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Sacrifice'须臾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西游]原来我是唐和尚》 作者:烟波萧萧 文案 十八岁之前,玄奘在为成为国师的路上努力奋斗着;十八岁之后,他找了娘救了爹,一下子成了官家子弟。在他犹豫是该继续奋斗还是做一纨绔的时候,爹升官娘自尽,一不留神,还被唐太宗握住了双手,“御弟,我为你取号三藏,你一定要去西天取回真经啊。” 玄奘:原来,我就是那个啰嗦没用只会拖后腿的唐和尚吗? 友情提示 1.第一人称话唠吐槽风 2.男主视角无CP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古典名著 主角:唐和尚 ┃ 配角:很多悟 ┃ 其它:西游,取经 作品简评 一朝醒来,金蝉成了惨遭遗弃的婴儿,幸好被寺中长老收养。长大后,他发现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出去帮人做场法事居然遇到了妖怪,阴曹地府居然真的存在。为了和已经去世的初恋再见一面,金蝉用心做和尚,努力抱大腿,结果抱的太成功,一不留神就被大腿强行认作御弟。大腿笑着对他说:御弟啊,你一定要去西天取回真经……本文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讲述了一个自以为很功利的和尚在迈入人生巅峰时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个啰嗦神烦只会拖后腿的唐和尚,最后不得不被迫去西天求取真经的故事。全文基调欢乐活泼,主角的吐槽随处可见,原定的三个徒弟也即将发展为悟字军团浩浩荡荡一路向西,在热闹抓狂中,也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样鸡飞狗跳的西游路,最后能取到真经吗? ======================== 第1章   我叫金蝉,是个和尚,被我师傅捡回来的时候据说出生没多久。   听法明师父说,他本来想给我取名叫江流儿的,因为他是在江边把我捡到的。不过取名这种事不是要立刻就完成的,因为我那时候的身体不太好,万一取好名字之后人没了,那不是浪费感情吗?   当然,后面那句话是我自己瞎猜的,反正以己度人,我是不会轻易给谁取名的,总觉得一旦给谁取了名,就多了一份责任。   这个谁不限猫狗,包括人。   所以说,我师父是得道高僧,而我一开始就心思不纯,做和尚只为了能活的轻松点。   现在是贞观年,皇帝是李世民。当然,大多数人一听到贞观年的时候应该就反应过来了,至于李世民的名声,就算中学历史课听的不认真,那么多影视剧也能让人对他是什么人心里有点数。但我想说的是,这位历史上的明君,弄出了‘贞观之治’评价的大佬,现在治下的民生总想让我怀疑一下他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一开始我觉得是史官掉节操吹捧他,后来我觉得是我找的参照物标准太高,整个儿封建社会在我眼里大概全是渣渣。   想要白手起家成为一方大佬?阶级歧视会先压死人的。在现代不管是不是真的实现了平等,没出事的时候表面上的平等维持的还是不错的,不像这里,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律法里都标明了要区别对待。   我在稍微懂点事之后就琢磨过这件事,倒不是我对金山寺有什么不满,而是做和尚吧,尽管还没有出家受戒,可清规戒律也是要遵守的,我馋肉馋的不行,可惜行动力太差,也只能为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作谋划了。然而,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在我为吃肉犯愁的时候,外面的百姓别说吃肉了,连整日吃饱都不那么容易。   不是我吹,我从小就长得好看,虽然剃了个小光头,但我的头型圆润可爱,像我这样的小孩大家不会专门为我裁衣,但我穿的那些师兄们的旧衣改好的僧衣,看上去也是非常招人喜欢的。   金山寺是附近有名的庙宇,日子算不上太难过,但我觉得不能让他们觉得白养我,平日里也会去做一些类似于引路沙弥的事。那些豪客们轮不到我,我常常打交道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了。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深入群众中才能更加贴近真实嘛。   这一贴近,就让我绝了还俗的心。   做和尚,有金山寺做后台,不管别人怎么想,都要客客气气的叫我一声小师傅;如果还了俗,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弃婴,没田没地没房没屋,在这个宗族势力强大的地方,简直就是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可怜。如果我是龙傲天,没准我能心中不平一声呐喊,推翻李氏王朝从此翻身做主人,但我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在发现自己还俗以后大概不会过得很好之后,即使能过好前期也要吃很多苦,我放弃了吃肉,专心当和尚。   选好了道路之后,再看这个世界,又是另一种角度了,我以前只纠结当和尚限制太多,但如果接受这个设定,就会知道这个职业前景其实还挺不错的。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五岁。半年以后,我拜了寺中长老法明大师为师,开始学习梵文。   法明大师就是把我从江边捞上来的那位好心人,在一日他给我讲完一段功课后,忽然提起了这段往事。据他说,那天,他本来在禅房中打坐,忽然听到外面有婴儿啼哭,他心里一动,从禅房中走了出来,来到江边,就看见了躺在木板上睡觉的我。   我想了想从师父的禅房到江边的距离,很为我的嗓门自豪,这绝对有未来世界第一男高音的潜力啊。   本来谈话就该到此为止的,因为法明师父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我想知道更多,虽然立志当和尚了,但我可是个穿越者,之前没想到这一遭,以为自己拿到的是小人物逆袭剧本,但是,没准,也许运气好的话,自己有个不凡的身世呢?   那时候的我是多么肤浅啊,居然还没死了吃肉的心!   但法明师父不知道我的想法,只以为我是单纯的好奇,还真的给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那一天,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江水是清澈的。法明大师被婴儿的啼哭声魔音穿脑不得不前来查看,然后就看到了江边被一截伸入江水中的枯木截住的木板,以及,木板上面的小人儿——我。当时的我什么都没穿,身下垫着一件白色内衫,身上胡乱绑着几条带子,不过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法明师父说,我被抛弃应该别有内情,因为那件被垫在我身下的内衫是丝绸裁成的,而用得起丝绸的人家,又怎么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就算要把孩子扔掉,也不会毫无交代,最起码,身上应该有写着生辰八字的书信。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一脸的低落。法明师父也猜到我的心情不会太好,就让我提前下课了。   他老人家哪里知道,我那哪是低落,我是郁闷啊!   以前我没想过身世的问题,因为我默认自己是被养不起孩子的人家扔了的,所以我后来也没怎么质疑这里的生活条件很差,因为男孩都被扔了嘛!可听完师父的现场还原之后,我脑子里又模模糊糊的升起了一些回忆。   好像有人女人曾经抱着我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不知道哪个地方听都听不懂的方言,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那是我娘,因为我比她哭的还大声,脚丫子疼死了好吗?然后那个女人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东西,把我捆牢之后放在了地上,我感觉到了那么一股推劲,接下来就是一直摇啊摇……   然后我就睡着了。   醒来以后,我感觉身上被缚紧的感觉十分糟糕,不停的挣扎,终于把绑着我的带子弄松了,之后的确感觉过肚子一凉好像盖在上面的什么东西不见了。   在又痛又饿浑身无力的情况下,这段记忆被我埋在了大脑深处,如果不是法明师父提起来,我都差点忘了。   所以说,我刚被抛弃的时候身上应该有生辰八字之类记载我来历的东西,但被我自己搞没了。   这真是……   我只能说,我和这辈子的父母实在没缘。   然后我就把这事扔到脑后去了。   不扔不行,一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穿进了《唐代版梅花烙》,这个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当然,如果白吟霜她妈当初生的是儿子,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但就算我是男婴,我只觉得这背后的故事更可怕好吗?   我觉得自己是宅斗的受害者。   我可没忘自己左脚的小指是被咬掉的,想想吧,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先是被咬掉脚上小指,然后被放生到江里……我倒不是不信母爱伟大,但我更信人性之恶,总之,那个家里有人想要我的命这一点应该没错,不管有没有人反对,反正我的现状说明了一切。   总之,我在短暂的幻想之后,重归现实,死了寻亲的心。   大家还是一别两宽,各自安稳吧。   不过,尽管这样劝自己,我的心情还是低落了几天,让法明师父一阵怜惜,每次功课后都给我添一门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是我自己定义的,法明师父给我讲的是,我与他、与佛门有缘。   从我在江边嚎啕大哭把他引过去,到我转危为安不再因为脚上的伤而发热后他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有点玄幻。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法明师父本来想给我取名叫做江流儿的。但既然我现在叫金蝉,这背后必然发生了什么。   当初我被法明师父从江边抱走以后,不是说那时候我就平安了,反而因为着凉受伤情况一下子更加糟糕。顺便一提,我觉得我这辈子不是B型血,因为我在江上飘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被蚊虫叮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总之,当时我的情况让法明师父操透了心,但我命硬,到底还是熬了过来。   说回法明师父的那个梦。据法明师父说,他那时候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只觉得周身有佛音涤纶,梵语箴言回荡耳边,他循声而去,见一只金蝉对他鸣叫。眨眼再看去,佛音退散,箴言消失,金蝉不见了,只有我对着他笑。   然后,法明师父丢掉了本来想要叫我江流儿的打算,改叫我金蝉了。   我把这当做是师父为了安慰我编出来的故事,虽然不信,但也不忍负了他老人家的好意,只能在学习经文和梵语的时候更加认真。   法明师父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   十岁那年,我学有小成,跟着师父一起下了山。附近县里有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据说中了邪,那家人请法明师父去驱邪。   法明师父没和我讲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但他也没告诉我,世上居然真的有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第一人称话痨吐槽风~ 第2章   世界上有妖怪吗?   如果在十岁以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坚定的告诉他,醒醒同学,建国后早就不允许成精了。不过仔细想想,唐代是妥妥的建国前,所以,成精这种事也许不算奇怪?   这件事是我后来才想通的,对于只有十岁的我来说,看到一只活生生的妖怪给我带来的影响不异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唯一的好处就是坚定了我当和尚的心,至少能修炼,真遇到了妖怪不会手无缚鸡之力。   倒了霉的那户人家也算是大户,只是子嗣不丰,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所以那家的父母决定找一个上门女婿。然后他们找了一个、两个、三个候选女婿,都是在要定亲前死的不明不白。慢慢的,这家女儿克夫的传言就流了出去。最后,她的父母找到了第四个候选女婿,定亲成亲洞房一步到位,新婚之夜过后,新女婿平安无事。不久之后,已是新妇的女儿便有了身孕,一家人正喜不自胜的时候,女婿的身体却败坏了起来。   我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没把这件事和妖魔鬼怪联系到一起,而是想着是不是这家人借完种想要卸磨杀驴,把女婿这个外人弄死,然后一家人就不用担心女婿不安好心抢夺产业了。不要怪我把人想得太坏,实在是那家父母说这段事的时候目光闪烁,言语也有许多含糊不清的地方,让人想不怀疑他们心虚都不行。   我都能看明白的事,我师父法明当然更是看的一清二楚了。他老人家念了声佛号,“有因必有果,如果施主不能据实以告,老衲也无能为力。只是府上妖气弥漫,若不早作断绝,恐伤更多人命。”   我绷着脸,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心里倒是惊诧不已,没想到师父居然有做神棍的天赋。   那家父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和法明师父说了实话。   原来,他们怀疑,自己的独生女儿,已经被妖怪给害了,现在那只妖怪打扮成他们女儿的模样,不知何时就会连他们一起害死。   我当时只觉得他们有些入戏太深,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怀疑自家女儿是妖怪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当然是屏退家仆等无关人士,门窗紧闭,才敢小声的说出来。但是,这一点只能防备人,如果用人的经验去套妖怪,失败也不奇怪。   门窗虽然紧闭,但窗纸透亮,可就在那家父母说完自己的怀疑以后,外面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紧接着,门被‘啪’的推开,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又‘嘭’的一声被关严。   外面有家仆惊呼“哪来这么多蜘蛛!”,门内却寂静无声。   我很难形容当时的场景,大家都知道光影的关系,光线越暗,影子越淡,可我看着那个微微挺肚扶腰的女子,生生的看到了她地下的影子,十分清晰——   胖乎乎一团,八条大长腿。   “老匹夫,本来我打算生下孩儿就离开此地,可没想到你却自己找死!”那个女子冷笑着看着那家父母。   那家父母被吓得软了腿,相互扶持着一脸求助的看向法明师父。   那个女子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不过,她的目光倒没在法明师父身上停留,而是稍微下移,看到了站在法明师父身边的我。   早就说过了,不是我吹,我长得特别好看,眉清目秀,唇红齿……我现在在换牙,一般情况下很少张口,但就算不开口,只要一站在那里,就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白白嫩嫩的小正太。但我觉得,这个女人现在一脸垂涎的看着我,不是因为我想到了她肚子里不知道什么物种的孩儿被激起了母爱,而是……   她想吃了我。   这就很不对了。   我特没出息的朝法明师父身后躲了躲。   “阿弥陀佛。”法明师父念了声佛号,“女施主已造杀孽,何不迷途知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我很尊敬法明师父的,但我觉得这话说的特没水准,很像武侠片里面对魔教教主结果被炮灰了的正道人士。拳头不够大,你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理你的好吗?   那个女子大概和我想的一样,她嫣然一笑,别说,还挺好看,“这位大师说笑了,不过奴家向来尊老爱幼,把那个孩儿给我,奴家立刻离开这里如何?舍一个孩子,让奴家回头有岸,大师不会不舍得吧?”   话说到这里,我知道,基本上就是谈崩了。法明师父这个人我了解,绝对的得道高僧,人品能通过ISO质量体系认证,如果这妖精想让法明师父留下然后放过我们,没准他就答应了。但把我赔在这?   法明师父的表情严肃起来,手中佛珠转动的更加快了。   那女子对这个结果应该也有所预料,素手一翻,无数白色丝线从她背后喷涌而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对父母缠成了一个茧子,法明师父开始还好,口中念着经文,但面对越来越多的丝线的时候也余力渐失。   我不知道盘丝洞是什么样的,但眼下的场景,真的让我想到了盘丝洞。我躲在法明师父身后,那些丝线一时间奈何不了我,但距离我被捆成茧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决定自救。   这家的老丈和我们进来的时候拄着一根拐棍,现在这根拐棍被仍在离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我悄悄的伸出脚一勾,那根拐棍被我勾了过来。不知道这根拐棍是什么木料做的,入手颇重,顶头雕了一个虎头,因为长期被人摩挲,看上去清亮有光泽。   手里有了武器,我心里没那么飘了。双手紧紧握着那根拐棍,在心里从“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到“嗡嘛呢呗咪吽”,我当时以为自己很镇定,但事后想想,那大概也只是我以为。我正做着心理建设呢,前面我师父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要坚持不住了。   立刻,什么心理建设都不用了,我高举虎头拐棍,直接越过我师父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还大喊:“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别问我当时怎么想到这一句,这是对前辈的致敬,论打妖怪,谁有猴哥业务熟练?   我虽然没有猴哥的本事,但在喊出那一句之后,我感觉自己仿佛被猴哥附体了,身上充满了无限力量,虎头拐棍的虎头直接打在了那女子的脖颈处,那女子只来得及一声娇诧,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我双腿一软,也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一声呼喝流了个干净。   接下来的事情,才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   那女子的身形渐渐膨胀,撑破了衣服,一点一点的从一个大美人变成了一只浑身漆黑带着腥臭的大蜘蛛。   大变活人……不,是大变活蛛!   好在那只蛛还在昏迷,不然我真的没勇气能对着有我两个高三倍大的蜘蛛再去打几下子。   后来,我听说,那只蜘蛛被活活烧死了,附近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回到寺里以后,我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被吓的。   梦里,一个人头蛛身的女子对着我哀哀哭诉,说人为了能让肚里的孩儿好好长大,吃了多少好东西补身体,怎么到了她那里,就不行了呢?我开始对她讲道理,因为人比那些没开智的牲畜更高级啊;然后她反驳我说,她是开了智的妖精,还会法术,比人高级多了,怎么就不能抓人来吃?人又不是她的同类,就算是同类,她没开智的时候为了补充营养好生下小蜘蛛,还把雄蜘蛛都吃了呢。   我大概是白天被吓蒙了,脑子没转过来弯,被那只蜘蛛带到沟里去了,居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在我忏悔自己害了一尸不知道多少条命的时候,我师父法明,火了。他从一开始只是在本地略有名望的大师,成为了在整个江州都很有名望的大师,而且这名声还在向周围州府扩散。但他整个人更加的深居简出,反而让外人更加觉得他高深莫测。   我法明师父深居简出是因为我。   我有了心魔,整个人都因为众生平等而魔障了,法明师父心焦不已。   最后,这个问题是被寺里的酒肉和尚解决的。   那厮当时喝的醉醺醺的,不想多走一步路,直接瘫倒在一棵大树下。同在那棵树下的,还有正在看蚂蚁搬家的我。   人喝多了的时候,表现总是各有不同,这个酒肉和尚喝多了以后,话特别多。他一直逗我说话,我不好总不理他,就把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和他说了,然后他大咧咧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妖不犯我,我不犯妖……红袖添香夜正深,哪家娘子为我剪烛……”   乱七八糟全是醉话,但我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我是人,妖害人,我除妖。   这逻辑没毛病。   我觉得自己前一阵真的迷障了,居然成为了之前我最鄙夷的那种不关心被害者只同情加害者的人。   没了这件心事以后,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生活环境如何险恶。   妈妈呀,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妖怪! 第3章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穿古代,对自己的要求也就是吃好穿暖,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目前正在跟着法明师父学习经文和梵语,自觉进度不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求像唐三藏一样留名青史,但只要在官方记载中留下一个注脚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是多么务实的一个人啊。   然而,这样脚踏实地,从不好高骛远的我,如今却对之前所定的人生目标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这世上有妖怪啊!在我眼前,被我一棍子打晕然后变出原形的妖怪啊!   我觉得,我穿越的好像不是历史书上的唐朝。   作为一个理科生,我的大学是在车辆学院就读的,让我设计车型,这没问题,但如果你要问我历史书之外的历史,我也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你,实在是我以前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吧,我说实话,历史书之内的我其实也没记住多少。   但如果跳过我浅薄的文史知识,我想起了另一个发生在唐朝,在位皇帝也是李世民的故事。   《西游记》。   然后我的思路就卡到这了。   在现代,走在大街上,随便拉过一个路人,上到六七十,下到五六岁,问他们《西游记》的剧情,大多都能说出个大概。这就是国民度。我也能说出个大概,虽然中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学校里都会布置作业去看四大名著,但那点时间出去浪还不够呢,我基本上就没完成过,一目十行的速度基本上是今天看明天忘。不过,电视剧和动画片我倒是看了不少,还看了不少遍,在剧情梗概方面我自认还是很有把握的。   再然后呢?就没了。   我知道西天取经,知道九九八十一难,知道十万八千里路,知道的全是他们一路艰难唐僧信仰虔诚却拖后腿,孙悟空被虐无数次依然待他如初恋,猪八戒偷懒耍滑,沙僧爱叫‘大师兄,师父被妖精抓走了!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被妖精抓走了!’。更多的细节,我却记不大清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法明师父看我整日神思不属,连学习的进度都拖慢了,又拉着我谈心。   我告诉他,我没想到世上真的有妖怪,直到亲眼所见才不得不信。那么,既然妖怪有了,鬼神是否同样存在。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我还没正式出家的,所以,我说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法明师父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提这个问题。我懂他为什么发愣,因为我生长于金山寺,被寺庙中的氛围熏了好几年,居然不相信鬼神。但法明师父很快回过神,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在十一年前,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就已经是李世民了,有段时间,他大招道僧,虽然当时没说是为了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总有一些风声流出来。   皇宫那时候闹鬼,皇帝大大晚上睡觉都睡不好。那么,是为什么闹鬼呢?因为皇帝大大不守承诺,在梦里答应给一个龙王求情,结果醒来以后就没把这当回事,那位龙王就这样被魏征斩首了。龙王当然不甘心,魏征你一个做人臣子的,你家皇帝都说会留我一命,你居然还把我恁死了!最可恶的就是皇帝,答应了求情却言而无信,我不去找你算账还能找谁?睡不好觉的皇帝大大只好找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给自己守门,然后又叫魏征给自己守后门。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皇帝大大决定去地府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地府的人很给他面子,他解决完了事情之后也答应会送谢礼。吃过一次言而无信亏的李世民这次认真以待,没有爽约。