当宁道奇对石之轩使出散手八扑时,一道清柔的声音响起,竟是道出了那一式的奥秘。   石之轩听到后,不加任何辨认,便依着那解释防守间令宁道奇欲攻无从,且陷进劣境。   宁道奇袍袖飘拂间,又脱了劣势,却又停下手,落在船竿上,绝学的奥秘被人直接道了出来,哪怕只是一二,也再无心情比下去了。   他浑厚纯真的目光又望向了说话之人,只见明月姑娘微微别开了眼,似是不在意这边情况。   “明月姑娘。”宁道奇微微叹息,语气略重道了一声。   明月嫣然一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们不用在意。”   如何不在意,宁道奇仍是温和的微微一笑,“未想到老夫多年绝学被姑娘一眼看破了。”   他也不觉得明月会是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武学,若只是单纯知道一二,也不会能猜得出他下一刻出手的招式。   “既然姑娘不说,老夫只好得罪了。”   忽然间,明月就感觉自己换了个地方,一处林子中。   “姑娘放心,老夫无意伤害你,只是想得到答案。”宁道奇拈须微笑道,   明月叹息了一声,她也不怕,即便面对的是被誉为中原第一人,三大宗师之一的盖代高手宁道奇,她也有自信足以自保。   只是宁道奇这问题一出,她就不得不把邪帝大大拿出来了。   明月也就和宁道奇交流了一下武学心得,不多,但也是已经破碎虚空的向雨田的心得一二,那可是随时随刻都能破碎的巅峰宗师。   而向雨田也是毫不在意地全告诉了明月,   换一个人,在邪帝向雨田身边被一股脑随口灌了这么多,少说也是先天一流的高手了。   偏偏明月还只是个不会武功也学不得武功的人,或许在他异于常人的想法看来,宁愿告诉一个喜欢看得顺眼的人,也好过一个哪怕天资武学再出众也让他兴趣缺缺之人。   明月也只让系统帮忙记录下全部,借着分析融会贯通才看出了宁道奇绝学中的规律痕迹,模拟出了大概可能的下一道招式。   说不中也没关系,说中了也不干她的事。   不过片刻交流,宁道奇已豁然开朗,看向明月的目光也已然不同。“未料明月姑娘年纪轻轻,对武学已了解如此之深。”   “这些不是我说的,只是我听来的。”明月认真道,   她又微微一笑,“而且,我不会武功。”   宁道奇怎么看不出来,明月姑娘的确一丝武功都不会。   想来教授明月姑娘之人,必是位至少摸到大道边缘之人。宁道奇郑重道,“不知明月姑娘师从何处?”   明月却别开了眼,不言不语,如画似锦。   宁道奇心中已了猜测,此等奇人也绝不会在这世间默默无名,再联系到慈航静斋对明月身份的猜测,他真心慨叹了一句道,“未能见到他,真是老夫此生大憾。”   明月也不说话,眸子沉静又温柔。 第34章   等石之轩追踪到林子里时, 只见到明月一人。她悠然地望着枝头的一片叶子,打着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她回头望他的那一眼, 木叶簌簌而下, 已是胜却了人间无数,   石之轩只觉得肆意翻腾, 就像一边是火, 一边是冰,无处可逃, 煎熬万分。   “你来了。”   她只轻轻淡淡一句,却教石之轩心中的所有情绪皆化为温柔的喜悦。   石之轩含笑朝她走去, 当明月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却将明月拥入怀中, “是我不好。”   明月微微一怔,她见过石之轩骄傲不羁的样子,他伪装的完美无缺的样子, 也见过他自负聪明到极点的样子。   唯独没见过他挫败脆弱的时候。   她抬头,轻轻在他的薄唇上点了一下, 明亮又温柔的眸子望着他,“你不必担心我。”   “宁散人无意伤害我,他只是, 问了我些问题。”明月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道。   明月轻声道,“你可知道,宁散人是受何人之托而来的?”   石之轩轻抚着明月的秀发, “宁道奇当年因为借阅慈航静斋秘籍,也就是四大奇书之一,剑典,欠下慈航静斋人情。”   明月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慈航静斋?”   石之轩含笑道,“太多了,我不记得了。”   即便待在明月身边,也不意味着石之轩什么都没做。   她的微笑里又透着一丝善意的狡黠,“没关系,我也不喜欢慈航静斋。”   明月的话里透着真心实意,又道,“宁散人说他不会再帮慈航静斋来追杀你了。”   石之轩微微一愣,“是因为你。”   明月轻叹了一声,“不是,是宁前辈狡猾了些。”   宁道奇因为从明月这里得到了令他豁然开朗的心得体会,对他的助益不下于慈航剑典,自认也欠下了明月的因果。   而他拈须微笑道,“既然如此,慈航静斋的事老夫不会再出手,也当抵了因果。”   虽然没有希冀过宁道奇会欠下她什么人情,但明月也未想到,宁道奇还有这番智慧,落得了个轻松。   “了了此事,老夫也该归去了。”宁道奇善意祝福道,“祝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明月:“……”   听完后,石之轩勾唇一笑,连带着对那位散人的恶感也去了不少。   ————   宁道奇与石之轩的交手,慈航静斋的人也只知道是双方皮毛都没损,暂时的平手。   慈航静斋也并未将此事宣扬开来,若传了出去,岂不是涨魔门之势,令世人心惊。   最让静斋斋主心中一惊的是,宁道奇一声因果已了,再无缘分。虽未说缘由,但眉间舒展淡然之态,已说明了一切。   但宁道奇这样的大宗师,即便是静斋斋主也拦不住。   只得按下命人细细去查缘由。   冬雪已至,明月阁,白雪皑皑,外面也是满树霜雪。   明月望着窗外,明亮粲然的眸子里透着柔和的光辉,“下雪了。”   她回头看向石之轩,“你喜欢雪吗?”   石之轩眼中满是笑意地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以前在邪帝庙的时候,那里的雪也下得也很大。”明月托着腮道,有时她也会和石之轩说起过去的事。   她轻声笑道,“陪我出去赏雪好吗?”   “好。”石之轩自然不会说不好。   明月极其自然地拉上石之轩的手,走了出去。他们之间亲密的样子,任谁见了也不会觉得没有情意。   但出来后没多久,明月就撇开了石之轩,自己玩起了雪。   明月堆起了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还摘下镶在斗篷上的明珠,放在雪人的脸上充当眼睛,在心里对系统笑道,“比较像你。”   “谢谢宿主。”系统的声音也有一丝温暖。   石之轩拉过明月,握住她的手,就握在手心里,再美的手,在这样的冷天里也会冻伤的,他仔细地渡过真气,暖化明月的身子。   即便穿着厚厚的斗篷,她的身子依旧显得单薄。   望着雪人的明月脸上浮现的笑容透着一丝孩子气,烂漫又纯洁,容色绚丽至极。   “要回去吗?”石之轩眼眸含笑问她,   明月对他摇了摇头,石之轩也依她,陪她的任性,不过却不再让她自己动手,而是她说想看什么,他就做出什么东西来。   挥掌间,漫天飞雪,漂亮极了。   几乎玩了一天雪的明月,回到屋里,便立刻泡起了温水浴,驱除寒气。   沐浴后,明月又不禁往窗子处急匆匆走去,望向窗外,“雪又下大了。”她似乎是在看她白日堆的那些雪人,好看的雪玩意。   石之轩见到的就是明月倚在窗边,轻薄的亵衣下一对白玉无瑕般的赤足,   眼眸微闪间,石之轩已经打横将她抱起,又很轻柔地放到床上。   明月静静凝视着他,一派无辜天真,让人见了不觉得她做了什么错事。   石之轩也无法抗拒,只得微笑着轻轻叹了一声,低头为她穿上鞋袜。   穿戴好后,他又对明月笑道,“等天气暖和了,我再带你去很多地方看看,听说三峡的山水很美,塞外的风光也极好。”   石之轩记得,明月想去很多未去过的地方,看看各种多姿多彩,美丽胜景。   但明月却未说好,或是不好。   “怎么了?”石之轩轻声问她,   明月望着他,眸子依旧温柔又多情,“你要离开了,是么?”   石之轩微微一怔,又笑道,“只是离开几日,不会耽搁太久。”   “我也见识过不少奇功异术,两派武功心法截然相反,各走极端,融合到一处,绝不是那么容易。”明月凝视着他,“而你的功法出现了问题。”   石之轩心中苦笑。   早在宁道奇出现那一日,他就该知道,明月并非毫无所知,她知道比很多人都要多,只是大多她并不上心。   石之轩温文尔雅地微笑道,“你会不会害怕我变成另一个人?”   明月不说话,她只伸出柔软素白的手从他的眉眼抚过,又沿着眉骨摸他的眼睛、鼻子,摸过他的脸颊。   她脸上绽出的笑容动人心魄,温柔缱绻,又映得流光溢彩。   “你若是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不会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愿意陪我去很多地方。”   下一刻,石之轩已拥住了她,紧紧缠着,似乎在从中吸取着美好。   伴随着这句话,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变得微微和缓了下来。   “我走了,你会忘记我吗?”   明月静静地凝视着他,带着令人心碎的温柔,“不会。”   ————   石之轩会离开,是明月意料之中的事,从他便是留在明月阁,也未停止过对天下大势的盘算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虽不是第二个向雨田,慕清流,却在某一点上与他们相似,比如不甘居于任何人之下,哪怕一个人面对整个天地,他也不会挑一下眉。   还有就是野心。   这也构筑了他独一无二的魅力风采,成为传奇人物。   向雨田也曾有过,在轰轰烈烈地经历过一场天下风云后,才看淡一切,而石之轩还很年轻,明月绝不会阻挡他应得的在天下舞台上独特的风采。   但明月还是忍不住惋惜一下,再见,可能就是邪王了。 第35章   “阀主, 明月姑娘来了,现在在梨月院。”   当部下如此禀报后, 李渊已忘了案桌上那些还要处理的公文, 快步走了出去,   但当走到能看见院落时, 又忍不住停下来整理衣冠, 这副样子失却了平素的沉稳,运筹帷幄, 倒像个窘迫青涩的年轻人,深怕出了哪点差错。   好在这路上也没有旁人, 也不会令他这位堂堂李阀阀主丢了颜面。   梨花落满枝头的院内, 一道叫人难以忘却的白衣身影轻盈地立在青石池塘边, 阵阵微风吹来,柳絮轻轻飞舞,飘落在映出蓝天白云的池水中。   她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衬得好似所在之处不是这方小院落, 而是广袤秀丽的山河之间,九霄云端上。   而明月姑娘身旁无人, 更无那近日又销声匿迹的魔道贼子石之轩,让李渊心中莫名的狂喜。   哪怕这次明月姑娘并非为他而来,也不能浇灭他心中的喜悦。   明月一回头便瞧见了李渊, 自继承李阀阀主之位后,他便很少以‘小刀’之名在江湖上游历了,而是承担起门阀重任,气质也大为不同, 更显沉稳锐利。   只眼中的晶亮泄露出了他的一丝紧张,明月笑了笑,如春波烟柳,望了一眼屋子,清柔动人的声音响起,“我见过了岳叔叔。”   她又看向李渊,眼眸清澈而明亮,似盛满了如水的月光,淡淡却又认真地道,“谢谢你。”   半月前,岳山受人挑战,败落且受了重伤,幸好被李渊的人所救,带回了太原李阀内医治,知道明月与岳山关系匪浅的李渊,也派人给明月送去了书函。   “不用谢,岳大哥是我的结义大哥,这是渊应该做的。”   虽这样说,李渊依旧痴痴地望着明月,目光从未移开,见她春寒料峭,身上衣衫却略显单薄,想来是来得有些急。   “明月姑娘。”李渊又不免带了些心疼,“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番。”   太原离扬州有数千里之远,明月姑娘又素来文弱,此番赶来,若是感染了风寒,那他李渊只觉万死莫疚。   明月却摇了摇头,“岳叔叔伤到如此之重,我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顶尖高手比武,不是点到即止,便是生死之博,又何况是在武学之风如此显盛的世界,明月不会医术,但系统就可以通过接触扫描判断分析出岳山的伤势。   岳山这一伤,不仅是伤了元气功力,连半条命也差点没了。   明月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渊立时道,“明月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请遍天下名医为大哥治伤。”   这话虽多半为了明月,但也不乏他是真心实意将岳山当作结义大哥的。   明月心里知道书中岳山重伤,后受碧秀心所医治,隐居多年,也未得果,碧秀心虽还未出现,但她的医术也是闻名天下的。   虽不抱多大希望,但她还是很感谢李渊的好意,“有劳李公子了。”   听明月姑娘依旧唤他李公子,李渊心中不禁生出甜意。   --————   “岳叔叔。”明月一袭蓝衣长裙,尽显空灵飘逸,端着药汤走进屋里。   “给我就好。”岳山即便受着伤,脾气也是一如既往的硬气,除了在明月面前稍微温和一点。也难怪他虽做了不少行侠仗义,诸如消灭马匪,又与李阀阀主结交,世人也因他出身武功,将他归为邪派高手。   甚至有人还道他心狠手辣。   岳山接过碗,一口便饮了下去,连眉目也未动一下。   “是好药,恐怕渊弟费了不少心思。”岳山将空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又道,“只是于我这伤势无用,辜负了他的好意。”   身为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岳山对自身的伤势也了解颇深。这药用的都是珍贵药材,但却治不了他元气根底之伤势。   明月微微叹息,“我也曾提醒过岳叔叔,与他人比武多加小心,未想岳叔叔还是这般不顾性命安全。”   谁又听不出这话中的担忧关怀。   岳山摇了摇头,“这一场战的痛快,只是未想到输给了个年轻人。”   他眸中闪过一丝黯淡。   “可要我帮岳叔叔出气?”明月眸中如光芒灵动,莞尔道。   听见这明月难得孩子气的话,岳山不禁一笑,连方才的黯然也散去了不少。   有明月这样无处不可爱让人心生愉悦的女孩子,又有几个人还有心思去悲伤黯淡呢。   岳山也洒脱了许多,“输赢已定,我实力不敌,便是输了这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名也怨不得他人。”   “此人天纵奇才,哪怕以往名声不显,日后也当名震天下,只是可惜……”   岳山话未说尽,可惜,他们都是用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是纵横多年的霸刀,也不禁为遇到一个刀道上天生的妖孽奇才,而感到悲哀。   见岳山陷入怅惘,明月微微一笑,出言打断道,“他叫什么?”   岳山回过神来,硬朗的眉目间闪过一丝锐利慨叹,道出了一个名字,“宋缺。”   ***   霸刀落败,不知所踪,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称易名,早已传遍了武林,众人惊讶于霸刀岳山竟输给了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连白道魔门也在忙于陈国之事外分出了心思关注此事,以及那个名为宋缺的年轻人。   外界众说纷纭,太原李府内却是一片清净,即便外人都知现任阀主李渊与岳山是好友兄弟关系,也不会猜到,他就在李府内养伤。   明月不希望岳山养伤受到太多打扰,而重视这二人的李渊也不会让外人知道半点消息,连阀内知道这一消息的人也不多。   其他地方或许他做不了什么,但太原是李阀经营已久的地方,李渊自认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而明月留在李阀作客这几日,他亦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处处在意。   他眼中的情意连岳山也看了出来,岳山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但当初所见的石之轩不在明月身边,不免让他心生恶感。   他曾向邪帝承诺,无论生死必当护明月周全,若有人敢令她伤心,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人。   岳山同样不是个婉转之人,直接问明月道,“石之轩为何不在你身边?”   明月微微一怔,继而露出了浅淡而温柔的笑容,“他有他要做的事。”   她的眼眸里也是一片澄澈,并无半点不愿,半点悲伤。   要做什么事,这一点都不难想,因为这几十年来,岳山见了太多这样的人,追求江山,名利,武学极致,就连他也是这样的人。   岳山也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回去看过他的妻儿了。   但岳山却无法容易有这样的人去伤害他承诺保护的明月。   “他可是要负你?”岳山眸子一片沉黑,隐发的怒意似乎下一刻就敢不顾伤势拔刀去寻石之轩。   明月微微一笑,“情起情终,皆是缘法,谈何负与不负。”   与有情人做欢乐事,未知是劫是缘。   明月这般豁达不同寻常的思维,不在乎他人看法,倒是像极了邪帝。岳山心中笑道,但原生出的那些愤怒也已消失殆尽。   明月与石之轩的事,与他人又有何干系,谁又能说的清。   但却是有人在乎的,如李渊,在岳山处得知石之轩已不在明月身边后,他一边欣喜若狂,心中也愤怒于石之轩能得明月青睐,却敢‘有负’于她。   一边却又忍不住更加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心意。   其实对李渊来说,能这般每日见到明月,他当是心满意足了,可自从他成为李阀阀主以来,就不再能随心所欲,阀内早已提起他婚事,而且不乏地位高的李阀长辈。   李渊回绝了大部分的婚事,就连小部分无法回绝,他也借着公事躲避开。   李渊心里也清楚,他这样做有负于他的阀主之位,甚至不顾大局,阀主婚事素来以联姻为主,对结交势力发展门阀都有很大助益。   但李渊却宁愿顶着阀内的压力,不提娶亲之事,为的就是心中难以忘却的明月。   即便交情浅浅,但李渊还是忍不住抱着这样的希冀,   只有一天明月没有真正拒绝他,就意味着他还有希望不是么?   李渊鼓起勇气向养伤的岳山道,希望能有一个照顾明月的机会,他不敢对明月说,既怕冒犯了她,又怕从她口中听到令他心碎的话。   岳山默了许久,抬眼看他,“你无法护她。”   李渊涨红了脸,眼里尽是真诚,“我必一心一意。”   无论是性命,还是李阀,都比不得那一人来的重要。   岳山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叹了口气,“你去与她说吧,结果如何,只看她的心意。”   待李渊兴冲冲地走出屋子,却见明月就在梨花树下,雪白的花瓣却不及她的三分颜色。   李渊不禁被这样的绝世容姿摄住了心魄,呆呆地站着。   却又很快惊醒来,他与大哥的谈话,不知明月听见了几句,   一朵梨花落在明月的手中,她回过头来,对李渊微微一笑,即便不含丝毫情意,却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令李渊心中悲哀又欢喜。   人生不相逢,一见终身误。   “渊愿意照顾明月姑娘一生一世。”李渊几乎是颤声说出这句话,清亮又俊美的眼眸中却是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义无反顾,炽热光芒。   唯见明月露出了一个即便伤感也依旧很美的笑容,   攻略BOSS李渊支线完成。 第36章   李渊如果知道他坦露情意, 会让明月离他更远,对他态度冷淡生疏, 甚至告辞。   他一定会紧紧捂着, 绝不说出半句,是他妄求了。   尽管明月说, 她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但李渊也知道,他与明月再无缘分了。   彻彻底底, 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若非岳山知道明月离开的缘由,也会以为明月是为了回绝李渊情意而离去的。   他的伤势过重, 明月对他说过, 想去找鲁妙子, 或许他能有办法。   明月是个细心体贴的姑娘,不会对他人言鲁妙子之事,便是为了她这番心意, 岳山也不会说的。   而李渊的情意,岳山也不是那么看好, 作为兄弟,他的确很好,又是门阀阀主, 地位权势都不缺。   但一切放在明月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门阀的权势反而会限制她的自由,李渊虽是少有的英杰,但与石之轩相比, 亦是差远了。   正因为他认为这世上无人能配的上明月,所以更希冀她能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人。   一旦卸下了武林刀尖舔血的生活后,岳山整个人也温厚了许多,少了凌厉戾气,如对待小辈般温声对明月道,“你可有喜欢的人?”   明月微微一怔,秀丽无双的眼眸间星光点点,“……有吧。”   明月不禁出神的微笑了一下,“可惜已不在我身边了,他于我亦如明月之不可掇。”   说这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江离也分不清了。   明月的人已备好了车驾,随时都能走,一身锦衣华服的李渊伫立在门口,   明月轻声道,“李阀主不必远送。”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望着飘渺清丽的人上了车驾,目送着印着明月阁记号的车队远去。   而负在身后的手,掌心中早已是血痕斑斑。   半月后,李渊答应了门阀内为他安排的婚事。   从太原回扬州的路程,不像来时那般匆匆,明月也只让人传信给鲁妙子,又不知道他是否能收得到,又让人暗中寻他。   碧秀心的医术是很好,但尚未出世,而鲁妙子成名在她之前,医术亦是精妙无双,更令明月信服。   鲁妙子的消息尚未传来,明月也就让车队慢悠悠地走着,欣赏沿途风光。   在路过一处山林时,车驾忽然停了下来,侍女回禀道,“小姐,前面有户人家车马坏了,阻了前路。”   一由侍女扶着的素衣姑娘在仆从护拥下走了过来,不过在靠近车驾前就被护卫给拦住了,她便让侍女仆从退去,以免冒犯了对方。   看着车驾外表无处不精致,纱帘层层叠叠,秀丽清雅,令人无法探视,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的车驾,又注意到侍女唤车里的人为小姐。   素衣姑娘欠身行礼道,“小女子姓王,家兄兵部员外郎王世充,探亲返程,未料马车有毁,前方再走两里就到了丹江城,那里的守城官与我兄长有旧,还望姑娘路过那里时能遣人帮忙说上一声,自会有人过来接我们。”   这话说的有礼,不卑不亢,也不强求,倒令明月对她有几分好感。   “既然不远,送姑娘一程也无妨。”声音清雅如云,教人生出愉悦。   “多谢姑娘。”王馨初初道谢,却半扇厢门已被推开,   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仿佛惊艳了时光,唇角的笑容恰似春光,“姑娘上车来罢。”   唯有靠近车驾的王馨,见到了这副胜景。   直到呆愣愣地上了车,回想起来还是对方的侍女扶她上来的,王馨霎时红了脸,“小女子失礼了。”   居然因为看到对方的容颜而呆住了。   纵使青春少艾,王馨也未有过这样的窘迫。   明月清澈能见底的眼眸含笑,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多余的车驾,后面便是有车,装的都是些杂物,只能让你与我同乘了。”   王馨这才注意到车厢里并无别的侍女,只有明月一人,而车厢内的环境也不似外面那般秀丽精致,反倒更为大气宽阔,清雅端方,除了铺就的白狐坐垫之外,也无一丝奢侈华丽。   而明月姑娘就手持一卷书册,斜倚在车窗边,却映得车厢里满堂生辉。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般,连言语笔墨都难以叙述描绘的美人。   王馨收回目光,低垂下头,只怕忍不住看久了冒犯了对方。却又觉得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她仿佛鼓足了勇气,“姑娘,我们可曾在哪见过?”   她们是见过,在洛阳花会上,明月感叹于她的敏锐,但却是微笑望着她,不言不语。   被这么动人美丽的目光看着,王馨秀美的颊上又微染了红晕,连方才想的什么都忘了,只红着脸羞怯地介绍自己。   “小女子姓王,单名一个馨字。”   之前不知道名字,明月也只当是萍水相逢,如今才知道了她的身份,系统也随之给出了详细资料,王馨,王世充之妹,有女董淑妮。   两里路也走了三四柱香的时间,丹江城很快就到了,王馨只觉时间过的太快,只是和明月姑娘说说话,便已过完了。   就连下车时,王馨也有些恋恋不舍,“多谢姑娘相送。”   恍然回神,发觉还未问过对方姓名,但却在瞥见了车驾后方的明月阁标记,瞬间明了了对方的身份。   她眼眸微垂,“原来她就是明月姑娘。”   跟随着车队过来的阿素也听见了这句话,杏眼立时圆睁,“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小姐,明月究竟长得有多美?”阿素不禁心挠痒痒问道,   王馨抿唇,秀丽的眼眸微亮,“天下无双之人。”   ***   车队还未走多远,便被人拦下了,一道诱人的娇声响起,“玉妍许久未见明月妹妹了。”   明月掀开纱帘,便见到了一袭紫色衣衫的祝玉妍,她就在路中央,即便是一个人,也没人敢轻视了这位魔门第一高手。   不把石之轩算在内的话。   明月微微一笑,“祝姑娘。”   祝玉妍神态迷人至极,美目流转间,柔声道,“明月妹妹可还记得,玉妍一心想请你去阴癸派坐坐呢。”   闻言,车驾边的护卫皆神情一肃,做好了随时对上这位阴后传人的准备。   明月眼眸温柔,如春水般清丽,声音亦是轻轻缓缓,“我还有要事在身,谢过祝姑娘好意了。”   她眸间的艳色,连祝玉妍也为之心颤。   祝玉妍幽幽一叹,“如果说,我知道鲁妙子在哪里呢?”   岳山败落重伤,不知所踪,这是众人皆知。但与岳山关系匪浅的明月怎会置之不理,会去寻为当今至妙的鲁妙子,也不难猜想。   “哦。”明月轻轻道了一声,似乎也并为被打动。   “玉妍是真心实意请明月去作客,若是有半句虚言,便教玉妍输给了慈航静斋的尼姑。”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明月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有意劝阻,但明月心意已决,他们也不能违背。   “你们先回明月阁吧,我晚些再回去。”明月声音依旧轻缓柔和,语气中却不乏坚决果断之意。   明月是丝毫不惧去阴癸派的,她如今的能力,哪里去不得。祝玉妍多次相邀,一次比一次重,连半路拦驾的事都做了,她也想知道,阴癸派为何如此惦念着她。   明月下了车驾,走到祝玉妍面前。   祝玉妍腕间金铃微微作响,便又一抬软轿出现,她柔声笑道,“阴癸派绝不会怠慢贵客。” 第37章   历代阴癸派宗主都为女子, 也素有‘阴后’之称。   现任阴后也是成名已久位于武林巅峰的人物,她最爱重的莫过于亲传弟子祝玉妍, 这个百年来唯一练到天魔大法十七重的弟子, 像将背景神秘的明月请来一事,也是交予了她。   哪怕知道徒弟对那明月多有偏爱维护, 她也当作没看见。   玉妍聪敏, 便是有私心,也绝不会影响魔门大局。   她也该见见那能令天下豪杰为之倾倒的明月了。   阴后对门口的弟子问道, 淡淡问道,“人可在里面。”   不知为何那弟子恍恍惚惚, 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竟是大胆到忘了回阴后的话,   阴后神色一冷,那弟子瞬间挨了一道伤,半跪在了地上, 低头止不住地惊惶道,“在……在里面。”   阴后淡淡道, “下去领罚。”   那弟子不敢再多留,连忙下去了。   对明月,阴后的确是命人以贵客相待, 哪怕是暂留的房间也无不奢华,以及魔门的幽暗阴森。   只是这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了,阴后缓缓走进房里,当看见静静坐在座椅上的霓裳美人时,   阴后也瞬间仿佛不受控制了般,这样的美色,早已超越了可以想象的范围,在见到她时,已经毫无反击抵抗之力,连想要逃离的念头都难以生起。   连见多识广的阴后也不得不承认,连她都舍不得移开半点视线,更何况他人。   而她身上更有一种魔力,能轻易操控他人的心神。   但她又确实毫无武功,仅凭美丽便能做到,让人见她一眼,就情不自禁向她臣服。   ***   祝玉妍不过去换了件衣裳,再回来时,正好见师尊从明月住处出来,   “师尊。”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平时阴后听了都心中欢喜又欣慰。   谁知师尊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留下一声“好好招待明月姑娘。”就急急离开了。   祝玉妍:“……”   她往房里走去,不知为何那些弟子都不见人影了,再见明月,她粲然一笑,顿时满堂如洒满了清辉,无论身在何处,她永远是最夺目光彩的人,一眼就能望见又难以忘却。   祝玉妍瞬间就明白了,她忘记了,师尊……还是第一次见明月。   明月那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眸含笑,声音清澈平静,“你师尊看起来,好像不大喜欢我。”   祝玉妍抽了抽嘴角,脸上依旧带着柔媚的笑,“怎么会呢?”   只是一时接受无能而已,她在心里道。   阴后一连几日都未出现,连门中事务都没处理了,   祝玉妍也不知该如何对明月,只带明月在阴癸派的山谷里随处转了转。   但出去过一次后,她就再也不提邀明月出去转转的事了,因为出去一次,就等于多祸害了一群阴癸派的弟子。   魔门弟子向来纵情纵欲,喜恶随意,再见到如明月这般美丽的人,想要守住心神清心寡欲根本不可能,更别提,明月一笑起来,倾国又倾城。   连祝玉妍也无法抵抗这样的魅力。   那些以往凶恶奸滑,心性狠毒的魔门弟子,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仿佛只要明月一笑,他们就能心甘情愿舍生忘死,掏心掏肺。   阴后也及时出来了,禁止除她和祝玉妍之外,任何人接近明月。   再让他们多看下去,恐怕连阴癸派的底都掏了个干净。   论作客,明月应当称得上是脾性最好的客人了,又极为配合,答应她的事不说,她也不多问,哪怕不带她出去,留她在房间里,她也无半点怨言,笑得依旧温柔清澈,让人忍不住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统统捧到她面前来。   “听说那位明月姑娘来了阴癸派作客。”边不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还问到了祝玉妍这里。   祝玉妍冷冷看了他一眼,“她可不是你能动的人。”   边不负这样的人,还真不被她放在眼里。   “这个我自然知道。”边不负温声道,“但那样的人儿,哪怕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祝玉妍唇角带着讥意,“师尊有命,他人不得见明月。”   “你要是敢违命,我也不拦你。”祝玉妍抱着手肘,玉臂上挽着的丝带悬垂,飘飘摇荡。   边不负有些遗憾,拱手道,“阴后之命,我等自是遵守的。”   祝玉妍冷睨了他一眼,并不留半点情面,“这个最好。”   望着祝玉妍离去的倩影,边不负心下一叹,他刚才说的话,并无半句假话。   阴后也是费了些工夫,才渐渐适应明月的美丽,但也不禁心下慨叹   论容貌气质,她最骄傲的弟子竟也拿不出手,唯一能感到稍许欣慰的,或许就是慈航静斋的那群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阴后还是没有失去理智,之前不过是猜测,如今已是得了证实。明月的资质堪称绝顶,无论是修炼天魔秘,还是慈航剑典,现在再练,为时亦不晚。   祝玉妍知道后也不是太惊讶,早在扬州时,明月没有受她的天魔音所迷惑,她就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从师尊口中得知,更为确信了。   而且阴后很清楚,哪怕不会武功,别人千辛万苦才能做到的事,对明月来说亦是轻而易举。   她也不急着做什么事,只吩咐祝玉妍和其他人待明月如贵宾,不可怠慢。   “祝姑娘。”明月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客气又不失礼貌地道。   祝玉妍露出了一个娇柔动人的笑容,“我是来告诉明月妹妹,有关鲁妙子消息的。”   明月微微一怔,祝玉妍见她失神的样子,巧俏的唇角逸出笑意。“我可不是那些臭男人,说话不算数。”   祝玉妍似有所指,又继续道,“我们的人查到,鲁妙子出了塞外。”   她又是一叹,“恐怕明月妹妹想找到他难了。”   塞外有突厥草原,也非中原武林的地盘,鲁妙子倒是挺会躲,祝玉妍这次是真的在心里叹气了。   明月脸上却未露出失望,依旧自在而美丽,美丽得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连祝玉妍也不得不承认,她若是男人,也绝对会爱上明月。   ***   告知了说不上用处的鲁妙子消息后,明月也没有提出离开的一丝,她似乎也看出了无论是阴后和祝玉妍都没有轻易放她离去的心思。   明月一副自由闲适的姿态,反正在阴癸派的待遇也是半点不差。   明月在阴癸派作客,阴后也顶了不小的压力,虽说这事并未传出去,但无论是明月阁背后那神秘的势力屡屡与阴癸派交涉,还有其他连阴后也查不清的魔门势力,也有护明月的心思。   在压力之下,阴后终于请了明月过来相见。   一进来,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一副画,画上的男子俊雅清逸,唇角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气息。   “你可还认得他?”阴后走到明月身后,目光中透着柔和,   即便明月不认得,她随身的系统也认得出来,明月亲父,魔门孟浪。   阴后幽幽叹道,“当年他也是魔门少有的英才,可惜……”   可惜与慈航静斋的弟子相恋,不用阴后说,她也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阴后未尽的话语里透着惋惜。   明月正魔血脉是个秘密,但不是猜不出来的秘密,当明月出现在江湖上时,就有秘密被人发现的可能。 第38章   望着这幅画, 明月的确是想起了穿越初始她未能见到模样的那对夫妇,也是她这次身份的亲生父母。   但她那明亮清澈的眼眸里, 有好奇, 有欣赏,有温柔的笑意。   唯独没有的是悲伤憾恨。   阴后料想过很多可能, 可她偏偏没想到碰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明月。   她转过来看向阴后, “明月令阴后失望了?”   如轻雪鸿羽还要清柔的声音,微微上扬的语调仿佛在人心头扫过, 柔软又悦耳。教人生不出任何的恶感来,就连阴后也如是。   “怎么会。”阴后微微叹息。   她也不得不忍痛打消了最后的一点让明月为圣门所用的念想, 对着这样一张脸, 实在动不了任何心思。   而明月同样是一个难以掌控之人, 因为与她相处又不对着迷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何况是掌控她。   “送明月小姐回房。”她传声给守在门口的弟子道。   她是忍不下心对明月动手,但不代表她不会做其他事。   明月走在回客房的路上, 身边随行的阴癸派弟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连呼吸也不禁放轻了些, 深怕过重的呼吸声惊扰了她。   但似乎又听到了响亮的心脏跳动声,砰砰砰仿佛要炸裂一般。   直到见到了等着明月回来的祝玉妍,她轻飘飘地随意道了一句, “你先退下吧。”   那弟子掩去眼中的不甘又失落退下了。   祝玉妍对明月,态度还算软和,“师尊对你说了什么?”   明月微微一笑,诚恳道, “她没说什么,但她好像不大高兴。”   祝玉妍一听就知道是她师尊对明月也没折了,心底松了口气,却又听明月柔声道,“我要走了。”   祝玉妍一双美目怜惜地望着明月,“你是师尊请来的贵客,没有师尊的命令,谁也不能让你离开。”   明月依旧微微笑着,“我要走了。”   不是请求,而是告知一声。   既然阴后的目的已经明了,再留在阴癸派也没有用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于阴后和祝玉妍的想法,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会和祝玉妍说一声,也是看在她多日照顾的份上礼貌性罢了。   系统已经对阴癸派探测得差不多了,大致安全路线方向,离去的途径也决定好了。   明月只要照着系统的指引,至于路上避不开的一些阴癸派的弟子,也被她用暗器给弄倒了,就连出现的一些毒虫,也用精神力驱散走了。   出了山谷,就见到一片森林,少有小径。   【这是阴癸派总坛看守最少,也最隐秘的出口了。】系统机械声音响起。   【好了,我知道了。】明月叹了口气,可惜没有提前传信让人来接,现在只能她自己走了。   这就是不会轻功的下场啊。   正在明月一边漫步在林子里,一边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有个小红点出现在探测范围内。   ‘魔隐’边不负。   作为祝玉妍的师弟,他的武功亦不低,但品性名声绝对是武林败类,甚至还曾在扬州意欲出手伤害明月。   但现在他已全然忘了,若他那时就见过明月的真容,就绝不会有任何的念头,甚至他也有暗暗后悔过。   他微笑道,“明月姑娘,我绝不会让阴后伤害到你的。”   边不负似乎完全不在乎阴后的震慑,在明月面前,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的眸子闪过一丝炙热,但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   “你可以将鲁妙子的暗器收起来了,这世上再厉害的暗器,一旦有了防备,便成了无用之物。”   “是么?”明月微微歪了歪头,也收起了袖中的暗器。   边不负的得意微笑尚存了一瞬,他的瞳孔就变得涣散了。   ***   当出现足以威胁生命安全的时候,明月从来都是果断而坚定的。   但为了免得麻烦,还得事后毁尸灭迹。   杀一个真正的败类,无论是明月还是系统都没有任何的良心不安。   在离开后,明月没有回扬州,而是打算去寻鲁妙子。   祝玉妍同她说起鲁妙子可能去了塞外时,她倒想起了一个地方,靠近塞外的江北,飞马牧场。   鲁妙子曾对她说起过这个地方。   虽不知猜测是否对,但去一趟也无妨。   飞马牧场在竟陵郡西南方,路途虽遥远,但明月一路都是在名下尚记的客栈歇息,也不觉艰辛疲惫。   尚记,由‘向’字化来,明月也是在接管了向雨田的势力后才知道,这是遍布天下的商户。   那么书中明月之女,尚秀芳之姓的由来也就可知了。   飞马牧场名震江北,连如今的大隋皇帝杨坚也曾向此处购买过战马军备。它盘踞一方,势力不小,也是相当引人注目,听闻自牧场奸臣后,飞马牧场经历七位场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继,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权。   四面环山的原野,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形势险要,也形成了飞马牧场的天然屏护,令其他势力忌惮。   戴着斗笠白纱的明月就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着草野上,垂眸间还能透着白纱望见牛羊成群,河流潺潺。   这里的民风也很祥和,有四处放牧的牧民百姓,还有嬉戏玩耍的孩童。   但他们都似乎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望向骑马过来的戴着斗笠白纱又是一袭雪白衣衫的姑娘。   仅仅是周身的气质,就已令一般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身下的白马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童旁边停了下来,只见那在马背上的白衣姑娘俯下身,   出身牧民家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似乎都能触碰到白衣姑娘那比云朵还要轻柔的白纱,还有风带来的清香,与它相比,好像手中采摘的还带着露水的鲜花也平凡了许多。   透过纱影,小姑娘看见的是一双她从未见过有这么美的眼眸,清澈得像草原上最漂亮的湖泊,柔和得像夜里安静的月光。   “请问,飞马牧场在哪?”   “在那边。”在恍惚间,小姑娘已不自觉指点头向了一处方向,   小姑娘还看见了她唇角绽出的一丝笑容,比春日朝阳还要灿烂温暖,温雅动人的声音响起,“谢谢你。”   等白马又悠悠离去后,其他玩伴都围到了扎着麻花长辫的小姑娘身边,那些劳作的牧民也私下说起话来,谈论的还是那位路过的白衣姑娘。   当她出现时,却又让人不敢轻易上前去,好似庙里供的神佛,尊崇爱戴又不敢轻亵。   玩伴们寻问着小姑娘,那个姐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脸红扑扑的小姑娘肯定道,“好看极了。”   ***   顺着那位好心的牧民小姑娘指引的方向走,明月很快看到了在草原地势较高的西南处,远远矗立着一座宛如城堡的建筑,十分显目。   明月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欣赏这一路秀丽如画的风光。   而各处的哨楼碉堡也早已注意到了独自进来的白衣姑娘。   等明月走到城楼处时,已有人出来将她拦下,声音微微一顿,“来者何人,可有名帖?”   斗笠白纱下,眉眼流泻出如春光般的风华,声音宁静动人,   “我想找一个人。”   ***   飞马牧场内的华室,   一英气勃勃,俏丽秀美着骑马劲服的少女,手握马鞭,满是不悦道,“你还放不下你心中的那个人。”   鲁妙子铺平了图纸,准备重新描画,淡淡中透着疏离,“此事与商姑娘无关。”   “我喜欢你,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商青雅,也就是飞马牧场继承人,眉目间带着单纯的骄横盛气道。   鲁妙子抬眸,认真道,“我也说过,鲁某心有所属。”   商清雅弯了弯唇角,竟不似之前的纠缠,反倒有理有据道,“你若真心喜欢那人,为何现在在这?”   鲁妙子一怔,落在商清雅眼里,就像被她说中了般,得意笑道,“看来你没说的那么喜欢她,那为何不考虑考虑我。”   “我堂堂飞马牧场的继承人,难道配不上你么?”商清雅紧紧盯着他道。   鲁妙子眉目淡淡,“商姑娘会这样说,那是因为你未试过真正爱一个人,商姑娘对鲁某也只是一时好感罢了。”   商清雅依旧不依不挠,“一时好感也是喜欢,怎么不见我对其他人有好感,而且我喜欢你一久,自然也就爱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场主。”一青年匆匆走进来,打断了商清雅和鲁妙子的对话,   商清雅俏丽的脸蛋微显怒意,“有什么事,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吗?”   这个青年叫柳灵东,年纪轻轻很有能力就做到了牧场的管事,也是追随商家的几位家族中的子弟,对商清雅也一直心生爱慕,谁料突然来了个不知来历连姓名也不说的男人,场主一眼就看中了他,他却冷淡拒绝。   柳灵东对这人心里是咬牙切齿,但想到方才听守门人传来的消息,顿时心里舒坦,也不以商清雅的话觉得难过,拱手道,“场主,是外头有位姑娘来寻人,怕是来寻……”   他抬眸望了鲁妙子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鲁妙子微微皱眉,会谁寻到这里来。   “是个穿白衣裳的姑娘,还很漂亮。”只听了一句的柳灵东信口道,更是咬重了‘姑娘’二字。   鲁妙子顿时失了神态,轻功一掠,便往外去。   商清雅跺了跺脚,难道是鲁妙子的那位心上人来寻他了,她想了想,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第39章   见到城楼前白衣胜雪的姑娘, 鲁妙子足尖轻掠,一袭淡青长衫, 稳稳落在了她面前。清亮的眼眸里, 因倒映出佳人的身影,而渐渐染上了一丝莫名的色彩,   “明月。”久别重逢的欢喜莫过于此。   “看来我猜对了, 你果然在这。”清柔动人的声音响起,明月掀起斗笠白纱分到两边, 露出一张令山水也为之倾倒的容颜,眼眸一如往昔清澈含笑。   除了鲁妙子还在为见到明月而真心实意微笑, 赶来的商青雅和柳灵东都已哑了声。   柳灵东在追着商清雅时, 还道“小姐, 她是绝没有你好看的。”   这话此时就哽在喉咙里,怎么也下不去。   “你什么眼神啊?”等回过神来,鲁妙子和明月都被商清雅邀请进飞马牧场后, 商清雅忍不住目光奇怪地看向柳灵东道,   柳灵东:“……”他是真的没看见过那位姑娘的脸, 未想到竟然这么美。   一瞬间柳灵东对鲁妙子的嫉妒更加浓烈了,但不是为了商小姐,而是那位白衣翩翩的姑娘。   鲁妙子居然这般好运, 青雅小姐对他倾心也就罢了,连那样美的姑娘也为他而来。   “我叫商青雅,是飞马牧场的主人。”   明月朝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又烂漫的笑容,“我叫明月。”   “明月……”商青雅也听过这个名字, 武林中传闻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字,她起初不以为意,后得知是鲁妙子的心上人,也不觉得如何,她喜欢鲁妙子和他的心上人再美又没有关系。   但今日见到的,几乎颠覆了她所有的想象,原来这世上竟也会有被天地钟爱的人,   美到令她也忍不住为之心动。   单单是坐在屋里,便让人无法再想到第二件事,只想就这么凝视着她,到天荒地老。   “你们先聊吧,我就……就不打扰了。”商青雅捂着脸就跑了。   鲁妙子心中哂笑,自认识起就英气洒脱得连他都招架不住的商场主,见了明月,就这么走了。   “出了什么事?”见明月独自一人来寻他,鲁妙子就猜测出了事,只是他这些日子半是为避江湖,半是为避商青雅,很少过问江湖事。   明月声音轻缓道,“岳叔叔伤的很重,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了。”   鲁妙子闻言一惊诧,“能重伤岳前辈的人?”   这事倒不是最重要的,他立时道,“我这就随你去。”   明月眸如秋水静美,唇角带着无暇的笑容,“暂且不急,岳叔叔现在太原李府修养,我只是过来请你为他医治走一趟。”   鲁妙子温雅微笑道,“自当如此。”莫说明月的请求他不会拒绝,便是霸刀岳山前辈的伤,他也应当尽力。   鲁妙子注意到,石之轩并不在明月身边,只是他并未提起,反而温柔微笑和明月说起他在这里的事来。   原来他来飞马牧场,起初是好奇这边的地形地势,想要研究一番,后在这里发现一种特殊的矿石,   鲁妙子神情认真到,“我想建造出一个专门放置邪帝舍利的地方,没有人能够进去,那它就可以永远留在那里,不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而这种矿石就是最好的建造材料,足够坚硬,水火不浸,又能隔绝舍利能量。   明月眼眸闪了闪,难道这就是杨公宝库的雏形?不过现在杨素还未请鲁妙子为他修建宝库,时日尚早。她又想到杨公宝库封存了数十年,直到鲁妙子临死时不愿这个秘密随之埋葬,告诉寇仲和徐子陵,邪帝舍利可能真的就要永远埋藏下去了。   这说明,鲁妙子的想法和行动力都是极好的。   明月不由得点了点头,赞同鲁妙子的看法。   鲁妙子见状,心中更加欢喜,没有比心仪之人的认可和赞同更令人感到满足了。   “这张图纸我用不了几年就能画好,再寻一个方便建造又能掩人耳目的地方……”说起这些来鲁妙子专注又滔滔不绝,如同昔日那般发亮。   ***   鲁妙子对飞马牧场的人用的是假名,姓鱼,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是商青雅,否则她再喜欢他,也不敢留下他,还帮他遮掩。   他要走一时也走不了,光是许多在此研究的图纸就需要整理。   明月将岳山的大致伤势告知了鲁妙子,听过后他也觉得有些棘手,不像是能立刻治好的,反倒是需要静养疗程。   就在他整理图纸,思考治疗之法。商青雅就拉着明月在飞马牧场里四处玩了。   哪怕起初因为心怀对鲁妙子的喜欢,对明月也有些难以启齿的芥蒂,但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从容貌到性格,明月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令人不知不觉对她着迷,不过和明月在一起呆了两天,商青雅连鲁妙子这个人都忘到了脑后。   “鱼先生问,明月姑娘去哪了?”柳灵东禀报时,目光不禁望向那仿佛惊艳了时光的白衣身影。   “你就和他说,明月和我在一起呢,飞马牧场还有好多的风景我没带她去看过呢。”商青雅板着脸颇有些威严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柳灵东恋恋不舍离去后,侍女端上两碗白色的牛乳。   商青雅对明月笑道。“这是最新鲜的牛乳,用沸水煮过,又用杏仁果去过腥味,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除了品尝牧场的牛乳,商青雅还带她骑马在草原上游玩。   远远望去,起伏连绵,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青绿草原,还缀着或黄,或粉,或红的小花,还有如明镜的湖泊。   明月低头轻抚着身下白马的鬃毛,白纱垂落,只微微能见到美丽的轮廓。   商青雅也不得不承认,明月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了些,出去时还是戴斗笠白纱的为好。   “场主,竟陵的庄主说有事求见。”   商青雅一叹气,不得面带歉意地看向明月,飞马牧场既是周围势力的统率,也有责任保护他们,一庄之主求见,她是不能不见的。   明月温柔微笑道,“你先去吧,我自己在这走走。”   商青雅担心明月安全道,“这里都是飞马牧场的人,你有事叫他们就好。”   明月微微点了点头。   商青雅暂时离去后,明月身下的马动了动,有意识地朝远处的湖泊走,明月便知道它是想喝水了,这马是尚记的人给她安排的,温顺又漂亮,她也很喜欢。   明月也不骑着它,从马背上下来,松开缰绳,任由着它去找水喝。   瞧着白马走远了,明月也不在意,哪怕跑得再远,它也懂得回来找她。她席地坐在了柔软的青草上,摘下了斗笠放在双腿上,伸出手在一簇五彩艳丽花草中,摘下一片青黛色的叶子,放到唇边,   悠悠的乐音从叶边滑出,让人仿佛看见了林间月,听见了松下风。   连因为马而来的宋智,也不禁为这在草原间独特的乐声而驻留。也见到了宛如草原上的精灵天女一般的白衣少女。   当乐声止歇后,饮过水的白马轻快地跑了过去,低头轻轻蹭了蹭白衣姑娘的衣袖,而她侧首低下头,嫣然而温柔地对它微微一笑。   “姑娘。”宋智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或许是方才注视的太久,而忘了呼吸。   听见声音,明月抬眸望了一眼,只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了,摸了摸白马柔软漂亮的鬃毛,明月拿起斗笠白纱,起身后又给自己戴上。   见过她容颜的人,就能理解她为何要戴斗笠白纱了。   宋智喉咙微微动了动,“这可是姑娘养的马?”   即便隔着白纱,宋智也隐约能感觉到,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看着他,“ 它是我的马,但不是我养的。”   光是看白衣姑娘身上的衣着,精细柔软得就不像是一般人家,又怎会是牧民人家的姑娘,一向聪明过人的宋智脑子都糊涂了,连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还没等宋智想好,白衣姑娘已经上了马,骑着马悠悠离开了。   宋智只来得及看到她走到了远处一个红衣骑装的俏丽姑娘身边,那好像是飞马牧场的主人,商青雅。   一半抱着完成此次出行任务的想法,一半抱着能再见到那位白衣姑娘的希冀,宋智求见了飞马牧场场主。   关于购买战马的事,双方倒解决的很快,宋阀有诚意,飞马牧场对各方生意向来是来者不拒。   直到快结束时,宋智才期期艾艾问道,“敢问商场主身边的那位骑着白马的白衣姑娘是谁?”   ***   商青雅礼貌兼无可奉告地送走了宋智后,回头就和明月说了这件事。   “宋阀?”明月回想起,当时系统提醒的,‘地剑’宋智。   商青雅点了点头,“嗯嗯,他们也经常来我这购买战马,而且是出手的大户,岭南那的宋家军队也很厉害。” 第40章   鲁妙子费了些工夫, 对岳山的伤势在心中已有了成算,也拖不得太久, 便要与明月离去了。   商青雅拉着明月, 依依不舍道,“若是有人敢欺负你, 你只管到我这来, 飞马牧场虽小,但我商青雅想保护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月笑容一绽, 尽显清净无暇,浪漫多情, “多谢商姑娘了。”   商青雅还拍了拍明月的白马, 她也是个爱马之人, 这些日子在招待明月时,也没少给白马喂养上好的草料,还让人悉心打理了它一番。   她笑道, “以后要多来飞马牧场啊。”   鲁妙子牵着马,也是郑重对商青雅行礼道, “多谢商场主这些时日的照顾了。”   商青雅看向鲁妙子的目光已再无喜欢,而是释然,她微笑道, “我还要多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明月。”   “还有,那日的话, 我承认,是你对了。”她的美眸深深看了鲁妙子一眼,透着淡淡的怜悯同情。   鲁妙子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恍若春风的微笑,清雅无双,风仪淡然。   鲁妙子回头对上明月澄澈的目光,温柔微笑“我们走吧。”   望着两人骑马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商青雅微微一叹息,直到见到了明月 ,她才理解了鲁妙子的话。   并不是爱一个人,就能留在她身边。   像明月那样的人,超脱于红尘,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人畏惧于稍纵即逝,无法拥有的悲哀。   她可怜鲁妙子,爱上了一个几乎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人,   却又无法否认,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不爱明月。   几日后,商青雅点算着马场这月的账目,有属下进来禀报道:“场主,那位宋家二公子又来了。”   商青雅揉了揉眉间,嘟囔道“他怎么又来了?”   虽说着,但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而宋家毕竟是飞马牧场的大主顾之一,她叹气道,“让他进来吧。”   宋智一袭蓝衣儒衫,看似文质彬彬,却武功不凡,极擅剑术,他一进来拱手和善笑道,“商场主。”   不待宋智像之前数次寒暄,而商青雅陪着说话半点不提明月和鲁妙子之事,这次商青雅直接开口了,“她已经离开飞马牧场了。”   宋智面上温文的笑容顿时怔住了。   商青雅也是估摸着明月和鲁妙子已经离开了江北,说不定都快到扬州了,才说的。   宋智苦涩一笑,任他机智再过人,也抵不过阴差阳错,只能向商青雅问道,“那位姑娘的身份场主还是不愿透露吗?”   商青雅果断摇了摇头,“不能,宋二公子应该是知道的,飞马牧场做生意,重人情,而那人又是我的好友,实在不便透露。”   宋智依旧维持着风度,什么也不再说,起身行了一礼,“那宋智告辞了。”   与飞马牧场的交易已经完成,他逗留太久了。   ***   鲁妙子在知道明月曾被阴癸派请去作客,后又是自己出来后,不免有些担心,不愿让明月再与他一同上路,“阴后和祝玉妍恐怕不会罢休,你还是先回明月阁的好。”   至少明月阁有沈棋他们保护,在鲁妙子看来要安全许多。   明月眨了眨眼,像阳光下春风拂过的涟漪,温柔而灿烂,“那岳叔叔?”   鲁妙子微笑道,“我去就好,有什么事再传信给你。”   鲁妙子执意,明月也不再强求,后又换了水路,乘船回到了扬州。   这一路倒也风平浪静,船是尚记包下的,也都换成了自己人,明月和鲁妙子也不出去,在船里偶尔看书,下棋。   迎着窗边的海风,倒也闲适自在,轻松愉快。   鲁妙子还时不时下会厨,改善一下船上的伙食。   一直到了扬州,鲁妙子才恍然回神,不禁笑道,愉悦的时间过得太快。   看着明月阁的人来接,鲁妙子才放心,却没有下船,对明月微笑道,“你回明月阁吧。”   明月素手掀起斗笠白沙一角,回眸望向鲁妙子,即便未笑,依旧美的令人心碎,   她的声音清柔得令周围仿佛成了虚设,唯有她才是真实,   “一切小心。”   鲁妙子听在耳里,两人对视着目光,都是一笑,如同昔日时光,烂漫而自在。   ***   没过多久,很多人就知道明月回到了明月阁,这一举也是为鲁妙子遮掩形迹,吸引目光。   而明月阁每日都有许多人驻留,盼着能见明月一面。   祝玉妍也听说了这一消息,她和师尊还在想,明月是如何离开了阴癸派,便是由鲁妙子的暗器,也不会离开的这么轻松。   而明月现在回到了扬州,之前又有魔门探子说在江北有过明月的踪迹,这就表明明月是自己离开的,而非被人掳去。   至于边不负,祝玉妍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不知道是去祸害哪家良家女子了吧。   不等祝玉妍想明白,魔门在陈国的探子回报,隋军快攻破陈国国都了。   隋军主帅帐内,   身着甲胄依旧不掩仪容俊美,反更显英姿挺拔的晋王杨广看着挂在墙上的军事分布图,目光灼灼,翻腾着尽在掌握之中的豪气。   背负长剑的梵清惠从容走入帐内,“晋王殿下。”   晋王唇角微勾,笑道“梵仙子。”   “陈国国都不日便将被破,清惠在此恭贺晋王殿下了。”梵清惠神态不卑不亢,却令人油然而生好感。   杨广眼眸微闪,“打下南陈又如何,父皇却派了太子来带和氏璧回去,和氏璧乃是国之象征,这份功劳可比本王大多了。 ”   梵清惠微笑道,“晋王不必妄自菲薄。”   杨广带着温润的笑意,“听说和氏璧就在陈国之内,不知梵仙子可有消息?”   梵仙子神情淡然平静道,“陈国国都由魔门把持,我们也不知和氏璧下落。”   杨广心中讥讽,慈航静斋的人竟也对和氏璧动了心思,看着好似圣洁高不可攀的梵清惠,杨广却是想起了另一张美的动人心魄,又教人无法不爱的脸。   为这样的红颜美人,哪怕是覆了天下也值得。   ***   隋军破陈,这一消息短短几日便已传遍了天下,南陈被拿下,便已奠定了隋朝的大半江山。   但更令武林为之注目的是,藏于陈国后宫的和氏璧不见踪影。   受皇命迎和氏璧回朝的太子杨勇惴惴不安,父皇和母后本就不甚喜爱他,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又有已返程回大业的二弟杨广战功赫赫,只怕他的太子之位更加不稳了。   梵清惠看着已逐渐焦躁,失去冷静的太子杨勇,微微垂眸,心下叹了口气。   太子杨勇非治国之君,而晋王杨广却又是个极有野心之人。   更重要的是,她此行来的目的,失策了。   ***   扬州,春江柳堤,芳草萋萋。   明月倚窗,读着鲁妙子寄来的书信,他已到了太原李府,也为岳前辈诊治过了,虽有些棘手,但细细疗养,对治好他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只是鲁妙子不觉得李府是个修养的地方,毕竟是门阀大族,人多口杂,便是他的身份就不便遮掩,鲁妙子在考虑回山庄还是去飞马牧场。   明月提笔回信道,不妨去她的石屋,那里最为隐蔽,适宜疗养。鲁妙子的山庄实在不妥,不知白道魔门多少人在那放了探子,而她的石屋本就是为避世而建,除了他们三人,无人知晓那地方。   明月搁下笔,宛如秋水的眼眸微闪,岳山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但她却想起另桩此事的后果来。   为此唤来了沈棋,安排他去做一件事。   ***   太原李府,   即便是知道大哥岳山冷硬果决的性情,李渊还是忍不住挽留道,“大哥就不能留下么?”   岳山沉声道,“这些时日多谢小刀你的照顾了。”   其意思不言而喻。   李渊嘴角的笑容微带苦涩,“大哥又何须在意这点小事,渊永远视你为大哥。”   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而他心中残留唯一的联系也要失去吗?   “岳前辈。”一面容普通清瘦的男子走来,他是前几日过来说是因明月而来诊治的大夫,大哥岳山不过与他见了一面,便交托了所有信任。   而他的医术的确超群,不过几帖药,大哥岳山已能运转真气了。   李渊只是稍微一想,便已猜到对方身份,和明月有关系,又医术高明的,唯有一人,而那人也擅长易容之术。   然而李渊只能当作不知他的身份,从未提起。   也是他提起的离开李府。   望着那双睿智而清雅的眼眸,李渊似乎知晓了什么,不再挽留。   已失去了追求的资格,实在不该再妄求了。 第41章   武林间从来度难以平静, 少不了什么话题,除了有和氏璧不知去向之事, 白道魔门两大势力在陈国国都内激烈角斗。   也有打败了霸刀岳山的武林新秀宋缺, 说是新秀,但一出道, 便打败了天下第一用刀高手, 一跃而为武林之中的顶尖高手,此后再无败绩。   ‘天刀’之名也迅速响彻天下。   有人甚至将他与成名已久的祝玉妍, 石之轩等高手相比,同样年纪轻轻, 又同为武学上的天纵奇材, 不知谁高谁低, 讨论得乐此不疲。   而最近名声正盛的宋缺这次却来了扬州,他与人相约在此。   和他约定的人是川蜀独尊堡少主解晖。武功亦不弱,又因其为人公正, 最近闯下了‘武林判官’的响亮名声。两人在巴蜀就已相识,且交情不浅。   解晖此次来寻宋缺, 还是为他引见一个人,“慈航静斋,梵仙子。”   “说起来, 慈航静斋就在巴蜀,可惜向来隐世不出,直至那日才得已缘见静斋传人,梵仙子悲天悯人的情怀, 为万民着想的伟大情操,实在令我为之动容。”解晖慨叹道,眸中透着隐隐的向往。   “哦。”宋缺清冷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轻轻道了一声,“慈航静斋的传人,的确值得一见。”   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无他意。   解晖也不在意,他也知道宋大哥的性子,很少有看得上眼的人。   “梵仙子也有闻大哥天刀之名,本欲随我同来……”解晖不禁一叹,“唉,可惜梵仙子忙于追查和氏璧失踪一事,不便前来。”   他又笑道,“若是大哥与梵仙子相见,想来也会惺惺相惜。”   两人走在扬州街头,解晖说起梵仙子,滔滔不绝,道完还意犹未尽,才察觉扬州今日有些不同。   “扬州怎么如此热闹?”解晖有些不解,随手找了一个人问道,   那人爽朗笑道,“明月阁初一,十五有压轴戏舞表演,他们都是奔着明月阁去的。”   解晖摸了摸下巴,“大哥,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宋缺无可无不可,便应允了。   明月阁无一处不精致华丽,称得上是扬州最好的歌舞坊,但能进来的人不多,明月阁有它的规矩。   虽然觉得明月阁的歌舞是很出色,但解晖怎么也没看出它能吸引这么人的原因来。   有旁人便道了,“明月阁每日都会开放,但每逢初一,十五,才会有新曲目作为压轴,连那位明月姑娘也会出来欣赏歌舞。”   “明月姑娘?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解晖问道。但他见过梵仙子,已觉得这世上再无一人能与之相比,便是再美,又如何能比得上梵清惠近乎于仙子的圣洁清美气质。   “对,可惜明月姑娘从不露面。”他人道。   解晖虽不以为然,却又兴致勃勃问道,“宋大哥,可想见见那位明月姑娘?”   宋缺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我猜,她以前没有这个习惯。”   “怎么说?”解晖不明所以然。   听闻这位只一面便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明月姑娘,与鲁妙子,还有石之轩等人牵扯极深。怕是为了掩盖某人的行踪,才会偶尔出来吸引目光。   光是听他人言语,愿意为了这位明月姑娘而弃邪帝舍利的人可不少。   是个聪明又重情重义的姑娘。   说的时候,宋缺同样冷静理智之极,他对邪帝舍利没什么兴趣,但对像石之轩这样的高手却很想一见。   解晖对宋缺这般不解风情倒是习惯了,这些年来,宋缺专心于刀道,也未见他身边有什么女子。   明月阁今日的新曲目很快便开始了,在舞台的东侧,十多位乐师模样的男女抱着乐器肃坐恭候。   而解晖也发现二楼处一间厢阁里也多了位客人,那间厢阁和其他的都有些不同,很特别,且与左右的厢阁都隔的太远了些。   “那位明月姑娘就在那里?”尽管心中已有仰慕之人,解晖也不禁对这位神秘莫测的明月姑娘多了些好奇心。   其他人忍不住向那里望去的目光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奇怪,真是奇怪。”素来清明公正的解晖,也觉得这些人宛如着了魔般,不过是只见了一面,又不愿露面,只在那幕帘后欣赏歌舞,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不愿走。   乐声起,一身绮罗云衣的清丽女子走上台,伴着婉转乐声,翩然起舞。   花容月貌,浅笑盈盈间,折腰揽袖,极为动人,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起舞弄清影。   解晖也被这舞姿所吸引,不禁沉入心神。   忽然,一刀暴起,狠狠劈向正在饮茶的宋缺,夹着恨意的暴怒。   “天刀宋缺。”   他眉峰也未动一下,迅速闪过了刀锋,未伤到分毫,继而又是一掌凭五成真气,拍退了来人。   这一掌便可见,宋缺内力真气之雄厚。   “你是何人?”早在那一刀劈来时,解晖就已握住了判官笔,只是见大哥完全应付得了,也就未插手。   因着突如其来的打斗,台上的舞伎也受了惊吓,一时失了步子,摔倒在地上。   “慢着。”   一道清灵的声音,仿佛从空中飘来,令人升起无限遐思。   宋缺循声抬头,然后,怔住,   她就这么走下来了,在欢声笑语的嘈杂化为寂静中,披着红色的斗篷,未加任何珠饰柔软光滑如黑缎,披散在肩头的鸦发,像是从红尘中来,却不染一丝烟火气息。   她的眼眸令人只想久久的凝视,   她微微笑着,有着无可比拟的美丽。   而他的心有史以来,第一次失去了平静。   她的身边也有很多秀丽俊美的年轻男女,但只要她一出现,她就是唯一的鲜活而明亮的光彩。   令人为之飞蛾扑火。   宋缺知道她是谁,是他之前想过猜测思量过,可能温柔,可能聪慧而重情重义的明月姑娘。   但所有的思考在披着红色斗篷的姑娘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也全都混沌不堪了。   而其他人,当她出现的那一刻,也都知道了她的身份,明月。   哪怕没有见过她的人,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美丽。   明月身上的红色斗篷,仿佛流动的云霞,那么动人,因为她而有了惊心动魄的美丽,令人忘却所有。   连首先出手那人也忘记了憎恨宋缺的理由。   “不准武斗,这是明月阁的规矩。”   轻轻缓缓地声音,却让人毫无反抗之力。   无论是已经清醒,还是未回过神来的人,都已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明月伸出手,扶起了那名摔倒的可怜舞伎,声音温柔又轻缓道,“回去吧。”   “明月小姐。”那舞伎茫然而亲近地道,又恭顺地在其他人搀扶下回去了。   舞伎的那一句‘明月小姐’,令在场的人都惊醒过来,却也无法挪开凝视着明月的目光。   明月也不在意,这种事向来是沈棋处理的,只是今日他不在,她便出面了一回。之后的事,会有人处理。   但某些人哪怕不认识,也极为显目。   明月的眼眸间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走了过来,看向宋缺。   清逸俊美的五官,漆黑的眼眸,难掩风华气度,“在下岭南宋缺。”   明月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就是打败了岳叔叔成为天下第一刀的人。”   其他人不禁一惊,竟忘了,明月姑娘与霸刀岳山的关系匪浅。   而天刀宋缺正式以击败霸刀宋缺,而一战成名。   明月姑娘与他,也有了这番纠葛是非。   “明月姑娘,我大哥……”解晖不禁为他大哥开脱道,既不愿大哥为人所记恨,更不愿眼前这美好无暇的女子露出任何悲伤愤怒的神情。   宋缺居然一口应下,毫不否认,“正是。”   他沉静的眼眸间却透着浓重而生辉的神采,飞扬间沉静的气质,让人无法不注目。   若不是听见系统提示BOSS宋缺攻略支线开启,她都要怀疑宋缺是否真的对她动心了。   明月忽地一笑,灿然生辉,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我记住你了,宋缺。”带着些许玩笑的谑意,却又清软动人的为止心醉。   说完,明月竟转身便走,   恍过神来欲上前,与她多说一句话或是多看她一眼的人,也都被明月身边的人给拦下了。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去,留下的是一片茫然。   解晖也一时讷讷无言,瞥向宋缺的目光也闪过艳羡。他自认公正无双,自有辨别之力,却忽然觉得之前拿梵仙子与明月姑娘比较,实在可笑之极,心中忽觉空虚又落寞。   宋缺却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2章   宋智赶到扬州时, 就听闻他大哥在明月阁已留了三日,虽只是饮茶, 却非饮酒, 但外面也有了些许风言风语。   那日的事,他也听解晖说了, 不过一面之缘, 已令他大哥做出如此非常之举。   祸水红颜,宋智立刻在心里对那明月姑娘下了这样的定断。   他早就听闻, 她与鲁妙子亲近,又和花间派传人石之轩有所纠缠, 令不少人为她倾倒, 不是红颜祸水又是什么。   宋智斟酌道, “大哥,或许她已经将你忘了。”   宋缺语气极为沉静的“嗯”了一声,“我自有分寸。”然又端起茶杯浅酌, 好似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宋智有些心焦,但又什么也做不了, 他素来知道兄长外表清冷孤傲,实则固执,他决定的事情, 谁也改变不了。   而且见大哥这清冷无暇的目光,宋智也不知他大哥是否真的动了心。   但他有一句说对了,那就是明月的确是将宋缺给忘了。   也不是故意忘的,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明月无心分神, 有人送来了份礼盒,而那里面装着和氏璧。   而和礼盒一起送来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我心明月,一如此璧。”   送来这礼物的,不是别人,而是晋王杨广。   明月也不会把这句话当真,她可知道,太子杨勇因寻和氏璧不力之事,而失了圣心,一面打击了争夺帝位的障碍,一面想着讨好美人。   杨广这心思,还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能在太子杨勇,慈航静斋双方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和氏璧还脱身而去。杨广倒是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该说不愧是日后篡位为帝的人吗?   明月微微叹息,这东西于她无用,再好看却也是个极大地麻烦。一想到白道魔门甚至隋帝杨坚都在寻找这东西,明月不禁有些头疼。   杨广究竟在想什么?   盯着和氏璧一看就是两天,不得不说这东西,堂堂传国玉玺,是有着令天下人为之争夺的魅力。   若是她的任务是收集这样的宝贝,也就解决了。   可惜瞒不了多久,慈航静斋和阴癸派又不是吃素的,迟早能查到这里来,杨广能撇了个干净,而她们也会找到明月阁来。   系统问道,【那要把东西给她们吗?】   明月托着腮,【我看起来对这两个门派都很有好感吗?】   系统死鱼眼,【……不像。】   无论是明月这个身份,还是她本人,都对白道和魔门无什么好感。   明月出神了一会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系统就看到明月提笔给鲁妙子写信,她轻咬笔头,显露出如凌波般的柔软笑容。   【藏一个邪帝舍利是藏,多藏一个和氏壁,应该也没关系吧。】   虽然系统很想为鲁妙子点蜡,但以鲁妙子对明月一贯的态度来看,应该会甘之如饴吧。   等和氏壁有了解决的办法后,系统才提醒明月,【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宋缺。】   【他?】   这么一说,明月还想起了宋缺,听明月阁的人说起,才知道他已待了三天,只是她不问,而明月阁的人也不会特地提起来。   宋缺,外号天刀,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岭南宋阀阀主,也是可攻略BOSS。   ***   宋缺在明月阁逗留,令宋智心焦又担忧,然而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更别提劝说大哥了。   但这一来,令宋智感到惊诧的是,宋缺连与人比武的心思也歇了,宋缺对于刀道的追求,在宋家无人不知,这倒是他第一次未提起,宋智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当明月一袭霓裳粉衣,出现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   宋智也怔怔未反应过来。   解晖对他道,“明月果然是世间难有的人物吧。”   “是啊……”宋智微微叹息了一声。   解晖也未注意到他话中的复杂情绪。   他亲眼见过,宋缺与明月那如蜻蜓点水般淡淡之交,怎会看不出,两人之间微不可察的缱绻情意。即便再叹息,明月姑娘第一眼见到的还是宋缺,而不是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明月的眼眸即便在疑惑的雾色中也是那样的明亮而温柔,却又能轻而易举地俘获人心。   宋缺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后平静缓缓道,“在等你。”   明月惊诧的一笑,笑的好似云霞,却让人心里只觉得甜蜜又温柔,“为什么要等我?”   她也不等着宋缺回答,清亮的眼眸如春水柔软清澈,   “你在这,又不喝酒,也不看歌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麻烦的。”   “不过像你这样好看的人,实在不多见。”她绽出的笑容,让人心中如花一般在心中绽放,温温软软地绽放,温暖地融化。   明月忽然低头,拉起他衣袖下的手,那是他握刀的手,换成任何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人,宋缺都会扬刀以向,但明月是不同的,他或许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没有拒绝。   感受到他身上刹那间的僵硬,明月又微微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转身就往明月阁里面走。   其他人也没有动,当明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谁不会去阻拦。   走在幽深微暗的长廊里,宋缺却觉得明月的眼眸更为明亮,令人心动,只想久久的凝视。   “外面人多。”明月笑着,却带了一丝故意的戏谑,“我怕我不牵着你,你不会走。”   “这样就好。”宋缺反而更紧地握住了明月的手,她的手很柔软,即便是触感也让人舍不得松开。   何况还是她先牵过来的,就不要怪他不愿松手了。   明月轻笑莞尔,如一丝柔软的泓光,“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小气,岳叔叔都不在意了,我也不会生气。”   宋缺微微偏开了落在明月牵着他的手上的目光,平静而清澈地道,“我没有这样想。”   明月微微歪过头,温柔又显烂漫的眼眸凝视着他,“那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明月在他眼中是什么样子,宋缺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记得,那晚灯光下她穿的红色斗篷,仿佛惊艳得时间都为之凝固,他记得,她遗世而独立的微笑。   还有她现在的样子……   那一刻的心动,遗留到了现在,为此他能在明月阁一待便是三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等多久,也许等到知道她不会出现了就会离开吧,或者是不再有这样的悸动时。   因为,他还有很多的责任,刀道,宋阀。   幸好,她出现了。   宋缺看向明月无暇而沉静的目光中,浮现淡淡的温暖,却又沉静道,“你以为我是来寻麻烦的,可是有人来寻麻烦?”   他知道明月与霸刀岳山的最为天下人所知的关系就是,岳山是明月的保护者。   岳山为他所伤,他很清楚对方伤的很重,短时间内绝好不了,若有人趁此机会欺上明月阁也不奇怪。   宋缺抿了抿唇,清俊内敛的双眸,幽深如潭水。   “没有。”明月微微一怔,复又一笑,带着不可思议的美,“即便有,也没关系。”   “我很厉害的。”   她的眼眸里仿佛泛起璀璨星光,让人仿佛置身于满载的星河中,久久沉醉。   宋缺只觉心又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愉悦。 第43章   解晖和宋智一直等到暮色临近, 才见宋缺从明月阁里出来,一如之前般清冷孤傲, 神色淡淡。   “大哥, 你与明月姑娘……”解晖好奇又不免有些在意问道,   宋缺神色平静, 只是摇了摇头, “我和她……只说了几句话。”   “原来是这样。”解晖心中竟是松了口气,哪怕在他看来, 宋缺与明月姑娘也十分相配。   宋智起初未作声,直到现在方道了一声, “那我们先回去吧。”   宋缺神情微顿, 瞥向二弟宋智, “你见过她?”   他忘了大哥也是一个心思敏锐之人,看来是明月出现时,他的不对劲被大哥察觉到了。   宋智有些紧张, 面上却平稳无波,冷静淡定,   “在飞马牧场时见过,只是……不知她是明月姑娘。”   皆是有缘无分。   宋缺微微颔首,似是知道了。   解晖有些好奇, “飞马牧场?明月姑娘为何会去那?”   宋智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听飞马牧场场主商小姐说,明月姑娘是她的好友。”   在一旁走着的宋缺似是没听进去他们的话。   宋智以为, 大哥和他们回去了,或许就结束了。   谁知宋缺第二日又去了明月阁,临走时还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解晖目瞪口呆,但惊诧过后,却又艳羡不已,能与明月姑娘那样的女子相伴,哪怕一刻,也是多少世修不来的缘分。   宋智心中黯然,男女之事,本就你情我愿,何况像他大哥和明月姑娘那样的人。   他此来扬州,本是为了宋家的船运生意而来的,碰巧得知大哥宋缺也在这,如今这般,他性子也和善豁达,索性决意专心去打理宋家新开的水运私盐,联络南面的人脉势力。   便向解晖告辞。   解晖在扬州又待了几天,就听到有关大哥宋缺和明月的传言,明月是什么人,不知令多少英雄豪杰为之倾倒的天下第一美人。   江湖传言,天刀宋缺恋上了明月,而明月也与他朝夕相处。   有人妒,也有人羡。   春风徐徐,船头船尾载满了鲜花的画舫上,明月和宋缺却不似外人传言般,如胶似漆,耳鬓厮磨,   反而是止于礼,之间也是淡淡。   明月一袭白衣素裙,鸦黑的秀发由透着流光的金丝带微微挽起,缀着精致的雪白小花,清雅却不掩其姝丽之色。   她坐在青玉案后,轻抚古琴。   琴声悠扬,仿佛能将人拉入编织的幻境中,沉醉难返。   宋缺望着她,想起那日她也带他来这艘画舫,容姿灿烂,声如春水流淌,“我想让宋公子帮个忙。”   他也不问,就这样应下来。   宋缺或许猜到了一二,但为什么要说呢,这样也正合他心意。   他在明月阁等了她三天,而明月就愿为他弹一夜的琴。   但在数曲后,清冷如山涧的声音   “不用了。”   他的刀鞘压在琴弦上,发出轻轻的‘铮’的一声,宋缺清俊内敛的眸子凝视着她。   明月回望他,微微一笑,动人的眼眸里泛着悠悠春光。   ***   梵清惠来得很快,还见到了解晖,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梵仙子。”   这份语言无措却非过去因为心仪的紧张,而是其他。   梵清惠神情淡然平和,声音不急不缓,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来,“解少堡主也在。”   解晖心下一定,面对梵清惠也已能做到平静相待,“不知仙子前来所为何事?”   梵清惠微笑道,“有人告诉我,和氏璧在明月阁。”   惊闻这一消息,解晖差点没吓得跳起来,“不可能。”   如今全天下的人几乎都在寻找和氏壁,这枚代表天下之主的和氏壁,也意味着这是天大的麻烦。   梵清惠目光柔和,更显清丽,“所以清惠来此走一趟,也是担心被有心人先来,对明月姑娘不利。”   听闻明月姑娘可能有危险,解晖不禁踯躅了起来,犹豫道,“我大哥宋缺也在明月阁,有他在,那些魔门宵小也休想做什么。”   梵清惠又是微微一笑,“天刀宋缺之名,清惠也早有耳闻。”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解晖自然不可能拒绝,便与她一起去了明月阁。   令梵清惠稍感意外的是,明月答应见她。   她以为,上次的事后,明月对她不会有太好的印象,而她也知道,明月虽柔弱,却绝非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女子,她有着近似魔门中人的孤傲,随性。   但也只是近似而已,梵清惠在心里对自己道。   梵清惠和解晖来到画舫前,见到了明月和宋缺,仿佛神仙眷侣一般,连明月起身时,都是宋缺自然地扶着她,这份亲近似乎是在印证近日的传闻。   解晖唤了一声大哥,但目光却不禁追随那抹清净云影,难以控制。   “宋公子,明月姑娘。”   梵清惠却不看宋缺,而是直直望向了明月,道出了来意。   明月微微笑了笑,那一笑,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之心软,   “我不知道。”   纵是心境再坚定淡然的人,再听到明月的否认,也不禁心怀歉疚,梵清惠眼眸微垂,“兴许是清惠查错了。”   当时在陈国,她明明早先一步,却发现和氏壁不见了,后又查到了蛛丝马迹,和氏璧被藏在陈国后宫中,被晋王的人拿走了。   晋王他会利用此事打击太子不足为怪,可惜她不能亲自上门这般说,因为她寻和氏壁,并非是要将它交给隋室。   虽然杨坚统一天下眼见在望,但她和师尊都觉得隋室并不安稳,太子杨勇无能,且与魔门隐隐勾结,而晋王杨广心思深沉,野心不小,也轻易不与慈航静斋接触,不似明君之象。   和氏壁是国玺,为以防万一,她奉师命带回和氏壁,却不想出了差错。   梵清惠抬眸,看向明月,刚想说什么,却听宋缺突然开口道,“宋缺也很想见识一番慈航剑典,不知梵姑娘可愿一战。”   梵清惠似乎此时才注意到宋缺的存在,只见他俊美而无暇,浓重生辉,沉静的气质中仍有锐利,身上的战意蓬发,她不禁感叹道,在明月身边的,的确不是一般人物。   这等容貌风姿,武林少有。   明月侧头看向他,谁也无法形容她此时的眼神究竟有多动人,但她只是微微笑了笑,便走下了画舫,立在旁边的侍女为她披上红色的斗篷。   她声音依旧轻轻缓缓“明月就不打扰二位了。”   宋缺收回了落在明月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梵清惠,   梵清惠心下一定,已取下剑,她也想试试这个打败了霸刀岳山之人的实力。   见明月与他一同观战,解晖按下心中欣喜,不愿露出别的意思,只得努力看向宋缺与梵清惠的对决。   一道清光荡起清影,是梵清惠手中的古朴长剑,慈航剑典重天人合一,是为修行天道,所以每一招几乎都是与天地契合,   而宋缺,即便已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天刀,却依旧惊艳无比,刀势去留无迹,总在着意与不着意之间。   等解晖从这场顶尖高手之战所表现出来的武学境界中醒过来时,却发现明月已不见了人影,而她的侍女却尚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回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颔首。   ***   明月回到闺房,却在书房墙壁挂着的一幅字画上敲了三下,再往后一退,   只见字画后的墙壁隐隐分出一道门来,再转过去,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依旧风仪隽秀,清逸秀雅的鲁妙子,他见到明月,脸上露出一抹自然而然的微笑。   “我听到了你的琴音,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来了。”   “我也没想到,梵清惠来的如此之快。”明月若有所思道,究竟是慈航静斋的本事大,还是有人故意透露了此事。   鲁妙子担忧道,“在信里不便说,梵清惠怎么会来?难道是因为我。”   “不是。”明月摇了摇头,又忽地一笑,“是因为和氏璧在我这里。”   “什么?”鲁妙子也不禁为之一惊。   明月单纯眨了眨眼,“是杨广送来的。”   鲁妙子瞬间想到了杨广心怀叵测,立刻道,“你将和氏璧交给我,日后谁问你,你都当不知道。”   明月笑语盈盈,透着狡黠的光,“我也是这般想的,这东西于我无用,偏生又是个麻烦,可是我既不愿顺了他的意,也不愿把东西给了慈航静斋或是阴癸派。”   “再说了,这东西代表真命天子,流落出去和邪帝舍利一般也是个祸害,倒不如一起埋了起来,谁也得不到它。”明月悠悠道。   鲁妙子也觉得如此,微微点头。   明月取出了和氏璧,杨广送来时,还知道用玉盒装起,隔绝和氏璧几乎可以动摇心境的能量,否则也送不到明月阁来。   鲁妙子又问道,“那你和宋缺……”   “我请他帮了个忙。”明月微微笑道,   眉梢眼角也染上了烂漫无邪的笑意,“他是个好人。”   在鲁妙子离开后,明月回去的路上,系统忍不住吐槽道,【宿主,你和宋缺待了这么久,就发了张好人卡啊?】   【他的确是个好人啊,我弹琴,他还担心我累。】   想到这,明月不禁笑了,她虽有弹琴,却更多是精神力催发的琴音,这还是跟祝玉妍的天魔音学来的,用精神力伪装成琴音,鲁妙子同样善音律,听得懂她用琴音传递的信息约见。   【你就对他没有什么其他感觉,比如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明月捧着脸,颇为自恋道,【论好看,谁能比得过我呢。】   系统【……】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最大的危险,就是宿主可能爱上她的这张脸。   系统叹了口气,【可好歹还是可攻略BOSS,还有你怎么还让他和梵清惠待在一起?原着中,他可是倾心于梵清惠。】   明月无所谓道,【倾心就倾心好了,我又没开始攻略。】   所以,宋缺对她而言,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若他喜欢别人,她也不会勉强。   【反正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一段时间,来得及完成任务。】明月微微笑了笑,【我还以为,宋缺或者是梵清惠,至少有一个人会动心吧,可看他们的样子,真让人怀疑原着中的倾心是不是真的。】   系统心很累,发现宿主越来越作天作地了,难道是富江能力带来的负作用。 第44章   当明月借着暗道又回到画舫处时, 却见粼粼水波上只有宋缺一人。   春光寂寥,画舫轻舟, 稍显空荡,   明月问道,“梵姑娘和解公子呢?”   “他们都走了。”宋缺的目光在刀身上来回巡迳, 很快便收起了凛冽的刀锋。   梵清惠就这么轻易离开了?莫非也太简单了吧。   明月这样想道, 却见宋缺回首望她,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如幽潭, 深刻得让人难以忘记,一时令明月也怔住了。   她没有微笑, 而是静静地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宋缺唇角微弯了一下, “因为你最好看。”   他脸上的清冷孤傲似乎都因为这一笑而消融,眉梢眼角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明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配起他的脸来,竟也有些犯规。   这一愣神, 宋缺已轻身掠到她面前来,而他脸上未消散的柔意,证明了刚才不是明月的错觉。   他轻声道, “你要做的事做完了?”   虽是问她的意思,但语气中已有几分了然。   “还要多谢你了。”清软的声音中却带了一丝疏离。   若非他帮忙挡住梵清惠,明月也没那么容易将和氏璧交到鲁妙子手上。而只要鲁妙子一离开扬州,凭他那一手精妙无双的易容隐匿之术, 世人难寻。   而明月攻略的心思此时也不重,便说出了这话,意思很明显。   见宋缺不动,她抬眸,先是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宋缺的血条,又是小心翼翼问道,“你受伤了?”   宋缺抿着唇,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那我给你请大夫?”明月语气里有点小紧张,虽说她没想过梵清惠会和宋缺动起手来,还是宋缺主动邀战,但若是因此令宋缺受伤。   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内疚的。   但在看到系统检测毫发无伤后,这点愧疚瞬间消散了,内心是无波动,甚至有点冷。   明月转而轻笑了一声,眼眸灵动,莞尔道,“我也会医术,不如让我为你看看。”   “好。”宋缺竟是不假思索应下。   ***   梵清惠同解晖离开明月阁后,走在扬州街道上,可听得到周围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解晖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梵姑娘,大哥他……”   梵清惠神色淡然,静如止水,“宋公子既然心意已定,也非我们能置喙的。”   就在明月阁后的江面上,梵清惠与宋缺一战,结束得太快,一是宋缺的实力的确胜过梵清惠,二是两人都非生死之决,梵清惠更不愿在此受伤,给了日后魔门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亦欣赏宋缺近于天道的刀法,然宋缺收了刀后,却是请他们离去。   梵清惠沉默了半晌后,目光清明道,“宋公子可是心悦于明月姑娘?”   宋缺没有迟疑,微微颔首,“是。”   他的毫不犹豫之果决,令解晖也为之惊讶,反而梵清惠倒是接受良好,也持剑告辞。   解晖心中酸涩,也跟着梵清惠走了。   听了梵清惠的话,解晖也不由得道,“大哥是再坚定不过了的人,一旦心意已定,就不会改变。”   梵清惠垂眸,却是想起了和氏璧的事来,方才见着明月的容貌,实在难以静心思考,现在一想,明月并未真的否认和氏璧在明月阁,只说不知道,是不知道和氏壁从何而来,还是和氏壁未来会在哪里。   ***   明月要为宋缺诊脉,自然不可能还在外面吹风,而是进了明月阁楼里。   窗台上摆着一瓶素净的海棠花,阳光透过纸窗,照在花瓣上,浮动的空气中似乎也有阳光的尘埃。   明月示意宋缺把手伸出来,宋缺竟也毫不在意将武学之人的命门显露在她面前。   明月看了他一眼,便轻按上了他的手腕间。   她的医术是在鲁妙子身边耳濡目染学的一点,虽比不上鲁妙子,但又有系统在,一般的疑难杂症也能断得出来。   不过,她也未看过几个病人。   宋缺清俊的眼眸微敛,纤纤素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柔若无骨,几乎反手就能握住,   他看到明月低头,抿了抿淡得却胜过艳色的唇,看起来用心极了,几缕青丝垂在雪白的脸颊边,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宋缺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些东西越发浓烈了。   似是只过去了一瞬,又像是千万年乃至永恒那么久。   明月抬起清澈美丽的眼眸,“只是耗了些真气,稍稍一休养就好了。”   宋缺凝视了明月一会儿,才说话,“的确无碍。”   这样平静的话语,倒让明月觉得好像是自己过分了。但她是什么样的人,会有愧疚心这样的东西吗?   明月温柔而烂漫地笑道,“既然如此,明月阁就不留客了。”   ***   夜里,明月便戴上了斗笠白纱,离开了明月阁,出了扬州城,悠悠走在阡陌交错的乡野间。   等魔门的人再来,或是梵清惠去而复返,也找不见她,更不用想和氏璧了。   她何尝不知道留在明月阁更安全,但比起被人找上门来,她还是更喜欢到处走,一踏入武林,就注定了有危险,否则她就不会离开石屋了。   明月想的挺美好,却忘了梵清惠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赶到扬州,势力同慈航静斋斗争多年不相上下的阴癸派也慢不到哪里去。   而明月身下的白马,这般悠闲地走着,很容易就被祝玉妍追上来了。   祝玉妍一袭黄衫,在夜色中亦是曼妙多姿,勾人魂魄。   明月感叹道,祝玉妍的功力更加高深莫测,连气质也有了些不同。却不知祝玉妍在见了她第一眼后,还是微微别开了眼,不让自己见到明月全貌,以免动摇心神。   祝玉妍秀眸含笑道,“上次明月妹妹不告而别,可教玉妍伤心不已。”   明月分外认真地道,“不是不告而别,我和你说过了。”   祝玉妍一噎,明月还真说过,只是没被她放在心上,祝玉妍是什么人啊,瞬间又恢复了笑容,“那玉妍还好奇,明月妹妹是怎么离开阴癸派的。”   明月回了一个温柔动人的神情,声音仍旧轻缓柔然,“走出去的,没有人拦我。”   拦的人都死了而已。   祝玉妍似笑非笑,也不知信了没有,“听闻今日梵清惠和天刀宋缺在明月阁一战,可惜未能见到。”   “能和梵清惠一比,天刀宋缺,想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明月微微顿了一下,“他是很好。”   闻言,祝玉妍开始在心里揣测起明月与天刀宋缺的关系真假来了。   “等我带明月妹妹回去,我们再好好叙旧。”   祝玉妍何等人物,真狠下心,哪怕是闭着眼,也能挟持了明月,轻点穴位,明月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被祝玉妍用天魔带拉住,卷到了怀里。   祝玉妍微微勾唇,但笑意还在唇边,一道凛冽刀意袭来,   祝玉妍一闪身,天魔带断裂声响起,   一刀劈在空处,生出的气劲狂飙,卷起一蓬尘土,而那刀气竟是连她附有天魔真气的丝带也破成了数截,祝玉妍玉容一凛,见到持刀的年轻清俊男子。   不作二想,便道出了来人的身份,“天刀宋缺。”   宋缺眼底一片冰冷,“放开她。”   祝玉妍娇笑连连,“原来是护花使者。”   刀气又再次席卷而来,祝玉妍运起数条天魔带,形成天魔力场,像盖天覆地的无形罩网,令人生出无法挣脱逃离之感。   漫空迎面袭来无数袖影,宋缺却凝视静气,使出天刀八诀,每一刀都带有无穷的刀意,以刀意破之。   而祝玉妍也感受到他的刀意已达不滞于物的境界,难怪霸刀岳山败给了他。   最后祝玉颜的天魔带尽数断裂,宋缺也在天魔气场下连退数步,不过两人交手,半点未伤到祝玉妍怀中昏迷之人。   祝玉妍犹带笑颜,“还勉强有资格做明月妹妹的护花使者。”   她心知再与宋缺纠缠下去,也难以带明月离开,索性解开了明月身上的穴位,见她悠悠转醒,才抛给了宋缺。   “照顾好明月妹妹。”   祝玉妍盈盈一笑,便飘然离去。   明月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了宋缺的脸,目光漆黑幽深,却透着一丝柔意。   他温声道,“已经无事了。”   明月一怔,借由扶着他,才稍稍站稳,光是看周围仿佛狂风席卷的架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早猜到了,我要走。”她凝视着宋缺的眼睛,容思幽幽,   “你一路都在跟着我?”   宋缺刚想点头,却好似不受控制般朝明月倒了过去。   明月扶住他,微微一叹息,“我倒是忘了。” 第45章   月色宁静, 似乎散去了层层乌云,露出那一抹动人的光华。   宋缺没有昏过去, 却无力地倒在明月身上, 连紧握的弯刀也脱了手,漆黑无声的眼眸紧紧看着明月。   在月光下尤为清冷俊美的面容上, 显得柔和, 再配合这样的情形,竟无端让人有些怜惜。   尤其是还是被误伤了。   明月柔声和气道, “只会有些麻痹而已。”   以她自己的力气自然是扶不住宋缺的,好在还有白马通人性, 明月不过招了招手, 它便悠悠走过来, 蹲下身盘起马腿,她由扶着宋缺坐下,靠在白马背, 又从袖中拿了一个小玉瓶取了瓶塞,在他鼻下晃了一圈。   明月衣服上沾了鲁妙子制作的药, 无色无味,任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也不会发觉,当然也不会致命, 只是若是有人碰到,数息后便会无力,五感尽失,不会太久, 但这点时间,也足够她离开了。   夜色静谧,凉如水。   过了一会儿,明月眼巴巴地看着靠在她肩膀上的宋缺,“能动了吗?”   宋缺此时的状态,眉长入鬓,看上去显得安静又俊美。   而看着系统人物面板上,出现的[药效解除]称号,她默默推开宋缺,“好了,就起来吧。”   宋缺握上弯刀,缓缓起身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只是在心中回味了一刻,   她身上的清香。   明月确是动作慢了一瞬,虽有白马靠着,但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腿有些麻,险些有点不稳。   忽然一只手落在腰间,轻松将她扶起,是宋缺。   明月抬眸,还看到了他唇角的一丝笑意,而他的目光也始终未离开过。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明月此时像极了口是心非的女人,又随性所欲得很,不过即便是,她也是最美,最令人难以拒绝的那个。   她又叹下气,多了几分真心,“和我在一起少不了麻烦的。”   无论是慈航静斋的势力,还是祝玉妍缠人的功夫,都令明月觉得头疼。   若非杨广送来的和氏璧,也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明月眉间轻蹙,柔弱间又带着一种傲慢的美。   宋缺似乎也不在意明月待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静静凝视着她,片刻后又缓缓道,   “夜已经深了,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明月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这个时辰,赶着找留宿的客栈是来不及了,宋缺找到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山洞,里面还算干净,应该是常有猎户路过,还铺着一些干稻草。   明月似乎对宋缺也毫不防备,或者说她一点也不担心,她衣衫上的药又何止一种,也多得是自保的手段。   转眼间,宋缺已生起了一簇火堆,炽热的火光照亮了洞穴内,也映在了明月灿然生辉的容色上,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似乎又多了几分艳色。   惊艳得令人怦然心动。   明月抱着膝盖,坐在靠近洞穴口的地方,虽生着火比较温暖,但也不时有凉凉的夜风吹进来。   几缕黑色秀发,在夜中轻轻飞扬起舞,她的眼眸似有着迷雾般的朦胧,即便带着些许疲乏,也依旧美的惊人,瑰姿艳逸。   【宿主,你受富江能力影响了些吧。】   这样的例子在轮回者中不少出现过,当抽中过太强大的能力时,时间一久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心神。   【我知道。】   【放心,我不会有问题的。】   忽然,身上被盖上了一件外衣,是宋缺,在火光的映照下,他明亮的双眸中闪动着不一样的神采,清润而内敛。   明月拈起披着的衣衫一角,声音轻缓又柔和道,“我不冷。”   她身上还有月寒玉护体,冷热不侵。   宋缺却是回到了他坐的地方,抱着刀闭目休息了。   最后,明月也没有将外衣还给宋缺,在坐了一会儿后,禁不住疲惫,伏在草堆上睡着了。   当明月睡着,气息趋于平和后,宋缺又睁开了眼,目光落在那美好的侧颜上。   ***   明月醒来时,身上仍盖着宋缺那件衣衫,枕边的稻草上放了些盛满清水的竹筒和野果,用布包裹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带回来的。   而宋缺却不在山洞里,明月将衣衫取下,放在干稻草上,就走了出去,清晨的山间弥漫着雾气,似雾霭流岚,山气如洗,林木葳蕤,草尖上还带着湿润的露意,又听见鸟语蝉鸣。   行至湖边,遥遥看到宋缺在那练刀,锋锐气势莫名,闪过的刀光似划破云层的虹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明月不过看了一会儿,宋缺便收起了刀,向她走来。   明月衷心赞叹道,“你的刀法很厉害。”   宋缺见她自然绽放的清新笑容,微地一顿,只轻轻嗯了一声。“这是我就我的刀所创八诀刀法。”   “难怪昨夜,祝玉妍会退去。”明月叹息道,她虽被点着穴,但随时可以用精神力解开,所以并非毫无察觉。   祝玉妍是个聪明人,和这样一个高手交恶,显然不智。   宋缺眸色沉静道,“天魔大法亦名不虚传。”   书中可没有过宋缺和祝玉妍的交手,虽说在同一时代,但也是极少产生干扰的平行线。   明月不经意笑了笑,宋缺朝她看去,却不知她在笑什么,也没有多问。   她轻声道,“先回去吧。”   宋缺点了点头。   山间林木茂密,尽管雾气散去,路也未好走多少,宋缺走在外侧,挡去了过去灿烂从树枝间漏下来的日光。   明月忽然停下来,她微微垂眸,轻声中多了不一样的意味,   “我好像丢了件东西。”   ***   明月和宋缺回到湖边,明月俯下身,在之前经过的草丛青绿中寻找,身上那枚月寒玉,许是早上刚起来,不小心遗落在了这边。   在心里对系统道,【你刚才休眠去了吧。】   系统装死中,   【算了,帮我找找吧。 】   见她低头细细寻找,宋缺眼眸微动,“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明月直起腰,有些出神,却也不显失落,“也不是,只是故人送的一块玉佩。”   她在心里又问道系统,【找到了吗?】   【或许扩大一下范围能搜寻得到。】   若说明月多眷恋不舍倒也没有,毕竟日后也带不走,轮回者的规则注定了孑然一身,无法对身边的人或物多看重起来。   但月寒玉的功效,她还是很喜欢的。   宋缺却在听完她随意的那句话后,目光落在了明月观他练刀时的站在湖边的位置。   若是在草丛处找不到,或许是从那掉下去的。   明月听到了沉沉水声,转头望去,宋缺已下了水,这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深,只没得到他的腰袍间。   宋缺抿着嘴,握着刀在湖中寻找,那年轻俊美白皙的侧颜,认真而沉静。   系统的声音响起,【找到了】   “宋缺,我找到了。”清柔又无比动人的声音响起,   宋缺望过去,日光灿烂下,明月一袭白衣,如明珠生辉,而她手间有一条如弯月状的玉佩。   她深深的凝视着他,眼眸美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流泪,令人心碎。   而宋缺,即便下半身湿漉漉,不见原来的高贵清华气质,但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   既然玉佩已经找到了,也就不用在湖中寻了,宋缺从湖中上来,神情淡然沉静,仿佛狼狈的不是他一样。   明月没有笑,而是静静凝视着他,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宋缺看明月的眼神从来未平淡寻常过,“你若是嫌麻烦。”   了然得几乎能看穿一切的透彻明睿,又含着别样的温柔。   “我带你去岭南。”   明月忽地一笑,温柔又烂漫,“好。” 第46章   慈航静斋和阴癸派都为和氏壁的事找上了明月, 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连朝廷的人都开始有意相请明月姑娘, 虽碍于她身份复杂, 背景之深厚,但若只是相邀, 询问一回, 也是无妨。   但前提是,明月尚在扬州, 明月阁。   明月阁的人如此道,“明月小姐喜欢游历各地, 已离开了明月阁。”   对这样的说辞, 朝廷派来的人也无法说什么, 不提大隋尚未一统天下,便是一统了,作为半个江湖人的明月姑娘去哪里, 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何况他们还不知道,明月姑娘去了哪里。   明月正在去往岭南的路上, 本来她就打着游历顺便躲麻烦的念头,宋缺突然说要不要去岭南,岭南地处中原之南, 离长安还有扬州都甚远。   最妙的是,无论是大隋的势力,还是慈航静斋,魔门, 对岭南一带都甚少染指。   这似乎是从宋缺始的,   去那里,就等于远离纷争的漩涡。明月事后这样想道,很合情合理的借口。   明月绝不会说,她当时也晕乎乎的。   至于宋缺提起去岭南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明月就不知道了,她一般不喜欢把事琢磨透,而她现在的角色,也的确不需要想太多,随心而为就好。   “还有多远?”   明月握着宋缺给她折下的桃花枝,轻轻拍打了骑着马略在她前面的宋缺后背。   宋缺回头望她,比桃花还美的容颜,让人想起了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和宋缺同行后,明月便摘下了斗笠面纱,似乎有宋缺在,就不会有问题。   他微笑道,“不远了。”   明月听了也不再多问,只微微歪了歪头,牵着缰绳,嗅着桃花香。   宋缺见她温柔闻花香,轻声道,“岭南是个很美的地方。”   明月眨了眨眼,似是好奇,听他继续道,“那里有很美的山水,很烈的酒,还有每年南蛮各族的节日,集市……”   宋缺说的没错,的确快到了,哪怕不是到宋阀,一踏入岭南,便是宋阀的地盘,已有十多名宋阀的青衣劲装汉子牵马迎接得了信等候在小镇门口。   这是岭南最边缘的一个小镇。   “阀主。”来接他们的人都恭敬道,   他们还准备了马车,宋缺看向明月,这车驾就是为她准备的,毕竟路途遥远。   明月却摇了摇头,“不要,我也要骑马。”   她粲然一笑,“你不是要让我看看岭南的山水风光吗?待在车里,能看到什么?”   “好。”宋缺也不执意,若她累了,也有他在旁。   而那些宋氏族人却有些惊讶,从未见阀主这般好脾气过,但瞥过那姑娘的容颜,心下又释然了。   这样的美人,能令阀主也听从她意见,也不奇怪。   谁又能拒绝她的要求。   当他们进入小镇时,许是明月的容貌太过摄人了,引来了不少注目,但更多人认出了年轻的宋阀之主,宋缺。   宋家早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统治岭南,可以说,宋家是岭南当之无愧的霸主。而宋缺继任宋阀阀主之位不过几年,却有整顿岭南,平定夷乱,联结南僚诸雄等措施,所以宋缺在岭南的信服力也很高。   之前默默无名,只因宋缺不出岭南,专心于治理岭南。   “明月姑娘。”忽然一道响亮清脆的声音响起,   明月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侧首望去,是个着南蛮服饰的青年,俊朗又阳光,肩上腰间的银饰闪闪发亮。   那青年看清她的容貌,先是一愣,忽又更显欢喜,“我去叫长老来。”然后扭头就往酒楼上跑了。   宋缺问道,“你认识他?”   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没过多久,那名青年就扶着一白发又同样是南蛮人打扮的老人下楼来了,他见到明月,激动亦是溢于言表,虽已过去了几年,容貌亦非当初可比,但像明月这般的人,还是很难忘记的。   这回明月倒是认出了老者。她和向雨田曾游历到过苗疆,也就是南蛮,岭南除汉人之外的第一大族。   向雨田当时想见识南蛮的蛊物,结果碰巧救下了这位老者的独子。   那南蛮老者又道,“不知那位尚先生在哪?既然来了,一定要到老身的家中做客,让我们好好招待。”   明月微微笑了笑,“他不在。”   南蛮老者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南蛮人重情义,何况当时他们称的那位‘尚先生’并未索取什么,只是和身边的少女在此逗留了一二日,便离去了。   明月不会说,当时向雨田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那蛊物和特有的花香混合在一起产生的毒会是什么样子而已,在见识过后,顺手解了那人的毒。   而她的容貌会被老者和他的孙子看见,也是因为当初明月仗着向雨田在,才不顾遮没遮脸呢。   虽然现在也不在意。   南蛮老者虽未见那位救命恩人,但明月姑娘在,他也当作了同样的恩人,盛情相邀到他们家作客。   明月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和我的朋友来的。”   宋缺朝老者微微颔首,看他身上的南蛮服饰,恐怕在族内地位也不低。   明月若是听见他的心声,恐怕会忍不住吐槽,若不是地位高,他儿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养那么厉害的蛊,最后中毒了也解不开。   “原来是宋阀主。”老者也认出了宋缺,神情又严肃沉稳了许多。   南蛮老者又看向明月,目光和蔼亲切道,“若是明月姑娘有空,随时可以来南蛮做客,只要找阿月就好。”   阿月,就是扶着他的那位南蛮青年,看向明月的目光总是晶晶亮,又带有点小羞涩的。   明月温柔地点了点头,又和宋缺离开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老者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那样美丽的少女,会令人动心也不奇怪。   只是当初老者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还有那位尚先生。   等走远了,宋缺才出言问道,“你以前来过岭南?”   明月笑了,她这一笑,仿佛春风细雨,温柔又带了几分回忆的感伤,“我没告诉你,我不是第一次来岭南了。”   她叹息着微笑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一切仿佛还在昔日。   宋缺忽然道,“可惜,那时我没有认识你。”   她回眸望他,亦笑道,“是啊,实在太可惜了。”   ***   经过了雄山峻岭,山野平原,又有郁水河流,才看到宋家山城,俨然是一座石城,三面临水,雄山耸峙。   与飞马牧场的柔美辽阔相比,更为险峻,更显君临天下的气势。   宋缺吩咐人安排明月入住,宋阀内的人既惊叹于这位明月姑娘的无双美丽,又难以小觑她的地位。   明月就站在城墙上,远远望着,郁水河流交汇处修筑的码头,繁荣兴盛,壮观至极。   明月也不禁为之震撼,问道,“这座山城修了多久?”   在她身后的宋缺微笑道,“两百多年了,以后还会再继续修下去。”   无论耗费怎样的人力物力,它代表着宋阀的屹立不倒。   明月却想起宋氏的先祖宋悲风来,还是向雨田同她说过,和他同一时代的人物,最后避居岭南,这山城应该也是从那时起修的吧。 第47章   宋阀内的人都知道了, 阀主带回了一位美人。没有人不怀疑,这是宋阀未来的阀主夫人, 否则阀主怎会对她如此上心。   宋智回来时, 也听说了这件事,不作他想, 就知道是明月姑娘。   当他去见大哥的时候, 不免提了一句,“我在外行商时, 听闻传言,有人把和氏壁送给了明月姑娘。”   和氏壁代表的意义非凡, 自然引来不小关注。   宋缺神情沉静道, “你如何看。”   宋智不禁凝声屏气道, “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明月姑娘都是我宋阀的客人,自然受我宋阀庇佑。”   他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是, 日后还有可能成为宋阀阀主夫人。他也是如此祝福着。   当他说话后,即便大哥神情依旧, 但他也能感受到大哥心情的愉悦。   山城中也有花木林园,极为偌大,又立于这山城之上。陪在明月身边赏景的侍女是从宋阀内精心挑选出来, 但在见到明月第一面时,还是忍不住呆了呆。   而明月也被这山城中的景致吸引了过去,几日也看不尽。   令侍女奇怪的是,明月姑娘从不问起阀主, 似乎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了游玩赏景上,甚至每日吃食都更为重要些。   明月望着一处竹栏楼阁,“那是什么地方?”   她眸间的神采太过绚烂夺目,令侍女也不禁晃了晃眼,低下头道,“那是酿酒的工坊,日日出新酒。”   这回明月难得提起了宋缺,她的声音空灵又飘渺,“我听宋缺说,岭南的酒很烈。”   “是,明月小姐。”侍女恭顺道,   当宋智从大哥书房出来后,路过回廊,正好望见底下,明月在偌大的花园里游览赏景,不过浅浅一笑,便已胜过了满园春.色。   但宋智只是看了一眼,静默间便收回了目光,离开了。   他是个聪明内敛的人,而聪明人也更懂得克制。   待宋缺处理完事务,问起明月身边的侍女,“她今天过得怎样?”   问起时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宋阀的侍女也没想到会见到阀主如今这样,过去的阀主虽年轻,但太过于沉稳冷静,但这次回来后,眉目间却多了几分笑意,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不是变得软弱,而是更为柔和,更多了些年轻人该有的生气。   “明月姑娘在南苑赏了许久,又去了水江阁……,”   宋缺的事务也并不繁忙,否则他也不会有心情游历江湖,除了刚回来时处理了几日岭南事务,很快又清闲了下来。又有宋智回来,他很乐意帮大哥分担事务。   听了侍女的话后,第二日他就和明月提起,“我带你出去走走。”   “好。”虽然这里她还未赏完,但出去看看也不错。   说是出去,但其实也没走多远,只是在宋家山城里散步,山城里人车马通行的道路依山势层层上升,中间是石阶和斜坡,城内分布着数百房舍,看上去平和而安宁,行人也怡然自得。   城内过往的人,见到宋缺都会敬声道,‘宋阀主’。   明月好奇问道,“在外面是这样,在这里也是如此,他们都认得你,看来你很受人爱戴。”   对此,宋缺不否认,但也平静坦然道,“他们爱戴我,是因为我宋家在此治理多年,而非我宋缺所为。”   明月忽地一笑,笑容烂漫,“你以后也会的,以后,他们会因为你宋缺的名字,而记住宋阀。”   宋缺一怔,“你说的不错。”   宋缺容貌出众,又是岭南宋阀之主,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但却无人能忽视他身边的女子,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裳,似从岭南的湿润草木气息中生出的灵华,若中秋之月,如春晓之花,更无人能挡住她的风华光彩。   而明月却好似无视了一切目光般,闲情信步。   宋缺带明月来到她昨日和侍女问起的酒坊,十足的岭南风情的竹屋,外面宋缺抬手掀起帘子,让明月进去。   酒坊里没有什么人,明月一眼见到的是摆在墙角的几个大酒坛子。   酒坊老板是个蓝衣娘子,恭敬道了一声,“宋阀主。”   这家酒坊也是宋阀的产业之一,可以说这山城里的产业商户,毕竟宋阀的族人,训练的军队都在这里,不容一丝外人的沙子掺进来。   这是宋家先祖起就秉持的规矩。   明月却不在意这些,望着其中香味最浓郁的一坛,“这是什么酒?”   她的眸子又明亮又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酒坊娘子,看到这位姑娘的容颜时,已是愣住了,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好看的人。   又是宋阀主带来的人,身份自然尊贵不同,酒坊娘子立刻醒过神来,对上明月,语气又忍不住放软道,“桃花酒。”   明月眸间灿然,姿色天然,占尽风流,“桃花酒?怎么连桃花香都没有?”   她的声音透着笑意又软又甜,让人听了也心生愉悦欢喜。   若是其他客人,酒坊娘子也毫无顾及,嬉笑间说了这桃花酒名来历,但在这样令人不敢轻亵冒犯的美丽面前,酒坊娘子也失了平时的爽利。   宋缺忽然道,“此酒名为桃花酒,却非用桃花酿制,而是说,饮此酒者面若桃花。”   这样的话却被宋缺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莫说酒坊娘子,连跟随宋缺的那些侍从,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了,阀主这是在调戏明月姑娘吧。   反而明月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无暇而不作伪,“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宋缺像回应一般点了点头,“岭南和中原很多地方都不同。”   “还有别的酒吗?”明月转头又问道酒坊娘子。   “有,我这里有很多酒。”酒坊娘子越说越爽利,其他酒也没什么,也不会似桃花酒这般容易引人歧义,而且在这里,桃花酒一般也都是送给情人的。   最后明月和宋缺坐在了靠栏的木桌边,酒坊娘子端上来十几杯酒,都是不同的酒,即便混在一起喝了也无事,旁边还备着糕点,吃食,以免喝多了酒伤胃。   明月凝视着坐在对面的宋缺,忽地一笑,粲然生光,“宋缺,你酒量好吗?”   宋缺沉静道,“我很少饮酒。”   “也就是说酒量不好了。”明月嫣然笑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缺见她低头细细品着每一杯酒,是甜,是辣,还是苦,什么样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他心底也跟着柔软了。   但她的酒量又意外的好,把品酒当作了一件喜欢的事,然后挑出她喜欢的酒。   她眸子明亮又温柔,“我以前没喝过酒,也没人教我喝酒,但尝过之后,就发现饮酒也是一件乐事,多姿多彩,像极了人间百味。”   “人世间有太多有趣又美好的事了,你说是不是?宋缺。”   宋缺凝视着她,眼神依然那样沉静而透彻,语气又不自觉地温柔的‘嗯’了一声。   品过酒后,宋缺和明月就往山城外去,宋阀的人一路跟着他们出来,出了山城后,反而不用他们跟着了。   岭南也有很多山川湖泊,两岸还有翠绿的密林,一架宽阔平坦的竹筏小舟,飘浮在湖面上,一袭淡青色衣裙的明月手边还有几壶酒。   这是来时在那家酒坊,明月要的几壶她喜欢的酒。   “游湖赏景,就该有酒。”她看起来毫无武功,文文弱弱,却比江湖人还要肆意。   后来,她又歪头笑着对宋缺说,“我也就随便说说的。”   但宋缺却听进了心里。   明月就坐在竹筏上,任青丝散落肩头,眉目间风流,颇有些魏晋之风,她的美令人失魂落魄,而她的逍遥自在,洒脱烂漫,却更令人向往。   明月抱着酒壶凑到唇边一口饮下,不似在酒肆坊间小酌小品,脸色瞬间微显酡红,眼眸的笑意却要溢出来了,“有些辣。”   宋缺凝声道,“喝久了,你会喜欢上的,无论是酒,还是岭南。”   “是吗?”明月抱着酒壶,望着湖光水色,抿了抿唇,笑了。   她又继续抱着酒喝,酒味的辛辣似乎都染红了她的脸颊,眼眸,乃至脖间。   明月又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拿起一壶酒递给宋缺,“你也喝。”   难得的任性,语气透着一丝狡黠,摄人心魄的眉眼间更绽放出飞扬的笑容。   “人言常道,酒后吐真言,尤其是酒性不好的人。”   她看见宋缺笑了一下,接过了酒壶,什么也不说,揭了红布封就喝,   “宋缺,你真好。”她望着宋缺,出神地微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伤感和任性。   又是一壶饮下。   忽然两岸的密林中响起了歌声,明月为歌声所吸引,“那是南蛮人在唱歌。”宋缺忽然道,“南蛮几乎人人都能歌善舞。”   明月看到着南蛮服饰的年轻男女穿梭在密林,欢快悠扬的歌声,令她似醉的眼眸间笑意也多了。   “真好听。”   即便不知道歌声里的意思,也觉得欢喜愉悦。   她起身抱着酒壶,跟着歌声也转了起来,青衣丝带当风飘飞,翩翩如仙,转啊转啊转,最后不知为何落入一个清香温热的怀中。   明月抬起眸,看到了宋缺那清俊完美得无一丝瑕疵的面容,忽地笑了。   她的眼眸迷离又动人心魄,哪怕是知道她醉意朦胧,被她这般凝视着,也不禁抑制不住地想要,成为她的唯一,希望那双温柔又动情的眼眸只看得到自己。   “酒后吐真言,告诉我。”她浅笑粲然,“你莫非是喜欢上了我?” 第48章   “你莫非是喜欢上了我?”   那一刻, 宋缺只感觉她就这么走下来了,仿佛从天上的云端走入了凡尘, 走到了他的怀里。   宋缺的嘴唇微微翕动, 像是想说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但下一刻明月已醉了, 无力软软地倒在他的肩上。   宋缺又好气又好笑,却无可奈何, 满腔的火热也只能化为一片柔情。   宋缺的确很少喝酒,但他的内力真气深厚, 可以轻易化去酒气。他将明月抱了回去, 而且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目光, 又亲自带她到房间,将她放到榻上,为她盖上被子。   他从未为他人做过这样的举动, 却是无比的自然。   他就这样在榻边静静的凝视着她,“我喜欢你, 明月。”他这样道,   ***   明月醒来时,床边已无人在, 系统却道,【宋缺刚走,他守了你一夜,】   明月托着腮, 雪白的脸颊还微染酒意的嫣红,【他说了喜欢我吗?】   【说了。。。】系统的语气有些奇怪。   【他说的多吗?】明月眸子明亮极了,像是满载星河灿烂,任谁见到都会忍不住被吸引。   【不多,一千三百七十一遍。】   明月一怔,她没想到宋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对,这个时候的宋缺才二十多岁,还没有日后的淡然自若,举手投足间的沉静威严。   她弯了弯唇角,温柔甜蜜一笑,“他真好。”   之后的几日里,明月似乎忘记了那日醉酒后说过的话,宋缺也没问起,依旧带着她在岭南游玩,宋家在岭南以经营牲口、翡翠、明珠、犀象等土产起家,如今亦有不少丰饶物产。   光是这些就够明月欣赏不尽了。   解晖也来到了岭南,本是来找宋缺的,却听闻明月在宋阀已作客多日,他的语气又欣喜又酸涩,“明月姑娘也在。”   也不是该羡慕好,还是嫉妒好。   正逢着岭南的节日,原来是没有的,后宋阀为了促进汉人与南蛮人互通往来的所创立的一个节日,夜里灯火阑珊,气氛浓烈,风情独特。   而随着这些年,宋家一直把岭南南蛮地区的各种士产源源不断的运销中原各地,再运回当地需要的物资,不仅使宋家得利,更令南蛮人获利致富,对实施这些举措的宋阀阀主宋缺马首是瞻。   所以当宋阀希望南蛮人和汉人多多来往,和平相处时,素来排外的南蛮人也有些松动。   这些都是宋智见明月对这节日好奇,一边介绍说的,这些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何况明月姑娘也不是外人。   明月有些惊讶,朝宋缺望去,微仰了一下脸,“原来你还这么会做生意。”   宋智由衷赞叹道,“大哥是再厉害不过的人了。”   在他心目中,应该不会有比他大哥宋缺更出色的人了。   解晖也在一旁点头。   不得不说,宋缺是个相当自持的人,纵是这样,也没见他神情有什么变化。   明月见他这般,反倒忽地一笑,“你既要掌管宋阀,又是个生意人,刀法还比岳叔叔厉害。”   宋缺眸色中闪过一丝温柔,声音沉静道,“这些都是我的责任和追求。”   明月清柔又动人地道,“好像我认识的人中,也没有特别纯粹于武学上的人 ,却又个个那么厉害。”   宋缺眸色微动,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是鲁妙子还是石之轩,还是都有。   明月不自觉又被一边集市上贩卖的面具给吸引了过去,卖面具的是个南蛮人,见到明月,却好像一下子忘了南蛮人的豪爽热情,羞涩地连说话都紧张了。   明月只以为他是汉话不好,听得懂就好了,也不在意。   挑了两个面具,回眸朝宋缺一笑,顿时光彩照人,连路过的行人也不禁看了过来。众人哪怕知道,她看的人是宋缺,却还是忍不住被她所惊艳。   “你说是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清澈纯净如水的眼眸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更是让人无法生出任何邪念来。   宋缺望向其中一个黑漆漆的面具,“这个。”   宋智和解晖嘴角微微抽搐,明显这个要丑一些。   明月却是眸子如水,熠熠生辉,“我也觉得这个好。”   宋智和解晖有些看不懂了,似乎只有宋缺和明月两人之间懂对方的意思。这种仿佛让人无法插入的默契美好又令人羡慕。   见明月已经挑中了一个,放下了另一个,宋智便主动过去付了银钱。   明月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宋智微微别开了眼,“明月姑娘不用客气。”   明月的想法很简单,是宋缺请她来岭南的,那么宋缺给她付账,她可以视作理所当然,明明宋缺和宋智是一家人,她却偏偏把他们的人情分开。   就像祝玉妍,她与明月认识了这么久,但明月对她的称呼都是祝姑娘,态度也和对梵姑娘没什么区别。   她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透彻。   这令认识她的人,不免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长辈才能教出这样性情与众不同的人来。   而这份与众不同,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买了面具后,明月更是爱不释手,轻抚过面具上落了漆的图案花纹,解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明月姑娘为何觉得这个面具好呢?称不上好看吧,姑娘们应该不喜欢才对。”   明月眼眸微弯,露出清丽的笑容,“因为我已经足够好看了啊。”   解晖一呆,却在心里莫名的认同这句话,这世上有谁会比明月姑娘好看。   见他这样,明月声音轻柔又动人道,“和你开玩笑的。”   这样的回答忍不住让人会心一笑,解晖也感到打心底生出的愉悦,“明月姑娘真是风趣。”   宋缺仍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明月戴上面具后,原本漆黑用于祭祀的巫面具显现出妖异的美丽来,让人看了又是一呆,解晖不禁想道,果然是生的好看的人,无论什么打扮都好看。   走到街头尽处,逐渐宽阔的起来,看到一片空地上堆起了篝火,许多汉人和南蛮人围在那里起舞。   明月一行人不过是略微靠近了些,便有个俏丽脸还红似霞光的南蛮姑娘走了过来,她打量一圈,目光就落在了相貌气质最出色的宋缺身上,哪怕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在这样的节日里也丝毫无所顾忌。   说了一句南蛮话。   宋缺和宋智是听得懂一些南蛮人的语言的,没什么反应,也看不出那南蛮姑娘说了些什么,倒是宋智听了不禁偷觑了大哥一眼。   因为那南蛮女话里的意思是来邀请他大哥一起去玩的。素闻南蛮女子热情开放,果真不假。   宋智还知道,像这样的节日,以往大哥也不会来的,也不会遇上这样的情况,若不是为了明月姑娘他也不会来。   好在明月姑娘听不懂南蛮语,宋智心下松了口气,   只见宋缺神情沉静,竟是也以南蛮语回了一句话,那南蛮女子眨了眨眼,也不再说什么,就又回去跳舞了。   “他们在说什么?”解晖也不懂南蛮语,向宋智问道,   然而宋智却已经呆住了,因为他听懂了大哥说的那句话,“我已有未来的妻子了。” 第49章   南蛮女子虽然大胆热情, 但对心爱的人,从来都是专情唯一的, 而既然对方有了妻子, 哪怕只是未来的,那也不是招惹的对象。   唯一听懂了宋缺所说之话后, 宋智愣了许久。   但宋缺神情依旧沉静, 显得清俊无暇,好似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宋智不禁默默咽回了想说的话。   既然这是大哥的心意, 便是他也没有干涉的权利。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清亮又带着欢喜, “明月姑娘。”   明月回头望去, 是那个南蛮青年阿月。   阿月笑起来额头上还有好看的美人尖,便是在南蛮人中也是相貌极出众,“我们又见面了。”   哪怕是戴着面具, 他也觉得是明月姑娘,不会错了。   明月将面具推起, 露出足以倾城绝伦的脸来,眸色含着宁静的笑意,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阿月。”   她后来想起了阿月,那时他还没这么高,只是个会羞涩地躲在木门后偷偷看她的少年,直到她和向雨田离开, 他也没上来和她说过一句话,明月自然也很难留下什么印象来。   “宋阀主。”阿月似乎才注意到宋缺等人的存在。   好像无论是谁在明月身边,都会成了她的陪衬,因为任谁望去,第一眼见到的都是明月,眼里心里都会被她的容颜所占满,其他什么也忘了。   宋缺微微颔首。   宋智惊讶于明月姑娘,在岭南还有认识的人,还是在南蛮族中地位也不低的。   阿月笑容爽朗又青涩,“上次我和阿爷见到了你,回去告诉我阿爸阿妈,他们也很高兴,说要好好招待你,可爷爷说,你还在宋家山城里做客。”   明月神情温柔又烂漫,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连还在跳舞的人也吸引了过来,竟然还是那位南蛮姑娘,这次她还和其他姐妹一起过来,望向明月的眼神惊艳,又有着几乎要溢出来的热烈。   说的依旧是南蛮语,听着和刚才说的话有些相似。   阿月有些红了脸,为明月解释道,“她说……美丽的姑娘,她可以请你跳舞吗?”   明月如春水般潋滟的眸间闪过一丝惊诧,   那大胆又娇美的南蛮姑娘也看了阿月一眼,应该是认识他,眼眸灵动,又说了一句南蛮话,   阿月脸更红了,羞涩解释道,“她的意思是,我们南蛮人喜欢美丽的事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明月笑了,这一笑如百花盛开,刹那芳菲,   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还不等阿月把她的话告诉那几个南蛮姑娘,她们已经看懂了明月点头的意思,一副等待不及的样子,拉着她的衣袖就往去篝火那边去。   明月没有拒绝,但她却是又放下了漆黑的面具,覆盖住了脸。   那位之前说话的南蛮姑娘有些不解,但也什么都没说,他们南蛮人一向供奉这些巫神,这些看似漆黑可怖的面具,她们却一点也害怕不起来。况且,她们已经见过了这位汉人姑娘那如同神女的容貌,纵使戴上面具,也不会改变。   明月一袭白衣,火光一映更是粲然生光,耀耀生辉,在空中也随之飞舞起来柔软漆黑的发丝也被火光映照,仿佛镀了一层绚丽的金色。在火光人群间,欢声笑语中,白衣飞旋,即便看不见她的真容,也依旧令人为之惊艳。   宋智收回了目光,看向阿月,问道,“不知你是如何与明月姑娘相识的呢?”   阿月犹豫了一会儿,想起阿爷的话,也不是不能说,便告知了过去的事。   宋智微感惊讶,“一位姓‘尚’的先生?”   阿月对那位先生印象也犹为深刻,“对,他的医术比族里最好的巫医还要好。”   江湖这些年来从未出现过姓‘尚’的高人前辈,稍微有名气的似乎只有琉球那边的东溟派。   宋智想起来,无人知道明月姑娘的身世来历,复杂的背景势力,如斯的美丽,却始终笼罩一层神秘的面纱。他本无意探究,但大哥已说出了那样的话,就说明他的心意已决。   他看向大哥,像是没有听见任何其他的言语,宋缺仍旧望着火光间的姝丽身影,从一开始,就未曾移开过。   就像是明月身上有一根红线,一头系着她自己,而另一端却无声无息地牵着宋缺的心。   ***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有些累了,眸色温柔如光,冲一直拉着她跳舞的南蛮姑娘摇了摇头,对方也不再强求,笑靥如花。   她停下来,围着篝火的人越来越多,她随意选了人流较少,不怎么拥挤的方向就走出了人群,也没管这个方向是不是宋缺他们刚才在的地方。   就是出来了,发现看不见宋缺他们,明月也不在意,反而慢慢悠闲地散起了步。   集市中戴着面具的人很多,混迹在人群的明月也不会多起眼,就像收敛了一身光华般。   但在某人眼中,依旧如明珠生辉。   在漆黑的夜里,偶尔的星火点点,倒影在了河流间。   明月远远望见矗立在雄山之上又位于郁水交汇处的宋家山城,底下是山野河流,又遥临平原郁林郡。   即便在黑暗里也高不可攀,象征着岭南的主宰。   眼见她越走越远,都快走到了河边,宋缺终于忍不住从身后拉住她的手,才让她停下走歪的方向。   她转过身来,他瞧见她面具下明亮温柔的笑意,分明映出了他的模样,却用故意变过的声音道,“你认错人了。”   宋缺轻手抚上她的巫神面具,慢慢往上推,露出了连时光都为之惊艳的容颜。   而她的眼神,温柔多情得只想令人久久凝视。   出人意表、但又理所当然地, 宋缺语气沉静道,“我们成亲吧。”   BOSS宋缺攻略完成。   ***   宋智送走了解晖,回到宋阀内,已是深夜了,却听下人说,阀主去了磨刀堂。   宋智心下一惊,自大哥回岭南以来,就甚少动过刀了,像这般深夜入磨刀堂更是极为难见。   靠近磨刀堂,宋智便已感受到极为凛冽的刀意,给人以无情之感。   宋缺收回刀,望向门口的宋智,他额头上已染了薄薄的汗意,语气不见冷漠却有着一丝释然。   “你怎么来了?”   磨刀堂虽是宋缺单独的修炼之地,但也不是宋家禁地,只是寻常也不会有人在他练刀时来打扰他。   宋智凝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大哥。”他又顿了顿,“可是和明月姑娘有关?”   宋缺负手而立,似是在出神。   宋缺知道明月的身份不寻常,背景也复杂莫测,或许不是最合适成为宋阀夫人的人选,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过明月是否与宋阀夫人相配,而是他只希望这个位子为她而设,   希望着如此。   他不知道她的过去,来历 ,但他希望她的现在,未来都有他的存在。   无论是何身份,他都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心意。   宋智也知道这种事情旁人干涉不得,只温和道:“明月姑娘好像也没回房里去。”   明月的确没回房休息,她就坐在山城一处高高地石坳上,吹着凉凉的夜风。早在河边的时候,她望见山城就觉得坐在这里看到的风景一定会很漂亮。   事实也如她所想,可以看到月色下的平原山野,静静流淌的河川。   而夜色下的明月,仿佛拢住了所有的星月光华,如梦似幻月,若即若离花。   宋缺静静地注视着她,注视了一瞬,还是一刻,然后道,“这里凉,回去吧。”   明月回眸看他,她连眨眼也那么美,羽睫微微闪动,却好似慢得在宋缺心上划过。   “你怪我吗?”   宋缺冷静道,“不怪。”   在夜中,她轻声道,“你总是这么好。”像是清澈温暖的湖水,永远的包容,哪怕心中明了一切,让她也忍不住为之动心。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微微笑了笑,目光望向他,明亮又温柔,“我姓向,我叫向明月。”   谁也不会忘记,武林间曾存在一个宛如神话的人,向雨田。   连他也想不到,   宋缺眸子依旧凝视着她,声音竟然还很冷静,“我现在知道了。”   明月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眼眸也仿佛盛满了星光,灿烂得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从石坳上起身,一袭白衣,似不染纤尘,浸染了月光,在高高的石坳上往下一跳,   落入了宋缺的怀抱里。   明月如水的眸光凝视着他,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宋缺也不能。   所以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染上她的气息。   明月亦闭上了眼,回拥住了他。 第50章   待宋缺醒来时, 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清净的好像了无痕迹。   巴东三峡巫峡长, 猿鸣三声泪沾裳。   巴东三峡猿呜悲, 猿鸣三声泪沾衣。   三峡风光秀丽宜人,别有天地, 乃是天下一绝。   明月从岭南出来后, 在三峡游玩了一圈才回到扬州明月阁。她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月阁里沈棋等人也习惯了, 比较淡定自若。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明月阁里的百花开的正好, 春光烂漫, 娇艳无方, 还有位客人,岳山。   看他脸色红润了许多,明月也放下心来。   岳山的伤势在这些时日里鲁妙子的精心治疗下, 已好了大半,剩下的还只需要时间按鲁妙子留下的方子静养就好。   鲁妙子却没有同来, 而是让岳山转交明月一封信。鲁妙子在信中的意思是,他找到了放置和氏璧和邪帝舍利的最好地方,现已赶去大业, 也就是长安。   明月不知道,他说的是否是修建杨公宝库,或许下次再见,就知道了。   鲁妙子行事, 她向来是不担心,他的武功虽然不是这世上顶尖,但真能伤到他的人也不多。   她收起信,抬眸看向岳山,宛如春水绮丽,柔声道,“岳叔叔不在明月阁多留几日?”   岳山摇了摇头,原本冷硬霸道的面容确实柔和平静了许多,“此事过后,我也算大彻大悟了,我想归隐以静心研究换日大法。”   “只是你……”岳叔叔眉目间闪过担忧,若说归隐前唯一令他牵挂的,应该只有明月了。   明月微微笑了笑,“岳叔叔不必担心我,明月会照顾好自己的。”   岳山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不信明月。   他听说了不久前和氏璧还有宋缺的事,但他从来不会干涉明月的选择,他相信明月的决定。他视明月为晚辈,也是曾经郑重立下的承诺,不能辜负的重托,若是明月有需要,他也绝不会推辞。   所以当宋缺出现在明月阁时,他也只问了明月一句,“需要我留下吗?”   明月摇了摇头,岳山便爽快地离开了。   他对宋缺没有什么感觉,既不恨也不怨,尽管是宋缺重伤了他,令他险些武功尽失,但在这武林间,早晚有被人打败的一日,在沉寂的日子里,他也彻悟了许多,对宋缺也能平静以待。   而对方身上的真气越发凝厚,更加神秘莫测了些,也让他不禁感叹其于刀道上的天赋之高。   宋缺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不像是对一个曾经的对手,反倒是微微点头示意,和初见时的锋芒相比倒是收了许多。   他本不需要如此,岳山微感疑惑,但见到他看明月的眼神,岳山就明白了,这样的眼神,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   岳山离开后,明月才转眸看向宋缺,眨了眨眼,透着令人百抓挠心的单纯无邪。   她总是这般,似多情又似无情,当她凝视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你是她的唯一。   结果却是你爱恨不得,饱受情苦,她却坦然无意,抽身离去。   宋缺仿佛固执着什么,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眸,里面的温度不会炙热的情感几欲将人融化,但又教人怦然心动。   “进来吧。”   她看了他许久,最后声音婉转动人道。   宋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追来扬州的呢,他是清楚的,清晰而坚决。   当知道明月走了,他就知道明月不爱他,或许有过喜欢,但却不深,她就像一轮皎月,却不愿为他而停留,当她想离去时,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对宋缺来说,不该强求,将对方还有回忆珍藏在心底最深处,专心刀道。   但他在磨刀堂呆了三日后,却想强求了。   ***   明月阁的一处庭院里,   宋缺面容依旧俊美而无暇,并没有千里追来而有的风尘仆仆,语气亦是极其沉静道,“我曾以为,刀法的最高的境界就是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受向雨田耳濡目染极深的明月,也听懂了他的话,宋缺修的刀道,是为无情道基。   她微笑的看着他,像一抹人世间最动人的月光,让人忍不住为她而驻留。   宋缺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就此烙印在心上一般,“我之刀道,在我心中。刀之所向,应为我心所向。无情有情,都不应成为阻碍我的理由。”   明月一时连微笑都忘记了,她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宋缺,令他心中既是温柔又是怜爱。   “你真的决定了?”明月轻声道,   改变自己的刀道,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宋缺是天纵奇材的人物。   她第一次见到宋缺时,就知道他外表沉静温和,实则却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哪怕不是,也会因他的刀道而变得近乎天人。牵绊他的东西有很多,但明月却从未想过让自己会成为其中一个。   明月困惑思索间,葳蕤丰茂的大树上,如雪的花瓣凋零,落在了她的发间,   宋缺轻轻拈起,细小柔软的花瓣,颜色纯白,像极了明月穿的衣衫。   他只知他的武道,当随心而为。   而他的心,如今在明月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已由无情而生有情,这或许是上天注定,谁也改变不了,连他也不能。   ***   岳山走了,也只同明月说过一声,再无人知晓。   宋缺却留在了明月阁,他不走,明月也不赶他,就这么任由着他留下了。   画舫上,宛如星河流动,明月伏在玉榻垫子上,放在一边的是白日看的书,兴致缺缺,纤纤素手轻轻撩动船侧流动的江水,忽然背上披了一件斗篷似的衣物。   明月以为是侍女,随口道,“不用了,拿回去吧。”   但在没有听到侍女恭声回应后,明月就坐起了身,披着的斗篷也随之滑下,宋缺弯腰接住,语气沉静,却又不容拒绝,“江边凉,待久了对身子不好。”   明月回眸看他,似是含着澄波,“你怎么上来了?”   周围的侍女和护卫竟然也没拦他。   宋缺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为她披上斗篷“他们拦不住我。”   明月看了他许久,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即便被明月看着的感觉很好,但也久到宋缺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生花了。   明月忽然一笑,笑容间已有了几分倾倒众生。   “抱我。”   “你不经我允许上船来,现在我允许你抱我,回房间。”她的笑依旧如以往能轻易牵动别人的心。   没有人能拒绝,而宋缺也从未想过,他俯下身将明月拦腰抱起。   ***   宋缺送她回房间,放到床上安顿好,当要起身时,却发现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了一块。   他一愣,却不急着解开,反而是笑了。   明月一直都知道宋缺很好看,但没想到他真正笑起来,竟这样好看,是她在这世上论相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明月一时没忍住,拉住他的衣袖,一起身又亲上了他,之后想要回床上却是被抱住,也就越亲越迷糊了。   ……   半夜醒来,明月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不禁有些忧伤。   她侧着脑袋,望向宋缺,轻声道,“我饿了。”   宋缺离开去为她准备吃的了,而明月则是和系统说上了话,   明月内心嘤嘤道,【我错了……】   当攻略完成时,最好和攻略人物断绝往来,尤其对方还是已经表白心意的人,结果她一时没忍住。   系统还能说什么呢,【……】   【实在是宋缺太诱人了。】   原本是想借着富江能力的副作用,扮演一个傲慢又任性的美人,结果不想攻略是成功了,但又忍不住放纵了。   明月摸着脸,果然还是最近少照了镜子,有这样一张脸,怎么还能对别的脸动心呢。   实在太辜负她这次的脸了。   系统:【……你自己决定就好。】   ***   宋缺没让明月等多久,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了。   明月才吃了两口,就发现不是明月阁的厨子做的,抬眸道,“你做的?”   宋缺没有否认。他虽是门阀望族出身,但却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之人。明月却恰好相反,哪怕以往世界里会,但在向雨田身边骄养了这么多年,虽说日常只有他们两人,却也处处已有人打理好了,而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明月不禁笑了,这一笑让人无不魂牵梦绕,“味道很好。”   明月是真心这样觉得,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光是为了宋缺这手艺,跟他回岭南也不错,但转念一想,他贵为宋阀阀主,也没有时间天天为她做吃的。   所以……还是算了吧。   所以……还是算了吧。 第51章   宋缺离开了, 不是因为明月始终不愿给予回应,而是岭南有事。   南陈被破, 谁都知道隋朝下一个目标就是岭南, 宋缺此时不在岭南,而是为了明月来到了扬州, 虽以他天刀之威, 不惧安全,但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   如今二弟宋智传信过来, 他不得不离开了。   明月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宋缺,听到这消息心情反而更愉悦了。   虽然知道不会从明月这里听到任何挽留的话, 宋缺在临走前还是看向她, 平静清澈的眼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月仰起头, 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笑靥如花,烂漫又多情, “我不会忘记你的。”   宋缺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像极了他这个人。   ***   宋缺此次回岭南,途中却偶遇梵清惠,她身边还带着一少女, 有着无比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宋阀主。”梵清惠先是极为有礼地道了一声,又介绍道,“这是我师妹,碧秀心。”   碧秀心的气度资质俱是顶尖, 让人不禁叹于慈航静斋收徒的优秀。   宋缺瞥过碧秀心一眼,却是若有所思,慈航静斋的规矩素来是只会有一名传人行走世间,这代梵清惠尚未归隐,为何又多了一个碧秀心。   梵清惠和宋缺此时的身份立场有些尴尬,她刚协助大隋破陈不久,而岭南宋阀却是坚定以汉人为血统,希冀恢复汉统,且讨厌胡人,而杨坚身上的胡人血统不容质疑,哪怕是南陈被隋军攻陷,宋阀也丝毫没有响应大隋的想法,始终树立汉人旗帜。   隋帝杨坚若想扫荡南方,也就必定要征服岭南。   慈航静斋如今还是支持大隋一统的,但似宋缺这般坚定的人物,梵清惠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劝说成功。   一时间,两人似乎无话可谈。   宋缺也不欲与慈航静斋的人接触太多,不过略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乘船离开了。   碧秀心秀眸灵动,“师姐,他就是宋阀之主,天刀宋缺。”   梵清惠微微点头,目光平和又略显凌厉,“此人必是隋帝一大劲敌。”   昔日在扬州倒是错看了。   碧秀心出世未多久,也没想那么多政治上的事,只坦诚道,“他武功也很高。”   梵清惠目光落在江水上,露出有些若有所思的神色,“应该是这些时日,武学修为又进益了吧。”   和上次相比,更深邃难测了不少,让人惊叹于在武学上的天赋之高。   她又看向师妹,慈航静斋的确甚少有让两名传人出山,只是天下局势混乱,静念禅院的和尚又专心静修,不愿多管世俗之事,梵清惠独自行走江湖,有些艰难,慈航静斋便让同样资质不俗的另一传人碧秀心出世,协助梵清惠,拨乱反正。   碧秀心又道,“听闻宋阀主喜欢明月姑娘……”   阴癸派宗主能查到的东西,慈航静斋也能查到,知晓明月姑娘是她三师叔之女,反倒令碧秀心对她更多了分亲近,还有些许怜惜。   梵清惠垂眸,抿了抿唇,“你莫要与那位明月姑娘接触的太多为好。”   碧秀心问道,“为何?”   梵清惠露出了令碧秀心也为之不解的复杂神色,“她是一个让人难以想象,描述万一的人。”   哪怕只是一眼,也能令她乱了心神,也让人怀疑道心的坚定。   碧秀心反而更加勾起了好奇心,真让人想见见。   岭南,   小舟泊岸,宋智带着宋阀的人,来迎接宋缺。   却见宋缺独立舟头,身边却无他人。即便聪慧沉稳如宋智,也不禁讶异道,“明月姑娘……”   “她没有来。”   宋缺语气极为沉静地道了一声,好像只是一件小事。   但宋智知道,大哥心里并不高兴。   “先回去吧,和我说说岭南军队的训练如何吧。”宋缺负手道,往山上去。   ***   夏日微熏,   明月阁却迎来了一位意外且如今尊贵的客人,杨广。   而且不再是晋王,而是太子。   在隋军破城后立下大功,又借丢失和氏壁一事,成功令原太子杨勇失却圣心,又沉迷酒色。就在一月前,杨勇被废,晋王杨广被封为太子。   而这其中杨广究竟做了什么,无人得知。   但以明月见过杨广几次对他的了解,绝对光彩不到哪里去。   和氏壁传闻消失,也是因为杨广登上太子之位。储君一定,似乎有没有那枚传国玉玺也没什么关系了。   哪怕杨广成了太子殿下,明月也可以找到任何理由不见他,但明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他一面,看他有什么目的。   杨广也算轻车便行,微服来此,即便等候也不见任何不悦之色,还将侍从都留在了门外。   明月见到杨广业没有要行礼的架势,当他是晋王的时候,她也不曾对他恭敬,太子之位也一般。   “不知太子殿下来我明月阁有何事?”   “孤亲自来送一封请帖。”   望着在白日里也仿佛周身都是光彩的美人,杨广几乎是克制着自己,按下眸中那一抹炙热的欲望,维持着自然温和,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姿态。   杨广送来的宫中的请帖,“久闻明月阁歌舞名动天下,入大业献艺表演。”除此之外,他还温和谦逊道,“孤还代父皇邀请明月姑娘参加宫宴。”   看来,隋帝杨坚也想见见她这个明月阁主人了。   明月宛如蝶翼般的眼睫微眨了一下,“容明月再考虑几日。”   他看上去风姿俊雅,气度轩昂,微带着笑意,“孤静候明月姑娘佳音。”   “恕明月不送太子了。”   明月一起身,正欲要走,忽然听见杨广的声音,   “不知孤的那份礼物,明月姑娘可喜欢?”   明月回眸望他,他还是方才的温和俊美的微笑,却有了些不同,明月一怔,看着杨广,好似第一次认识他般。   过了许久,她才声音轻轻缓缓道,“可惜那份礼物已不在我这里,若是太子想要收回去,明月只能聊表歉意了。”   明月的话显然令杨广感到意外,但他眉眼轻挑,泻出了些许霸道,“孤送出去的礼物,当然不可能收回。”   “只是,这其中的意思不知明月姑娘可懂?”   杨广与来时的几乎是判若两人,不得不让人感叹皇族中人面具表象之好。   “孤愿以和氏璧为聘,求娶明月姑娘。”   杨广不会说,当这句话说出口时,他也心中一动了,   也许是明月太美了吧。   明月眸色澄澈宛如春日的湖水,声音清柔亦是平静,“可我不需要和氏壁。”   和氏壁美则美矣,对她而言却是毫无用处。   杨广微笑着道,“便是天下也无妨。”   他眸色微微暗沉,“为明月姑娘这样的美人,一切都值得。”   明月深深地注视着他,令杨广都忍不住生出些欢喜来,却听她道,“那明月怕是要令太子失望了。”   语气虽是无法改变的婉转动人,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但杨广看到她温柔又认真的神情,便是有再多的怒意也消散了。   杨广反倒一笑,“明月姑娘永远不会令孤失望的。”   ***   府苑,或许是因为太子回来后心情说不上愉悦,意欲讨好他的属下便召来了歌姬。   身段妖娆的歌姬跳了会舞,就缠上了地位尊贵的太子殿下。   杨广唇角微勾,自从杨勇被废后,他的确不需要再像过去那般伪装掩饰自己,扮演什么洁身自好的名声。   但却想起了哪怕是不言不语,不动不笑也绚丽得令人魂牵梦绕的那一人,忽然觉得眼前的面容艳丽又庸俗了,直接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杨广俊眉一沉,哪怕是带着笑,也让人生畏。   歌姬也不敢冒着他的威严,再攀上去,又回到了席上起舞。   杨广饮着酒,漫不经心,他从不会觉得自己会对任何人动心,包括明月。   