解决了这件心事之后,他神清气爽,大赦天下,开招贤榜。这很正常,但他做的另一件事,就有些让人不解了。   皇帝大大把御妹嫁给了一个鳏夫刘全。   门不当户不对,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啊。   不过那个鳏夫刘全家财万贯,还是招贤榜招来的贤才,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异议。而法明师父之所以能给我讲这个故事,就是因为御妹李玉英在一日聚会中多饮了酒,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这才让只在小范围内流通的故事传到江州连我师父都知道了。   关于皇帝大大经历过的事,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因为在法明师父给我讲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的想起来这段故事了,让我有些接受不能的,是御妹李玉英的遭遇。   李玉英其实不是李玉英。   这句话有些绕口是吧?事情还得从李世民从地府回来,大赦天下开招贤榜说起。开招贤榜,一来是为了选拔科举人才,二来,就是推举各地贤人,让他去地府送之前皇帝大大允诺的瓜果。活人是去不了地府的,所以,说是进献瓜果,实际上,是要那个人口服毒药一命呜呼,然后魂魄离体前往地府。   刘全就是一位贤人,不过,他是自荐的。   之前说了,这位刘全家财万贯,有一次他回家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妻子出了内院,在大门门口与和尚说话。他很不高兴,就刺了妻子几句,话说得不太好听,妻子受不得激,直接上吊自缢了,只留下一儿一女。然后刘全就后悔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简直想说这个男人是朵奇葩。哦,在妻子自尽这件事上,他有错,人死了才后悔不已。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怀着愧疚抚养儿女长大成人吗?结果他不,他听说招贤榜的事,主动去送死了。   那一儿一女投胎到他家里,也真真算是前世不修了。   但后来的发展证明,我还是把人想的太单纯了。这位刘全先生到了地府之后,先献完瓜果,然后被垂询的时候讲了自己的遭遇,说了自己的后悔,然后想和自己妻子的魂魄再见一面。阎王查了查生死簿,却发现刘全夫妇全都是长寿之人,死期压根没到,就准备让他们还阳。但刘全之妻李翠莲的尸身早就入土为安,魂魄根本无法回归原位。   这该怎么办呢?   阎王很快想出了个主意,御妹李玉英命该猝死,不如借了她的身体,让李翠莲还阳。   李世民也是好胸襟,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仅没有怪罪,还让他们再次成为了夫妻,把本来属于李玉英的妆奁、华服、首饰都给了刘全,让他们回家过日子去了。   我觉得,我要是摊上这么一个好哥哥,那绝对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但李世民他不是我哥,而是我如果有机会抓住就绝不会放过的金大腿,所以,我对他的做法不做任何评价。   尽管法明师父给我讲的这个故事槽多无口,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十二万分确定,这个世界神魔鬼怪一个不缺。   “这么说,师父您也有神通了?”我其实是惊喜的,“就像那天对付那只蜘蛛精一样,有克制她的手段?”   谁心里没个仙侠梦呢?   “只有半卷残卷,每日诵读,自觉小有收获。”法明师父在这上面没瞒我,我看了他给我展示的那般卷残经,全是梵文写成,我看的磕磕绊绊一知半解,但法明师父每天做功课的时候都带着我读一遍。“你的佛缘比为师深厚,望你有一日能找到全本,一了我之夙愿。”   这和我想象的修炼秘籍完全不同,但为了在将来某一天不幸遇到妖怪的时候能有一拼之力,我还是慎重的点头了。   法明师父给我加了功课,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几乎没有了。当每天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时候,是很难去想其他有的没的的。我本来以为我可能会对我和猴哥处于同一时代而激动不已,但后来想想,除非我是注定要去西天取经的那个唐和尚,我和猴哥其实没有见面的机会。也不对,如果唐和尚取完经回来了,没准到时候我也混出来了,那时候倒是可以想想。   至于提前和唐和尚套好交情这个主意,我不是没想过,谁都知道那是条妥妥的潜力股,可是同样,谁知道现在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取法号,我知道他曾经叫做江流儿,但这个名字普及度有点高。比如说差点被叫了这个名字的我,再比如说住在山下的樵夫的小儿子,他娘生下他的那天正好在江边洗衣裳,生完之后就给他取了同样的名字。   嗯,贱名好养活。   我一度曾怀疑到自己身上。你看,弃婴,在江边被和尚捡走,差点取名叫江流儿,现用名金蝉。如果我不是穿越者,我差点就信了。   猴哥那么大本事都没翻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我很难相信,我有那么大本事夺了他弟子金蝉子的舍。   所以,这只能是巧合。   直到某一天,寺里原先的匾额有些破旧,有善人捐了一块新匾额。我看着新匾额上金山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宛若被雷劈。   金山寺,水漫金山寺。   难道我要等的不是猴哥,而是白娘子吗?说起来,我师父就是法字辈的,有一位师叔真的叫法海。   我几乎是飘回房间的。   那一晚,我听着白娘子唱了一晚的《千年等一回》,醒来的时候给了自己一巴掌。   白娘子是在宋朝的时候动的凡心,我弄差了好几百年。 第4章   我今年十六岁,已经是金山寺的招牌之一。   之前说过了,我法明师父在蜘蛛精事件之后名声大噪,作为他的弟子,我也跟着声名鹊起。我法明师父多正直的人,当然不会贪我的功劳,但我觉得,我人小力微的,就算传扬出去是我把蜘蛛精打回了原型,恐怕这个消息的热度就没有现在这么火,反而会引起怀疑。就像在医院里,一个小年轻给人诊断总是被人问个没完表现的十分不信任,如果出来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就算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也没人提出异议。这关系到金山寺的业务量,也关系到我的生活水准,因此,我非常乐意当隐藏在幕后的无名英雄。   当然,这个说法说服不了法明师父,我只能情真意切的说我之所学全部来源于他,不敢忘本。而法明师父考虑了一下,也觉得当下我年纪还小,不宜太出风头,这才默认了自己是降服了蜘蛛精的那个人。   我觉得,这可以作为我不是唐和尚的又一证据。唐和尚要有我这本事,取经路上至于三天两头的被妖精抓去准备吃肉吗?   回到正题。   这世上作恶的妖怪没我想象的那么多,至少,在蜘蛛精之后,我虽然跟着法明师父出门做了许多场法事,从来没遇到过第二只。但这丝毫不损我法明师父的威名,反而让他的名声越来越大。   老实说,我们也没干什么。   小孩受惊啼哭不止?摸摸头念一段经文就好了;家中老人失眠心悸?握着手念一段经文就好了;家中夜晚总有人走动声开门却无人?半夜待在院子里念一段经就好了……   我发现,法明师父的那半卷残经简直无所不能。   最离奇的一次,是一富商家中老人去世,却怎么也合不上眼,我和法明师父去了继续念经,当天夜里,那家的当家人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的老父亲依依不舍的向他告别,把自己藏起来咽气之前却没来得及说的小金库地点告诉了他,还说,多亏了家里请来的大师,不然他要是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那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当家人早上一醒,再去灵堂里看望老父,发现老父之前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合上的眼睛已经闭拢,脸上原本凝固的不甘心的表情也变了样子,整个人安乐祥和,去的无牵无挂。后来,当家人果然在老父梦中告诉自己的地方找到了小金库,当下很豪爽的给金山寺捐了一笔。   我和我法明师父的威望就是这样刷起来的。   除此之外,我又开发出了一项新业务。   别看我文史知识差,但我动手能力好,想当年在车辆学院,我也是一个手工小达人,做的模型大佬都说好。当然,现在条件有限,工具也有限,我只能尽可能的走简洁风。   我做出了佛牌。   木质的,上面或雕佛像,或刻上几句梵文,在边上修饰出佛教花纹。可以佩戴在身上,既能当装饰品,又可以辟邪保平安——至少能有个心理安慰。   我观察了一下,之前金山寺里没有这么做的,附近的几家寺庙里也没有。最开始,我也不大确定这能不能被接受,只是做了少少几块,外出做法事的时候赠送给那家里的小孩或者体弱的人,没想到大受欢迎,不仅那些家里不顺的人希望能多得几个,就算是家里没事的人也想要。   金山寺主持,刚继位没多久的法海师叔,和我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决定把这当做寺里的一项新业务来精英。我一个人才能刻出多少佛牌,他的打算是,让寺里其他人干这个活,然后统一拿到我这里来,让我来念经开光。   嗯,法海师叔很有眼光,知道那些佛牌之所以灵验的原因。   和上一任主持的死板相比,法海师叔明显是一个营销类的天才。   我有些为白娘子可惜,如果她在这时候动凡心,一定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揭穿镇压,没准我这个法海师叔会弄清前因后果之后把她塑造成一个祥瑞吸引香火呢。   可惜啊可惜。   我的地位在金山寺里逐渐稳固,平缓上升。   本来我是打算在十六岁这一年正式出家的,但法明师父让我再等一等,说我还有尘缘未尽,一切待到十八岁的时候再说。   我很不服气,我都做完了未来十年的工作计划,如今我没有正式受戒,这会耽误多少事?   不开心。   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和法明师父讲不通。   我也不会讲。   那是我师父,我很尊老的。   但是,当我春心萌动的时候,我是真感激法明师父,他是不是算到我红鸾星动,才拒绝我的?这真的省了好多事,因为现在的我随时可以蓄起头发回归世俗。一旦成了正式的和尚,程序上总有些麻烦,还会引起非议。   咳,尽管我曾经立志在和尚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还发誓要成为某本书上的注脚,制定了未来十年的工作计划,可爱情的魔力可以焚烧一切,我忽然觉得下山成亲生子在大唐扎下根来也不错。为此,我还特意算计了一下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小金库,绝对能在县城里一个不算差的地段里安下家来。   遇到她的时候,我当时正在寺里满寺的找猴子。   那是只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猴,原本的主人是一个杂戏班子里的耍猴人,这个杂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到处表演,却在江州这里出了点事。也不知道遇到了哪路瘟神,好好的居然遭了火灾,这个耍猴人被烧伤严重,医馆也没有好办法,最后不知道谁给杂戏班子出的主意,他们把人搬到金山寺里来了。同样被烧伤的还有一只母猴也一起被留了下来,然后那个杂戏班子的班主留下了一点碎银,就带着其他没出事的人和健康的猴子们走了。那个耍猴人没坚持多久,就因为重度烧伤感染痛苦离世,又过了两天,那只被烧得毛都没有了的母猴子在凄叫中产下一个小猴,没多久也死掉了。   我搭了一把手,料理了后事,然后就把那只小猴归为己有,辛辛苦苦的把它拉扯到可以满寺乱跑。   有句词怎么说的来着?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当时天朗气清,但当我看到那个怀抱小猴一脸温柔的给它为水果的那个姑娘的时候,却意外的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个姑娘看到我,似乎有些无措,脸上还有一些娇羞。这绝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后来我们两情相悦时她告诉我的。我其实知道这姑娘是谁,自从她家在这里拜佛然后回去生了个儿子之后,每年,家中的主母都会带着女儿和儿子在寺里小住一段时间,捐钱捐物毫不含糊,特别的心虔。远的不说,我八岁以后的衣物,几乎都是这家人料理的,对这家人特别有好感。   我还是很能把持的住的,不管我有没有出家,但别人都默认我是金山寺的一份子,如果我和香客的女儿有了纠葛,被传出去金山寺的名声也就完了。我觉得我很理智,没有一点被感情冲破头脑的样子。   最多只是故意把小猴往那边的小院放,然后借着找小猴的机会去见见人而已。   那姑娘心灵手巧,不到两天,就给小猴裁出了一件新衣,被我发现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当时都不知道我怎么那么机灵,居然从针脚上看出了我身上的衣服和小猴的新衣居然出自同一人。   有时无声胜有声,我收获女朋友一个。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我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小少女默默的喜欢我,悄悄的为我裁衣。我忽然觉得自己发现的太晚,居然以为我的衣服都是那家人请人统一裁剪的。   法明师父不会阻止我重归世俗,姑娘家的家长早就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意,把我的底摸透了,觉得我还不错,虽然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但也默许了。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我默默的脱下僧衣,换上了长袍,头发不再剃的干干净净,而是让其自由生长。以前顶着毛寸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奇怪,但现在我只希望头发能长快一点,不然我会忍不住去买假发的。   小猴成了我和心上人定情的机缘,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谈天说地,最后说到了给小猴取名字。我们一人取了好几个,又相互谦让的认为对方的名字取的更好。   小猴最后被取名悟饭,名字是我取的,却是被心上人定下的,因为她说小猴吃东西的时候最可爱。   我一时高兴,直接说剩下的名字可以留给我们的孩儿。   然后我就被害羞的心上人打跑了。   唉,在现代的时候,我觉得二十岁结婚都早的让人侧目。但现在,我却想,要等到心上人十六岁会不会太晚?   这一定是被环境影响的,才不是我着急呢。   好吧,我就是着急,不服咬我啊。   买下了我觉得满意的那座宅院之后,我每天盯着人收拾,不时的和心上人交换一下意见,毕竟,那是我们未来的家,当然要按照我们的喜好来。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到未来的生活都忍不住笑出声。   在我以为自己未来会平淡安稳却幸福的度过一生的时候,心上人为了救不小心跌落到荷花池的幼弟,溺水身亡。   晴天霹雳。   我在她的坟前带着我们的猴儿子悟饭站了三天,三天后,我回到了金山寺。   “师父,我要出家。” 第5章   法明师父没有答应我,他觉得我此时只是伤心透了,做出的决定有些草率。佛门清净地,不该是逃避的地方。   但法明师父毕竟是我亲师父,他从小抚养我长大,只是嘴上说的严厉,他没同意我出家,却把我带在身边,像之前一样,仿佛我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的在山下呆的那大半年时间不存在似的。   只是,到底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除了诵读经文外,我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怀念那个娇俏可爱的姑娘,甚至在我雕佛牌的时候,我都会不知不觉的把佛像的眉眼弄成她的模样。不过,在我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不再做带着佛像的佛牌了。   这种行为让我觉得自己差点成了李寻欢,我没他那么才华横溢,却也不想像他那样牺牲自己悲情无双。   是的,尽管我和心上人是死别,但我依旧觉得自己比把心上人拱手让出的李寻欢幸运。如果换个背景,我都不会这么不知所谓,但别忘了,我现在在的时代,尽管是大唐,可神魔鬼怪一样不缺。如果死别是再也见不到了,我都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冷静,但是,如果我能沟通阴阳,进入地府,再见心上人不就是指日可待吗?   我师父一开始拒绝我是对的,因为那时候我因为心上人的意外失了分寸,满脑子都是出家刷名望抱大腿然后找到门路去地府见心上人,功利的不得了。   但我现在被我师父扔到经阁里静心,已经冷静了很多。虽然我的打算还没变,不过却没有那么急躁了。   可在我法明师父心里,我的表现大概依旧不及格。他对我的要求严厉起来,除了早晚功课之外,还在经阁里挑出了好多本经文让我抄写。   我信奉的是一招鲜吃遍天,经阁里的经文虽然我都背熟了,但有法明师父的那半卷残经珠玉在前,我对这些经文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背熟之上。此时被关在经阁里一字一字的抄写,倒让我有了些许不同的体会。   这些经文大多讲的是如何度己,而我法明师父的那半卷残经,讲的却是如何度人。   这大概就是我们外出做法事屡屡成功可以刷出名望的原因吧。   经阁里抄经的人不止我一个,除了金山寺里原本的僧人,还有几位读书人。他们各有各自的烦忧,钱财上也不宽裕,借住在寺里,做一些抄写的工作来补贴生活。这时候是有雕版印刷的,金山寺里本来也有这样的经文,但是,众多香客更喜欢用笔一字一字抄写后装订成册的经文,或供奉在家中,或翻阅诵读,大约是觉得这样更加虔诚。   大部分手写体的经书都是这样的读书人完成的,如果是寺里有名的僧人亲手抄写?噫!那都得是重金才能请回家的。   我之前一直都是我法明师父的跟班,不是跟着外出做法事,就是在寺里雕佛牌,后来法海师叔成了主持,雕佛牌的工作也不用我做了,我只需要负责给别人雕好的佛牌开光。所以,像这样正经抄写经文的活儿我还真没干过。   我觉得我的字写的不错,不知道能得一个什么价钱。当然,就算卖出价了那也是寺里的公共财产,可这也是地位评估的重要指标。   天越来越冷了,这里的冬天并不算太好过,寒湿的风几乎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这一日,我坐在经阁中,抄完一页经就要揉一揉手指,我的手指被冻的有些发红,好在没有生疮,只是这样一来,效率就直线下降了。   但法明师父叫我来就是为了修心,而不是虐体,我偷懒的心安理得。   经阁的门被推开,一个书生脚步急切的走了进来,他左右张望了几下,发现偌大的经阁里只有我一个人之后,毫不犹豫的朝我走了过来。他的身上还有没有散去的寒意,和微弱的酒肉味道。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只是在寺里借宿平日里抄写经文补贴生活的读书人,并不是本寺僧人,没那么多戒律要求。   不过说到酒肉,还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对吃肉这件事无限向往吗?在之前那大半年的山下生活中,我也尝试过破戒,但怎么说呢?吃了十六年的素,我其实对肉食并没有那么渴望了,但心里又有一点小小的蠢蠢欲动。不过,当我夹了一筷子这辈子的第一块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只嚼了一下,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往日不堪回首,我从来不知道肉是那么难吃的东西。不是出自的手艺差,而是我的身体在拒绝。   当时心上人还为我一点点熬煮肉汤想让我慢慢适应,结果……   “金蝉师傅。”他走到我面前,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急切兴奋,到让我好奇了起来。   “何事?”我坐直了身体,一副淡然的模样。   在外人面前,我很注重形象工程。   他好像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心里的渴望压过了那点不好意思,“我想攒些银钱,不知……”   哦,我明白了,他是缺钱了。这不算什么,我起身,带他到楼上,指了指书架上那一排,“这些都是需要抄写的经文,其他都是老规矩。”   “我的银钱咬的比较急……”他还有些赧然。   我愣了一下,平日里我对他印象不错,记得他是个踏实老实的人,如今却急需银钱,恐怕真是遇到了不凑手的时候。我沉吟了一下,“可是有了急事?”   他点头,“圣上再贴招贤榜,我想要去长安赶考,需要路费。”   “这是好事。”我恍然。   这里的招贤榜只是一种统一的说法,每次招的人才都不一样,但能让书生这么激动的,恐怕就是科举考试了。不知道是我记忆出了偏差还是这时候情况就是如此,所谓的科举考试并不是定时定点的举行,少了干活的人,那就开的频繁点;如果人手充足,十年八年开一次也不稀奇。如果我是读书人,我不确定我会为了一点飘忽的机会一直等待着,但意外的是,我认识的读书人中,并没有人抱怨这件事,反而觉得天子圣明,给了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决定借给书生一笔盘缠,让他好好温书准备,不要因为抄写经文分神。   他感激极了,没有急着走,拉着我说起了他的榜样,亦是此地的州主,陈萼陈光蕊。此人乃是贞观十三年的状元,娶了丞相家的小姐,做了一州长官,实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   我倒也知道那个人,只是,在我出生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是江州州主,我现在都十七了,他还是江州州主,毫无升官的迹象,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个高分低能的家伙啊。 第6章   我对官员并没有什么畏惧心理。   在现代是很少接触,即使接触到的少数几个别管是不是为了营造面子工程,都是非常的和蔼可亲,更别说网上了,那里可是很少说哪个官员爱民如子,但揭发出来的可以被双规的官员就特别多,被如此熏陶,想让人有敬畏之心都难。至于现在,普通老百姓当然都惧怕当官的,就算是为自己求公道,如果不到必须孤注一掷的地步,很少有人平民百姓原因主动进入。   但我不一样,我从小长在金山寺,被默认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宗教和世俗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我可没少听说哪个凶人犯了罪就去庙里出家当和尚挡罪的故事。这年头寺庙就是这么牛,只要入了我门,外面的人就不可以计较犯下的罪过了。即使我之前在山下住了大半年,买宅置地的免不了和衙门打交道,但我这时候的人脉已经经营出来了,再加上心上人家长的帮衬,我没有被为难,对衙门有多么难进难出没有体会。   所以,当书生一脸憧憬的说着他的偶像陈萼陈光蕊的时候,我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这个人的经历大概在读书人中算得上是一份传奇,连带着我都被书生科普了不少,对他的认识不再停留在只知道他是江州州主。但听的越多,我反而越不看好这个人。   皇帝大大钦点的状元,丞相的女婿。   有了这么一个身份,只要能做出点政绩那么必然前途无量,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结果呢,我算了算,他做江州州主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了,十八年,王宝钏苦守寒窑都熬出头等到了薛仁贵,这个陈光蕊居然还是江州州主。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个人的官做的得有多差,才一直原地不动呢?   再看他的岳父殷开山,这位大拿在他做状元的时候就已经是丞相了,现在依旧老而弥坚,深受信任,这份差距,简直就像天堑一般无法弥补。   我不相信一个做岳父的会无故压制自己的女婿,所以,这里面的故事一定会很有趣。   书生不知道我已经发散到了豪门八卦上,还在说着他认为风光的一幕:“听说当年陈州主得中状元,打从楼下经过,恰好殷家小姐正在楼上,准备抛绣球择夫婿,殷小姐一看陈州主就不由心向往之,把绣球抛到了陈州主头上……”   我一脸严肃认真的听着,觉得以后自己大概没有说那些话本离谱的资格了,这位陈萼陈光蕊的遭遇,简直比话本还话本,难怪过了这么多年还被读书人引以为榜样,这种一朝成名、平步青云、娇妻相许、贵人提携的故事,简直是实打实的起点流。   要是他还有一位被退亲的未婚妻,那就是标准模式了。   我听了一脑子八卦,看天色不早,就和书生告别,去斋堂领了饭,准备拿回房间吃。   半路上,我路过一棵残叶未尽的树下的时候,忽然感觉肩头一重,脸上也多了毛茸茸的触感,头被轻轻的抱住。   “悟饭。”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了拉我猴儿子的小手,脚步没有一点停顿,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开始我还被吓一跳,现在早已经习惯了。   “吱——”悟饭高兴的叫了一声,然后从我身上跳下来,跑在了前面。   凭心而论,悟饭是只很乖巧的猴子,我分不出它的具体种类,但我能确定,即使是在猴界,悟饭也绝对是只美猴子。大概是因为我把它从小带到大,它对我十分亲近。悟饭很聪明,我总觉得它十分通人性,要是我一开始养它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准得怀疑它成精了。   然而,悟饭只是一只聪明却普通的猴子,不然,它的猴妈也不会被火烧伤,最后出现感染并发症,生下它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已经跑远了的悟饭又跑了回来,这次,它的手上多了两个果子。看来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它又跑去山里撒欢了。   我接过果子,这才发现,悟饭身上的衣服有一处被划破了。这套衣服是之前心上人估摸着它长大后的身形给它裁的,心上人性格活泼,玩笑时还说悟饭是我们的长子……   我揉了一把悟饭的耳朵。