但那样的美人,若是得不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席外,夜色深沉中,一官员拱手向门口的神色冷漠的宇文化及见礼,又随口问道,   “宇文大人不进去陪陪太子殿下么?”   宇文化及平静道,“不了,今日我值守。”   那官员有些不解,这种事情交给别人做就好,陪同太子讨得他的欢心才是大事。不过宇文化及也是太子府需要讨好的一位,出身宇文阀,高门子弟,又得太子倚重。   那官员见过礼后,便往席里去了。   听着里面传来的丝竹歌舞,举杯推盏的声音,宇文化及心底一片平静。   想起了白日里随太子前往明月阁,匆匆一瞥见到的佳人。   无数日夜里令他朝思暮想的佳人。   但她或许没有注意到他吧。 第52章   慈航静斋的另一传人碧秀心出世修行的事, 很快传遍了武林,而且江湖上对这位碧仙子的评价亦是不低。   这还是祝玉妍来她明月阁时说起的, 尽管明月早已知道了, 却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祝玉妍语笑嫣然, 说起江湖上这短短时日里对碧秀心的赞美, 半点也看不出阴癸派与慈航静斋是经年死敌,而且这几年两派不知多少次生死博弈过。   只是最后一句话还是像她本性会说出的话, 无不带有恶意和嘲讽。   “这个碧秀心怕是要成为梵清惠竞争斋主之位的对手了。”   祝玉妍巴不得见到有一日,慈航静斋的传人会因为继承斋主而闹得不可开交, 要知道魔门竞争极为激烈, 稍有不慎, 尸骨无存。   哪怕她的资质顶尖,极其适合修炼天魔诀,又贵为宗主传人, 自幼在圣门也并不轻松。   好在如今已到了天魔大法十七层,离最高层也只有一步之遥, 实力在阴癸派乃至圣门都是顶尖,除了师尊,也不会有人强求她做什么不愿做的事, 有资格肆意自在。   倒是慈航静斋,全门上下表现得合乎天道,清净无为的样子,总是隐世, 还规定什么每代只让一名弟子出世,从未出过什么有损名声,祝玉妍可半点不信。   否则当年也不会有孟浪和叶轻衣的事了。   明月看向她的目光极其动人,并非她有意迷惑对方,而是生来如此,她的眼神总是温柔又多情,仿佛漩涡一般。   而对于美丽的事物,无论男女都难以抵抗,   “你只当她是梵清惠的对手,为何不是你的对手?”   祝玉妍微怔,似是有些意外。   “我听说,阴癸派和慈航静斋每隔一段时间,两派便会派出门下杰出弟子,作生死决战。据说若那一方败了,以后的二十年就不可有人踏人江湖半步,可是如此。”   明月眸如秋水,般般入画,有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你说的没错。”祝玉妍傲然一笑,也毫不隐瞒道,“我的对手就是梵清惠。”   她承认梵清惠心智谋略俱是极高,但论武功,梵清惠不会胜过她。   过去数十年胜者都是慈航静斋,但祝玉妍的境界却远超过往阴癸派传人,甚至是她师父,否则也不会被冠以魔门第一高手了。   明月笑了笑,“但若是换成了碧秀心呢?”   祝玉妍嫣然倩笑,眉眼间却泻出一丝锋芒锐利,“明月妹妹,难道就不觉得赢得人会是我吗?”   慈航静斋甚少打破过规定,但既然破了一次,也未必不会破第二次,说不定,还真会让碧秀心与她做生死对决。   “你不像是会输。”明月仿佛无动于衷,清清淡淡道,“但如果碧秀心足够优秀,未必不能成为你的对手。”   她又不禁弯了一下嘴角。   ***   祝玉妍临走时,仿佛无意提起,“小心杨广,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明月微微笑了笑。   碧秀心并不与她师姐一道,而是下山后不久便各自分开,在结交南方士族时,来到了扬州。   想起那位名闻天下的明月姑娘,有心想要一见。   自来时,她已听说了不少关于明月姑娘的传言,尤其是到了扬州,明月阁似乎因她一人成了扬州盛地,令无数人前赴后继奔来。   进入明月阁后,碧秀心收敛了气机,只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欣赏歌舞。   当一绿衣舞者作江南舞时,她从袖中拿出一枝竹箫来,横在唇边,清越的箫声响起,似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却与翩翩舞姿仿佛天.衣无缝。   一曲终矣,却未有喧宾夺主之感。令人惊叹于箫声之妙,也惊艳于舞姿之美。   当碧秀心放下竹箫时,就对上了孑然独立的一人,她有着极美的眼眸,无需任何言语,却无比动人,无比震撼   只一眼,便知道她是谁。   明月。   碧秀心垂下眼眸,终于明白了师姐话里的意思,   容易生出对信仰的怀疑,动摇自己的道心。   ***   满地落花的庭园里,   “慈航静斋传人,碧秀心?”明月微微笑了笑,“你来明月阁有何事?”   碧秀心语气单纯直白道,“只是想见见明月姑娘。”   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的算计,也许是涉世未深,她也不似梵清惠身负重任,谋划大局,她更多了份至情至性。   “秀心想在明月阁多留几日。”碧秀心望着明月,目光中有些期待之意。   明月想起之前听她吹的箫声,竟也是点了点头,“你想留下便留下吧。”至于祝玉妍见到会如何,那就不是她在乎的了。   祝玉妍再来明月阁时,见到碧秀心,的确心里很气,但面上确是笑靥多姿,   碧秀心也不得不说好定气,见到敌对门派的传人,而且武功远高于她,也能平心静气,在一片春.色中静静地吹奏箫曲。   明月的容貌是会动摇她的道心不假,但碧秀心却不会像她师姐一般主动避开,反而更愿意和明月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心境似乎更稳了。碧秀心俨然将此当作了对自己的一种磨练。   也不去想结果,心性纯粹,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祝玉妍问明月为何将碧秀心留在明月阁,明月的回答也很简单,更是随意至极。   “她的箫吹得很好。”   不只是很好,当为妙绝天下。   祝玉妍秀眸透着哀怨之色,“难道我弹的天魔音不好听么?”   明月眸色中透着的光亮宁静又灿烂,“这不是一样么?”   和其他人一样,明月也追求着美丽的事物,甚至喜欢得比其他人还要更无所顾忌,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认识明月越久,越会感受到她无心又无情,凉薄又潇洒。   祝玉妍都不禁同情那些爱上明月的人,比如宋缺,比如石之轩。   石之轩销声匿迹已不是第一次了,但从未这么久过。祝玉妍猜测石之轩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到某个地方藏起来闭关了,否则怎会舍得离开她。   而且这个地方,如果说除了石之轩自己,还有第二人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明月。   但祝玉妍在试探过明月一次后,便不再问起了,因为她知道,明月不会说,也无人能强迫明月做她不愿做的事。   祝玉妍爽快又干脆地离开了明月阁,也没有和碧秀心动手,至少现在代表慈航静斋与她对决的人,是梵清惠,而不是碧秀心。   碧秀心在明月阁一留便是多日,久到连江湖上都暂时没了她的踪迹。   太子杨广送来的请帖,明月应下了让明月阁入宫献艺,却不承诺自己是否会出席。   而随即发生的一件事,惊动了江湖。   魔门天君席应为报当年岳山败他之仇,欲害岳山妻儿,后被岳山发现,重伤逃去。   魔门行事向来极端狠辣,席应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令人惊讶的是,原听说武功尽失的岳山,竟然伤势好了大半,仅用了五成功力便击败了席应。   这事,明月知道的也更早,因为当时她的人也在保护岳山的妻儿。   席应武功不弱,在魔门八大高手中名列第四,当初败给岳山也只是一招之差,便怀恨在心,伤势未痊愈的岳山未必应付得来,好在有明月的安排,让沈棋他们保护周全。   她犹记得原着中席应趁岳山不在以凶残手段尽杀其家人,后此事也令岳山临终也抱憾不已。   所以在岳山重伤之后,明月便让沈棋去保护他的家人,他们本就无辜,不应受此一劫难。   即便这样,还是让席应在临危之时以绝学紫气天罗逃遁了。   席应此人,莫说白道行侠仗义之辈人人都想诛灭这个魔头,连魔门的人因为得闻席应重伤,而想要落井下石。更遑论多年来席应结下的各路仇家了。   一时,追杀他的武林人士不少,帮他的却是一个也没有,魔门之间情谊淡薄,多为利益往来,怎会有义气愿帮席应对上无尽追杀。   席应狼狈逃窜,一路逃到了岭南。他心中暗恨,岳山竟不如传闻中那般武功尽失,而且还陪着家人,本想着害岳山妻离子散的念头,看来是成功不了,反而还令自己陷入险境。   席应做对了一件事,也做错了一件事,他逃到岭南,是因为无论白道还是魔门的势力,都不敢伸触角到岭南,但岭南却有一位天刀宋缺。   哪怕他如今是重伤避祸,但他身上深深的魔门烙印却是怎么也无法改变。   当席应刚为躲过了仇家追杀,而松了口气时,面临的却是更为可怕的天下第一刀,   天刀宋缺。 第53章   岳山还需养伤, 已经正式带着家人归隐了。关于席应的行踪,明月也已让所有人去寻了, 明月不觉得, 他能逃得掉。   梵清惠却是来到了明月阁,她依旧如往昔的打扮, 一袭淡青长衫, 身后背着造型典雅的古剑。   明月也没让人拦她,就让她进来了。   梵清惠来时, 碧秀心还在水榭中为明月吹箫,她在明月阁几日, 好像连箫艺也进益了不少。   碧秀心见到她师姐, 虽有些吃惊, 但语气始终风轻云淡,“师姐,你来了。”   梵清惠扫了她一眼, 微微皱眉,“师妹, 莫忘记了师门重任。”   碧秀心似叹息,“我知道了。”   梵清惠看向倚在水榭木栏上的轻盈飘逸的淡黄身影,“师妹叨扰明月姑娘已久。”   明月身上如披着一层淡淡的晕光, 当她微微侧首,垂睫望过来时,仿佛宁静的月色被打扰了一般。   她眸子平静又动人,“无妨。”   碧秀心的箫声是好, 但要离去,她也不会阻拦。   明月也不打算起身远送,倒是梵清惠又多说了一句,“听说,席应逃到岭南,冒犯了宋阀主。”   明月抬眸望她,微微笑了笑,倒叫人看不懂了。   从明月阁出来后,梵清惠想问师妹为何不听她劝诫,来明月阁,还把师门的重任忘到脑后一待就是数日,但话却没有出口。   因为碧秀心忽然说了一句,“我要回静斋了。”   “我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碧秀心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梵清惠能猜到师妹的突破与明月有关,那样的容貌,连她这样长年修道的人都忍不住动摇道心,师妹却安心与她待了那么久。   梵清惠看向碧秀心的目光有些复杂,最后释然道,“你回去吧。”   也许她这位师妹能达到除祖师地尼之外,都达不到的剑心通明境界。   “劳烦师姐多费心了。”碧秀心看向她,郑重认真道。   碧秀心结束了短暂的入世修行,回到了帝踏峰慈航静斋闭关突破。   ***   闹哄哄的茶楼,茶客中混杂了不少武林中人,“你听说没,天刀宋缺千里追杀席应。”   “好像是因为两人的名号撞了一个‘天’字。”   “我怎么听说是席应在岭南伤了人。”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更重要的是好像谁杀了席应,明月姑娘就愿意嫁给他。”   “谁不知道霸刀岳山与明月姑娘关系匪浅,席应敢袭杀岳山的家人,明月姑娘岂不会为他报仇。”   “可这传言也太难以置信了吧。”说这话的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艳羡。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连静斋仙子和魔门妖女都黯然失色。   “难怪宋缺非要杀了席应不可了,听说他也喜欢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一气之下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哪怕是假的,要是因杀了席应而得明月姑娘青眼,不也是好事吗?”   “说的也对,能见明月姑娘一面,死也值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少,一时间,这样的传言不知为何流了出去,引发的狂热更是无比,许多人还犹记得三年前扬州明月阁惊鸿一面。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武林人士流连于扬州不愿离开。   明月阁里,   沈棋垂首,含着歉意道,“明月小姐,我们已经让人去查了。”   明月眸子一片潋滟,尤其是在阳光下,细碎灿然的光点浮了上来,像是落满光辉的湖水,泛着波光,“不用,我大概猜到是谁传出去了。”   她转过身来,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流回的春雪,舒舒缓缓地道,“继续寻席应逃到哪里了。”   系统声音响起道,平板无波,却透着可爱的不解,【会是谁传的流言?】   【不是慈航静斋,就是魔门吧。】明月提袖抬起阻挡去路的垂柳,漫不经心地道。   【为什么,你身上也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明月眨了眨眼,哪怕系统看不见,也忍不住语气里带了些逗弄之意,【你怎么知道,这条流言对付的人是我,而不是宋缺呢。】   隋廷与岭南交涉在即,若是能令宋阀之主分心,乃至动摇就再好不过了。   明月微微笑了笑,【这回,看来是我连累他了。】   ***   不知为何,明月阁放任着这条传言,仿佛与此毫不相干一般。   事实上,明月也知道,哪怕是主动澄清,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谁都知道她与岳山的关系,也就随之任流了。   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传得沸沸扬扬,而席应只觉得不过短短两三日,追杀自己的人就更多了,有些甚至无仇无怨。   席应逃的筋疲历尽,一开始追杀他的宋缺也有些奇怪,但等到在一家酒楼暂时歇息时,也听到了这条传言。   宋缺默默握紧了刀。   面对更加凶猛的天刀追杀,席应心里叫苦不已,他知道自己怎么冒犯了宋缺,不就是身为魔门之人敢踏入岭南么。可现在他都被追得逃出岭南了,宋缺怎么还追杀他不放呢。   不得不说席应是个狠人,能在江湖全面追杀的情况下,居然从南方逃到了北方,而他的目的是西域。   但十几天不眠不休的逃窜,已耗尽了他的大半精力,加上他本就有伤在身,更是命在危矣。   ***   长安郊外,   等出了长安,再过玉门关就能到西域了。   席应捂着胸口,原本文质彬彬的外表如今已落魄憔悴得不成人样,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透出阴狠险恶的凌厉光芒。   最严重反而不是岳山砍在他背上的刀伤,而是他体内不断流窜令他受迫的刀气。   宋缺竟厉害到了这地步,若不是他逃窜隐匿的功夫好,也未必能躲过去。   席应闯入一家郊外的农户,想要稍稍修养一番精力,再一鼓作气逃到西域。那户家中的夫妇抱紧了儿女,瑟瑟发抖地躲在木桌旁,对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满是惧怕。   魔门中人可没什么善类,斩俗缘的也不少见,   恢复了些许功力的席应睁开眼,看向那普通农户的一家四口,面上尽是冷漠和残忍。   比起血腥味可能会引来追杀他的人,他更愿意杀了见过他的人。   年幼的两个孩子都快被吓哭了,更是被父母紧紧抱在怀里,农户夫妇眼中满是惶恐害怕,“不要杀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   可惜席应从来没有一丝良善之心。   一掌正要袭去,忽然睁大了眼,抱住了脑袋,倒在地上瞬间头部爆裂而死,鲜血四溅。   农户夫妇早先捂住孩子的眼,看到这一幕也是惊魂未定,但更多还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宋缺追到此地,闻到了血腥味,皱了皱眉,循着味找到了农户一家,见又有人进来,农户夫妇赶紧带着孩子躲起来,见来人清贵不凡,气势凛冽。   一进来就先看向了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连忙慌张道,“他不是我们杀的,他自己死掉的。”   这一家四口都是普通人,不会武功,宋缺当然不会觉得,会是他们杀了席应,可又会是谁呢?宋缺俯身蹲下,在血泊中找到了一根泛光的银针。   难道杀了席应的是它?   席应既然死了,宋缺也不必留在这里了。转身临走时,宋缺微顿了顿,在木桌上留下一袋金子,声音沉静道,“离开这里。”   宋缺离开后,农户夫妇连声念着恩公,收起桌上的金子,准备收拾家当,带着孩子搬走,有人死在了他们家里,还不是一般人,这样的灾祸他们这些小百姓惹不起,还是早早避开的好。   同样是长安郊外不远处的溪边,微风拂起,吹起了淡淡涟漪,带些凉意,   明月立在溪边,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非尘世所有。   “明月。”   身后一道温和清润的男声响起,   明月转过身,见到鲁妙子青衣儒衫,尽显清雅俊秀之气,面上还带着如往昔的微笑,递上一件灰色素净的斗篷。   她微微笑了笑,接过斗篷披上后,系住衣带。   明月瞥向某个方向,出神地微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嗯。”鲁妙子点头道,   明月不告诉他的,他也从不多问。   明月此来就是杀席应的,总不能让他逃到西域二十年,可惜曾经暗算席应的银针,只有在比较近的距离才能用精神力动手。   不然她也不用赶来长安了。   看着系统探测范围内代表宋缺的红点离开,明月有意避开他的路线,和鲁妙子回到了长安。   山边另一处的宋缺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第54章   明月来长安后没多久, 就见到了鲁妙子,在解决了席应的事后, 也干脆地和他回了暂住之地。   鲁妙子住的地方是大隋权臣杨素给他准备的, 他在长安就是为了给杨素修建一座宝库,而他也有意将邪帝舍利和和氏璧放在宝库内, 连杨素也不会知道。   明月是以出席下月的宫宴的名义来到长安的, 但却不和明月阁的人一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现在就在长安。   于是就在鲁妙子的宅院里住下了。   唯一的知情人杨素也不会说什么,连鲁妙子他都敢秘密邀请来, 也不怕再多惹麻烦。   席应已死之事, 明月已传信告诉了岳山, 免得他至死也抱有遗憾。   虽然席应死时已面目全非,尸身破碎不堪,但无论是白道, 还是魔门都多的是法子能察看他的身份。席应之死,本就没人多在意, 但让人好奇的是,谁杀了席应。   普遍的认知是,天刀宋缺。   能追杀千里, 还有这份本事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宋缺也没有对外否认,或是承认什么的。他在长安逗留了两日后,便又离开了。   期间梵清惠来找过他, 就在长安城门处的一家酒馆,宋缺面前却放着茶,没有酒,他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长安门口的人来人往。   梵清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在宋缺对面坐下,“宋阀主。”   语气温和丝毫看不出什么诧异,即便在这个岭南和大隋敌对的时候,他出现在长安是多么不合时宜。   宋缺似乎才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慈航静斋传人,“你是代杨坚而来,还是代慈航静斋而来?”   梵清惠微笑道,“都有。”   她并不欲绕圈子,何况是在宋缺这样聪慧多智之人面前,承认那流言是她传出去的,她也不在意席应是谁杀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梵清惠淡然澄明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悲悯,“明月姑娘是宋阀主的破绽,不是么?”   宋缺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已有了答案。早在见到明月第一眼时,就有了的答案。   ……   席应的事很快在江湖上淡去了,大隋和岭南局势一触即发,但国都大业依旧一片繁华安宁,等待着元宵佳节。   失踪三年的石之轩出现了,而且还是裹挟佛门怒火出来的,因为这些年他居然就藏身在净念禅院门下,化身为大德圣僧隔绝尘世,研究佛法,以融合他的两门截然不同的绝世心法。   魔门也为之震惊,石之轩在明面上的身份一直是花间派传人,但无人想到,他竟然还继承了魔门另一大派补天道,他的武功更是超出了常人想象。   不少人在心里猜测,魔门第一高手祝玉妍和石之轩若是一战,谁能赢?还没等众说纷纭,已传出了惊人的消息。   无论是白道还是魔门都在追杀石之轩,但结果嘉祥和四祖联同天台宗的智慧大师、华严宗的帝心尊者,合力围击,石之轩全身而退。祝玉妍也未从他手上讨得什么好处。   ‘邪王’之名响彻天下。   魔门经过祝玉妍出手后,已不打算再动了,虽然石之轩同时继承两门传承令人忌惮,但他如今的存在,无异于是大大增强了魔门的势力。   但佛门却不会就此罢休,慈航静斋已打算请去了域外的宁道奇出手,无论以什么样的条件,此人再给他些时日,定然又是一个向雨田,而且他比向雨田更可怕!   就在石之轩以他一人之力撼动了整个武林之时,他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会去哪里?无论白道还是魔门,第一个念头想到的都是,明月。   ***   外界都传闻,石之轩因为修炼了两门截然不同的心法,以至于心性大变,不复以往温文风流,多情潇洒,而是冷酷无情。   否则也不会有‘邪王’之称。   明月虽然待在鲁妙子的宅院,从不外出,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她知道,石之轩就在她身边,只是他隐匿着气息,从不出来,连鲁妙子也察觉不到。   但这世上没人能逃得过系统的探测,只要他出现在明月身边一定范围之内。   代表着石之轩的小红点有时会消失一段时间,当明月以为他不会再来时,他又出现了。石之轩也从不特别靠近,就这样静静地旁听明月抚琴,偷看她在日光下的侧颜。   连明月也看不懂石之轩在想什么了。   他的目光也不灼热,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如果不是有系统提醒,明月有时也忍不住忘了,石之轩就在周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后,明月决定出门了。   鲁妙子有些讶然,但又很快道,“我陪你一起出去吧。”   不问任何原因,只是做他能做的事,为了明月。   明月莞尔一笑,轻声道,“好。”   也许是佳节在即,长安城处处挂起了彩灯,火树银花,多了些热闹的气氛。明月带着斗笠白纱,鲁妙子亦做了伪装,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走在长安城里,明月声音清柔动人,又似含了一分温雅馥郁,光是靠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令人为之心摇神动的气息。   “等解决完长安的事后,你打算去哪里?”   鲁妙子仍是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许是四海为家吧,自接受了向前辈的重托后,我就从没有一刻过的不是流浪的生活,但我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周游四方,不同的风景不同的变化刺激,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   “我希望能继续钻研所遇到感兴趣的技艺,若是能遇到令我中意的弟子,将我所学技艺全部传下去,就更好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看人的眼光一定不会差。”   明月浅浅一笑,即便隔着面纱,鲁妙子也能想象得到那会是什么样子,一如初见,就铭记在他心上的笑容。   这时,不远处的桥上有人在缠斗,看起来像是魔门的人。   鲁妙子想了想,对明月道,“我过去看看。”   他不担心明月的安危,不说明月身上有他精心准备的药物和暗器,哪怕明月遇到危险,他也能及时赶回来或是找到她。   明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待鲁妙子走后,明月也不自觉地跟着人流走动,她也不担心鲁妙子找不到她。   只是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的人,似乎忍耐不住了。   明月走到了城楼处,这里比其他地方悬挂的彩灯都要多,各色各样,映出斑斓的光辉。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再过去便是通往皇宫的路,明月转身过来,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石之轩,一身黑衣,容颜未变,却给人以透着邪恶霸道的冷酷无情。   明月朝他走去,石之轩没有动,就在那静静的站着,目光注视着她。   当明月走到他面前,发现他瞳孔里的冷意已消散尽去,似乎方才所见都是假象。   她伸出手,拉上他的衣服,“你也来这里了啊。”   隔着白纱,石之轩也能看到那朦胧面纱下朝思暮想的容颜,还有那无比动人的神情。   斗笠白纱掉落在了地上,石之轩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如绸缎般的秀发,仿佛只要有她在,始终徘徊在心头的孤独感就会消失,继而是充盈的愉悦。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绚烂了天际。   而有些东西就那么轻易地,在短短一瞬间突然融化掉。   石之轩全然不管,那是魔门放的烟花,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冷静极了。   “你忘了我吗?”   “没有。”明月闭上了眼,贴近他温热的胸膛,仿佛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那就好。”石之轩拥紧了她。   他想起他师父在离开告诉他的话,徜徉群花之间,得逍遥自在之旨,有情而无情,极于情而破于情,一着不慎,一旦着情,会为情所蔽,为心魔所乘。   明月是他的心魔,不愿放手的心魔。   即便在迷茫混乱中也想要握住的光亮。   明月抬起头,眼眸里倒映出烟火的斑斓,渲染地似乎鲜妍明媚的脸颊也粉红。   但熟悉明月的石之轩知道,那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笑意,“你穿黑色的衣服一点也不好看。”   石之轩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   ……   等鲁妙子找到明月时,见到她脸上的微笑,他就知道,“你见过他了。”   明月抿唇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鲁妙子仍是温柔地看着她,从未改变过。“现在城里很乱,我们先回别院吧。”   魔门和白道的人似乎发现石之轩的踪迹了,刚才那魔门的烟火让他有些心惊。   明月微微点头,很干脆地道,“好。” 第55章   大隋皇宫里, 宫殿富丽堂皇,花团锦簇, 雕梁画栋, 被华清池池水环绕。   现在,没有人不知道, 隋帝杨坚邀请了明月姑娘出席宫中夜宴。   这也是所有人能猜到为什么石之轩会出现在长安的原因。   在参加宫宴前夜, 明月就与沈棋他们会合了,这次也是跟着明月阁的歌舞团入宫。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明月却依旧美得令人惊心动魄,让走到后堂的杨广忍不住晃了晃神,   “明月姑娘。”   杨广又恢复矜贵又完美的笑容, “父皇有请明月姑娘入席, 请随孤来。”   明月微微点头,自在闲庭信步,没有一丝拘谨, 她衣着简单,更少有胭脂水粉这些俗物的装饰, 却能令周围黯然失色。   杨广心中不禁叹道,这样的美人,难怪石之轩, 宋缺都为她而倾倒,杨广此时也没发现他眼中涌现的嫉妒之色。   有些事情说着说着,也就成了真。   短短的从后殿到前宫的距离,杨广却极为善谈, 不令明月感到厌烦,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或许早就对杨广生出无限好感。   靠近宫宴中心,周身渐渐伴随着歌舞的喧嚣时,   明月看到了宫宴宾席上坐着的一人,忽然笑了。   她这一笑,是如此足以令人疯狂迷醉,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谁也想不到,当明月真正为一人而笑时,是这般美妙,仿佛是这世上最稀奇可贵的东西,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杨广想起,明月从未对他笑过。   “你在看谁?”杨广不禁动情地问道。   明月微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杨广却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愤怒还是嫉妒,再往她刚才看的方向望去,却不见有什么特别的能够让明月倾慕的人。   当然有,明月会笑,是因为她看到了裴矩,真正的裴矩,或者说,石之轩。   他演起来可真像,半点也让人看不出差错来。   魔门和白道的人都知道了他在长安,却绝不会想到,他就在大隋皇宫的宴席上,还是颇受杨坚看重的青年俊彦,裴氏子弟。   裴矩也看到了她,而且没有躲开,自前几日见过那一面后,石之轩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也没有再躲在暗处看她,而是以裴矩的身份再次出现,这是否就意味着石之轩的心法真的融合成功了。   明月在心里想着,却突然听到系统的提示音,“BOSS杨广攻略支线完成。”   【这么快?】明月微微愣神了一下,【我以为还需要些时间的。】   明月问道系统,【离脱离这个世间还有多久?】   系统道,【和以前一样,完成任务后,可以随时脱离世界,或是等到寿命结束。】   明月想了想,【那就先看看吧。】   这也不是江离第一次提前完成任务了,但脱离世界还是留下来,还是会视情况而定,回去也是要继续轮回接受任务,还不如在这里多待几年轻松日子。   “太子殿下,明月姑娘到。”   当明月出现在帝后还有百官面前时,原本喧嚣的一片繁华,顿时万籁俱寂,让人悲哀的意识到,她是一位真正足以颠倒众生的倾世美人。   明月朝座上的帝后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待众人从这份震撼中回过神来后,文帝杨坚语气和缓道,“明月姑娘入座吧。”   给明月安排的是左边的配席,座位很靠近独孤皇后,她亦惊叹于明月的美丽,又因为她身份特别,而多有礼待,即便同为女子,她也很难生出什么嫉妒之心来,反而怜爱又心软。   谁都知道隋帝杨坚邀请明月出席宫宴的目的并不单纯。   无非见一见背后有着令朝廷也为之忌惮势力,又与岭南阀主宋缺,还有邪王石之轩都有瓜葛的天下第一美人。   但如今见了,反倒举棋不定了,就像是魔门白道对明月的态度一样,不得不模糊,不妄动,也不敢强夺强欺。   “裴大人。”   旁人见年轻侍郎大人‘不为美人所动的正直’连见到名扬天下的明月姑娘,也不像他人那般失态,不禁有些敬佩。   要知道哪怕是看一眼,也叫人失魂落魄。   又想起朝中的隐隐传闻,莫非是真的?听说裴矩裴大人仪表堂堂,风流俊雅,却非但无妻,身边连个妾室也没有,平日也是不近女色。连裴家为他安排的婚事也推了,还默认身体有疾。   不然年已二十三,却没有半点要娶妻的风声传出,可叹裴大人又是世家高门子弟,朝廷俊彦,前程大好,他人私下不禁暗暗惋惜。   被人在背后同情的裴矩裴大人,却是含着笑意,眼角余光却是不着声色地从未离开过席上那一抹倩影。   ……   不得不说,大隋建立后一片大好,声势如日中天,隐有盛世之像,连一宫宴也如此繁华华丽,以目前而言,慈航静斋支持隋室的确是个最合适的选择,顺应大势。   但谁又能想象到这样的繁华,却又在仅仅十数年之后覆灭,改朝换代了呢。   岭南,宋家山城。   宋缺默默在月夜下吹着山风,沉静的神情,莫名让人觉得忧伤。   宋智知道,他看的是长安的方向。   听说明月姑娘受邀参加大隋宫宴,其中的意义,慈航静斋促成此事的目的,将来岭南与大隋一战,不知明月姑娘是否会被对方拿来要挟大哥。   而大哥又会如何抉择呢。宋智心中微微伤感。   宋缺转过身来,依旧是那个明睿淡然自若的宋阀之主,“今日军队的训练情况如何了?”   宋智定了定心神,“很好,按大哥要求的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万精锐,还有粮草军械已全部运到岭南……”   大隋宫宴正酣,又有流水般的佳肴美馔奉上席来。   台上的歌舞亦是未休过,受邀前来的明月阁表演的是一舞一曲,舞为龟兹乐舞。曲为琴音。   龟兹乐舞热烈曼妙,所表现的艳色舞姿,向来为京中贵族所喜欢,聚焦在明月身上的目光终于少了些许,被精彩动人的舞曲吸引了去。   虽然更多还是碍于明月的身份,还有她是帝后请来的座上宾。   独孤皇后虽不喜欢龟兹乐舞,但却对那曲悠扬清越的琴音独有偏爱,   “这一曲确是精采绝伦,教人佩服。”独孤皇后赞叹道,“听说明月阁的曲谱编舞多是出自明月姑娘之手,想必明月姑娘的琴艺也非世人可比。”   明月淡淡一笑。“明月只在编舞改写曲谱上略有研究,不擅长乐艺。”   独孤皇后一笑,不以为意温和大方道,“明月姑娘不仅容貌倾世,才情亦是卓绝。”   明月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才情卓绝么,不过是建立的一个遮掩身份的人设而已。   ***   宫宴结束,明月也向帝后告辞,准备和明月阁的人回去,但在走出太极宫时,却见杨广走上前来,带着温和完美的微笑,更令明月惊讶的是,裴矩也在他身后。   杨广目光注视着明月,“母后担心夜深路危,让孤送明月姑娘一程。”   “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明月抿唇一笑,容色绚丽,如流光芳华,   她眸子间浮上盈盈笑意,“不过,太子贵人事忙,让裴大人送我就好。”   明月的目光似是无意地往他身后的裴矩处看了一眼。   明月的拒绝也在杨广的意料之中,尽管心中无奈,却也不能强求,他又恢复了矜贵高傲的太子姿态,对裴矩道,“既然这样,裴大人可愿走一趟?”   裴矩的传闻他也听说过,而且他也不觉得裴矩有能让明月另眼想看的特别之处。   “臣遵太子命。”裴矩,或者说石之轩低垂下眼眸,滑过一丝暗光,微微欠身道。   杨广颇为遗憾,甚至心中还有着连他自己也未发觉的不舍眷恋,望着宫殿前玉阶,明月的身影离开后,方缓缓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宫殿。   一路走到宫门,那里有沈棋和已经停好的车马,   明月上车时,正立在马车一侧的裴矩却是伸手,“明月姑娘小心。”他声音清冷而严正,似是并无丝毫绮念,   明月微微瞥向他,眸间的神采多情又动人,将手搭在他的手上,“多谢裴大人。”   两人之间看似有礼,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沈棋疑惑,却不会多说。   明月轻松上了马车,而裴矩则是牵来了他的马,骑马上去走在了明月的车驾前。   宫宴上,明月滴酒未沾,但许是有些疲惫,加之马车极为舒适,赶车的手艺也极好,几乎一靠着马车里,明月便闭眼浅睡了过去。   等明月醒来时,却是在居住的宅院闺房里。   沈棋似是神情复杂,目光纠结地道,“是裴大人将小姐抱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裴矩裴大人的武功似乎还在他之上。 第56章   向雨田遇见明月是个意外,   那时他已随时都能破空而去,只打算用剩下的日子游戏人间, 看看人世间的多姿多彩, 感觉活着的生趣和意义。   孟浪是他过去偶然欠下的人情,他随口许了一个诺, 后来, 孟浪找到了他,请求照顾他的女儿。   魔门中人与正道弟子相恋, 生下孩子,注定不为武林所容。   他们也有不愿舍弃的东西, 所以心存死志, 却希望女儿活下来。   那时的明月还不叫明月, 他也不知道她原来叫什么名字,也未问过,就为她改了名字, 随他姓向,名字就叫明月吧。   向明月。   深深打上了他向雨田的烙印。   她也没有反驳, 乖巧又安静,让人莫名的心软。   所有的情绪在那双眼睛里都能看到,是个有趣又可爱的孩子。   向雨田带她回了邪帝庙, 虽然是照顾孩子,但他却意外得随性,直到明月过来扯他的衣袖时,用软糯的声音道, “我饿了。”   他才真正感觉到,身边多了个小姑娘。   还是个很特别的小姑娘,   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安静地接受一切,也不害怕他,又对一切充满着好奇,适应着新的环境,无所顾忌地在邪帝庙里走来走去,却始终不会走出邪帝庙的范围。   他随时都能感觉到她在哪儿。   无论是无知还是坦然。   他说的话,明月永远都在认真听,托着腮,眨巴眼睛望着他,当夜晚他静坐醒来时,看到还是她蜷缩在蒲团上睡着的侧颜。   向雨田在那一刹那觉得,在这世间的最后岁月里将她养大好像也不错。   反正这个女孩无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   既然决定将明月养在身边,向雨田也不会敷衍了事,急于求成,而是很有耐心的循序渐进,   连向雨田也难以想象自己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在明月身上。   养大一个女孩,不是收徒弟。   向雨田对待徒弟向来是残酷的,说残忍点,就是为了道心种魔的试验,他也不愿牺牲无辜良善人,但凡收徒弟都是收的心性狠毒凉薄之人。   所以向雨田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师父。   但养大明月不一样,就像在养一朵花,而且是他珍惜怜爱的花。   明月不想学武功,他也不在意,即便不会武功,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她。   因为她是在他向雨田身边养大的小姑娘。   她叫他‘向叔叔’,他唤她‘小丫头’。   明月喜欢看雪,喜欢鲜花。   还喜欢仗着有他在身边,而肆无忌惮,一个人在漫天飘雪地里跑着,哪怕摔倒在深雪里,   当被他接住抱在怀里时,明月睁开眼便笑了起来,笑得烂漫,让人半点也生不起气来。   他有时会带她游历一些地方,也不介意明月给他惹‘麻烦’。   因为这些麻烦都太简单了。   向雨田也不得不承认,在将明月养大的岁月里,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寂寞,甚至比以前变得更多姿多彩,更为愉悦。   而明月也一日日长成了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夺目的女孩,足以令世人为之倾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哪怕向雨田的思想再与众不同,但在某一天时,他也忽然从明月身上意识到了‘美’的概念。   他心中微微感叹道,若是让明月到武林中去,不知对多少人来说是‘灾难’。   慕清流那个徒弟第一眼就对明月心动了,向雨田知道,还有被他欣赏的年轻人,鲁妙子。   他以前就见过很多类似的眼神。   但他在明月眼里,看不到任何爱意,清澈宛如流动的月光。   向雨田不禁笑了,他相信将来亦会有很多爱慕她的优秀男子,也许明月,会喜欢上其中一个。   而那时,他已不在了。   ……   破碎虚空,一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武林神话,包括曾经的他自己。   但当他随时都可破空而去时,他开始不舍了,留恋人世间的多姿多彩,留恋尘世山水的美丽。最让他眷恋不舍的,是身边的女孩,明月。   向雨田以前也有过情人,也知道男欢女爱是什么滋味,但即便他历经人生百态,看透世间生死,自负拥有极高的智慧,也绝想不到有一日,会愿意为了某个人在破碎虚空面前多停留三年。   而他过去的那些老朋友恐怕也想不到。   但正因为早晚都会离开,不如放手。   当告诉明月他要走了,她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样,并不惊讶,率性而自我,和他一样。   可当明月认真凝望着他,说“那就留三十年好了,等我容颜逝去,你再走也不迟。”时,向雨田也有一刻动摇了,但他也知道,如果留下,或许就是一世。   到时候,失去的不会比现在少,明月也一样。   他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他舍不得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临走时,向雨田又尽力地为她准备好一切,甚至比起邪帝舍利的安排还要来得重要。   他考虑到她不能在住在邪帝庙,所以他让鲁妙子为她修建了另一处隐居峡谷的石屋,避开尘世纷扰。   他想到不让她因为向雨田这个名字而受人打扰,所以让岳山承诺保护她。   还有那些暗处的势力,积累多年的财富,保护她的高手,借助道心种魔大法影响的精神种子。   他细致到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这样的心情令向雨田觉得新奇又感伤,却又捉摸不透。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当破碎虚空的那一刻来临时,那种已了然的感觉真正的清晰浮现在心底。   原来,他爱上了一个人。   他回头朝明月笑了笑,   他希望她过得快乐,因为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明月。 第57章   明月没想到石之轩会在白道和魔门都在长安的时候, 会愿意做可能暴露自己另一身份的事,而看沈棋的神情, 明月也没有为他解答。   沈棋也不追问, 他只在意他所侍奉的明月小姐而已,无论事情如何, 都会告诉她。   明月容色清浅, 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沈棋点头退出了房间。   明月看不懂石之轩的心思, 也不再多想。她准备等鲁妙子把杨公宝库修建好后,就离开长安, 回扬州明月阁。   入夜时分, 月色朦胧, 幽香隐隐。   来人就坐在床榻边上,在青色的纱帐处落下阴影,俯下身极其温柔地吻住了明月的额头。   待吻过之后, 明月便迷蒙间睁开眼,醒了过来。   瞧见月色下隐隐显现的清俊侧颜, 不禁笑了笑。却丝毫不觉她的笑容有多晃眼,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珠,时时刻刻粲然生辉。   “我就知道你会来。”   明月适时地流露出在惊讶过后, 那种温柔的欢喜,她拽着石之轩的袖子就起来了,如鸦的秀发散落在肩头,石之轩自然地抱住她, 将她拥在怀里,轻轻道了一声,“嗯。”   明月似乎被他过于亲近的动作惊着了,但却没有推开。   她轻轻靠在石之轩的肩头,“你难道就不怕裴矩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石之轩淡淡道了一句,“没关系。”   只要她还在,就好。   若说佛学助他融合两门心法,也不完全是真的,武功虽已大成,但他的心性早已发生了改变,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或多情温和,或冷酷无情,有时连他也无法控制自己选择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爱着明月。   再孤独不安的心,在见到明月时也会安定温暖下来。   石之轩凝视着明月,“你现在可有喜欢我?”   明月眸子明亮又温柔,“有吧。”   她露出甜蜜又可爱的笑容,闭上眼轻轻吻上石之轩的额头,凭着感觉又吻过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像是在描绘他的容貌。   又睁开眼,那仿佛瞬间被点亮的光辉令石之轩紧紧拥住了她。   ***   杨坚和独孤皇后对明月阁赏赐颇多,这还不算之前杨广就给过的酬金。   明月在京城中的住处,也络绎不绝有人来拜访,其中不乏王公贵族,诗人才子,世家儿郎,都希望能见明月姑娘一面。   只是都被挡了回去,沈棋言道明月小姐不见客,便是这样,亲自登门或遣人相送的珍宝奇玩亦是无数,丝毫没有打消热情的念头。   为那样的绝世美人,便是抛却所有也心甘情愿,辛苦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似乎在大隋宫宴上的匆匆一面,已招来了不少狂蜂浪蝶,和在扬州也是无异。   不过以明月的神秘背景,和在帝后默认下的庇佑,便是像独孤,宇文这样的门阀,即便被拒之门外也无半分怨念。   而明月在京城,无论是梵清惠还是祝玉妍都不见,而明月要真决绝起来,谁也奈何不了她,因为谁也不可能忽视得了暗处保护明月的势力。   魔门和白道的人在京城搜寻石之轩的踪迹,却终无所得。   这不禁让人心生奇怪,石之轩的作风太诡异了。   任谁在闭关数年,武功大成后,出来也不会像他这般无声无息,是的,除了从四大圣僧的围击中脱身,和几乎不算在内的,石之轩居然什么也没做。   别说白道,就连魔门也摸不透石之轩的心思,一时想拉拢他壮大圣门的心思也犹疑了起来。   鲁妙子为杨素修建的宝库已然完成,也将和氏璧和邪帝舍利这两样为世人所争夺追逐之物放于其中一处隐秘的地方。既然当初他答应过邪帝向雨田,不会让邪帝舍利重现人间,那他就没打算让这座宝库再次打开,他已将所设计的内库机关全盘开启,连杨素也无法进入内库。   这一点,杨素也不知道。   而他也存有他心,杨素打算用来宝库屯积兵器粮草财富,他功高盖主,深受隋帝杨坚忌惮,这宝库就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所以杨素对鲁妙子也有防心。   鲁妙子没有告知杨素,便已提前离开了长安。   明月则和明月阁的人一起回扬州,而石之轩,有时会出现在她身边,有时却又会消失不见。   即便想,石之轩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明月身边,何况还有白道佛门的追杀不断,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有时,他也会暂时离开一会儿。   就像在长安的时候,会去应付一些人。   虽然麻烦了些,但需要他应付的人结果都不会太好。   望着系统面板上出现的小红点,明月沉默了一瞬,掀起车门的纱帘,让马车停下。   ……   明月站在一棵葳蕤丰茂的大树,她仰着头,可以望见树上一簇簇细小雪白的花,   她专注着凝视着其中一簇,细微得都能看清里面微带粉色纤细的花蕊,白色柔软的花瓣上有着白净深妙的纹理,从花蕊心部蔓延出来。   明月似乎能体会到,为什么向雨田有时能看一片枝头的叶子也能看上几个时辰的心情了。   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来自远处的脚步声渐近,最后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明月看尽了花,才转身,看见了神姿高彻,即便百年,也无垢无伤,不染一丝尘埃的僧人。   她微微笑了笑,“了空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她唇角含着笑,不过浅浅一笑,便胜过了天光山色,人间无数。   即便身处红尘,她依旧如同坐在遥不可攀的月光中,飘渺云端之上。   了空抬起眸,默默凝望着她,他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能倒映出面前白衣美人含笑的容颜,仿佛能听见清泉轻鸣,落花之声。   便是再相遇,也只是淡淡的欢喜,虽然很近,但之间确是千山万水的遥远。   了空合手,无声的佛号,无声离去。   明月也在树下站了许久。   谁都知道石之轩在净年禅院潜修佛法数年,成就另一个身份大德圣僧,如今他已出现为邪王,身为净念禅主的了空也不得不出。   ***   回到明月阁后,过的日子异常悠闲舒适,也许是完成了任务一身轻松,剩下的时日里无需多费心,明月也越发的慵懒无度。   春日微醺里,看了会书,明月已斜倚着椅榻睡着了。   醒来时看见坐在她身边的人,明月口中念出他的名字,“石之轩。”   她歪了歪头,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忙着扶持魔门,或是颠覆大隋的事吗?   而石之轩却什么事都不做,就看着她,认真地看着她,好像只剩下这件事。   明月问他,“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想,总不能让石之轩白住吧,是给她作画呢,还是吹笛呢,石之轩还擅长那么多东西?   石之轩摇了摇头,又极其认真地道,“待在你身边一世好不好?”   明月凝望着他,目光幽宁静美,感觉到石之轩有什么不一样了,。   石之轩微笑了一下,是那种历经千帆,通透温柔的笑,“我说过,以后我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明月一怔,继而缓缓露出了一个烂漫动人的笑,“好。”   ……   隋军以十万大军欲征岭南,宋缺率一万精兵对阵,竟未有败仗,正当梵清惠屡次欲拜访宋缺时,江湖上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明月与石之轩归隐了。   梵清惠亲眼见到磨刀堂前的大石上多了一个名字,石之轩。   而这一切也同样令魔门和慈航静斋措手不及,有高兴也有不满,也有忧愁的。   这是明月阁放出的消息,不可能是假,   也令许多人失魂落魄,便是扬州酒馆就有了许多买醉的人,有江湖侠客,也有贵族子弟,武林大家,名门弟子,而无异于的是,他们都曾有缘见过明月一面。   一见终身误。   而恰好从关外回来的宁道奇,听闻此事,却是拊掌大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为石之轩和明月成就眷侣,离开江湖选择归隐而感到欢喜。   鲁妙子知晓时,微微一愣,却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是明月的选择,他也猜到了明月和石之轩选择的归隐之处会是哪里。   在那里,不会有人能打扰到他们。   ***   大隋与宋阀双方决战於苍梧,宋缺十战十胜,杨坚遂采怀柔政策封宋缺为镇南公,宋缺虽然接受封号但从未上朝。   慈航静斋和阴癸派二十年之约的对决也即将到来,全江湖都在热议这场惊天闻名的决战。而此时,碧秀心成为慈航静斋百年来唯一突破剑心通明的弟子……   而这些外界的纷杂都已打扰不到明月和石之轩了。   他们现在就住在隐居的峡谷石屋处,背靠飞瀑小湖,屋前果树婆娑,清香幽微,景致极美。   这也是当初鲁妙子应邪帝所言修建的石屋,   明月对石之轩道,“向叔叔走后,我就住在石屋。”   她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出神地微笑了一下,“但后来,我又离开了这里。”   石之轩看着她,“幸好你选择了到江湖上来,否则,这样隐秘的地方我也找不到,也就再见不到你了。”   明月听他的话,想起了当初他问她,还会再见吗?   明月莞尔,露出了明媚动人的笑容,“其实我当时只是和你说笑的。”   “我知道。”石之轩微笑道,“但我也信了。”   如今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时的他,虽年纪轻轻,却同样是一身的骄傲不羁,连他的师父都不全信,偏偏信了一个小姑娘的戏言,执拗地记在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但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了。   明月不知他想了这么多,但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是忆起幼时相见的事了,拉着他的手走到石屋里侧的窗前,可以看到浅灰色的一处房屋。   “你看,那就是我过去住的邪帝庙。”   “我在那里住了很久。”   石之轩看到明月脸上微带伤感的微笑,“要去看看吗?”   明月摇了摇头,浅浅一笑,“不用了,反正那能带走的东西我都带走了。”   邪帝庙里的各种珍藏诸多古籍,能记下的她都让系统复录了下来,而东西物品她也放在了石屋这里。   明月抬眸看向石之轩,笑容清净无暇,更带了些空灵飘渺的气息,仿佛松间风,林下月。   “往日不可追,愿来日无憾。”   “你说的对。”石之轩握住了她的手,心忽地柔软的宛如春水,宁静而温暖。   ……   在隔绝了外界的悠悠纷扰后,在石屋的日子总是过得悠闲又愉快的。   石之轩就在石屋边上开了一片园子,种上明月喜欢的花草。   明月就倚在门边,如披了一层灿然的春光,含笑望着他,似乎将看他种花也当作了一种乐趣,   有时她也会眸含澄波地凝望着他。“这花什么时候能开?”   “下一个春天就好了,或许都不需要那么久。”石之轩笃定道。   花间一派的讲究情趣的生活方式,石之轩能成为此脉的传人,也是个中高手,和他隐居的日子,哪怕是这一方小天地,也不会觉得无趣。   每日的日常也就是石之轩为明月吹笛作画,下厨梳妆,偶尔研究一下武学。   明月偶然也曾见到他写于纸上的一卷武学,“这是你创出来的不死印法。”   石之轩知道明月虽不会武功,但自有特别之处,常人钻研武学,生僻难懂容易伤身,但明月却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也不会挡着明月见到此心法,点了点头承认道,“我综合魔门花间派与补天道两派秘传,以佛学义理中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的高深思想所创出的武学,你觉得如何?”   石之轩从未改变过的,应该就是他与身俱来的骄傲了。   明月眼睫微微眨了一下,“比起将前人的武学融会贯通,当然是自创武学更厉害些。”   她又笑了笑,“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自己的。”   闻言石之轩亦露出了不羁自信的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月忽然又想到,托着腮道,眼眸似盛了星光,灿烂生辉,“你就没想过,或许道心种魔大法在我手里。”   “信不信也没有关系。”石之轩定定地看着明月,目光柔软,又带着一份自信的随意。   “终有一天,我所创武学不会输给四大奇书。”   在明月面前,他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明月闻言点了点头,心道石之轩说的也对,有天魔策的祝玉妍,学了长生诀的寇仲徐子陵也没打得过他。   两人也不一直待在石屋,而是会时常出去游玩,正如石之轩允诺过明月的,会陪她去想去的地方。   石之轩也会做面具,哪怕知道明月随鲁妙子学了不少,也还手把手教明月一遍,明月也只当哄他了笑着应下了。   她做出了很多张面具,有老有少,有美有丑。   一次与石之轩外出前,明月特地挑了张极丑的面具戴上,然后转而对石之轩道,“你猜,他们见到我这样子,会不会觉得你的眼光太差,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身边的人却是个丑八怪。”   明月只是随口说笑而已,   却不想石之轩微微笑了笑,却也换上了一副丑得不逊色的面具。   “你这是为何?”她戴丑面具是为了更好避开目光,以及一时兴起,而石之轩何必如此。   石之轩目光透澈又含着笑意道,“因为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天作之合。”   明月微微一怔,心中也不禁动容。   她温柔一笑,抬手摸上覆在石之轩脸的丑面具,“很好看。”   ……   两人偕手走在山下的小镇里,看到一户人家挂着大红放着鞭炮在办亲事,听旁人道,是那富户在纳小妾。   明月忽然道,“你说,既然男子可以一夫二妻,为何女子不可三心二意?”   她不过是随口而言,却不想石之轩石之轩出乎意料之外的微一颔首,认真道,“一女二夫世所不容,一夫二妻也非我所愿,因为我终于明白了,爱情是独占。容不得另一个人,对女人,对男人而言,都一样。”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   他凝视着明月,嘴角带着淡然的笑意,目光里含着的东西,也让明月感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石之轩答应明月的,会陪她去想去的地方,域外的草原,南海的海岸……   他们在塞上的草原,坐在高高地上坡草地处,望着风吹草野,牛羊成群。   明月依偎在石之轩怀里,听见他道,“我们成亲吧。”   这样的话,石之轩早已想说了,而现在陪在明月身边,几乎每一年他都会向明月说一次,而明月却一次都没有答允过。   石之轩也不在意,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能容忍明月的所有。   总归,明月如今只看得到他一人,不会再有别人。   在外面的天下四周转了一圈后,明月和石之轩又回到了石屋,日子悠闲而宁静。   明月不曾答允过石之轩,正是因为她不愿给予承诺,但若剩下的时光和石之轩一起度过,未必不好,至少日子不会太无趣。   明月想到这,不禁笑了笑。   忽然,心口一痛,听见系统急促的声音响起,   【主神空间遭到强烈攻击,能量震荡。】   【糟糕,与总部的通讯装置被恶意破坏,失去联系。】   【启动紧急修复状态】   【启动紧急保护宿主状态】   【脱离大唐双龙传世界,宿主请做好准备。】   灵魂的强制剥离,已令明月彻底眩晕,恍惚间只能看到一道青衣身影向她奔来。   ……   隐匿在人烟渺茫,终年冰雪不化的山峰上,一处经人力开辟的山室内里,   落拓沧桑的青衣人守着一处冰棺,冰棺内的绝色美人闭目恍如沉睡了一般,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翩翩如仙。   而冰棺前刻着一行字,“爱妻明月。”   大业五年,已被封为镇南公的宋缺不知为何离开岭南,与邪王石之轩一战,此战最后未分胜负,不了了之。   而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明月也不知芳踪,似乎成了一个永远的迷。当时明月在,曾照何人归?   ……   宋缺将他的水仙刀送到明月面前,以爱刀相赠。   他冷静得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希望你成为我宋缺的妻子,宋阀的阀主夫人。”   明月冲他微微一笑,比春光还要烂漫动人,让他失神了一瞬,她好像在笑着说什么。   再醒来时,梦已消失了。   宋缺总觉得日后还有机会的,不论是被明月拒绝,还是听说她和石之轩已归隐。宋缺都没有动过放弃的念头。   他自幼是个执着坚持的人,尤其当那人是明月。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里除了刀法,便是岭南宋阀,他受到的赞誉很多,因此承担的责任也很多,而他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无论是刀道,还是门阀,他都想做到最好。   他本该是一个十全之人。   而明月,则在搅乱了他一池春水后,令他原以规划好的人生,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初见明月时,他已知道自己也许再也不会碰到喜欢的人了,她轻飘飘得离去后,一连几日都未出现过,而他也跟着了魔似的,待在明月阁饮茶,而不饮酒,这也许是他经历过最煎熬的日子。   当明月凝视着一个人时,总会让人觉得是她的一生挚爱。   而见过她的人,便眼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宋缺早就知道了。   但种种却还是错过了,无论是她在时,还是离开时。   若不是鲁妙子,宋缺甚至不会知道,而是留在岭南,也不会去打扰明月,他亦希望明月快乐。   而不是沉睡在茫茫雪海之中。   他与石之轩早该有此一战,如今已是来的晚了。   宋缺此后并未娶妻,而是收养了弟弟宋智的孩子,门阀中多有非议,却被宋缺一力镇压。   宋阀只好对外道,家主一心于刀道上,无意娶妻,令其弟娶南蛮圣女,其子为宋阀继承人,其女名为宋玉致。   ……   李世民和李秀宁一直觉得父亲是个专情守家之人,虽贵为李阀之主,除了母亲一人,再无别的姬妾之流,他们的兄弟姐妹也都是一母同胞。   直到遇到两个扬州混混,寇仲和徐子陵,因为他们而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杨公宝库。   也见到了那位上一代最闻名的美人明月的画像。   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而他们的父亲也是明月的仰慕者之一。   李秀宁觉得很奇怪,就像是某种认知被打破了一般,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的父亲李渊承认了,“我爱过明月。”   李渊对爱女怅然一笑,“很多人都爱她。”   “可她最后却选择了石之轩。”   李秀宁从未见过父亲露出那样的神情,或许那才是真正爱恋一个人应有的样子。   寇仲和徐子陵在扬州长大,自小就听说了这里曾有一位令天下为之倾倒的美人,   他们偶尔结识了明月阁的一位曾是舞姬如今教授舞艺给新人的婉娘,寇仲好奇问起她,“那位明月阁的主人真的有那么美吗?”   这时的双龙已见过了世间不少佳人,无论是宋玉致,李秀宁,还是师妃暄,   婉娘对双龙道,“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她,没有人能拒绝不爱她。”   直到双龙在应得鲁妙子教授,开启杨公宝库取和氏璧时,见到那副传说中邪王石之轩为明月所作画像,才明白婉娘话中的意思,   石之轩为明月曾作画,此画藏于杨公宝库中后为寇仲,徐子陵,李世民所睹,   几乎能嗅到它携带的芬芳。   那幅画最后被双龙交到了鲁妙子处,尽管鲁妙子没有说,但他们也都知道,他也爱着明月。   有些唏嘘,但想到那画上之人的容貌,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鲁妙子有时想,她在邪帝庙藏了十年,又在邪帝离开后轻飘飘的来到这武林之中,最后又在惊艳了天下人后轻易归隐而去,   她一生都在随性而为,似乎随时都要离去。   鲁妙子没有告诉他们,明月的归处,他不希望即便明月离去,还有人打扰她的清净。   李世民登基后,遍寻天下不得明月之踪,世人皆道其与邪王石之轩隐居。 第58章   南海飞仙岛, 海外白云城。   世人都知道这里有一位绝世的剑客,叶孤城, 年纪轻轻却天资卓绝, 于海浪惊涛中悟出了辉煌至极的绝世剑法,‘天外飞仙’。   而对于白云城的而言, 叶孤城不仅是可以冠以‘剑圣’之称的剑客, 也是一位极为出色治理有方的城主。   城主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城主喜欢早晨在一处海滩练剑, 而那片海滩也因归城主府所有,寻常人不得踏足。   这本不过是最寻常的一日,   城主府的人早早地起来, 如常地打理府内的事, 各司其职,   结果,他们心目中仿佛神明一般的城主练剑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城主居然抱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是城主大人开窍了吗?城主府侍奉叶家三代的老管家恍恍惚惚想道,似乎城主大人也到了年纪, 只是平日未见有什么女子能令他另眼相看的,甚至做出这般亲密动作的。   叶孤城微微皱了一下眉,在越过管家时, 语气沉静道,“叫大夫过来。”   管家此时才发现,原来城主怀着的女子好像还昏迷着,只是不知为何披着城主的外衫, 隐约看身形应该是个美人。管家带着歉意道“我这就去请严大夫。”   管家又连忙叫侍女过来,接过这位昏迷的姑娘送去客房。   叶孤城却微微避开了侍女欲接的动作,声音如常冷淡道,“不用,我抱她去便好。”   望着叶孤城前往客房的背影,包括老管家在内的其他下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怕是要迎来城主夫人了。   ……   叶孤城望着床上之人美的不可方物的容颜,   想起了方才在海上发生的事,他本像往日一般练剑,忽然就在海上自天空处落下一道光柱般,光华大开于天水相接处,波涛汹涌,   几乎是刹那间发生的事,瞬息后白光便消失了,涛浪尽息。   叶孤城以轻功掠到海面上,探查异状情况,却一无所得。   返回时却见到一名落海的女子,原以为是附近人家的姑娘,便救了上来,当看清她的容貌时,叶孤城也不免失神了一瞬。   这也是他为何迟疑避开的缘故,这样的容貌,他也不放心让别人抱着。   叶孤城沉默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城主,严大夫来了。”   “进来。”   叶孤城的话言简而意赅。   严大夫是白云城最好的大夫,而且祖上就在这里居住,几代都与统治白云城的叶家交好,为他们看病问诊,传到严大夫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年过而立,医术已是非常高明了,而且是值得信任的人。   严大夫心里还想着会是城主府哪位生病了,以往和蔼笑容多多的老管家,居然半个字也不吐露。   管家也不好说病人的身份,毕竟城主什么也没说,哪怕心里有了猜测也只能默默不言。   “城主大人。”严大夫进来后先是向叶孤城行了一礼,他自认是白云城的子民,当然奉叶孤城为城主,尊敬有礼。   “有劳严大夫了。”叶孤城顿了顿道。   严大夫微一点头,转首望床前看去,刹那间失神,愣愣地盯着床上人的容貌。莫说是严大夫,跟着进来的管家和几名下人侍女也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除了美丽再无别的可以言语。   管家忽然想到,白云城主府未来的小城主一定会长的很好看。   不对,以他们城主的相貌,就不会太差,只是,如果是这位姑娘成了未来城主夫人,那一定会很出色的。   叶孤城剑鞘击地的声音,将众人拉回了神,严大夫不禁脸红咳咳了几声,他这个来为病人诊治的大夫,居然因为看病人的容貌而忘记了一切,实在是有愧医德。   严大夫努力不使自己看这位姑娘的脸,偏着头隔着纱帕诊脉。   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拒绝的美。   “没有什么大碍,脉搏稳健,应该很快就能醒了。”严大夫艰难地别开眼,保持理智地对叶孤城道。   便是被海水侵泡过的衣衫也已被内力早早烘干,不会有风寒入体这种情况出现。   既然救了,叶孤城也不会任由着人死掉。   叶孤城神情沉静,待严大夫又给管家留下几个方子,若有不妥,随时去百草堂找他,叶孤城才道了一句,“送严大夫回去。”   严大夫几乎恍恍惚惚回去的,直到看到自家八岁的小胖儿子才冷静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叹了口气,可惜他儿子才这么大,便是见了也无缘。   城主府内,   “煎药,好生照顾。”叶孤城留下这一句后,便离开了。   让管家不禁怀疑城主难道没对这位姑娘动心,但一想到她的容貌,就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不是不信任城主的自持,只是那位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盛了。   连照顾这位无名姑娘的侍女,管家都精心挑选了一遍,这侍候的可是未来的城主夫人,以及未来小城主的娘亲。   几位侍女也心惊于她的美貌,几乎都是颤抖着手给她换下的衣服,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一根发丝,或是一寸肌肤。   城主府的人都误以为江离是未来的城主夫人,这般容貌已足以让他们忽视她的来历身份,也能与他们家城主相配。   将人带回城主这事,叶孤城并没有掩人耳目。   很快,白云城都流传着消息,城主救回了一个绝色女子,不日就要成婚了。   那谣言中的女子容貌也被吹上天了,能被他们白云城主一见倾心的必定是个绝色佳人。   越传越邪乎,甚至还说起了白云城主未来妻子是天下第一美人。   此消息还传到了陆小凤耳朵里,天下第一美人?像假丹凤公主,上官飞燕,欧阳晴已是少有的美人了,天下第一美人不知道要美的什么地步,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而这位传言中的绝色佳人,也就是江离,终于醒了过来。   她会紧急脱离大唐世界也是有原因的,   作为轮回者,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情况,和主神空间的联系居然被严重破坏了,江离醒来后便对系统道,【怎么会这样?】   系统冷静道,【出现了轮回者反叛,主神空间混乱。】   【轮回者反叛?】   江离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我原想启动临时机制,回主神空间的,但是通道已被摧毁,失去和主神空间的联系,我只好找了就近的世界临时降落。】   【可以回去吗?】   主神空间虽然奴役了他们些,但不得不承认,在那里,他们这些漂泊于平行世界间隙的灵魂体才最安全。   然而系统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不可以啊,那算了吧。】江离还是很能想得开的,【那我们现在在什么世界?】   【陆小凤传奇。】   江离隐约记得这也是个武侠世界,【有原着吗?】   掌握剧情也是轮回者在投放世界活下去的主要倚仗。   系统语气也很低落地道,【并非任务要求的投放世界,没有原着】   【没事,先想想怎么联系上主神空间吧。】江离努力安慰自己和系统道。   系统语气似乎更低落了,【在就近降落时,也耗费了大量的能量,还有你的精神力。】   江离这时才发现,也许是因为没有回收的原因,富江的副作用精神力还在,虽然所剩无几了,   【……】   【幸好他们都没什么恶意,对你做出伤害危险的举动,否则我只能牺牲最后剩余的能量了。】   江离在心里点了点头,【那是该好好谢谢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人啊。】   她来的时候估计很狼狈,还不知道身份来历就把她救回来,果然是好人啊。江离开始打量起屋内的四周,不比她的明月阁差,想来也是个富贵人家。   她从床上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她不熟悉的样子,但依旧是白色,其实是城主府侍女下意识给她准备了最好的衣服,单纯觉得只有最好的衣服才配得上她,而且和他们城主的衣服相似,都是白色。   系统提醒道,【有人来了。】   叶孤城是听管家回报,他带回的那位姑娘已经昏迷几日都未醒了,管家有些担忧,希望他来看看,叶孤城虽不解管家的意思,但也的确好奇这名姑娘的身份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那片海域。   若是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以武学之人的耳目灵敏,很快便发现了屋里轻微的动静,这是,醒来了?叶孤城这样想道。   叶孤城刚刚走到房间前,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第59章   叶孤城知道他救回来的女子生得很美, 哪怕闭着眼也光彩照人,容姿绝世。   但他没想到当那双眼眸睁开时, 会是这样一种如此的明亮而温柔, 让人仿佛陷入最美妙的幻境。   “BOSS叶孤城攻略支线开启。”   这突如其来的提示音,令江离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上一个世间的任务?   她的怔愣落在叶孤城眼里, 却是被他所惊,又像是为陌生环境而感到无所适从。   “你醒了。”清冷如珠玉的声音响起, 是叶孤城。   江离抬眸望他,一时容色绚丽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哪里?”   叶孤城道:“这里是飞仙岛白云城, ”他顿了顿, “我是叶孤城。”   “叶孤城。”江离望着他,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似乎在思考记住这三个字。   她的声音很好听, 思考的样子也无一处不让人心动,但看上去她并不熟悉这个名字。   叶孤城垂眸想道。   ……   叶孤城当然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他过来只是为了看江离为何迟迟未醒,既然已经醒了,他就回去了, 城主府的客人会有管家和下人好好照顾。   江离则是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在心里问系统,【怎么会这样?】   刚才醒来只急着问为何没有顺利回归主神空间的事了, 见到叶孤城才发现不对劲。   【因为是临时降落,为保护宿主的灵魂体,临时重塑了一具身体,和在大唐世界的相同。】   所以说她现在还是明月的样子,江离垂眸,【那富江能力呢?】   【还是百分百,和最后停留在大唐世界的时候一样,颜值定在了巅峰时期。】   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的江离保持冷漠脸,精神力所剩无几,倒是这富江还是百分百,连任务居然还明晃晃挂在系统面板上,总不至于任务还要继续吧。   这个,系统也不知道了,实在是过去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江离比较关心这个问题,【那什么时候能恢复精神力?】   系统回道,【还要2168个小时24分零33秒。】   也就是大概三个月,江离也能够理解,能保护她就近降落,而不是死在世界间隙中,已经耗费很多能量了。   此时的一人一系统完全没有心情考虑主神空间遭遇反叛者的破坏情况,而是感伤起了自己的处境。   江离走到铜镜前,看到镜中美得连她也把持不住的脸,好歹看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没有什么自制力,江离默默移开了眼,心中叹道,【幸好遇到的是叶孤城啊。】   虽然记得的剧情不多,但叶孤城这样一个惊艳的大人物,江离还是有印象的,天外飞仙,白云城主叶孤城。   ……   管家很快就知道了城主带回的那位姑娘已经醒了。立刻让人去叫严大夫,看看那位姑娘是否已经大好了。   当踏入客房的侧院时,一片静谧,他正有心责难这些下人怠慢贵客时,瞧见了屋里   他这颗老心脏怕是也要不好了。   如果说当她昏迷时的美只有五分,光是那一双仿佛承载了星河的眼眸,便生生将这份美增加到了十二分。   仿佛被天地所钟爱的美。   老管家下意识放软了声音,“姑娘,不知可有婚配?”   江离:“……”   想到在大唐世界虽然有不少人向她求过亲,但她从未应允过,江离便摇了摇头。   老管家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   “是我家城主练剑时发现了姑娘,便将姑娘带回了城主府。”   虽然从系统那里已经知道了是叶孤城救了落海的她,但在听到管家的话时,江离还是适时地表现出了讶然,和一定的感激。   于是,她决定去拜谢叶孤城一番,之前‘一无所知’可能还冒犯了对方。   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如今江离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城主,   眉如远山,眸如深潭,又宛如星辰,像是两颗寒星坠入了深潭之中,显得他冷峻而孤傲,又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高贵气质。   江离在端详叶孤城的外貌,却不知,她在凝望别人时,又是一种多么惊心动魄难以拒绝的美。   虽然只是片刻,但叶孤城微微别开了眼,“你有何事?可是他们照顾不周。”   江离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   “我此次前来,是为拜谢城主救命之恩。”   她一袭白衣,翩翩如仙,便是道谢的时候也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叶孤城沉静道,“不用谢。”   江离坦然道,“救命之情,我日后定会报答的。”   叶孤城并不在意求得回报,他开始救她不过是以为她是附近渔家的女儿,但瞧见她的容貌后就已否定了这一点,而且观她衣着丝绸织法俱是精贵不凡,不会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   带她回来,也只是抱着探究她为何出现在那里的心思。   叶孤城虽是这样的想的,却没有问起,而是道,“你叫什么?”   江离似乎微微怔了一下,转瞬她道,“我叫……明月。”   “向明月。”   她语气颇重地说出了这个即便在上一个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的名字,继而不禁露出了一个舒舒缓缓的笑容,令人有春风细雨百花盛放之感。   明月话中闪现的短暂犹疑,叶孤城没有多问,他也不是会探寻别人隐秘过往的人。   “我如今无处可去,不知可否在城主府借住几日。”   明月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唐一直有人照顾打理又什么都不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窘迫过了。   “可以。”   叶孤城声音清冷,“有什么需要,随时找管家。”   明月也没想到叶孤城会这么大方,柔声道,“多谢城主了。”   ……   明月希望在精神力未恢复之前,找个能够暂时庇护她的金大腿,叶孤城无疑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让人堂堂剑圣,又是白云城主,收留我一个不知身份来历的女子三个月,也不太可能吧。】   【虽然以我这张脸来说,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但我还是很有节操的。】   在非任务的时候,系统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任务期间,她的什么节操早就碎成了渣渣,无论是渣别人,还是渣别人。   明月打开门,看向院中的侍女,微微一笑,“可以给我些纸和笔吗?”   侍女们哪怕被管家提过了醒,也不禁被明月的笑摄去了心神,呆呆地点下了头。   白云城主府的东西也一应都是极好,就明月看来,比之她在明月阁时用的纸笔也不差什么了。   侍女放下东西后,还是谨记吩咐,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灯盏散出淡黄的晕光温柔的投在她身上,勾勒出极为静美的身影   明月取了一支毫尖,略蘸了墨,提笔在柔软干净的白纸上写下,一门绝妙的剑法。   在大唐的世界里,跟随在向雨田身边的十年,她便记下了不知多少门心法秘籍,能被向雨田看上眼的武学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不过从中挑选了一门顶尖的剑法,虽比不上那个世界四大奇书之一的慈航剑典,但也是极为出色的了。   明月决定把这门剑法摹下来补偿给叶孤城,以表示她不是白住在这里的。   摹完后,明月支着下颌,   【既然任务提示音都想起来,不会攻略成功也是任务完成了吧。】   【……不知道】   明月没再说下去,系统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   收到明月送来的一份附有心法的剑术秘籍,便是叶孤城也不免有些惊讶,他在救明月上岸时已经把过她的心脉,确实毫无武功。   一个毫无武功的女人,居然知道这么绝妙高深的剑术,传到江湖上,只会平白惹来不少觊觎。   叶孤城不过看了一眼便察觉到了此剑法的精妙,不亚于他的剑法,但他还不至于贪图他人剑法,也不求施恩回报,立即退了回去,   “无需如此,若是你家传剑法,当好好保管。”   明月微微笑了笑,“这并非我家传剑法,而是我的一位……故人所有,若他知道是赠予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会在意的。”   这点她还是相信向雨田的。   “还希望城主莫要推辞。”   既然如此,叶孤城也就不再说下去了,收下了剑法秘籍。   哪怕惹来觊觎也无妨,总归也有他庇佑。   叶孤城早已知道明月不是普通人,且不说为何会出现在那片本该为禁地的海域,以她平时的言行举止,用物的习惯,之前也当是生活在不比城主府差的地方。   毫无武功,又有这般倾倒众生的美貌,落难至此。 第60章   “这一留, 我怕我留的不只三年,三十年都有可能哩。”   “多留一日, 只会让我多眷恋一分。”   梦中的笑容越发深刻又清晰, 明月蓦然醒来,见到还缀着豆大圆润珍珠的淡青色纱帐,   【宿主, 你醒了啊,做噩梦了吗?】系统亲切地问候道,   明月轻轻打了哈欠,带着丝丝缠绵, 极为诱人, 不过本人看不见, 系统也欣赏不来。   “嗯,做了个不好的梦。”   这都换世界了,还记着上一个世界的事, 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   要是系统此时听到她的心声,就知道她口是心非, 若不记得,怎么还要说‘向明月’这个名字。   “我喜欢这个名字。”明月曾语带威胁地笑了一下,系统便乖乖地不说话了。   更令她坚定的一点是, 渣人者最好莫回头。   这是心态问题,不止是过去,还是现在,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告诉叶孤城自己的真名, 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还方便换个名字重来。做轮回者多年,使用过的名字不知有多少,但无疑‘向明月’这个身份她还是用的挺习惯的。   正好套的还是大唐世界的壳子。   关于这件事,虽然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富江能力还在,无论什么样的身体,似乎差别也不大,但富江能力既然在,那好歹把精神力还给她啊。   明月内心十分哀怨,否则她也不用临时抱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大腿了,希望在他的庇佑下渡过安全期。   此时似蹙非蹙,却含水光无比潋滟,清丽无双的容颜,在树下花影间静静伫立,自然而然的摄人神采,却有不少侍女不由得偷偷觑着。   那样的美色,其吸引力却是不分男女的,难以抗拒的。   年过五旬的城主府管家有时看到脸红的侍女,也是无奈,因城主的吩咐,特地将明月姑娘居住的院子里的下人全部换成侍女,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不用说平日的梳妆洗漱,寻常的侍女得磨磨蹭蹭好长时间,也没能梳好。   明月对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是习惯了的,但对城主府才见了她几天的侍女而言,却是难以习惯的,这还是城主专门训练有素的侍女。   换了个世界,如今又是寄人篱下,明月当然也不会把他们当作向雨田培养的甚至留下精神印记任自己差遣的属下,所以很温和友善地婉拒了侍女的贴身伺候,虽说在上一个世界锦衣玉食惯了,但明月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   管家心觉愧疚,不说这很可能是未来的城主夫人,便是其他客人,也没有这样慢待的。   还因此向城主告了罪。   叶孤城听了之后,神色淡淡,只让管家不用放在心上,好生招待明月姑娘就好。   这让明月本就不错的待遇又上了些许,几乎能与叶孤城相媲了,让底下未见过明月的人,对这位神秘美人就是未来的城主夫人更加深信不疑。   管家尽心对待如今城主府里唯一的客人,但见城主和明月姑娘无甚交集,一天也见不上几面,却是有些心急。   明月送给了叶孤城一部绝妙的剑谱,这件事虽隐秘,但最得叶孤城信任的管家却是知道的,对明月的满意好感又蹭蹭上了好几个层次。也不担心怀壁其罪,谁敢觊觎白云城的城主夫人。   何况白云城早在城主的治理上,不再是过去的风雨飘摇,而是雄踞一方,令人不敢小视。   唯独挂念的就是城主娶妻一事了,不说其他,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女子入过城主的眼。   管家虽苦恼,但也觉得理所当然,城主府的人,乃至于白云城的百姓无不对城主敬仰,视为神一般的存在。   若说这天底下,若说谁还能配得上城主的,恐怕只有这位明月姑娘了。   被认为是唯一希望的明月也察觉到身边的人对她似乎好的有些过分了,她不耐烦总待在一个房间里,便出来走走,但几乎大半个城主府是走过了,似乎都没什么避讳她的地方。   按理说,她来历不明,又请求留在此暂住一段时日,城主府好歹也会怀疑她的身份和目的吧。   比如是某个势力派来窃取机密的探子。   这般倒让她感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是过错,过错。   明月却是想差了,城主府上下但凡是见过她的人,哪会有半分怀疑,谁会舍得让这样世间绝无的美人来做探子。   若真有人愿意,那一定是一个可怕非常的敌人。   何况观她视城主府的奢华那随意自如的态度,便是那皇家也难养出这样的人来。   明月也难以猜到缘由,索性也不多想,少了精神力,系统又在恢复能量中,显得她的处境是麻烦了些,但明月也没有半点战战兢兢,而是淡定从容。   叶孤城自从赠剑谱之后就未再见,这番冷淡如常的态度,明月反而很满意。   在明月看来,叶孤城属于意志坚定,‘不为她的容貌所动’的人。   她自动忽略了第一次见面时,叶孤城支线开启的事,任务现在还处于BUG修复期间,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月正想着叶孤城,走的方向也漫无目的。   没等到有人说前面的地方不能进,她也就看哪里风景好,去哪走走,城主府偌大,瞧见了一处院子门口的宽匾额上写着‘练武堂’三个大字,虽无人拦着,明月也自觉转身去另处,   “明月姑娘,城主正在练武堂。”鹅黄色衣衫侍女垂眉温和笑道,似乎是有意提醒一句,   明月闪过几分讶异,“城主,不是一向在海边练剑么?”   这还是管家给她解释叶孤城‘救’她经过时说起的,平日不见他,也多半不在城主府。而是去练剑了。   侍女抿嘴一笑,抬眼瞧见明月些许颜色,哪怕是知道美色如斯,仍旧不禁失神了片刻,声音也不由得又放软了几分,“城主今日是教导族内弟子剑法。”   说来还与明月的那份剑谱有关,叶孤城剑道已城,那剑法于他只有参照之用,他自己不会修习,但让叶家族人修习却是大有益处的,那剑法,便是放在江湖上,也是精妙少有的了。   明月也就随口一问,但都路过了,也有些失礼,何况叶孤城已经看到她了。   对于任务支线开启的攻略对象,系统的探测范围从来都是重点标记的红点,而叶孤城正向她走来。   皎若寒星的双眸,缓缓走来,就像遗世而独立的仙人走下玉阶一样。   便是怀着敬仰和尊崇的侍女下人都不禁低下头去。   唯有明月未有避开,微微一笑,“城主。”   清如烟柳,却含蓄着极致的美。   叶孤城是察觉到了有人路过,见到是她也不惊讶,他静静凝视着她,“明月姑娘。”   在那日明月说了‘向明月’这个名字后,叶孤城便自觉地如此称她,而其他人也是随了城主这般称呼。   明月不欲停留太久,于是道,“可是我走错地方了?”   叶孤城摇了摇头,“无妨。”他顿了顿,目光瞥过她又道,“你也可以一观。”   ……   叶孤鸿从武当派回来没多久,今日也在练武堂,难得受到城主指点,他虽以西门吹雪为偶像,但对被誉为‘剑仙’的城主族兄也是尊敬非凡。   只是城主忽然停了下来,朝外面走去。   听到他人私语说是明月姑娘来了。   明月姑娘这个人在城主府并不是件隐秘,叶孤鸿也听说了这事,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那如超脱万物之外的仙人一般的城主族兄会喜爱一个女子。   但会让城主出去见她,这样态度的,也是少有吧。   即便城主不在,练武堂叶氏一族的弟子也未敢有任何懈怠,叶孤鸿偶然瞥见碧树掩映间漏出的白衣婀娜身影。   失神间,未能躲过刺来的一剑,若非与他对剑的弟子及时收了手,那一剑差点伤了他,   叶孤鸿仍有些恍惚,连旁人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了。   远远瞧了叶氏弟子练那剑法,才半月也练得有模有样,明月听见叶孤城道,“你觉得如何?”   明月轻笑了一声,“我不会武功,如何指点?”   那浅笑即便无意,也撩人心弦。   叶孤城别开眼去,神情冷静道,“那剑法绝妙无双。”   他也不认为其中弟子有谁触及那无名剑法的精髓,练出了也只是寻常凌厉招式。   明月瞥向他,越靠近他,越看得出来,隐藏在孤高无双之下的骄傲,一身骨子里的骄傲。   骄傲?她都不知道见过几个骄傲的人。   明月微微笑了笑。 第61章   明月那话不是自矜,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刚好那几个骄傲的人都曾是她的攻略目标。   ……而且恰好都成功了。   额, 她也就说说而已, 真攻略叶孤城,她是一点也没想过。   除非是为了任务, 否则她绝不轻易攻略, 不然不就是自找麻烦。   自那日路过练武堂还偶遇叶孤城后,明月就待在院子里不出去了,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她又不是耐不住寂寞。   明月是静下心等着精神力恢复了, 但身边服侍的侍女却开始着急了起来, 还以为照顾不周, 怠慢了贵客,比起前些日子,明月姑娘还会在园子里转转, 赏景,现在立刻成了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深门闺秀。   所以一日侍女斗胆问起,“明月姑娘可要出府走走?”   “?”明月回首看去,眼中闪过疑惑, 一时容颜灼目,刹那间芳菲绽放。侍女闪现过失神,想起自己已是换的第五个侍女了,紧了紧心神, 声音又不自觉温柔道,“明月姑娘来了这么久,还没看过白云城吧。”   “你说的也是。”明月轻声喃喃道,想的却是又没什么事,真三个月也不说出府,似乎显得奇怪了些。   她倒是忘了这点。   在明月向身边的侍女提出想出去走走后,几乎是毫无阻碍就被答应了下来,甚至管家还笑眯眯地问道明月姑娘还需要什么。   明月微笑着婉拒了车驾和过多的护卫,想着在白云城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但没想到等到出门之日,却又见到了城主大人。   白衣胜雪,剑若秋水,像天上的仙人多过于浊世的贵公子。   因为意外的惊讶,也是这谪仙的气度,明月见到叶孤城,不禁一时愣住了。   “城主……也要出去么?”   明月身边的事,叶孤城虽没有刻意关注,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管家有将明月姑娘要出府的事告诉城主,还没等管家有意说些什么,叶孤城就决定陪同明月一起出去。   叶孤城的心思也很简单,虽只是寥寥几面,但她的绝色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否则当日在海上救她回来就不会是一直抱着她,不让他人接手了。   他让明月受贵客待遇,自然也没有拘束她的来去,但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也似乎理所当然。   那容貌可不是一般人见了能意志坚定的。   叶孤城只是不想,她出去没多久,白云城就出了乱子,哪怕那不应该是她的过错,以及若是扰了明月姑娘,也是他这个做主人家的失礼了。   他朝着明月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清冷如潭的瞳孔中还是流露出淡淡的温和来,   “我们走吧。”   明月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叶孤城是陪她出来,城主府的人似乎对她这位客人好得有些过分了吧。   她微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白云城主的待客之道?连城主都送出来陪她了。   明月心中升起些许奇怪,她不出房门就是免得再遇上叶孤城,结果现在出府却是叶孤城相陪。这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呢。   虽疑惑不解,但明月向来不喜欢困扰自己,转念就不再想这些事了。   有叶孤城在,随行的侍从的确不多。   叶孤城年少时就接过白云城主之位,治理得白云城蒸蒸日上,而白云城本地的百姓也几乎没有不认识城主的。   有他在,为明月挡去了大部分的目光,但少数偶尔得以窥见明月容貌的,都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有的甚至露出了痴迷觊觎的目光。   若是明月的精神力还在,便可轻易发现这些目光,现在连系统也处于能量恢复中,自然毫无所察。   可她身边还有叶孤城。   那些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却见一个眼神扫过来,冷寂如冰,背后一凉,眼中更是透着心虚。   暗处的城主府护卫朝悄悄离去的几人追了上去,叶孤城不动声色,仿若无事般回首,却发现自己离明月不过几寸的距离,   却让人生不出任何的戒备心来,   无论是他的习惯,还是风度,都本该了无痕迹地隔开距离,但他此时却动不了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一个人的美,连她低垂微颤如蝶翅的眼睫,还是   叶孤城知道明月很美,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知道了,何况红颜俱是皮相,他也以为自己只止于欣赏,   却不知道有的美丽能将人心融化。   明月低头看着白云城特有的一些海产,不是最令人趋之若鹜的珍珠,而是如同玩意的贝壳。   大小各异,不过是城里的小孩在海边拾起换些糖钱,又被店主随意放在这里。   一旁小心伺候的店主也没想到这样的小东西会得到由城主大人陪同的宛如天仙的姑娘青睐。   她拾起一片贝壳,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察,注视着手中贝壳的眼眸明净如水,柔和得让人为之心软。   洁白得依旧泛着光泽的贝壳,似乎也比不过她要来得惑人。   生亦惑,死亦惑,唯有美色惑人忘不得。   恍然间,想起了那日在海上初见她的一幕,汪洋汹涌的大海,几乎没有迟疑地将她带上岸,试探着她的脉搏或者是武功时,匆匆瞥见她的容颜,却又极为迅速的以外袍遮住她全身,带回城主府。   原以为不过短暂的记忆片段,却在此刻一瞬间浮现,而且变得清晰了起来,缓慢的流淌。   如她眼中动人的刹那光彩。   “我选好了。”她微微弯了弯唇角,丝毫不知光是这简单一笑就能令人神魂颠倒,想永远地陷在她的目光里,不愿离去。   触及到她眼里不含一丝.诱惑却分外吸引人的明亮柔和,叶孤城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道,“好。”   对于挑好东西,告知叶孤城一声,明月毫无羞愧之感,谁让她现在身无分文,吃住都在城主府,即便买些东西也得叶孤城来付。   那剑谱应该也抵得上吧。   叶孤城很符合他的仙人气质的,不在意这些金银,连付都没有付,只是对店主说了一声,会有人付账。   店主一脸的激动,对城主与他说话,但也看的出来,叶孤城在白云城一言九鼎的地位,他话一说,店主也只有点头,也不提抹去这点小钱。   明月这时才注意到,那几个出府时跟随的侍从也不见了。   只剩下她和叶孤城两人。   明月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怕是不能买多了东西,否则岂不是要叶孤城帮她拿了,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实在罪过。   叶孤城察觉到她没有要在逛下去的兴致,虽不知其因,但也难得温和道,“你还想去哪里?”   明月一怔,隔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想去我来的地方看看。”   ————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荡起雪白的浪花,空中裹挟着湿润的海风。   明月望着看似一片平静,碧蓝如洗的大海,一身白衣如云,越发挺秀婀娜,素淡有神,   既不会武功,一身气质却也不显得柔弱,不知世事,反而不拘小节,随性。   叶孤城也会有猜测,她在想什么。   她在城主府住了这么久,叶孤城也不会不去查她的来历,连管家也询问明月姑娘的家人在何处。   但却毫无所得,仿佛她在这世上一片空白,从未存在过。   这似乎更印证了她来历不普通。   她脸上也未有任何疑惑,害怕,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对她出现在这里,哪怕昏迷险些陷入生死之危。   “……”   对于突然降临这个世界,明月没有任何的记忆,但系统是有的,知道当时有多凶险,而此时内心也是无比怅惘。   虽然作为轮回者不断穿越世界完成任务,但这还是第一次和主神空间失去联系,任务也不明,流落到这个世界。   主神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一无所知,也不像是简单的轮回者反叛,居然混乱到都无法回归的地步,休息多日后静下心仔细想想,也是细思极恐,只希望不要波及到她这种小虾米。   明月脑海里思绪纷纷,她又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了解到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也很难得出什么结论来。   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对系统道,【好在,还有你陪我。】   系统羞涩了一下,【宿主么么哒。】   明月不禁心情轻松地露出了笑容,   明月的笑落在了叶孤城眼中,之前见她笑,也是温柔浅浅,却能感觉到从未如此真心快活,连自己似乎都能感染到她的愉悦。   叶孤城怔愣了一下,心湖好似微微漾开,如深潭的双眸也浮现一层薄雾,有过淡淡迷茫之意,但随即转逝。   明月察觉到叶孤城的目光,却没有解释什么,笑意也未散去,停留在脸上,绚丽的让人不敢直视。   叶孤城心中微动,别过视线,“我可以为你找家人。”   明月眼中闪过惊讶,转而淡淡,“不用了,我没有家人。”无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不存在家人。   由她说来却不觉得惋惜遗憾。   “谢谢你。”明月又对叶孤城露出了个无辜且羞涩的笑容。   叶孤城只觉得这一日注视她似乎太久,连平日的冷静孤傲似乎也有些动容,他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道,“我们回去吧。”   明月不知他所想,但也觉得让堂堂城主陪她出来这么久不妥,“好。”   ————   “的确是探子,尚在审问中。”帘外的属下跪着回报,他正是白天本随在城主和明月姑娘身边,后因发现有几人不妥而奉命去探查的侍从之一。   叶孤城微微讶异了一瞬,没想到出去一趟还逼出了几个探子。   那属下又回道,“目前只查到,有两个只来了白云城三月,还有四个在白云城待了半年。”   叶孤城淡淡道了一句,“继续审问。”   其实不用审,叶孤城也能猜到,能往白云城派遣探子的势力不多。不过能避过飞仙岛的守卫,今日却露了痕迹。   夜幕中孤星几点,   侍女为屋内点上灯,望向灯下连绝色形容都不够的美人,“今日出府玩,明月姑娘可玩的开心?”   “还好。”明月把玩着几枚漂亮的贝壳,在城主府待久了,出去走一走,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说到底,她还是在上个世界被惯出了个好享受的性子,只要与任务无关。   “城主很少放下练剑的时间去陪人……”   侍女一边为明月姑娘的美色所诱惑,一边也不忘夸赞城主,听得出来都是真心话。   明月也不说话,就听着,清澈的眼眸里不含一丝杂念,倒像是温软的春水,让人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侍女红了脸,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明月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对于照顾她身边的人,她态度一直都很好,只是她忘了,这样注视一个人,认真的倾听,有多大的威力。   见侍女醺红的脸,才反应过来,然后发自内心地应和了一句,“嗯,你家城主是个好人。” 第62章   外出有第一次, 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且连模式也没变, 每次都有叶孤城相陪。   因着明月的缘故,城中的百姓见到他们敬仰的城主的次数也多了, 虽然有在城里随处走走, 饮茶,但更多时候两人还是会去那片海滩。   叶孤城也不纯粹是陪明月, 大多时间都是在练剑,而明月则是坐在礁石上看海。   天光水色也不免沦为她的衬托, 好似风吹过她身边也会慢下来, 这份让天地钟爱的美丽, 即便无人得见,也肆无忌惮的释放着。   叶孤城以为她喜欢待在这里,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羁绊, 但实际没这么复杂,明月只是喜欢这里清净, 不会有太多纷杂的目光,这些即便是在城主府里也不可避免。   她也不只看海,有时候也会看人, 尤其是叶孤城练天外飞仙的时候。   那种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又极其灿烂辉煌的惊艳感,连明月刹那间也不免心漏了一拍,大概也就仅次于她每天看到镜子里的脸时的感觉吧。   也是不知什么时候起, 叶孤城默认了她在旁观剑,虽然十之八.九的时间她都在分心。   自海浪中学会,属于叶孤城的剑法,深深的烙印让人难忘,也没人能练得出。   “你可要学剑?”叶孤城这话说的意外,却又清晰无误地传到了正在走神的明月耳里。   明月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   叶孤城没有探究她迟疑的原因,也没有再提起此事,只是收了剑向坐在礁石上的她伸出了手。   他做的再自然不过,   想起之前几次下去都谈不上轻松,要不是这里的视野最好,明月心下释然,她本就不是拘于这些的人,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间。   几乎眨眼间,便已轻松落地。   明月心中羡慕嫉妒恨,会武功的人就是好,也不怪她在叶孤城问起时会迟疑,可以头上还悬着把名为轮回者规则的达摩克利斯剑,她可不觉得自己能趁这时候钻个空子。   听说当年那个修习仙术的轮回者都成了那个世界天道一样的人物,结果还是被主神空间给分分钟秒了。   她还是等她的精神力恢复吧。   明月在这胡思乱想着,叶孤城手中却还残留着如绸缎的青丝流过,还有柔软纤腰的触感,除了救她那次不得已,这是第二次近距离接触了。   似乎……没那么心无旁骛了。   “叶城主。”   清软浅澈的声音令叶孤城的思绪戛然而止,但他的神情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将孤傲藏于冰冷的不染尘世。   落在明月眼里,又是另一番脑补,眼睫微垂,无意间流露的美又分外动人,“我不学剑有我的缘由,拂了叶城主的好意,是明月之过。”   她看着叶孤城半天不动,许是不高兴,除了这事,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换个人都是不知好歹吧,毕竟这是个武侠江湖的世界,叶孤城这话也是好意,可惜偏偏她做不了。   明月果断先道歉,也相信叶孤城这样的人物不会为这点小事和她置气。   “不是。”叶孤城平静地道,却不似往常的淡淡。他的声音又难得多了一丝温度,“你不愿说的,我也不会多问。”   “而且能创出那样精妙剑法的前辈,想来也是绝世无双,你要学剑,也轮不到我教你。”叶孤城是真心道的,他是个孤傲的人,对自己的剑法也极为骄傲,但也是研究了多日,才看出那剑谱的真正不凡来。   它最骇人的不是它的剑法有多精妙,而是……似乎走了一条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的剑道。   似道似佛,又像是自然万物,精气元神。   叶孤城有自己的剑道,别的剑道再好,他也只是参考而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与众不同的剑道的感悟。   突然提及那剑谱,明月一愣,继而缓缓道,“他的确是绝世无双的人物。”   都破碎虚空了的邪帝大大。   她浅浅笑着,明亮柔和的瞳孔却因为太过美丽,而让人忍不住奢求更多。   “你的剑法也很好,名字也很好。”明月轻声念出了“天外飞仙。”这四个字,平白令它更生惊艳之感。   她所展露的温柔,让人觉得离她更近了些,这份倾城绝艳,也更加鲜活亮丽.   但却简单到竟可以让叶孤城也微微动容,他笑了。   感觉一切又是那么的轻易,难以抗拒。   明月没有注意到叶孤城这份来之不易又收得极快的笑意,他仍是淡淡的。   【叶孤城好像有点不同了。】明月在心里对系统嘟囔道。   系统【……】   人类的情感又哪里是它能懂的。   ————   白云城主府的管家近日心情是格外的好,不外乎其他,而是他察觉到了城主对明月姑娘有了些不同。   比如当出海交易的商船回来,按例回来禀报城主时都会奉上其中成色品质最好一批的珍珠,还有交换回来的珠翠绫罗奇珍异宝,往年城主看也不看就让人收入库房,现在城主却会让人选几样最好的,送到明月姑娘那里,而且未告知明月姑娘,只让人添上。   管家毫不意外城主的变化,便是再冷冰冰的人,在那样的美丽面前,也终有融化的一日。   管家也不忘告诉城主,明月姑娘日常做了些什么,说的也不多,一两句。   “明月姑娘今日还画了一幅画,是海边的景致。”   “明月姑娘喜欢吃府里做的月盐酥。”   城主虽未说话,神情也一动未动,但却未有打断过管家的话,他就那么静静听着。   叶孤城也没有真正懂过,就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动情。   对于这种迷惑,上个世界成为明月攻略目标的人或许深有感触,而且会无奈地坦诚一个道理,那就是……   不要看见她的脸,不要让她对你笑,   更不要……和她有任何的相处,   否则你就会爱上她,万劫不复。   因为她的确有这样的魅力,或者说是一种魔力。   令人无法抗拒,为之沉溺。   在上一个世界虽不致于祸国殃民,但的确让不少人陷入沼泽,难以挣脱忘却的明月,此时在城主府里的花园凉亭里,轻轻拨弄着琴弦。   琴声切切,收敛了光华灿烂,却让美丽充盈,轻易地让人忘却所有。   “好不好听?”明月笑着对身边的侍女问道。   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多情,让人为之驻留。   侍女恍然从美妙的幻境中醒来,温声笑道,“明月姑娘弹得好听极了。”   琴声美,人更美。   明月也是偶然才想起弹琴来,上个世界的曲谱还记得不少。不过提了半句,侍女就把琴给送过来了,明月学习音律时对琴也有研究,看得出来这琴千金不换都说轻了。   侍女只甜甜笑回了一句,“明月姑娘喜欢就好。”   她可不是私自做主,而是跟管家禀报过了,管家说了,明月姑娘需要什么,都尽力满足,而且,只有这样天下无双的琴才配得上明月姑娘。   虽没说出来但想法已经写在脸上了。   明月:“……”   就这样又过去了半月,   “城主,南王府的人到了。”一属下禀报道,语气除了因为是向城主禀报的慎重之外,没有什么波动。   饶是皇亲王族又如何,在白云城,只有城主是唯一的神。   叶孤城微微颔首,半个月的时间,那边再迟钝也该发现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之前查出的四名探子其中三名是南王府的,还有一名尚未查出就服毒自尽了,他虽有疑惑,但断了线索也只好先放着,日后再慢慢查,不过和南王府这笔帐是该算了。   南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远在京城,与海外飞仙岛白云城的关系却很少有人知。   比如体弱多病常居于王府不出的南王世子就拜在叶孤城门下,不过不是学他的剑术,只是占了这份师徒之名。   这般模棱两可,诡异,所隐藏的秘密也就更大。   叶孤城眸间闪过一丝锋利的冷芒,似乎更冷了些。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不寻常,也没到能容忍对方向白云城派遣探子的地步。   他道,“南王府派了什么人来?”   属下回道,“是南王世子。”   白云城的码头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刚从华丽的船上下来一锦衣青年,腰间斜跨着一把装饰用的长剑,眉目清秀,他便是南王世子,当今皇帝的亲堂弟,论身份也称得上是尊贵。   就是脸色有些难看,破坏了这副皮相本有的俊美。   他们在白云城的探子许久没怎么传回消息,就知道是出事了,为了解释也是向他的那位师父赔礼道歉,他父王特地打发了他来白云城。   毕竟他们要实现那个目标还离不开叶孤城的帮助。   “世子稍等片刻,城主随后就来。”侍女的声音既不生疏也不亲近,维持在一个礼节之内。   南王世子显得温文尔雅十足,眉目间也无骄矜,好似仅仅是一个身份尊贵却纯良知礼的弟子。   待侍女离开后,他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是惯会将心里的感受藏起来,严丝无缝的。   忽然听到一阵琴声,还是唐乐,什么时候城主府多了一位音律高手?   南王世子忽然想起一个传闻,白云城主在海边救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听说还一直留她在府里。   只要动动念头,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南王世子也不得不承认,这琴声胜过了太多他平日听过的,他念头微微一转,竟往琴声那里去。   越往花园深处走,景致更好,南王世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原来他那个高贵如仙人的师父,也会有金屋藏娇的一日。   他倒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能令他师父动了凡心,呵。   “世子请止步。”两名城主府的护卫神情冷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琴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南王世子一醒,心中微感怅然,但也不想因为这点好奇心,再给叶孤城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给此行添上额外的麻烦。   但看到从花树影中走出的白衣美人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统统化成了碎片。 第63章   呆望着明月容颜的那一刻, 南王世子感觉到魂魄都不再属于自己了,为那绝世的容色美姿所慑, 竟说不出话来。   也就半刻钟前, 明月弹完了琴,又度过了美好安全(=安逸)的一天后, 就抱着琴和侍女走在回去的路上, 瞧着侍女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笑道,“我还没你想的那么柔弱。”   虽然这琴的确不轻, 就是了。   侍女还提着食盒,虽也说再多加两样东西对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白云城的侍女各个武功其实都是出挑的, 却被明月执意不让她动手, 而是自己抱着琴。   面对柔善得令人怜爱的明月姑娘,侍女感觉几乎屏住了呼吸,不敢大声说话, 别说是抱着一把琴了,就是明月姑娘翻书, 她发自内心保护的也从来不是那薄薄的纸张,而是怕被碰碎了的明月姑娘。   看着对她越发忠心耿耿又体贴入微的侍女,明月苦笑道, 不会有人怪她不小心拐跑了城主府的侍女吧。   无人能抵挡来自纯粹美丽的吸引,尽管这是无意的,在侍女此时心中,明月姑娘已是同城主大人一样重要值得用生命保护的人。   但侍女万万没想到, 还有人会大胆到闯进来,还撞见了明月姑娘。   迅速的反应之下她已及时挡在了明月面前,将南王世子的视线隔绝于外,但南王世子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那露出的雪白衣角。   那两个护卫也是一惊,明月姑娘是什么人,即便管家不嘱咐,他们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底,默认了那就是未来的城主夫人。   “在下朱佑焕,见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南王世子此时就像个蠢蛋,连自己的真名也一股脑说了出来。   明月:“……”   听见这话,两侍卫眼中恼色更甚,声音冷如冰霜,“世子请回去。”   “姑娘,我们也先回去吧。”妙星拉了拉柔声道,还刻意隐去了姑娘的名字,不叫被个无礼的外人知道。   南王世子只能痴痴地望着比神仙还要有着无与伦比美丽的白衣姑娘随侍女离去,自己则垂头丧气甚至因失魂落魄而颇为狼狈地被‘请’回了会客的花厅。   ……   对明月而言不过是个小插曲,这样特别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甚至可以日常地无视。   只是对方这身份,结合他自道的‘朱’姓,和世子的称呼,似乎不言而喻。   南王世子。   为了不显得奇怪,明月还是恰到好处地装作疑惑地问了一句,“他是谁?”   侍女既不想透露过多南王世子的身份,又不希望明月姑娘关注此人,便温声道,“只是个无干人等,是妙星失职,令外人冒犯了姑娘。”   侍女妙星这话其实是有些不公的,南王世子初见明月,哪里敢有任何的冒犯,早已毫无反抗之力,恨不得为她做任何事。   富江能力带来的美丽本就是无边无际的,能让任何一个见到她的人从此生存的意义只有她,俯身甘为她驱使,成为她的傀儡。   明月不会做和任务有关的事,但不代表她没有这样的能力。   其实除了精神力之外,这副因富江而生出的容貌,才是她最大的武器。   谁会忍心伤害这样的美丽,又或是拒绝她的要求。   ……   已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居于下首座位的南王世子仍就是神思不嘱,半句话也没听进去,随他同来的使者都紧张得冷汗涔涔了。没见周围的护卫因为世子的胆敢分心,慢待与城主的会见,而目光冷得都恨不得拔剑在他们身上戳几个洞出来了。   叶孤城就坐在这个房间最尊贵也最精美的椅子上,纵使是南王世子在此,也是如此。   对南王世子的表现,叶孤城倒没怎么生气,他和南王世子的师徒之名没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是虚与委蛇,也不在乎是否对他是真心的尊敬。   南王世子无心分神,使者们又被吓得哆嗦,令白云城在与南王府的交易上占了不少便宜,叶孤城就当是南王府敢向白云城派遣探子的补偿了。   王府使者们心里都快肉疼死了,可世子居然还无动于衷。   哪怕直到叶孤城离去,世子等人被请出城主府,南王世子还是失魂落魄的,对于使者下属他们的提醒异议,挥了挥手不放在心上。   早在见到明月的那一刻,心里就只剩下了她的,忘了此行的目的。   叶孤城也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不过是小事一桩,往日,南王世子毕竟顶着城主弟子的身份,不过随意走走又未入内院,便没有人阻拦,谁想今日恰好和明月姑娘撞见了呢。   与明月姑娘沾边之事,护卫不敢不禀报。   “加强府中守卫。”   “是。”属下一听便懂了,就是不准今日的事再发生。事实上,那两名护卫也自觉去刑堂领了罚。   待属下退下后,叶孤城静默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房内并无他人,叶孤城虽贵为城主,但其实一向不喜欢别人太过近身,练剑的人总是更相信手中的武器,也要学会,忠于剑。   只是这一刻,叶孤城却忘了他的剑,眸光望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似乎想错了什么,却仿佛又更加困惑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明月居住的小院外,以他的耳力,清晰地听见了明月和侍女的说笑声。   明月到底不是个冷漠的人,又是与身边的人相处了这么久,偶尔也会忘记自己容貌的杀伤力,毫无压力地谈笑。   “城主。”   侍女妙星发现了叶孤城的到来,同其他侍女一起恭谨行礼道。   明月也意外他的到来,叶孤城是个很好的主人,在她出去时会主动陪同,也从不贸然来她的住处打扰她。   【难道是来试探你知不知道南王世子的身份?】系统根据之前的讨论猜测道。   【应该不会吧,看上去不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   明月诧异道,但也因为这话有点小紧张了,好在她惯会掩饰,没有流露出来,再者这副太过惊人的美貌,总是能让人忽视了过去,连叶孤城也没有察觉到明月的分心。   之前的讨论,自然是明月想起来书中提到过的叶孤城是与南王府合谋造反夺取皇位一事,纵然她并不想被卷入其中,但这还真不是什么小事。   按理来说,既然是秘密合作,那位世子爷断不该在她这个本和此事没有瓜葛的人面前透露出真名来。   明月此刻才回想起来,自己这是被南王世子坑了一把,“……”   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好,连脑子都许久没转过了,如果是因此引起了叶孤城的怀疑戒心,那就不好了。她现在还想着好好抱叶孤城这个金大腿,待到精神力恢复,当然不可能不在意他的想法。   明月抬眸看向他,想从他那张清风朗月却又冷峻孤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什么也没有,顶多是眼睫微颤了一下,也不止一下。   “……”摔,这能看出什么来啊。   明月却不知她那纯净如水的瞳孔望向一个人时,透着无暇的至美,随随便便就能引人疯狂,   更像是,欲语还休显得温柔又多情的眸光凝视着,似是期待他说些什么,可惜因为他的冷淡,而流露出无限的失望。   那失望悲伤几乎能让身边人受到感染,连妙星也忍不住责怪起尊敬信仰的城主大人了。   能拒绝那样的美丽,即便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也着实太过无情了些吧。   何况,叶孤城自认不是清心寡欲的仙人。   他眸色微暗,移开目光,望见墙上挂的一幅画,那幅被管家说起过的画,画的是大海的景致,碧海蓝天,白云,无暇亦无垢。   他日日在那里练剑,却也未曾想过当它落在画上时,还能这般好看。   明月注意到他落在那墙上悬着的画的视线,浅浅笑了笑,眼角像是染了潋滟的春光,却叫人心湖微漾,   “未曾画过,只怕画得不好。”   叶孤城眼底浮现淡淡笑意,原本身上那种孤遗又冷冽的距离感似乎也融化开了,温声道,“画得很好。”   甚至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甚至差点因为它而丧失了性命的人画的,看不到一丝惊惧,而是纯然的喜欢欣赏。   “其实我很少画景致,画人倒是画过。”   她唇角微弯起,因为叶孤城的赞叹之语,也多了些真心的笑意。   “城主若是喜欢,我也可以为你画一幅。”明月随意地说着,却不知自己这话如何的撩人心弦。   至少侍女已经忍不住醺红得快晕过去了。   “好。”   叶孤城说出这句话时,心似乎坠入了明媚温暖的热河里,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流过全身,仿佛时间已经静止。 第64章   叶孤城待了不到片刻就离开了。   因为明月说, 她自己便可画好,无需要叶孤城留下。   “我只瞧了一眼, 就已将城主的脸记在心中, 自是分毫不差。”   她含笑嫣然,却不知自己的一颦一笑, 直击人心, 眼眸里灿烂得仿佛漫天的星辰,便是透露出的轻微志得意满, 胸有成竹的感觉,也能轻易得让人为之沦陷。   再平淡不过的话语由她说出来, 也让人忍不住心生绮思。   或者说是, 期待。   叶孤城只看着她, 那一刻,明月也感受到那如寒潭瞳孔中的幽深,却又迅速收了回去, 声音沉静而清冽道,“有什么需要, 尽可吩咐管家。”   叶孤城走得太快,都未有停留,惹得妙星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她这叹息声太轻, 明月也没有察觉,她还记着对叶孤城的承诺呢,转身便去了书房,准备作画。   妙星也就无心去想别的, 忙着帮明月姑娘准备作画的颜料,笔墨。   明月素手捻着笔,乌色的墨笔衬得肤色更加如雪似玉,又纤细修长,便是这样一双手,也好看得太过,容易看呆了去,好在妙星跟在明月身边久了,也算稍微有了点免疫力,知晓绝不要盯着明月姑娘看上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   否则迷失得忘了所有。   她快速地别过眼,还不忘柔声道,“明月姑娘,还需要准备什么其他么?”   这些东西还是上次画海景时取来的墨砚颜料,剩下了不少。   明月的声音本温柔清雅,澄澈得宛如一池泉水,但不知不觉却凭生得动人心弦,“我还需要一些孔雀石,黛墨,靛青粉……”   画人同画景,终究还是不同。   妙星本只是去库房取,正巧碰上了管家,问起明月姑娘可是近来喜欢作画,妙星直接告诉了管家,明月姑娘时在为城主作画。妙星急着早些拿回去给姑娘用,没多加解释。   听在管家耳里,自然而然地向着他所期望的美化成了,明月为城主作的画,岂不就是定情信物?   给城主画像,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要已经成年的城主大人在那坐着一动不动两三个时辰,他更宁愿去练剑或是处理白云城事务。   何况便是勉勉强强画了,在视叶孤城为最崇高存在的单管家乃至城主府上下看来,也只是都不甚满意,总觉得哪里不够好,认为那些画师也难绘出城主的十分之一。   但若是定情信物,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画得再不好,那就是明月姑娘的心意,管家心中甚是欣慰。   明月可不知她的随手之举,竟被这般误会了,还感叹了一下,妙星不愧是武功好,她还未下笔,妙星人就拿东西回来了。   “明月姑娘,我已经拿回来了,与姑娘说的,一样不差。”妙星笑意盈盈道。   “好,先放在桌上吧。”   明月微微笑了笑,明净如水的眸光再落到雪白的画纸上,在心中描摹着叶孤城的样子,和叶孤城说的那话,她自认为理所当然,叶孤城又陪了她许久,她记性不差,怎会不记得呢。   再不济,她还有系统呢。   系统默默道,【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别说话,否则就画不好了。】   明月一本正经地在心中道,同时,终于在脑海中有了清晰的样貌,提笔落下。   美人作画,本就是一副美景。   如瑶色的日光落在她身上,灿然得犹如明珠美玉般,又让人觉得明月这名字取得再好不过,不正是日月同辉,清明透澈得却又有种不觉让人安静的美丽。   明月姑娘专心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妙星脸微微红,又不敢看太多低下头去继续磨墨了。   看到纸上稍稍成形的画像,即便未全画完,却已透出那种如遗世而独立,依孤城而忘川的气质,看了看,明月颇为有些满意。   她这一手作画的技艺还是石之轩教的呢,花间派的功夫的确不差,当然,她学得也很好。   明月停下笔来,“姑娘不继续画了么?”一旁的妙星疑惑道,   “一幅好画,非一日能成,明日再画也不迟。”   其实就是明月懒了,作画本就是个精细活,但有时明月却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不过连当初做老师的石之轩都从不严苛,而是任由她的懒性上来,或是一时的厌倦。   明月也理所当然地留下了这个习惯,很少一次性画好,忍不住中间偷几回懒。   (石之轩无奈笑:哪里舍得呢)   不知明月本性又单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的妙星显然被这样的胡话哄住了,甚至还觉得明月姑娘是重视城主大人的画像,才这般精益求精,几乎感动得都快溢出来了。   不知有多了脑补的明月,心情愉快,人也更加美地准备去休息会,等着晚饭。   好像忘记什么了?   【宿主,我提醒过你的……】系统幽幽道。【南王世子的事。】   明月这才想起来,叶孤城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走了,除了让她画一副画像。   大概也许画好了,他就不生气了,明月思忖着。   很听宿主话的系统:【……】宿主说的应该是对的吧。   ……   明月这一拖,就拖了五日,才迟迟画好叶孤城的画像。   而这五天,她也没出过院子,在南王世子这样的麻烦离开之前,她最好避得远远得好。正好有作画的事可以打发时间,这一静心下来,对叶孤城的画像也更用心了,抛开了其他的杂念。   就在明月画好的前一日,南王世子就离开了飞仙岛,说离开其实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在白云城的这些时日,南王世子不知让人往城主府里递了多少拜帖,却都是不冷不热的一句,“城主事务繁忙,不便相见,还请世子回去。”   惹得南王世子又气又急,身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是无法,世子身边的使者也总算弄明白了他失魂落魄又焦急难耐的缘由。不禁皱了皱眉,府里人都知道世子平日再爱美色,但不想竟会为此误了王爷的要事。   何况那可是白云城主府中的美人,世子也敢惦记,使者心中已有了决定回去后,当禀明王爷一声。   还不等使者想好怎么说,南王的信件已经送过来了,不过不是为这几日世子的昏头昏脑,而是因为知道世子为探子向白云城主赔礼道歉,却失了举措,甚至损害了南王府不少利益,而送来的斥责信,以及喝令他立刻回王府。   藩王及其世子不得擅离属地,南王府在京城也一样,若非为了和白云城的关系,能配得上身份的也就‘体弱多病不得见人’的世子更为方便,但此事到底隐秘,不宜拖得太久,何况世子此事完成也不是很好。   父王之令,世子朱佑焕便是再想留下来,见那白衣美人一面,也不得不顺从。   南王世子不禁对父王生了一丝怨怼,以及看到身边人对父王而非他这个世子的忠心执行命令后,心底不免阴暗地生了其他想法。   这几日唯一的欣慰,可能就是他的人终于打探到了那绝世美人的名字,明月。   在归去的船上,南王世子念着这个名字,露出了一丝痴迷的神色。   ……   城主的书房里,   “南王世子已经离开飞仙岛了。”一直盯着南王世子等人的属下回来对叶孤城禀报道。   叶孤城微微颔首,眸色沉静疏淡,以示自己知道此事了。   对他而言,南王世子并不是什么重要值得放在心上的人物,尤其在岛上与南王府有关的人都抹去了痕迹后。   来人退下后,过了不久,妙星就在外求见。   得了允许才进来的妙星手中捧着一个长锦盒,行礼盈盈笑道,“城主,明月姑娘已经画好了。”   叶孤城神色微动,继而道,“放下吧。”   妙星依言放在了案桌上,她也是在城主身边跟久了的人,自然知道城主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出去,虽然有些可惜没能目睹城主看见那画时的反应,但妙星还是很乖顺地悄然退了下去。   叶孤城走到案桌边,打开了那方长盒的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画轴。   叶孤城也说不清此时的感觉,似是平静的心湖多了波澜,想知道她会如何画他,在她心目中,他又是什么模样。   他拾起画轴,一点点展开。   依旧是无暇无垢的青天白云,他于海浪中刺出的那一剑,是剑,也是人。   无人能完美形容那一剑的光辉璀璨,同样也是他的光辉璀璨,震撼夺目。   可她却画出来了,   叶孤城按着画轴处,失神了片刻,像是看到了她的欣赏,她的心。 第65章   明月的画惊艳得岂止是叶孤城一人, 见到这副画像的管家满意又是赞叹,笑呵呵地道, “一定要好好装裱起来。”   叶孤城望着被管家拿走的画, 话到了嘴边转了几圈,最后道, “那也好。”   “那放在城主寝房里?”管家笑呵呵地试探着问道,   叶孤城静默,没吭声, 熟悉他习惯的管家已知道他这是默认的态度,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都说睹物思人, 不信城主天天看着这画, 还能忍住见不到明月姑娘。   府里有手艺好的工匠, 由他们细细装裱就好,除了装裱画像,管家还特地开了库房, 眼看着城主有动心的架势,做管家的自然要更加用心才行。   以往管家上心的只有城主一人, 现在则多了一位未来的城主夫人。   未来的白云城主夫人怎么能连几件锦绣云罗的衣裳都没有,管家翻了又翻,看了又看, 既嫌不够多,样式不新,毕竟多年来城主中都少有女眷,又不能和侍女一般。管家思量着再出府置办些绫罗衣裳珠翠首饰。   再忆起明月姑娘那令人心眩神迷的容颜, 管家也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来。   但在城主府,却是万万不能亏待了的,若白云城的不够好,那就等这次白云城的商船去中原时再买。   可惜珠光宝气阁的老板不久前死了,否则还能在他那直接订制独一无二又最好的珠宝首饰,管家不免又叹了口气。   现在是五月的天气,飞仙岛上也一片春意盎然,芳草萋萋。天空一碧如洗,白云城里新修的岸堤两边,花也竞相吐艳,芬芳宜人,微风拂来,还有鲜花的甜香,   谁会想到就在这海岛上,还种了大片的鲜花,而且还有专人采摘,除了部分可供城中百姓随意摘取,大多都是归城主府所有。   不过这么多的鲜花,便是城主府也用不完的,所以许多都任凭着生长凋零。   这盛开之时,连白云城外来的游人也不经为之驻留。   但此时再姹紫嫣红的鲜花也吸引不了路人的视线,而是都落在了相偕同游的一男一女身上。   那男子的脸有些冰冷,但如白玉般莹润的颜色却不会显得冷酷,而更多像是孤高清贵的冷,白衣胜雪,更是纤尘不染。   若男子的容颜气质已是世间难寻,那他身旁的女子,简直是美得不像话了。   哪怕只是远远得瞧着,天青色的身影仿佛朦胧中的烟雨般,恍若幻梦。   看不清她的容貌,那份美丽已经远远地透了出来,不言而喻一般。   大多数城中的百姓都是认出了身份,心中也有了数,当从白云城外面来的人忍不住问一句时,轻嗤又隐隐带着骄傲道,“当然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我们白云城的城主大人。”   闻言的人吃惊之余又带了一丝敬仰,“那就是白云城主,剑仙叶孤城。”   凡是要来白云城的人,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何况他又不单单只有白云城主一个身份。   那人但又忍不住屏息问道,“那他身边的女子又是谁?”   回了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又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未来的城主夫人。”   ……什么时候谣言已经扩散到城主府以外了。   却也成了心照不宣又理所当然的话,而被这样告知的游人也真的相信了,喃喃道,“还……真是一对璧人啊。”   世上怕是再难找到与他们相配的人了。   叶孤城会出现在此,甚至连城主府的侍从都未带,还都归于管家碎碎念说的话。   “这天气正是踏青折柳的好时节啊。”   “明月姑娘为了给城主作画,都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   “明月姑娘应该也是很想出去走走游玩吧。”   “明月姑娘生得这般美,又不会武功,万一被人冲撞了。”   ……   但直到这一刻,叶孤城也觉得自己有些疯了,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既没有练剑,也没有处理白云城事务的日常,就只是陪着人出来单纯的散散步。   却也觉得心中莫名宁静,   叶孤城瞥向身旁的明月,见她眼底倒映出水光天色,笑得也格外烂漫,比起在府中,似乎整个人都鲜活得多。   当然,她身上的那份美丽也更加肆无忌惮得流露出来,即便无意,却也令人窒息。   再次感觉自己陪同明月出来的决定是对的,却又轻叹,似乎他这个城主都没有她引来的注目多,   虽是这样想着,叶孤城却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来,并且持续的时间不短,   明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亦看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丝难得的笑容,她展颜灿然,眸子清灵纯澈,“城主该多笑笑才对。”   叶孤城凝视着她,清声道,“为何?”   “因为城主笑起来,好看得更让人喜欢了。”明月绽出的笑容,如霞光微拢,又如烟火刹那璀璨的光彩,绚烂至极。   叶孤城以为自己足够坚定,却在看到这抹笑容时,还是不禁失神了片刻。   更是清醒理智得意识到心中有什么在蚕食着。   明月说的当然是真心话,即便自己拥有的容貌已是无人可敌,也不妨碍明月欣赏别的美色,毕竟她那张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一直看的,真要是因为这个能力而患上了自恋癖,就不知道回到主神空间后,是否能治好的。   心情美好之下这样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其实管家的话还真说中了,明月早就想出来了,若是一开始待在府里也就罢了,可是已经享受过出来的轻松愉快,再继续足不出户,明月也会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而且在白云城游玩也是件愉快的事,虽然同样是被容貌所吸引来的注目,但来自白云城百姓多是抱有善意的,   明月甚至有想过,若是等系统能量恢复了,又还是回不了主神空间,不得不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话,   白云城应该也是不错的养老之处吧。   忽然系统提醒的声音响起,叶孤城注意到明月的神色略微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明月蹙起了眉,似是迟疑道,“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   若是普通的视线,明月也不会特意说出来了。   但谁叫系统的探测中,是出现了一个红点BOSS级别人物,而且危险度高得有些吓人了。系统还提醒她,那个红点人物已经看着她超过一刻钟了。   因为有叶孤城在身旁的缘故,即便有被美色所惑的目光,也都不会太过肆意,   显然这个危险人物比叶孤城的武功还要高,以致于一旦隐藏起来,他都没有察觉。   叶孤城眸子一冽,微眯了起来,似是探寻了一番,却无所得,他也没有不相信明月的话,她既然如此笃定,自然有她的缘由。   他一直知道她身上的秘密不少,只是不会多问。   虽信任自己的剑术,但到底在外难免有漏,他侧头对明月道,“我们先回府吧。”   明月温柔地点了点头,她也很紧张会是什么人盯上了她。唯一可惜的是,那人离她还比较远,不然系统也查验出他的身份。   不过在陆小凤世界里,武功比叶孤城还高,又极度危险的人似乎也不多。   远处随意坐着的一人,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似是有些意外明月的敏锐,看来不仅仅是个简单得毫无武功的女人啊。   可也的确担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细细回忆了一下方才所见的容貌,玉罗刹也不禁慨叹道。   反正比阿雪那个养病的孙秀青好多了,至少长得好看。   本来对于万梅山庄里多了个人并不放在心上,也不觉得那个越来越像剑的儿子会因为一个女人舍弃剑道的玉罗刹,虽心情不大愉快,但也没想过出手。   可正好又听说了与阿雪齐名的叶孤城多了个‘未婚妻’的事,便忍不住抱着比较的心思来瞧瞧的。   这一瞧,心情就更不爽了,   未婚妻许是谣传,但情意未必是假,以及,人是长得真美,那份仿佛为天地所钟爱的美丽,连玉罗刹也是平生所见,若是他再年轻十岁,或是少了如今的境界,恐怕也会忍不住动摇。   也难怪可以与阿雪于剑道一敌的叶孤城,也走下了神坛,成了半个凡人。   甚至玉罗刹还巴不得他那快走上无情剑道,能回归尘世呢。   玉罗刹凤眼流转,一片潋滟,瞬间想到了件好事,不知这样的倾世美人,能不能让他的阿雪动心。   叶孤城还是孙秀青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对于帮儿子撬别人墙角这事,玉罗刹也感到毫无压力。 第66章   回到城主府后, 那股莫名的视线果然消失了,危险度极高的红点人物也没跟来, 明月心里松了口气。   目光触及明月微舒的秀眉, 以及可见的疲惫,叶孤城顿了顿, 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   感受到叶孤城不着痕迹的体贴后,明月微微笑了一声, “好。”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让侍女送她回房后, 叶孤城又出去原路转了一圈, 果然发现了些许痕迹。叶孤城瞬时警觉了起来, 意识到此人武学修为远在他之上。   哪怕他的目的不是明月,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顶尖高手突然出现在白云城,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自穿越以来除了每天期待系统早日恢复能量的明月, 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危险离自己这么近,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做, 但危险人物已经带上大大叉了。   深觉得自己受到惊吓的明月,为了安抚自己,回房就和衣躺下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 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目标人物出现在对面屋顶上,已检测到目标人物身份,BOSS玉罗刹。   明月:“……”   她是怎么惹上这个幕后大BOSS的, 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应该是在这个世界顶尖武力之列吧。   难怪叶孤城也没有察觉,若非她有系统这个作弊BUG,也不可能发现吧,明月若有所思。   玉罗刹也有些惊讶,她刚才是往自己这个地方看了一眼吧,不会任何武功,却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第一次,第二次都是这样,果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玉罗刹感觉自己是越来越中意了,眼里闪动着笑意,阿雪啊,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辜负你爹我的好意啊,   然后他就看到明月慢吞吞地起身,还唤来了侍女,露出了无辜又羞涩的笑容,“城主在哪里?”   玉罗刹:“……”   看着顶着玉罗刹三个字的红点消失在系统探测地图范围内后,明月心情更是愉悦了,一双漂亮得太过的眼睛更是星光点点,显出几分动人的绮丽来,看得妙星直迷迷糊糊地道,“城主之前又出去了一会,刚回来不久。”   亲眼看着玉罗刹心塞塞地被‘气’跑了的系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宿主……好厉害啊。】   关键时候智商神乎其技般被点亮的明月抿嘴温柔地笑了笑,其实她也就这么一试,谁知道还真能弄走这尊大BOSS。   换做是为任务奋斗那时候,她期待这样的大BOSS还不及,但现在是避之不及,她算是深刻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越厉害的人物越麻烦   哪怕是叶孤城这样好的金大腿,也容易沾上南王府的麻烦。   又是好久才从明月的美貌中醒来的妙星心中尖叫,这还是第一次明月姑娘这么主动问起城主大人的去向呢。   结果就是因为她的难得‘主动’,让她在晚饭时就见到了叶孤城,明月也不知道她的晚饭怎么变成了和叶孤城一起。   “听妙星说,你有事要找我。”叶孤城仍旧是一袭白衣,凝视着她问道。   明月自然不方便说这只是试探玉罗刹之举,而是换了种说法,语调舒舒缓缓,自带清雅柔和,“因为白天的事,所以有些担心。”   事实上,她已知道了暗中窥探她的人是玉罗刹,却又不便告诉叶孤城,到时又该如何解释。况且连她都不知道,这个大BOSS是怎么盯上她的,在解开疑惑之前,还是不要说好了。   叶孤城似乎是理解成了什么其他,多了丝郑重道,“我知道了。”   无论是冲她还是冲白云城而来,既然她在府中居住,就不用担心,一切由他去做便好。   明月望向他,清澈的眼里一片茫然,却因为美丽太过,懵懂得诱人而不自知。叶孤城如寒星的眸子却闪过微微柔和。   叶孤城是什么意思,明月没有太过去细想,不过不知为何从这日后,晚饭都成了她和叶孤城两人一起。   不过叶孤城是个很好的用餐对象,用饭的礼仪也好得让人自惭形秽,明月还是依着她自己的习惯随意,不过美丽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来,   而且桌上都是明月爱吃的菜肴,大概是城主不挑食吧。   因着玉罗刹的出现,明月想出去玩的心思一下子就歇了,还是安全为上,叶氏一族在白云城扎根已有百年,所建的城主府也称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看叶孤城的态度,也是如此。   就这样心存防备,连吃饭都吃不大香,也没心思弹琴作画,虽然在侍女妙星眼中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美得不像话的明月,深深觉得憔悴了几分。   然而一连数日,玉罗刹都没有再出现。   【我是被耍了吧……】明月默默道。   正想着措辞来安慰它家宿主的系统还没出声,明月就语调轻快道,【也许是我想多了。】   堂堂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又是西域魔教之主,哪里会无聊到天天盯着她看。   浑然不知这位大BOSS级别人物正致力于帮助亲儿子撬走应当为一生对手之人的墙角,也就是她本人的明月,心情又美好了一天啊。   玉罗刹没有再出现在明月身边,那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飞仙岛白云城。   虽然玉罗刹对帮儿子撬别人墙角很是期待,但他还得先做一件事,那就是先把万梅山庄那个孙秀青给弄走。   改变西门吹雪的想法不容易,但弄走孙秀青却是很简单啊。   额……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日常起来练剑,却被管家告知了一个奇怪又惊人的消息,在山庄养病的那位峨眉弟子孙姑娘不见了、不、见、了。   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离开万梅山庄的,就这么一个连伤都还没完全好的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如果孙秀青武功真的好到这个地步,也就不会中了上官飞燕的毒针了,西门吹雪认真思考了一番。   能避过全山庄所有人的耳目,又只是为了掳走一个峨眉弟子,谁会这么无聊呢,西门吹雪:“……”   好像他记忆中就有这么一个人啊。   果不其然,管家露出了微妙的神色,“庄主,在屋檐上发现了那人的纸条。”   还是一如以往的问候之语,连字都没改过,看来那人也知道要是露面,肯定会被亲生儿子拔剑相向的。   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还做这么无聊又让人生气的事。   西门吹雪深深皱起了眉,有些头疼。   而在峨眉弟子看来,二师姐突然像是被打晕过出现在山门前,更像是灵异事件,难道是师父显灵了?孙秀青还没来得及伤感自己只见过几面还未表白过就夭折的爱恋,就在其他人的洗脑下,半知半觉地相信了。   回到了峨眉后,再离开才是真的需要勇气了。而峨眉弟子还忙着处理前掌门独孤一鹤的后事,也不会让她离开。   派人去了峨眉一趟得知孙秀青已安然回到门派中,又顺带送了两瓶清余毒的药后(虽然没被峨眉弟子接受),西门吹雪就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日久才生情,若是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哪里生得出来呢。   不得不说,在看透人性弱点上,玉罗刹很是有一手啊。   刚老谋深算了一把的玉罗刹,又开始做起了蠢事,还颇为乐此不疲。   西门吹雪被管家带到库房中,木然地看到不知不觉多的一堆东西,女人的衣裳,女人的珠宝首饰,女人的胭脂水粉等等。   管家皱眉想道,难道教主要多了一位夫人么?也不应该啊,若是这样,这些东西应当放在魔教中才对,怎么可能出现在万梅山庄。管家也看不懂他这位老主子了。   西门吹雪深深觉得这事可能没完。   ……   放下那个神秘高手的事没多久,除了加强城主府的守卫,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看着成箱成笼的细软珠宝,还不乏玉石翡翠,叶孤城眉头微皱,“南王府送来的?”   侍卫隐隐带了些咬牙切齿,“是,说是南王世子送给明月姑娘的。”不过见了一面,这么久了居然还敢惦记着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   叶孤城微一挑眉,“收进库房,不用管。”   侍卫秒懂城主大人的意思,甚至发散了一下思维,不就是让这些东西不见天日,落满灰了也别想出现在明月姑娘面前,他们还嫌弃南王府的东西脏了城主和夫人的眼呢。   奉世子之命来送东西的使者还候在外面,两腿战战兢兢,头顶冒汗呢,没想到世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还偏偏是他们摊上了这样要命的差事。   白云城主叶孤城又岂是那种轻易好脾气的人,还有他那一剑,天下间谁能躲得过去。   万幸的是,城主府的人虽冷淡至极,但也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   叶孤城还不屑于对付两个小人物,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京城平南王府,   南王世子还喜滋滋地挑选着一支支做工精致的珠钗,还不忘问首饰铺的老板,“你说,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这件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支了,不知那位美人何其荣幸能得到世子这番用心。”   南王世子神色暴戾,一脚踹了过去,“滚,谁让你说这话的,你也配说她。”   “是是是,是小店和小的的荣幸,能为那位姑娘效劳。”低头哈腰的老板不敢惹怒世子爷半分,连连讨好笑道。   “这话才说的像样,她不带都好看。”南王世子脸色说变就变,露出了痴汉式的笑容。   被得知此事赶来的的南王看到这幕,气得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 第67章   西门吹雪的不安, 峨嵋派发生的灵异事件,还是南王世子再度‘养病’实则被软禁思过等等。   明月都一无所知, 她只以为自己不过是降落在海外之岛上的白云城, 但这个世界却已因她的到来或者说是她的美貌,而发生细微的变化, 而这些影响, 却会如同涟漪不断扩散开来,甚至传到江湖朝堂上, 在日后引起更大的风波。   而后续的发展,明月也是后知后觉, “你要走?”   听说叶孤城要去一趟中原, 明月有些惊讶,   叶孤城本打算亲自告诉明月的,既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也无妨, 便坦然地点了点头,中原有些事需要他处理, 还有和南王府的合作,南王世子做的蠢事于他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 但南王府的胃口有些大了,他不介意亲自去一趟给予些许震慑。   “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中原。”   明月凝望着他,眼里的明亮温柔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叶孤城声音轻和,有如清涧, “你家在中原?”   明月摇了摇头,却也坦然道,“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   这话说的是实话,如果说上一世还有个明月阁、石屋这样称得上是家的地方,这个世界就没有了。但这不妨碍明月探索新世界的精彩新鲜之处,而且以她现在的弱鸡状态,哪里有叶孤城身边安全。   玉罗刹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好。”   城主一句话,就定下了所有,城主府上下都开始准备,不仅是城主大人的行程,还有明月姑娘的,原本已就是一应俱全的船支,又往上加了不少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务必给城主和明月姑娘的出行努力营造一个最舒适精致的环境。   结果便是,明月无奈微笑道,“妙星,不用再搬了。”   没必要连摆在她房间窗台上的一盆月凌花都搬到船上去。   “万一姑娘想看白云城的月凌花了,怎么办?这花只有飞仙岛种植,中原可没有。”妙星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她又甜甜笑道,“海途劳累,多看些花花草草,姑娘心情也会好一些。”   然后一手抱着月凌花,一手抱着盆翠竹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地快步走了出去。   明月几乎可以相信,若不是时间短,妙星能将她院子里种的草都移植到船上去。   等明月上了船,发现和她在城主府的住处别无二致,顿时无语“……”   明月还未开口,妙星就已笑语盈盈道,“城主的房间也是如此。”   接受了这个合理解释后,明月也就坦然不再多问了。   对于这些大动干戈,叶孤城也没有插手,说铺张浪费什么的,放之任之。飞仙岛虽只是一海岛,但坐拥海域物产丰富,叶家一脉在白云城也是经营多年等等。   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很有钱,   所以,为城主出行远去中原,做的这些准备,实在算不了什么。   明月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也不至于震惊难以接受,想当年背靠着邪帝大大留下的遗产,她也是浪得飞起,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建什么就建什么。   如今不过是遇到突发事故临时降落成了没身份,没钱,没住处,尚借助叶孤城的势力‘休养’的三无人士。   毕竟轮回者反叛这事,不是年年有,以致于她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在系统还跟着她。   叶孤城久居海外,但也去过中原几趟,所以心态更是随意,   而且似乎比起他,城主府的人更舍不得明月。   妙星庆幸自己服侍明月姑娘还算妥当,才被城主准许一起同行,否则一想到一天见不到明月姑娘,心都要碎了,看其他城主府的侍女,那含泪欲泣红了眼的模样,连她都忍不住同情。   准备上船的叶孤城:“……”   心中并不意外的情绪,似乎这样的现象是早已预料到的正常。   更像是……习惯了。   还真是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啊,他望着倚风凭栏的明月,却露出了一丝极浅的微笑,温存的笑意也留在眼中浮落。   ……   白云城主的船华丽又不失庄重,在海上航行得也是又快又平稳。   船开了一天,也还未离开南海海域,海上的夜风徐徐,明月以消食为借口独自到船的甲板上来散步,顺便和系统聊天。   系统认真道,【宿主,你就不觉得叶孤城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吗?】   【是吗?】