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该起了焦躁,这可不好。   悟饭不明所以,抱住了我的腿不肯在走路。   于是,我多了一个沉重的腿上挂件。   冬天很快过去了,刚出二月,法明师父得到邀请,准备前往长安。我这才知道,我法明师父的名气已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抵达了长安。   长安多英雄,长安有司马超群。   我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跳出这句话,天知道创造出司马超群的古龙现在还没有影子呢。   但对于长安,我是向往的。   谁会不向往长安呢?   这年月,出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照法明师父原本的打算,他是想在今年六月让我剃度正式出家的,他老人家如今打算去长安,这倒不耽误我的剃度仪式,毕竟,我在金山寺里也算得上是一条不算小的地头蛇了,愿意为我剃度的长老不会少,但我能让他老人家一个人出门吗?   我只要一想,就觉得道路艰难,我师父年纪在这个年代里算是大的了,如果万一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我得难受死。   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肯定是要鞍前马后的跟着的。   我法明师父虽然笑着拒绝了一次,但我觉得他心里还是受用的,我也就没当回事,直接接过了准备工作。   然后,我就被嘲笑了。   我法明师父那么好的人,当然不会嘲笑我,嘲笑我的是寺里其他几个出过远门的和尚。他们觉得我的准备纯属多余,“出家人,只要手上还有一个饭钵,就能走遍天下。”   靠化缘吗?   我面无表情的回视,却没反驳。   好吧,我承认,我是异类,虽然自认为心灵经过锤炼百毒不侵,但脸皮还是薄的,要我上门去要饭……   我怎么觉得这一路会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艰辛呢? 第7章   金山寺的生活条件不算差,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化缘的经历。但现在,我掂量了一下自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的小金库,有些发愁,先不说和尚出门花钱买东西会不会很奇怪,这点钱也不够一路到长安啊。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钱不够,只能多做准备了。   我打算去找法贤长老,他精通医术,在对这一行的艰辛程度有所了解之后,备一些药丸是必须的。谁知道会不会走在路上的时候感冒发烧拉肚子,这个年月,一个搞不好是要丢掉小命的。   还有水土不服这种事。   唉,难怪别人都说故土难离,这不一定全是因为恋乡,主要是行路太难。我这还没出门呢,一想到这次远行将要遇到的困难,出门的意志都快被消磨干净了。   但这次打定主意要去长安的是我法明师父,我想不想去的,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只要法明师父去,我就一定会去的。   我毕竟年轻,抗折腾。   我正准备着呢,法明师父问我,还想出家吗?如果想,就可以正式剃度了。   我:“……?”   毫无心理准备好吗?   然后法明师父给我解释了一下,他本来没想这么快的,但法海师叔提醒他,我这一路服侍他去长安,要是自己他自己孤身一人,那没什么好说的,但既然我和他一起去了,到时候别人问他我是谁,只说我是他弟子却还没出家听上去有些怪。不是剃了光头就能叫和尚的,私下里收的弟子和正式的来自同一系统的弟子是两回事。   我提取了一下中心思想,就是法海师叔觉得我法明师父需要给我一个名分,好大大方方的带出去炫耀。   我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我成了一名有度牒被国家承认的正式合法和尚。   法号玄奘。   听上去有些耳熟,但我一直把心思放在准备出行物品上,也没多想。等我想到的时候,倒没有恍然大悟,只觉得我和唐僧重合的地方有点多,也不知道该说这是巧合还是缘分。   我自己私下里偷乐了一会儿,因为和名人撞名感觉挺有意思,然后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   我只是个忘喝了孟婆汤的普通人,和那个投胎转世的如来弟子天差地别。但如果让我选的话,我还是更乐意当一个普通人,也好过被当做一块香肉争来夺去,历经磨难,即使最后成佛,噫,那种日子过起来又有什么乐趣。   人各有志,我的理想就是抱住皇帝大大的金大腿,成为宗教界的No.1,连通地府,好好和心上人告别一次,然后富贵荣华无灾无难安享一生。   没人规定宗教人士必须苦修,是吧?   唉,我再一次的认识到,我果然不是心思单纯信仰纯粹的好和尚。   我不信我法明师父没看出来我的想法,但他什么也没说。   临到出门前,我终于精挑细选收拾好了三个包袱,一个包袱装干粮,一个包袱装衣服,还有一个包袱装我认为很有用的药丸度牒路引,里面还混了几块银子。   不然出门不带钱,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我以为自己要和法明师父一步一步的走到长安,但没想到,我们出门的时候,法明师父带我绕了一段路,走到后院,牵出了两头毛驴来。   “……”我问了句傻话,“我们骑驴?”   法明师父一脸的关爱智障……不,这个词划掉……慈爱的笑容,“自然。”   就这样,我和我法明师父一人骑了一头驴,猴儿子骑着我的肩膀,两人一猴的朝长安而去。   我这才知道,与其说是我照顾法明师父,不如说是法明师父带着我。他昔日也曾经游历大江南北,只是后来又回到了金山寺,没过几年又捡到了我,一直没出去,这才让我有了他是资深宅男的错觉。   法明师父记忆极佳,我们走了一路山山水水,他都能说出一二来,包袱里的干粮吃完了,如果附近有寺庙,他会带我去挂单,如果没有,他就带着我去化缘。化缘这事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很多,我师父慈眉善目,我更是长得好看,白白嫩嫩——关于这一点我曾经很恼火,毕竟,谁愿意做小白脸啊,而且我平时活儿没少干,太阳也没少晒,但就是没有变黑变糙,简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讨人喜欢,被化缘的人家不仅为我们准备一顿吃食,在我们离开的时候,还送给我们一些耐放的干粮。   古代劳动人民真的很淳朴啊。   这一天,我和我法明师父路过一处叫做万花店的地方,此地距离长安已然不远,只有数日脚程。法明师父说附近有一座寺庙,我们晚上可以去那里借住。   我抱着悟饭,正在和它生气。猴儿子太活泼了,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总是想要到处乱跑,我为了抓住它费了不少力气,可除此之外,我能怎么办呢?这是我猴儿子,总不能用锁链把它拴住。   正当我和悟饭较劲的时候,一位看上去年过花甲、衣着上累积着补丁的老婆婆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那位老婆婆似乎眼睛有疾,看不到东西,只是一手拄着用来当做拐棍的普通木棍,一手端着一个破碗,弯着腰不住的给我赔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酸酸涨涨的非常难受。   “老人家不用多礼。”我扶起那个老婆婆,“只是不小心擦碰了一下,当不得您如此大礼的。”   那个老婆婆却是忽然一愣,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从惊喜激动到惶然无措,“这声音……这声音可是我儿光蕊?你终于来接为娘了?”   我沉默了一下,非常确定,即使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的娘是谁,但绝对不会是这位老婆婆。简单几句话,这位老婆婆的经历了什么很容易猜到,古代劳动人民虽然很淳朴,孝义大过天,但人渣嘛?生命力堪比小强,是绝不掉的。   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要打破这位老婆婆的幻想。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把她扶到一边人少的地方,“小僧路过宝地,此前却是从来没来过这里的。”   那位老婆婆脸上的光彩很快消失,她的身形更加佝偻,声音中透着虚弱,我和法明师父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半干粮给她。那位老婆婆捧着干粮,忽然哭了起来。   会哭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于是,我知道了她的故事。   意外的是,故事中的主角之一,居然是我知道的。   这位老婆婆姓名不具,却有一个还算有名气的儿子,正是被金山寺里几个书生推崇为榜样偶像的陈萼陈光蕊。贞观十三年,皇帝大大点了陈光蕊为状元,做了江州州主,他带着老婆去老家接了母亲,打算一同赴任。但在这万花店里,母亲身体不适,怕强行赶路会更糟,可朝廷的事也不能耽误,便让他留下一些盘缠租了个房子,暂留在这里养病。结果,陈光蕊一去不复返,之前留下的盘缠被花光,本来租住的房子不能再住,老婆婆伤心的哭瞎了眼睛,只能找了一个破瓦窑暂时栖身,白日里就上街叫花要饭。   我万万没想到,江州州主陈萼陈光蕊不仅高分低能,还是个大大的不孝子!   我非常气愤,可当我说我认识这个陈光蕊要把他的恶行揭露出来以后,老婆婆反而拒绝了,“老婆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旦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他的前途就毁了。”看样子,很是后悔居然因为觉得我的声音和她儿子相像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歌颂母爱伟大吗?我怎么觉得有点讽刺。 第8章   我以为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毕竟,这样一个不孝子,有什么好偏袒的?一个人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孝顺,还能指望他去爱民如子?这位老婆婆以为自己牺牲的很伟大,但江州治下的百姓欠谁的了?   可我说不出口。   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那位老婆婆衰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只觉得心里发酸难受的不行,根本连一句带刺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让我不得不纳闷,我真不觉得自己是心肠那么软的人啊。   但如果让我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有那么想要插手管一管的念头,明明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真是活见鬼了!   “老人家,我与师父此行前往长安,不知您在长安可有故旧能捎一段话?”我说,“再差的情况,也不能比现在更差了。”   老婆婆犹豫很久,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她才开口,“我儿光蕊之妻乃是当朝丞相殷开山之女,若是方便……”   得了这一句准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路上,我和师父讨论过这件事,我师父年岁大,经历的也多,他年轻那会儿还是乱世呢,看到的不平之相就更多了,仅仅只是子弃母,虽然让他觉得唏嘘,可并不奇怪。   “真没想到陈萼居然会是这种人。”我倒是很愤愤,“要是那些把他当做偶像榜样的人知道了这件事,看他还有何面目继续为官。”   我师父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看着我,我张了张嘴,没反驳。   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再令人不齿不忿的事我都听说过,与之相比,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这是我面对面亲身经历过、而不是听说的原因?   我沉默了一路,骑在毛驴上看到了前方隐在树木之中的寺庙,忍不住又开口说了一句,“那个陈萼看来一直品行不良,不然,他的母亲在久久得不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只会担心他会出事,而不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你又怎知他的母亲并非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出事就是天人两别,若是被抛弃,倒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法明师父回道,“你太着相了。”   我“哼”了一声,猴儿子用小手拍了拍我的脸。它大概感觉到我这一路上不怎么痛快,也不想要挣扎到地上去耍,乖巧的不得了。   法明师父虽然说我着相,但他也看出了我心里的急切,我们只在那座挂单的寺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继续向长安进发。   我们最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长安洪福寺。   洪福寺比金山寺气派很多,听说往来之人更不乏达官贵人。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钻研佛法,他那半卷残经就是在这里从一位外来传法的法师手中获得。当时他只是一看就觉得如获至宝,但洪福寺家大业大,经阁内从不缺少经文,更别说只是一份不全的残经了,只让他法明师父誊抄一份放入经阁中,这份残卷就让他带走了。   这样处置并没什么不妥,法明师父虽然觉得那半卷残经绝妙不已,但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乡下进城没多久的土鳖,以为自己见识不够,没准自己以为精妙的经文在别人那里只是司空见惯,他没多想,誊抄出备份之后就出了长安继续游历。   然后二十多年过去了,有译经大家在翻译经文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已经积了不少灰尘的誊抄本,那位译经大家见识非凡,立刻从中发现了不凡之处,弄清了那誊抄本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向法明师父提出了邀请,共同翻译这本残经,以让更多的人看到。   我法明师父是精通梵文的,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把那半卷残经翻译出来。当时我的见识更少,连世上有妖怪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梵文原文背起来更加麻烦。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我语文成绩再不怎么样,也比英文好。文言文背诵再难,也比英文的全文背诵要简单。我法明师父告诉我,这是因为他才疏学浅,无法把那半卷残经的真正精妙之处用我们的文字表达出来。再后来,我也习惯了使用梵文,也觉得用梵文的确可以更好的理解,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但当我听到洪福寺里的那位译经大家说要翻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在心里过了一遍原文,发现原文我都懂,却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出来。   茶壶肚里有货——倒不出。   我总算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译经并不是直接把原文翻译成我们能够理解的大白话,那是一种意译,要注意修辞,要流畅,要有文采,最后的成品……反正比文言文都文言文就对了。   我跟在法明师父身边,那位译经大家似乎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法明师父一到,只休息了一天就被他拉去讨论该如何翻译。他非常重视法明师父的意见,毕竟,法明师父才是最了解那份残经的人,就连我,尽管年轻,可接触的时间长,也算是一个权威的发言人了。   译经这种事有多折磨人呢?反正有一次,两句经文花了一天的时间还没有被定下就很有代表性了。   这种情况下,我居然没有不耐烦,连深知我本性的法明师父都有点纳闷了。我也挺奇怪的,因为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奉行着功利主义的和尚,对佛经的爱好都出自能让我更上一步的初衷,可真的听到那些高僧大能讨论的时候,什么功利都被我抛到了一边。   我听得如痴如醉。   简直都不像我了。   我偶尔发表一下看法,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纷纷赞我法明师父名师出高徒,恍然让我有了一种我实际上很有当和尚的天赋的错觉。   就这样忙碌了一个月,那半卷残经翻译了还不到两页。洪福寺内有一法师开堂讲法,翻译工作暂时停歇,我们都听讲去了。   听到一半的时候,我有些走神,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在万花店里答应过那位老婆婆的事,只是之前太忙,没有一点空余时间。现在这位法师讲的并不如何吸引我,我决定跟法明师父说一声,看能不能去拜访一下老婆婆的亲家——当朝丞相。   老实说,我心里是有些虚的,那可是当朝丞相啊,虽然当初答应的很痛快,可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和尚,该怎么去拜访他呢?会不会连大门都没靠近,就被人赶走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某种程度,我的脸也是能当卡刷的。   要是那位丞相夫人不对着我喊“女婿光蕊”就更好了。   我想说脏话。   真的。 第9章   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甚至还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听着,这一切并不是那么难以推断。   在万花店里,我遇到的那个老婆婆——陈萼陈光蕊的亲娘——告诉我,我的声音和她的儿子特别像,像到在她眼睛看不见得情况下,只听到我的声音就认为我是她的儿子;而在长安,丞相府中,丞相府人一见我就对着我叫“女婿光蕊”,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婿完全没有我年轻,但这也说明了,我和陈萼陈光蕊长得有多像。   话说,我站在丞相府门前的时候,是做了被赶走的准备的,但一位老管家正好出门办事,一不小心瞧见了我,这才热情的把我迎进去。   现在想想,老管家大概也把我认错了。   综上所诉,我和陈萼陈光蕊不仅声音像,长得更像。再加上我法明师父是在江边捡到我的,而那条江正是从明州穿过,而陈萼陈光蕊又是明州州主……   这让我如何不多想!   十有八九,我就是他儿子没错了。他娶了丞相家的大小姐,没准我就是被抛弃的糟糠的儿子,这么一想,当初抛弃我的那个哭的很惨的疑似我娘的人,大概就是糟糠了。   我顿时脑补出了秦香莲的故事,而陈萼瞬间成了陈世美。   咦,他们居然都是一个姓,果然渣男这种属性可以一脉相承吗?   想到这里,我也沉下脸。   我倒不觉得自己被抛弃是多大的事,毕竟,我没病没灾的长到这么大了,未来前途不说是坦途也一片光明。可我想到我那个被抛弃的糟糠娘,她连我都保不住,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如果是她主动抛弃我,我大概能装作对此视而不见,但如果她是被逼迫的……   报复心这种东西,我又不是没有。即使被报复的那个人是我亲爹。   这是我在现代学到的道理,被渣了,找小三出气治标不治本,一心怼渣男绝对没错。   等我回过神之后,我发现在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丞相府人看着我,“是老身唐突了,只是我那女儿跟女婿去了江州赴任已有十八载,只有少数几封书信来往……”   “我住的地方倒离江州不远。”我轻声说,“只是我刚落地不久就被人抛弃,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倒是月前赴往长安的路上路过了万花店,在那里遇到一位叫花的老婆婆,她的眼睛已经瞎了,却拉着我的手叫我光蕊。后来才知是认错的,但老婆婆说,我的声音和她的儿子极为相像。”   大概是我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丞相夫人都一时间接受不了。但能做到丞相夫人的人,素质绝非普通老妇人可比,她把我留了下来,然后派人去请丞相速速回府。   丞相名叫殷开山,光听名字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气魄了。不过他没有玩不怒自威的那一套,而是虽然不是很和蔼但绝不严肃的问了我一些问题,但关于我出生时候的事,我知道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答案,但这位大手就根据我那个模糊的答案,做出了推测。   推测一,一切都是巧合,完全的巧合。无论是我的声音还是长相都和陈萼很像,还是我被抛弃的地方距离陈萼很近,全都是巧合。   推测二,他们的女儿温娇,甚至女婿陈萼都出事了。   我:“……”   我能说什么?这就是素质的差距啊,我最多联想到家庭伦理、桃色新闻,丞相大人就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根据丞相大人的说法,当初他女儿绣楼选婿的时候,状元虽然是被绣球砸中的,拜堂成亲等一系列程序都进行的非常紧凑,但作为长安城里的地头蛇,家中有女待嫁的老父亲,丞相大人对陈萼的底细还是知道的蛮清楚的。陈萼之前既没有定亲,也没有在老家照顾老母的原配,到了长安之后更是一心考试没有拈花惹草,所以,丞相大人才让女儿下嫁的。   所以,我想象中的被抛弃的糟糠娘是不存在的。   咳,感觉有点尴尬。   我现在有点倾向于推测一,这一切都是巧合了。   但丞相大人话音一转,又说我的出生日期很有说头,虽然我是被捡到的,但据我法明师父说,我当时肚子上的脐带都没掉呢,出生绝不超过两天,所以我的生日虽然不确定,但也有个大致范围。丞相大人说,根据我的生日,如果我和他女婿有关系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我是他女儿生的。往回推一下时间,大约就是他女儿成亲后不久怀上了我,然后到江州赴任没几个月,我就出生了。   听到这件事,我明白为什么丞相大人怀疑他女儿或女婿出事了。   我就好奇了,“难道之前一直无所察觉吗?”   丞相大人皱眉,“朝堂上每日都离不开老夫,再加上长安离江州有千里之遥,书信往来不便……”   “门生故旧也没有传过消息?”我不敢置信。   “倒是有过,只说我女婿一切都好,女儿身体小有不适,不便见客。”丞相大人一脸的回忆状,“还有就是女婿开始蓄须,虽然年岁不足,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位美髻公了,让许久未见到他的人差点不敢相认。”   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我怎么感觉一出悲剧正在上演呢?   要知道,这年月,留一把大胡子的效果堪比整容。   我不傻,丞相大人解释的太详细了,完全不像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当礼下于人的时候,很少是无所求的。   “您想我做什么?”所以,我直接问了。   丞相大人想让我再回江州,去江州府衙一探。   “至少有一结果,以了老夫心头之忧。”丞相大人语重心长。   我没立刻答应,说要回去想一想。我从江州而来,到长安才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还全都是待在洪福寺里,长安的地皮子都没踩热,这就打道回府……   我觉得我需要挣扎一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自称是南极星君的人对我跳脚,问我怎么还不去救母亲为父亲报仇。我问他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南极星君说,当初就是他奉观音菩萨法旨让我投胎到殷小姐腹中,没想到一晃将近十八年,我居然对自己的身世无动于衷,害他完成不了观音菩萨布置给他的任务。   我回了他一声“呵呵”。   这不愧是二十一世纪最佳嘲讽词,南极星君化作一缕白烟,被风吹散了。   我醒了。   然后我翻了个身,又睡了。   当我不懂时间的连续性啊?我是从未来一千多年前来的,和时间走向相悖,什么南极星君,他有那个本事从未来抓一个灵魂到唐朝投胎吗?   我可是穿越,早就脱离了你们那转世轮回的俗套程序。   不过我第二天还是答应丞相大人了,因为他又添了一个好处,承诺事情明了之后会给金山寺捐一大笔香火钱。   如果他昨天这么说,我早就答应了好吗?   哎,我就是这么俗气的一个人。 第10章   我又一路赶回了江州。   我并不是一个人回去的,而是带着丞相大人身边的心腹。这一路赶得很急,等我到了江州之后,虽然竭力打理过自己的形容,但那种长久赶路所留下的风霜疲倦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我倒觉得这样正好。   我和丞相心腹商量了一下,来的时候,我们其实就已经默认陈萼温娇夫妇其中一个或者全部都遭遇了不测,如此一来,江州府衙就不能轻易的进了,如果一个不好,对方狠下心来杀人灭口,那真是死了都没地方哭诉去。   所以,我抄起了本职工作,拿着我的饭钵上门化缘去了。   我的本意呢,是先进去一趟,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人,然后出去之后和丞相心腹商量好再做打算。但我没想到,我这一进去,居然直接被领到了殷小姐面前。   殷小姐相貌十分好,和我曾经看到的画像只是更加成熟,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口杨柳腰,眉目间隐隐约约带着忧愁,让人连大声说话都怕惊吓到她。   她一看见我,就楞了一下,眼中泛起薄雾,一眨眼又消失不见。