靠在栏杆上的明月轻轻挑了挑眉,   一旦给叶孤城打上暂时可抱的金大腿兼好人的标签,再想改变印象就有些难了。   【宿主,你还记得叶孤城的攻略支线开启的事。】   明月:【……】早把这事给忘了。   系统默然,它家宿主这心是有多大啊。   对此明月振振有词道,连主神空间都联系不上,哪还有心思理会任务。   明月眨了眨她那过分美丽又清亮显得真诚的眼眸,绝不是她在为自己偷懒找借口。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就更不在乎攻略支线的事了,有什么用,这东西能吃吗?明月冷酷无情地想道。   【目前开启的攻略支线只有叶孤城一个。】系统也很是无奈,任务面板上又是一片灰色,让它也摸不清头脑。   而明月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你直接把提示关了吧。】   谁说探测地图,支线开启提示不耗能,本来系统恢复能量就已经够慢了,既然暂时不用做任务,明月也懒得哪天突然就听到提示某个BOSS攻略支线开启,小心脏受到惊吓。   系统突然提醒道,【有危险度高的风浪来袭,宿主快退后。】   闻言明月立刻警醒避过了甲板摇晃的瞬间,只是人连着后退了两步,却落在了一个怀抱中。   她抬眼看去,是叶孤城。   叶孤城是注意到明月一人才过来的,但没想到,看见刚才那一幕,因为离船沿的栏杆太近,那风浪的撞击完全有导致明月掉下去的危险。   忘却了思考之下,才会抓住她的手,但直到温软带着能几乎吞噬理智甜香的身体落入怀中,他才能意识到这是多么艰难的事。   他一直都知道明月长得很美,哪怕平时都是无意流露出来的,都分外致命。   只是他猜不到,会有一刻要了他的命。   因为忘记了他的剑,忘记了他的身份,那一刻哪怕随便一个用剑的人都能杀得了他。   叶孤城漆黑的眼眸出现刹那的迷茫,却又似乎很快清醒了过来,仍旧是那个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孤高不群的白云城主。   “城主。”明月清雅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夜色哪怕无意,也显得动人心弦,   叶孤城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帮助明月站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妙星呢?”叶孤城皱起了他那好看的眉头,   “我自己想看看夜景,妙星被我安排去做其他事了。”明月特意解释了一下,以免叶孤城误会妙星的失职。她再惜命不过了,有系统在方才那种程度的危险根本伤害不了她,她完全可以事先一两秒预料到躲避过去。   只是别人,比如叶孤城不知道。   “多谢城主了。”她垂下眼,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叶孤城凝视着她,又道,“海上夜晚时常会有风浪,还是别独自一人为好。”   “你若是想看海上的夜景……”   叶孤城顿了顿,似乎声音也有了温度,“我可以陪你。”   明月闻言忽地展颜一笑,是温柔多情,还是烂漫纯净,都无法形容,最好的画师也难绘出这笑容,仿佛就不应存在于这世间中。   她想看的海上夜景很美,皎皎月光,万籁俱寂,深色微凉的海面却倒映着璀璨星河。   叶孤城却觉得,月沉星落也不如她美丽。 第68章   大海的景色虽美不胜收, 但一连看上好几天也会觉得腻了,明月不免有感于妙星的思虑周全。   明月便搬出了在城主府曾弹过的古琴, 面朝着窗外的碧波白浪, 在房间里抚琴,也能聊以自娱, 有时是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曲, 有时是温软绵绵的江南小调。   叶孤城也不知怎地也会来听她弹琴。   明月也无所谓,她虽是弹给自己听的, 但别人要是听了也无妨,何况还是叶孤城。   叶孤城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 即便难以忽视过去, 却也不会造成困扰,望着明月的目光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侵略性,   有时他也会抚剑,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垂首用很干净柔软的白布沾湿了清水后细细擦拭着他的剑, 细致入微,又带着很庄重严肃的神情,像是当作一件很神圣的事。   叶孤城很爱惜他的剑, 明月听城主府的人说过,也有所了解,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大概习武之人对待他们的武器,感情都不一般吧。   但为什么要来她的房间里一边听她弹琴一边擦剑, 还是很奇怪好不好。   看到叶孤城如古井平波依旧冷峻的脸色后,明月默默咽下了疑问。   对于在武道上巅峰造极的人,在某些地方有怪癖,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她也见多了,明月在心中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宽容而善意的笑容。   在海上航行的这些时日,除了偶尔的信鸽传送消息,的确没有别的事了,比起在白云城的时候清闲了许多。   所以叶孤城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擦拭他的爱剑,以及听明月抚琴。   也许连明月也不知道,她弹出的有些琴音能轻易牵动习武之人的心绪。   (明月:这应该是曲子的缘故,谁让她会的有不少是向雨田亲自创作谱写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兴致一来在曲子里加些什么私货。)   能随手交托一本足以在中原开宗立派的剑谱,即便弹出的琴音特别,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孤城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想听明月抚琴而已。   琴声缠绵动人,却又在这琴声之下,静极了,静得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等明月把在大唐世界学的曲子都差不多弹过了一遍后,终于到中原了。   ……   港口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忽然见着一艘靠岸的大船,原本拥挤的港口,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空出一大块地方来,为这船提供方便。   目睹此景的人不禁咋舌,真是好大的气派,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世家的势力,有人眼尖看到了船上独特明显的标志。   “是白云城的船。”有人指了出来,   这里也是来自白云城的商船主要停靠的港口,经常带来大量白云城的珍珠珊瑚等珍贵海物,在这里也就更意味着偌大的财富,常居于此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次白云城来的船却有些不同,看上去不像是一般运送货物的商船规制较之以往大了许多,也更加华丽精致。   港口上的人正窃窃私语时,船上的人也要下去了,还是第一次到白云城以外的地方,明月也有些好奇,意欲探寻外面景色的情绪已显露了在脸上,鲜活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   听妙星说,他们这趟还算是时程短的,顺风顺水,没遇上什么风暴海浪。   正当明月起身准备下船时,妙星取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长至腰间的白纱帷帽,柔声细语道,“姑娘,戴上这个吧。”   飞仙岛白云城是叶孤城的地盘,即便显露了相貌也不用担心,但中原不同。   而且叶孤城此次另有要事,未必能及时看顾她,还是小心为好。   明月也不会拒绝妙星这番为她着想的好意,“谢谢你了,妙星。”   真是个体贴的好姑娘。   “姑娘不用谢。”妙星听到明月的话,更加心花怒放了,甜甜笑道。同时也在心中坚定了想法,中原不比白云城民风淳朴,坏人特别多,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姑娘,绝不让心存叵测的人接近半分。   港口上多半的人都被这艘特别的船给吸引了过去,只见到那船上走下四个青衣仆从,眼神坚毅,脚步沉稳,一听便知有不浅的武学修为。   然后,是一个白衣年轻人,束着玉冠的黑发,漆黑的眼,却如寒星,明亮又冷极了。   他的脚步很轻,似乎他不是身处在喧闹的港口,而是他的宫殿里,给人的唯一感觉,就像是天上的仙人,来到了凡间。   就是这样一个像仙人一样的人物,却停了下来,似是在等待。   能让仙人为之停留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但见到的那一刻,众人又是惊艳又是失望,   因为走下来的是白云城的侍女,素衣翩翩,行云流水。   无一不是容貌姣好气质出众,还身怀不俗的武功底子,却仅够做城主府的侍女,每次被外面的人见了都不禁扼腕叹息。   但这次他们却忘了叹息,因为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那唯一显得特别戴着帷帽的女子,那长长的白纱帷帽已遮去了大半身子,连一丝头发也未露出来,单是那让人失神落魄的身影,却已能令其他人黯然失色。   便可知,绝对是个倾国又倾世的美人。   一袭白衣,不是那白衣年轻人的冰冷孤绝,而更多了分不食烟火的气息。如同空中飘着的流云,新雨后弥散的雾,任事水月镜花烟霞微拢也不过如此。   但偏偏看不见脸,让人抓心又挠肺。   明月对外界的视线一无所知,妙星给她准备的是特殊丝织的帷帽,却不会觉得不透气,还有一层垂挂细流苏珠玉的纱网,丝毫不妨碍它的美观。   叶孤城微微颔首,给了妙星一个满意的目光。   港口上的人期待的心情又更加迫切了,心底冥冥之中有个声音,看不见那帷帽下的容貌,像是错过这一次,便会成为他们一生为之后悔的事。   但明晃晃的白云城标记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熄灭了那蠢蠢欲动的火苗。   少看一眼,总比失了性命要来得好,他们这样安慰自己,硬是挪开了视线,似乎再看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随大流的心声总是存在些异端,宫九就是其中一位,他就是那丝毫不惧于白云城势力的少数。   “实在叫人可惜。”   宫九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叹息时还不忘继续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视线□□裸得仿佛能穿过洁白帷帽,凶猛得想要一窥那白纱下的容貌究竟有多美。   相比起大多蠢钝又平凡的人,他可是一眼就认出了那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身份。   有那样哪怕收敛了剑气,也依旧冷冽深沉得让人畏惧的剑道修为之人,恐怕也只有那位白云城主了吧。   叶孤城。   那能被叶孤城如此重视,甚至遮掩的一丝也不愿意让人瞧见的美人又会是何人?   宫九突然想到不久前他听到的一个传闻,白云城主救了一个绝色美人,并对她一见倾心。宫九本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他虽对叶孤城只闻名,未曾见过面,前朝皇族后裔的清贵身份也引起不了他的太多注意。   但他那位老头子可是表露过对‘天外飞仙’的欣赏,能使出这样惊艳剑法的,会是随随便便就对人动心,甚至折损骄傲么。   可如今一见,宫九只能感慨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了。   以及对那位能让仙人动心的美人更加好奇了。   不知又招惹了一枚变态的明月:“……”   她光记得叶孤城的武力值堪当金大腿了,却不知晓叶孤城三个字在这个世界对世人的吸引力也是莫大,凡是与剑仙沾上边的人,被不明人士注意到也不奇怪。   比如玉罗刹,比如宫九。   但越看,宫九越有些心痒痒了起来,甚至嫌弃那个一直在明月身边面容清秀甜美可人的侍女有些碍眼了。   宫九常被身边的人看做是疯子,一定程度上归于,他若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叶孤城安排接应的人早到了港口,马车也备全了,恭恭敬敬地候在那里,等叶孤城离开了,宫九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找到他的地方,到时候,想见美人真容,就真的难了。   一道气劲落入离马车最近的人群中,某个握着剑的人忽然跟发了疯似的拔剑向叶孤城袭去。   这看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但他不受控制地就这样做了,那人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听见是叶孤城那边传来的动静,明月也忍不住转身往后望去,单手掀起半角面纱,   一直在紧紧注视着明月举动的宫九,瞳孔微微一缩,   仅仅是那露出的半张面容,   宫九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栗起来了。   妙星阻拦不及,连忙劝慰道,“姑娘,不用担心,城主不会有事的。”   他们家城主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伤到的。   只是这边因为明月的些许露面,已微微骚动了起来。   明月只好放下面纱,随妙星到马车里去,而叶孤城那边,也很快解决了,甚至不用叶孤城亲自出手,白云城的侍卫已经击晕了那袭击的剑客。若非城主没说要他的命,以他们信仰尊崇的城主被冒犯而触发的怒火已足以杀了这人,而不是只打晕了他,准备带走询问他不自量力的目的。   叶孤城如寒星般深邃锐利的眼眸,扫视了一圈,俊眉微蹙,   茶楼上,看似俊秀温雅的青年人垂眸,掩下了眼底的兴奋而狂热,舔过舌尖冒出的血腥。   光是看见的那一点,怎么能够。 第69章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 才兜兜转转在一处小院停下。   院子不大却很雅致,下人也都安静又守礼, 便是心中好奇那帷帽下的美人, 也不敢多看一眼。   “我们要在这里待几日。”叶孤城对明月轻声道,告知一声。   能被留守在这里, 都是过去城主府备受信任的老人了, 何曾见过城主这样温柔对待一个人,难道许久未归白云城, 竟不知城主有了这般变化。   帷帽下的明月轻轻‘嗯’了一声,声如落花, 温软和丽道, “那……我可以摘下来了吗?”   叶孤城道, “在这里无妨。”   于是明月伸手揭下帷帽,露出真容来,映得满园光华灿然, 所有人不禁为之一窒息。   这样的美人,被怎样温柔以待, 都不为过。   待明月随妙星回房休息后,叶孤城也进了书房,“南王府可知道了?”   下属垂首恭敬回道, “是。”   叶孤城没有可以隐藏来中原的痕迹,也是想看南王府的反应。不然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事实上,南王府那边已经的确被惊吓到了,南王甚至在思考着如何养病, 深怕被人发现了半点不对劲,不得不说南王有时又胆小的要命,但有的时候却又能胆大包天,敢起偷天换日的念头。   南王府的事先放在一边,叶孤城微微蹙眉,“在港口的那人可查清楚了?”   下属复道,“只是一普通江湖人士,不像是受人指使的样子,但有遭人下过暗手的痕迹。”   下了暗手?那就是当时的确还有一位高手在场了,叶孤城冷声道,“可发现了是何人?”   那下属语气有些歉然,似是为辜负了城主的要求而感到沮丧,“属下无能,那手法虽特殊,可类似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说出□□个来,但据属下所查,有六人尚在其他地方。”   “查出来。”叶孤城冷然道。   若是为了试探他,这样的小伎俩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那目标不是他,又是谁?   难道是明月?叶孤城心中有了猜测,故特地让人一查,明月与人无仇无怨,更像是与他第一次来中原,又会惹上什么人呢?   叶孤城轻抚长剑,眸间多了一丝冰冷。   ……   久居海外飞仙岛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突然出现在南海港口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湖。   相比起白云城主的身份,真正在江湖上盛名的是叶孤城在剑道上巅峰造极的修为。天下人都知道,除了西门吹雪,再无人能与之在剑法上一敌。   连武当木道人都亲口承认过,论剑法不如此二人。   江湖中公认武功最高的五六人之一都这样说,自然没有敢为了求名,一触叶孤城的剑锋平白丧了性命的挑衅者,   但这样孤高绝世的人,却有着很多狂热的崇拜者,望能得到剑仙叶孤城的一丝指点。   可是,谁都知道白云城主叶孤城来了中原,却无一人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江湖因为叶孤城的到来,而多了几分火热的气息,但不知为何话题却转到他身边的那位美人身上。   “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这世上怕是找不到更好看的人了。”   那日身在港口的人,即便没见到那面纱下的容貌,也吹上了天。   也有人说自己看到了,仿佛着了魔似的,不过旁人让他们形容,他们却跟锯嘴的葫芦似的,死死的一个字也不肯蹦出来。   这样极端反差的评价,在被某人刻意加了一把火后更加甚嚣尘上,反倒生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尤其是一个以好奇心着称的人,四条眉毛陆小凤。   他没见过叶孤城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认识西门吹雪,而且非常熟悉,   陆小凤可是听说,那个三英四秀中的孙姑娘伤还没好全,就被西门吹雪送回了峨嵋派,实在是不解风情,无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啊。   (默默替玉罗刹背了黑锅的西门吹雪)   反正他知道后,再也无法想象,西门吹雪会有佳人相伴的一日了。   两个在剑道上如此相似的人,他也很怀疑叶孤城是不是和西门吹雪一样,是个又冷又硬的冰块。   陆小凤不仅对那位美人好奇,对叶孤城也好奇,他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哪怕不久前险些被朋友坑死,又顺便坑了朋友一把,也丝毫没有浇灭他交新朋友的欲望。   不见一见,怎么知道叶孤城是否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呢。   恰好他身旁就有喝得醉醺醺的龟孙子大老爷,陆小凤揪住他的后衣领帮他醒酒,“孙老爷,我帮你还酒债,你带我去找大智大通,问两个问题。”   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叶孤城在哪里,大智和大通也肯定知道。   而唯一能找到大智和大通的法子就是孙老爷,这其中的缘由陆小凤也不知道,但他的好奇心不会用在这里,去探究朋友的秘密。   孙老爷眯了眯眼,半点也没有陆小凤为他花钱的高兴,反倒满是不乐意,“你想问什么?”   陆小凤笑嘻嘻地道,“我想知道叶孤城来了中原之后,现在在哪里?”   孙老爷思忖了一下,“这个大智大通不能告诉你。”   陆小凤有些吃惊,“为什么?”   孙老爷慢条斯理道,“他们要是告诉了你,明天白云城主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直觉告诉陆小凤,这事可能不简单,但陆小凤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可惜,失去了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但他没有沮丧多久,看见欧阳晴后很快又高兴起来了。   对陆小凤每天都是值得快活的日子,何必那么烦忧。   ……   小院清幽雅致,虽不大,但他们人也不多,反正明月在这里待了几天,也只见过叶孤城,妙星还有几个面熟的下人。   之前船上随行的那么多人,去了哪里她也不知。   落花满地的庭院中,坐在石桌边的美人含着清愁,浅浅蹙眉的样子,任是谁见了也为之心动。   明月把玩着手中玉白色的棋子,颇为苦恼地望着面前颓势太过明显的棋局,在大唐世界时,她也学过下棋,只是她不怎么喜欢这种费脑子的东西,所以也不曾用心学过。   明月也不能理解,为何即便如此叶孤城还能乐此不疲同她下棋,不都说喜欢棋逢对手么。   也许是太无聊了吧,   明月哀怨地望了叶孤城一眼,要是无聊就去练剑吧,让她和妙星下才感觉爽快好不好。   也许是这眼神太过直白了,连叶孤城也拒绝不了。   叶孤城最后没有放下那枚结束棋局的黑子,而是看着明月,凝声道,“这几日,我要出去一趟。”   虽奇怪于为何叶孤城要特意和她解释,但明月还是认真凝神听着,温柔乖巧的模样,看得叶孤城眼底更加柔和,顿了顿道,“你若是想出去,记得带上妙星。”   “真的啊?”   明月也意识到自己欢喜得太过明显,有些羞赧,不禁抿了抿嘴,眼眸清亮如星地看向叶孤城,“那你何时回来。”   叶孤城冷峻的面容忽然化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最迟三日,我会尽早回来。”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对话太过亲昵,甚至模糊了某些界限。   系统装死不说话,即便说了它家宿主也是个无情无心的性子,不会有任何变化。   明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听妙星说这里离南海已经很远了。她也远远看过外面的景色,与大唐的风情也很多不同。   回想起大唐,倒是让明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那就是鲁妙子曾教她做的人.皮面具。   帷帽这东西始终麻烦拘谨了些,寻常的面具又不透气,想来想去还是人.皮面具最好。   只是□□这东西一时半会也做不好,就是制作材料有些也难寻,兴许不少名字都改了。   好在明月也不急这一时,先细细写了下来以作准备。比起这个,明月更在意可以出去的事,她相信叶孤城,既然他说可以,那便是可以的。   灯下烛火摇曳,醉人心弦。   明月右手托着腮,微微笑道,“妙星,你来过中原吗?”   妙星摇摇头,坦诚道,“我还是第一次随城主来。”她自小在白云城长大,父母也是白云城的人,家底清白才会被城主府收为侍女,还教导武艺。   明月眨一眨眼,好奇道,“那你想出去看看中原是什么样子么?”   “中原有什么好看的,哪有白云城好。”妙星语气坚定道,在她眼里,哪里也比不上白云城好。   明月不禁一笑,继而带了些慨叹道,“白云城是很好。”   但对她而言,哪里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第70章   临出门时, 明月也没有忘了戴上那遮掩容貌的帷帽,看起来只有妙星一人陪同。   【叶孤城的侍卫就在百丈距离之内。】系统默默道。   有系统实在不要太作弊。   从曲曲折折的青瓦白墙的巷中出来, 又不知转了几个弯, 系统却是负责的记下了路线,也看到了逐渐繁华热闹的街市。   一路上, 但凡是明月多看了两眼的东西, 妙星都会取钱买下,还义正言辞地笑道, “城主说了,姑娘只管高兴就好。”   明月:“……”原话应该不是这样吧, 她想不出叶孤城说这话的画面。   “姑娘。”忽然身后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 “这可是……你掉的东西?”   是一个年轻人, 同样是白衣却能穿出不同的风姿来,有着俊美天成的容貌,身上更多了一分秀气温和的气质, 实在容易令人芳心微动。   抬起的手里正拿着一个颜色与明月身上的衣衫相近的香囊。   妙星皱了皱眉,警惕道, “这东西不是我家姑娘的。”   明月姑娘从不佩香囊,这个自然不可能和她们有关。   “原来不是啊。”恰倒好处地露出了一丝遗憾,像是个真心在寻找失主的性格良善的年轻人。   连妙星对陌生人的警惕之心也稍减, 态度好了许多。   “两位姑娘是第一次来湖州吧。”   “湖州美景美食还有诸多有趣的物什,若细细赏玩必定……”   这话一套一套的还真让妙星信了青年是长居于此的本地人士,何况他眉间的温文尔雅也显得令人很有好感,让人丝毫也看不出, 他为了追查眼前之人的所在处,找到这里来,不眠不休了四天四夜。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相比起一闭上眼就难以忘怀的那半张令人神魂颠倒也不为过的脸。   【正在检测对方身份……】   明月隔着面纱,总觉得对方有些不太对劲,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的年青人已露出一丝笑容。   “在下宫九,还没问过两位姑娘如何称呼。”宫九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帷帽美人。   宫九?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系统适时地回答道,【宫九,太平王世子,神秘的九公子,也是陆小凤世界的幕后BOSS之一。】   好像还是个变态啊。   纱帽下的明月木了脸,被这样的人搭讪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妙星也因为宫九的这一句话,立刻冷了脸,“我家姑娘的闺名怎能随意透露。”   看起来唇红脸白,斯斯文文,却也是个登徒子。   宫九瞬间脸上浮现些许‘薄红’,似是喏喏道,“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只是因我也出身江湖之家,对这些小节不甚在意,与二位也算有缘结识一场,才会有此一问。”   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话语彻底把妙星给绕进去了,明明是对方缠人,倒显得她不近人情了些。若是寻常情况,妙星大可扮个黑脸把这个傻乎乎的小子扔出去,只是她家姑娘‘温柔良善’,要是见着受了惊吓就不好了。   明月若是能读懂妙星的想法,绝对会赞成把宫九丢远点,可惜,妙星绝对打不过宫九。   明月叹了口气,不再装哑巴,出言为妙星解围道,“不好意思,我的脸受过伤,只怕吓到公子。”   要是这话也摆脱不了他,那就让妙星和暗处的侍卫动手吧,看他肯不肯跟叶孤城杠上。   这是介于明月询问过系统的前提下,【他打得过叶孤城吗?】   系统评估道,【对方功法特殊,不容易被打死,但打不过叶孤城。】   这是宫九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如她的容貌同样的醉人,明明并无引诱的意思,却让人抵挡不住。   静静地回味了一下后,才思及她说的话,   “受过伤?”宫九眼角余光没有错过妙星听到这句时,一闪而过又及时收敛的惊愕,恐怕有七八分是假的。   透过白纱,也能触及那双分外明亮温柔的眼眸,心底微微一动,   宫九不禁感叹,自己在此等了两天的工夫没有白费,才能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她,微吸了一口气,仿佛也有些醺醺然,他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是我提到姑娘的伤心事了。”   明月静静微笑着看他,只见他叹息之余又转口道,“我曾听说过有一种叫明玉的药材,对于修复容颜极有成效。”   “可是产量甚少,许多药店都没有,好在湖州一家药店里就有明玉,姑娘可以试试。”   明月眼角微跳,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家啊?”   真是巧了,明玉正是她制作人.皮面具中最重要的一道材料,她不过让妙星出去采购了一回,只是无所得,宫九提到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宫九笑意温和道,“不如我带姑娘去吧。”   “不必了,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便好。”拒绝的话也说得那么动人心弦。   “那家药店正好是我开的。”宫九笑容极为灿烂。   明月:“……”   一刻钟后,明月和妙星还是跟着宫九来到了他所说的药店——万春堂。   见识过了宫九的缠人功夫后,明月索性来看看宫九到底想做什么,既然宫九肯演戏来骗她,无论是何目的,摆明了都不会太过分,叶孤城的面子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在宫九和万春堂的老板说了几句话后,他就拿出了一盒明玉。   明玉其实是一种草,用它浸泡过的药水能令人.皮面具成型,栩栩如生。在大唐时期就已经很难寻了,没想到在这里更难找到。   明月从素白的衣袖中伸出手来,以触感辨认明玉草的品质,宫九还真没拿假东西骗她,而且这些明玉草成色极为上好。   看着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它还要美的一双手,宫九心底深处竟生出了一丝隐晦的欲望。   不过始终隔着中间不让他离明月太近的侍女妙星,实在是碍眼啊,   宫九心道,是弄死她好呢,还是弄死她好呢。   宫九从一闪而过的欲望中恢复了清醒,他的目的,是想看到明月的真容。   兴许看过之后,他就丧失兴趣了呢,宫九漫不经心地想道,虽然他没想过这个可能。   究竟要如何让她摘下帷帽来呢,宫九转了无数个念头,瞬间能想出好几个法子来。   可又下意识地划去了可能会受伤的几种方法。   想起那掀起的半角面纱下的容貌,实在叫人生不出半点伤害的心思。   宫九扬起熟悉的笑容,“姑娘,我也略懂医术,不如让我来为你看看伤……”   话未说完,这一刻忽然眼前出现淡淡的雾,不知名的雾却令宫九直觉感到紧绷的危险,不亚于小老头吴明的危险。   即便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宫九还是快速地向那抹柔软的白衣伸出手,却抓了个空,连着他在眩晕中也失去了意识。   ……   等宫九再度醒来时,已是不可遏止的怒意,他在他的地盘中,居然被人偷袭了。   而他好不容易哄骗来的明月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散落在地上的一顶白色帷帽,宫九目光一凝,心情意外变得更糟糕了。   叶孤城在收到急信后,立刻赶了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连原本胜雪的白衣也不禁沾染了些许尘埃,但他并不如以往在意沐浴更衣的事。   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如出鞘的利剑锋利至极,他的爱剑就枕在双膝上,显得他更加冰冷了。   “出手掳走明月的人,你们都没有看见?”   妙星简直愧疚至极,她全心全意承诺要保护好明月姑娘的,却毫无反手之力。   “是,我等在外面也没有任何察觉。”负责留守暗中保护的侍卫沉声回道。   叶孤城神色冷峻,妙星是府中训练出来的,她的武功就是比之江湖上高门大派出来的侠女也不差,更不用说,但能打晕了妙星,又能令其他侍卫对药堂里的动静毫无所觉。   必定不是一般的高手。   叶孤城忆起了曾在白云城出现的无名顶尖高手,难道是那人?   “通知所有人,寻找明月踪迹,务必尽快寻回,确保安全。”叶孤城肃声道,如寒星的眼眸此时更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冰。   “是。”众属下遵命道。   忽然一侍从进来道,“城主,外面有人求见。”   叶孤城本就冷凝的俊眉皱得更紧了,“是何人?”   那侍从一迟疑,“他说他是见过明月姑娘失踪的人。”   来拜访叶孤城的人正是宫九,若非宫九和药堂里的人当时也晕了过去,叶孤城也会怀疑他。但见到宫九,叶孤城也毫不掩饰孤傲漠然的语气道,“你是谁?”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居高临下,反而理所当然,   宫九和白日里那副纯良的模样也是判若两人,露出了让人忍不住警惕的淡淡笑容。   “在下宫九,别人都称我为‘九公子。” 第71章   “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一柔弱女子, 此等恶贼,实在令人不耻, 在下也愿意献绵薄之力寻找明月姑娘。”   宫九表现得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 就好像他之前从来没有心怀不轨这种事什么的。   叶孤城神色淡淡,“不劳费心, 我自会寻找。”   宫九言辞恳切道, “城主切莫推辞,我在中原还有些人脉。”话锋一转, “而且多个人,也能更早些寻回人, 万一拖上些许时日, 只怕明月姑娘就有其他的危险了。”   一个毫无武功, 又极为美貌的姑娘,若是流落在外……   叶孤城眸色微动,“好。”   宫九有些意外白云城主会答应得那么快, 没有过多的犹豫,看来那位比之皎皎明月也丝毫不差的美人, 在叶孤城心中的分量不轻。   宫九离开后,叶孤城若有所思,对一旁仍陷入自责愧疚的妙星问道, “你和明月可曾对那个叫宫九的人透露过姓名?”   妙星愣了愣,又立刻回想了一遍,肯定回道,“未曾。”   叶孤城俊眉微蹙, 明月的名字并没有被刻意隐藏过,在白云城只要细细打探就能知道,只是南海飞仙岛离中原甚远,消息不通,他又是如何得知明月二字的,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查查宫九这个人,”他又是一顿,“算了,也不急,先查探掳走明月之人的踪迹。”   叶孤城是个剑客,却并非醉心于剑不问世事,相反他是个相当敏锐的人,宫九出现的突然,又不知深浅,但这样的人绝非他所表现出来那般,也不会是江湖中的泛泛之辈,但叶孤城却从未听说过‘宫九’这个名字,实在令人心存疑虑。   但比起花费时间精力去查探一来历不明的人,还是明月的安全更重要些。   叶孤城的思考权衡也如他的剑一般,快速而果决。   窗外的月桂树,洒满银辉,却显得孤寂萧索,   只是叶孤城知道,此时心中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淡冷静。   宫九所说的‘小有人脉’以及微薄之力也只是谦辞而已,   早在醒来之际,宫九就让他的人暗中盯住了此地乃至附近五百里之内其他州县的关口,比叶孤城的人动作还快。一旦出现有半点可疑,他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除非那人是半鬼半神,否则不可能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他倒是真心在找人,至于等先叶孤城一步找到了,宫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是把人带回自己这了。   关于真正意图,宫九才不打算告诉叶孤城呢,这样的美人,就该好好藏起来才对。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宫九已经不是半点心痒了,而是开始真正思考在瞒过叶孤城天衣无缝实施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而此时正在被不止一个人惦记的明月,却已在距湖州千里之外的地方,离塞北也更近了。   她就静静地躺在马车里,像一个睡着的绝色美人,哪怕沉睡的模样,也能轻易将见到她的人掳获为裙下之臣。   一脸笑眯眯的玉罗刹却伸出手,在明月的脸上戳了戳,存着报复的心思轻哼了一声,   他就知道明月是故意说那句话的。   因为知道他在那里,所以是误打误撞成功气到了他(这个一心为儿子着想的可怜老人家),又如何知道他所在的,玉罗刹都不管了。   不过戳了两下,玉罗刹就不自觉停了下来,看着静静闭着眼的美人,如蝶翼的眼睫一颤也不颤的惹人怜爱,几乎可以任他施为,但哪怕碰了一下,都颇有些罪大恶极的心情。   他也会有罪恶感么,不知多少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的玉罗刹,“……”   嗯,还挺新奇的。   玉罗刹又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哪怕已不是第一次见到,玉罗刹也没有止住心中对这份天赐容貌的赞叹。   他点了明月的穴道,也没打算要解开,玉罗刹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行哦,没到万梅山庄之前,不能让你醒来啊。”   玉罗刹虽然自信,但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总是充满了变数的。   否则,他就不会特地将人给带到万梅山庄了。   ……   万梅山庄,是一个种了大片梅林的地方,   只可惜这个时节,梅花没有开,但依旧美得不会让来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失望。   而在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却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   玉罗刹很骄傲于他唯一的儿子在剑道上的天赋,却又苦恼于他的剑道无情,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偌大的魔门基业,没有继承人实在是个问题,压根没把教中那个挡箭牌放在心上。   玉罗刹这个人,有时又冷酷残忍得令人害怕。   万梅山庄外,清晨时依旧鸟语花香。   玉罗刹挺想从正门进来,但考虑到儿子的脾气,还有他并不打算将他和阿雪的关系曝露在世人眼中,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翻墙。   不过是翻儿子家的墙么,玉罗刹不要脸时也毫无压力。   轻轻松松地跃过了高墙,甚至没有伤及后院花丛的片花片叶,也自然无人察觉。   他准备回去也按原路走,虽然玉罗刹很想看到阿雪的反应,但不出他意料,阿雪极大可能会选择对他拔剑。   可儿子虽然武学修为胜过了大多数人,但真打起来,还是打不过他。   又舍不得和儿子动手的玉罗刹,所以只好先委曲让步了,玉罗刹心情愉快地给自己的慈父形象点了个赞,然后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一解穴。   明月似藏着星星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玉罗刹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醒了。”   虽奇怪她毫无武功这么快恢复过来,但玉罗刹却不能让她瞧见他的样子,便又是一点穴,和之前有些区别,这次只是让她多睡会。   ……   刚练完剑的西门吹雪,准备不厌其烦地重复每日擦拭爱剑和剑鞘后再去用早饭。   一推开门,又退了出去,合上门。   “……”   被传来的管家急匆匆地走到大厅,却见庄主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低头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剑。   透着一股杀人的寒意。   “他人呢?”西门吹雪此时比冰还要冷,一字一顿道。   一听听这话,管家就知道又是教主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等到侍女星星眼或迷得忘乎所以地从庄主房间出来,情不自禁地捧着红脸蛋道,“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这样好看的人了。”   管家:“……”   他总算知道,教主送来的那些女子首饰衣裳是给谁了。   明月是自然醒的,眨了眨眼,听到了熟悉的系统声音,   【是玉罗刹。】   玉罗刹在药堂动手太快,系统都没有反应过来,宿主就被点了昏睡穴。   明月意识迟钝了一下,玉罗刹?好久才从几乎快遗忘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他掳我做什么。】   对于变态的想法,总是难以理解的,比如宫九,明月有些可惜她还没带回去的那盒子明玉草,希望妙星记得买下了。   明月失去意识,但系统却是一直在的,好在玉罗刹没有对宿主做什么事情,只不过是点了两次穴,戳了戳宿主的脸。   明月:【……】   好吧,也不算做什么事情。   明月和系统有过约定,当她失去意识时,若是万不得已,陷入生死存亡的险境,那就只能放弃这具身体,选择再次转移了。   这也算是明月最后的准备了,她也不想这样做,二次转移,只会大大消耗能量,境况可能比现在还要更糟糕。   ……   明月见到了西门吹雪,   虽然很不愿意,但对方很可能被掳来的无辜之人,西门吹雪也无法否认某个无良之人的过错有一部分落在了他身上。   他和叶孤城很像,但却一眼见到便知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叶孤城虽然孤傲冷绝,但他也是温度的,甚至有时候可以称得上温柔。   西门吹雪却不同,他比叶孤城更冷,他的眼里只有剑。   哪怕此刻看向了能令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的美人,他也只是简单一句,“你是谁?”   “我姓向,我叫向明月。”   明月温柔一笑,那笑意能令永恒的冰雪消融,万物生长。   【检测到他和玉罗刹有血缘关系,百分之八十九的可能为父子。】   明月想她应该明白玉罗刹为什么掳她来了,   但她本不该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甚至不可能知道将她掳来的人是玉罗刹,明月也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无辜又无害的角色,无措又泫然欲滴地道,   “那你是谁,这里是哪儿?”   “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明月成功看到了西门吹雪黑脸的模样,虽然冰冷冷的,也很好看。 第72章   明月慢条斯理地欣赏过西门吹雪沉默无言的模样后, 就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总的来说,就是知道有人比她更糟心, 她就更安心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 “我饿了。”   她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在这之前, 只吃过妙星做给她的蟹黄粥。想想更饿了。   闻言, 西门吹雪神色稍缓,立刻让人安排了早饭, 管家伯伯问道,“庄主还未用过呢, 不如一起用。”   西门吹雪一沉默, 继而微微颔首。   万梅山庄的早饭偏清淡可口, 虽不多,但样样精致小巧。侍立两旁的山庄奴仆,却不如以往能从容, 反倒有些心神摇曳,   美人用起餐来, 也赏心悦目得不可思议。   顺便再敬佩了一下庄主的定力,便是这样的美人面前,也能有好定力目不斜视。   西门吹雪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 所以等明月吃过早饭后,也不再继续之前尴尬的话题,直接道,“你家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   明月目光清丽柔澈, 宛若一泓春水,声音也婉约动人,“我是跟人来中原的。”   西门吹雪微微挑眉,道,“是何人?”哪怕是一个名字,万梅山庄也能查到所在来历,也好将她送回去。   明月盈盈一笑,“叶孤城。”   ……   这世上值得西门吹雪承认的剑客本就不多,叶孤城就是其中屈指可数的一个,   无论是相仿的年纪,还是已达到巅峰的剑术,西门吹雪都一直将叶孤城视作期待相见的剑客,以及可能存在的毕生对手。   神交已久,只闻名未曾逢面来形容再好不过了。   但……西门吹雪却没想到会有一日以这样的事情与他相见。   书房里乌沉的案桌后,西门吹雪忍不住捏断了所执的毛笔。   想到自家庄主的严肃冷漠,来送换用的第六支新毛笔的管家不禁心生同情,也庆幸教主走了,否则弑父这种事真的可能会发生。   比起此时被坑的西门吹雪,明月心情很好,反正坑他的人又不是她。   也别以为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掳来她就一点不生气,但明月也清楚,还是没有自保能力的问题罢了,   明月在心里戳了一下自家系统,【你说,你恢复能量怎么那么慢呢?】、   系统:“……不知道。”大概和宿主有关吧。   明月也就碎碎念了一会儿,很快就不再郁闷,而是在管家安排给她的房间里沐浴更衣,又换上了一件侍女送来的天青色衣裳,腰间还有裙摆相连处层层叠叠,多有繁复,虽然走起来很好看,但明月还是偏爱简单大方的白衣。   有些奇怪衣服如此合身,但明月也就一闪而过的念头,而没有多想,大概是万梅山庄的待客之道实在贴心周到吧。   “明月姑娘真好看。”山庄的侍女红了脸又低下头去,怕看得太过失神,丢了山庄的面子。   庄主说了,明月姑娘是贵客,不可怠慢。而且明月姑娘脾气好,不哭不闹,还说话温柔和气,更重要的是实在是长得太好看。   春夏之交的塞北,却也不会觉得太凉,刚沐浴过的乌黑秀发便是被侍女细细擦拭过了,也没有干的那么快,散落在肩头,但明月就想出去走走。   “这里是万梅山庄,我们庄主就是西门吹雪。”陪同在身边的侍女细声细语道,因为觉得哪怕声音稍微高了一些,也是对如春花秋月的美人的冒犯。   时至今日,才懂了古人所说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句诗的真正意思。   “‘剑神’西门吹雪?”明月适当地透露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东西,“我在白云城听过。”   “对。”侍女稍稍带了些骄傲感,但想起明月姑娘只是因为变故而来到了万梅山庄,再过不久就会被庄主安全送回去的,一时心里有些失落,却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遗憾。   兴许是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这位美人了。   在认真严谨措(万分艰难)书写了给叶孤城的信后,西门吹雪走出了书房,在长廊处碰到管家,将信交给他,“送去白云城。”   西门吹雪也是听过谣言的人之一,虽是谣言,但是见过明月的人,都不会怀疑,她有令堂堂白云城主叶孤城一见倾心的资格。   想起那个人做的事情,西门吹雪不禁脸又是一黑。   管家接过信,他和庄主一样,没有怀疑明月说的话,这世上刚拿白云城主说谎的人,可不多。何况,管家笑眯眯地想起刚才在梅林处,见到明月与侍女嬉笑的样子,那一笑连他这个老头子的心都快化了。   更不用说庄主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难怪教主会不声不响地就把人给掳来。   管家忽然想起对庄主道,“明月姑娘现在在梅林。”   平时这个时辰,庄主都会在梅林练剑的,或者可以说,抛去三餐睡觉沐浴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是梅林练剑。   不知为何,管家也忘记了这回事,可能是明月姑娘太好看了吧,光是看着那样一张脸,就很难想到别的事。   西门吹雪:“……”   等他走到梅林,远远瞧见的就是明月被侍女簇拥在其中,热闹又快活。   明月也不禁感叹,不管是白云城主府的侍女,还是万梅山庄的侍女都是武功又好,气质好相貌好的,让人羡慕。   仰起头素手摸了摸光秃秃的梅枝,听起侍女说起梅花盛开香飘雪海时的美景,明月叹了一声,“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任谁见了都恨不得温柔抚去那蹙起的秀眉。   “日后定是有机会的。”   侍女本想这样安慰道,但见到隐现雪白冷冽的衣角,瞬间脸色一白。“庄主。”   察觉到侍女们都跪了下来行礼,明月一愣,缓缓转过头来,望见来人,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又一次如此近距离清楚看见她的容貌。   能引起那个人注意的美人,自然不会是寻常的美人。   西门吹雪不奇怪侍女们都围到她身边。她就这么简单地站在那里,也能轻易成为中心,吸引所有的目光。   连本是素雅的天青色,穿在她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流露一种灼目的光彩。单是那双绝美清亮的眼眸里明明没有任何诱惑,却无端地有种想沦陷的感觉。   乌黑的散发落了一片细白浅粉的花瓣,西门吹雪微微一怔,惊讶于这个时节,居然还有梅花花瓣。   心头也有着一丝微妙的感叹。   明月连眨也未眨也自带温柔多情的眼眸,此时又流露出一丝无辜的神色来,凝视着西门吹雪,“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对着这样一位连言语也无法形容其美丽的姑娘,   哪怕是西门吹雪心里有气,也生不起气来,反倒内心宁静了许多。   何况这气也不该是她一位懵懂无知又无辜的单纯姑娘该受的,本就因为玉罗刹的事儿心生气短的西门吹雪,对明月也无意多了一些宽容。   他淡淡道,“无事。”   西门吹雪望向了跪着的侍女们,明月不知情也就罢了,没有提醒还玩忽其职。事实上,本该各司其职的山庄侍女见了明月,也早就不知今夕何夕,哪里还想得起这事来。   “你们先下去吧。”   听到这一句话,侍女们都松了口气,知道庄主不会过重的责罚她们,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梅林。   明月望着侍女们离开后,微微侧了侧头,看起来西门吹雪有话对她说。   西门吹雪很快便开口,而且神情郑重认真,“我已经给白云城去了信,应该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来接你了。”   叶孤城在中原何处他并不知,但信送到了白云城,想必很快叶孤城就会知道。   明月凝视了西门吹雪片刻,然后微笑道,“多谢……庄主了。”   有一瞬间西门吹雪也微微失神了,他肃声道,一如以往的冰冷语气,“不用谢,你先在万梅山庄安心住下。”   这还是明月第一次称呼西门吹雪,想了想侍女所说的以及他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不近人情,觉得这个称呼最合适。   不过考虑到西门吹雪被狠狠坑了一把,还能如此好脾气地尽快帮忙送她回去。   明月也不得不赞叹剑神的人品,以及胸襟,不愧是最后成为人生赢家的剑神。   人品好的西门吹雪却的确认真考虑过这件事的,   之前的孙秀青是病患,不必拘于小节,而明月被掳来,那人又是存了那样腌臜的心思,无论从哪一条来说,西门吹雪都不会将人留在庄内。万梅山庄山下的小镇,再安排人照顾本是个合适的选择。   但在再见了明月一面后,   任是西门吹雪,也不敢随便将人放在外面的。 第73章   在没有收到叶孤城的信(或者说西门吹雪没有找到那个人试剑=算账)之前, 明月就这么暂时住在了万梅山庄,甚至待遇颇好。   哪怕突然被迫换了地图, 明月也很淡定, 只要不死就够了。   落在别人眼里,则成了——明月姑娘真是个温柔的人, 还又不愿给人添麻烦。   听说明月姑娘是从南海白云城来的, 离塞北这里可是有数千里之遥,本就被美色所诱惑的山庄侍女们对明月更生怜惜。   也就更加努力和声细语, 温柔体贴地帮助明月姑娘,减轻可能因为来到陌生地方所生出的恐惧不安感。   身为万梅山庄的侍女, 可以很骄傲地说一句, 她们山庄虽然在塞北, 但论富贵繁华,绝不在江南有名的花家之下。   这个时节,哪怕梅花未开, 也不见半点荒凉,甚至美如仙境。   她们庄主的衣裳也永远是最好, 轻而柔软的雪白,时刻保持着纤尘不染等等。   明月:“……”其实她对西门吹雪穿什么衣裳,不是很感兴趣。   明月感觉她似乎是来到了另一个白云城主府, 或者说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主人的独一无二,城主府的人也将叶孤城视为唯一信仰的神,万梅山庄的人对他们家庄主也格外上心, 不容亵渎。   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和庄主/城主有关的。   殊不知,只是对她才会如此,光是看着这样的人,连心都恨不得全掏了出来,哪还有什么隐瞒的心思。   微风轻拂,不见花开,   山庄里的空气却充满了花的气息,轻轻淡淡的,芬芳宜人。   就坐在廊下的明月听着几个侍女叽叽喳喳说,旁边还有随手可拿的点心清茶,也就继续淡定地听了。   有故事听总好过无聊好吧,虽然和安利差不了多少,但还是多了些新鲜的江湖事,这些她在白云城很少听过。   比如西门吹雪一年最多只直出四次门,每一次都是为了杀了一个人,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或背信弃义,或无恶不作等等。   又比如前不久被陆小凤邀请出手,牵连甚广的大金鹏王案。   在与西门吹雪一战败落身死的峨嵋掌门独孤一鹤,最后被陆小凤揭破了真相。   “陆小凤?”明月微微挑眉,清亮的眼眸不免染上了一丝好奇的色彩,那不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侍女笑着回道,“对,就是四条眉毛陆小凤,他是我们庄主的朋友,也是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好像凡是和他沾上了的事都是麻烦,复杂也有趣得多。”侍女嗔笑道,虽然那人常惦记着山庄的梅花酒,还说过要烧了山庄的话,但她们都知道,能被庄主承认为朋友的,有多么稀奇难得。   关于惊动江湖的大金鹏王案,万梅山庄的侍女知道的比寻常江湖人士知道得还多些。   当听到西门吹雪说的那番女人不该练剑的言论,明月更惊讶了,薄如蝶翼的眼睫颤动后,一片潋滟的眸子分外得令人目眩神迷,   “你家庄主还说过这样的话啊。”   一不留神说漏了嘴的侍女和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种话是挺容易挑衅人的,还未等她们说些为自家庄主解释的话。   就听明月轻轻叹了一声,她的叹息犹如蝴蝶折翼,花落叶枯,连时间都不禁为之一滞。   她的目光却始终温柔明亮,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虽不会武功,但也知道女子不该练剑这话是不对的。”   明月当然不会赞同这句话,习剑优秀的女子她所见过的不知有多少。   她虽然对慈航静斋的从来不抱有什么好感,但也理所当然地承认,慈航静斋剑术的玄妙精深,不愧为四大奇书之一的剑典,而那样的剑术却只有女子可习得,修习过后可感悟天道,讲究天人合一。   至于为什么明月会知道这么多,她会说是因为邪帝除了对各门各派的心法传承都知之甚详,连魔门之首的阴癸派天魔大法,白道圣地慈航静斋的剑典,也清楚过半吗?   只是她也知道藏拙,否则一旦将别人门内绝学秘法透露出去了一二,不说能不能保护自己,连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从不透露,连鲁妙子,石之轩都不知道,邪帝都告诉了她多少东西。   阴癸派和慈航静斋毕竟不是好惹的存在,别看最有名的是三大宗师,石之轩,宋缺,但那些大宗师更多是占了年纪的便宜,石之轩和宋缺更是不用说的妖孽,虽为祝玉妍,碧秀心,梵清惠也不是简单人物,早已轻易胜过那世上太多人,站在令人仰望的高度了。   这也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了,为何慈航静斋的传人还要代天则主,以那当世最顶尖的武学修为的几人之一,又有那样大的势力,完全可以自己而为。   明月当时就想,大概是一种愚行吧。   明明完全可以做到,却要用其他不必要的手段,走着绕绕弯弯的路子,去费心费力捧别人上位。   那都是上一个世界的事了,明月在大唐时都没有去提醒过,现在更不会多想。   只是听了西门吹雪的那句话,明月还是认真地反驳了一句,“习剑从来只有适不适合,而没有该不该。”   这是向雨田告诉她的,明月记得也挺熟的。   “你说的不错。”   如冰雪般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随身带着乌鞘长剑的白衣人,   被庄主当场抓包的侍女们瞬间安静噤了声。上次只是庄主宽容扣了半个月的工钱,这次肯定会更惨。   也不知道庄主听到了多少她们的话,众侍女内心悲伤,庄主你的脚步声怎么这么轻。   西门吹雪却看着坐在长廊台阶上的明月,身上浅绿的外纱也有些滑落肩头,但没有掉在冰冷的石砖上,而是提前备好的柔软舒适的座毯。   她似乎能轻而易举得让人为她尽心做些什么。   一无所知无辜又无害的样子,却不知随随便便一眼就能勾动人心,女人已经是如此了,更何况是男人。   而这世上不只有好人的。   西门吹雪心中微叹,但很快淡去,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不仅声音如冰雪,眼里也含着终年不化的冰雪,冷淡而平静道,   “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却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明月眨了眨眼,眸子里透着懵懂不解,他重复了一遍,是在坚持他的言论么?   西门吹雪没有过多解释,清冷的目光瞥过内心瑟瑟发抖的一众侍女,人就走了,白衣胜雪,都透着淡淡的寒气,   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众侍女更是心都凉了。   明月对此毫无所觉,甚至在西门吹雪走了后,微微侧着头问了一句,   “你们庄主从来都是这样冷冰冰的么?”   她迟疑了片刻,柔和的眼眸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难道……就从未笑过?”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好像很少?”“我在山庄以来,从未见过。”“庄主大概是不爱笑吧。”   侍女一看到明月的脸,瞬间忘了所有,坦白得简直让人想哭,回忆着关于庄主是否曾经笑过这件事。   对剧情记得不多的,也不知剑神一笑有多么可贵,明月也才会感慨了一声,   “即便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也不笑么?”   侍女们:“……”   很难想象庄主会有喜欢的女子,之前稍稍让她们有点念想的还是那位中毒受伤在山庄养病的孙姑娘,她对庄主可是一片痴情啊,可惜庄主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一声不说就把人给送了回去。   并不知道玉罗刹存在的侍女们也忍不住唏嘘了好久,但孙姑娘的事情也不同明月姑娘提起,以免破坏庄主的形象,但不回答她,又于心难安。   其中有位侍女便斗胆对明月道,“我们庄主修的似乎是无情剑道。”   所以才会这般冷酷无情,不苟言笑。   这一点,不止她们这么认为,几乎是全江湖公认的,只有在那一剑刺出时,西门吹雪才是真正活着的,他爱剑如命,也视杀人为艺术,也正是因此,才会练就举世无双的剑法。   “无情道?”明月微微感叹了一下,语气也有些怅然。   这不免让明月联想到另一个身上,那人修的也是无情道,只是最后超脱于无情,练就了真正的天刀。   “越是无情的人,越容易动情。”明月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经实践出真知的话。   耳力很好且尚未走远的西门吹雪脚步一顿,   ……   西门吹雪所书写的辗转几回的信,也终于到了叶孤城手中。 第74章   事关明月姑娘的消息, 白云城的人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拖延,很快遣信鸽送到了城主手中。   看完信后, 叶孤城心中略微算了算时日, 差不多是明月被掳后大概一天多,西门吹雪就写了这封信告知他, 明月就在万梅山庄。   虽意外明月居然在塞北, 难怪他的人遍寻不至,又不知为何和西门吹雪扯上了关系, 但知道明月安然无恙,叶孤城还是放下心来。   西门吹雪在信中并未详说, 到时再问也不迟。   叶孤城收起信, 就准备启程去接明月, 但属下匆匆而来的禀报打断了他的计划。   南王府那边出了岔子,恐怕要叶孤城去帮忙,虽然有时南王府并不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但日后的事,还要用到南王府。   听说已经知道明月姑娘所在了很是高兴的妙星, 又忍不住道,“那明月姑娘……”   “不过一两日的工夫,不会拖太久。”叶孤城冷静地思考道, 去塞北的路也会经过京城,只不过会在京城停留几天。   妙星看起来比城主还要担心明月的安全,加之上次没有保护好明月的愧疚,于是主动请命道, “城主可以将任务交托给我,妙星一定安全接明月姑娘回来。”   叶孤城顿了顿道,“不,我亲自去接她。”   他似乎也被那句话中包含的复杂情绪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我会再写一封给西门吹雪的信。”   对西门吹雪,叶孤城也同样怀着闻名已久的心情,对方又能立刻告知,足见品性高洁,剑术修为又不在他之下,明月若是在万梅山庄,他也不需担心她的安全。   他的眼瞳里似乎有着其他的深意。   等处理完了中原的事,他就带明月回白云城。   ……   万梅山庄,   经过两次处罚后,山庄的侍女再也没法围在明月身边了。   庄里的主子虽不多,但奴仆们其实也没有清闲到哪里去,以西门吹雪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可以看出万梅山庄不是个养闲人的地方。   明月在听了一肚子的江湖事后,也满意了,也不在乎是热闹还是安静了。   哪怕一个人在梅林漫步,明月也挺开心的。   哦,梅林是西门吹雪常练剑的地方,她后来也知道了,但既然西门吹雪没说过禁止到梅林来的话,连侍女们都未提起过,隐隐感觉到西门吹雪的莫名宽容后,明月也就更不在意了。   山庄最美的地方就是这片梅林,哪怕连朵梅花也没有,景色也是美不胜收,实在不像是在塞北的地方。   再说万梅山庄的梅林这么大,即便西门吹雪整日练剑,也未必能撞到一块去。   总的来说,就是一种天赋异禀般摸到对方的底线的直觉,在合适的范围内尽量使自己过得更舒适,更愉悦。   这种直觉也曾令她在攻略任务里无往不利。   至于这种莫名宽和的容忍,大概是因为叶孤城的面子吧,明月一点也没考虑别的可能,攻略任务?早八百年就忘了。   明月此时蹲在院墙角落处,低头看着咬着草根的一只白兔,目光在腮帮子鼓鼓的兔子身上停留了一两秒,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毛发很柔软,触及温热的感觉。   远远看着,就是一幕再温馨动人不过的画面。   她注视着怀中兔子的荡漾在一泓秋水里的两颗明星,极为引人,抚过白色的绒毛,手臂间挽着的浅白薄粉纱带随风飘动,多了分欲乘风归去的飘逸如仙。   这种美景,似乎时间都在静止。   人虽美如画,然而明月此时的想法却是,【系统你要是也有个身体就好了,像这只兔子一样能跑能跳的。】   想想就很蠢萌。   系统【……】它家宿主总是这么天马行空,时不时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等系统吐槽实话,明月就先摇了摇头,【算了吧,太脆弱了,无论是寿命还是身体。】   即便打消了念头的明月继续爱不释手地对雪白的兔子捏捏尾巴,摸摸毛,好软。   系统再次强调道,【宿主,我是不可能成为一只兔子的。】   【但我可以把它想象成你啊。】明月笑眯眯地道,含笑的眼眸弯成了一捧灿烂的星光。   系统【……】好无聊的宿主,但还是神奇地有了一种微妙的脸红感。   明月抱着兔子从梅林走回了长廊,见到她的侍女,不禁好奇惊讶道,“哪来的一只兔子?”   明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在那里见着的。”她顺手一指发现兔子的地方,侍女走过去,细细看了一圈,“原来是这儿破了个墙洞,回头让人补一下就好。”   被草丛掩埋着还挺不起眼的,难怪让兔子钻了进来。   走回来的侍女瞥了一眼明月怀里的兔子,温柔笑道,“至于这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养的,我去庄外问问。”   要是养的,看明月姑娘这么喜欢就买下来,原本留着月钱打算给心上人打把新剑的侍女,早把在山下小镇万梅药铺的情郎忘在了脑后。   哪怕是为明月姑娘花钱,都那么甜滋滋。   连带着看被明月姑娘所喜欢的兔子都不一样了,侍女热心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喂的。”   人走得太快,明月:“……”还没来得及说,她刚才好像是看这兔子啃草都啃饱了。   而仿佛下一秒打她的脸似的,兔子突然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跑进了梅林中,一会就不见影子了。   明月:【……系统,你能帮我找到那只兔子吗?】   系统:【……】   没试过,兔子能否出现在地图上。   明月还是走进了梅林,寻找那只兔子,明月都庆幸现在不是冬日了,否则白雪皑皑,满地一片,这兔子钻了进来,哪里还看得见。   如今芳草萋萋,也还好找,就是梅林实在太大了,也不知那白兔跑了多远。   低头寻找的明月,忽然听见系统的声音,【宿主,兔子找到了,还有人。】   一抬头,便看见西门吹雪,还有他手中捧着的颇为眼熟的白兔,如果没有这梅林里没有第二只偷跑进来的兔子,那应该就是这只无疑了。   “你在找它?”西门吹雪看着她那连眨也不用眨,便能令周围黯然失色又顿生怜爱的眼眸,几乎没有犹豫道,   明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将白兔递给她,奇怪的是那兔子也乖乖的一动不动,看着比在她怀里的时候还要安分,明月伸出双手,不免露出笑意来,眸光潋滟如水,烂漫又多情,轻轻一笑有种能令百花盛放的魔力。   越靠近,他就越能闻到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梅花香,似有若无的,让西门吹雪想起了先前飘在她发间的花瓣。   而当明月把兔子抱回去后,西门吹雪便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握了握手中的剑柄。   干脆地送了兔子后,他侧过身去,将剑刃收入了剑鞘之中,明月这才注意到,西门吹雪似乎刚才还在练剑。   兔子身上也少了些许绒毛,怕是被剑气不小心刮到的。   这只蠢兔子误入了这里,没因为打扰到西门吹雪练剑而被一剑断了性命,都是幸运的。   西门吹雪开口道,“你养了兔子。”   这话听起来,似乎西门吹雪很清楚她在山庄里的事。   明月没有细想,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眸眨了眨,望向他,“现在还不是我的。”   饶是无情,也分外动人。   哪怕只是一瞬间,那样的凝视也会让人心生幻想,成为她眼中的唯一。   后面侍女过来,西门吹雪竟也没有察觉,还有她同侍女说的话,似乎是要抱着白兔回去喂食了。   明月却未走,忍不住瞧了瞧西门吹雪,那灿然得几乎惊心动魄的容貌,似乎因为他而停了下来。   声音也温柔得不可思议,   “西门庄主。”   明月抬手指向他的左袖间,那白衣上面沾染了些许毫不起眼的白色绒毛。   许是方才无意沾上的。   哪怕西门吹雪的剑法再凌厉,恐怕也控制不了这些绒毛轻飘飘地沾到了身上。   明月本不准备提醒的,不过想到侍女们所说的西门吹雪尤为喜洁的性子,要是回头发现了恐怕会更生气吧。   西门吹雪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淡淡道,“无事。”   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明月心下微安,眸光也尤显得清明透澈,如日光散开明媚而温暖得忍不住拥有。   望着明月抱着兔子离去的身影消失在梅林尽头后,   西门吹雪只来得及缓缓道了一句,“去庄外问问,那兔子可是有人养着的,若是那便买下来。”   侍女:“……”QAQ,她还想自己给明月姑娘买下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应了一声。 第75章   看着雪白的兔子忘我地吃着侍女拿来的新鲜菜叶, 能在剑神的剑下躲过一劫,甚至弄脏了西门吹雪的衣袖也安然无恙。   明月颇为感慨道, 看来我的幸运值还比不过一只兔子啊。   系统:【……】   宿主的幸运值, 大概都点在了脸上吧。   没过多久,明月就得知这兔子正式归她所有了。   “是原来的主人不要它了么?”明月温柔地凝视它, 无意间流露出一种怜爱又动人的神情。   侍女忍住想要捂住被这幕击中得直怦怦跳的心, 温言道,“是啊, 所以明月姑娘要养着吗?”就算部分实情没说,侍女也不在意, 那养兔子的农户本来就是准备养着好看卖给富贵人家的。   然而只有系统能听到明月的真实心声, 这只蠢兔子, 恐怕是太能吃了才被它主人嫌弃吧。   “那就给它取个名字吧。”   明月顿时有了想法,清亮的眼眸里笑意如星光点点散开,“就叫兔子好了。”   系统瞬间回想起了当初, 别的轮回者都给自家系统取了威风凛凛或可萌可美的名字了,就她还一个劲地叫它系统。   心绪复杂的西门吹雪, 也练不下剑了,在梅林中静静站了许久后,便收剑转身回去, 中途却听下人禀报,白云城主的信送来了。   西门吹雪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想起了叶孤城救了明月并倾心于她的谣言。   到底是坦坦荡荡地打开了信。   信中叶孤城言明因有要事暂时无法前来,还请好好照顾他的……未来妻子。   最多不过七日, 他便会来接明月。   白云城主,自然不会是个说谎的人。   ……   管家见着西门吹雪,“是白云城主的信来了么?”   一直挂念着这事的管家,甚至还担心着因为掳人的事引起万梅山庄与白云城的争端。   既然没问题,但为何庄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嗯。”西门吹雪抿紧了唇,眸里的神色比任何时刻都要寒冷,沉声道,“她是叶孤城的未婚妻。”   他的话每一字都落得比以往要重,像是也在提醒自己。   以及带上了浓烈的杀意,准备去练剑,等待着拿那个人一试剑锋。   若是之前,管家可能还会不解,刚刚听说了庄主吩咐买下一只被明月姑娘看上的兔子,庄主可从来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正是猜测到了些许的管家才会如此愁眉苦脸,这是要闹出人命来啊。庄主最恨背信弃义之人,若只是倾心倒也无妨,可偏偏白云城主亲口说了。   教主真是造孽啊,这是要逼庄主弑父的节奏啊。   身在西域魔教内的玉罗刹,连打了几个喷嚏,一准是阿雪想他了。看来有美在侧,阿雪都变得好多了。   自我幻想过后的玉罗刹,笑眯眯地望着地下战战兢兢的人,“怎么,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   杀人这么简单的事,若是学不会,便无需留在这世上了。   ……   却在走到往梅林去的长廊上,听到了灿烂而温柔的笑声,如微醺的春风吹来。   原本一身煞气又冰冷的西门吹雪微微僵住了,不用细听,便知是明月,她的声音无人能模仿。   前方许是明月在与侍女嬉玩,但西门吹雪还做不出刻意绕路避开的事来。   就这样怔在原地,也很难克制住那声音落入耳中。   这已经不符合他以往正常的行为,哪怕再坚定的内心也在这一刻出现了迷茫的裂痕,他并没有愣多久。   因为突然听到少女突然轻轻吃痛的一声,   “庄主。”侍女惊讶于庄主的出现,但没有多想。   “怎么了?”西门吹雪声音冷淡道,目光却已落在了明月被划出了一道血痕的右手手心,细腻柔软的地方正渗出点点血珠来,鲜艳得几乎灼伤了他的眼。   “我们正在给兔子编竹笼,明月姑娘不小心被割伤了手。”侍女眼里透着心疼道,   去买下那兔子的侍女丢三落四忘了也把兔笼也买来,便说可以动手做一个,明月姑娘也兴致勃勃说要学编织竹笼,谁能想到那竹片薄得有些锋利起来。   侍女自责于不该答应让明月姑娘和她们一起弄,已捧着明月的手拿了干净的手帕包住伤口。   其他侍女也忙道,“我去拿些药来。”   明月连忙叫住她们,见她们如此紧张慎重其事的样子,不禁笑道,“待会去上药就好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只是一点小伤,过一会儿血就会止住了。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随我来。”   虽对西门吹雪的医术不甚了解,但既然为一庄之主,应该也弱不到哪去,这点小伤也太过大材小用了吧,明月声音温软而柔弱道,“这就不用劳烦庄主了吧。”   侍女们却纷纷不赞同,“庄主擅长医术,若是庄主能帮明月姑娘处理伤口最好不过了。”   “否则留下疤来就糟了。”   太过热心又带着善意的话,反倒教明月不好拒绝了,只好起身跟着西门吹雪来到山庄的药房。   看到偌大且有着数千种药材的药堂,一眼望去几乎看花了眼,明月更加相信西门吹雪的医术了,谁家中有这样一间药房,医术都不会差到哪去吧。   西门吹雪解开了侍女临时为明月包扎伤口的手帕,点点鲜血染红了原本雪白的手帕,如雪里开出的红梅一般,却又有些触目惊心。   注意西门吹雪看到伤口有一瞬间的停顿,明月不由得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这伤也没有太重吧。   西门吹雪摇摇头,没说话,转身去药柜处取了几份药,明月看了看,大概也能辨识出来,都是处理外伤的药。西门吹雪的动作很好看,明明一个剑客,此时做着医者大夫的事,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又在原有的药瓶中加了些研磨的药粉后,西门吹雪低头耐心认真给她敷上。   明月素白纤柔的指尖微微一颤,西门吹雪抬起眼,淡漠的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疼吗?”   明月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白色的药粉落进伤口处,是真有些疼了。之后的敷药,明月注意到他的动作轻了些,又快了些。   真是个好大夫,明月心里默默想道。   然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却仿佛在不断动摇西门吹雪的定力,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一丝勾人的气息,更平添多了几分旖旎,但看到明月纯净不含一丝杂念的眼眸,   一切似乎都消失了,脑海里仿佛只看到眼前的人。   西门吹雪垂眸,“近日不要沾水。”   明月微微点头,展颜一笑,纵是春光也就此消融在她这盈盈一笑里,“多谢庄主了。”   站在门外的管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之前庄主那样子,管家都要以为庄主要出去杀人了,却听侍女说,明月姑娘的手受了伤,庄主为她处理伤口上药。   即便隔得远,管家也能感觉到庄主身上已没了杀气,尽是平静的气息。   教主恐怕正是早料到了这一切,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举吧。   但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   手上缠着纱布的明月再回来时,见到的就是侍女们已将竹笼编好了,包括给兔子喂食的小竹篮。   “我可真是笨手笨脚啊。”明月无奈自嘲道,露出了连月华也为之黯淡的忧伤。   侍女们连忙安慰道,“明月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我们就好。”   哪怕费再多的工夫,她们也不愿见到明月姑娘露出半点不开心的样子。   明月想的是当初她在别的世界哪怕被刀,都一声不吭,这才两个世界没受过伤,就这样了。还真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越活越过去了。   她也就随口说说,叹了口气,见雪白的兔子往她这里慢吞吞地挪动着,便要伸手去抱那兔子,   却被侍女一把抱起避开,侍女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紧张得却不是兔子,而是人,“明月姑娘手伤了,要是抱兔子没个轻重,伤口加重了怎么办?”   明月:“……”   其实也就一点小伤,包扎又这么严实,哪里会有影响。   其他侍女却也齐齐赞同,争着抢走了照顾兔子的喂养顺毛等等,之后有关要动手的事,都拦着代劳。   好在明月坚持下,没有太过近身,   她本来就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尤其是在拥有了这样一张惹人犯罪的脸后。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化,但是过了好几天,明月才有所察觉。   似乎很久没见到西门吹雪了。   之前虽接触甚少,但身在庄内,每日一两面总会见到,现在却成了根本见不到人,实在有些奇怪。若再久上一段时日,明月怕是要把这人都忘了。   不过每日换的新药却都按时送来了。   西门吹雪的确是在对明月避而不见,这一点,山庄的管家看得最清楚。虽说是自家的山庄,但庄主若是想躲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不过反衬得明月姑娘像是山庄的主人了。   明明只要庄主一句话,也可以远着明月姑娘,而不至于这般桎梏了自己。   他绝想不到从来心中只有剑的庄主会有这一日,真的动了情。 第76章   管家看在眼里, 也为庄主心急。只知道庄主身上的寒意一日胜过一日,哪怕不练剑, 整个人也看上去比以往孤寂冰冷许多。   而另一边侍女为明月解开缠着的纱布, 见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看上去比明月自己还有欢喜得多。   “明月姑娘的伤终于好了。”   明月笑笑不语, 本就是小伤, 万梅山庄的药又是难得金贵的药,自然好得快。   望着柔腻细白好似没有受过伤的手, 明月陷入了沉思中。   因为系统告诉她,【离能量恢复还有七天十三个小时零五秒。】   管家在门口迟疑了一瞬, 还是敲了敲门, 恭谨道, “庄主,白云城主到了。”   与信上说的丝毫不差,不曾迟了一日。   无论是作为万梅山庄主人身份的待客之道, 还是对一个顶尖剑术高手的尊重,他都理应去见一见, 西门吹雪垂下眼眸,淡淡想道。   “西门吹雪。”   “叶孤城。”   他们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西门吹雪, 同样不会有第二个叶孤城。   因为除了对方,不会再有人能激起这样凛冽的剑意。他们就那么站住,盯着对方一动不动,仿佛下一刻就会一试对方的剑锋。   管家有些忧心忡忡, 见过白云城主后,他也无法预料谁的剑术更高一些,这一点连教主也知道,所以多年来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让二人相见,毕竟在庄主的剑术未真正大成之前,实在不是件好事。   没想到今日,因为明月姑娘反倒让这两位绝世的剑客碰在了一起。   教主又可料到这种结果。   轻微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原本眼里只有对方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却在明月一进来后,两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她。   明月:“……”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发生了什么事吗?   日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明珠生晕一般,光彩夺目。   西门吹雪很快别开了眼,叶孤城的目光则是紧紧凝视着明月,似乎可以看出她是否瘦了,塞北的天气会不会让她难以适应。   在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叶孤城才放下心来。   明月今日穿的是一件玫瑰金丝绣花长裙,比起在白云城时的素淡雅致,清新可人,反倒更加明艳灼灼,叫人挪不开眼。   很好看,也配得上她,叶孤城在心中道。   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万梅山庄的确过得很好,叶孤城心中对西门吹雪多了几分感激,他十分庆幸明月安然无恙,没有丝毫的损伤。   即便如此,叶孤城还是问了一句,“你可还好?”   “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明月眸光澄澈一片,却莫名动人的眼神望着他,微微歪了头,“你是来接我的。”   “嗯。”叶孤城点了点头,“来晚了,对不起。”   管家感觉到庄主身上更冷了,不过就他而言,也是惊讶的,白云城主看上去那样孤傲的一个人,竟也会对一个女子低头,说出道歉的话。   想来也是爱极了,才会这样。   明月却仿佛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不怪你。”   抿出了一弯浅浅却灿烂得让人甜蜜到了心底的笑容来,足以摄走人的七魂六魄。   关于明月为何被掳,又出现在万梅山庄的事,西门吹雪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隐去了玉罗刹的事,只说了他所知道的。   叶孤城也没有怀疑,在见过西门吹雪后,他足以相信,对待剑道至诚的人,都有彼此的骄傲,西门吹雪不会说谎,掳走明月的人也不是他。   他只是将此事记在了心底,那人有第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不得不防。   叶孤城郑重道,“若是西门庄主还知道些什么,还请告诉我一声。”   西门吹雪:“……我会的。”而且他会先动手的。   叶孤城也不准备在万梅山庄逗留太久,明月说要去与万梅山庄的人告别。   “可要我让人去帮你收拾。”   “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很快就好了。”   明月说的实情,她来万梅山庄时本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无论是发髻上的珠钗流苏,还是穿的衣裳,平日的吃用,都是万梅山庄的。   侍女们听说明月姑娘要走,一脸的舍不得,原本像极了庄主一个个的冷若冰霜,现如今恨不得要抹泪了。   直到管家怕她们失礼打扰了客人,让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真是越来越闲了。   明月也舒了一口气,见管家笑呵呵道,“明月姑娘有什么喜欢,只管带走。”   他没提起这是庄主说的话,庄主也不希望明月姑娘知道。   其实她最想带走的是那片梅林,花未开就这么好看了,等到花开时肯定更好看,当初她怎么就没想着在明月阁后面建座花林呢。   哦,对了,那后面是江河。   明月温柔和善一笑,“明月谢过管家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管家连忙摆手,谁见了明月,不想对她好呢,想起庄主来又是愁上心头,却又生不出半点责怪明月的想法,若不是因为教主的横插一杠子,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本该不受任何伤害的,过的好好的。   他也不敢留下来,怕再多留一刻,他这老头子的心都要更软了。   明月想起了那只被她养了好几天的兔子,去竹笼那看了看,没在里头,大概是又跑到梅林去了。这只兔子虽然贪吃,但也挑食的很,最喜欢梅林那里长的草。   寻找的次数多了之后,明月不一会儿就找到日常在啃草的白兔。   而在看到西门吹雪的身影,明月一点也不意外,大概也是次数多了吧。   西门吹雪却感到微微一窒,多少人听过白云城主,天外飞仙的名声,这本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但却毫无可能。   非但叶孤城无意多留,他也失却了与叶孤城比剑的心思,无他,因为此刻他已不敢保证自己能全力以赴面对叶孤城这个对手,甚至连看向叶孤城的目光也带上别的情绪。   西门吹雪没有在大堂继续待下去,而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梅林。但当想避开一个人时,却往往总是能见到她。   除了刚进大堂时,看了她一眼之外,目光就再也未停留在她身上过,就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明月也有些奇怪,忍不住瞥向他,“西门庄主讨厌我么?”   西门吹雪顿了顿,“不是。”   “那为什么连看我一眼也不看?”拥有着无与伦比美丽的少女,直直地凝望着他。   西门吹雪身子一僵,忽然说不出话来。   却听明月扑哧一笑,如坠入春日湖泊中的点点碎光,“是我开玩笑的,这些时日多谢庄主的收留了。”   明月没说的,是她在万梅山庄的确浪了些,许是对玉罗刹无缘无故地就将她绑来心中有些闷气,以致于没了些顾忌,想来怕是给西门吹雪添了些麻烦。   不过明月心中有愧,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真要她做些什么,她能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相比起一句话的事,说起来多简单啊。   西门吹雪看向她,心中却微叹了口气,想要不看她,很难,而看着她,也是比练剑还要艰难的事。   “你要带它走。”   明月意外地摇了摇头,“不了。”   她又是浅浅一笑,“它喜食梅林的嫩草,带它走,怕是养不好了。”   系统冒声道,【我以为你要带它走呢】   【不,我有系统你就已经够了】明月意外地认真道,   至于真正的缘由,当然是她自己还没着没落,等到系统能量恢复后,说不定她以后也是四处漂泊呢,还要养兔子,还不如让它在万梅山庄好吃好喝地待着呢。   明月低头摸了摸白兔,“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   西门吹雪神情也微微柔和了,刚想说什么,却察觉到了叶孤城的气息,“……”   武学之人本就对气息感应灵敏些,不多时叶孤城就看到了梅林中的明月,还有西门吹雪。   他的目光微微一滞,   明月丝毫不觉得什么,以为是她花的时间太长了,叶孤城才会找来,抱着兔子走了过去,“你等久了吧。”   叶孤城望着她,轻声道,“没有。”   明月手捧着兔子给叶孤城看,带了些明媚地笑意,“我在万梅山庄这几日养的兔子。”   比起初见时,兔子连毛发也纯润了许多,养得着实不错,虽然明月也知道,这多是那些侍女的功劳,她压根都没做什么。但不妨碍她炫耀一下。   叶孤城看着神采飞扬,眸若星光的明月,原本起伏不定的心也平静了下来,竟露出了一丝极难得的笑。 第77章   玉罗刹好不容易地处理完了教内事务, 顺带收拾了一帮蠢货,闲下心来就惦念起了儿子, 还有那个叫明月的小姑娘。   到了却发现人已经不在山庄了, 刚想找管家一问,   一道寒冽的剑气袭来。   玉罗刹轻松躲了过去, 未被伤及分毫, 甚至还有心情和儿子调笑。   “阿雪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啊。”玉罗刹没说的是,有明月那样的美人在身边, 居然还有心思练剑。   在儿子面前,又没有外人, 玉罗刹还是撤去了那道如同鬼魅遮去全身的迷雾。   这也让西门吹雪清楚地看见了他嘴角的笑意, 西门吹雪眉宇间更冷了, 整个人就像剑一般,弥漫着肃杀的气势,冷冷道。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发现教主出现的管家, 早早就自觉避去了,甚至驱散了附近的仆从。至于庄主早已熏香沐浴, 斋戒了三天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教主了。   这可不是他能插手的,就让这对父子俩自己解决吧。   “阿雪。”玉罗刹哀怨道, 却丝毫没能使西门吹雪的剑锋慢上半步。   最后以这处山庄院子被拆了一遍,玉罗刹的半只袖子被割破终止。   “阿雪,你打不过我的。”玉罗刹无奈道,他向来不喜欢无意义的事, 哪怕做这事的人是他的儿子。   西门吹雪神色冷漠,没有一丝变化,甚至拿着随身带的手巾擦拭长剑,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玉罗刹不知该赞叹儿子的心境,还是悲伤于儿子对他的嫌弃,“你还没说,那个叫明月的小姑娘去哪了呢?”   西门吹雪冷冷道,“她随叶孤城走了。”   “叶孤城?是你通知他来的。”玉罗刹瞬间想到了解释的原因。   西门吹雪紧紧盯着玉罗刹,“当然,她是白云城主的未婚妻,除了叶孤城,她还要跟谁走,还有,你做的太过分了。”   “未婚妻?”玉罗刹微一挑眉,这点他倒没听说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   玉罗刹凤眸间流露着肆意妄为的神采,“只要喜欢,管她是谁的未婚妻,或是夫人,抢来就是了。”   他最不喜欢得就是阿雪练剑都快修成圣人了,不与浊世同流合污是好,但古板冷冰冰的,让他这做父亲的都觉得无趣了。   西门吹雪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有着腌臜的心思。”   玉罗刹也不生气,反倒笑着看他道,“阿雪你就真的没有么?”   他幽幽笑道,“那可真是个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的美人啊,这世上怎会有人能拒绝得了她。”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他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这同样也是他的弱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蒙骗自己内心的心意。   玉罗刹还是得到了勉强令他满意的结果,虽然人被阿雪给弄没了。   西门吹雪到底没有做出断绝父子关系的事,只是冷冷的警告道,“不可再动她。”   “好吧。”玉罗刹不会怀疑若是他不答应,阿雪会誓死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决心,以让他无心再去接触那个叫明月的小姑娘。   有时候西门吹雪的坚持也忍不住让玉罗刹怀疑,他难道真是石头做的。   西门吹雪虽然没有禁止玉罗刹进入万梅山庄,但抱着剑的他,眼里的冷意已经很明显地表露出他不愿留客的意思。   玉罗刹:“……”   ……   “他走了?”西门吹雪冷冷道,   “是的。”管家恭敬回道,看着庄主冷漠不愿多说的神情,还是咽下了玉罗刹临走时说的话,容易气着庄主。   西门吹雪阖上眼,剑也被他放在身下椅脚边,管家见状,悄然退出房门,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他与玉罗刹的差距委实大了许多,即便如此,西门吹雪也是全力以赴,方才那一战,消耗了他不少精力,直到此时,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疲惫感席卷全身。   再厉害的剑客,也有休息的一刻。   “阿雪你就真的没有么?”   “你难道就没有对她动过心?”仿佛有着魔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似有若无的,而眼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   “庄主。”明月对他浅笑,灿若晨星,艳若朝霞。   “你怎么会在这里?”西门吹雪没有察觉到他此时声音有些暗哑,   暖日拂风中,明月微微歪着头,星眼流波,含着倾倒众生的风情,西门吹雪皱起了眉,冷冷的语气中似是有些恼怒。   “你喝了酒。”   她此时的眸光像极了琥珀色的美酒,呈现出梦幻迷人的色彩,朝他伸出手,似是要抚上他苍白冰冷的脸,西门吹雪握住了她的手腕,“请自重。”   触及腕间皓如白雪的肌肤,感觉跟发烫了似的,他抿紧了唇,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挺能听见,   明月似是戏谑地笑着他的不解风情。   西门吹雪眉头紧皱,想要叫人端来解酒的药,但刚一要开口说话,柔软的唇已覆了上来。   ……   ‘阿欠——’明月打了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身旁的妙星担忧问道,“姑娘可是昨晚着凉了?”   “没有啊。”明月不解道,虽是在马车里,但宽敞舒适又温暖如春的,哪里会着凉。   大概是有人想她了吧。   比起玉罗刹将她从湖州掳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一天一夜的功夫,回程的路上显然要慢上不少。   【距离恢复能量倒计时:三天零七个小时十二分钟】   西门吹雪从梦中醒来,已经日落西山,下人知道庄主在休息,不敢打扰。他沉默了许久,便叫了水沐浴。   他现在才知道,那梅花香味,并非是明月身上有的,而是他心中想象的,   那一梦,也是他所生的心魔。   等到陆小凤日常每隔两三个月来打扰西门吹雪,以及他家的酒时,得知的却是管家和善的一句,“我家庄主心不定,近日闭门不见客。”   此时最郁闷的人是宫九才对,好不容易查到了明月所在之处,居然是万梅山庄,但却晚了一步,得知她已经被叶孤城接走了。   他还没打算和叶孤城为敌,想起还是没能看到那帷帽下的脸,宫九不禁有些失落。   连日常地让身边养的金丝雀沙曼,帮他施虐一番都没了兴致。   沙曼:“……”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对九公子又不是真心实意的,做起这样的事来难免觉得恶心。   ……   【距离恢复能量倒计时:两天零五个小时三十四分钟】   【距离恢复能量倒计时:十九个小时五十七分钟】   【距离恢复能量倒计时:六分钟】   ……   【能量恢复,请宿主正式启动系统】   “三月之期已到,我也该离去了。”   明月声音柔婉动人,她眼里的笑意,说的话,却无时不在显露她是个无情无心之人。   美人如刀,伤起人来也格外重些。   叶孤城发觉她已与之前有了变化,似乎不再受拘束,也不再需要他,再看她时,仿佛隔了一层看不透的水月镜花,令人沉溺又始终触碰不到。   她星眸含笑,“明月谢过城主收留三月之恩,救命之情,日后也定当报答。”   叶孤城沉默了许久,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多问别的,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这嫣然一笑,仿佛将这世间的光彩都摄了去。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不愿令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好。”   明月没想到,叶孤城在说了‘好’之后,还能说那么多话。   “我不能在中原久待,必须回白云城。”他似乎在解释,缓声说着,仿佛这不过是一场简单又短暂的离别。   明月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地聆听他说的话,仿佛柔情脉脉地凝望,但只有真正了解明月的人,才会知道这是天生的温柔多情,烂漫多人,绝不会只对一人。   “妙星武功很好,也会照顾人……你不愿,那便罢了。”   直把这些话当作告别时嘱托的明月,在离开时发觉其他有些怪异得几乎哀怨的目光,好像她成了负心人,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明月:【难不成叶孤城喜欢我?】   【……大概是吧。】系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穿越这个世界以来,心思就没放在攻略上的明月,自然也没多大招惹了别人的负罪感。   还是大唐的人主动些,甚至恨不得将人拐到床上去,就像石之轩,虽然那次也是她半推半就的。也不怪明月这么想,在大唐时期她就没少受到身边人的熏陶和影响。   而她身边,多的是三观不正的圣门邪道中人,尤其是早期的向雨田,会让一手养大的少女因为感情债这事愧疚难已,压根不可能是事。 第78章   这场大雨来得太急, 天色又暗,暴风骤雨之下多了些惊心动魄之感, 而一家荒村小店里, 运气好避过了这场风雨又坐在里头的人们,悠哉悠哉地看着躲进来身上狼狈的人。   有人谈论着夏日的雨水总是多些, 也有人谈论着江湖上的事。   “听说白云城主回飞仙岛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白云城主本就甚少涉足中原。”   “可惜我等却无缘见白云城主一面啊。”   像剑仙叶孤城这样的人离他们终究太遥远,总是想要听一些更新鲜的消息。   而江湖上消息灵不灵通, 有时得看在黄金白银的份上。   坐在最里面穿着件灰不溜丢的粗布衣裳瘦瘦的中年男人吐出一句话,“十两银子一个消息。”   有人啐了一声, “真贵。”   “传说中无所不知的大智大通也不过是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   “可你找不到大智大通, 只能见着我。”瘦弱的男人坐地起价来一点也不手软,   别人也只敢嘴上说说,别看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手上功夫却不差, 在江湖上也小有名声。   这时门忽然又被推开了,也是一个淋雨的人, 但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为她是个美人,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人。   她还摘下了那顶湿漉漉的帷帽,解开了湿了大半的斗篷, 除了发丝还滴着雨露之外,她里面穿着的是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身上又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了。   她就那样随意地将斗篷和帷帽放在了临近的一张空桌子上, 但小店里的人忍不住生出一丝不甘和愤怒,那样宛如天仙的少女,她的斗篷即便被雨水泥泞弄脏,那也本该由秀美出尘的侍女捧着。   而不是现在被随意地放在一家荒村小店里,甚至没有被认真打扫干净的粗木桌子上。   但是没有人敢说话,因为他们连呼吸都屏住了,纵使内心激荡,却好似呼吸重了一点,都是对这份上天恩赐的美丽,一种亵渎,更何况是稍微地动一动。   明月无视了所有的目光,对她而言,这些人都对她造不成威胁,自顾自地取出一条手帕,将被雨水打湿的秀发擦干。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她也知道,不可能再像在白云城或是万梅山庄那样过得舒适。   毕竟她在这世界毫无根基。   等她做完这些,才抬眼望下周围,她注意到一个人,是那个瘦瘦的中年男人。   “你刚才是说一条消息五十两银子。”   他们不敢对这蓝衣姑娘有任何冒犯的恶意,但对于瘦弱男人,却无法不嫉妒,但瘦弱男人无暇顾及他们,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凝聚了一生的精力去看她,哪怕下一刻瞎了也无妨。   “不,你不用任何银子。”   明月取出一枚十两的银锭,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但他却看也不看,   只有眼前的蓝衣少女才是无价之宝。   明月也不管他是否收下,轻轻缓缓道,“我想知道,这天下间暗器做的最好的人是谁。”   “当然是朱停。”瘦弱的男人为自己能回答出她的问题而感到惊喜,也不去想她问的不过是简单至极的问题,恐怕只有初入江湖的人才不知道。   但明月,的确是初入江湖。   这个世界的江湖。   半刻钟后,明月在小店堂里生了堆火,烘干斗篷还有她的帷帽,   原来店里的人包括那个回答明月问题的瘦弱男人都昏睡了过去,不过是明月动用了一点精神力好避去麻烦。   这是她离开叶孤城的第三天,还记得叶孤城说着和她告别的话,却还在她身后放了暗卫,有些因为她的容貌而引来的麻烦,没等她出手就被叶孤城的暗卫给解决了。   虽然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明月还是用精神力弄昏了那些人,留了张字条让叶孤城不必担心,她亦有自保之力。   之后叶孤城的人总算没有再出现,虽然不排除明月踪迹太过飘忽难寻的原因。   暴雨骤停了,屋檐处还滴着雨,天却快放晴了。   明月重新系上斗篷,却没有继续戴帷帽,她之前戴只是为了挡雨,现在无雨,也就不用挡了。   系统声音响起,【宿主,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找朱停。】   明月的唇角微微扬了些,这令她更为灿然,日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蒙了一层轻纱,更多了不食烟火的气息。   【不过,找他之前似乎应该先找陆小凤。】   她问的人并非无所不知,至少不知道朱停身在何处,但却给了她一条线索,天下人都知道,朱停的好朋友是陆小凤。   当荒村小店里的人悠悠醒来时,想起之前所见,仿佛是一场梦。   那样梦幻般的美人本不该是这世间存在的,又是这荒郊野外的小店,让人忍不住想到山精鬼魅天仙上去。   可就是这样的精魅,却足以使任何人失魂落魄。   如果那是梦,那一定是最美好终生难忘的梦境。   忽然有人惊声道,“银子。”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瘦弱男人面前桌上的一枚银锭上,眼中尽是熊熊的渴望。   那瘦弱男人已经先一步将银锭收入怀中,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如燕般窜出了小店。   ……   万梅山庄,   那一剑凌厉得近乎无情,   无情的人,也是无情的剑,也是这最后一剑斩去心中的魔。   西门吹雪在树下静静地站着,或许他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甚至有心思去看那慢吞吞地咬着梅树边上嫩草的白兔。   很轻易地就能想到明月,   但他现在已可以正视自己的心,用一种很平静的心情去想明月,甚至去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想起她说的话。   西门吹雪曾认真地反驳过她,用他的话。   剑是凶器,只会伤人的凶器,明月太美丽,也太脆弱了,就像白兔。   她是那样的柔弱美丽,又脆弱,也不知道这江湖的冷血无情,杀人的残酷可怕。   西门吹雪在夺取别人性命的时候,从来不是兴奋,他只是平静地面对着这份残酷可怕,并且深深地寂寞,寂寞和无情才铸就了他现在的剑法。   而他感到更平静甚至是理智的是,叶孤城的剑能保护她,不被江湖的寂寞无情,还是残酷可怕所伤害。   “庄主,”管家出声道,   “何事。”西门吹雪静静地擦拭着他的剑,   管家道,“码头的人传信回来了,白云城主已经离开中原了。”   西门吹雪轻轻嗯了一声,他有此举不过是为防某人背弃诺言,或有别的心思,等回到了叶孤城自家的地盘,便是他,想做什么也非轻易之事。   管家迟疑了一下,西门吹雪抬眸,面色沉稳,“可还有其他事。”   管家还是说了出来,“好像明月姑娘没有随叶城主回白云城。”   ……   江湖上突然多了个绝色美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她的来历。   甚至有人怀疑那是山间的妖精鬼魅,   因为她美貌的威力,胜过了任何话本里的妖精鬼魅,见过她的人都对她难以忘怀,失魂落魄,甚至白白丢了性命。   陆小凤也听说了这件事,甚至和他的好朋友花满楼说起,“美人是个麻烦,美色更容易成了祸害。”   听说已经死了三个人,也难怪有人将那美人当成了妖魅。陆小凤忍不住联想到了上官飞燕,她就利用美色害了不少人,这其中险些就有他的好友,这实在不是件令他多愉快的事。   花满楼却温声道,“一个女人长得太美,那本不该是她的过错。”   没有人可以评判一个人长得美还是丑,也不应以这样无理的借口去苛待要求对方。   “你说的不错。”陆小凤举起茶杯,朝花满楼一敬。   百花楼里有花有茶,但就是没有酒。   陆小凤道,“有人来了。”   他听到了外面向着百花楼走来的轻微脚步声,踩在这条街巷的青石砖路上。   花满楼温和含笑,他笑容的温暖,总能让人轻易忘掉他看不见这个事实,“百花楼对任何人都是开放着的,无论什么样的人到我这里来,我都同样欢迎。”   陆小凤的耳动了动,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兴趣,“脚步声很轻,像是个女人,我猜是个漂亮的女人。”   “小心点,她可能并不好说话。”花满楼是个如玉君子,但也并非开不了玩笑。   不管有没有武功,女人都能轻易折腾得了陆小凤。   “请问,陆小凤在这里么?”   声音犹如花满楼种在窗台上的白茶花一样清雅又柔软,花满楼忽然觉得听到她的声音也是人生一件快乐的事,不亚于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的美妙,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青色的油纸伞面微抬,露出伞下白衣姑娘倾国又倾城的容貌来,   陆小凤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花满楼说错了,这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她的错误,就是过分的美丽。   第二个念头、不,不会再有了,陆小凤扭头跳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街头。   他做的太过让人猝不及防,不知头脑,连花满楼也忍不住开口道,“他怎么走了。”   明月迟疑了一下,收起油纸伞,“大概是我长得太好看了吧。” 第79章   听到这样的话, 花满楼愣了愣,却听她笑了, “我说笑的。”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笑得如此动人, 也让人难忘,他想哪怕只有一次, 他也能深刻地记住。而花满楼能感觉到, 她说的不是假话,拥有这样动人声音的姑娘, 不会有人怀疑她不够美。   但陆小凤却在见了她一眼后,视若猛虎地跑了。   即便身为陆小凤, 花满楼也忍不住心生愧疚, 他既好奇陆小凤为何会跑, 又希望能让这位声音尤为动人的姑娘不会感到难堪。   于是他问道,“姑娘可曾见过陆小凤?”   许是以前有别的缘由,才会导致陆小凤的逃跑, 以致他才会做出那样失态的举动,过去找上门的麻烦不少, 但陆小凤以前可从未有过连事都没听过就跑了的经历。   明月凝视着他,清亮温柔的眼眸里带了几分好奇,声音轻轻缓缓道, “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他应该也从未见过我。”   她在这个世界才待了三个月,只见过白云城和万梅山庄的人,陆小凤更不可能会见过她。   能感觉那道凝望过来的视线, 花满楼忽然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好在那目光很快消失了,花满楼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沉稳心态,真心实意地为对方考虑道,“姑娘找陆小凤可是有要紧的事?”   明月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楼里开得极盛的百花,“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这等他也好。”   对于此时的她而言,找陆小凤的事还没有这几盆花吸引她来得大呢。   何况的确是件小事,行走江湖总是有很多危险,她不能每次都用精神力,用多了只怕真被人当成了妖怪。   好在当年在大唐的时候,鲁妙子给她做过许多防身的暗器,那些图纸也被系统复制了下来。而她要做的就是,找一个能将这些东西做出来的人。   要找自然是找最好的,她问过几个人,他们的回答都一样,天下第一巧手朱停。   但手艺好的人似乎总是有些怪癖,比如朱停,他不做过任何生意,也不开店。很难找到他的人,除了陆小凤。陆小凤却又是四海为家的浪子,没个定处,好不容易知道陆小凤在他的另一个好友花满楼这里。   结果陆小凤一见她就跑了,那她就留在百花楼好了,听万梅山庄的侍女说,陆小凤很看重朋友,迟早会回来的。   明月露出了比百花盛放还要美的笑容,“你的花养得真好。”她由衷地称赞道。   鲜花满楼,而且每一朵花都仿佛有了生命般,格外的灿烂美好,“住在这里,肯定幸福极了。”   花满楼那双无光的眼眸仿佛也亮了,笑容柔和,“多谢你的夸赞。”   他是一个无比热爱鲜花的人,一手精心养育的花得到了别人的夸赞胜过了太多。   花满楼忽然心中一动,“姑娘笑起一定很好看。”   他报以微笑道,“可惜我看不见。”   如果他不说出来,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早已看不见光明的人,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完美又温和的人,却有着难以抹去的缺憾。花满楼说出来,绝不会是为了博得同情,对于人生充满感激的人,是不需要同情这种东西的。他只是怕有举措失当可能令她产生误会,冒犯了她。   很难想象,不过第一次见面,相处时间这样短,他已忍不住想了这么多。   明月看向他,目光单纯又澄澈,“没关系,有时我也不不大愿意让别人看见我。”   花满楼又是一愣,他有些难以理解明月的话,但他却又是个极为体贴的人,也不多问,只微笑道,“说了这么久,还未招待姑娘,花满楼失礼了。”   “姑娘若要等陆小凤,不妨先坐下来等。”   “好。”明月浅浅笑了笑,将油纸伞放在门边,朝花满楼抬手示意的茶桌走去。   但当她一走动时,花满楼就察觉到了一股香味,既不是脂粉气,也不是花香,不是他曾闻过有记忆的这世间有的任何一味道,却仿佛能勾起令人遐思无限的梦幻之境。   也许是因为双眼全盲,花满楼其他感官都比常人灵敏了数倍,能听见空气中衣衫划过的轻微声音,也能闻到极淡极浅的味道,而对一般人已经是极为诱人的香味,对他的影响的程度也更大了些。   他方才还以为是他的错觉,原来是这位姑娘身上的味道。   温柔又动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是明月在说话,“你怎么了?”   “没什么。”原来他已怔住了许久,花满楼有些惭愧,他总不好说,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才失神得怔住了,这实在有违君子之礼,冒犯了一位温柔的好姑娘。   好在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花满楼重新泡了壶茶,为明月倒了一杯,他似乎短短时间内对明月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有了稍微的抵抗力,他微笑道,“还未问姑娘姓名?”   明月对他的印象很好,也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姓向,我叫向明月。”   “很好听的名字,向姑娘。”花满楼含笑道。   这回是明月怔住了,察觉到她的沉默,花满楼问道,“怎么了?”   明月摇了摇头,露出一弯比月华还要清丽动人的笑容,“没事,我喜欢别人称我向姑娘。”   花满楼虽不明白她的情绪变化是为了什么,但感觉到她的愉悦,他也忍不住同样愉悦起来,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明月是个温柔又可爱的姑娘,谁都会喜欢她的。   他又不禁想,陆小凤会不会后悔,错过了见到这样可爱又温柔的姑娘。   花满楼绝想不到陆小凤此时在哪里,他就在一家离百花楼不远甚至用轻功半刻钟就能到的地方,——一家还算不错的妓院。   无论是陆小凤身上的那件大红斗篷,还是那辨识度极高的四条眉毛,让妓院里不少江湖人都认出了他。   谁都知道,陆小凤爱喝酒,又爱看美人的浪子。   但他今日却又有些不大像陆小凤这个人,因为整个妓/院里最漂亮的姑娘就坐在他身边,可他却并不看她,一动不动,连酒也不喝。   不沾酒,又不与漂亮女人调笑的陆小凤还是陆小凤么。   妓院里的其他客人都怀疑他不是陆小凤,也不敢上来与他打招呼或是玩两把。但妓院的老鸨却是认识陆小凤的,但凡是这样的地方,陆小凤只要来过一次,老板就会记住他,陆小凤不仅会交朋友,而且能和任何人打交道处得轻松愉快。   老鸨扭着半老徐娘的腰肢款款走了过来,抹着脂粉的脸笑道,“第一次见陆大侠来花楼连看也不看我们这的姑娘的,这是要浪子回头了不成?”   她在意可不仅是陆小凤的名声,更重要是他肯在妓院花钱。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老鸨撇了撇嘴,“难不成是嫌弃我这的姑娘不够好看,不是我自夸,柳娘虽比不上京城第一花魁欧阳晴,但也是有容有貌的。”   “不是。”陆小凤笑了,因为他知道,哪怕是欧阳晴也一样。   在见过那样无与伦比的美丽之后,再想要对别人动心,实在太难了,也实在无暇欣赏别的美色,   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这是极幸运又不幸的。   哪怕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但陆小凤胸膛里的心脏依旧在激烈的跳动,里面的热血也未有消停。   更可怕的是,拥有着那般美丽的人不是冷冰冰的,她会对你笑,这样的美人轻轻一笑,是谁也躲不过去,可以让任何人为之舍身忘死。   陆小凤不畏惧麻烦,但她所代表的不是麻烦,而是比麻烦还要可怕,还更让人难以拒绝的,天底下最美好的梦。   老鸨的眼力也不差,看陆小凤这副自苦的样子,一猜就知道是为了女人。   她不禁掩醉一笑,“原来闻名江湖的陆大侠又有了新欢。”   陆小凤摇了摇头,“她可不是我的新欢,我只看了她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道,丝毫没有揭露自己糗事的尴尬,“然后就跑到了这里。”   “难道是那位姑娘长得丑?”除了这点,老鸨想不到能将四条眉毛陆小凤(吓)跑到这里的理由。   “不,她长得美极了,美得无法形容。”陆小凤难道没有露出轻松的笑容,反而极为认真地道。   老鸨实在不解道,“既然有你说的这么美,那你为何跑?”   陆小凤叹了口气,“看见她,我还真希望我是个瞎子。”   陆小凤这句形容没有任何的贬义,他最尊敬的好朋友花满楼就是一个失去了光明的人,他愿意为了他,尊敬这世上的所有瞎子。   但他的确情愿自己不曾见过那样的绝色美人。   陆小凤忍不住想起了被他留下的花满楼,他很了解他的这个朋友,绝对不会做出将人拒之于门外的事。   想到放任着那样的美人和他处在一室,陆小凤有些心虚地想道。   花满楼应该不会有事吧,额……大概。 第80章   “已经很晚了。”明月望向窗外已变得微红一片的暮色, 她声音淡淡,就像空中飘着的云, 清丽而悠远。   花满楼看不见暗下来的天色, 甚至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明月仿佛有一种魔力, 与她相处的时日里, 忘却了忧愁,时间过得比以往还要美好。   “看来他没有回来。”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失望。   花满楼温声安慰道, “他向来是这样,也许哪天他又回来了。”   “和你聊天很开心, 花满楼。”明月转头望他, 昏暗的光线也并不影响她眼眸里的璀璨明亮, 天生的温柔多情,“只是我该走了,我要等陆小凤, 也得先找个地方过夜。”   花满楼忽然道,“你可以先在百花楼住下。”   以花满楼的为人, 他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从来都是给予别人决定的空间,而不会贸然替别人安排好, 但对于明月,他却不免多了一丝担忧。   他能察觉到明月不是像是个有武功,一个没有武功的年轻姑娘在这样的夜里去投宿,总会有很多不便。   但说完花满楼就心生歉意, 希望明月不会误会他的意思。   明月没有多想,而是看着他,声音清澈而动人地问道,“你这里是客栈?”   “不,但百花楼的大门为所有人敞开。”花满楼露出了一丝如和风细雨般的微笑。   明月的声音响起,“好。”   花满楼却没有察觉到因为这一声‘好’,他心情比平时愉悦了许多。   陆小凤在妓院待了三天,但他已不敢再待下去,因为这三天里他已经受尽了笑话,他却不好生气,毕竟一个到了妓院的男人,不喝酒不碰女人,被笑话那也是应该的。   但他怕再待下去,连他全天下的朋友都要来笑话他了。   已经三天了,她应该走了吧,陆小凤磨磨蹭蹭地移动着步子,这时他看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不,是一个和尚。   陆小凤认识的和尚不多,这个和尚刚好是其中一个,老实和尚,从来不会说谎的和尚。   他眼睛立刻就亮了,一改刚才的怂样,立刻迎上去,笑道:“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抬头瞥了他一眼,“是陆小凤啊。”然后又很快低了下去。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老实和尚。”陆小凤笑道。   老实和尚耷拉着脑袋,回道,“和尚我不老实,刚才化缘时见到了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居然动了不做和尚的念头。”   陆小凤面色一抖,干巴巴地道,“你刚才路过百花楼了。”   “老实和尚我不老实,看见那里人多就往那里钻。”   “人多?”陆小凤怎么也想不到花满楼的小楼外出现这样的场景。   老实和尚觑了他一眼,“现在谁都知道那个小楼有一位绝世美人,谁能忍住不往那里看。”   他果然还是给花满楼惹麻烦了,陆小凤心虚得紧。   “不过那位美人身上还有别的麻烦,无心却有凡人扰,阿弥陀佛。”老实和尚低头号了一声佛号,却也由衷地生出担忧来,为那位美人受到的无妄之灾,风语流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小凤当然不会认为老实和尚是随随便便说的,老实和尚从不说谎,有时他知道又还多些。   “最近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陆小凤你不知道么?”   陆小凤立刻想起了,他最先听到那位美人的传言,红颜祸水,害人性命。   老实和尚叹了一声,“已经死了七个人了。”   ……   陆小凤回到百花楼时,外面的人还未散去,他脸上的四条眉毛微微翘了翘,轻身一跳,顺着屋檐房柱就上了二楼。   花满楼就坐在里面喝茶,一身温和平静的从容气质,更令人难以忘俗,有道是公子如玉,一笑起来也犹如春风和煦。   “什么时候你陆小凤养成了在我这百花楼也不走正门非要爬窗的的习惯?”   陆小凤知道他这是戏谑之语,也听得出来花满楼心情不错,或许也那么糟糕,至少花满楼看不见她的脸。   陆小凤刚想起那个连回忆也不敢的美人,就听花满楼提了起来,“这几日,百花楼外的邻里街坊似乎格外热情些。”   “似乎是因为向姑娘。”花满楼微笑道,也没有一丝勉强吃惊。   陆小凤瞥了一眼楼里,发现有了些不同,多了许多东西,几篮子的糕点,新鲜的果子,还有这条街味道最好的烤鸭,最漂亮的布匹……本来不多的东西,但送的人多了。   “这些都是他们送来的。”花满楼在这里住了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条街上的百姓如此和善,连他想要付钱买下,都怎么也不肯。   陆小凤:“……”   他大概猜到了原因,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没有人在看到她的容颜后,不原意对她温柔以待,细心呵护的。   陆小凤看着一无所知顿时有些心累,不愿再多想,转而问道,“你叫她向姑娘。”   花满楼温和笑道“她姓向,叫向明月,不过,你若称她一声向姑娘,她或许会更高兴,愿意忘记你之前的失礼举动。”   “向明月。”陆小凤含着这个名字,忽然觉得说也不是,压在喉咙里也不是。   “你来这里是为见她一面吗?”花满楼又道,“她在院子里赏花。”   “关于莳花,她懂的一点也不比我少。”   陆小凤看见花满楼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无忧的,像是从未蒙上尘埃一般明净而光亮,他为花满楼的变化而感到由衷高兴,但却不知道这是否与那有着胜过明月之姿的美人有关。   那副容貌实在美得惊人,他难以猜测在一个盲了双目的人面前是否还能起到作用。   陆小凤忽然心中生出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许是他想错了,花满楼是那样的热爱着他的花,就算哪天花满楼能够和他的花说话了,陆小凤也不会奇怪。   对于一个同样热爱花草的人才会如此引为知己。   陆小凤说起了他在老实和尚那里听到的,花满楼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了,甚至有些愤怒,“竟有这样的事。”   花满楼认真地为明月辩解,令人觉得明月的清白甚至比他还要重要些,“向姑娘这几日都待在百花楼内,从未离开过,这几人的死与她并无关系。”   “我也觉得有蹊跷。”陆小凤没有察觉花满楼的情绪过重了些,不像是对待一个才认识了三天的朋友,他还在想着这个案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流言传得太快,更像是故意栽赃的。”   事实上,但凡见过明月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事会和她有关,反而会觉得很荒唐。   他早已有了决断,“我会走一趟,查查这个案子。”   陆小凤也不忍一盆脏水就这样泼在那样的美人身上,老实和尚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故有方才特地和陆小凤这么一说。   这时陆小凤听见了足以令他心悸的声音,是明月,陆小凤再次跳窗而逃。   花满楼:“……”   明月缓缓走上楼来,将怀里抱着的一盆海棠花放在了桌上,“陆小凤又走了?”   虽是询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她似乎早就知道陆小凤来了百花楼。   虽是感到无奈,但花满楼还是好心为友人遮掩了一下,“他刚刚来过,不过因为有急事所以先走一步了。”   这样说倒也不假,但花满楼的耳尖还是忍不住染上薄红。   “哦。”明月轻轻道了一声,似是并不在乎陆小凤的去留,反而更关心眼前的这盆海棠花,声音清雅动人中带了些忧虑,“花满楼,这株海棠似乎有些不好。”   花满楼闻言也立刻忘了第二次逃跑的陆小凤,忧心地摸了摸海棠花的花蕊,花叶,许是长年相伴,他与亲手养的花也有了特殊的沟通感应方式,他的神色很快缓和了下来,“只是叶子有些冻伤了,在屋里放两天就好。”   “那就好。”明月只是听多了养花的学问,但论动起手来是觉得比不上花满楼。而在教授养花上,花满楼也格外的有耐心,是个很好值得信赖的老师。   准备以后要是找到住处,想要继续养花的明月真心实意地想道。   百花楼外约三里处的小巷,陆小凤抖着身上大红披风,捂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感觉自己真是一次比一次要狼狈。   在告诉明月如何对待冻伤的海棠花后,花满楼并没有说起他在陆小凤那里听来的案件,他实在不愿让明月这样温柔美好的姑娘,因此而多添烦忧。而查案这种事,花满楼对他的朋友陆小凤有着完全的信任感。再难的案子,也难不到他。   花满楼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81章   东南卢家, 旗下商号一百二十七家,遍布东南, 以经过关口重山卖茶和盐, 以及将边远地区的牲口、翡翠、明珠、犀象运出卖到江南富庶地方为生,单茶和盐这两样进项, 便已攒下了几代子孙后辈吃用不尽的钱财。   虽比不上江南花家, 也是闻名一方的豪富。   但本该继承这偌大家产的卢家大少爷卢澄死了,而且是为一个女人死的。   传言那是个有如山精鬼魅的美人, 卢家大少爷卢澄在带商队途中遇到了她,于是便被她迷惑了心智, 回家后不久便死了。   同样不明不白死了的还有同行的卢澄堂弟卢友, 两人跟变了个人似的, 卢家人信誓旦旦宣称,是那个女人谋财害命,才害死了他们家大少爷。   一开始还没有人信, 但随着相似的案子又发生了四起,流言也甚嚣尘上, 越滚越大。   果然是个大麻烦,望着挂着白幡的卢家高门,陆小凤叹道,   接管此案的还有特地从六扇门调来的捕快宋应,这样的案子地方衙门也很难管,卢家既是交商税的大户,也是半个江湖人, 案子交给六扇门最好不过了。   宋应曾是金九龄的徒弟,对陆小凤也耳熟能详,不管是那四条眉毛,还是身上的大红披风都太过显眼。   “原来是陆大侠。”宋应敬重地拱了拱手,连他师父都视为朋友又佩服的人,他自然当礼遇,他面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案子居然把陆大侠也给引了过来。”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天底下每天都有那么多案子发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陆小凤的。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畏惧明月的存在,甚至连见也不敢见她,却忍不住主动去为她解决这个麻烦,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叫自己一声大傻瓜。   宋应没有再问下去,江湖人脾气多古怪,说不定是哪里惹了陆小凤的兴趣,于是他转而说起了卢家,“这案子实在有些麻烦,最关键的是找不到那个他们说的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想让他们画出一张那女子的相貌来,他们也画不出,这毫无线索的叫我们如何去找。”宋应面色发苦,这也是为何他一见陆小凤,反而很高兴的主要原因。   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却不知来历,不知去向,连相貌声音都不知。   只知道她长得很美,美到令卢家少爷为她神魂颠倒,甚至丢了性命,宋应没有怀疑这点,卢家未来的家主,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一般的女人也不会让他动心。   宋应无心去想卢家少爷卢澄欣赏美人的眼光有多高,只知道线索断了。   这个案件也变得非常棘手,让一连几日都束手无策的宋应甚至觉得,哪怕是他那位被公认为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位高手的师父金九龄来了恐怕会发愁。   何况他师父金九龄已经离开公门,洗手不干了,宋营也不敢贸贸然打扰了他师父逍遥快活。   宋应不禁将希冀的目光望向了陆小凤,“陆大侠可有何见解?”   “先去一趟卢家吧。”陆小凤想了想道,   “陆大侠的意思先不去找那位无名女子?”宋应倒没想到陆小凤会这样说,   陆小凤当然不会说他就为了宋应口中怀疑的凶手而来,甚至他压根就没想过明月会是害了卢家少爷的人。   但也不便直接同宋应说,而是随口道,“卢家是第一个死人的,我想听听他们的说法,还有,连人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呢。”   宋应闻言忽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卢家少爷的尸首已经下葬了。”   陆小凤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再次摸了摸他最得意的胡子,“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   今日百花楼外来了一个人,一身修长的蜀锦儒士服,英姿挺拔,虽已年长,但依旧风采翩翩。   来人正是花满楼的兄长,花家三子花满庭。   花家虽家大业大,但一家和睦,且子孙个个出众,无论是父母还是花家兄长,最爱惜也最为挂怀的都是自幼失明的幼弟七童。   早年七童提出要住在百花楼,家中人多有不愿,奈何七童虽生性温柔,却对自己想做的事情十分坚持,还不愿让花家照顾他的小厮留在百花楼。   最后只能依了他,这些年来看七童在百花楼一人也生活得很好,甚至认识了不少朋友,花家人既是心疼又是欣慰。   这几日百花楼的不同寻常,很快传到了花家。   离得最近的花满庭便特地前来探望小弟一趟,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来的这一日,百花楼外正好也没有那么热闹了,缘由是明月也察觉到了并非所有人都是叶孤城,西门吹雪,花满楼之流,这副容貌对其他人的吸引力委实过了些,她自己倒也无妨,还嫌遮掩容貌太麻烦。但若是因此让花满楼多费心,打理那些外头送来的东西,明月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很少出门了。   平日所需也有花满楼出去买。   这日刚好,明月提起一道想吃的樱桃肉的食谱,其中不可缺少的主菜——樱桃,附近还挺难买到的,花满楼便去得久了些。   百花楼里不仅有花,还有书,不是那些道德文章,而多的是江湖杂记,花满楼在知道她不愿出去后,便温言道,若是无趣,可以看看这些东西。   明月才看到昔年盗帅踏月留香的故事,便听到门外有人喊道,“七童,我来看你了。”   哪怕是到小弟的住处来,门也大大方方地开着,花家三郎也不失君子之范,先高声道了一句,才进来。   却看见了美人倚窗看书的一幕,瞬间忘了言语。   明月想了一下他所说的七童,似乎就是花满楼,他曾说过小名为七童,家中人都这般唤他,便对进来的那人,轻声道,“他出去了。”   花满庭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望着这个从未见过却在他家小弟的百花楼里出现的绝色美人,就这样呆住了。   事实上,他连前面那一串缀词都来不及想起。   脑海里除了眼前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直到身后响起一道清润温朗的声音,“三哥。”   ……   明月住在百花楼里的这几日,不仅是与花满楼交流养花的经验,其他东西也是无所不谈。花满楼实在是个很适合聊天的人,便是与他说几句话,也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花满楼也惊讶于明月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广博的学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甚至连武学也略知一二。   当他真心赞叹时,明月只淡淡道了一句,“不过是老师教得好。”   对于自己的来历,明月很少谈及,花满楼也从不问起。明月说起过自己曾有一位精通诸道的好友,还擅长养生饮食,她至今也念念不忘。   花满楼便提议到他可以一试,作为百花楼的主人,自然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花满楼特地去买了新鲜的樱桃,回来却发现小楼里多了一个人。   虽未听到脚步声,但三哥身上有的一种经常熏的檀香,他却是熟悉的。   花满楼也是许久未见这位兄长,却不想会是这种场面,   “三哥。”花满楼看着紧紧抓住他胳膊神思恍惚的兄长,颇为无奈道。   “我不能对不起你三嫂,我不能对不起你三嫂……”花满庭抱着七童碎碎念道,面露沉痛之色。   花满楼有些头疼道,“你在说什么?”   “是我有些失态了。”在小弟面前,许久过后,花满庭总算恢复了温润敦厚的良士形象,心中却是庆幸七童回来了,否则他也不知能否从那绝色之姿中挣脱出来。   早在花满楼回来后,明月就不打扰他们一叙兄弟之情,拿着书卷到花园里去了。   对于花家三郎,她也只当是与她无关的陌生人并不放在心上。   花满庭最后还是没和花满楼说上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连原本的来意也忘到了脑后。   等他回到家中,被父母问起七童的状况时,花满庭才反应过来,糟了,忘记担心七童了,他只见那位明月姑娘一面,七童可是天天和她在一起啊。   直到现在,他也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美到如此地步,几乎近似神魔了。   花家三郎离开后,花满楼就依着明月所说的食谱,动手下厨做了樱桃肉。   “味道如何?”花满楼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等待她的回答。   明月回味着与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味道,露出一弯浅浅的笑意,更显姝丽之色,   “很好。”   待吃完一盘樱桃肉,花满楼准备收拾碗筷时,就听见明月用极为动人的声音说,“我要去找陆小凤了。” 第82章   明月就是再漫不经心, 但该做的事也得先做了。   她总不能在百花楼待一辈子,也迟早要去找朱停把她想要的几样暗器给做出来。   花满楼听出了她温柔动人的话语中的决意, 也不会为自己的私心而将明月留下来, 他露出了一抹暖人的笑,“我和你一起去。”   明月想了想后, 点头道, “好。”   等到花家三郎好不容易克服之前的心理压力遣人来百花楼时,得到的却是人走楼空的消息。花满楼到底是个不愿让别人为他担心的人, 所以不忘留下一张字条。   “我和明月去找陆小凤了。”   花家三郎:“……”   他弟弟这是被人拐走了?但一想到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花家三郎也忍不住生出一种可怕的无力感。   和明月一同出来后, 花满楼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 虽然大部分目光都是为明月而来, 但与明月相伴同游的花满楼也不可避免地分享到了部分视线,甚至因此还有些敌视嫉妒夹杂其中。   花满楼隐隐察觉到,向姑娘似乎不仅仅是一般的美。   他虽是个温柔的人, 但绝不迟钝,相反还敏锐得多, 世人爱美,但能让生性风流聪明的陆小凤都不敢多驻留,来去匆匆, 还有令他的三哥如此失态的,   却是极为少有的了。   花满楼并不在意美丑,有时候心灵的美好胜过外在的容貌,他不在乎明月长得有多美, 相反,他甚至为她充满了担忧和怜惜,向姑娘不会武功,也没有愿意提起的亲近之人,他实在很难不去想,在来到百花楼之前,拥有这般美貌的她独自一人,是否受了很多苦。   世人对待美丽,有的不仅是欣赏和向往。花满楼深深地担忧,这美貌会成为她的拖累,令她遭受本不该经历的不快和危险。   就像陆小凤提起的那个牵扯到向姑娘的案子,那本与她无关,但她却平白受了流言,这一场无妄之灾。   花满楼陷入了为明月的深切担忧中,明月察觉到他的沉默,误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么多瞩目,她也是个很体贴的人,有些人喜欢风光张扬,也有的人喜欢低调内敛,花满楼也不像倾向前者的人,也许不大适应。   明月对他温柔地道了一句,眸色仿佛凝了层清透的霞光,“你不喜欢他们看我?”   谁让主要的目光都是看她呢,只是没想到‘影响’了花满楼。   花满楼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他的担忧,但明月已莞尔一笑,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让他们看。”   花满楼忽然心中漏了一拍,   明月很快戴上了她的斗笠,拉着花满楼拐过过一条街道后,还轻声对他说,“这下就没人看我们了。”   花满楼是她的朋友,和他相比其他人自然算不了什么,她也更在意花满楼的心情。   大不了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摘就好了,脸长在自己身上,她愿意大大方方的露出来还是遮起来是她的自由,没什么好顾忌的。   这是在长期拥有富江的危险能力后,明月已经放飞自我(自暴自弃)了   从明月和他说起那句话开始,直到现在,花满楼耳力都好得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却不由的微笑起来,即便看不见向姑娘,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她就在自己面前,心中甜蜜萦怀。   他甚至忘了和她说起自己的担忧,那个有人栽赃陷害的案子。   等到他和明月停下来在一间茶楼休息时,就听到了附近茶座的人说起沸沸扬扬的卢家大案。   明月:“……”   【难道我在百花楼待久了,和整个江湖都脱节了?】   系统也很懵逼,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月一路行来踪迹都是飘忽不定,不光是其他人找不到她,连她自己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也一无所知,又在百花楼里更是吸花吸得沉醉不知归处。   所以直到现在,才对这谣言后知后觉。   忽然成了别人喊打喊杀的妖女,这感觉还挺莫名的。   明月想了一下,发现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淡定地喝了一杯茶,还有心情对花满楼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些。”   花满楼听了却不大高兴,他很少有不快的时候,但当听到涉及到向姑娘的污蔑之语。他也会感到真切的愤怒,对真正杀人的凶手,也对不明真相随波逐流的人。   “向姑娘,这些都是谣言。”花满楼郑重地道,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陆小凤会查清楚的。”   他的眼里虽无光彩,但却世上大多数人要清明透澈得多。   明月望着他,像是藏着天下最亮的繁星,   她坦诚道,“我不在意。”   她无需在意,因为她知道哪怕流言再攀扯,也不会到她身上,就像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但当她走在外面时,没有人会怀疑她,将她和流言中谋财害命的蛇蝎女人联系在一起。   虽说这描述和她之前的行径极为相似,但无人知道她的姓名,那就更不用在意了,作为轮回者,换马甲的事不要经历太多。   虽然明月想得开,称自己不在乎流言,但花满楼却是认真道,“女子的名声极为重要,岂能任人污蔑。”   况且,又有哪个年轻姑娘会愿意被这样栽赃陷害呢。   向姑娘如此柔善,却不知江湖险恶,花满楼再度担忧了起来。   ……   陆小凤在查了几天案子后,并没有像宋应等人一样陷入僵局,他们之所以会束手无策,那是因为杀人的嫌疑都指向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他们都未曾见过的人身上,仅仅一个美色惑人谋财害命的名目,就让他们追错了方向。   在已知明月绝不会是害了卢澄性命的人后,案件其实清晰了很多,陆小凤没有去其他死者家中,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卢家。   也是第一个宣称他们家少爷是被路遇的美人迷了心智的人家。   卢澄是个杰出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既不争强斗胜,也不懦弱无为,似乎除了死在美色上,再无其他的理由能解释他为什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的家人都为他的死而痛哭流涕,甚至准备着悬赏凶手。最悲痛的是他的二弟卢誉,他甚至已打算将日后所生的儿子过继到英年早逝的兄长名下,为他供奉香火。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纯善恭良,但他也是卢澄死后的最大赢家,卢家的家产都将归他所有,而非卢家家训的嫡长子之外,其余子嗣只得二成家产。   陆小凤叹了口气,如果卢誉真是个敬爱兄长的弟弟,就不会销毁卢澄的尸体,明里暗里地在阻拦他查案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似乎是个古往今来不变的定理,无论是武功地位财富都不缺的霍休,还是卢家一个年轻人。   陆小凤没时间感慨下去,这个案子还没真正解开呢。   卢澄的尸体消失了,所有嫌疑又都被推到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没有人能破得了案子,解开卢澄死亡的真相,   卢家二少似乎也笃定了这点.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谁说死人就不能开口说话,不还有招灵么。   这样荒唐的说法居然被一致通过了,衙门这边的宋应相信陆小凤的本事,他也开始怀疑了卢誉,只是碍于卢家势大,没有证据不能直接将卢誉带回衙门审问。虽然不知道陆小凤的法子,但却是坚定支持的。   卢家人也只当告慰一下卢澄在天之灵,即便没用,也无妨。包括卢誉也假惺惺地答应了。   招灵进行到半晌,卢誉虽脸色苍白,但依旧伪装的很好,不明真相的人也只当他思念亡兄太过。   “这位姑娘,这位公子,我们府上正在招灵,不便见客。”   管家在门口拦人的声音传到了里面,卢誉皱了皱眉,似是不喜。   陆小凤却是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他想的那般吧,下一刻他便听到了熟悉温润清朗的声音,   “我们是来找陆小凤的。”   一听说是来找帮他们卢府查案的陆大侠,管家便没有再拦,只是那唯一的白衣姑娘,却是在进来后伸手摘下了斗笠白纱。   瞬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所有人都在看她,谁能不看她,   “我听有人说,我谋财害命。”明月平静一笑,无不流露出惊心动魄的美,“所以我特来自证清白。”   陆小凤同样也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是他只见了明月一面,却从未怀疑她会是凶手的原因。   因为明月根本无需这样做,她只要笑一笑,全天下的人都会为她生起腥风血雨来。   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美得早已超越任何人能够抗拒的界限,   包括陆小凤。 第83章   这一刻似乎凝滞得太久, 但没有人会嫌弃时间久,甚至隐隐希望能再过得缓慢一些。   目不能视的花满楼或许是对此时情况了解最少的人, 比如在明月摘下斗笠后, 似乎太安静了些,   之前他与明月在外面时, 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花满楼甚至感知到了陆小凤的存在,可他也是异常地沉默。   他哪里知道, 即便是对着明月多看一秒,都是在成倍地加深沦陷的程度。   花满楼神色温和地倾向身侧的明月, 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   明月似乎并不了解她的美色对众人的威慑, 甚至漫不经心地道,   “他们好像是信了我的话。”   哪里仅仅是相信啊,恐怕此时明月说什么, 都不会有人说不对来。   唯一尚能保持冷静的陆小凤,此时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他若是知道,绝不会让花满楼带明月过来。   最后令所有人意外率先开口的人竟是卢誉,   “不是她, 杀人的是我。”   他望向明月的眼底浮现的一丝疯狂迷醉,同他苍白的神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卢家上下的人,除了早已看清真相的陆小凤, 包括宋应在内,都有些震惊于这般惊天的大案居然出自卢誉手中。   又如此坦然直白地在被他所害死的兄长招灵会上,说了出来。   只有卢誉清楚,心中的无限悔恨,在注视着明月的这一刻早已超越了对生命,对卢家财富的渴求。   “不止大哥和友堂哥,另外五个人也是我让人杀的。”   卢誉平淡冷静地叙述,却又不愿说得详细,他已知放下了什么样的罪过,然而早在见到眼前的白衣姑娘那一刻起,他已恨不得将自己的全身心奉献于她,又怎能容许自己的罪过玷污了她身上哪怕一点衣角。   那对他而言,是比他过去所经历的任何一种痛苦还要残忍可怕的感受。   陆小凤拍了拍还呆着跟个木头没什么区别的捕快宋应,宋应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好在脑子里还能记起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的来的。   他咽了咽口水,“陆、陆大侠,这是结案了?”   陆小凤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都自招口供了,还不算结案啊,把人带回去审吧。”   原本他想的迫使卢誉不打自招的法子,现在也没用了,还不如明月露的一次面。   这过程安静顺利得不同于其他案子,甚至没有卢家人出声问询,对所有人而言,今天都是经历难忘的一日,当别人问起时,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说。   卢誉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月,眼底的情绪复杂不已,低声喃喃似是对自己道,   “我终于知道大哥自那次回来后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   他所制造的流言可以那么顺利得为人所接受,也是有卢家大少卢澄的表现作为印证。自那次行商回来之后,卢誉便跟变了个人似的,时常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甚至变得软弱了起来。   相似境况的听闻还有好几个同行的人。   见到兄长不复以往英明睿智,甚至‘沉迷女色’,卢誉不屑又嫉妒,同时也察觉到有可趁之机,先是暗中在兄长的茶中下了药,待兄长暴毙后,再散布流言,为了使这流言更加可信,他又将与卢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另外五个人杀了,以混淆视听。   当人死得多了,官府查案都会奔着共同的方向去,也就不会怀疑他一个为兄长去世而悲痛欲绝的人了。   但在见到兄长只缘一面便思之不忘的女子后,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彻底。   如果,那次行商带队的人,先见到她的不是兄长,而是他,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虽然卢誉一副凄楚可怜,又自承罪责的样子,但谁也同情不起他来,哪怕是最温柔的花满楼。   他为一己之私谋害兄长,不孝不义,为了解除自己身上的嫌疑,又杀害了另外五个无辜的人,何其狠毒。   明月更没有在意卢誉这个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个路人,死去的卢澄也是一样。她不过就问了个路,若非这个案子,她甚至都想不起有这个人来。   而且她来也不是为了他,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于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明月走到陆小凤面前,看着他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带我去找朱停了么?”   捕快宋应一脸艳羡地望向陆小凤,果然是来找他的啊,都说陆小凤风流无边,且惹桃花,   但宋应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美了,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多待一会,只为能多看那位白衣姑娘一眼。只可惜卢誉要被带到衙门去,又是上头命他负责的这个案子,外头已有人催促了他也不能不先离开一步。   “陆大侠,我先回去复命了。”宋应恋恋不舍道,心里也知道这一天之后,恐怕再难见到了。   “行,你走吧。”陆小凤压根没注意到小捕快的绮思,就算知道了他也只有同情的份。   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他很清楚,当明月出现在他面前时,在怎么避之不及都没有用,一切也没什么意义可言。   陆小凤连自己的胡子也忘记摸了,“你想找朱停?”   即便一开始惊惧于明月的过分美丽,但对于她会来找他,甚至在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小凤心中未必没有一丝愉悦,直到现在才知道真正缘由,纵使陆小凤这般聪明洒脱的人,也不免有一丝失落。   明月却笑了笑,灿然得不可方物,笑得陆小凤都忘了失落,心也不争气地跟着猛跳,她柔声如春风细雨般,“我想让他为我做几样东西。”   ……   闹得沸沸扬扬的卢家大案终于水落石出,然而比起杀兄又连杀另外五人的卢家二公子,更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美人多些。   尤其是能令人一见失魂落魄,连狡诈狠毒的卢家二公子也甘心认罪的美人。   就闻所未闻了。   这其实并不是明月的名声第一次传到江湖上,早在白云城,还有随叶孤城到港口时,就早有似有似无的流言,只不过那时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到她的容貌,又碍于叶孤城的威慑,谈论得并不多。   就像大智大通,也会惧于叶孤城的那一式天外飞仙。   但如今,光是在卢府见到明月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江湖的人,官府的人,谁能堵住他们的嘴,挡住他们的耳朵,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绝世美人现在正和陆小凤在一起。   明月也不会想到,一旦和陆小凤牵扯在了一块,就等同于和低调二字绝缘。   许多本在寻找明月,却因她踪迹太过飘忽不定而无所得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所在。   看见离开卢府后,又重新戴上了斗笠白纱的明月,陆小凤又是遗憾又是庆幸的松了口气。   他可不觉得自己能一路看着明月的脸,还可以心志坚持到朱停那里去。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察觉到陆小凤在明月面前都安静乖巧得不像他,寻常喜欢在美人面前花言巧语,浪荡不羁的风格也消失了,花满楼忍不住对他温和笑道,“你为何要害怕她,向姑娘人很好,绝不会为难你的。”   陆小凤:“……”   不,我是担心我为难我自己。陆小凤的内心无比诚实地道。   另一侧的明月专心研究着吃什么,对谁因为她的美色而沉迷纠结都不在意,但纵使是这样的无情无心,也令人难以自拔。   卢家大案的后续很简单,卢誉被判处斩立决,而且行刑得很快,卢家的势力也没能阻拦什么,令人奇怪的是,关于明月的说法或是流言,似是有势力在清理,似乎是在有意保护明月,而且不止一方势力。   花满楼只顾着给明月推荐她可能喜欢的美食,好玩的东西,显然将此当成了一次简单的出游,而且尽心顾及到明月的喜好和感受,并没有察觉到江湖上的风波。   陆小凤却隐隐听说了些,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势力恐怕与明月有关。   他是个聪明的人,至今为止明月除了姓名,也未曾说过半句来历过往,甚至家人朋友,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以他过往的好奇心,早就忍不住猜测了。   比如这般的美丽,就绝不可能是普通平凡的人,   不过当瞥向轻舟上那倒映在湖水中的身影,如此美丽,如此虚幻,   连陆小凤也忍不住想要昏了头,再也不去想她会是什么人,又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这些重要吗?陆小凤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至少能开心一日,就一日,他洒脱一笑,便不再去想这些并不重要的事了。 