端坐正堂,开始像寻常人家女主人一样絮絮叨叨的问我年纪多大,何时出家,如今在哪里修行等琐碎问题。   我正经的回答了,殷小姐听说我在金山寺里修行,还说自己曾经许下佛愿,正好改日去寺里还愿。   我们二人一问一答,没有一点出格的地方,殷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胁迫。我心里存疑,但等我走出去以后,却发现不止屋内服侍殷小姐的两个侍女,门口还站着一位老妇,眼中少有尊敬之色,打量起我来也肆无忌惮,好像不把女主人放在眼里一样。   我心里一动,带着化缘来的饼子就这样出了县衙。   “怎样?”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丞相心腹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叹了一口气,“殷小姐处境好似不妙。”我把这一路的听闻告诉了他,“如今她约我在金山寺里见面,那里是我的地方,应该能有一个安心说话的机会。事情到底如何,到时候便可知晓。”   “可怜我家小姐!”丞相心腹很是难过,“昔日名满京城,被人唤作一声满堂娇,下嫁当科状元,谁曾想会有如今连说话都不能自由说被人看紧的一天?”   我心有戚戚的点头,长安里和殷小姐出身相仿的人如何生活我不知道,但那些贵妇人的传闻却从来不少,都是肆意快乐的。   金山寺里,法海师叔发现我忽然回来还以为法明师父出了什么事,我急忙解释清楚,法海师叔非常通情达理,向我保证,等到殷小姐到来的那日,一定让我们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像州主夫人这样身份的人大多由法海师叔招待,他老人家如今这样保证了,事情基本上就妥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丞相心腹并没有闲着,而是多方打探,居然还弄到了一副如今江州州主的画像。我对陈萼陈光蕊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既然他的亲娘他的岳父岳母都能把我和他认错,想必我们的相貌声音不是一般的相似。但我看着手头的这份画像,即使上面的胡子遮住了脸,可露在外面的部分,也和我没有一星半点的相同。   比起温文尔雅的书生,这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匪类。   我和丞相心腹相视无言,事情查到了这一步,差的也只是当事人的说法了。我们做好决定,我留在金山寺里等殷小姐上香还愿,丞相心腹把这个消息传给丞相,然后等长安那边的安排。   殷小姐来还愿的那天天气晴好,她不仅带来了还愿的香火钱,还有一百双僧鞋。法海师叔一副高人模样,三言两语就把殷小姐独自留在一间小殿里拜菩萨,她身边跟着的那些人没有一人起疑,反而三三两两约好也去许愿拜一拜。   等那些人都走光,只有殷小姐一个人在的时候,我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殷小姐先是一愣,双眼立刻沁出泪水,她一边用丝帕拭泪,一边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我,就好像我会忽然消失不见一样。   “我儿……我儿……”殷小姐低声念道,“我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除了滴血认亲以外,我不知道在古代还有没有别的认亲手段,但现在,显然殷小姐已经认定我是她的儿子了。   我感觉有点尴尬。   殷小姐在真情实感的哭,我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真的,我很确信按照我的真实想法,我在这个年代足以被打成不孝子。这么说也许会被人唾弃,但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有抱过期待的人忽然出现,让我感同身受,这也有点为难人。   可血缘这东西的属性真是迷,我居然被殷小姐哭的心里也难受起来。   好在难受也只是一点,我的理智足以压制。我看了一眼窗外,觉得不能这样继续浪费时间,当即打断了她,“您说,我是您的儿子,不知可有何凭证。我虽不知父母是何人,但却也不会乱认的。”   “当日生下你之时,刘贼正好回来,要不是有公事拖他离开,我们母子也没有这一日重逢。”殷小姐擦干了眼泪,“南极星君托梦给我,要我立刻送你离开以保性命。我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封,写下了你的生辰八字,交代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又咬下你左脚小指作为日后相认的标记。有星君作保,我本来打算将你直接抛入江中,却忽然有一块木板从上游漂流下来,那岂不正是天意?我将你放在木板上,顺流漂下,日等夜等,等着星君说你会来救我出去为父报仇的那一天。”   我:“……”槽点太多,我简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南极星君很闲吗?有托梦的时间,还不如直接恁死殷小姐口中的刘贼,大家都安生了。就算神仙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那给丞相大人托梦也比给殷小姐托梦有用啊。   当然,有种说法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但我觉得这纯属是那些神仙活得太久,一点都不知道时间效率的重要性,还慢悠悠的等着看戏呢!   殷小姐的话还在继续:“在你第一次上府衙之前,南极星君再次托梦与我,说我当年写下的血书被遗失,你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怜上苍垂怜,你去了长安被我父母认出,不日将会江州探查。那一日,门房报于我说有年轻僧人上门化缘,我便知道是你来了。果然,你与你父亲相貌肖似,我是不会认错的。”   我:“……”   我就说,那个南极星君果然是闲的,没事净托梦去了。   我和殷小姐没说多久,她带来的人里就有人隔着门禀报说要变天了,得提早回去。我看了一眼悬挂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上的大太阳,对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佩服的不行。   “很快就会结束了。”我小声说完这句话,又躲回佛像后面了。   结束的的确很快,丞相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战争。   事后,我才知道,丞相直接把这件事禀报给了皇帝大大,皇帝大大一听有人藐视他的权威搞掉了他的状元还取而代之十八年没人发现,立刻怒了。   天子一怒是什么效果呢?   丞相大人领旨而出,带着六万御林军,晓行夜宿,直发江州。到了江州之后,又把江州的同知、州判叫了过去,把事情一说,连带着他们带着本地兵卒一起把衙门围了。   我当时跟着丞相大人身后,心潮澎湃,对权利的欲望更加强烈。   顶替了陈萼陈光蕊身份的刘洪被当场拿下,丞相大人要主持调度,我就一个人前往后衙去找殷小姐。前面闹哄哄的,后面的人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我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喜极而泣的殷小姐,却没想到,我看到的是一个正在往房梁上抛白绫准备自缢的殷小姐。   何苦来哉!   这又不是她的错!   我赶紧把她手里的白绫扔到一边,然后急声唤人把丞相大人叫来。好在殷小姐还是听亲爹的话的,恸哭之后不再提这件事。   救出了苦主,接下来,就要处置贼人了。   我有幸亲眼见识到了一场千刀万剐,心里不断的念着我佛慈悲,不然古代可没有心理医生,我真怕自己留下什么阴影来。但其他人都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我之前想要避开都不行,仿佛不看到那人惨死就对不起我亲爹一样。   但我真的没觉得有多痛快,我只想吐。   被先凌迟后枭首的人叫李彪,接下来,就轮到占了陈萼身份的刘洪了。   丞相大人决定带着殷小姐和我,去当初陈萼被害死的地方,望空祭奠,活剜了刘洪心肝,祭奠陈萼陈光蕊。   当时我的情绪就不是很好了,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乐,只觉得这纯属多余。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折磨人,死人能再活过来吗?   然而,事实告诉我,没错,死人能再活过来。   死了十八年的陈萼陈光蕊,又活了。 第11章   我在思考,文明的定义是什么,文明的界限又在哪里。   在亲眼目睹前,我是很难相信一国丞相能干出用刀活剜人的心肝的事。我承认我身上带着穿越者的优越感,又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仅没把优越感抹平变的世俗反而觉得自己更加超脱了,但当血色在我眼前漫开,哀鸣痛呼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活在一个什么世道。   大唐盛世,八方来朝。   灿烂文明、华美服饰下,不代表就是真的那样歌舞升平了。   刘洪的尸体被踢下船,船下的江水被染红一片。丞相大人拿着之前写好的祭文对江诵读,末了,一把火烧光了祭文,算是传达到地府。我本来还陷入哲学思考中,但因为环境不甚美妙,注意力也不那么集中,所以,我及时发现了想要随着烧着的祭文一起跳入江中的殷小姐。   我亲娘又想跳江自杀给我亲爹殉情,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抱住她的腰,把人拦下来。之前受到的那些冲击、打击被抛到一边,我看着丞相大人,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老实说,上次殷小姐江州府衙后衙得知刘洪已经被抓的时候就试图自缢一次,然后被我发现拦了下来,又被丞相大人安抚,好像已经没了这个想法。没想到,这次来江边祭奠陈萼的时候,她又想不开了。   我都想问问丞相大人从小给殷小姐灌输了什么封建糟粕,发生的这一切又不是她的错,作为一个受害者,为什么在苦难结束之后她反而不能像之前那样坚强的活着呢?   丞相大人也是又气又怒,指着殷小姐痛斥她不孝,居然不顾父母婆母亲儿,只想着一死了之。至于丞相大人言辞中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准备让殷小姐二嫁的话,我假装没听到。   事实上,我还挺赞同。   但我觉得,如果我在一边的话,这出老父教女很可能进行不下去,所以我移动脚步,去了另一边。看着血色已经消失不见的江面,不由的联想到这条江里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比如刘洪,比如我那个十八年前在这里被害的亲爹,我觉得这条江里的河鲜,大概是没法吃了。   不过我是个和尚,本来就不吃那些,想这个有点多余。于是,我转而去想有什么是江里出产的可以吃的植物……   想不出来,我索性对着江面开始念经,就算刘洪死的心有不甘化身厉鬼,我也能给他除除戾气。   念着念着,我觉得江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形,要不是太阳正当空挂着,我觉得这简直是一部恐怖片的开头。刘洪的尸体早就沉了下去,我手里攥着念珠,双脚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只愣愣的看着那个人形终于浮出水面,露出了正脸。   一张熟悉的脸,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起来只稍长我几岁,散乱的头发如水藻一样漂浮在江面上。   我再次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不科学,只杀了仇人,念了祭文,之前铁定找不到的遗体就这样主动出现在眼前。就好像是大仇得报,提醒人给他入土为安了一样。   我叫了丞相大人一声,指给他看。丞相大人比我见识多了,不愧是刚刚活剜刘洪的猛士,他叫护卫把江面上飘荡的尸体捞上来放置在甲板上,殷小姐一看那人的样貌,再次哀泣一声“夫君”,就伏在那人身上晕了过去。   我总算认同了贾宝玉的那具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了。   我和丞相大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本以为贤婿会魂归无处,没想到……”丞相大人摇了摇头,“外孙,为你父亲入土为安吧。”   我点了点头,却没急着动作,而是盘腿坐在了一边,开始念经。我总觉得这件事太玄乎,正常人哪有死了将近二十年还能像刚放进冰箱保鲜层里那样新鲜,我脑子里浮现的只有水鬼、僵尸、阴尸、丧尸,别管这是不是一个系统里的吧,反正都是不祥之物。   距离我上一次见到妖怪已经过去了八年,我一点都不想再见一次。   丞相大人还有殷小姐大概以为我在做法事,也不打扰我,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渐渐的,尸体身上的衣物被阳光晒干,尸体也仿佛带上了温度。我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异样,正如临大敌的防备着变故,却发现尸体发出‘嗯’的一声,眼球缓慢转动,最后睁开了眼睛。   我抓紧时间看了一眼,瞳孔正常,没扩散,眼白的范围也处于正常标准,应该没尸变。   紧接着,尸体……好吧,换个说法,陈萼,他又动了动手脚,就想好一个僵化了很久的人在一点点适应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坐起来了!   正好和我面对面。   我的脸色大概不是很好看,就算是知道这世上有妖怪,但我也总是忘记这一点,遇到神异事件时依旧表现的像是个菜鸟。   #死了人将近二十年的人又活过来了,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如果这里能联通网络的话,我一定去发这个求助帖。   但陈萼似乎受到的惊吓不比我小,“你是谁?”他瞪大了眼睛,“为何长得如此像我?”   切,说的好像这是我能控制的了似的。   不得不说,陈萼陈光蕊的复活简直是神来一笔,不愧是当年能考中状元让丞相下嫁女儿的人,还真有主角命,就算中途他被刘洪害死顶替身份,在我眼里,也变成脱离主线暂时去打副本了。   谁能想到,当年他买下又放生了的一条金色鲤鱼,居然是这条江里的龙王。龙王发现他被刘洪扔到江里的尸体之后,为了报恩,去城隍那里把他的魂魄要了回来,用定颜珠为尸体保鲜,让魂魄在水府里做了都领。等到今日我们来这里大肆祭奠陈萼的时候,龙王被惊动,送陈萼还魂再生了。   临走前,还送了一份大礼。   如意珠一颗,走盘珠两颗,绞绡十端,明珠玉带一条。   父子相会夫妻团圆,虽然之前狗血和神转折比较多,但这也算是个美满结局了。   我松了一口气。   回到长安之后,丞相大人把这一行发生的事禀告了皇帝大大,并举荐陈萼做了学士,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朝中有人好做官的正确打开模式。连带着我都有了一个诚心诚意孝感龙王的名声,因为丞相大人不愧是我外公,有刷名声的机会就不会漏下我,弄得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以为新鲜出炉的陈学士是因为我才起死回生的。   更有趣的是,他们还去洪福寺里打听我,我法明师父不会说我坏话,洪福寺里知道我的高僧长老看在我对那半卷残经有所见识的份上也夸赞了我几句,最后我的名声越传越广,俨然是僧侣界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了。   然而,我却有些烦恼,因为我新认的亲人想让我还俗,我不肯,事情就僵住了。   童话里的结尾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以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绝不提他们婚后可能遇到的糟心事。我这边在全家大团圆之后,有些矛盾也浮现了出来。不说我和陈萼陈光蕊不像父子更像兄弟,殷小姐和他也不像夫妻,如果刻薄一点说是母子也会有人信。   我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十八载光阴流逝,容颜衰老后,爱人却依然是当初模样是什么感觉,但殷小姐的笑容的确是少了,之前已经消散的忧愁再次出现在她的眉眼上。她在金山寺里和我说话的时候还自称老娘,但现在……   殷小姐第三次自尽,成功。   事不过三,我阻止了她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第12章   殷小姐死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和报信的人又重新确认了一遍。然后,我被明确告知,这不是我听错了,而是殷小姐这次真的避开了所有人,自尽了。   我却想到,她前天派人送给我的一整套从内到外的衣裳。   我这几天一直住在洪福寺,一来是我最近风头很盛,去祭拜亲爹结果让亲爹死而复活这个谣言越传越广,如果我还住在丞相府,那么每日要见的前来拜访的人就让我吃不消;二来,我在洪福寺里也有避开丞相府中人的意思。   第一次来长安前,我就正式剃度出家了。当时我不知父母,孑然一身,除了法明师父让我想清楚之外,没人对我的决定有异议。但现在不行,现在我有父有母,有阿婆外公外婆,他们都觉得我这些年吃苦了,把好东西可这劲儿的往我身边送,并时不时的暗示我还俗,承欢膝下。   我怎么可能答应?   说句冷血的话,这些人虽然是我的血脉亲人,但我对他们的感情,不会比金山寺里的长老同辈更多。我无法理解那些只要一发现有血缘关系立刻亲近的像是从未分开的有深厚感情的人,明明之前和他们还是陌生人关系。   血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同样,我也不能否认,在自由生长了这么多年以后,我很不习惯他们加在我身上的束缚期望。也许这是他们关心亲近的方式,可对我来说,却有些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他们可以干涉我的未来人生规划。   诚然,陈萼现在升官学士,皇帝大大眼中有了他的存在,未来前途可期;丞相大人老当益壮,看身体再在朝堂上站立十年不成问题,有这两个人的庇护,我这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宦子弟度过一生不会太辛苦。尤其是我还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下下一任会出现女皇,完全不用担心站错队抱错大腿,被抄家灭族。   但这样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还俗,娶一个也许见过几次面的门当户对的小姐,没有生活压力的度过一生……这不是我想要的,这对一个真正的从小被抛弃的普通人也许有莫大吸引力,可对于我,对于见识到了这个世界非凡之处的我来说,这点诱惑不值一提。现在没有一个心上人让我甘愿放弃这种对未知的探索去过平凡的只要在现代待过就绝不会向往的世俗生活,我想活得自在、肆意、精彩一点,去见识我曾经没有见识过的层面。   我不觉得我这个想法有多过分,陈萼和殷小姐在我眼中还算年轻,他们完全可以再生下一个孩子,亲手一点点抚养他长大,把他塑造成心里完美的样子,而不是盯着我这个已经完全定型甚至长得还有些歪的大儿子。   当然,我没有明确的和他们这么说,但我的行动已经代表了我的想法。无论是丞相大人还是陈萼,他们都算得上是一时俊杰,不会看不出我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赞同,但已经默许了。   丞相夫人拉着我哭了一次,随即不再提这件事,在高官贵族中,家中子弟遁入空门也不算新闻,我还有名气,丞相夫人只是想通之后接受良好,和明显的听信了外面谣言觉得我与佛有缘是天生的佛子的已经被从万花店里接过来的老婆婆开始一起盯着殷小姐,打算为她好好调养身体,准备给我生弟弟。   新生儿带来的喜悦足以改变一个被阴霾笼罩的家庭,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殷小姐当时也含羞带笑,怎曾想,半年功夫,她居然又寻了短见,还成功了呢?   我赶回去的时候,丞相府里已经哭声一片,满目缟素。   我和殷小姐感情不算深厚,但也不差。她性情柔弱,为人和婉,即使我先前还不知道她的时候曾经腹诽过我出生的时候被咬掉小脚指头的事,但在看到真人的时候,还是很难抱怨什么。不是谁都天生足智多谋胆大心细做事缜密的,殷小姐不过一普通闺阁少女,被娇养长大,嫁得如意郎君没多久就遭遇大变。就像她说的,如果当时不是腹中有了孩儿,她当初就会追随陈萼投江自尽,她尽可能的保护着这一丝血脉,又有神仙托梦,才一直坚持了下来,等到柳暗花明的那天。   也许有人怀疑她这十八年里为什么没有一点挣扎求救,但我见到她以后,却知道,她一直没有改变,只是被神仙之语套住了,把这当做了一个忍辱负重期限,过了期限就可以结束苦痛,完全忘了还有其他的办法。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对于仙人来说,这只是弹指而过打个盹的时间,却忘了对于凡人来说,那是饱经煎熬的小半生。   又或者,他们知道,只是,谁会在意?   人可以成仙,成仙后却会忘记为人时的苦难,美其名曰磨练。   但我不能迁怒,因为就连我,都没有料到殷小姐会选择自我了结。世上存在的最多的就是事后诸葛亮,当殷小姐自尽后,我才恍然发觉,她之前过的不快活。或者说,我知道她的不快活,但我没有太在意。   人生起伏,谁能一帆风顺?我甚至觉得,殷小姐遭逢大难后挺了过来,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打倒她的了。对着仇家强颜欢笑十八年,这样的日子都忍了过来,大仇得报之后不应该一帆风顺吗?   现实狠狠的打击了我的自以为是,我以为不值一提已经翻篇的小事,却能成为一个人心里的魔障。   丞相大人像是衰老了好几岁,陈萼表情空白,眼中却带着哀痛。   我站于灵堂之上,看着殷小姐的棺材,满腹话语说不出口,心中却有所顿悟。   殷小姐下葬后,我再次回到了洪福寺。 第13章   洪福寺内的生活非常平静,除了早晚功课,其他时间我都跟着法明师父,参与那半卷残经的翻译工作。在经文的诵念声中,心情很难不平静。   对于殷小姐的死,我也度过了最开始的震惊茫然期,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在现代,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我的老师给我的建议就是去学理。倒不是一直以来大家都重理轻文,而是在我老师眼里,我的文科成绩和理科成绩相比,有些难以挽救。那些阅读理解总结反思,除非之前做过同样的题目,否则一到我手里,就会被发散的没有边际。发散不算错,但方向完全相反就让人头疼了。   我的语文老师一度愁白了头,他甚至给我列了好几份作文模板,只为了我高考时作文可以规矩一点,别弄出零分把我拉出重本大学的分数线。我当然不服气,每年高考的满分作文零分作文都会集结发表,我觉得我偶尔的剑走偏锋很有满分的潜质。但语文老师冷笑的告诉我,除非阅卷老师的三观和我一样歪。   总之最后,语文老师让我写作文的时候别想挖掘什么,因为我一挖掘肯定就是重点偏,就从表面现象中发散,中规中矩一点再加上一手不错的字,作文分数即使高不了,也能够达到及格线。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不想拿高考开玩笑,所以我很识趣的从了,不过这不代表我认同,不管是重点偏还是三观歪,不到最后的验证时刻,谁知道真理是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而现在,我管他上帝笑不笑,我现在归佛祖管!   唐代是一个很神奇的朝代,后来的清朝弄出了一个太后下嫁的故事就好像多大的耻辱一样,却忘了在唐朝,有儿子和父亲的后宫勾搭到一起,登基之后又把人划拉到自己的后宫之中,后来更是立为皇后,等到皇帝驾崩,皇后翻身一变称帝登基改朝换代,后宫男宠也不缺;再后面还有一个皇帝,瞧上了自己的儿媳妇,把人弄进宫里极尽宠爱,不明真相的人还能说一声志趣相投、琴瑟和鸣。虽然后来马嵬坡逃跑的时候把人弄死了……但这足以证明,掌控权势的人可以任意妄为,身不由己的人也只能随波逐流。   当然,这些事现在还没有发生,可皇帝大大的后宫里,也有前朝皇帝的后宫和妹妹充当嫔妃,那些人就真的全都心甘情愿吗?可我也没听说过谁去寻死报仇。   所以说,当一个女人被强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的身份。一个船夫流氓肯定会让人无法接受,但如果是枭雄诸侯甚至至尊,那么受害者的心理压力就会小很多。   殷小姐会自尽,归根到底还是刘洪的身份太低,让她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屈辱。   发散到这里的时候,我给自己一巴掌,不敢再想下去。不用别人提醒我,我都知道这种想法肯定不对,这种是似而非转移重点偷换概念……我总算明白我当时语文老师心里的苦了。   重点是,这还不是我特意去想的,而是不经意的就发散过去的,也许我的三观真的有点歪。   这有点可怕,毕竟我觉得自己一直是个还算好的有底线的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不留神就差点破掉自己的底线。   我又开始闭关啃佛法,好好洗涤一下自己有些发灰的灵魂。偶尔遇到几个师兄弟,我们也会进行一番交流,法理越说越明,志同道合的人总会凑到一起,不知不觉,我们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还有人专门记录我们的言辞。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位洪福寺的长老开玩笑的说因为我们谈论的禅机玄妙,现在都有了长安纸贵的说法。   我只听说过洛阳纸贵,这个长安纸贵是哪来的山寨货?   有心栽花花不长,无心插柳柳成行。   在我反省自己的时候,我无意中就名满长安了。这一次,比之前丞相大人为我造势时的名声还大,范围还广,最后,上达天听,皇帝大大都给我发了一道旨意。   我……我还是更想要权势地位,所以,出家人的清高,别了。   我见到了皇帝大大李世民。   玄武门之变中K掉倒是太子建成成功上位的名传千古的一代明君,也是怕被魏征谏言把喜欢的鸟藏在袖子里闷死等到魏征死后一起算总账的小心眼皇帝。   “你可是丞相殷开山之外孙,学士陈光蕊之子陈玄奘?”皇帝大大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我弯腰行礼,“臣正是。”   皇帝大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我夸成了一朵花,给了我一个官爵,然后交给我一个任务。   我那着赏赐的五彩织金袈裟和毗卢帽回到了洪福寺,把这件事告诉了法明师父。