第84章   有些时候你不愿去想的事, 偏偏又会再撞上来,   当下船后看到岸边已经备好的车驾, 还有一群貌似毕恭毕敬的灰衣人, 陆小凤就知道,果然麻烦来了。   出人意外的是, 在船上便已戴好斗笠的明月目不斜视地直接走了过去, 跟没看见似的。花满楼跟在她身侧,也未有停留, 仿佛明月如何选择,他依从便是。   反倒是陆小凤落在了后头, 一瞬间竟忍不住笑道自己多思多虑。   岸上的那些灰衣人立刻避到一侧, 竟有几分诚惶诚恐, 却不敢阻拦明月,低声平静道,   “路途遥远艰辛, 这些都是为明月姑娘准备的。”   即便那斗笠白纱已经遮住了绝色容颜,但他们仍然不敢多看一眼。   明月稍稍停住了脚步, 但也仅次而已。   那特地准备的马车还有讨好的话语并未赢得她的过多关注。但不会有人觉得她凉薄无情,就像是她本该如此,这些东西这些心意哪怕再重, 与她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胡子,主动开口道,“你们家主子是谁?”   那些灰衣人沉默不语,就跟木头似的, 似乎他们的任务就是准备这些东西,以及说完那句话,然后就利落的已经离开了。   陆小凤也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即便追上了也问不出什么来。来人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讨好明月?   他转头看向了明月,“你觉得是什么人么?”   明月的眼眸依旧是那么烂漫又多情,坦然地道,“不知道。”   她来来回回认识的也就白云城和万梅山庄,但这些人都是些她不认识的生面孔,她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边的人。   不过虽是别人送上门的东西,她却不怎么想坐,上路之前花满楼为了照顾她,不是没想过准备一架马车,但她始终觉得坐马车太慢,况且她的马术也不错。   明月不禁微微蹙起眉,花满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悦,立刻猜出了她不高兴的因为是什么。   他温柔道,“明月你随心便好。”   陆小凤摸了摸车驾前的马的鬃毛,忽然一笑,“不用担心,这两匹似乎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驹。”   连王公贵族用起来都显得奢侈的宝马,如今却只被用作拉车的工具,这听起来不可思议极了,但一旦对象换作明月,似乎一切又成了理所当然。   就在不久前,仅仅和明月相处了两天的陆小凤还在天马行空地想着,   她应该穿着这世上最精致的衣服,带着最华丽的珠宝首饰,享用着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跟着他们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就为了去找一个已有了家室长得也并不怎么好看的胖子。   哪怕他的手艺确实是天下第一。   但仿佛上天在特意打他脸似的,下一刻就出现用千里宝驹拉的车驾,还有不知来历的灰衣人的话,   只为了让明月的行程舒适一些。   陆小凤掀起车帘,看到里面与外表的简朴不起眼反差极大,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有多舒适,多想让人坐上去,好好地睡一觉。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话,稍稍惊讶了一瞬,花家巨富,但他也不是不事生产的世家子弟,清楚这样两匹马并非易得,他微笑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陆小凤笑了,“当然是我们坐上这驾有着千里马拉的车去,然后不用一天的功夫就能到朱停那里。”   “为何不要?”明月也这样道。既然有白送来的马车能送他们更早到,为什么还要推回去呢?   陆小凤和明月意外地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而陆小凤也在发现了这一点后,脸上俊美风流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不去琢磨送马车的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只管来了接着便是。   陆小凤天生就有这份自信,而明月,别人哄她开心还来不及,哪里用得着她担心忧虑。   少有这种自信到近乎无所顾忌思维的花满楼,此时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已是顺从了面前这两位对他已非常重要的人。   ……   平南王府,   亭台楼阁,轩昂华丽,雕栏玉砌,气派不已。   自打平南王以名为‘养病’实为‘软禁’限制了世子的出行以及周围一干人等后,南王世子就换了个花样,不再送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明珠玉璧,而是寻来了众多的画师,   平南王得知后,也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没有管了,只要不是跑出来做些糟心的事破坏王府和白云城的合作,待在王府里随他怎么闹。   而南王世子找他们来,则是为了画一幅画像,   “你们这群蠢货,叫你们画个人都画不好。”   堂中看似温文俊秀的锦衣华贵的年轻人,面带狠戾的怒意道。   众画师们抱着被世子弃如敝履的画纸张,一个个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有画师忍不住斗胆开口道,“世子,实在您的描述……”   “我都说了,没有人比她更美,可你们画的是什么,一个个俗不可耐,连半点神采都画不出来。”南王世子不耐烦地道。   画师们都快哭了,知道那位姑娘名为明月,他们也很努力地在画出明月之姿来,却还是不得世子的半点满意。   那位令世子魂牵梦萦的明月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还是那位胆大的画师,出言道,“如果那位姑娘在,也许我们就能画出来了。”   “若是她在这里,我还需要你们做什么?”世子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其中的蔑视冷酷令人胆战心惊,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对他们宛如是遥不可及的地位,可以眨眼间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抚摸着桌上的一张雪白画纸,想起几乎终生都难以忘记的容颜,眼底浮现痴迷不已甚至有些病态的神色,喃喃道,“为什么你们就是画不出来呢?”   这时忽然有人进来禀报,让南王世子暂时放过了可怜的画师们,“有何事?”   不知是被父王强行软禁了一段时间的原因,世子温文俊秀的脸庞也多了些阴沉和易怒的情绪。   王府的仆从低下头去,回道,“世子,打听到那位姑娘的踪迹了。”   他们这些离世子还算亲近的仆从很是清楚世子对那位姑娘几乎时时刻刻的执着,却又连他们提及那位姑娘的名字都不容许,认为亵渎了佳人。   仆从低着头,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南王世子瞬间堪称春暖花开的笑容,激动欢喜地道,“她在哪里?”   仆从谨慎回道,“听说她现在同陆小凤在一起。”   南王世子知道了明月和他名义上的师父叶孤城来中原的事,但白云城主回去了,明月却没有。   除此之外,他知道的并不多,这消息能传到他这已经可以说是慢了。   得知明月尚在中原,连他那个碍眼的师父也不在后,南王世子更激动了,迈步就要出王府,却被仆从拦下了。   顶着世子堪称阴狠满含杀意的眼神,仆从不得不闭眼道,“世子,王爷有令,您不得擅离王府。”   世子的脸色更冷,早在父王软禁他时,他就知道了,在这王府里,他仅仅是世子而已,这些人听他的话,但更听王爷的话。   总有一天,世子死死地攥紧了手,   只有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后,就再无畏惧。   但即便是现在,让南王世子放弃追寻明月的机会也是不可能的,他不能离开王府,但不代表做不了其他事。   平南王府很富有,相比较于镇守边疆有一方权利的太平王,当今对安享富贵的这位平南王叔给予了更多补偿,不光是封地的收入,每年源源不断降下的赏赐,默许的名下商户经营,开通商路。   由此平南王甚至建立了一座偌大的宝库专门来储藏王府财宝的最珍贵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明月还在白云城时,南王世子心心念念送去的明珠玉璧,就是这里面挑的。   所以南王世子完全有财力请得起天底下最贵的偷儿,去偷走这世上第一美人。   ……   一路行来光是骑马坐船也是累的,明月好好睡了一觉,   但她醒来时,原本在马车里的花满楼却换成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明月望着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便是无情也撩人。   陆小凤有些受不住,恳求道,“你可别这样看我。”   明月继续凝视着他,那眼神任是再坚硬的冰也化成了水,“那你要我怎样看你?”   陆小凤发现了在明月面前,他总能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因为便是对她这人,就没有任何反击抵抗就缴械投降了。   好在面前这人,不仅是他的克星,还是天下人的克星,陆小凤这般自我安慰道,   “花满楼人呢?”明月很快提起了本应在车里的人,陆小凤扬了扬他那几乎和胡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眉毛,“他自然是在外头赶车了。”   纵使能日行千里的宝马,也是需要驱使的牲畜,不过先前充当车夫的人是陆小凤。   他和花满楼还没想过,要再找一个人赶车。   陆小凤看着明月,笑了笑,“他虽看不见,但赶车的本事不比一般人差。”   明月眸间露出摄人的神采,“花满楼他平时也赶过车?”   陆小凤瞬间也哑巴了,花满楼好歹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自然是不曾赶过车的。   他许久后才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常替人赶车。”   就隔着一层车帘外的花满楼听了全程的对话,笑道,“我会在这,那是因为姓陆的人偷了懒。”   明月也笑了,只不过她的笑甜蜜得能让人陷入一场美妙的梦境。   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笑得比明月还好看。   无论是陆小凤花满楼,还是明月都不傻,没有将这千里宝驹拉的车驾到朱停住处的门口,而是在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了。   马和车就留在路边,它的主人既然能知道他们的行踪甚至准时等候,那么找回一驾不菲的马车自然也不是易事。   当看到对面还有一家杂货铺的小楼时,陆小凤摸了摸他的胡子,“我们到了。” 第85章   陆小凤先敲的却是杂货铺的门,   因为他深知道要请动妙手老板朱停,就先得找他的妻子, 老板娘。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 但依旧在明月的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陆小凤有些心虚, 他也不知道带明月来找老板娘是不是件正确的事, 女人的心思他也难以全知全解。   但他却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明月的请求。   明月静静地微笑着, 那种摄人的神采却美得不可思议。   老板娘怔怔地望着明月的容貌,忽然道, “陆小凤在我这喝酒时, 常说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陆小凤忍不住望向明月, 心底有了些紧张,却听老板娘转而低笑道,“陆小凤果然是个大骗子。”   看见老板娘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得微红得近乎甜蜜的神色, 陆小凤敢说,哪怕是老板娘和老板成亲时, 也没见过她这样。他当然见过老板娘成亲时的样子,因为他同朱停就是穿开挡裤时就已认识的朋友。   陆小凤开口转移老板娘的心思,“我来朱停是有事的。”   听到她的丈夫, 老板娘总算没有在望下去,而是撇了撇嘴道,   “你要找他,敲我的店门做什么。”   “因为我不是他的朋友, 老板娘才是。”从妙手老板的小楼里下来一个人,一个胖胖样貌并不出众的男人,他如此说道。   他就是朱停。   陆小凤也微微笑了,他就知道,若是直接敲朱停的门,他坐在他那张宽大而舒服的太师椅上,未必会搭理自己,但对面的动静,他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早晚会自己下来。   朱停似乎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他也看见了明月,怔愣了一下,便移开了视线,对和陆小凤同行的花满楼微微点头示意,花满楼仿佛能看见一般,同样朝他的方向和善地笑了笑,不仅是因为都有一个朋友叫陆小凤的关系,上次大金鹏王案也结下了不浅的交情,哪怕只有花满楼来,朱停也愿意好好招待他的。   最后他才看向陆小凤,“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   朱停一点也不惊讶陆小凤会因为答应了女人的请求,而来找他,除了他带来的白衣姑娘,委实美丽得过分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虽然那个名为明月的女子,本就堪称这世上难以想象的存在。   所以即便是看见他老婆的神色,他也没说什么。   明月走进了妙手老板的小楼,里面不乏他做的东西,哪怕是看似最普普通通的桌椅,都暗含精妙之处,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木鸟,木头人等等,明月看着这些,忽然生起了些熟悉的感觉。   最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风筝,陆小凤眉毛一挑,“你说的能带人飞上天的鸟做好了。”   朱停瞥向他,竟也笑了,“还没试过,不如你来做这第一个。”   陆小凤摆了摆手,他虽然叫做陆小凤,但和那传说中能翱翔天际的凤凰还是有些差距的。   花满楼察觉到明月望着那风筝目光停顿了一瞬,他在她身边甚至能感受到她心情的愉悦,“你喜欢这个?”   他并不是为哄人开心而一掷千金的人,但他打心底愿意为明月做些什么,因为他为能分享到她的喜悦快乐,而感到更加的快乐。   明月眸光温柔动人地望着他,声音纯澈得无暇,“我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那一定是很美好的回忆。”花满楼没有问是什么事,而是由衷地微笑道。   “你说的不错。”明月湛然一笑,容色璀璨,谁也没能忽视得了她的笑容,纵是同为女人的老板娘也不禁失神了片刻。   ……   朱停继续在他那张舒适又宽大的太师椅坐下,淡淡道,“你要做什么?”   尽管朱停并不看她,但已接下了这门生意。何况他若不接,老板娘也是不愿意的。   朱停虽不开店,但并非是不做生意,恰恰相反,他做很多生意,甚至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当然他自己是从不这样认为的,他坦坦荡荡地靠着自己天下第一的手艺吃饭,有什么好畏惧的。   真正见不得人的是他的那些顾客,花重金请他做的又秘密,又奇怪的东西。   朱停的嘴很稳,从不多说话,但他能平稳舒适地活到现在,一是因为陆小凤这个朋友,二是,他的手艺确实是天下第一,没有什么能难得到他。   明月正是相信这点,才会来费心找来,她取出了她在马车上顺便绘制的几张图纸,感谢她曾有鲁妙子那样无所不会的好朋友,以及那辆马车的实用性,连笔墨纸砚都有。   她柔声道,“我想请你做这几样东西。”   朱停接过图纸,他当然闻得出来上面用的新纸和新墨,必然不是原图,他也猜得出来原图多半存于这位明月姑娘的脑子里。   但在瞧清了暗器制作的式样后,朱停也不免屏息了一瞬。   明月给出图纸时并未避开他人,既是因为她对花满楼陆小凤他们并不设防,也是因为图纸和成品完全是两回事。   普通人便是研究这图纸研究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出什么结果。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她能记住这些暗器的制作样式,但真要动起手来,少说要一年半载,   而她在这个世界也未必能待上一年半载。   自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像鲁妙子,朱停这样的天才有多难得一见。   朱停看了许久,最后似是意犹未尽地抬起头,但仍然是避开了直视明月的容颜,他顿了一下,道,“要我做东西很贵。”   尤其还是这样厉害的暗器,哪怕有图纸,也需要时间和心力。   明月微微笑了笑,“我的图纸也很贵。”   朱停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那胖胖的脸竟露出一丝和善可亲的笑容,“好。”   明月身上的确没有什么钱财,之前在路上顶多是取些不义之财,够用便好。她平日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也就更不在意了,就像是请朱停出手制作暗器,也总有别的法子。那马车上的箱柜里就有银票,但谁也没拿,坐了那车是一回事,用了那里头的银票又是另一回事了。   之后的几日里,朱停都埋头于制作明月所要的暗器,明月等人则在老板娘的杂货铺住下了,当妙手老板在做东西时,谁也不能打扰他。   老板娘却不像往常陆小凤来时请他喝酒,她现在对这事毫无兴趣,尽管陆小凤往日有趣极了,又很会说讨她欢心的话,但和明月这样的美人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谁说只有男人爱美色的,女人也爱。   更何况像明月这样的美,对男人和女人的吸引力都是毫无差别的。老板娘望着明月舍不得挪开半点视线,还主动提出带她去洗漱沐浴,至少换件新的干净舒适的衣裳,怜爱又温柔地道,“和陆小凤一起上路,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他们男人哪里懂得精细,更是半点不注意。”   这下连温文尔雅光风霁月的花满楼也被囊括进去了。   陆小凤:“……”他虽是浪子,但身上从不缺钱财,也不至于像老板娘说的那般糙吧。   人在屋檐下,也只能任老板娘说,陆小凤翻出了杂货铺里珍藏拉着好友花满楼一起喝酒。好在老板娘虽然不理他,但美酒上没有亏待他,和朋友喝酒也是开心的。   “我不觉得酒能消愁,美酒应该是用来开心的,解愁多亏啊。”   花满楼却只是浅沾了几滴,他不是不会喝酒,论酒量也不会太差,只是喝酒这种事,总是看个人喜好的。   “说不定你以后也会学会享受喝酒的趣味的。”陆小凤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花满楼露出了温柔不解的神色,陆小凤却不说.   他饮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水,仿佛映出那双令人心神摇曳的眼眸,陆小凤忽然也觉得酒没了什么滋味。   过了许久后,花满楼温声道,“她们回来了。”   陆小凤还未听到老板娘和明月的脚步声,花满楼已经闻到了明月身上的香味,也许是相处久了,他对这味道也越来越熟悉,经过洗浴后隐隐带上一丝清香,若有若无的动人心弦。   陆小凤看见花满楼的微笑,也许他的猜测,很早之前的担忧,成真了。   不过他现在,似乎没有担忧花满楼的资格。   明月是沐浴过了,但她没有下楼,还是和老板娘待在楼上。花满楼温和清俊的神色中透着一丝疑惑。   见状陆小凤忍不住大笑,“你的鼻子虽然厉害,却不懂女人的心思。”   “什么心思?”花满楼不在意好友的促狭认真地问道。   陆小凤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女人总是要用打扮的时间让男人等待的。”   他猜的不错,待明月沐浴后,老板娘看了又看,忍不住又为这绝色的容颜妆点一番。   世间的女子都用珠翠璎珞装饰,希望颜色能更娇美一些,而这真正倾城的容貌却不施粉黛,简单至极,反倒叫人觉得可惜。   面对老板娘的善意,明月也没有拒绝。   老板娘的手艺很好,只是望着明月再次愣住了。   早在他们来之前,她就已经听过江湖上的传言了,但陆小凤那样风流爱拈花惹草的人,身边从不缺少美人,再美也就那样,她只当是以讹传讹,吹得有些过了,她也甚至觉得荒唐。   当真正见到明月时,就会知道传言是真的那种感觉,再怎么吹也不为过。   如果有神话存在,那么她本身便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神话。   老板娘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第86章   老板娘发现明月不仅美得不像话, 同样可爱又有趣,又或者在那样的美貌下, 什么话都变得尤为动听。   “陆小凤这个大色蛋, 居然碰也不敢碰你。”   听明月说起路上的事,陆小凤简直被形容成了和花满楼一样的君子, 老板娘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风流名声在外,连她自己都因为陆小凤的关系还被他人误会过, 但这名声至少是八.九分真的。   听着这样的话,明月但笑不语。   她绝非看上去的柔弱文静, 只有单纯美得惊人的外表, 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 她有多任性肆意,甚至无情,不过在旁人看来, 也迷人至极。   老板娘惊讶过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娇笑连连道,“我只知道,他要是敢动你一分, 天底下的男人都会恨不得杀了他。”   望着明月无声却比任何言语还要来得动人,来得震撼的美丽,她露出了感叹的神色,“也不光是男人。”   但为她发疯的男人却不止一个南王世子。   在听手下说, 在一处城镇的郊外发现了那辆马车后,宫九觉得他比之前对明月更加着迷了,他原以为她会和叶孤城回白云城,那样的远,又是叶孤城的地盘,连他的人也很难插手过去,做点什么。   可没想到,他得知的消息却是,她没有上回白云城的船。   毫无武功,却又有勇气离开叶孤城的女子,宫九不禁低低地笑了,眼里的光却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世上最好玩的东西。   宫九有想过她为什么这么做,甚至猜想到了西门吹雪身上,据说像冰雪一样只爱剑的男人,如今也有出手清理事关她的流言,这可不像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样子。   但她也没有去万梅山庄。仿佛就消失了这世上。   连他的人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偶尔零星半点,却又很快断了线索。   宫九本还带着笑的神色很快冷了下来,他从来都不是个宽和的主子,所以在一边应付着小老头催他回无名岛的信,一边冷血近乎残忍地处罚着能力不足的下属。   他的手下早已习惯主子的性格,经常发疯,哪怕是一点小事,没有这件事,也有另一件事,往日极少数未曾被罚过的就只有沙曼姑娘了,可最近九公子对沙曼姑娘也有些冷淡了,没有像过去一样经常召见。   这对他们并不是件好事,意味着九公子一旦发起疯来,除了他自己就没人阻止他了。   当明月的消息再次传来时,他们还是忍不住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立刻报告了九公子。   没想到九公子听了之后,右手支着下颌想了半天,却是让他们准备马车等在渡口,只管送给明月姑娘,其他什么也不用说。   哪怕是后来听说马车被弃在了郊外,里面的东西也没拿过,九公子也没半点不高兴。   在被性情从来都是喜怒不定的主子挥退下后,回报的属下心底也松了口气,每见一回主子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宫九表示他对明月的行为很喜欢,以及直接忽视了她身边的花满楼和陆小凤两个人。   他正想着要以什么样一种方式见到她,显然上次的例子实在是太失败了。   他原来还不想和南海剑仙,堂堂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直接对上的,但现在对明月的兴趣已经压过了叶孤城可能对他造成的苦恼。   宫九微微笑了笑。   ……   明月交给朱停的每一样都堪称是精妙无比的暗器制作图,但朱停同样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能数天内造出一栋机关重重的小楼,也能在不短的时间里做好这几样小巧精致,杀伤力又极大的暗器。   便是如此,他也意犹未尽,像他这样一个以手艺为生,甚至热爱这项技艺的人,在看到连他也想不出的绝顶暗器图纸时,也会见猎心喜。   幸运的是,明月以这图纸作为制作暗器的报酬,那么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细心研究,未曾闻名的前辈高人心血。   明月仔细看过新做出来的暗器,也很满意,比之鲁妙子在大唐亲手打造的,也不差几分了。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看着靠在太师椅上几乎不愿起来的朱停,奇怪道,“这东西这么复杂?”   他还未曾见过朱停有这么累的时候。   朱停半眯着眼,显得富态的双手捧着一盅茶,悠悠道了一句,“有这几样暗器在手,这世上能伤到她的人不会超过十人。”   不过他又笑了一声,“但这世上能照着图纸做出完全一样的东西,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   在这一点上,朱停极为自信。   陆小凤也被惊讶到了,他想他终于明白了明月为何执意要来找朱停的原因。   她这样美的女孩子,又不会武功,总需要些东西保护自己。   陆小凤压根没去想这样厉害的暗器会不会被用去伤人,或许他偏心地希望明月能够过得更好一点,不受到任何危险,比起她伤人,他更在意的是明月被人所伤害。   甚至连之前几股暗中像是在保护明月的势力,也被他忘到脑后了。   花满楼也只记得含笑提醒明月小心,不要让暗器伤到了自己,而不是在意这东西杀伤力又多大。   明月来找朱停本就为了暗器这事,既然做好了,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哪怕老板娘早有预感,一想到见不到明月这样的美人了,连她也会觉得是人间憾事,但真的他们前脚刚走,老板娘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了。   眉头皱得朱停眉头也颤了一下,他淡淡道,“你不用再叹气了,别人听了只以为你死了丈夫。”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有这样说话的人吗?好的不说偏咒自己。   “我只是不想再听你叹气下去。”朱停闭上眼,悠闲舒适地躺在太师椅上,   可老板娘想着明月,心绪浮动得怎么也压不下去,简直魂都被勾走了似的,幽幽道,“多美的人啊。”   她瞥了一眼朱停,“难道你不这样觉得?”   他回道,“这的确是事实。”   而朱停从始至终也只看过明月一眼,便未有再看过。   老板娘看向他,无奈道,“我觉得你真是个傻子,但又是个对我忠诚的傻子。”她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不再继续叹气了。   ……   他们离开了朱停的小楼,赶了半天的路,就宿在了一间干净的客栈。   虽然知道明月有暗器防身,但花满楼还是特地挑了隔壁的房间,他的耳力很好,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没想到当晚就遭了贼。   可那贼却笨得居然在房梁上一头栽到了地板上。   陆小凤还没来得及笑话,就发现这笨贼是他的好友之一,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那一瞬间认出来实在有些尴尬,那贼直接拖着刚摔伤的腿跳窗就跑了,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莫名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也没说什么。   花满楼只在意明月的安危,温柔的神色下带着真切地担忧问道,“向姑娘,你没事吧,可是吓着了?”   明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我刚进来。”   只是想起系统提醒的小偷身份不免有些疑惑,可惜人走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司空摘星自认是个有操守的神偷,只要雇主出价,什么都偷,哪怕这次要偷的是个美人,又看到了陆小鸡,也不会改变他答应了雇主就会完成任务的事实。   他早早地潜伏在了那戴着斗笠的白衣美人要的房间的梁上里,这对他而言是件轻松的小事,他准备等陆小凤睡着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偷走。   只是偏偏意外发生在他没想到的时候,   他看到了那白衣姑娘摘下了斗笠白纱后的容貌,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失神之下,连他最引以为傲的轻功也失去了作用,一呆直直地栽了下去。   (明月:她还没指出这偷儿藏身的地方呢。)   无论是那惊人的美丽,还是被陆小凤看到神偷生涯以来最丢脸的场面,司空摘星都没有心思再继续呆下去,直接溜了。   腿上只是摔得轻伤,稍微一弄就好,但司空摘星又忍不住回来再看看昨日的白衣姑娘,只安慰自己道,就当是为下一次偷的机会做准备。   没想到扮作麻脸小二刚走到陆小凤这桌来,就被她认出来了。   “你是昨晚的贼?”   司空摘星为了更好的扮演小二可以做得同样瘦弱甚至有些粗糙厚茧的手腕,此时正被她握住,她的力气并不大,但司空摘星有种连心也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感觉,尤其是对上她那双比星空还要明亮又温柔的眼。   一瞬间浑身发软,仿佛坠入了甜蜜的幻境。 第87章   “你怎么不说话?”   明月黛眉微蹙, 她自认也没惹过什么事,怎么惹来了偷王之王。既然他第二次又来了, 那便留下来问个清楚好了。   可小偷是被她抓住了, 却仿佛被‘吓’住了傻愣愣的不说话。   明月不解,陆小凤却是看明白了,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眼睛很亮,也还带着笑意, “什么时候,猴精也成哑巴了。”   顺带伸手拉了司空摘星扮的小二一把按在了椅上, 明月也松开了手, 继续安静得坐着, 也不再说话。   也不是干坐着,司空摘星来之前,花满楼正给她剥一些松子杏仁之类的坚果, 还不忘倒杯清水,此处没什么好茶, 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清水。   “司空摘星?”花满楼温和中带着一丝疑惑。早在听见明月的话时,他第一直觉便是信了,明月能认出来自有她的理由, 又听到陆小凤这熟悉的称呼,一下子猜到了人。   司空摘星有些丧气,这一回失手得实在丢脸。   陆小凤是他的朋友不假,但却是相互的损友, 便是看到对方丢脸时也能幸灾乐祸地说两句,但总没忘了正事。   他语调轻佻道,“说吧,你这次又是来偷什么?”   陆小凤并不意外地看到了他的损友,偷王之王司空摘星飞快地瞥了明月一眼,经过昨晚的事后他就猜到司空摘星无事不出现,恐怕此次的目标就是明月。   只是下一刻司空摘星说出的话却让他忘了常挂在嘴上的笑容,   “白云城主的未婚妻。”   司空摘星在偷觑过明月后,又迅速地别过头去,坦然说道,   司空摘星在看到陆小凤貌似被打击得几乎飘忽的神情后还加了一句,“雇主是这么说的。”   白云城主,南海剑仙——叶孤城。   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白云城主。   正漫不经心地走着神的明月,忽然发现几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哪怕是目不能视的花满楼,也有些欲言又止,连被茶水溅到的衣袖都没发现,明月和他认识这么久,还未见过他这般不小心的样子。   明月微微迟钝了一下,意识到刚才那句叶孤城未婚妻的话是在说她,明月想了想,才悠悠缓缓地道,“我不是。”   陆小凤提了半晌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也注意到明月在回答前思考了片刻。心思敏捷的他很快联想到,明月只是说她不是叶孤城的未婚妻子,但没有说别的,也许他们认识,也许他们有过感情。   陆小凤想问却又问不出口,顿时心跟猫爪挠似的。   他没开口,司空摘星却是忍不住说话了,“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易容的本事纵然还不能算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不过,明月能认出来他,司空摘星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接下这笔单子的时候,雇主透露的信息就是这么多,他当时就没在意过,叶孤城的未婚妻又如何,便是皇帝的玉玺他也能偷来,顶多在被说是‘叶孤城未婚妻’的白衣姑娘身边看到陆小凤时,心里还促狭了两句,   陆小凤胆子够可以的啊,惹什么美人不好居然敢惹白云城主的未婚妻。   不过在他见了明月之后……   司空摘星忍不住又红了脸,好在现在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也看不出什么来。   眸子却是亮晶晶地望着明月的,明月顿了一下,“大概是我也学过做人.皮面具吧。”   总不好和他们解释系统,不过没有系统,明月也认得出真假来。   司空摘星听了明月的解释,之所以认出他来并非是因为记住了他,有些失望。   陆小凤却问道,“那你的雇主又为何要你偷走白……明月?”在白云城主未婚妻和明月之间,陆小凤声音卡了一下,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过去了。   要换作平时,起码司空摘星就跳起来笑话陆小凤,可现在谁也没心思注意这个口误。   陆小凤本不该问这个问题的,这是司空摘星的生意,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花满楼也更在意明月的安全,不禁也倾向了司空摘星这处。   反倒是作为被偷目标的明月,毫不在意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似的,小口小口吃着被剥得每颗都完整的一碟满满的果仁。   “这个我怎么能说?”司空摘星目光飘忽不定道,   陆小凤忽然又笑了,瞥了明月一眼,“那若是她问你呢?”   听到提到她,明月抬眸,望过来,她鸦发明眸,绚烂无暇,恰似这世上最无价的明珠美玉,   司空摘星忽然生出了这种虚幻的感受,   好在只是一眼,明月便很快收回了目光,没有理会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她是有点好奇,但却不急于知道,   司空摘星最后期期艾艾道了一句,“给的订金是十八斛明珠……”   然后仿佛这里有什么能扎到他心底去的东西,直跳脚地跑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似乎感觉若明月开口问了,他恐怕就真的忍不住说出来。   其实司空摘星这句话也透了底,单是订金便有这么多,这世上能随随便便拿出十八斛明珠,可没几个人。陆小凤摸了摸他那长的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若有所思。   不过无论怎么想,所以的目的最终都是为了明月,其实从她身上找缘由或许更简单。   明月安静的神情也很动人,便是就坐着不言不语,也那么好看,好看得哪怕是看上一天,一年,几十年也依旧会怦然心动。   也许是为了转移脑海里的杂念,陆小凤目光微闪,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   明月抬眸,这次目光是望向他一个人,   她的眼眸明明纯净无暇得没有一□□惑的意味,但单单是看着,就会让人生出沦陷的感觉,   “想知道啊。”   她的声音比落花还轻,却又比花蜜还甜,醺得人自醉无疑,   “不过,我听说了,”明月微微笑了笑,眼里生出灿烂的星光,“陆小凤有天下第一的聪明头脑。”   “那是当然。”陆小凤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回过神来却觉得傻得可以,只是在明月面前实在很难保持理智聪明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忍不住忘乎所以,不过,这还是轻的。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刚才的反应,也不禁抿唇微微笑了笑,笑声低低缓缓的,如涓涓清流般温和得一点也让人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陆小凤没在乎自己在好友面前丢脸的羞耻,“这话是你对她说的。”   “我是对她说过你的一些事,但这句话却不曾说过。”花满楼仍带着笑意道。“而且我也相信她说的是对的,没有你查不出来的秘密。”   明月右手托着腮,却笑而不语地望着他们,她也没有解释这句话是她从万梅山庄听来的。   “我是能去查清楚,”陆小凤顶着美色的诱惑,认真地问道,“那你和白云城主又是什么关系呢?”   花满楼微微一怔,想说什么,却察觉到明月身子倾直,连带着准备两人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句话听的两人都愣住了,救命恩人?   只见明月轻声笑了起来,又语调平静自然地道,“三个多月前,我流落到白云城的海上,那时是正在练剑的叶孤城救了我,然后我就在城主府住了一段时间,又和他一起来了中原。”   她低声道,“若不是他,我或许已经死了。”   以系统当时的能力,未必能将她卷到沙滩上,那么待在海里,又没有力量,她和死人无异。   陆小凤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流落到白云城的?”   明月凝视着他,看得他差些忘了自己问的是什么问题,才缓缓一笑,直击人心,   “这是秘密。”   “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等睡饱了,吃中饭的时候再下来。   花满楼相当贴心地道,“好,用饭时我叫你。”   待明月上楼回房后,花满楼对陆小凤道,“你不应该再多问,”   陆小凤如何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心中苦笑不已,数月前传言中白云城的绝色美人,江湖上最近闻名的美人,都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的美人一个就难得了,怎么可能再出现其他的。他早该想到的,陆小凤又饮了一壶酒,暗笑道自己真是个蠢蛋。   既然不愿言说,那必不是很愉快的过往,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孤身流落到海上,想来经受的苦难不少。   花满楼此时对叶孤城升起了一种感激,庆幸他能在那个时候刚好遇见,并救了向姑娘,又愿意收留她。他不敢想象如果那时,明月真的不幸殒命在了那里,   那他将永远见不到她,   也不会有这段美好的时光,不会有机会分享她的快乐,她的欢喜,她随时随刻的心情。 第88章   虽然有了司空摘星这么一档子事, 但他们却没有想换客栈的想法,陆小凤从不怀疑朱停的手艺, 既然他说了, 明月有身上的暗器在,这世上能伤到她的不超过十人, 就不会有错。   至于别的手段, 连司空摘星的易容术都骗不过她的眼睛,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陆小凤也就琢磨着猴精第三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他会不来么?陆小凤毫不怀疑这个答案。   门外响起敲门声, “姑娘, 楼下的公子吩咐我来给姑娘送碗甜汤。”   “进来吧。”明月想了一下, 没有将桌上的斗笠白纱戴上。   进来的是个清秀瘦弱的小姑娘,因为花满楼曾经同客栈老板细心嘱咐过此事。   明月等‘她’放下甜汤后,轻声道, “司空……摘星?”明月回想了一下他的名字。   “连楼下的陆小凤都没认出我来,怎么还是骗不过你?”   因为陆小凤没有系统, 明月在心里默默道。   人.皮面具从他脸上撕下来,司空摘星又在明月面前除去了一件件伪装的衣物,假发。   明月也就静静地看着他变成了另一个样貌身材, 身高都完全不一样的人,皮肤白皙,带着清亮又鲜活的笑意,穿着青布衫的年轻人。   “这是你真正的样子?”   司空摘星望着她, 忍不住道,“我样貌也是不差的。”   明月轻声道,一双眼眸明净如水,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所有灵气,“你来是做什么?”   “我想把你偷走再偷回来。”司空摘星露出了狡黠的笑意,“谁也没说一个偷儿不能偷两次。”   “听上去很不错。”明月托着腮,更显她烂漫姝丽之色,“可惜,我却不愿意被人偷来偷去。”   冰冷的暗器正对着司空摘星,但他却分不出心思去看,司空摘星有些沮丧,仍忍不住问道,“我以后还能见着你吗?”   明月微微侧着头,神色宁静淡淡,却比得过天下任何盛景,“或许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司空摘星觉得心像是在春水里泡了一朝,暖得几乎要沸起来了。   ……   司空摘星什么时候不见了,明月也没有在意,而是低头去喝甜汤,还是温的,   这甜汤应该不是客栈厨子做的,她尝过,没有这个好喝。   明月下楼时只看见了陆小凤一人,她也没有问花满楼去哪里了,陆小凤正喝着酒,眉毛轻挑,“他走了?”   “你知道司空摘星来了。”明月有些好奇道,   “我是没认出他来,不过他磨蹭了那么久,又说了那么多话,我要是猜不出来,就不是陆小凤,而是他口中的陆臭蛋了。”   陆小凤眼里带着清醒的笑意,“我还以为他会被戳成筛子呢?”   司空摘星就是个偷儿,贼心不改,无论是对人,还是接的任务。不过陆小凤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他是有原则的偷儿,既然准备放弃了任务,那就得回去对雇主说一声。   但陆小凤还是很好奇,司空摘星特地避开他和花满楼,又待了那么久,肯定还做了别的事。   “他这次又扮成了什么样子?美还是丑。”   明月看了他一会儿,把司空摘星露出了真容的事告诉了他,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一个靠天下第一的易容和轻功为生的偷儿,居然主动露了脸。   他这偷王之王的本事怕是干不长久了。陆小凤不知是该嘲笑好还是该叹息。   但明月已先开了口,“给我也来一杯。”   陆小凤是个出色的酒鬼,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弄来好酒,   陆小凤捧着的酒壶,:“……”   在拒绝明月和等花满楼回来被他责难两样,陆小凤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陆小凤又忍不住问道,“你会喝酒?”   明月点了点头,“许久没喝了。”   明月不但会喝酒,而且酒量还不错,起码没有两三杯就倒,不过半壶酒下去,眼角也染了醉意,竟伸手触向陆小凤。   陆小凤早在明月开始有些醉时就不大敢看她,眉眼每一寸都仿佛能燃起火来,此时看见她的手伸过来,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明月却没有摸他的脸,只是摸了他的胡子,“原来是真的胡子?”   她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周围的事物都被映照成了黯淡的灰白,只有她是鲜活而动人的。   “别人说,你这胡子比万梅山庄的房子还要贵。”这是山庄的侍女亲口说的。   刚从失神中醒过来的陆小凤:“……”江湖上难道就是这么说他的。   好在明月只是摸了一下,便尽了兴致地收了回去,知晓自己也避不过,许是看她有些醉,陆小凤索性也就问出了他的好奇,   “我还是很疑惑一件事,让司空摘星来偷你的人,是如何这么相信你是白云城主的未婚妻呢?”   那人既然对明月的事知之甚详,或许这并不是外人传的谣言,不论是好奇还是别的心思,陆小凤都有些想知道明月和白云城主真正的关系。   明月支着下颌,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微醺的眼眸,透出的神采更加梦幻,令人疯狂迷醉,因为陆小凤的话而看向了他,凝望的目光仿佛透着温柔又动人的情意,连她也不知道此时的她,所拥有的富江的吸引力到达了什么样的地步。   陆小凤已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思考,因为就这样看着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永远这样看着她,   只听她悠悠道,“大概是他这么想吧。”   许久仍迷迷糊糊的陆小凤,终于想起了这个他说的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所以这个意思就是,叶孤城对明月有意。   “酒没了。”明月直直地看着陆小凤,他有些无奈,却也立刻道,“我再拿些酒来。”   等陆小凤从老板那里拿来了珍藏的美酒时,见到的却是明月伏在桌上。   原来是醉了啊,陆小凤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果然,单独和明月相处,就是个错误。   他放下两壶酒,却看见了明月闭着眼的睡颜,   淡淡的酒香不知为何闻起来,反而越发浓烈,诱人,本就砰砰跳着的小心脏,跳得更快更激烈了。   脑海里又浮现明月方才那眼神,令他忘了今夕何夕。   等陆小凤回过神来,离明月的睡颜近的都快亲上去了。   亲上去,还是不亲上去,这是个艰难的选择,陆小凤心里做着挣扎,她虽不是叶孤城的未婚妻,但也是叶孤城心慕之人。   陆小凤心里忽然炸了开来,他可能真要接一回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了。   但下一刻,明月就睁开了眼,清亮的眼眸如藏着星河,流逝着美丽绚烂的光彩,   平静的语调说着能撩得人心烧起来的话,“你想亲我?”   陆小凤此时的脸色恐怕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他轻功从未有过地快,直接到了离明月有十丈多远的门口,看见花满楼回来更是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提着包裹的花满楼不解,“陆小凤这……”又是怎么了?   明月抬起手支着下颌,简单而淡淡道,“哦,只是被我发现了他想做却没做成的事而已。”   花满楼:“……”   这话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花满楼还想多问来着,却闻到了空气中散着的酒香,还带着些丝丝缕缕明月身上的味道,微微抿起了唇,“陆小凤带你喝酒了?”   明月乖巧而无辜道,“一点点。”   听着明月清澈没有什么醉意的声音,花满楼立刻便信了。   明月虽然觉得喝酒挺愉快的,但却不喜欢喝酒后身上的酒味,便要去沐浴,花满楼微笑道,“我给你买了换洗的衣物。”   “谢谢你,花满楼。”明月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她在百花楼里时,花满楼就经常为她做这些事,也就不奇怪了。花满楼实在是一个贴心又温柔的人,让人打心底觉得舒服,不会有任何的异样感。   还细心让客栈老板娘找了挑热水上门的妇人,而他就在楼下,有什么事他都能听见。   等到明月迟迟未下来,已对明月的生活习惯熟悉不已的他一猜就知道什么事了,无奈地上楼敲了敲门,“向姑娘。”   明月听见他的声音,微歪了歪头,便道,“你进来吧。”   即使看不见,花满楼也知道明月就倚坐在窗边,任由风吹干湿透的散发,在小楼时,她就喜欢这么做。   “很容易着凉的。”已不是第一遍说这样的话,花满楼却始终没有责怪的意味,永远都是含着笑,温暖得让人无法拒绝。   花满楼也知道了如何令明月不拒绝他的好意。   最后的结果也就不奇怪了,他用干净柔软的棉布为明月一遍遍耐心地擦干,其间用轻微的内力烘干秀发的湿气,小心翼翼地怕伤害到明月的任何一缕发丝。   内力用到如此入微,也是难得了。   一边赏着窗外的满树梨花,想到此事的明月忽然道,“花满楼,你的武功也很好啊。”   她对武功的大致了解主要来自大唐世界,而这个世界她所见到的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也不比她上世见过的人差,各有各的风采。   “只是一些家学功夫罢了。”花满楼微笑道,他对修习武功并不上心,只要能保护自己还有他在意的人就够了。   湿的头发很快就擦干了,明月摸了摸柔软散在肩头的发丝,却注意花满楼似乎想说什么,她眼里透着疑惑,看向花满楼。   他温和宁静的神情中竟透出一丝认真来,“向姑娘,此事过后,你愿意同我回百花楼吗?”   “好啊。”明月毫不犹豫地道,   百花楼是个很舒服又很美的地方,在没有新的想去的地方,在百花楼再待一段时间也不错。   花满楼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晚饭时,陆小凤就回来了,就是有些狼狈而已,狼狈得连花满楼也好心地没有问起他去了什么地方。   等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又吃了一顿饱饭后,他又变成了那个神采飞扬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了。   只是当花满楼问起他怎么没喝酒了,陆小凤抬头幽幽道了一句,“我戒酒了。”   酒字头上一把刀,扎心刀。   ……   花满楼告诉陆小凤他和明月要回百花楼时,陆小凤神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很快地找来了一辆马车,说顺路送他们回去。   陆小凤觉得他真是闲够了,回头立马找件别的事去做。   骑着马好不容易赶路进了离江南不远的城镇时,看见远处街头白衣胜雪的剑客,   陆小凤嘴里叼着的草根一下子就掉了。 第89章   明月掀起车帘, 看到了比冰雪还要冷的人,还要他腰间的乌鞘长剑。   “西门庄主。”   听见明月的声音, 陆小凤愣了愣,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在这里见到西门吹雪,还是惊讶明月似乎竟是与西门吹雪相识的。   而西门吹雪也是在明月出声后, 稍稍有了些动容, 触及到她的眸光,淡漠的眼底也渐生波澜。   一路上, 许是西门吹雪的冷气太盛,令人不自觉避开去, 哪怕明月没有戴遮掩容貌的斗笠, 也为她挡去了吸引来的目光, 一时间难得清净了不少,倒令陆小凤有些恍惚,感觉似乎好久没有过这样普通的日常了。   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陆小凤晃了晃脑袋, 把这有些好笑的想法扔了出去,然后望向西门吹雪, 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这次出来是为了杀谁?”   西门吹雪看他,神色淡淡, “除了杀人,我就不能出来么?”   陆小凤嘴角抽了抽,谁不知道,西门吹雪一年最多只出四次门, 而且只为了杀人。   当初他为了请西门吹雪出门,还赔上了自己的胡子。   不过陆小凤还是挺好奇明月和西门吹雪是如何相识的,当他向明月问出他的好奇时,明月朝他温柔微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西门庄主,我想他会乐意给你一个合适的答案的。”   陆小凤的背脊微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西门吹雪可能并不会告诉他。   因为明月和西门吹雪相识,像是叙旧的样子,他们还是在这里留下来了,而且住在西门吹雪的宅子里。不过单是听西门吹雪与明月的对话,陆小凤就察觉出不同寻常来了,   西门吹雪的声音还是那么冷,“为何没有回白云城?”   明月温柔微笑着,“我觉得中原很好,有很多好玩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万梅山庄也很好。”   他这句话来得突然,连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陆小凤也有些难以置信这句话竟然是从西门吹雪口中说出来的。   明月惊讶过后,轻声笑了笑,带了些婉转又轻柔的笑意,似是哄人赞同的语气,“嗯,很好,万梅山庄的人也很好。”   陆小凤便看到西门吹雪神情柔和了许多,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柔和的表情。这还是那个永远爱着他的剑,活得连人气都没有,冷漠到连朋友也很少的西门吹雪吗?   似乎除了他的剑,这世上竟还有能打动他的存在。   可惜这对话并未持续太久,西门吹雪便察觉到了在边角处的陆小凤,冷冷的一眼扫过去,便转身离去了。   还是明月朝陆小凤走了过来,日光如披在她身上一层淡淡灿烂的薄纱,却丝毫未掩盖她的几分姝丽,反倒多了朦胧的神秘美。   花满楼没有打扰明月和西门庄主叙旧,也不问起,反而体贴地避开来,这反倒衬得陆小凤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实在好奇,一个一年到头也最多只出四次门的剑客,又是怎么与明月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相识的呢?   而且听他的话,还提及了白云城。   看见被好奇捉弄得百抓挠心的陆小凤,明月难得良善了一把,稍稍解释道,“我曾在万梅山庄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在中原谁也不认识,西门庄主还给叶城主写了信。”   “叶城主?”陆小凤一惊,“他还见过白云城主叶孤城。”   明月笑了笑,“当然,叶城主来接我时,他们两人便见过。”   陆小凤忍不住道,“他们就没有比剑。”   这世上公认最出色的两位剑客,居然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了。   明月温柔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似是又在对陆小凤的话感到疑惑,“为什么要比剑?”   当然是决出谁是这世间剑道第一人,所有人都相信他们总有一日会逢面,那一定会是个难忘又精彩的一幕,所有人也是如此期待的,陆小凤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当触及明月如春水动人清丽的目光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愿提及这令太多江湖人疯狂的血腥,也不愿她眼中出现任何难过憾意。   纵然是陆小凤自己,也不希望了两位绝顶的剑客决出生死来。而同时认识这两人的明月也不会愿意见到的。   而谁又舍得在她面前露出杀意来呢。   ……   陆小凤不过出来溜达了一下,没想到就碰到了一个朋友,金九龄。   过去的天下第一捕快,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之所以说是过去,那是因为他现在已离开了公门,不过陆小凤却为他感到高兴,江湖人总是不喜欢和朝廷沾边。   何况又是陆小凤这样一个不喜欢受拘束的人,能和公门中人的金九龄做朋友已是不易。   时隔许久再见金九龄,但却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还是穿着最精致质料最好的衣服,享用的也是最贵的酒楼里最好的菜肴。   不过陆小凤一眼就看出来,金九龄是特地来找他的。   不是陆小凤的眼力有多好,实在是他脸上的意图太明显,连酒菜也备好了。   金九龄晃了晃手里价值千金的折扇,露出一抹笑意,“听闻陆小凤有美人相伴,我怕连苦瓜大师的素斋也请不来你,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陆小凤正要夹菜的筷子一顿,放下来,眉毛微挑,“那我还是更喜欢苦瓜大师的素斋。”   金九龄笑了笑,亲手给陆小凤倒酒,这酒自然也是最好的陈酿,金九龄是个惯会享受又不喜欢亏待自己的人,也不会亏待朋友。   陆小凤却没有碰酒,连鼻子也没动一下,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想喝酒了。   金九龄面露讶色,“前不久我听的消息是陆小凤在妓院里也不碰女人了,现在难不成变成戒酒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陆小凤面色讪讪,却也不愿多说,“你还是直说什么事好了。”   正好他也想找点别的事做,金九龄盯着陆小凤,啧啧了好一会儿,要不是谁也扮不了四条眉毛陆小凤,他就真要怀疑自己碰到了个假的陆小凤了。   金九龄也没惊奇多久,他此次来是有要事,饮了一杯酒后,金九龄眯着眼道,“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绣瞎子的大盗。”   听了金九龄的几句讲述后,陆小凤皱了皱眉,“你怀疑是司空摘星?”   金九龄不紧不慢道,“除了他,谁能完成这不可能的偷盗之举。”   陆小凤摇了摇头,“他向来只为自己心意,不为钱财,要别人请他才会去偷,他更不会因为自己缺钱花而去偷。”   “可平南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的金银。”   金九龄露出了一个冷静又无奈的笑容,“他毕竟是个偷儿,能拒绝得了这么多东西的人也很少。”   陆小凤没听进他的其他话,他只捕捉到了‘平南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偏偏又恰好是这十八斛明珠,恐怕是出自同一个地方,他若有所思,却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意。   “那就更不可能是猴精了。”   金九龄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那又是为何?”   因为司空摘星能拒绝这十八斛明珠,自然不可能再为了它,而犯下这么多案子。   陆小凤心里清楚,但却不准备说出来,他“这个案子我管了,也必定会查出这绣花大盗究竟是何人。”   金九龄虽然好奇陆小凤肯定司空摘星非绣花大盗的自信来源于哪里,但既然陆小凤都开口答应了,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知情识趣地不再多问。   两个男人在一起,在谈论正事后,除了喝酒,和女人似乎没有第三样了,金九龄也是如此,笑道,“怎么不见你身边的那位美人?”   他虽也是容易招女人喜欢,但比陆小凤还是不如,有时候也不免生出些艳羡。   “能令见过的人无不失魂落魄的,想必比江湖四大美人,还要美上一筹。”   陆小凤生出些苦笑来,却似乎并不愿意与金九龄多说,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九龄还准备继续调侃时,却听见远远一道声音,如天外飘过来,清雅动人如云渺,叫的却是陆小凤的名字。   他见着陆小凤漫不经心的眼神,却也微亮了几分,刚才那美人的声音,更令他忍不住望了过去。   他自诩平生见过的美人无数,如今才知道,以前所见都不过尔尔,   甚至都想不起长什么样子来,   脑海里早已被眼前的美人浅浅的一颦一笑所占满,只一眼,便感觉自己要疯魔了。   深藏于心底不为人知的欲望也流露了几分出来,   但未等金九龄朝那白衣美人走去,说出话来,   她身边那冰冷如霜,一身雪白的剑客却开口了,   极冷又极肃的声音响起,“我若再看见你用那眼神瞧她,我就杀了你。” 第90章   金九龄这才看见绝色美人身旁的白衣剑客竟是西门吹雪,   瞳孔一缩,继而涵养极好地笑道, “原来名花已有主, 佳人已有伴,是在下冒犯了。”   金九龄是个极圆滑的人, 这也是为何他入了公门后, 依旧在黑白两道吃得开,还结交了陆小凤这一帮江湖豪杰, 还无人说他不好的,他知道此时该如何化解尴尬。   立刻压下了心头的觊觎, 不敢表露一丝一毫来, 维持他的风度, 加上他本来相貌不差,向来是无往不利。   只是西门吹雪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在这样迫人的目光下, 饶是金九龄也忍不住背脊发寒,冷入骨髓, 恨不得转身跑了去,说到底他武功虽好,被夸为六扇门的第一高手, 但也只是为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中。   而西门吹雪却是被誉为剑神的存在,纵是金九龄,也不敢夸口能挡得了西门吹雪的一剑,他可不会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以及极强的个人魅力。   陆小凤其实也看明月去了, 没注意金九龄的眼神,不过陆小凤也知道金九龄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风流自赏,见到明月会失态不奇怪。只是西门吹雪的话虽是他的风格,但对明月似乎不是寻常的维护了。   金九龄是他同行而来的朋友,总不好任由他面对这杀意,陆小凤心思转了几圈,而是望向了明月,“你怎么也出来了?”   明月对陆小凤嫣然一笑,刚才便是她先瞧见了陆小凤,明月也没有问金九龄是谁,哪怕系统已经给出了身份,她也只当是无干人等,她拉了拉西门吹雪的衣袖,西门吹雪也收回了目光。   对陆小凤的问题,明月理所当然地道,“逛街啊。”   至于为何连斗笠没有戴,这不还有西门吹雪在。   “那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声音也忍不住微颤,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明月浅浅地温雅一笑道,“西门庄主是陪我出来的。”   她眼眸烂漫又纯净太过,令陆小凤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想歪了。   西门吹雪也会陪人逛街?仅是听见这句话的金九龄也有些难以置信,但一想到是这样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人,忽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西门吹雪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默认了,只是望向陆小凤的目光,就足以令他悻悻不语。   金九龄却是不敢再留下去,一是畏惧西门吹雪,若他杀心一动,陆小凤也未必救得下他,二是那美人即便是站在那里,也是莫大的诱惑,他不愿露出了什么马脚来,不利于他的计划。   西门吹雪却在金九龄离开后,忽然淡淡道了一句,“他非心思纯净之人。”   西门吹雪还真挺讨厌他的,虽然这样想,陆小凤却也若有所思,以他看来,西门吹雪不会随便评判一个刚见过的人。   而下一刻就见西门吹雪转头看向明月,“以后可离他远些。”   陆小凤:“……”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的。   明月也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剧情她还是记得的,也的确属于心思不正的反派一列,和这样的人的确没必要多接触。   西门吹雪见到明月什么也不问,便应下了,本冰冷的眼眸也柔和了许多,虽未笑,但就像是冰雪消融,刹那的烟火燃烧,转瞬即逝。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会有的感觉。   陆小凤忽然觉得有明月在,发生什么他都不奇怪了,陆小凤刚在心里忍不住这样吐槽,结果就听到了西门吹雪虽平静却也温柔的话,   “若有敢轻薄于你的人,你大可告诉我。”   之后自然是一试西门吹雪的剑锋,看能不能活下来。   陆小凤:“……”   陆小凤早就恨不得把那日的记忆忘得干干净净,若是他真的亲上去了,或许还能坦然爽快些,大不了不是接一道天外飞仙,就是西门吹雪的剑,可就是坏事没做成却被发现这样的境地,让他百抓挠心,进退两难。   明月听见这话,却是忽地一笑,“西门庄主还是一如在山庄时那般待我很好。”   西门吹雪眼眸微动,却听明月又浅笑,宛若明月之姿,令人惊艳不已,“但若是有人敢欺负我,我自己也能欺负回去。”   “朱停帮她做了一些暗器。”陆小凤插话道,似是在为明月的话佐证。   西门吹雪瞥过他,对明月继续道,“你若想来万梅山庄,随时可以。”   他看着明月,每看一眼,心就会多沦陷一分。   他知道明月和陆小凤在一起时去找了朱停,甚至他们路上的事他都很清楚,因为万梅山庄的人因为他的命令一直在追寻明月的踪迹。   而能在与叶孤城分离之后一段时日,都踪迹难寻,直到和陆小凤同行后才泄出行踪来,西门吹雪自然也就知道明月的身上或许有别的秘密,也并非单纯无害,没有自保之力。   但他依旧在意明月,担心她会因为江湖的险恶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也许当初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被吸引了,成了心中斩不断的魔。   所以才会得了她的消息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想过,就来等她,见她。   ……   “合云馆?”陆小凤望着药铺的匾额,有些奇怪明月和西门怎么到药铺来了。若是要医治,西门吹雪就会医术。   “这是西门庄主的药铺啊。”明月嫣然轻笑,“而且是我要买一些药,有别的用处。”   明月说这话时却想起了花满楼那双温柔却无光的眼睛。   陆小凤也只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万梅山庄名下怎会没有多少产业,恐怕细究起来,不会比花家差多少。   相比起来明月所说的她会的一点医术,就更没有引起注意了,西门吹雪早已知道她有很多秘密,并不差这一项。她所要寻的药,也是任取任予,哪怕这里缺的,也只是一句,“等明日罢。”   到了第二日,不用明月去那名叫合云馆的药铺,那些之前说的药也送上门来。陆小凤即便是见怪不怪了,也忍不住笑道,从未想过西门吹雪会有这样一日,倒没那么冰冷,有些人气了。   花满楼亦微笑回道,“西门庄主的确待向姑娘很好。”   如此光风霁月,又温柔真诚的态度,陆小凤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西门吹雪待明月已不是很好,而是不同寻常了,这两日他们碰面,也是“花公子”“西门庄主”这样平淡友好的称呼。   好似什么都没有。   倒教陆小凤自个纠结了,不过他又觉得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担心自己,他自个儿也不是多轻松,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呢。   这样想后陆小凤又见到西门吹雪在庭院中练剑,无论在何时何地,剑似乎已融合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明月就坐在一边的栏杆上,摆弄着她的暗器,那暗器并非朱停故意如此,而是原图纸本就设计为适合明月这样的姑娘使用的暗器,朱停怕影响成果,也未有改动半分。   但她对这暗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玩了一会便放下了,转而看西门吹雪练剑。   在万梅山庄时她也有几次碰到西门吹雪练剑,但西门吹雪往往见她后便收了剑,不像这次没有避开她。   明月也见过叶孤城那惊艳又璀璨的剑法,她虽未见过叶孤城杀人,却也是知道那剑法是夺人性命的。   但明月却压根没有想过把他二人的剑法在心中比较。   她也只会是欣赏外表,西门吹雪的剑,   落花如吹雪。   满院落了一地的花,却未有半瓣飘落在西门吹雪身上,反倒是明月伸手接了一捧粉白的花瓣。   陆小凤只是一眼瞥过,不知是那一簇花瓣美,还是她纤细柔软的双手美得动人心魄。   明月低头轻轻一吹,瞬间花瓣飘散,如在她眼前下了场花雨,她的眸子也瞬间明亮了起来,如众星捧月般的华彩无比,   陆小凤忍不住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己今天走错了路。   朝她走来的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可要学剑?”   还递给她一把剑,一把无论是样式还是质地都很新的剑,陆小凤忽然笑了,什么时候西门吹雪身边还会有第二把剑?不过他猜得到,西门吹雪有别的用意,不然又怎会忘了他曾经说的话。   明月接过剑,蝶翼般的眼睫微微轻柔地扇了一下,抚过剑鞘,忽然笑了起来,   她仿佛无意识般轻声道,“他也说过教我学剑。”   是……是叶城主吗?陆小凤瞬间这样想到,似乎除了他别无二人,陆小凤忍不住转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无法从他那万古不变冰冷的脸上看出什么变化来。   “只不过,我不能习武。”明月抬眸,把长剑递还给她,用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动人眼神望他,“多谢西门庄主好意。”   果然是个以武为至高的世界啊,可惜对于不能习武的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陆小凤也是惊讶,他以为明月不会武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或是出身的环境不允许,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西门吹雪却在接过剑时反握住了她的手腕,明月绝美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却在惊讶过后没有再动。   把过她的脉后,西门吹雪神色稍缓,淡淡道,“你身体无疾,而且根骨上佳。”   这是大唐时期明月的身体,根骨好有绝佳习武资质,这些明月自然知道。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微笑,“并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不便说。”   西门吹雪也没有问,只要明月身体没有事,他便不在意,原本也只是知道明月想行走江湖,所以起意教她剑法防身,暗器毕竟是外物,不比剑法。   但既然她学不了,也有别的法子护她安全。   西门吹雪只待了两天,便离开了,这十分符合他的习惯,不过又教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胡子,西门吹雪不会只是来看看明月吧。   他还真猜对了真相。   西门吹雪走时送予了明月一枚墨玉梅花的玉佩,“你若有事,随时可来找我。”   明月也坦然收下了,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用到这玉佩的时候。 第91章   花满楼本是打算邀明月回百花楼, 再住上一段日子的,不巧, 因着在回程路上走走停停, 就到了其父花如令的大寿之日。   花满楼当然不会不回去,还收到了书信, 先是问了他这些日子在外过得可好, 另外问他可要带朋友一同回来,似乎他们也听说了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传言。   陆小凤赶着去查金九龄说的案子, 只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赶不上花伯父的寿辰了。”   “你的心意, 我也会代为告诉父亲一声的。”花满楼微笑道, 转而又对明月问道, “向姑娘,可愿随我一起去?”   语气中隐含了一些他也未察觉到的希冀。   明月欣然道,“好啊。”   陆小凤在外面打探了一圈消息, 关于绣花大盗的案子,金九龄虽然说的已经够多了, 但也不妨碍他从别的路子知道其他消息,而且这案子已经不是随便普通的大浪了,连江湖上最德高望重的木道长那些人也被惊动了。   被绣成的瞎子也已有不少人了。   回来后, 陆小凤便看见了静静坐在那里美如画的明月,心头的那些沉重阴霾忽然就消失了,眸子清亮,一眼就看到了明月手边上的锦盒, 不由得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送给花老爷的寿礼?”陆小凤脑子转得快,瞬间就猜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种。   “叶孤城的人送来的。”明月轻飘飘地道了一句。   事实是,明月出去逛了一圈,想要买礼物作为参加花老爷寿辰的贺礼,没挑到合心意的便回来了。结果没过多久,城主府的人就出现了,说是为她备好的。   刚走了西门吹雪,又来了一个叶孤城,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叶孤城的人?”   还真是贴心啊,虽未逢面,但也意外了解到了鼎鼎有名的白云城主的……一点脾性啊。   “其实在和你在一起,哪怕是在百花楼,都没有人找得到我。”明月看他,目光里透着认真又无奈的纯净柔光。   被这样看着的陆小凤也受不住,不由自主地低下了视线,   “……是我的错。”   大概是他这人天生就带一种高调以及麻烦的个性,无论在哪总有人找得到他,当然他本人是毫无概念的。   明月似乎也没有在意太多,自顾自地道,“不过也好,省了我准备寿礼的工夫了。”   准备的东西没有被明月姑娘拒绝,归属于城主府的人也松了口气。   城主大人的吩咐也很难办啊,不打扰明月姑娘开心,又要为她解决任何麻烦,保护她的安全。   好在总比之前没有半点明月姑娘踪迹消息时的无能为力要来得轻松。   ……   收到花满楼寄回来的书信,听说那位曾在百花楼见过的明月姑娘也会一起来花家时,花满庭顿时就震惊了。   他的神情太过明显,倒是引起了花家一干人等的注目,花家家主花如令微捋有些发白的短须,“怎么,有何不妥吗?”   在花满楼身边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在意,不过听着传言,更多以为是与陆小凤有关,花家在百花楼附近放的人不也是说,那位姑娘本就是为寻陆小凤而来么。   见花满庭吞吞吐吐,花如令就更加皱眉了,一个已经成家立室的七尺男儿,有什么话都说不清道不明么。   花满庭神色复杂,郑重提醒道,“你们最好对那位向姑娘有心理准备。”   花家众人闻言立刻提起了心来,难道会是上官飞燕那样的女子?七童虽未有为其所困,但那样伤情的事有过一遭,就够让身为父母兄嫂的他们忧心了。   “不是。”花满庭也无法违心说那位明月姑娘有半点不好来,哪怕只见过一面,也不会有任何怀疑,拥有那般无比伦比美丽的人,谁会相信可能和半点恶意有牵扯呢。   花满庭心底莫名想道,若是七童先遇到了明月姑娘,也不会有被上官飞燕所伤那回事了吧。   他却不知,花满楼没有遇见明月,也还有另一个人,叶孤城。   “那位姑娘长得很美。”花满庭强调道,“不是一般的美。”   花家人被花满庭这一番话弄得稀里糊涂,花如令更是头疼,按住了心底的火气,挥了挥手,“没事你就先去看看寿宴准备得如何了。”   别在这添乱了。   看着一无所知的家人,花满庭满脸‘你们不懂’的神情,然后莫名悲怆地走开了。   花三郎叹息不已,反正他是提醒过了。若非这是父亲寿辰,他都索性想带着妻子先避开一回了。   看着突然就伤春悲秋的丈夫,花家三少夫人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但也对七童会带回来的那位姑娘更加好奇了。   ……   等到寿辰前三日,见到七童,还有他在信中特地提及的明月姑娘时,花家人终于明白花满庭那话的意思了。   那实在不是这世间本该存在的少女,也不像凡人能够目睹的美丽。   最后还是在花满楼的提醒下,才被拉回了神来,他温柔微笑道,“爹,娘,这位是向姑娘。”   花家家主花如令与其夫人,恩爱至今,膝下七子,其中年长的四子都已娶妻,甚至生儿育女,老父亲大寿,家眷尽归花家,除了因路上有事耽搁些许要下午才到的五童六童,其他人都在。   所以花满庭有幸见到了全家人都被美色所震惊的一幕。   花三郎摇了摇头,“我早就提醒过你们的。”谁让你们不信。   但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多少了,因为他的妻子也是其中之一,都快看呆了,连花满庭忍不住捏了她的手心,都不舍得挪开半点视线。   花如令和花夫人到底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幼子带回来的这位姑娘美得实在惊人了些,也尽全了主家的礼仪,立刻让七童和明月姑娘进来了,妥善安排了客房,还询问路上是否辛劳。   等到五童和六童归家时,也是上演了同样的一幕,   六童甚至忍不住恍恍惚惚道,“我以后不再对我未来妻子做容貌上的要求了。”   花三郎花满庭俊眉一挑,这还是他那个总是以容貌不够好来逃避母亲安排婚事的六弟啊。不过相比起只是因见了一面而怀疑人生的六弟来,更令他担忧的是七童,   哪怕茶水也递得恰到好处,甚至过一处地方都能耐心解释,提醒身边的人小心台阶门槛的七童。   七童是看不见,但他的心却一直跟着明月姑娘走。   似乎陷得很深了。   花满庭都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走得太快,把幼弟都给忘了的事。   等到晚饭入席时,几乎所有人都光顾着去看明月了,忘了动筷。   还是花满楼给父母盛了两碗汤,花如令花夫人才脸色微赧,回过神来,花夫人和蔼笑道,“明月姑娘只当花家是自己家就好,不用拘谨。”   花满庭内心忍不住道,娘你真是说话不脸红,人家根本没有拘谨,刚才一直盯着人看的是你啊。   明月恍若不觉,微微笑了笑,身侧的花满楼却已为她盛了一小碗汤,含笑如朗月清风。   “这是家里厨子最拿手的莲蓉羹,你尝尝。”   他做得其实太过明显,却又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不过。   反正这一天,花家人都需要平静一下心情。原本惯常晚饭后聚会热闹一下,也没了兴致。   花满楼却轻轻拉住了明月,唇角的微笑温柔的不含一丝俗气,杂质,清澈得让人觉得宁静,“你要看花吗?”   听到明月说好,花满楼的笑容更真实愉悦了许多。   在花家,花满楼也养了不少花,而那些花就种在他的住处,“我小的时候喜欢养花,父亲就单独给我开了一小片园子,让我种花。”   花满楼自幼失明,家人最是心疼,花家最缺的就不是钱财,凡是所求,无不应之,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呢。等花满楼想离家独自在百花楼居住时,园子里的花草,担心突然移植伤根,许多花满楼都没有带走,而是交由了家中下人打理,每每回家时都会来看上一眼。   每株花草他都记在心里,随口就能说出来。   花满楼知道明月也喜欢花草,他也庆幸,还好能有和她共同分享的喜悦快乐。   经过多年的打理,当初花满楼幼年时种的几株花草,如今已成了一个大园子了。   夜里赏花,还需提着一盏灯,但花满楼还是担心明月会被花园里细碎的石子或是长了刺的藤蔓所绊倒,故而温声道,“小心,你扶着我,不容易摔倒。”   明月闻言,眼睫微眨,然后吹熄了手中提着的灯盏,花满楼听见灯火吹熄的声音,清俊的面容一愣,继而感受到落在手臂上的温热柔软的触感。   只听明月动人心弦的笑声响起,“不还有你么?”   有花满楼在,哪怕是夜里,也不需要提灯。   花满楼仿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笑道,“对。”   哪怕是在陌生的地方,花满楼也从容不迫,何况是在他自家的园子里,哪里有什么,他仿佛都能神奇得感应到。   除了夜色,“没有月亮,只是几颗星星。”明月静静地温柔道,说给花满楼听。   花满楼神色柔和,“但那也一定很美。” 第92章   在送明月回房路上, 花满楼温声问道,“我家人可是有令你不适了?”   无论是过于拘谨还是过于热情, 花满楼都能理解所带来的苦恼, 他也未有解释家人只是好意,因为会对人造成困扰的从来不只有恶意。花满楼也感到很抱歉,   明月轻声道, “没有。”   对这些她早已安然自若。   夜里出来的花满庭看到静静伫立在走廊拐弯处的七童,不用猜也知道, “你已经把明月姑娘送回房间了?”   花满楼轻轻嗯了一声。   花满庭望见他那温柔到极致的神情,不禁抚额, 感觉是真的没救了。   不知是半感慨半叹息地说出了他之前所想, 若是七童先遇到了明月姑娘, 也不会有被上官飞燕那回事了吧。   花满楼微微一怔,他已许久没有想起过上官飞燕了,连当初的记忆也似乎模糊了许多, 仿佛烟消云散,哪怕想起, 也没有任何波澜。   但明月,他淡淡地笑了笑,“早也好, 晚也好,能遇见她,便是我的幸运了。”   花家有多雄厚,没人知道, 只流传着一句话,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虽是极富,但没有人说花家半点不好,饶是听闻花家幼子失明,其他人也是道可惜,天妒其福份。   可见花家在江湖上的人缘,花如令大寿,哪怕不刻意大办,但送上贺礼并上门的客人也不少,且无一是默默无名之辈。   花满楼并未如他的六位兄长去迎客,招待各路客人,而是被花如令花夫人安排陪在明月姑娘,并非是他们顾及幼子眼疾,不让他做这些迎门待客的事,而是真正需要七童照顾的贵客,只有明月姑娘一人。   除了他,也别无他人。   不过纵是他有心陪在明月身边,她周围的位子也已被他的嫂嫂们占满了。   “明月姑娘,我那有一件云罗绡,待会要不要到我那去试试。”“今天的翠沙糕是我做的,明月姑娘你尝尝可喜欢。”“……”   对待明月的热情甚至都胜过了对待她们的夫君。   花满楼无奈地微笑,似乎和之前在百花楼别无二致。   自从明月来了花家后,三日以来都是这副景象,凡是见过明月容貌的下人,纵是老练有素,也都忍不住呆了许久。花满庭都是坚定自己身为正人君子的信念,不去看明月,没想到夫人早就围到了明月身边,然后除了晚上就在也没理过他。   花满庭也有阻止过他家娘子,可花三少夫人掩面哀怨道,“我都看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让我多看看明月姑娘几眼。”   那样好看的人,谁不愿在她身边多待一刻,多看上一眼。   花三郎:“……”   哪怕明月来历少有人知,花家人也没有去探寻过,不仅是因为她是七童的朋友,更是因为见了明月之后,让人生不出探究怀疑的心思。   虽然开宴前明月和花家的家眷一直在里间,只听着外面的热闹。   可当入席时,还是让人瞧见了明月,无法避开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霎时静了一瞬,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大侠还好,年轻一辈的,却是更加毫无反抗之力,连握在手里的剑砸到了脚上也忘了叫疼。   不过也就静了一瞬,很快众人就想起这是在江南花家的寿宴,连那些个失态的小辈也被带他们而来的长辈师父训了一圈。   明月对这些目光已是习以为常,但还是略带歉疚地道了一声“可是我扰了寿宴?”   绕是花夫人,对这备受天地独爱的人儿,也软了声音,温和笑道,“怎么会呢?向姑娘安心坐着便好。”   可是这样的美人,怎会不惹来别人的目光。   与花家结交的大侠豪杰还好,至少会顾及花家家势,但那些年轻气盛胆子又大的小辈却会因为这惊人的美丽而忘乎所以,让他们忍不住不看她,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花夫人也相当贴心地道,“若是嫌这人多,就让七童带你去别处玩。”   “好。”明月温柔一笑,眼眸里透着摄人的神采,容色姝丽举世无双。   花如令这边招待宾客,也有人忍不住问起座间那位身着浅色衣裳的少女是谁来,花如令温和有礼道,“是七童的好友,近日在花家作客。”   无论是问起的人还是周围听到的人都有些了然,之前就听闻陆小凤和花满楼身边有位绝色佳人,想来就是被带来花家的这位了,今日这真真一见,哪里是绝色可堪形容。   而花家家主花如令的意思很明显,既然在花家做客,那就受花家庇佑,纵是毫无武功的柔弱姑娘,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花如令瞥过正席,见七童与明月姑娘说话,温柔愉悦的欢喜,心里也跟着一软。   明月和花满楼说了会话,等祝寿已经过了,才提起离开,花夫人也只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自便。   两人就在园子里走了走,倒显得与前厅那热闹格格不入了,明月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人的目光,但总被当成稀世之宝什么的,还是喜欢不起来。   其实花满楼也不喜欢这样热闹交际的场面,比起这个,他更喜爱和他的花安静得待着,或是,和明月就这样静静得相处。   在明月看来,花家虽然华丽大气,亭台楼阁,但却不及花满楼的小楼美,那里的花种得也比花家的多。   和花满楼说话也很舒服,能让明月感受到一种内心真正的平静,即便是聊着最简单的话题,比如百花楼的花草,有段时日不在会不会有事。   花满楼忽然听了些许别的声音,“谁在哪里?”   哪怕是被人误闯了进来,花满楼的声音依旧是温柔而谦和的。   被指出来的人也不好意思再躲下去,而且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躲躲藏藏,偷窥他人。   是一个黄衣俊秀的年轻人,“抱歉,我无意冒犯,我只是……”   年轻人忍不住再说下去,因为那个理由也有些羞于说出口,因为那位似乎被称为向姑娘而鬼使神差地偷偷地跟了过来。   花满楼却已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神钟山庄的人。”   那年轻人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微笑道,“我听到了你腰间紫钟的声音,它很特别。”   神钟山庄的人在外行走,都会在腰间佩戴一枚紫钟,很多人都知道。   年轻人忍不住赞叹道,“你真厉害。”   来时他祖父就告诉过他花家的事情,这位花七公子自幼目盲,却能仅凭声音就察觉出他的身份。   “钟衡是我祖父。”年轻人说着这话,又忍不住去看明月,既 又希望祖父的声望能引得她的注意,哪怕一丝也好。   然而她却始终无动于衷,也未曾回应过他一句话,黄衣年轻人不禁目露失望之态。   没有得不到所倾心仰慕女子得垂怜,更令年轻人受到打击的了。但看着能陪伴在她身侧的花满楼,却又生不起半点嫉妒之心来。   “若是无事,钟公子还是早些回席上吧。”   花满楼虽然是对任何人都持有善意的人,但并非代表他就是善良温柔得毫无底线的人,哪怕这位年轻的少侠只是凭着一时冲动的热血,进入了花家的园子,还是别的。   花满楼都不可能不为明月考虑,他在明月身边还能保护她,可若他不在,这位少侠却为了见她一面进来了,即便是知道明月有暗器防身,花满楼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担忧。   所以才会如此坚定温和地请这位钟少侠回去。   少年人脸红了又红,不知因为明月,还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羞耻的。   “向姑娘是我今生所见最美的女子,在下钟天朗,只是想见向姑娘一面。”这个叫钟天朗的年轻人几乎用尽了所有勇气说了这句话后,才落荒而逃地回去。   席上赫赫有名的八云掌钟衡四处不见自家孙子,就皱起了眉,后看到钟天朗整个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但脸却狠狠地板了起来,要不是这是在别人寿宴上,早就开始教训起来了。   不过说是教训,就这么一个孙子,谁都知道他疼爱的不行。“刚才去哪了?在别人家里还如此不知分寸。”   “我、我……”黄衣年轻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浑然没了往日盛气胆大几乎能令他气急败坏的精气神。   钟老前辈联想起之前孙子瞧那席上绝色少女,几乎失魂落魄,很快就猜明白了。眉头紧皱,刚要训斥时,望见孙子的可怜神态,又心底一软,有些后悔将他带来了。   多少少年英杰,就败在情之一字上,何况那少女一面就足以令人忘却尘世。   花家园中,明月却是没有将那少年放在心上,   花满楼却在听了那话后有了失落感,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对明月容颜的赞美。   但他自己却看不见。   花满楼并不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自卑往往来源于不满足,而花满楼对人生的点点滴滴都充满了感激,谈何不满足。   可感情最容易令人生出的,就是不满足。 第93章   忽然前厅有下人来寻他们, 说是花老爷吩咐的。   花满楼有些疑惑,但还是带着明月回到了席上, 也才知道父亲特意寻他们的缘由。   白云城主和万梅山庄都有遣人来送礼, 而且礼都不轻。   花家家主花如令有些发愁,若说西门吹雪, 还能因陆小凤是他和七童共同的朋友而扯上些许关系, 而远在南海的白云城主则就是从未逢面,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会为他的意图了。   直到白云城的侍女率先含笑提及明月姑娘, 另一边万梅山庄的人也默认了。   “向姑娘与白云城主相识。”对于父亲的疑惑,花满楼如此回道, 却也隐去了明月是叶孤城未婚妻的传言, 既然明月都已经否认了, 自然当不得真。   “原来如此。”花如令微捋短须,了然一笑。   能够执掌花家这样偌大令人眼馋的家业,又处事通达的老人, 也猜到了真正的意图,白云城还有万梅山庄这两座江湖上的庞然大物, 特地遣人来送礼,也非是为了给他祝寿,而是为了威慑其他敢对明月姑娘动心思的人。   谁都看得出来明月姑娘毫无武功, 知道她有妙手朱停做的暗器护身的,毕竟是少数,人心难测,对这些宾客, 连他也不敢全然信任,在花家无人敢做什么,但若离了花家,七童又不在身边。   实在令人担忧。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宾客们本就在白云城主和万梅山庄的人上门时就私下议论纷纷了,见到两边的人居然都对那位花家贵客向姑娘,嘘寒问暖行礼,顿时目光就不同了。   连八云掌钟衡也暗下决定,哪怕是教训孙子,废了他的武功,也断不能让他再与那位向姑娘沾上边,他这孙子虽也能称得上少年英才,但与白云城主叶孤城,还是剑神西门吹雪,都是天差地别。   何况西门吹雪还是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要他看在神钟山庄或是他的面子上而宽容钟天朗,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曾丧命于他剑下的苏少英就是一个例子的。   最惨的是,杀了苏少英后,西门吹雪还把能为他撑腰的独孤一鹤杀了。   但峨眉派又能耐他如何,这江湖终究是强者为尊。在没有能与独孤一鹤相比的弟子出现之前,峨眉派终是没落了,好在剩余的弟子还够理智,关闭山门,潜心习武,依着峨眉派的底蕴,早晚有再重振山门的一日。   见到明月后,无论是白云城主的侍女,还是万梅山庄的人都是上前行礼问候后,便不再多打扰。   很有分寸地执行着主上的命令。   西门吹雪的确是一心练剑的人,但并不代表他不通事务,他虽无法像直接威胁金九龄一样,威胁其他胆敢冒犯明月的人,但却也借由一件随手可为的小事表明他的态度。   而白云城主府的人更理直气壮了,本来就是他们的未来城主夫人,即便是和城主大人有什么事,那也是情人之间的私事,没看城主大人只是没以前明月姑娘在时那般心情好了,连城主府里明月姑娘的住处也分毫未动,如以往般,还时时问过明月姑娘情况。   叶孤城加西门吹雪两位的成效还是不错的,虽然抢走了花老爷下半场寿宴的风头,但也的确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没想到我也有一天会成为麻烦啊。】   明月稍稍一想,也想明白了,不过有精神力在,可以说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原本对系统说的话,竟然无意说了出来,被花满楼听到了,他露出了一个纵容又温和的微笑,“怎么会呢,大概是……希望明月能更轻松自在一些吧。”   “我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柔弱啊。”明月悠悠叹道,   一旦知道她不会习武后,这似乎成了一个摘不掉的帽子。   待宴席散去后,宾客也都悉数离去,而谁都知道,花家的寿宴结束之后,江湖上的人议论的不会是花家的实力有多雄厚,庄园的华丽还是宴席的丰盛热闹。   而是花家七童带回来的那位客人,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便决定了。   至于白云城主和万梅山庄的人,还未等花如令说起想好的说辞,两方的人就礼节完美有度地起身告辞了,但究竟是真的离开,还是就留在附近,就不得而知了。   明月对花满楼说有些累,先回房了。   其实她是想看看系统,好久没同它说话,竟然都不回话了。   幸好明月是决定先回房,再用精神力启动系统,因为,精神力刚一碰到系统,她就晕了过去。   【……】   【宿主,你还好么?】系统担忧地问道,   听到熟悉的系统声音,明月总算稍有安慰,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是怎么了?】   系统有些欢喜道,【已经连接上主神空间了。】   【终于联系上了。】明月舒了口气,【是通知我们回去么?】   【额……】系统难得人性化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告诉它家宿主它所知道的讯息,【据联系上时短暂的交流,主神空间的反叛还没有结束,震荡很大,甚至波及了不少平行世界,返回通道全部关闭了。】   明月不禁扶额,【也就是说我们只能自生自灭了。】果然是最坏的情况。   【除此之外,主神空间还要求继续完成任务。】系统说出了更糟糕的情况。   【而且我的程序告诉我,只有完成任务才能获得能量,否则我们恐怕一个世界都待不了。】   明月以前也有听说过,因为意外而无法返回的轮回者借助完成任务获取生存的能量,这点她不奇怪,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即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反叛,主神空间还坚持让他们这些轮回者不断完成任务。   就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饶是她这种混吃等死的轮回者,也忍不住怀疑起了主神空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系统询问道,【宿主,要开启任务吗?】   之前为了省能量以及懒得听各种开启支线的提示音,明月就索性将这没用的东西给关了。   【开启吧。】明月无奈道,除了这个,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天知道主神空间什么时候解决反叛,在此之前,她怕是要靠任务继续下去了,不然总不能在一个世界死去吧。   那就是能量耗尽的唯一结局。   【攻略任务开启】   系统声音刚落,响起的一连串的攻略支线开启的声音就炸得她晕乎乎的。   【BOSS宫九攻略支线开启。】   【BOSS西门吹雪攻略支线开启。】   【BOSS陆小凤攻略支线开启。】   【BOSS花满楼攻略支线开启。】   【BOSS司空摘星攻略支线开启。】   ……   不知不觉中已经有这么多条支线开了啊,有些意外但好像也不奇怪。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张脸呢,她自己都忍不住爱上,明月忽然感觉她就跟话本里吸人精气为生的妖怪没什么区别,不过想到是为了生存,明月就毫无压力了,反正她的节操本来也没有那么高嘛。   不过明月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系统面板上的任务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那就是原本在大唐世界要求的攻略BOSS七后面的数字消失了,意思是无上限要求了么,假使一定的能量就足以转移世界,那完成度越高,获得的能量越多,多余的能量能做些什么呢。   明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能量越多,自主权越高,是不是和脱离主神空间的控制有关。   很快明月就打住了念头,呐,暂时还没那个能力的自己,还是别想太多的好。就这样和系统平稳等待主神空间度过叛乱期也好嘛,顶多到时候换个任务好了。   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任务吧,果然身为轮回者就是轻松不了多久啊。   离自己最近的攻略对象是花满楼,但攻略完成度最高的,明月更倾向于叶孤城,要一个人爱上自己,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攻略完成度达到百分之百,却很难理解。   爱到什么地步才叫百分之百呢。   在大唐世界执行过一回任务的明月,却也是意外地擅长啊,不仅是因为富江能力的得心应手,大概是被开启了特殊的天赋吧。   明月也是第一次完成这样的任务后,才发现的。老实说,等回了主神空间,要是对别人说起自己擅长攻略任务,还真有点羞耻啊。   明月也就内心微妙地复杂了一下后,继续看任务了。   不过明月很快就不用考虑了,因为才走了回神,就在她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浑身缠着迷雾,看不清身材容貌,显得神秘极了。   然而系统已经提示了身份,玉罗刹。 第94章   玉罗刹, 一个和明月已经有了几次接触但却从未亲眼见过的人,   现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上天还是遁地?   明月思考这个问题时, 已探上了袖中的暗器,   鲁妙子究竟为这些暗器费了多少心思, 没有人知道, 这也许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甚至于他不期望它有显露人前, 扬名天下的一天,就如同他对明月的心。   如璀璨的流光, 无声无息, 又避无可避。   那迷雾如同漩涡般, 竟吸走了那些银针。明月也只来得及看清这一幕,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药,幻术什么的对她都不起作用, 偏偏是这种武功类的点穴,简直就是避无可避。   等明月再度醒来时, 周围一片寂静,再看系统的探测地图,离花家竟然也不远。   她有些好奇玉罗刹的目的了。   迷雾中的人似是语气惊讶道, “□□?”   以他如今的功力,居然还会失手,中别人的毒,这实在不能不叫他惊奇, 甚至想不到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明月叹了一声,“我长得这般美,总得在身上备些防身的东西。”   心中却是真正的惋惜,果然对于大宗师来说,饶是鲁妙子制的药也没什么用啊。   其实她不介意药死一个西方魔教教主的。   迷雾中的人,也就是玉罗刹竟笑了起来,轻轻一挥,便将毒从指尖中驱了出去,但同时散去的还有他周身的迷雾。   有些人的名声大,见过他的人很多,但也有的人名声大,却无人见过他的样子,这也意味着他的可怕危险。   因为他很有可能为了让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模样这个事实一直保持下去,而杀了每个见过他的人。   这在江湖上,并不奇怪。   令人奇怪又震撼的是,他有这个能力,能杀得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玉罗刹就是这样的人。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成名,仿佛一入江湖,他所统治的魔教就屹立在西方,令人畏惧胆寒。   也无人知道他的武功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在探讨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能达到巅峰的五六人时,也会将他忽略过去,因为他已活成了老妖怪。   谁会想到这个老妖怪其实长得很好看,一袭黑红的衣袍,狭长的凤眼,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透着一种亦正亦邪的魔性魅力。   眉眼间和西门吹雪还有一丝微妙的相似。   玉罗刹眸光微动,“我好看吗?”   “没我好看。”明月凝望着他,认真道。   玉罗刹因为明月的坦诚而噎了一下,但他又无法否认,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就是因为这么好看,阿雪才会喜欢你。”   明月淡淡道,“前辈若是看久了,也会喜欢的。”   却又透着一种实力碾压的自信。   玉罗刹微眯起了眼,“你知道我说的阿雪是谁?”   明月注视着玉罗刹,静静道,“这已是前辈掳我第二次了。”   今晚月明星稀,   皎洁的月光如瑶纱披在明月身上,连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淡淡的月华,显得灿烂之极,而她的眼神即便没有过多的停驻,也依旧是透着惊心动魄的美。   这世间所有的美人加起来,也不及她三分颜色。   实在令人震撼,玉罗刹不可置否地想道,却又没忘记刚才的话,   “你果然不一般。”   在那次将明月掳至万梅山庄,然后甩手就走后,玉罗刹就有让底下人一查明月的来历。   这种先把人送过去,再查底细的事,也就玉罗刹做得出来了。   为叶孤城在海上所救的确不假,但在此之前,她又是何人,无人知道,连势力如西方魔教,也查不到一丝一毫。   仿佛在遇到叶孤城之前,她就不曾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   无论是闻所未闻的暗器□□,还是她曾送给叶孤城的剑谱,每一样都不简单。   玉罗刹也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点重要么?”明月温柔微笑道。   别人或许会害怕玉罗刹,但明月却是很淡定,诚然,玉罗刹是这世界武功境界最巅峰的几人之一,但连破碎虚空的人她都见过,又何况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呢。   但论武学来说,比起大唐世界,这个世界差了不少,不是差根骨天赋,而是功法。   大抵是大唐世界武学昌隆,光是魔门就有两派六道,数十个分支,修炼的功法也是数不胜数,加之向雨田自己也曾说过的,某些摸不着说不清的气运。   诞生的宗师,先天高手也更多。   “这的确不重要。”玉罗刹心思变化莫测,也教人难以猜测,“你可愿跟我走?”   “好。”明月意外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玉罗刹的眸子如流光艳彩,“你答应得这么快,就不怕我伤害你么,”   明月望着他,“那我可以拒绝吗?”   “不能。”玉罗刹语气中透着一丝愉快,没人能拒绝他玉罗刹,明月答应也好,至少阿雪若是追来了,他也有借口说。   那便是了,她是打不过玉罗刹,但有精神力在,玉罗刹也奈何不了她,早晚有法子脱身,总比在这里,万一连累了花家人就不好了。   “不过,我要先回花家一趟。”明月又慢条斯理道。   “为了你的小情人?”玉罗刹凤眉轻挑,在他看来,任何喜欢明月的人,都是阿雪的情敌,讨厌的存在。   明月认真回道,“他是我的朋友,走之前还是告诉一声为好。”   玉罗刹碧色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望了许久后,才肯道,“那走吧。”   “我又不会武功。”明月望着他,那藏着漫天星空的眸子里似乎透着一丝委屈,连神佛见了,也会为之心软的。   玉罗刹轻轻嗤笑了一声,却也抱起了明月。   心中暗道,为了阿雪,自己还真不容易。   明月还以为玉罗刹会用轻功带她回花家,但没想到很快就看不见了,因为玉罗刹很快又召来了迷雾,莫说明月看不清周围的景象,饶是别人也看不见迷雾中的明月。   真不知道这迷雾是怎么弄出来的,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系统插话道,【应该和玉罗刹修炼的功法有关。】   几乎就走神的工夫就回到了她在花家的房间,花家应该还没人发现她短暂的失踪。   明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封书信,省得让花满楼担心。   玉罗刹注意到她写完信后从袖中取出的墨玉梅花,眼眸复杂了一瞬,“没想到他还把这个给你了。”   明月温柔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很重要么?”   “也不重要,只是能命令万梅山庄名下任何一家店铺庄园的人。”玉罗刹轻描淡写道,“而且,他大概是给我看的。”   阿雪怕是猜到了他的举动,才会送当初建立万梅山庄的墨玉梅花给明月。   有那么一瞬间对阿雪失信的罪恶感,但玉罗刹很快就抛到脑后了,只是玉佩而已,又不是阿雪本人。   “原来这么重要啊。”明月若有所思道。   玉罗刹以为她会继续收着,没想到她听了他的话后,却是将贵重至极的墨玉梅花压在了信纸上,“前辈放心,花家人很好。”   意思便是花家人品行高洁,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贪墨,自会妥善归还给万梅山庄的人,交到西门吹雪手上。   而身为墨玉梅花前主人的玉罗刹却是愣了一瞬后,笑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玉罗刹有些后悔,之前让明月昏睡,未真正同她说过话了,早在白云城时,他就该知道,她实在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特立独行。   他已经能猜到,和明月同行的路一定不会太无聊。   这让他的心情也很愉悦。   ……   天微微亮,发现明月不见了的花家人,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而本就守在附近的两方人,白云城主的人,还有万梅山庄的人得知此事后,都赶来了花府。   花家家主花如令也没有闭门不让他们入内,人是在他府中不见的,他也于心有愧。   尽管留了信,但显然不是无故离开,花满楼忧心忡忡,心知明月绝非这样的人。   他三哥花满庭却是第一个发现压在信下的折纸,打开发现居然是一张药方,治眼的方子。   明月留言道,乃是她一位医术不方的朋友的药方,只是留作一试,或许能对花满楼的眼睛有用。   事实上,成功率应该很高,明月让系统检查过花满楼的眼睛,又对鲁妙子的药方做了修改,专门治疗花满楼的眼疾。原本是打算再试几回,然后告诉花满楼的。   只是玉罗刹来得突然,好在药方早已誊写,直接留下便是。   唯一可惜的是,怕是误了花满楼的小楼之约。 第95章   那日从花家寿宴回去的江湖人口中传出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 而且无人否认。   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便是被人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消失了。   陆小凤收到这个消息时, 他还在神针山庄, 用一块绣着朵黑牡丹的鲜红缎子向薛老太太询问绣花大盗的丁点线索。   但收到花满楼的信鸽传来的消息后,他那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面色也变了。   神针山庄原来还有只陆小凤又喜欢又避之不及的母老虎, 但现在母老虎已经没了。   薛老太太也比起以往任何一次他来得时候都要喜欢陆小凤, 因为,这回陆小凤望向她孙女的眼神里再无半点情思和戏谑的意味。   也许会让她疼爱的孙女伤心, 但也能断了这份心思。   一心挂在陆小凤身上的薛冰显然很失落,她能忍受陆小凤许久不来看她, 也能忍受天天听着他在江湖上的风流韵事, 但至少他与她在一起时, 眼里都是看着她的,陆小凤心里不是没有她的,她再凶再闹也能在他那颗永远不会安定的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记。   哪怕她死了, 陆小凤也会记着她的。   薛冰深深相信着。   但陆小凤仿佛变了,她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他所看的也不是她,即便日日与他在一起又如何,一个男人若是失了情意, 连咬耳朵都没了意义。   “她美么?”   望着陆小凤有些严肃的神情,薛冰忍不住问道。   “你误会了。”正思考着明月失踪一事的陆小凤立刻回道,有过一回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经历已经是够了,陆小凤脸色发苦。   “你连这个也不愿回答我么?”薛冰那双动人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盈盈欲滴。   若是以往,陆小凤早已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他是多情的浪子,总是愿意对可爱的女孩子多些爱,多留些情的,可现在,陆小凤却看着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微笑了,   “很美。”无可否认的美丽,   “好,我知道了。”薛冰抹了眼泪,转身便走,也不提要和陆小凤一起走的事,哪怕陆小凤没有拒绝。   陆小凤在薛老太太这里得到了些绣花大盗的线索后,决定还是先去京城,花满楼会在那里等他。   ……   西门吹雪在看见仆从送回来的那墨玉梅花后,立即知道了带走明月的人是谁。   “他现在在哪里?”西门吹雪握着墨玉梅花玉佩,目光冰冷,立刻向管家问道。   管家不敢抬头看他家庄主的脸色,“那人的踪迹,无人得知。”教主怎会向他们透露行踪。他真是为教主捏了把汗,庄主可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教主居然动了第二次。   “去拿我的剑。”西门吹雪语气寒彻透骨,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我要出庄。”   西门吹雪每次出门都为追杀一个人,这次也不例外。玉罗刹违背了他的诺言,但他西门吹雪不会。   叶孤城虽在海外,但得知此事的消息并不晚,虽然从探子回来的信中提到,明月留了信,但他还是不大放心,也许是他的直觉,也许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明月了。   “我会尽早去南王府一趟。”他忽然道,在场听到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但已经听从了他的决定。   这是早已规划好的事,既然是城主的话,哪怕再提前两日,也无妨。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关乎叶氏一族数代人的遗志。   叶孤城也没有刻意提及明月的事,这个他心里知道便够了。   ……   “天下第一美人?”公孙大娘美目微闪,似乎很好奇也很惊讶。   红鞋子在江湖上是个极为隐秘的存在,它的成员都是美貌的女子,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头目就是公孙大娘,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是红鞋子的老二,除了公孙大娘没有知道成员的真实姓名,红鞋子里的人都称呼她为二娘。红鞋子是公孙大娘一手建立的,每个成员也都是她拉进来的,也只有她知道她们的来历,但有些事情,是连公孙大娘也不知道的。   比如说二娘为了要供给她的情郎金九龄挥霍,已经亏空了很多红鞋子的钱财。又比如她会将那天下第一美人的事告诉公孙大娘。   二娘是因为希望借由大姐的手杀了她。   原因很简单,女人的嫉妒心,金九龄自数天前回来,就再也没主动找过她,哪怕她为了他又扣下红鞋子的五万两银子,送与他让他能够很好的生活。   好不容易灌醉了他,二娘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美人。   而那个女人已被认为是天下第一美人。   二娘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杀不了那个同时被白云城主和剑神所庇护的女子,但她知道大姐杀人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一颗栗子就能要了别人的性命。   公孙大娘也很美,尽管她喜欢扮成各种各样的人,但二娘很清楚她面具下的容貌堪称绝色。   试问一个同样长得很美的女人,怎能容忍别人被冠以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二娘是如此坚信着。   而等到公孙大娘杀了那个叫向明月的女子,也将迎来白云城主和剑神的任一报复。   公孙剑舞再厉害,也比不过这世间最巅峰的两位绝世剑客。那时她既不用担心被大娘发现她吞了组织钱财的事,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替公孙大娘的位子。   二娘心里想的很美好,却不知公孙大娘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反倒有了别的想法。   她实在低估了公孙大娘的心思。   ……   被不少人惦记着的明月,正在成衣店里试衣服,而挑选的人则是玉罗刹。   都说骑着快马跑上一天,也还在花家的产业之内,但天刚亮的工夫,明月就知道他们已出了花家的范围,这种变态的武力值,希望花满楼看了她留的信后,不要来找她,否则也只是白费工夫。   听着玉罗刹随口就报出的她的尺寸,捧着热茶的明月:“……”   再看成衣铺的老板,一眉目秀丽的妇人拿出来的几件衣裙,明月瞬间了然,“万梅山庄的衣裳是你选的。”   她还奇怪,西门吹雪看起来喜爱的素净的衣裳,万梅山庄上下几乎都随了他的喜好,但为何给她准备的衣服,实在鲜艳华丽的很。   “是啊,喜欢不?”玉罗刹笑眯眯地道,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这件事,还颇为骄傲的小模样。   明月很怀疑她说实话后玉罗刹的态度,也无法违心,于是巧妙回答道,“很好看。”   没办法她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日常赞美自家美貌#   玉罗刹也没在意她故意绕弯子说话,反而对给明月挑衣服更加兴致勃勃。堂堂一个西方魔教教主,居然对这些小东西感兴趣。   明月深深感觉西方魔教药丸,当然前提是玉罗刹的武功废了。   比起玉罗刹无处施放的浓烈父爱,明月更倾向于她过去某个现代世界的说法,当手办打扮。   对此明月真诚地建议玉罗刹,可以试着带一个孩子回去玩养成,这样他就没时间来打扰她了。   玉罗刹瘪了瘪嘴,“可是如果既没有阿雪优秀,又没有你好看,我为什么还要养?”   思考了一下玉罗刹遇到一个比西门吹雪更有天赋,或者比她长得更好看的可能性,明月果断不再提起这个建议了。   至于阿雪就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就是玉罗刹亲儿子这件事,玉罗刹不说,她也只当作不知,知道的秘密多要学会不说。   除了衣裳,还有女子的首饰胭脂水粉,玉罗刹竟也挑了个遍,无一不是最精致最漂亮最舒适的。   明月在一开始的震惊后,很快也就淡定了,反正钱是玉罗刹出,就当是之前事情的补偿好了。   偌大的西方魔教也不会缺钱吧。   半个时辰后,明月就坐在临江茶楼的一张茶座处,旁边放着大包小包数十个锦盒,但买下这些东西的人却又不知跑到哪去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明月淡定地品着一杯清茶,   她还未付茶钱,茶楼的掌柜已经送了一桌的精致茶点和上好的碧螺春。   因为她仅是在这里坐了半刻钟,就已吸引了许多的茶客进来,几乎都要坐满了。   她就那么简单的坐在那里,就能成为注目的中心,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   有人动了妄念,有人动了觊觎之心,但最先行动,上前的却是一位黄色锦衣公子,文雅俊秀中不掩贵气,目光真诚含笑道,“敢问姑娘芳名,朱某对姑娘一见倾心,愿以三书六礼求娶姑娘为妻。”   明月眸光落在似曾相识的面容上,视线也微顿了一下。   同时响起的还有系统提示音,【BOSS皇帝朱翊钧攻略支线开启】 第96章   #在街头遇到皇帝的可能性有多大#   明月有些忧伤地想道,   但跟随着皇帝微服私访的侍卫们才头疼呢,天子一言, 便是金口玉令, 就这么把正宫皇后的位子舍了出去。不知道回头要被朝臣御史怎么念叨。   不过在瞧见了明月的模样后,很快变得结结巴巴了, “公、公子。”   黄衣公子瞧也不瞧他的侍卫们, 只含笑道,“北方有佳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城, 我今日算是见到了。”   “这天底下的粉黛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六分。”黄衣公子貌似一脸真诚地道,   明月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真诚度有多高, 但她知道自己不会答应的。   “姑娘可是口不能言。”黄衣公子面露担忧和怜惜,“这也无妨,我家中有许多奴仆, 可以照顾姑娘的生活起居”   “你这小子倒是甜言蜜语。”玉罗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明月旁边的座上。   明月倒是习惯了他经常的神出鬼没,   侍卫们却能感受到玉罗刹的威胁, 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连魏长云也不能保证是否能保护陛下的安全,哪怕有明月在, 但还是想拉着陛下走。   黄衣公子却仿佛对危险毫无所察,适时地疑惑道,“这位是?”   玉罗刹瞥了明月一眼,“我是……她爹。”   “岳父大人。”黄衣公子, 或者说天子朱翊钧非常上道地就喊了。   明月和玉罗刹两人同时微僵了一下,这皇帝/这小子还真会占便宜。   “你想当我女婿,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玉罗刹冷笑道,眸间闪过一丝冷意。   明月终于开口了,“别杀他,算明月求前辈了。”   这是朱翊钧听到明月说的第一句话,也知道了她的芳名。   玉罗刹看向明月,目光仿佛温柔的溺死人,“好,看在明月的份上,我就饶了他的命。”   明月猜他应该也察觉到朱翊钧的身份了,杀一个皇帝的风险太大了。而她不怕危险,但却怕麻烦。她可不觉得自己求玉罗刹一句,他就肯了,这种面子大概只有他的亲生儿子西门吹雪才有。   朱翊钧身后的侍卫冷汗涔涔,刚才他们连握刀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岳父大人如此凶残成性啊。”朱翊钧感慨道,   他身后的侍卫:“……”主子,求别作死,他们真的打不过这个人。   明月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   “那明月,你不愿意嫁给我吗?”朱翊钧还不忘那个问题。   有玉罗刹在,她也攻略不了,玉罗刹是杀不了她,不代表他杀不了她想攻略的对象,   所以就算是新的攻略目标也只能放一边了。   明月更忧伤了,“不行。”反正她拒绝皇帝也不是第一次了。   美人拒绝起来,也是这么动人,朱翊钧忍不住感叹道。   而他身后魏长云等侍卫听见明月的拒绝也松了口气,要是整天对着这样一张脸。哪还有心思理会朝政。   ***   “和我回西方魔教不好吗?”   “不好,那里风沙太大,我还是更喜欢中原一点。”   和玉罗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错,但还是不得不告别,   因为西门吹雪就要来了。   玉罗刹挟持明月这件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而且明月还是要完成她的攻略任务的,有玉罗刹在,可完不成不了。   “你想要走?”   “当然。”   她不打算留下来陪玉罗刹等西门吹雪,就算是攻略也好,明月也不喜欢变得太复杂。   ***   走在夜里,明月高悬,   她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走到城里的时候都已半夜了。   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做生意的老人家,   “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叫卖的街边一个面容苍老身上无一处不显现穷苦的老妇人,她面前放着的是个很大的竹篮子,上面盖着很厚的棉布,但稍掀起的一角冒出的香气就已经极为诱人了。   老妇人看向明月,“姑娘,买些栗子吧。”声音嘶哑辛酸的让人忍不住同情。   明月隔着面纱,目光沉静,“我没有钱。”   老妇人似是浮现善意的微笑,“那就尝尝几个吧。”   似是怕明月拒绝,她抓了一捧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和善笑着递向明月。   明月走近,在老妇人手中捧的满满的栗子中伸手拿了一颗。   她的手很美,老妇人捧着栗子的手都微微颤了颤,不过这不奇怪,年纪大了,手会发抖很正常。   栗子很香,哪怕是在这样的深夜,路过的人都很难不被这么香的栗子吸引,明月掀起白色面纱的一角,似是要尝尝这栗子的。   但还未碰到,就听见老妇人深深叹息了一声,似是无奈,但她的声音却变了,变得很优美动人,不像个老妇人的声音,而是个风华正韶的美人。   “别吃,栗子有毒。”   而且一颗就能毒死30个人,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熊姥姥的栗子,但没有人知道熊姥姥就是公孙大娘。   而她扮做熊姥姥杀人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没到月圆,她就想杀人罢了。   像公孙大娘这样喜怒无常,肆意杀人的性子,哪怕知道明月的身份,也不会有所动摇。   可偏偏让她瞧见了明月面纱下的容貌。   再然后,又怎舍得这样美丽的人消失在这世间。   这天下第一美人,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她直起腰,尽管还是那苍老的面容,但神采气质都已不同,还露出了灰布长裙下色彩鲜艳的绣花红鞋,就好像新娘子穿的一样。   公孙大娘微笑道,“你看到了我的秘密,我不想杀你,但你要加入红鞋子才行。”   “红鞋子?”明月瞥过还在她手上的栗子,“是杀人的组织?”   公孙大娘道,“不,我们只是偶尔杀人,熊姥姥也只是我的个人喜好,红鞋子主要是个敛财的工具。”   明月似是疑惑道,“为什么会找上我?”   公孙大娘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你这样的美人,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为你献出财富来的。”   “哦。”明月知道了答案后,反应却很平淡。   公孙大娘不认为明月会拒绝,她也不会让明月拒绝。   因为她虽然美,但很可惜她不会武功。   长得又美武功又顶尖的公孙大娘死了。   看起来像是食用了有毒的栗子。   不过卖毒栗子的熊姥姥却死在了她的栗子上,这本身就是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明月不在意,精神力足以让公孙大娘显得是正常死亡。   虽然她也不是多良善的人,但碰到公孙大娘这样的人,还是忍不住动了杀心。   可见公孙大娘做人真失败。 第97章 飞刀成绝响   漫天飞雪, 李园枝头的红梅也覆满了白雪,   那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表妹。   母亲牵着表妹从雪地里走来。   他的呼吸已变得比雪花飘落的声音还要轻。   母亲说, 表妹没了父母, 是来避祸的,以后就会在李园住下了。   他已全听不进去了。   只记得她软软地叫了一声, “表哥。”   这句表哥, 仿佛就在他耳边响了一生,   此后再多的憾事都算不得什么了。   少女绝非一般的绮丽, 即便在这白雪中也熠熠生辉,虽年岁尚少, 却足以令绝大多数人移不开眼睛。   单只是那么静静站着的小人, 就令人生出怜惜之心。   何况她还父母双亡, 孤苦伶仃。   李母只叹,幸好李园还能护得住她。   只是李母不知道,太过美丽, 终究不是能遮掩住的。   那时她已不在了,   刚穿来就面临满门被灭, 自己还被当成类似余孽一样的存在追杀。一路颠簸中,江离也只大致分析出和之前武侠世界似乎是一个性质。   温柔可亲自称是姨母的夫人,将她带到一处庄丽的府邸宅院。   直到见到少年, 江离才知道她到了什么世界。   小李飞刀成绝响。   而她,就是那个令举世无双的李寻欢远走天涯,枭雄龙啸云背弃坑害兄弟,一生随波逐流可悲又可叹的林诗音。   江离朝少年露出单纯不含一丝杂念的笑容, 尽管在知晓他身份的那一刻,她已经在心底为好未来的悲剧勾勒好计划。   而在英姿俊秀的少年心中,未来的得意也好,悲苦也好,最终也抵不过这浅浅一笑。   ……   李父是礼部尚书,又与大侠沈浪是好友,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有人脉面子。   哪怕收留了一个魔门余孽也无人过多计较,何况她还什么武功都不会。   江离还是那个老样子,不会武功,原剧情中的林诗音还有些浅薄内力,到她这就全然皆无。   到李园后,她似乎就只有一个李园表小姐的身份,尽管没人这样说,但所有人也都尽忘了她到来之前的一切。   ————   秋日微凉,一场雨后,江离就生了病,不重,但李园的管家却请来了此时已闻名江湖的梅二先生。听说就在附近的酒馆无意撞见的,确认身份后便拉来了。   这个时候的‘妙郎中’梅二先生还没有日后喜欢将自己整得满身污泥穷酸气,但他的医术已经很好了,在江湖中声名鹊起。   一进来便可看得出这是女儿家闺房,每处陈设布置精雅到细微处,却带着秀丽清雅的气息,是梅花的香味。   哦,李园里种了一片梅花林。   隔着纱帐,连影子都瞧得隐约。   梅二先生还在心中摇头,像李园这样出了个小李探花的人家,还拘束于这些古板礼教,连医者不分男女也不懂,但也知道女儿家名声重要,没说什么。   “小姐,大夫来给您把脉了。”侍女轻声道。   从纱帐中应声伸出一截玉白的腕,梅二先生微微一怔,瞬间别开了眼。头戴文士方巾后的耳尖微红了些。   明明先是他在心底嘲笑李园的作派古板迂腐,结果他竟然光是看着……就做出了这样冒昧的举动。   许是梅二先生这样医术好的人在江湖上也多有性子古怪的名声,似乎没人发觉。   微凉而细腻的肌肤碰触,在那一瞬间搅乱了他的思绪。   梅二先生静心把着脉,“凉气入腹,体质微虚……”   “多谢梅二先生了。”   这声音像是轻柔易碎的美丽,让人忍不住去想有这样声音的会是怎样的一位姑娘。   梅二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话了。   这管家和侍女被当成了古怪性子的又一佐证。   这位年轻的大夫性子古怪是古怪了些,但医术可真好,才喝了没两天的药,小姐就不咳了,也能下床了。   侍女与江离笑说着这样的话。   梅二先生倒是尽心尽力地为这位林姑娘开了药方,连煎的药都看着的,他觉得,他是可怜这位林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要受病。   他作为个大夫,只要接手了,就没有好不了的。   梅二先生忘了,这只是简单的伤风感冒,至少比起江湖人常经历的那些险恶的毒伤刀伤,要容易治好多了。   两天就够了。   治好了他也就要走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连自己的病人都没亲眼见过,连芳名也不知道。   人都说他古怪,三不治的规矩多,他却觉得这男女大妨的规矩大过了他。   李园给的酬金很丰厚,毕竟梅二先生不仅治好了林姑娘的风寒,还留下养身的补药方子。   江湖传言,小李探花的表妹是个绝色美人,他虽未见到这位林姑娘的真容,但心里却已信了十成十。   又听闻小李探花也是个容貌天上有,地上无的俊俏郎君,两人倒是相配,但心中还是有一丝怅然,也不知是为什么。   “林姑娘的补药喝三个月就可以停了,若是有什么不见好的,可以来寻我,若是好了,也可以,我会的,也不止有补身的药方,还有女子养颜,生育……”   说到后面,梅二先生脸竟有些羞红。   侍女眨了眨眼,这位梅二先生是在夸耀自己,把自己夸得脸红了。   梅花先生似乎恼了,甩了甩袖子,“算了,就是有什么也别来找我。”   “哦。”   果然还是那个脾气古怪的梅二先生。   ***   百晓生是武林中公认的智者、名士,聪明绝顶,交游广阔,而且博学多闻。   他想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将江湖豪杰英才都囊括其中的大事,   编写一个能让整个江湖沸腾的兵器谱,列出当下武林中人的兵器、武功的排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何况,这还是江湖。   百晓生这个名号就证明了他对江湖上的事知无不尽,他打算将小李飞刀列入第三位,对李寻欢的事自然也知之甚详。   李寻欢有个自幼青梅竹马,深居简出的表妹,听闻李寻欢对这个表妹爱护至深,曾不远万里,为送她一朵北漠戈壁上的花。   这样的少年缱绻情怀,在久历江湖风雨的老人百晓生眼中仅是一桩笑话。   年轻人沉溺情爱温柔乡,纵是天才人物如李寻欢,也不过是如此,百晓生在心中轻嘲道。   美人于英雄是点缀,是战利品,唯独不能占了太多的分量,一丝一毫也不能。   因为一旦占据分毫,他在这江湖中就无法忘却生死,他的飞刀就会开始变钝了,变慢了。   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百晓生想去见一见小李飞刀,   抑或是为了思量,小李飞刀究竟能在他的兵器谱上待上多久。   他们看起来如同一对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任谁见了都觉得美好。   百晓生骨子里是轻视女子的,   他知晓诸如蓝蝎子,大欢喜菩萨等女子的武功不低于前十,却不愿将她们列入榜中。   但在见到林诗音掀起面纱的那一瞬,百晓生才意识到,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不是上官的龙凤双环。也不是小李飞刀,而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百晓生忽然升起了一种复杂莫名的情绪。   是对李寻欢的。   嫉妒他,又可怜他。   他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好珍贵的一切,   但这样的美好,真的能长久么,百晓生抱着扭曲的恶意想道。   兵器谱一出,引起江湖武林轰动不已。   虽有少数如吕凤先及郭嵩阳这样的人不信服,但他们所做的也仅仅是不断与排名在其上的人挑战,争取名次提升而已。   足见兵器谱之强势。   百晓生依旧将如之前的心意,将小李飞刀李寻欢列在了第三位,仅次于‘天机棒’天机老人,‘龙凤环’上官金虹之下。   但从他这里还流传出了一句,武林第一美人当为李寻欢之表妹,林诗音是也。   有了百晓生这份认证,似乎毋庸置疑。   李园也不似以往平静了,江湖人士对名声的追求是狂热的。   兵器谱前三,一个是成名已久鬼神难测的武林前辈,一个是坐拥大帮势力的绝世枭雄。   而李寻欢年纪轻轻,他又何德何能。   难得安宁中也伴随着杀机和危险。   江离在园中赏着梅花,冬日这般冷,除了这园中盛开的梅花,已经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离开暖阁半步了。即便如此,走条青石小路不消片刻就能回去。   忽然听见后方远处传来一声冷笑,“你是李寻欢的表妹?”   “那我杀了你,李寻欢是不是就肯同我比试了。”   那刺来的剑尖在江离回头的一瞬时,就已脱离了剑客的心意,   猩红的斗篷下,这样的美丽,又怎么忍心伤害。   江离见到一丝寒光,不是属于剑客的,却撕破了一切,无人可挡,   那年轻的剑客已然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白雪上血色点点,渐渐蔓延开。   “表妹,你没事吧。”他的目光依旧明亮,温柔如春水,却未将来得及将带着寒意的锐利锋芒收敛。   江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寻欢,她面前的李寻欢从来都是温柔而懒散的,潇洒随意,翩翩出尘。   而不是他现在身上真实凛冽的杀气,还是刚见过血的。   谁说的李寻欢善良而软弱,不喜杀生的仁义君子。   系统装死:“……”   江离的愣神,被李寻欢当成是方才遇险受惊,还有可能,是对他的惧怕。   李寻欢微微暗下了眼眸。   也对,表妹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场景。   李寻欢喉咙微涩了涩,却还是勾起唇角的温和笑容,“表妹,我先送你回房吧。”   江离乖乖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一直烧着炭,带着暖香。   管家已经处理了那欲伤害表小姐的剑客尸体,还有那染血的白雪也被打扫干净了,才到李寻欢面前回话,   李寻欢想了想道,“把那块地方也都种满梅花吧。”免得表妹见了,又会想起。   李寻欢从没想过在表妹面前杀人,但他并不后悔刚才出的飞刀。   那一刻他无比地绝望,惊惧于他就要失去他的所有了。 第98章 飞刀成绝响   回到暖阁后, 江离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药膳汤,这方子还是先前的那位梅大夫留下的。   被众人担心受惊的江离, 其实内心平静的很,   这并不是江离第一次见到李寻欢的飞刀。   在原着中被称为传说中的小李飞刀,江离从刚来李园时, 就开始见李寻欢练了。   还是少年的李寻欢, 明明身形单薄尚小气势未足,总是神容平静镇定的很, 而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飞刀。   哪怕江离在这李园中远避江湖,而李寻欢每一次回来都衣衫不染尘埃, 与他六如君子之名相配。   但系统也能告诉江离, 李寻欢经历过怎样的险境, 受过的伤势。   冠以他之名的小李飞刀,在江湖中的每一次成名,都是经历一次致命的杀戮。   “李寻欢不会死吧。”哪怕是从系统这知晓了原着剧情, 江离仍忍不住担忧她这次的主要攻略对象。   系统安慰她道,“放心,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李寻欢的主角光环全点在这上面了。”   江湖上比李寻欢厉害的人也许不少,但小李飞刀也只有这么一个, 独一无二。   睡了一觉身子更暖和了,江离起来用晚膳。   “表哥呢?”江离尽力扮演着如原着那样爱慕表哥的体贴表妹形象,适时地关心一句。   李寻欢不在的时候,她都是自己在暖阁里用饭的。   “少爷, 他在庭院练剑。”侍女顿了顿,“少爷,他还喝了酒。”   不吃饭就喝酒,难怪日后成了个‘病痨酒鬼’。   作为一个好表妹,自然不能只顾着吃饭不管他的。   李寻欢善使飞刀,但剑术他也会。   但说是练剑还不如说舞剑,不见杀气,还这么好看。   这大冷的天里,不愧是武侠世界里的绝顶高手,江离在心里感叹道。   从猩红的斗篷里伸出手,去接随着李寻欢舞剑而飘落到手心间的簌簌雪花夹着花瓣。   雪融化得快,花瓣也随之带了冷香。   “表哥。”   李寻欢闻声望向表妹时,目光瞬间温柔如春水。   只是他收了剑,没有先向江离走来,而是去拿了酒壶,坐在了庭院的石阶上。   江离这时才注意到,他其实有些醉意了。   “表哥,你饮酒了。”江离的意思是他喝的有点多,那酒壶都空了大半。   李寻欢依旧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江离不禁怀疑,他已经喝懵了。   江离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李寻欢身子微微一僵,复又揽她入怀中。   ……   李寻欢清晰地听见少女的叹息,他定是让表妹忧心了。   但紧接着,表妹的缓缓靠近,连带着她身上令人忘神的馨香,更加清晰地与他身体相贴,仅隔着衣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迷乱了。   明明他应该知道,表妹对他的亲昵其实一派天真无邪,不含有任何杂念。她对他的依赖只是因为母亲临终前让他照顾她,只是因为他是她在这李园养在深闺近十年来,少有接触的年轻男子。   李寻欢质疑着自己的自私,在心里问道,表妹真正懂得什么是情爱么。   李寻欢会这样想,是因为他正饱受着情爱的甜蜜和折磨。   但又难以诉之于口。   ……   时光易逝,但江湖的风波总是不休。   兵器谱一出,传闻小李飞刀,令人闻风丧胆。刀光一现,弹指一挥,刹那间便致人于死地。   许多人都想一试锋芒,哪怕有人用性命付出代价,也有人不信这世上竟有这么快的刀!   如同恶性循环,名头越响,挑战者越纷至沓来。反倒令李寻欢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都第几回了,这些江湖人难道就不嫌累么,江离有些无语。   见到表妹秀眉轻蹙的样子,李寻欢心中也有些愧疚,他知道像表妹这样的人本该与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相伴,而不该因为他被扯进江湖的动荡,沾染上喧嚣污垢。   他知这兵器谱上排名的风光名声下,暗藏杀机重重危险。   朝堂水深,藏污纳垢,江湖又好到哪里。   他连一个安定都给不了表妹。   ————   在了解林诗音这个角色的生平之后,江离就知道怎么做了,换句话说,她要扮演的是李寻欢的白月光。   江离想了想,顺着林诗音在原着中的剧情来就好了,这大概比过去要容易。   事实也是如此。   后院里种了许多花草,红的紫的,粉色的,春日里阳光好的时候,开得十分好看。   可惜李寻欢从漠北带回的花,留下花种栽在院子里也没有长出来。   那年李寻欢十七岁,刚中了探花没多久,随皇帝出行边塞。   当时的江离已经对这个白月光表妹人设已经得心应手,正好看了一本书,书中提到漠北生长的这种花,便在给他写的信里提起,带着不谙世事的好奇意味。   其实,后来李寻欢的父亲和母亲私下都有轻笑过此举,当成了一件趣事。   江离却很开心,少年的李寻欢心里也很满足。   江离还让人在后院架了个秋千,坐在上面轻轻地荡着,侍女也不敢推得太高了,怕摔着表小姐。   有时候,李寻欢也在,江离就让他来推。   李寻欢也没有拒绝过。   江离发现,只要喊他一声表哥,李寻欢几乎没有不应的。   哪怕是在劝他别喝酒,或是不小心吹风受凉了。   江离对李寻欢的温柔很保有好感,   对于李寻欢未来是否渣,江离不做任何评判,反正不会有她渣就是了。   ……   小李飞刀在江湖上迅速传播的盛名,与原着剧情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偏差。   当然,江离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她在李园只要享受春秋的桃花霜露,夏冬的池塘红梅就好了。   直到后来,才微微迟钝有所觉,比如来挑战小李飞刀的‘嵩阳铁剑’郭嵩阳。   原着里,他们不是后来才对决的么。   江离认真地思索着,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大约是在李园待得□□逸了,许久没有动脑迟钝的缘故。   而这边李寻欢已经提出换个地方比试。   郭嵩阳想,李寻欢是怕毁了他的园子,还是惊了据说他的那位表妹,大概是后者吧。   想到这,郭嵩阳就不免对盛名的李寻欢看轻了些许。   他对武术有一种执着,也同样认为女人是拖累。尤其还是李寻欢这种拖家带口式的。   看似温柔谦和的李寻欢,在这点上却丝毫不肯退让。   兵器谱上排名的绝顶高手比武,引来的人自然多。   百晓生曾言,江湖第一美人乃李寻欢之表妹林诗音是也。   尽管对百晓生的评语十分信服的江湖人,也不如直面这份美貌时来得震撼。   仅仅源于一场意外。   连小李飞刀也无法控制的意外。 第99章 飞刀成绝响   “那一日后, 就再没人来惊扰李园。”   究竟是畏惧于传说中的小李飞刀,还是不忍伤害那误入尘世养在园中深闺的美人。   倚着门沿的美人, 哪怕是蹙一蹙眉, 就能令郭嵩阳手中的铁剑松落坠地,使得那日闯进李园的江湖人士失魂落魄, 终生难忘。   “后来的故事呢, 那位林姑娘和探花郎可是在一起了?爷爷,你快说啊?”梳着两条大辫子, 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动人。   一个是绝世的大美人, 一个是年轻俊秀举世无双的如玉公子, 又是青梅竹马, 父母媒妁之言,仿佛江湖里的一段爱情童话。   但单纯明朗的小姑娘却不知道,江湖里从来都是容不下童话的。   白发苍苍的老人顿了顿, 看着进来后不久坐在窗边咳嗽还在饮酒的人。   当着主人公的面,说着他的苦难痛楚, 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老人慢悠悠地吸了口手中的旱烟。   孙小红也看到了那个人,他虽满是沧桑落拓,但他却有一双仿佛碧绿色的眼睛, 温柔而灵清,如春风吹动的柳枝,又仿若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尽管面容上有了皱纹, 但仍可看的出曾经的风神俊貌。   一看便是很有故事,换作平时孙小红肯定会产生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她现在全心全眼都在爷爷讲的故事上。   爷爷不说完,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她觉得这个故事比起爷爷过去说的那些刀光剑影江湖恩怨动人多了。   不远万里还记挂对方的少年缱绻情怀,还是弥漫着冷香的梅林。   回想起时,孙小红脑海中一闪而过方才那靠在窗边饮酒男人的容貌,但却很快挥之而去,他不会是李寻欢的,有了那样美好的表妹的李寻欢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那个人,却满是苦痛。   失去心爱之人的苦痛。   孙小红仍旧缠着爷爷继续说下去。   “你呀。”老人搭着旱烟杆,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欢乐,永远也见不到江湖的可怕,该多好。   那人似乎是醉了,微闭着眼,他已经喝了几壶酒了。   只有饮酒的时候,他耳边还会再回响起表妹柔软缠绵的语调。   老人到底经不住孙女的撒娇痴缠。   小李探花和那位林姑娘的确是天作之合,一对神仙眷侣。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那些人。   人心之可怕更甚于江湖啊。   从李寻欢带回救命恩人龙啸云,仿佛就拉开了这场离散的悲剧。   最后,龙啸云的死为一切画上句号,也为这对心心相印的眷侣划下了参商之别。   当年那些江湖上盛传的纷纷扰扰的谣言,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已经说不清了。   孙小红生着闷气,脸鼓鼓的,“肯定是假的,我若是李寻欢,除了那位林姑娘,眼里哪里容得了第二个人呢。”   又怎么可能遍惹桃花,流连风月呢。   “你说的对。”那醉酒的人眼睛清亮又温柔,似乎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的赞语与认可。   无法抑制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老人眯着眼,慢慢吞吞你道,“老夫失礼了。”   李寻欢直起身子,苦笑叹道,“这本就是江湖皆知的故事。”   孙小红眼珠一转,就听懂了他们的话,这个落拓沧桑的醉鬼竟然真的是李寻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就是不看他。   谁让他弄丢了那么好的林姑娘。   李寻欢也许没有注意,也许不会与这样的小姑娘计较。   见到外面的风雪停了,李寻欢就没有再作停留,起身朝外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外面。   孙小红不禁疑惑,那李寻欢究竟是情场上风流不羁,无情无义的浪子,还是为情所困,难得一见的痴心爱人呢。   孙小红更惦记故事里的林姑娘,“林姑娘后来又去哪了呢?”   老人摇了摇头,这个他也不知道。   孙小红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   等到孙小红再见到李寻欢时,她忍不住向他问道。   李寻欢泛起温柔又苦涩的笑容,“我一直在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   作为一个剑客,阿飞是单纯的,   但他也知道什么是美,   比如她的眼睛很美,眼里仿佛凝结了山河春秋浮光掠影,像是将世间颜色尽揽眼底。   阿飞没有去过江南,但看着林诗音,他能想象江南是什么样子,冰天雪地之外的万千颜色,湖光山色。   阿飞只知道她的名字,来自江南,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以前有什么故事。   相比起来,阿飞就是一张白纸,过往十几年的人生内容,只有几句话就能说完,简单苍白的可以。   但他却已为踏入江湖做好了准备,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志向愿望。   在离开时,阿飞主动看向了她。   他知道,她不会武功。   她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也许只是因为运气好。   她笑了笑,说她也会离开这里,但不与阿飞同路。   他听见她说,“你也许会认识一个叫李寻欢的人。”   无论怎么样,阿飞初入江湖,遇见的第一人就是可以交托信任的李寻欢,是件好事。   而阿飞也是个干净的好孩子,值得江离提醒他。   阿飞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阿飞真正接触到江湖,才知道她说的李寻欢是谁。   无论是李寻欢,还是她,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   江湖传言,小李飞刀李寻欢有过婚约的表妹, 乃是一个绝世美人,她丝毫不会武功,天真纯洁,柔弱美好,在与李寻欢分离后不知所踪。   阿飞之前的疑惑也因为这段传言,在心中做好了解释,也许她想知道李寻欢在哪里。   阿飞虽然一开始的目标是在江湖上成名,但因为林诗音恰恰在他的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却不急着出名,先去找李寻欢。   江离还不知道,因为她,剧情早就产生了偏离,李寻欢压根就不在阿飞走的雪地上经过,但也好在有她那句话,也促使阿飞主动去寻李寻欢。   而在寻找李寻欢的过程,阿飞对他们的故事了解得越来越多。   江湖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发生了变化,他曾理解的江湖和大部分少年人一样,快意恩仇、恩怨分明,饮马流沙、扬名四海。   但若是他所幻想的江湖,林诗音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雪地,而传言中的李寻欢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在寻她。   为何传言中的神仙眷侣,会是离散十数年的结局。   哪怕故事说李寻欢流连风月,令江湖谣言伤了林诗音的心,又因为义兄龙啸云之死怪罪于她。   阿飞也是不信。   若真是这样一个负心薄幸的人,她怎么会说让他认识李寻欢。   能被她所爱的人,绝对也是一个出色的男子。   阿飞虽然单纯,但他并不傻。   他没有与人多说话,只静静地倾听着,看着,在寻找李寻欢的路上去认识这个真实的江湖。   这一路上,见过的怪异的人,怪异的事也多。   阿飞还见到一个女人在勾引一个男人。   女人的身姿很妖娆,几乎紧紧贴在那男人身上,那男人却不为所动,活像个木头桩子。   这实在怪异得很,但阿飞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见怪不怪了。   那边得林仙儿带着蛊惑的口吻道,“难道我不够美吗?”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你是很美,但还称不上武林第一美人。”   林仙儿有些羞恼,“你说的是林诗音。”   那男人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陷入回忆中。   李寻欢不愿娶她,多的是人梦寐以求。   至于龙啸云,不管他是豪杰还是小人,都被人弄死了,不是所有人都是李寻欢,有着一手令人畏惧的飞刀。   他也曾是名门高徒,江湖人人称赞的世家少侠,却也不惜行栽赃陷害,污人名声之事。   至今也没有悔悟过。   人人都道,李寻欢自从失去了林姑娘后,落魄憔悴不堪,抛弃家业舍弃名声,活就像个鬼,行走在人间的鬼。   但他又何尝不是。   见连自己脱了衣裳都不为所动的男人,却在为另一个女人失神。   林仙儿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她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那男人目光顿时锐利,凌厉得有些可怕,“哪怕她不在了,你也比不上她半点。”   阿飞在心中默默认可这句话。   ……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娶她呢?”孙小红不仅活泼,而且大胆。她似乎特别执着于李寻欢和林姑娘的这段爱情故事。   “你没有见过她。”李寻欢露出宽容的笑容,眼中却渐渐感伤,“你不知道……”   “哪怕是这世上的神魔也好,在她面前也会犹疑徘徊不决的。”   他那时也会想,他真的可以拥有表妹吗?   就是传说中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李寻欢,也会胆怯,   年轻人在爱情面前总是卑微,自我怀疑的,何况那人还是她。   他身在江湖,逃不开这些纷扰,甚至没有信心在每一次危机中都能活下来,这样的他,能给她幸福吗?   后来李寻欢才明白,   其实那些虚名,怎敌得过她的浅浅一笑。   他后悔了,他本可以带表妹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的。   阿飞终于见到了李寻欢。   他不仅出色完美,而且胜过了这世上大多数男人,无论外表还是内在。   阿飞心中生起了丝丝满意。   ***   在真正见到林姑娘后,孙小红才明白李寻欢说过的话。   她早已在心中描摹了千万遍,她会有多动人的风姿,倾世的风华容貌,但在第一眼时全都消失了。   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   孙小红甚至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间。   李寻欢为她走遍天下,深爱入骨,魂牵梦绕又算什么,只要她愿意,世间的人都会为她疯狂的。   江离微微一笑,如孙小红见过的最美好的梦境,她的声音温柔而缠绵,只轻轻地问了一句,“他还好么?”   “他爱死你了。”   孙小红期盼着用这样的话引起她的注意,但得到的回应仅仅是江离淡淡的一个笑容,“是么。”   情到浓时情转薄,多情反而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