法明师父激动的手都在抖,告诉我一定不要辜负皇帝所托,一心弘法,振兴佛门。   我自然没有异议。事实上,我觉得,光辉灿烂的前程,此时就在我的脚下。   等到洪福寺的主持和又几位长老到达的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前过的有些闭塞,不知道朝廷颁发了新律法,规定凡有毁僧谤佛者断其臂。又有皇帝大大与朝中大臣商议,决定推行佛法,邀请诸位高僧,选举出一名有大德行者为坛主,设建道场,于黄道良辰,开启七七四十九天水陆大会。   我听完,心里的澎湃之情更胜,这代表什么不言自明。然而,面对眼前许多无论资历还是其他都长于我的主持长老,我却不能表现的太理所当然,“如此重任……”   “不要推脱!”洪福寺主持说,“你打一出娘胎,就持斋受戒。就是父母相认也不慕荣华,只爱修持寂灭。根源好,德行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所不会。怎不能担此重任?”   我看着主持,很想掏掏耳朵,这说的是我?是佛心不纯功利心重之前还确认三观都歪了的我?   这背后没什么我不知道的黑色交易吧? 第14章   尽管我怀疑我忽然成为被推选出来的大德高僧背后有着不可说的交易,但我身边的人都接受良好,我也不会得便宜卖乖的再说自己能力不行。   我决定将那七七四十九天水陆大会办成一届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能够被记载进史书的大会。   最后那条不是我胡吹,而是我已经得到具体通知,在水陆大会的时候,皇帝大大会带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来围观,这种规模,史官不记一笔才怪。   水陆大会的地点被定在化生寺。   为了达到一鸣惊人让人一看就心悦诚服的效果,我花费了不少心思。曾经在现代举办各种晚会的经验这时候就格外重要了,尽管那时候我只是个跑腿打杂,可每一环流程我都心里有数。再加上元旦晚会、新年晚会、十五晚会、中秋晚会各种晚会,想要这些唐代的土包子目瞪口呆还不容易吗?   当然,节目内容必须有所改变,但形式很可以用心参考的嘛。   歌是佛经歌,舞是飞天舞,穿插在讲经休息时作为余兴节目,让不感兴趣的人不至于听的昏昏欲睡。   我没打算通过一场水陆大会就感化所有人,让人不反感甚至感兴趣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饭可是要一口一口的吃的。   但说句良心话,最后的效果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现代晚会洗礼的看都懒得看的我差点没自插双目。   常年吐槽春晚导演,我终于在自己做导演的时候被雷了个半死。   我都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把这个推倒重来,老老实实的按照以往的章程办得了。毕竟,太雷了,雷的我自己都忍不住想丢臭鸡蛋,我已经刷的清清白白芳香四溢的名声可不能这么毁了。   当然,最后没改成。   我观察了一下和我一起看彩排的人的表情,如痴如醉的让我怀疑自己看的和他们看的不是同一场彩排,等彩排结束了,还一脸欣慰的看着我,说我没辜负皇帝大大的看重,把事情安排的很好。   我:“……”   好吧,我的欣赏水平的确有问题,这个时代的歌舞我的确Hold不住,所以,在我眼里能被放在微博上追着吐槽半个月的表演,其实还是很符合时下审美的吗?   我看着和我并行而立的人,他们有的资历高过我,有的和我不属于同一部门,实在没必要故意奉承我。所以,这是他们的真心话?   不过想想也是,我最多只是出了个主意,其他具体事项都是本土人士操办的,当然会符合本土审美。只有我一个外来客,审美水平实在捉急,不懂欣赏。   我决定继续把这件事交给专业人士来办,转而去接待各地陆续赶来的大小明僧了。   这场水陆大会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大,光大小明僧就有一千二百人,我不得不把他们分为三堂。等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之前选好的良辰吉日也到了,水陆大会开始。   这天天气非常好,当皇帝并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来到化生寺的时候,那种盛景我觉得这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别看我也是出入过皇宫的人,但日常和重要节日的气派显然截然不同。   我先拜见皇帝大大,献上之前写好的表文,拍了一通皇帝大大的龙屁之后,正式的开始了这场水陆大会。   当天色已晚的时候,皇帝大大就回了宫,而我将继续主持接下来的四十八天大会。   这不是一个苦差事,我干的十分卖力。   大概皇帝大大很满意我的工作效果,还没过完第一个七天,他就招我再次入宫,又送我袈裟、禅杖。   我必须承认,每次和皇帝大大见面,都让我再一次认识到,我就是一个土包子。   之前皇帝大大已经送我一件袈裟,但人比人得死,袈裟比袈裟?毫无可比之处!   当皇帝大大让我把新得的那件袈裟穿给他看的时候,我没拒绝,而是从托盘中取下袈裟,展开后打算穿在身上。我这一展开,立刻被珠光宝气迷了眼。   这件袈裟不知道是用什么织成的,手摸上去柔滑沁凉,忽有流光涌动。四角都镶着夜明珠,这还不算,光我认出的宝石就有祖母绿、红玛瑙、紫珊瑚,还有好几颗似白非白有荧光的珠子,看上去像砗磲,也可能是舍利子,但舍利子对佛家来说更贵重,我不确定会有人把这拿出来当珠子用。   我的赞叹明显取悦了皇帝大大,他继续给我说这袈裟的好处:“若是高僧,着此袈裟,不如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你,不遇狼虎之穴。如今我见了,也只有你才配穿这一身袈裟。”   我心里美得不行,又去看禅杖。   “这是锡杖。”皇帝大大很有解说的欲望,还文绉绉的配了句诗,“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柯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说完,他又一笑,“这是献上这禅杖的和尚说的。”   我听一句漏半句,只明白了这也是一件好东西。   于是,应皇帝大大要求,我就穿着袈裟拿着禅杖,从宫中一路招摇回了化生寺,受到的关注比上一届状元游街还要多,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更有趣的是,当我回到化生寺的时候,寺里的僧人看到我这样,都打趣说地藏王菩萨来了,跟在我身后排成两列,给佛祖虔诚的上了一炷香。   我就知道我选择做和尚这一行前途无量!   又到了七日正会的时候,我就穿着这袈裟,坐于高台之上开始讲经,从《受生度亡经》讲到《安邦天宝篆》,然后又开始讲《劝修功卷》。我讲的全神贯注,底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正自我感觉好着的时候,有人来踢场子了。   一个看起来就很落魄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宝台之前,用力拍着宝台厉声叫道:“你讲的只是小乘佛法,你懂大乘佛法吗?”   我心下暴躁,脸上还是平静从容,“略知一二。”   开玩笑,我和我法明师父在洪福寺里可不是全无收获,根据我们的推断,那半卷残经很可能就是来自西天的大乘佛法,虽然不全,但绝不耽误我拿出来荼毒……哦,不是分享众人。   一边讲,我还在心里一边暗道好险,这套路太熟,我差点就成为了别人扬名立万的踏脚石了! 第15章   我的‘略知一二’是真的只是一二,即使我引证据典,旁征博引,但半卷残经也很快讲完。不过看着底下大小明僧和另一边的皇帝大大以及皇亲国戚们的表情,我觉得,我大概也让他们吃了一惊。   小乘与大乘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度己,后者度人。格局不同,对于身处高位的人来说,更有一番感触。   相比之下,那个落破和尚的表现就让人有些不满了。   他的表情其实不算很离谱,只是有些怔愣,一张不大不小的口微微张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他很快注意到了我看向他的目光,到是把表情收敛了起来,“只有这些?”   我这小暴脾气!   真以为我当了这么多年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经就真的把火气念没了?此次水陆大会由我布置主持,而我作为被推举出来的高僧大德,即使怀疑这背后有幕后交易,表面上,我也必须是名副其实的。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我被一个看上去就落魄的流浪和尚给难住了,这可不光光是当众打脸,也不光光是光明大路上的一颗拦路石,而是名望被毁前程被拆!   当然,如果我是那种真正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的得道高僧,我现在一定不会计较这种冒犯,反而会耐下心来仔细探讨,没准被传出去的就是一场佳话了。问题是,我不是啊!   我肚子里的货就那么一二点,现在全倒出来了,我心里虚啊!心虚的时候,往往就会进退失据,明明退一步也许就会海阔天空的事,也会被话顶话的钻了牛角尖。   心虚出歪理,我从小读经也不是白读的,在现代受到的信息污染也不是白受的,反正底下的人大概连大乘佛法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胡编乱造的。   当我讲完了现编出来的一段之后,那个落破和尚反而一脸激动,“这都是你参悟出来的?!”   我端住表情,微微颔首。   据说,我这个样子的时候特别能唬人,师兄弟们评价说是出尘脱俗,眼带佛光,嘴含佛意。   我个人理解就是卖相特别好,不枉我辛辛苦苦对着镜子练了好久。   那个落破和尚看向皇帝大大,一点行礼的意思也没有,“你这法师果然有穿我宝贝的福气。”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落破和尚脸真大,我身上随便一颗念珠都比他那一身衣服值钱,他能有什么宝贝?但皇帝大大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如何?没有埋没你的宝贝袈裟吧?”   “是不错。”那个落魄和尚话音一转,“只是,玄奘法师讲的是小乘佛法,对大乘佛法虽有参悟却只是堪堪入门。”   皇帝大大很好奇,“大乘佛法何解?”   “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落破和尚说,“而小乘佛法,度不得亡者超生,只能混俗和光而已。”   “那大乘佛法在哪?”皇帝大大迫不及待的问。   我也竖起了耳朵。我法明师父那半卷残经有多牛逼我可是亲身体会过的,而这在这个落魄和尚嘴里居然也只是看看入门,这让我如何不好奇真正的大乘佛法该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在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落魄和尚轻声慢吟,“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大雷音寺……   我感觉仿佛天外一惊雷,直接劈入了我的天灵盖。   大雷音寺……我佛如来……这两个词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我茫然的看着台下整整一千二百大小明僧,难道,里面就有大名鼎鼎的唐和尚吗?   我不想去相信唐和尚会是地下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可我更不想去相信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   现在,我觉得之前穿在身上特别招摇,特别威风的袈裟,有些烫人了。   就在我走神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周围就传出的惊叹声。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那个落魄和尚带着和他一起来的同样落魄的另一个和尚飞上了天,祥云出现在脚下,只是眨了一下眼,和我说话的落魄和尚就变成了女身,另一个精气神也完全变了,精神抖擞的执棍而立,像个护法。   我腿一软,直接趴下了。   当然,我的这个举动放在大环境下一点都不起眼,除了皇帝大大,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跪地拜祷,念着“南无观世音菩萨”。   皇帝大大也很激动,但怎么说呢,毕竟是掀翻了自己的太子哥愣是做了皇帝的大大,这种时候,他还没忘记叫吴道子给观世音菩萨画个写真。但观世音菩萨显然不是那些能一动不动的待着让人花上几个小时的模特,她老人家脚下祥云一动,金光一闪,就没有了踪影,只留有一张帖子从空中摇摇转转,掉在了皇帝大大手中。   皇帝大大心潮澎湃,不假他人,直接念出了上面的字:“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好!”皇帝大大一腔热血不知道该往何处抛洒,立刻对着我以及高台下的众僧道,“我将派人去西天求取大乘真经,不知何人愿往?”   咦?我心里一喜,居然不是直接指派,而是自愿参加吗?   但当我看到皇帝大大落在我身上的眼神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打着民主旗号的独裁,而其他人似乎也全都默认了,因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对着面对压迫不懂反抗自愿放弃自己权利的人,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给他们讲马列毛思吧?我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没人在我前面挡枪,我也只能站出来了,“贫僧不才,愿去西天求取真经,祈保我大唐江山永固。”   唉,拿人手软,我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再找机会跑路了。   即使猴哥在前方向我招手,但我还是不想挑战一下如来佛祖的度量。他可不是皇帝大大,妹子死了被人借尸还魂还能大方的送上嫁妆,万一被佛祖知道我不是他原装正版的徒弟……   话说回来,我当初到底是投胎还是夺舍? 第16章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了洪福寺,寺中大小僧人,上到主持,下到沙弥,全都迎了上来。   观世音现世,这个消息实在太有震撼力,更何况他还表演了一番变身变装升天而去。这年月,没有什么好的娱乐节目,这种放在现代都算是大新闻的事情一发生,产生的效果是震荡性极大的。   也就是皇帝大大的立场和观世音一致,否则,要是哪个反了他的弄出这番动静,没准现在长安城里就是另一种气氛了。   不过说到观世音的变身变装……我以前听过一个冷知识,说观世音本来是男人,但佛教传入之后,有位画师把他画成了女子,结果越传越广,最后大众都默认观世音是个女人了。   本来这只是宗教传说,我听的时候也只当是一个故事,谁会信观世音真的存在?所以他被传男传女都只能加深他的传奇性,猴哥还会七十二变呢。但现在,我见到了真人,准确的说是真神,我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唔,他一开始现身的时候是个男和尚,结果亮招牌的时候成了个女菩萨……   天知道他是为了入乡随俗,还是本身就是一位女装大佬?   我当时也是被吓蒙了,居然错过了一个也许可以解开千古谜题的机会。   当然,这话我也就只能在真神走了之后说了,当面问的话,我自己小辫子一堆,还真没那个胆。   我一边想着这种有的没的放松心情,无言的被众人簇拥去了大殿。倒不是我耍大牌一言不发,而是那些人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全都自顾自的发泄着观世音菩萨现世的激动。   不得不说,从他们的反应中,我刷新了唐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从观世音现世指点西方有大乘佛法,转到赞扬我不畏艰难困苦的精神。   没错,我当场请命前往西天的消息也一并传回来了。   上西天,他们知道这个词在现代有送死的意思吗?   而且,他们口中那个一心向佛、意志坚定、为求佛法发下大宏愿毫不犹豫的主动请命的人是谁?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历史真相很难还原了,就这会儿,几个小时之前的事都被传的面目全非了。   我那是自愿的吗?我那是在皇帝大大很有压迫力的眼神中“被自愿”的!   要不怎么说观世音大大的狡猾呢,要是他指名道姓的让我去,没准我还能装傻充愣的拒绝。但他直接略过了我,攻略掉了皇帝大大……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得罪了皇帝大大,就算我能在这个国家混下去,前途也已经被断掉了,还可能会连累到其他人。我除了去西天取经,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也因为这个,从我自己的利益上出发,我很难给观世音一个正面评价。   在我微笑颔首,却毫不犹豫的表达了自己一定要上西天取经的决心之后,众多僧人虽然都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忧心,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敬佩。还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僧人向我自荐,想要和我一起去。   我看着那几个傻孩子,差点流出泪水。虽然我一时间心理阴暗的想要多拖几个人和我一起下水,但想到唐和尚遇到猴哥的时候孤身一人,我觉得我还是少作孽多攒攒人品比较重要。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我和我法明师父回到禅房,做告别。   法明师父对我能获此机缘的态度有些矛盾。   一来,作为一个真正的高僧大德,他无法抵抗大乘佛法的诱惑。他只初堪门径,就在那半卷残经里领悟到了大乘佛法的美妙,而观世音菩萨的说法,在西天大雷音寺中,还有更多的大乘佛法。要不是他年纪大了,知道这一路如果有他只会拖后腿的话,他都想亲自前往了。   二来嘛,法明师父对我此行也表达了担忧。一路十万八千里,艰难困苦自不必说,途中还有豺狼虎豹,妖魔鬼怪,稍微长点心的人哪能放心的下?   然而我只能态度坚决的继续表达自己的志向,就好像这个机会不是我“被自愿”来的,而是哭着喊着抢来的。   这只是一点生存智慧,与其不甘不愿的走,让大老板跟着同样心情不佳,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别管自己心里怎么想,讨了老板欢心才最重要。老板一高兴,他好意思不手松一点吗?   我可没打算老老实实的一路走到西天,中途找个舒服点的宜居的地方藏起来才是最主要的。当然,眼下我还没有想到该怎么逃过观世音等一众神佛耳目的方法,但时间不等人,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了。   乐观一点,我觉得,我和猴哥好好商量一下的话,没准能共赢。   他不想去西天,我也不想去西天,多有共同语言啊!   这只是我自己在心里打的不为人知的小算盘,但表面上,皇帝大大似乎的确为我的决心感动到了,他封我做了御弟!   想到他是怎么对自己御妹的,我实在很难兴奋起来。   唉,要是换个皇帝和我拜把子,我这辈子就妥了。   之后一连串的程序我都不想多提,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朝廷全速运转起来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观世音昨天才现世,我表完决心也就过了一晚上,居然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我直接圆润出长安城了。   我该说皇帝大大太心急呢?还是怀疑他已经猜透了我的心思,特别怕我反悔呢?   反正我是不会信他说今天是出行吉日这个理由。   我拒绝了他安排给我的随从,反正都不能陪我走到遇见猴哥,谁知道他们是跑了还是挂了,前者还好,万一是后者……我说了我要积德攒人品的!   最后,皇帝大大只给了我一份通关文牒,一个紫金钵盂,一匹白马。   我想象中的金银元宝呢?我白表决心了?   就算我不打算和你混了,但你这么对我只会更快的失去我你懂吗? 第17章   我看着皇帝大大给我的那三样东西,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御弟。”皇帝大大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此去西天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早日取得真经,重回故土。”   我的第一反应是,感情取不到真经我就不用回来了是吧?   当然,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被这么说了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陛下,此番一别,不知何年可再见。”我眼含热泪,“贫僧还有一请求。”   皇帝大大握着我的手里力道立刻变重,但面上还很真诚,“但说无妨。”   “昨日,陛下请吴道子为观世音菩萨图写真形,这一路天高路远,我想求一副小像时刻带在身边,以坚定我去西天之志。再求一副陛下真容,让我记得大唐煌煌盛世,不要忘了回来的路。”我说的情真意切,旁边有几个多愁善感的还哽咽出声了。   皇帝大大立刻大手一挥,叫来吴道子,让他赶紧弄两幅速写出来。   我的表情诚惶诚恐,内心笑开了花。   吴道子的名字我还是听说过的,不是在这个年代,而是在现代,据说他的一幅真迹值老多钱了。当然,他现在的画也很值钱,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当然要坑两幅走。   至于为什么要观世音和李世民在画像上,呵呵,一来嘛,是这样要求一般不会拒绝;二来,把这两个人的小相放到身边,当我路中遇到不顺,也有个发泄的对象不是?指着人骂我没胆,但迁怒到画像上总不会有人找我麻烦了吧?   就算这年代我早就不指望生活水平能够直逼现代了,但我这番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是谁害的,我也要牢牢记住。   适当发泄有利于心理健康,我认为我的要求合情合理。   在吴道子画画的时候,皇帝大大没有放缓送我出行的脚步,看来他是铁了心一定要在今天把我弄出长安城了。出了城外,我法明师父和洪福寺里的僧人等在那里,为我送上四季衣物。   法明师父牵着我猴儿子悟饭,把悟饭递给我,“此次路途艰难,遇到人家的时候你自可化缘,但莽山深林总有不便,带着悟饭,也好有个为你摘果解饥的。”   我本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一低头,正好看到我猴儿子黑亮的大眼睛,想起它在金山寺时常常去后山摘果子给我……   论爬树,我的确没有悟饭的种族天赋。   吴道子的画画好了,我把那两幅小像放到装通关文牒的包袱里,摸了摸那匹白马的头,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的城门,心里的留恋不舍满得几乎要溢出。   这一别,我大概就要定居国外了。   这时候,有人执壶斟酒。   皇帝大大举了举杯,忽然开口问道,“御弟可有雅号?”   我摇头,脑子里诡异的冒出了一句差不多相同的句式——‘妹妹可有表字?’。   皇帝大大接着说:“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叫做三藏可好?”   三藏?   三藏?!   唐!三!!藏!!!   这名字居然是这么来的?!   取完了号,皇帝大大给了我一杯酒,我被震的都忘了跟他说出家人不喝酒这一茬了,只愣愣的想要直接喝掉,结果又被拦了下来,皇帝大大低头弯腰,在地上搓起一点土灰来,弹进了我要喝的那杯酒里。   “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饮下此酒,切记: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皇帝大大笑着说。   我那个糟心啊,觉得皇帝大大在威胁我。但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捏着鼻子把那杯酒喝干净,努力不去想城门这个地方天天被人畜践踏,地上的土不知道都有什么成分呢。   等到终于告别,骑马离开的时候,我居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脑子就灵活很多,我立刻想起来那个被取了表字的妹妹原名林黛玉,被她的宝玉表哥渣了个彻底。鉴于我的号也是被皇帝大大新取的,我觉得这是个征兆,提醒我有多远跑多远,否则一腔热血注定付诸东流。   我一路前行,走的是官道,沿途总有地方可以借宿。不太好的就是我以前很少骑马,技术不太好,当然,皇帝大大送的这匹白马性格温顺,倒不难骑。真正难的是,我从来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大腿内侧被磨得难受,一下马再走路……   什么出尘的气质都没了。   我猴儿子倒是适应良好,它整个猴蹲在马上,无聊了就跳下马钻进路边的林子里,每次出来都能摘几个果子,让我对自己未来在深林中的生存能力乐观了一点。   走了几日,我路过法门寺,被招待一番后继续道貌岸然的表着决心。我听着他们说西天水远山高、路多虎豹、峻岭陡崖、毒魔恶怪,心里简直不能同意更多。   在法门寺借宿了一夜后,走了几日又到宿州城。过了宿州城,又到河州卫,过了河州卫,我也算是出了大唐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前行方向根本没有路,我也只能穿山越岭,做那个第一人。山里的温度更低,我翻出棉衣,又给猴儿子裹上一圈。不好骑马,我就步行,那白马也成了一个拉行李的。   我从来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此处根本没有人烟,一切都是大自然原生态,听着周围不知道从哪传来啸吼声,我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禅杖,给自己打气。   怎么说我也是曾经一拐棍抡晕了蜘蛛精的人,才不是那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叫救命的唐和尚。真正修成人形的精怪我都不怕,才不会怕山里的豺狼虎豹!   但我前面确实没有路了。   我不得不停下来,此地的树木高耸入天,我想找条好走的路,却又怕迷路。一时间,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动。   这时候,一声虎啸传来,我手中牵着的白马忽然慌乱起来,我一个不注意,就被带倒,来不及挣扎,就一路向下滑进了一个大坑里。   我昏头涨脑的在坑里刚站起来,就看到上面狂风大作,喧喧闹闹。那狂风带着邪气,居然卷着我和猴儿子,连带着白马飞到了空中,最后落到了平地上。   我一抬头,周围密密麻麻的围着五六十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一看就是没完全化形的妖怪。   我看着身上那件宝光粼粼的宝贝袈裟,心里忍不住问候观世音。   丫的,又被虚假宣传给骗了!   穿了这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   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我眼前的这一圈都是什么?! 第18章   我的心中,仿佛有一大群羊驼呼啸而过。   但那群妖怪肯定不会照顾我的情绪,一个看起来就是领头的人大喝一声,就要手下小妖把我给捆了。   我会这么老实的让他们捆?   开玩笑!   我握着手里的禅杖,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当拐杖用来着,但无疑,这是一件非常趁手的武器。   可惜金山寺不是少林寺,即使我体力不差,但显然没有本事把禅杖玩出花来。而围攻我的小妖怪们有五六十,妖怪和人的差距……好吧,我得承认,别说五六十小妖了,就算五六十个普通人,一起涌过来的时候,我也扛不住。   我十分憋屈的被打倒了,那些小妖们的审美也跟不上,完全不顾惜我身上的那件袈裟,被揉皱的不成样子,本来镶嵌在上面的漂亮宝石现在起的作用和石子差不多,把我硌的不行。   我猴儿子跑得快,那些妖怪也没去追,连白马他们都没动,尽管那匹白马已经腿软到跑都跑不了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妖怪们要抓的,只有我这么一个灵长类。其他动物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尤其是,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个传说,说只要吃了唐僧肉就能长生不了。该死,我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从大唐到西天,最危险的不是路途险境,而是我这一身皮肉总是遭人觊觎!   我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开启了头脑风暴。   但是,在被绝对压制的情况下,该怎么……不说反败为胜,单说逃出生天的几率都小的几近于零。   那个领头的妖怪看着我,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就朝不远处笑道:“熊山君!特处士!”   “寅将军,一向可好!”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打着招呼。   “寅将军向来是如意的。”另一个体胖的大汉接话。   “客气,客气,正好我有好肉,一同用餐如何?”寅将军,也就是那个领头的妖怪,看着我的目光非常不善,“一开始看着和尚皮白肉嫩,生嚼最好。可用来招待客人难免粗糙,这和尚又有把子力气,清蒸也许蒸不透,不如稍候片刻,慢炖如何?”   如何……如何你奶奶个腿!   你以为你是汉尼拔啊!   然而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小妖们把我往山洞里一丢,就被叫去拾柴生活了。   我开始想念猴哥,因为除了这以外,我想不出其他能让我逃出去的人了。但猴哥还在五行山下面压着呢,没我根本出不来……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我会在遇到猴哥之前就被妖怪抓走?   《西游记》的剧情我已经记不大清了,而且,看《西游记》,主要是看猴哥,谁去管那个软弱啰嗦只会拖后腿的唐和尚?我都怀疑我这次倒霉是上天要拨乱反正了,反正,我不觉得我都逃不过这一关,那个神烦的唐和尚就有本事平安无事,最可能的就是,他在遇到猴哥之前压根没出事!   我觉得我的推理十分正确,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我陷入更大的绝望中。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自怨自艾,但效果不太好,这个山洞潮湿,腐败的味道在鼻端根本无法散去。坏的环境加深坏的心情,以至于当我猴儿子溜进来的时候,我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我当然知道我猴儿子的机灵的,在我的教导下,它甚至能用木鱼敲出《月亮之上》,但我没想到,它会机灵到先溜走,然后再返回来救我。   “悟饭啊……”我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   猴儿子没我那么充沛的感情,它只是对着绑住我的绳子使劲。一开始,它是想解开,但发现没用之后,它直接上了牙齿,一点点把绳子咬断了。   我从绳子中挣脱出来,动了动手脚,让浑身血液重新流通,然后捡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禅杖,深吸一口气,“阿弥……啊呸呸!”   我忘了这里的空气质量有多糟糕了。   这个山洞不算深,也没有什么好的藏身处。但我依然不想走出去,在外面会遭遇群殴,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守在洞口,进来一个敲一个闷棍。我不知道那些妖怪们的智商是否低下到被我全都敲完才反应过来,但是现在,我心里有一股狠劲,觉得就算自己逃脱不掉,拉几个垫背的也不算亏。   在这之前,容我再问候一下皇帝大大以及诸天神佛。   但显然,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在我敲晕了五个进了山洞不知道准备干什么的小妖后,正兴致勃勃的翻看着他们的原型——一只老鼠,一只像猴子但感觉不是猴子的不知道什么物种,两只山鸡,一只……刚晕过去还没有变回原形。   这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仿佛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我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的目光滑向手中的禅杖,老实说,这个老头化形的很完美,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原型的的破绽,这让我总觉得如果我一杖抡过去的话,有种殴打老年人的罪恶感。   但罪恶感这种东西,在生死险境中,能帮我逃命吗?   不能。   所以,我举起了禅杖,抡了过去。   那老头‘嗖’的一下退了老远,“你住手!我是来救你的!”   我很怀疑,“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些坏妖怪是一伙的?”   “一个老虎精,一个野牛精,一个黑熊精,旁的不过是些山精树鬼,怪兽苍狼,算得了什么?”那老头对我说,“带着你的行李,我引你出去。”   “……你,真是来救我的?”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相信,却又不那么敢信。   小命只有一条,我这是谨慎。   但这老头的确是救我出去的,我跟着他,一路上在没遇到其他妖怪,不仅如此,他还把我送上了一条大路,让我不用再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我终于安下心来,对着那老头诚心诚意的拜了拜,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那个老头乘着一只白鹤飞天了。   然后一张帖子再次从空中飘飘转转,掉到了我的手上。   妈蛋,这场景好熟悉,当初观世音就是在空中扔了一张帖子给皇帝大大。   这些做神仙的就没有一点创新精神了是吧?   我心里的那点感激之情立刻蒸发,只剩下薄薄一层。   帖子上,只有四句话:“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太白金星?   他不是猪哥哥小龙女那一挂的吗?   不对!他不是天庭的吗?怎么会去管一个去西天的和尚?宗教信仰不一样好吗?   我把目光转回来路,一个老虎精,一个野牛精,一个黑熊精。   该不是,这其中有一个是太白金星的宠物吧?   我可没忘,《西游记》里,那些没被打死的妖怪,都是有后台的! 第19章   我相信这世界上有好人,但却不大相信有人、哦,不,是有神仙能够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人下凡,救上一救。   世上没有白吃的晚餐,我总觉得这背后不大对头。   谁都不信浪荡纨绔是五讲四美乐于助人的好人,但如果他看中一个漂亮姑娘,找几个地痞流氓去吓上她一下,再以一个闪亮的姿态粉墨登场,保准那姑娘一下子对他好感度爆棚,之后表现不太挫的话,死心塌地、以身相许指日可待。   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现在都很像一个被王八蛋看中却没有什么靠山的姑娘。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这四句话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背后猫腻很多呢?   当然,被人搭救理当感激涕零,把救命恩人拼命的往坏里想有些不大厚道,可是,一想到《西游记》里唐和尚遇到的那些不仅想吃他,还为祸一方的妖怪大多都是天上的神佛的宠物……   我不想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一时半会,我的被害妄想症大概是好不了了。   当不了被人喊一声白眼狼。   我顺着大路朝前走,心里虽然还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别扭感,但一想到猴哥就在前方,心里还是踏实了很多。接下来,该想的就是怎么说服猴哥,让他脚底抹油跑路之前,先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人类聚集地,然后再算计其他。   至少这一次,我们得合伙把观世音瞒过去,总不能猴哥一跑,观世音又来,然后给我一段经文,诓骗猴哥带上小花帽……   紧箍咒那东西,实在令人生恨。   我可不想猴哥再次被那东西折磨的不得不西行,最后还成了个斗战胜佛,听上去好讽刺。   天知道取经路上,猴哥一点出点格就被唐和尚念得在地上抱头打滚这一幕让我多恨,简直想直接把和尚打死喂妖怪算了。   我猴哥一齐天大圣,硬是被磨成了一个不能反抗的高级打手。打手就算了,偏偏还很多时候明明没做错事,因为那个和尚自己判断失误,多遭了多少冤枉罪?   谁规定信佛的就不杀生了,怒目金刚是怎么来的?   啊!不能再想了!我虽然神烦唐和尚,但现在唐和尚是我,我总不能自己跳进妖怪嘴里为猴哥报仇。   我继续往前走,忽然发现手上的缰绳拉不住了。回头一看白马,一副要跪的模样,白马身上的猴儿子更是呲牙咧嘴,像是在威胁谁。   我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前方有两头猛虎拦路,见我看了过去,一声咆哮,直接让白马跪了。后面又有几条长蛇把自己盘成了便便,左边毒虫,右边怪兽。   我被人包了饺子了!   我本来是应该觉得害怕的,就算在现代的野生动物园,我也没和猛兽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然而,我的内心此时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想笑。   不知道接下来是哪个地痞流氓来救我,刷我好感度?   果然,那些猛兽毒虫对我只围不攻,正当我不耐烦想要换个姿势的时候,忽然,围住我四个方向的毒虫猛兽全都跑了。   一个手拿钢叉,背着弓箭的男人从前面山坡前转了出来。   是人?是妖?   我心里没底,正常人应该没有一出场就百兽惊走的气场吧?   但那人的确是个人,还是山里的猎户,出来打猎,没想到遇到了我。   我倒是很纳闷这次居然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就是普通一人,但怎么说呢,我现在对人好感度最高。再加上一路走来只有我自己,我倒也乐意和人多聊几句。   猎户叫做刘伯钦,有个绰号是镇山太保,看到了他的本事,我倒觉得这个绰号很贴切。刘伯钦很热心,见我是从大唐来的,还是唐王的钦差,说要去打只山猫招待我。   他太热情了,我还没说我不吃荤,他就已经窜了出去。   我顺着他的身影看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是山猫吗?谁来告诉我,老虎有别名叫做山猫吗?   刘伯钦和那只老虎打了一个时辰,直接用手中的钢叉穿透老虎的心肝,然后揪着老虎耳朵,把那只死老虎拖到我身边。整个人面不改色,气不连喘,好像根本没剧烈运动过一样。   我:“……”   我觉得,我要是有这份本事,也就不用担心自己走不到西天了。   刘伯钦的住处离这里不算远,绕过山坡,就能看到一山庄,里面鸡鸣狗吠,让我忍不住眼睛一热。   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家,但我得说,这种崇山峻岭中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非常熨帖。   刘伯钦家里只有一母一妻,虽然我觉得这里已经出了大唐的地界,但他们一家人还是自称唐人,管我叫同乡。那家人十分热情,因为我不食荤还特意给我煮了素饭。   事情也有些巧,明日正是刘伯钦的父亲的周年忌日,刘母请我念念经文,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才是我从小做到大的本行,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反响也很好,刘父晚上给全家人托梦,说自己因为我的经文消了罪业,马上就要被阎王送到大唐的富贵人家投胎去了。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和我法明师父的名声就是这么刷出来的,这副说辞我完全不陌生。但刘伯钦和他的家人却好像因此对我更客气了,不光为我准备了很多干粮带到路上吃,刘伯钦还打算送我一程。   有了刘伯钦这个本地的熟人带路,我这一路走的很顺。直到走到一半山的地方,刘伯钦和我告别了,“这里是两界山,东边是我东土大唐,西边却是鞑靼了。那边的虎狼不归我管,我也不能过界。长老,我们就此别过。”   我心里对这分别早有预料,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没有再强求。他已经送我老远了,难不成还能让他直接送我去西天?   我正要与他正式道别,忽然听到如雷声一样响的叫喊声。   白马再次跪了,猴儿子被这叫声一吼,一下子窜上了树,几下跳的没了影。   我和刘伯钦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的脸色十分难看。   慢慢的,那声音渐渐清楚,我也听清了那喊叫的内容。   ——“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   我心里一动,该不会是……   猴哥?! 第20章   那叫声又快又急,越来越清晰,声音中带着一种喷薄欲出的兴奋喜悦和迫不及待。   猴哥近在眼前,我反而有些踟蹰不前。当然,这不是因为我不想见猴哥,而是,我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那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我总觉得我这样过去太过轻率寒酸,让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不那么圆满。   只是,理智告诉我,猴哥现在才不在乎那些排场呢,他只想从五行山下出来,挣脱那座束缚了他五百年的牢笼枷锁。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要不是这里的地形并不好走,在猴哥那一声声殷切呼唤下,我都想小跑过去。   刘伯钦也反应了过来,“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被压下山脚下石匣中的那个神猴在喊叫。”   “神猴?”我佯装刚刚知晓。   刘伯钦见我不知,还跟我解释那神猴的来历,“我们脚下这座山,原来是叫做五行山,后来唐王征西,才改名叫了两界山。听老人讲,五百年前,王莽篡汉的时候,这座山忽然从天而降,压住了一只神猴。那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被土地爷看管,饿了吃铁丸,渴了喝铜汁。直到现在,那神猴还活着呢。”   这句话刚说完,那边的叫喊声忽然停住了。   山间又恢复了寂静。   刘伯钦有些尴尬的看着我,“兴许是那神猴喊累了?”   我猴哥会累?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我猴哥可是全天下精力最旺盛的主,当年搞事情的节奏别提多溜了,只喊了几声,怎么会累?但我还是催了一声,请刘伯钦为我带路。   刘伯钦之前也只是听说过神猴传说,知道大概位置,但没有亲自去看过。被我一说,也不推辞,还自发的为我的急切找了个借口。   我才知道,在他眼里,我还是一个猴子爱好者。喜欢猴子喜欢到了养一个猴儿子的地步。此时见到神猴,当然不会错过。   我:“……”算了,这个误会还是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又在山中绕来绕去走了好久,我们才走到山脚下。刘伯钦指着一处荒草蔓生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了。”   我定睛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我猴儿子。   它不大一猴站在那里,卖力的拔草薅花,时不时的吱吱叫两声,见鬼的我居然从那吱吱叫声中听到了依赖。   不过,转念一想,猴哥说是全天下猴的老祖宗也许有些言过其实,但当世活下来的猴中,他的辈分绝对高的吓人。被猴子猴孙的伺候着,好像也很正常。   “悟饭。”我叫了一声。   猴儿子回头,几步跑到我跟前,然后拉着我朝前走。   我看到了猴哥。   猴哥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毛发纠结,乱糟糟的不成形状。大概是之前猴儿子清理的不干净,他头上还顶着点点青苔些许碎叶,面目也灰头土脸,只有一双火眼金睛灿灿发亮,不停的转动,透露出他心里的喜意。   “师父你来了!”猴哥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我差点接一句“悟空你辛苦了”,随即反应过来,我应该是不认识猴哥的。不得已,我也只能摆出一副与他初次见面的生疏有礼模样,“你是谁?为何叫我师父?”   “你是不是东土大王派往西天取经的和尚?”猴哥问。   “正是。”我点头。   “那你就是我师父。”猴哥道,“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结果因为犯了犯上之罪,被西天如来佛祖压在这里。前一阵子,观世音菩萨路过此地,我跟她搭了个话,她告诉我,不久后会有一取经人路过此地,能救我出去。你若救了我,我愿与你西天取经,做个徒弟,保你一路平安无事。”   “所以你才喊我师父?”我从见到偶像的冲击中回过神,对这个解释只觉得好笑,不过一想到猴哥本来就是聪明伶俐那一挂的,他耍个小心眼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   如果是原来的唐和尚,他被惊吓了一路,在即将和刘伯钦分开的时候,遇到了太白金星帖子上告知他的神徒,可不就是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而且,听听猴哥的自我介绍,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多响亮的名号,一听就很厉害,唐和尚怎么可能不动心,而这么厉害的一主要保他一路去西天,他立刻不假思索的就爬山去了。   当然,可能是我把唐和尚想的太功利的,也许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慈悲心。但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猴哥在恢复自由之后,发现自己和唐和尚三观不合,也没打算死守他本来的许诺,而是溜之大吉了。   而我会介意猴哥溜掉吗?我当然不介意,只要猴哥溜的时候先把我安置好。   “可不是。”猴哥的头转来转去,就没有老实下来的时候,“好师父,劳烦您动动腿脚,去山顶上把那贴文揭了,也好让老孙松松手脚,动动筋骨。”   猴儿子也在一边急得乱叫,一边看我,一边看猴哥。我是听不懂它在叫什么,但猴哥明显明白,只是他现在有些顾不得,把脱身当做了眼下的头等大事。   我不再抻着他,再多的话,还是等猴哥出来再说吧。   我看着这座并不算太高却明显不好爬的山,深吸一口气,踏步走了上去,一路上攀藤附葛,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爬到了顶端。上面金光万道,瑞气千条,中间有一块四方大石头,上面贴着一张写着六字真言的压帖。   我把那帖子揭下来以后,一阵风刮过,本来拿在手里好好地帖子忽然飞到了空中,然后有一个只出声不见人的自称监押人的人说孙悟空难满,他就回见如来去了。   我已经知道这是个不科学的世界了,能别这么勤快的出来刷存在感好吗?   猴哥没我这么多复杂的想法,只让我和刘伯钦带着马退后,站在远处遥望,只听到一声巨响,本来草木葱郁的五行山地裂山崩。一眨眼的功夫,猴哥就来到马前,对我拜了又拜,“多谢师父。”   我牵着的那匹白马又跪了。   真愁人。 第21章   我都有点心疼这匹白马了。   这一路上,这匹性情温顺好操控的白马省了我不少事,就算后来山路难走,我大多数时间都是牵着它,但它也给我承担了几乎所有负重。度牒。饭钵,四季衣物,还有那些用来充饥的干粮野果,实际上不算太沉,但要是一直背负,那也是很大的负担。   这匹白马唯一的不好就是胆子太小。不是被吓得挪不动步,就是受惊连累我一起掉坑里,又或者像眼下这样,直接给跪了。   当然,我知道这不能怪它,猴哥身上的威势我是感觉不到,但对于动物来说,没准就是非常可怕了。不过,看多了这种怂样,我倒是明白为什么还会有小白龙的戏份了,普通凡马,肯定是没有本事走到西天的。   想一想我居然也有机会当一把龙骑士,我的热血略沸腾。   不对!   我很快反应过来,我又没打算真的一路去西天,如果能在遇到小白龙之前和猴哥打好商量一起瞒天过海……   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放弃体验一次龙骑士的感觉。   再说,东方龙,当然,我是觉得足够威风凛凛了,但就那么一长条,连哪吒一个小屁孩都能抽筋剥骨的,骑起来大概也不是很美观。可如果小白龙变成马……那会让我骑龙的兴奋感下降一大截,这样一想,放弃似乎也不会很难过。   我大概是发呆的时间有点长,猴哥已经开始自发的解释了,“俺老孙在天庭里做过弼马温的官,管理天上龙马,这等凡马,见了我自然害怕。”   没了五行山的束缚,猴哥的态度也不坏,这让我都有些意外的惊喜了。毕竟,猴哥的桀骜我心里有数,而我又自认不是正版唐和尚,面对正版大徒弟的时候,总有些虚。但现在看来,猴哥真不是过河立刻就拆桥的人,他看上去还是有些诚意的。   “弼马温……”我假装沉吟着,“你可有姓名?”   “回师父,我姓孙,有个法名叫悟空。”猴哥答道。   “莫叫什么师父了,我只是举手之劳。”我整个人都散发着高风亮节的光芒,“你与我猴儿子有缘,它叫悟饭,你叫悟空,我顺手帮你一次,也算全了这份缘分,不要再说报答这样的话。”   猴哥抓耳挠腮,就没有个安静下来的时候,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全都化为一句,“俺老孙说话算话,说要保你平安取经,就要保你平安取经!”   可我不想去取经!   我很想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不行,没准不知道哪个有偷窥癖的神仙甚至观音本人在暗处偷摸儿的看着呢,我只能给自己加一个普度众生不求回报的人设。   真伤心,我压根不是这样的人啊!   希望在人设崩掉之前,我能顺利脱身。   “先别说这些了。”我态度温和的制止了猴哥,“悟空,我叫你悟空可好?”在猴哥点头之后,我继续说,“你在五行山下被压五百年,如今劫难已过,不如先找地方好好休整一下,换身新衣,吃顿热饭。”   “应该这样,俺老孙先去挣件衣服去!”一眨眼,猴哥就没了身影。   “……”我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本来还想说让猴哥好好洗个澡,先穿我的衣服。结果猴哥行动力太强,压根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诶,诶,他怎么跑了?”刘伯钦有些傻眼。   老实说,我不觉得猴哥会就这么跑了,但眼下也的确到了我该和刘伯钦分别的时候了,他已经送了我这么久,如果不是猴哥横空出世,我们已然告别。刘伯钦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猴儿子跟着猴哥跑了,我也不着急,就那样牵着白马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我之前嫌弃过白马太怂,但不得不说,怂也不是没好处的。比如说,我牵它朝某个方向走,它却硬是止步不前,那么八成猴哥就是在那个方向了。   没过多久,猴哥拖着一头老虎回来。那头老虎四肢躯干完好,一颗大头却被打得点点桃花开,从正中凹陷,很像是一击致命。   “师父。”猴哥朝我打了声招呼,“等我一等,我先把这老虎的衣服给脱了。”   夭寿啊!猴哥都会扒人衣服了!   我的思想不纯洁了那么一刹那,然后就看到猴哥伸手在后脑勺那拔了一根毫毛,吹了口气,一把牛耳尖刀就出现在手里,把那老虎扒皮剁爪,最后弄出四四方方一块虎皮,在腰间一围,打个结,从此告别遛鸟侠。   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激动一下,该是囧一下。   想了想,我的正确反应应该是受惊,但是,如果是别的妖怪在我面前这么做,我会给出正确的反应。但猴哥?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这种亲近感真的很坚固。   如果不是我意志坚定,我都想“哇呜,好帅”一下了。   没救了。   猴哥看上去感觉也不错,扛着金箍棒在前面走的很快活,猴儿子把他当做了一棵树攀,时不时的还在金箍棒上打提溜。也许是我看向金箍棒的目光太炽烈,猴哥还给我介绍了一番——   “这可不是一般的棍子,它是俺老孙在东海龙宫里得来的,叫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叫如意金箍棒。当年我靠着它大闹天宫,天兵天将也不能奈何的了我。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平时化作绣花针模样,藏在耳中,方便的很。”   我听得如痴如醉,情怀一下子就起来了,特别想引吭高歌。但为了低调,我就在心里嚎了起来。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猴哥猴哥,你真太难得……   MD,忘词了。   我陷入莫名的沮丧。   快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又遇见了人家。在借宿的时候,猴哥总算把自己那一身打结的毛发洗顺了,然后穿着我给他的衣服,终于和我心里的形象重合了。   我们又说起取经这回事。   猴哥对我的拒绝并不上心,也许是他信守承诺(?),但我觉得,真正的理由是,猴哥大概觉得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值得他欠因果。   没错,交谈的时候,我发现,猴哥压根不觉得去西天算什么难事。   “我有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带你速去速回绰绰有余。等送你回大唐以后,我就回花果山。”猴哥也是有计划的。   我虽然听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计划肯定行不通,但是,我为什么要错过体验筋斗云的机会?   一夜梦好后,我们从借宿的人家出告辞,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翻出包袱里的取经凭证后,把马拴好。   我抱着猴哥的腰,刚抱好,只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就看到自己已然腾空,除了脚下的筋斗云外,还有不远处如丝如缕的浮云。   这感觉,可比坐飞机往下看刺激多了。   我正领略底下的大好河山呢,天空中忽然降下一只金光闪闪的大手,一股无法反抗的推力降临在身上,然后就是急速下坠的失控感,等我终于摔到地上,头晕脑胀的爬起来的时候,我发现白马正在不远处拴着呢。   猴哥气的直打滚,“如来老儿,好生会为难人!”   我鼓着腮帮子,虽然知道一定会被人拍回来,但是——   %@%%……&*#@!!¥#%&*(()……%¥#@¥……   好想骂脏话啊! 第22章   我抬头看着天,那个金色的大手印正在渐渐消散。在心里面念了一段标准的需要被消音的词之后,我才重新拾起了我的职业素养,盘膝而坐,向着那个方向开始念经,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震惊虔诚之情。   尽管我刚刚被从天上拍下来。   我不知道猴哥刚才跑多远,但我们被拍回来了是事实,我之前一直怀疑有神佛吃饱了撑的在暗中监视,这一点倒是被间接证实了。   猴哥停止了打滚,蹲在我面前,猴儿子从树梢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猴哥头上都没让他晃动一下。   在履行了我的职业道德之后,我看着猴哥,决定将风格发挥到底。   “刚才……”我准备酝酿一下气氛。   猴哥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观音菩萨没安好心,居然诓骗老孙!只说让我送你去西天取经,却没和我说该怎么送!”   我在心里暗暗赞同,对于那些神佛妖怪来说,能用飞的,谁用脚走啊?   也就是我,一个纯粹的人族,明明那么恋栈故乡,却被逼得不得不离境出走,下辈子的归宿就是定居国外了。但是,讲道理,谁乐意在这个年代去定居国外啊,就算在现代,大家都跑欧美,我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出没出中亚。   不知道是我层次太低还是别的原因,我就没看过我能看懂的地图,而世界地图我虽然能画出个轮廓出来,但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身处其中,有印象还不如没印象,总之,一路向西总没错。   “悟空,你多虑了。”我口不对心的为观世音推脱,“观音菩萨何等慈悲心肠,他怎会诓骗与你?”   “他哄我送你取经!本来按我的法子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但要是用脚走,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到!”猴哥看上去怨念深重。   我完全理解,我虽然没有猴哥那种飞天遁地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本事,但是,在现代我可是坐过飞机的,从西安飞到印度大部分地区直飞的话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打个来回,那种令人绝望的距离感简直不值一提。但现在?我想想就觉得头晕。   但即使我在心里恨不得啃观世音几口,但还是要说他的好话,“兴许是你误会了菩萨的意思呢?观音菩萨何等良善心软,只是不忍看你被压在五行山下不得自由,找个理由救你出来罢了。”   “西天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猴哥完全不信,“他只是动了动嘴,就让我和你扯上了重重的因果,要救也是你救的我,他开了口却当了好人!”   好吧,我确定了,猴哥在被拍回来之后有些愤青了,大概是把我们拍下来的那个金手印让他想起了曾经非常不愉快的经历,比如说怎么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什么的,他现在是不肯好好去想西天那些神佛了。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没有被他划到需要被排斥的那一边。   我看着给猴哥顺头毛的猴儿子,这大概也是我之所以积累了原始好感度的原因之一。   “悟空,你说的没错。”我在猴哥诧异的目光中岿然不动,“是我把你从五行山下救出,你欠的人是我。但我救你,也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需要能搭把手帮忙的人,不会吝于伸手。这是我的佛心,一切也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你若觉得欠我因果,那刚才那一趟也可以抵消了。”   “你……你不要我去护送你?”猴哥居然有些磕巴了。   好可爱~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求得回报的。”我觉得此时的自己俨然是一位圣人,“若有人施恩而求报,那么这份心从一开始就不纯。”   “因果不是这么算的。”猴哥说。   “你护送我去西天,是为了什么?”我问。   “取得真经。”猴哥答。   “那你可知取得真经是为了什么?”我问。   “……”猴哥犹豫了一下,“学本事?”   这个回答并不奇怪,猴哥只是被观世音剧透了一个路过的可以救他的取经人,却不一定知道这里面更深一层的含义,只能按照常规推测。但我还是想笑,这何止是学本事,只要平安到达西天,就能成就金身,我是忘了唐和尚被封为什么佛了,但猴哥是斗战胜佛,唐和尚的等级也必然不会低。   一想到这个前景,我都有些郁闷自己为什么没喝孟婆汤了,要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没准真的会按照这条画好的线乖乖的走下去,虽然会历经困苦,但也能修成正果。可是没有可是,我什么都记得,甚至曾经在盒子外看盒子内的《西游记》表演,就算我现在也进了盒子,我仍然是那个外来者。即使观世音都认可了我取经人的身份,没发现什么端倪,但说实话,他老人家的水平还达不到顶尖。想当初真假孙悟空的时候他不就是被弄蒙了吗?   最后认出真悟空的是如来佛祖!   我一点都不想自己千辛万苦到达大雷音寺,结果被当场拆穿是个假货。   真以为是个和尚就能取经成佛啊?唐和尚他本来就是如来的弟子,后台硬实着呢。   结果,这个机会被我挤了……虽然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怎么挤的……   到那时,辛苦吃了,好处没有,猴哥应该不会大义灭亲,但喜欢多管闲事的神佛那么多,作为人族,他们随便一个都能让我吃尽苦头。万一再被他们发现自己居然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噫,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去西天取经,只为了带回大乘佛法三藏回到大唐。”我正义凛然,“昔日水陆大会上,观世音菩萨现身,说我中土佛经全是小乘佛法,没有大乘佛法精妙。为此,我才下定决心,前往西天取经。然,佛理自然都蕴含于天地之间。佛理本天然,妙手得之。所谓大乘佛法精妙,不过是高明之士整理总结,若我顿悟,未必不能写下精妙佛法。”   “啊?”猴哥有些呆。   “若我能感悟自然中的佛理,又何必去西天取经?”我豪情万丈,“西天佛经再好,却语言不通,需要翻译。但如果我有所感悟,那才是属于大唐的精妙。”   总之,水土不服这个问题很严重。   我吹了个大牛皮,神清气爽,好像自己真的有那么厉害一样。   “你不想去西天啦?”猴哥提取重点的能力让我不得不点赞。   “自然不是。”但我能承认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你送我在天上飞那一程,已经让我有所感悟,能够抵消的了你欠我的因果了。你送我一程,只是外力帮助。可刚才那一飞,却让我的心境提升了。”   “也就是说,俺老孙不欠你了?”猴哥还有些犹豫。   “当然。”我笑的善解人意,“你有齐天大圣这等赫赫名声,可现在已经五百年过去了,难道你不想回家看一看吗?”   我很想知道,我放猴归山能不能再引来几个盯梢的。或者说,我得先确定有多少盯梢的,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猴哥却像是被我勾起了思乡之情,“……花果山啊……”   “你的家在花果山吗?一听就是山好水美的好地方。”我恭维了一句。   猴哥却反应很机敏,“你不知道花果山?”   我摇了摇头,现在的我,理应不知道的。   “那悟饭怎么会跟在你身边?”猴哥又问。   我困惑不解,“这和悟饭有什么关系?悟饭又不是花果山的猴……”   看着猴哥肯定的眼神,我反而更加迷惑了。   悟饭……不是被一个烧伤很严重的母猴临终前生下来的吗?那只母猴之前是跟着杂戏班里的耍猴人做表演的,如果是花果山的猴子,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第23章   悟饭会和花果山扯上关系,这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悟饭的身世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往它三代以上去查……   这不废话嘛,谁去会查这个?!   但我更好奇的是:“悟空,你怎么知道悟饭是花果山的猴?”   难道花果山出产的猴子有独门认证?我不是怀疑猴哥的本事,只是,这种事……打个比方,把一个华国的孩子从小就抱养到国外,从小到大一点华国文化都不接触,等那个孩子长大之后,谁能认出他是华国人?没准他还跟其他人一样抱怨华语果然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呢。   是的,我又划掉了他们是凭方言认亲的可能性,猴儿子可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学不到花果山的方言。   “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自然与别处不同。”猴哥为我解惑,“昔日我大闹地府,毁了生死簿,自此之后,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不受地府挟制,怎会与其他凡猴混同?”   哦,对不住,忘了您老人家年轻那会的丰功伟绩不止大闹天宫这一条。   我刚接受这个解释,转念一想,不对啊?   “毁了生死簿,那上面的名字的正主不应该不老不死吗?”我从记忆里捞出自己浅薄的印象,“生下悟饭的那只母猴,是确确实实的死了的,还是我找人埋的呢。”   猴哥的表情立刻就凶狠起来,“难道是那地府阎罗看老孙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把老孙放在眼里,又重新造册了?”   这倒有可能。但是,我不觉得地府有这效率。   国家机关效率奇慢办事邋遢好像是从古至今的传统。   猴哥却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解释,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如意金箍棒拿在手中,往地上一戳,“不行,我要去地府好好问问阎罗老儿!”说完,就打算遁地。   “悟空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猴哥停下了动作,看向我的目光有些疑惑。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我身世大白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弄得我应接不暇,现在更是面临生死考验,和神佛耍心眼,就算我在看得起我自己,也不能自我催眠说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在这种种的衬托之下,我刚出家那会儿的打算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可这不代表我就忘了。如今猴哥要去地府,我怎么能不求他帮我去看看故去佳人的情况。   “悟空。”我琢磨着言辞,刚刚和人说因果已清,一转眼就去求人办事,这有些难开口,但到底还是许久以来的心愿占据了上风,“你去地府,若有空,可否帮我查一个人?她是在三年前去世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投胎……”我心里有点恍惚,“还有另一人,她是在一年前去世的,你能帮我看看她可好吗?”   “这个好说。”猴哥却比我爽快很多,要了我心上人和殷小姐的籍贯出生生辰八字后遁入地下。   林风簌簌,鸟鸣兽吼,我抱着猴儿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想不出来,我就盯着猴儿子看。   我是分不清猴子到底有多少种的,但猴儿子一身金色毛发很是漂亮,我就私心里把它当做金丝猴了。没想到,是不是金丝猴还没确定,居然又牵扯出一个来历大的不得了的祖宗。   “你说你是不是在娘胎里把苦都吃完了,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我点着猴儿子的鼻子问。   猴儿子抓着我的手指玩。   我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要不是相信猴哥的人品,我都觉得这是猴哥跑路了。   但这不应该,我不得不怀疑,猴哥是不是遇到大事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猴哥。   和之前像是憋了一口气正急着发散的样子比,现在的猴哥沉稳多了,沉稳的让我怀疑是不是真假美猴王提前上演了。   “悟空,你怎么了?”我还特意看了下他的脑袋,上面没多什么不该有的圈,而且观音也没在我面前现身,传授咒语什么的。   猴哥朝我呲了下牙,我把那当做是微笑,“老孙去了趟地府,你托我找的那两个女子都已经投胎到了富贵人家,该是一生顺遂,儿孙满堂。”   我的心先是一坠,后来又是一松,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怅然,“这很好。”我打起精神,“那花果山如何?悟饭真是那的猴吗?地府已经重造生死簿?”   “悟饭……它的名字倒和我的像,也是有缘。它的确出身花果山,却不知那一支在外面颠沛流离了多少代了。”猴哥面带伤感不甘,“自从老孙大闹天宫后,二郎神带着梅山七兄弟放火烧山。四万七千群妖,死了大半,剩下的活下命来,花果山却没了花果,又有一半去了别处。剩下的那一点,在山苦熬。就这样,也不得安生,又有猎户猎杀我山中孩儿,打死的,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活捉的,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敲锣打鼓,卖艺戏耍。”   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花果山在大闹天宫后这么惨?   “好在老孙回去了一趟。”猴哥的脸上带出煞气,“那些不知死活的,居然集结了千余人马,上我花果山捕猎,我作法消了那些人,倒是给山上的孩儿们得了不少衣服吃食,带着那些猎户们的弓箭,孩儿们也算有点底气。”   我没问猴哥是怎么消了千把人的,我还在想生死簿的事,“在生死簿上划掉的,还会死?”   “只是不会老死。”猴哥说,“当年老孙只懂得耍狠,以为自己本领与天齐,却不想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猢狲!没了生死簿只是不会老死,却并非不会病死横死,而且死了之后魂无所依……”   我点了点头,这个后果的确很严重。   “我整顿花果山的时候,遇到了观音菩萨。”猴哥又说,“菩萨怜我那一山孤苦的孩儿,允诺我护送你到达西天之时可以重塑花果山轮回……”   我觉得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想着,有这见缝插针搔人痒处的本事,观世音他怎么不去干传销?!   知道我昨天为了把猴哥劝回家多不容易吗 第24章   我看着猴哥,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还是老的辣!   我倒不是对花果山满山孤魂野鬼不入轮回无动于衷,可是,可是……   可是我是打算中途跑路的,猴哥要送谁上西天呦。   可愁死我了。   这观音太坑人,难道你不应该用紧箍咒逼得猴哥不得不去西天吗?现在这算利诱?   我要是和观音一伙的,我保准叫好,同样的一件事,被逼的和心甘情愿的是两种效果。以猴哥的桀骜不驯,若心有不满,肯定会有波折生出,但现在,花果山重塑轮回就像一个大仙桃吊在他眼前,日日看着,有了前行的念想……   十年八年,对于这些修道有成的人来说,算得了什么?   投入小,收益大……   丫的,听上去更像传销了。   但眼下,我什么都不能说,还要为自己有一同行人表现的欢喜一点,因为我们都是被观世音菩萨指引的嘛。   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感觉,我终于知道了。   没了原地停留的借口,我只能继续前行。   一路前行,十分安静。   我是什么都不想说,而猴哥,估计是还没从花果山的惨状中回过神,走起路来都不跳脱了。   再然后——   我必须得说,这古代的治安真不行,我一直觉得这一路人烟稀少,结果现在,跳出了六个人,全是全副武装的强盗!   开口就要马要行李,十分嚣张。   然而我一点都不怕。   废话,猴哥在身边,别说几个人,就算是牛鬼蛇神又算什么?   我还没开口,猴哥就先跟他们斗起趣来,把那六个强盗气的一拥而上,开始胡砸乱砍。被打了那么六七十下,奈何猴哥防太高,就算不闪避,也根本掉不了血。   此情此景看上去有些好笑,六个壮汉一同围攻一个,偏偏还不能怎么样。   于是,我就真笑了。   但这笑声却惹恼了一个强盗,直接拿着刀子就朝我走来,表情不善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的正好!   说句心里话,单打独斗我是不怕的,而且有猴哥在一边压阵,我根本不用担心被伤着。观音在花果山那来的那一手实在太让我憋气了,此时有名正言顺出气的对象,我当然不想放过。   毕竟,我是官方认证的高僧大德,可以自卫反击,但决不能主动寻事。   我刚跳下马,把禅杖置于身前,架势才刚摆好,那个强盗‘啪’的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我看向猴哥,他正挥舞着如意金箍棒凛凛威风,而后吹了一口气,如意金箍棒又重新变回绣花针大小,被他藏在了耳朵里。   “让师父受惊了。”猴哥给我赔不是,“老孙本来想和他们多耍一会儿,却不想惊到了师父。”   “……辛苦悟空了。”我能说什么?只能遗憾的看了一眼那个人肉沙包。“没打死吧?”   猴哥摇摇头,“要依老孙本来的脾气,他们休想活命。但我如今护送师父西天取经,怎么也该学些慈悲模样,只打晕了。”   我看着猴哥,总觉得他这话说的大有深意。   “吱——”猴儿子从一边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玩。   我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居然是个人脑袋。   那人脑袋不知道日晒雨淋了多久,除了杂草一样的乱发,其他地方不是露出里面的骨头,就是挂着干瘪的褐黑皮肤。我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无论凌迟还是活掏人心都见过,但猛然看到这么一个东西,还是被吓了一跳。   “快扔了,多脏的东西!”我朝猴儿子叫了一声。   猴儿子顺着声就扯着一把乱发把那个脑袋扔飞了。   这还不算,把新得的玩具扔掉之后,它还凑过来想往我身上爬。   我能让它爬?   看到我躲避的动作如此之快,猴儿子还有些不解,又往我身边凑了凑,然后被猴哥一把捞了起来。   我也不计较猴哥看向我时的嘲笑揶揄之色了,只板着脸,弄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此地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人头,定然是有人在这里遇害……”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去看地上还晕着的那几个人。受害者已经有了,嫌疑犯不就在眼前?   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们是那种只要钱财不害人命的人,但是现在,我拿不准了。   “我们也是路过,还要管这些闲事?”猴哥却不在乎,“师父,日头已经往西落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可我一点都不想快点赶路。   我摇头拒绝,“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既知道有人在这里遇害,身体不整,魂无所依,怎能视而不见。悟空,你去和悟饭把尸骨重新归拢,让为师念经超度。”   “可师父,超了这个还有下个,这里被强盗占了,除非除了强盗,不然等我们走后,还会有冤魂出现。”猴哥说。   “那就一起料理了吧。”我不以为意的说。   “可……”   “悟空。”我加重了语气,“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我们去西天,是为了求取真经,习得佛理奥妙,以教化世人,引人向善。这不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是要约束自身从我做起。今日我们对为恶者视而不见,殊知他日这因果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顿了顿,我又加了一句,“只记得追逐远处的佛光,却不记得清扫脚下的土地,迟早会被石头绊倒,摔得皮青脸肿。”   不管猴哥信不信,反正这话我是信了。   嗯,从此以后,遇上遇到不平事大可以管一管,不从我做起严格要求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足够诚心正意求取真经呢。   眼下我没想出好办法,也只能执行一个拖字诀了。我早忘了唐僧带着徒弟们取经花了多少时间,但那起码是十年打底,如果最后实在没法可想,我也只能用这一个笨办法了,快行不易,慢走又不难。每到一处城镇,给人讲讲经说说法,既能拖延时间,还能好好休养,刷名望的同时也不会有人说我心思不正,简直是一举多得!   以现在的人的平均寿命,我只要能拖个五十年,到时候也有七十高龄了。   噫,能不能活到七十岁还不一定呢! 第25章   如果能回到现代,我一定要写一本书,书名就叫《被迫拖延症的那些年》。我觉得这本书一定会大火特火,在全民被拖延症折磨想要克服的时候,我如此标新立异,不火简直天理难容。   但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眼下的问题是,我快要被冻成冰棍了!   数九寒天的威力,我终于体会到了。   当气温还没有这么低的时候,我在心里给自己配的BGM是“北风那个吹,雪花儿那个飘……”,觉得自己俨然唐代白毛女,凄惨可怜的不行。但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有多浅薄了,我还不如白毛女,只是白毛女的头发还能挡挡风,作为一个光头,我的脑瓜仁都快要被冻木了。   天儿怎么能这么冷?冷就算了,为什么还刮风?刮风就算了,为什么还有鹅毛大雪?   我真没受过这样的苦!   我现在改BGM了——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一出生啊,没了爹娘。跟着师傅,过的好啊,认了爹娘,一场空啊,来了观音,将我害啊,就怕如来,打死我啊……”   但如来远在天边,我现在担心,不等见了如来,我就很可能被冻的一命呜呼。   我把包袱里的两套冬衣都套在身上了,真个人臃肿的不行,但这样也没挡住刺骨的寒风,反而让猴哥和猴儿子看我的目光奇奇怪怪。猴儿子因为被猴哥认证是花果山的猴儿,这一路上没少被教修炼的法门,我也听了一耳朵,结果听个头昏脑晕。猴儿子倒像是真听进去了,因为我要给猴儿子裹衣服的时候被猴哥拒绝了,说猴儿子如今才不怕冷。   人不如猴,我承认,我嫉妒了。   又不知道走了多远,隐隐约约从不远处仿佛听到流水声音。我心里一动,这一路走来,山间溪流全都冻住,雪落成冰,而这里还能听到水响,就证明那是活水。这样冷的天气中的活水,温度即使不暖,也比旁的地方要好一点。   我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万分希望自己的运气再好一点,如果能遇到温泉就大大的好了。   猴哥哪知道我的想法,还以为我渴了,要给我去取水。   这一路来,我们都是化冰成水再烧热了喝,麻烦得很。   猴哥的动作很快,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不见了人影,只留我坐在马上和猴儿子大眼瞪小眼。看着猴儿子正在啃着通红的果子,我打了个哆嗦,觉得更冷了。   那可是纯天然在树上就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冻柿子。要是在别的地方,我很乐意裹着被子啃个开心,但现在?   有人望梅止渴,我是望柿生寒。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飞速靠近。猴哥虽然不在,我也快被冻成一个废人,但这不代表我真的废了。   禅杖狠狠的撞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带来的冲击的力道让我从马上翻下来,好悬没摔个大马趴。但对方也没捞着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带倒了一排树木。   “大胆妖怪!”猴哥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振奋。   我正觉得那个白色的条状物似乎有些眼熟,那个妖怪缩啊缩,变成了一条小白蛇,想从石缝中溜走。   结果被猴哥用如意金箍棒压住了七寸。   “蛇妖?”猴哥叫道,“我看你也有一点龙形,不好好修炼,居然来害我师父!”   白的!龙形!   我眨了眨眼睛,会是小白龙吗?   我看着我身边再次跪了的白马,有些纠结。   噫,我好像把自己的未来坐骑搞没了。   白马还在,白龙马还有吗?   这真是个问题。   “你叫他师父?”那条小白蛇却口吐人言,“你们可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正是!”猴哥又压了压自己的如意金箍棒,把那条小白蛇压的又哎呦叫出声来才罢休。   “你用什么压的我?怎么感觉那么像东海那块被齐天大圣抢走的天河定底神珍铁?”小白蛇虽然被压着,但身体的柔韧性极佳,又把自己缠到了如意金箍棒上。   “什么抢走的,那是东海龙王送给你孙爷爷的!”猴哥很气,把小白蛇从如意金箍棒上扯下,抓在手里,“你到底是何来历,看上去可不像一点见识都没有的?”   “我乃西海龙太子,龙王敖闰乃是我父,被唤作一声玉龙三太子。”小白蛇老老实实的说,“我烧了殿上明珠,被我父王上天庭告了忤逆,被判了死罪。观世音菩萨赶来,救了我一命,让我在此地等候大唐取经人,送他去取经,以还罪孽。”   被自己的爹去大老板那里弄了一条必死的罪名……唉,总有一些事,让人听了就想推翻封建王朝。我心里想着,也跟着回忆起了这段剧情。   然后我发现这和我的印象有点对不上号。   嗯,大致上是没问题的,但火烧明珠的原因,难道不是被带了绿帽子吗?   被带了绿帽子,然后又背了个死罪,简直不能再悲情。   不过这并不耽误我吐槽观音,你怎么就那么能呢?天庭判了死罪的人,你几句话就给救回来。不是说这不好,救人……啊,不,救龙一命没准胜造十四级浮屠,但是,天庭是不是已经和西天亲如一家了?   我没在意小白蛇说的话和我印象里对不上,毕竟,没哪个男人喜欢承认这个。   眼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悟空,你先松开这位……玉龙三太子。”我说。   猴哥把手一松,再一甩,小白蛇就落到了地上,然后慢慢膨胀变形,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帅哥。   超帅的。   我更不理解那个甩了小白龙和那个叫九头蛇还是九头虫的女人了,这种英俊程度,就算是我看了也觉得晃眼。   我觉得我的白龙马没指望了。   反正,我是做不出骑在这样一个大帅哥身上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帅的小白龙为什么会陷入三角恋还是被甩的那个呢?因为那是电视剧里改编的啊,原著不认的 第26章   猴哥却有些不依不饶,“既然你说自己是在这里等待取经人的,怎么还要去害我师父?”   玉龙三太子看了一眼白马,“我是肚饿,想抓这只白马来吃,没成想,被师父打飞了出去。”   猴哥却更气了,如意金箍棒照着玉龙三太子身上就来了一下,不过我看着那玉龙三太子身形都没晃一下,就知道猴哥也没下力气,继续听他说话,“本来就走的够慢了,你再把白马吃了,我们哪年哪月才能到达西天?!”   玉龙三太子低着头,“当初菩萨告诉我,让我给师父做个脚力。”   猴哥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玉龙三太子,然后看向我,“师父?”   我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天知道我今年还不满二十!——说,“观音菩萨可说过,做怎样的脚力?”   玉龙三太子有些局促,但还是开口:“我化为原形时可腾云驾雾……”   “没用!”猴哥没听完,就开口打断了他,“要是能飞,俺老孙一个筋斗云翻过去,就能到达西天。你以为我没试过?刚走到半路,就被如来老儿一巴掌拍回来了!”   “那怎么办?”玉龙三太子有些懵。   我猜他之前也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毕竟,哪头龙肯心甘情愿的被人骑呢?还有没有种族骄傲自尊心了?但观世音的救命之恩在那里压着,所以,小白龙应该也说服了自己,把这当做是为了还恩的不得已为之。可现在,猴哥告诉他,心理准备白做了,可不得发蒙。   “嘿嘿。”猴哥绕着玉龙三太子走了几圈,发出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笑声,“谢谢师父吧,要不是他把你打飞,你吞了白马……嘿嘿,你猜你会怎么做脚力?”   玉龙三太子的脸先红后白,我充满惊喜的看着猴哥。   不愧是猴哥啊,简直冰雪聪明机智无双。   这不就是观世音原本的打算吗?把龙变成马当坐骑说起来是很威风啦,但看着那么一个大帅哥,自我代入一下,我觉得我会认为这是一种羞辱。也许小白龙会接受是因为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想要赎罪,但是我?   作为一个绿帽受害者,只烧了一个珠子算个屁!   噫,不好意思,我又粗俗了。   哎呀呀,在封建社会也活了二十年了,我这敬畏之心怎么还是刚出土的幼苗模样呢?就因为这我才入了空门,能够和世俗权贵平等相交,不用苦哈哈的从头奋斗。但是,说真的,如果在神仙那里也行世俗世界中苛刻的封建条例,成神做仙又有什么意思?   辛苦修炼过的漫长岁月,一旦惹了某个上位的人,还不是一朝打回原形,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更可悲的是受害者都认同这个规则,真心诚意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捂着头,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如果没有能力改变的话,那份愤世嫉俗会毁了一个人的。   我宁愿糊涂过一生,也不想清醒的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玉龙三太子看着白马的目光充满了庆幸,没一会儿,又皱起了眉,“这只是一匹凡马。”   我摸着白马的头,得到了一个亲密的蹭蹭。虽然这匹白马胆子小,特别怂,但是它颜值高,性格好。我还是挺喜欢它的,可惜在出了大唐之后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大镇子,让我找不到借口把它留下免得被小白龙一口吞了。如今小白龙不会再生吞它了,我心里又有些犹豫。   过了这个危机之后,我又舍不得它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先上路。”猴哥打破了寂静,“能走的时候就多走走,这么拖着,猴年马月才能到地方!”   玉龙三太子的表情忽然坚定下来,在指尖逼出三滴血,弹进了白马口中。然后他整个人就像支撑不住一样,变回了原形。长长的一条在地上翻滚两下,扭一扭,又成了小白蛇模样。   猴哥先是一愣,然后拍手叫道:“好,好,好,你分了精血喂给白马,也算是它的机缘。我再传授给它几个能用的法门,保管不比天庭中的龙马差!”   小白蛇扭了扭,爬上我的禅杖,把细条的身体缠在顶端,乍一看,一点突兀之感都没有,就像禅杖本来就是那个样子一样。   “师父,我失了精血,天又冷,我得多睡一阵子。”小白蛇说。   “没事,没事,你在上面缠着也不碍事。”我条件反射似的说,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不过你可得缠紧了,如果遇到需要动手的时候,可别被甩飞了。”   “请师父放心。”小白蛇说完,就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猴哥已经凑到了白马身边,那匹属性带怂的马又跪了,任由猴哥对它上下其手。   “师父快来看,这匹马已经被点了灵智,我们不用担心它走不到西天了。”猴哥很开心。   “点了灵智,那它能修炼吗?”我看着白马清亮了很多的眼睛,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长长的眼睫毛弄得我手里也开始发痒。   “有老孙在,一准没问题。”猴哥打包票。   我点了点头,格外的淡然。   心里再次被一大群羊驼践踏。   MD,猴儿子能修炼,白马能修炼,弄到最后,就我听猴哥的教导跟听天书似的吗?   以后谁再跟我说人类是万物之灵,我非一巴掌把他呼一边去不可!   也就是我,心智成熟,就算是羡慕也只是一小会儿。换一个人来当对照组,没准就因为心魔而堕入魔道了呢。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本打算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却被一条河拦了下来。   “悟空啊。”我看着宽阔的河边,问,“你会变船吗?”   “不用船,有人来接我们呢。”猴哥踩着筋斗云跳到半空中,朝远处呼喝了几声,果然有一个渔夫撑着小船过来了。   “没想到这么荒僻的地方,也有人讨生活。”我很惊喜。   “什么人?那是这条河里的河神。他不来拜见,老孙才要打他呢。”猴哥特别骄傲的说。   猴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是混黑的吗?   哦,不对,猴哥之前本来就是混黑的。   我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白茫茫一片,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小船很快横渡到对岸,我下了船,重新骑上马,看到禅杖上缠着的小白蛇,才猛然想起——   噫,观世音的出场机会,是不是又被我怼回去了? 第27章   自从我发现自己无意中把观音的出场机会给搅了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错。我是没本事拿观音怎么样,但一想到自己能给他添一些堵,居然也有了一点胜利的滋味。   用鲁迅先生的话说,这是阿Q精神,精神胜利法,非常值得被批判。   但是,管他呢,我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一高兴,也不觉得这冰寒的日子过得格外慢了,眼见天气转暖,冰雪消融,绿意勃发。   春天到了。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什么大危险,夜宿野岭的日子也能过,但这完全不妨碍我坐在马上看到远方楼台殿阁时候的热泪盈眶。   终于遇到可以借宿的地方了!   我打马走近,发现那果然是一处大寺,殿阁廊台样样不缺,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处于松柏翠绿之中,倒有几分清寂禅性。   唯一不好的是,正殿牌匾上面书的四个大字——   观音禅院   这里的和尚一路上都很热情,见到猴哥的长相也没惊叫出声。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眼睛全黏在我身上的袈裟上了。   唉,作为一个虚荣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把袈裟穿在身上招摇。要知道,现在天气转暖,我身上的棉袍也能脱下一层了,此时再披上袈裟,不仅不臃肿,反而带上些许富贵之气。   我一向奉行穷家富路,身上穿着宝光四射的袈裟,也能壮壮底气不是?要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是只敬罗裳不敬人的家伙多,有条件的时候,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我不知道这观音禅院的和尚到底是看在我同是出家人的份上对我热情款待,还是因为我的袈裟觉得我是个壕,反正,在我在正殿拜观音的时候,这禅院的老院主就被两个小童搀扶着走了过来。   同样,眼睛一看到我的袈裟就不会转了。   我安安稳稳的坐在蒲团上念完一段经,然后才起身问好,“见过老院主,贫僧乃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径宝地,借宿一晚。”   “好说好说。”老院主恋恋不舍的把眼睛从袈裟上移开,“此等宝贝,也只有东土大唐能有了。”   我朝观音像再行一礼,“这却不是我大唐的宝贝。昔日,我主持水陆大会,观世音菩萨感我心诚,现世借皇帝陛下之手将次袈裟并禅杖赐予我,”我拜了三拜,“此禅院名为观音禅院,老院主今寿几何?”   “痴长二百七十岁。”老院主怅然的回答。   我差点没站住!   这是人还是妖怪?就算是现代的生活条件,活到百岁的也不多吧?   “何时出家的?”我问。   “已经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和尚了。”老院主说完,又叹气,“我有袈裟七八百件,全是绮绣绫罗,却没一件能比得上这一件。”   “观音菩萨就没觉得你心诚,赐下一件来?”我话刚出口,就赶紧闭了嘴,一副无意失言的样子,“老院主且安心,菩萨不会负了你的。”   那老院主大概也觉得很没面子,他活了二百七十岁了,结果我这个岁数连他零头都没有的家伙反而先他一步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青眼。虽然我一点都不稀罕,但如果易地而处的话,我肯定会郁闷死。   接下来,老院主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样,奇珍异宝一个劲的在我面前展示。为了照顾老人家脆弱的心灵——人家活了二百七十岁了,没准还能再活三十年,如果因为我嘎嘣了,那我罪孽多深重啊——我只能大大的赞扬,心里不是不起嘀咕的,这也太豪奢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老院主期期艾艾的想要借我袈裟一观,我超大方的答应了。   此时我的全部心神都在借宿的禅房中的床上,床板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被子也许许久不用还带着些霉味,但是,这是正常的被褥和床啊!我躺在上面,说是心潮澎湃也许有些夸张,但是,那种感动感激之情简直无语言表。   在餐风宿露半年后,我终于再一次的睡上了床。   不一夜好眠都对不起我自己。   当我第二天醒来,捶着腰踢着腿走出禅房的时候,打了一半的哈欠愣是被我逼了回去。   我觉得我错过了一个亿。   我该不是昨晚误入鬼屋了吧?好好的楼台殿宇皆不见,只余倒壁红墙。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道猴哥的火眼金睛失效了,没看出这是一块妖魔之地?我想起昨晚的晚餐,那的确是色香俱全的素斋,但一想到那也许是用什么蛇虫鼠蚁变的,我的胃立刻翻腾起来,弯腰欲呕。   “师父!”猴哥从空中跳下来,“昨晚睡得好不?”   “这……”我指了这一圈断壁残垣,“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那老和尚不安好心,你借了袈裟给他瞧,他反而想要放火烧死我们,好赖下袈裟。”猴哥得意洋洋,“幸好老孙早有提防,先去南天门管广目天王借了避火罩,罩住师父你休息的禅房,然后改了风势,让那些和尚自作孽去吧!烧了屋子,看他们以后住哪?”   我恍恍惚惚记得好像有这一段,别人想活活把我烧死,我自然对那些人也没什么同情之心。况且,猴哥只是助了风力,又没伤人,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猴哥借来的避火罩非常给力,行李盘缠并白马都好好的,我也就安下心来,象征性的呵斥了一声猴哥,“悟空,下次可不能这么顽皮了。出了事叫我一声,别弄得我起来之后还以为进了哪处鬼蜮呢。”   “好说好说。”猴哥拉着我,“这地方是不能呆了,我们去把袈裟要回来,继续上路吧。”   我“……”   猴哥你天天催我上路,这样很容易失去我你知道吗?   我在心里碎碎念,还是跟着猴哥去讨要袈裟了。哪知道那些和尚意见了我们就吓得屁滚尿流,我还没开口说什么呢,他们就自己招了。   事情俗套的很,无非是老和尚见宝贝生歹意,还有人给他出损招,准备谋财害命。却没想到所有屋子都烧了,就我那里好好的,不但没死,还好生生的出来了。这群封建迷信的又开始叫我神僧,簇拥着我去了老院主的院子,不用我开口,就替我讨要袈裟。   结果,老院主一命呜呼,袈裟也不见了。   我沉着脸,不说话。   猴哥怒了,把大小和尚都搜了一遍,连老院主的尸体都没放过,但袈裟就是找不到。   猴哥被气成窜天猴。   新被推举出来的院主不敢和猴哥说话,对着我期期艾艾,“神僧,距这里二十里外有一黑风山,山里有一黑风洞,洞里有一个妖精,他与老院主交好,兴许那袈裟是被他拿了。”   猴哥拎起如意金箍棒就想飞,被我阻止了。   我看着地下站着的一群大小和尚,压下心中的狂喜,怒斥道:“事到如今,你们居然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想推脱到二十里外的人身上!你们对得起观音禅院上的观音二字吗?你们对得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吗?悟空,你不必去,那袈裟不过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这些人的心坏了,居然坏我佛门清誉,残害过往僧人,如不纠正,长此以往,祸患大矣!”   “那师父的意思?”猴哥问我。   我用牙齿抵着舌尖,到底没狠下心来咬下去弄出悲愤吐血的效果,只能单手捂心,表情悲痛,“事到如今,我决定暂停西行,留在此处,直到这些人诚心正意,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第28章   打从长安城里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心里是如此的舒坦。   观音禅院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住的那间禅房和左右屋子,以及老院主之前的住处,其他地方都是断瓦残墙,不能住人了。在这个初春时节,想必有一大伙人大约会过的比较辛苦。   然而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既然我决定在观音禅院里住下了,那么我必定会把昨天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这禅院里的和尚也不是一心的,除了已经死掉的老院主,他们还推了两个给老院主出了狠毒注意的小和尚出来。   一个叫广智,他的主意是,等我和猴哥晚上睡着的时候,偷摸进禅房,用刀枪把我们了结,然后埋到后园子里去。   一个叫广谋,把禅房门关死放火烧我们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最后,老院主用的是广谋的主意。   不过,这不代表剩下的人就是无辜的了,大小二百余人,他们搬了柴火把禅房围的密不通风,全是帮凶!   我听完,心里乐得不行,都不在意他们要害的人是我了,只是寒着脸:“这还是佛门清净地吗?不把你们全都度化了,我怎敢继续西行取经。若到时候观音佛祖问起我来,我只说撒手直行,到时候真能羞煞我也!”   我让那些和尚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禅院,被烧毁的暂且不说,但好歹要弄出容身之所来。完好的禅房自然是由我住着,可这些人万一冻病了,传染给我就不好了。   这是个伤寒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我牢牢的记着这一点。   “师父——”猴哥拉长了声音跟前跟后,“如果要把这些坏胚子度化,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不如让老孙一棍下去,您给他们超度一下,让他们重新投胎可好?”   我看着抬着木料路过的和尚腿一软,差点跪了。   “需要胡说恐吓他人。”我摸了摸猴哥的毛脑袋,“修行有千万种,不要拘泥其一。这里是观音禅院,观世音菩萨吃了这了数百年的香火,我们若是把这料理好了,菩萨会高兴的。”   “这要花多久才能料理完?”猴哥很不爽,“我花果山的孩儿们还等着投胎呢。”   “悟空,你和我说说,当初观世音菩萨是怎么和你说的?”我问。   “就是让我保取经人西天取经,到时候自有回报。”猴哥答道。   “不是说重塑花果山轮回?”我纳闷。   “菩萨没直说,当时我正为花果山上的孩儿们悲痛不已,菩萨来了,也说我孩儿们可怜。然后我们又歪缠了一会儿……要不要保师父你去取经的事,老孙当时正为孩儿们心焦,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是菩萨说,保师父你去取经是一件大功德,自然也有回报。”   “那还是没说到会重塑花果山轮回啊?”到底是我理解力太差,还是猴哥理解力太好?   猴哥叹了口气,“师父往日聪明机灵,怎么这时候就堪不透了?和有些人说话,是不用说的太透的。想当初老孙拜师学艺的时候,求了没成,反而被打了后脑三下,要是我没参透这里面的意思走了,那可不就错过了大机缘。”   说到这里,我是很佩服猴哥的聪明机智的,毕竟,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菩提祖师就在猴哥头上敲了三下,猴哥就知道那是让他半夜三更去学习。这种得道高人有话不明说非要弄出一点小考验来显得自己高深莫测的作风我不予置评,但是,猴哥,你是不是忘了观音他是有前科的?   其实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观音没把话说得毫无破绽,这简直太方便我挑拨了。   “悟空啊,这件事该是你弄错了吧?”我说,“观世音菩萨自然法力无边,可这涉及到六道轮回的事……会不会是你会错意了?就像当初,你以为送我去西天只是一个筋斗云的功夫,其实,是要一步一步走过去。”   “不会不会,当时我们说的就是这件事……”猴哥先是坚决否认,而后又有些迟疑,“就算是菩萨,也不能耍赖皮……师父!我们一定要重整观音禅院!”   猴哥,你缓缓,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   “是得让观世音菩萨欠老孙一个人情,这一路这么长,人情攒多了,菩萨也就不好推脱了。”猴哥把如意金箍棒往地上一戳,‘嗖’的窜出去,“都好好干活!别偷懒!要让菩萨知道你们改过自新的决心!”   我之前想好的那一肚子挑拨之言就这样腹死胎中了,但既然结果是好的,那么……也算死得其所了。   只是没想到猴哥你居然是这样的猴哥,这么赖皮,让人强欠人情,真是对不起你浓眉大……哦,不对,是太对得起你那尖嘴猴腮的长相了。   有猴哥在一边催促着,观音禅院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当然,没有当初的庄重华美,但是,大体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   我聚集了大小僧人,在正殿中,开始了第一次经文法会。   这对我毫无难度。   想当初,在长安水陆大会上,我本来应该讲满七七四十九天的,结果没多久就被观音降世给搅了,皇帝大大迫不及待的把我踢出长安城。如今我把这些内容拆拆分分,我觉得我能讲十年!   在开讲前,我毕恭毕敬的把一直压在包袱地下的观音像翻了出来,代替了原本观音菩萨的木头偶像——之前起火,这里也被波及到了,观音像被烧毁了大半——让众人先拜菩萨,然后我开讲。   讲到一半,门口有沙弥探头探脑,我抬了抬手,让他先去一边候着,讲完了经,让底下的人散去之后,才招手让那个沙弥进来。   “何事?”我问。   “回神僧,刚刚有人在外面给金池长老送来一封请帖。”小沙弥毕恭毕敬的回答。   金池长老就是那个想要赖下我的袈裟结果自己一命呜呼还让袈裟不知所踪的老院主,我倒是想知道,是谁给他下了请帖。   请帖上的人自称侍生熊罴,请金池长老去参加一个什么佛衣会。   我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佛衣,说的不就是我那件丢了的宝贝袈裟?   这就很有意思了,这妖怪难道不是趁着放火那一夜从老院主那里偷的袈裟吗?怎么才过了几天,又请人去赏鉴,就一点也不怕别人认出来吗?   我手边忽然多了一个猴脑袋,猴哥把请帖从我手里拿了过去,一呲牙,“老孙还没去找他的晦气,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师父,我看那袈裟会寻主,丢了也知道让主人快去找。老孙这就去走一趟,把袈裟拿回来!”   “休要乱来。”我看着猴哥的样子,那哪是取袈裟,分明就是想要打上门去好好活动一番筋骨,“别人客客气气的下帖子,我们理当礼尚往来。”   无视了猴哥“本来这帖子也不是给你的”的嘀咕声,我重新写了一封回帖,写明金池长老因为丢失袈裟,慌乱无措中一命呜呼,眼下观音禅院由我——来自东土大唐的高僧大德,皇帝御弟,观音钦点取经人——来主持,只能谢绝他的好意,顺便说明观音禅院中每五日有一小法会,每十日有一大法会,欢迎参加。   “师父你也太客气。”猴哥有些不满,但还是打听清楚了那个妖怪的住处,去送信了。   “为师就是这样的和气人啊。”我十分谦虚。   猴哥回来的时候,告诉我,黑风山上不止黑风怪一个妖怪,他去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蛇妖,一个狼妖,凑在一起文绉绉的说着佛理,十分之好笑。   “我佛慈悲,众生平等。”我随口说了一句。   距离下一次法会还有四天的时间,我让人找出一块大木料,拿着刻刀准备雕一座观音像。好不容易在法会再次开始前完工了。   “真是形神俱在,仿佛菩萨下一刻就开口说话了一样。”猴哥赞道,“师父你真是时时刻刻把菩萨放在心里。”   “应该的。”我含笑,十分喜欢这种需要千刀万剐的技艺。   又一次法会开始的时候,外面果然来了三个陌生人。一个黑壮大汉,一个白衣秀士,还有一个清癯道人。我只知道他们大约是什么妖怪,却不能对号入座,对于他们的到来不惊不喜,继续我的法会。   我得说,观音禅院里的这些和尚素质并不那么好,在水陆大会上能让人听的如痴如醉的经文,于他们不过催眠之音,弄得我很没成就感,只能安慰自己,遇到不开窍的才好,这样才能拖更长的时间。但这次来的这三妖,却从头听到了尾,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不仅听懂了,而且还深受启发,很有感触。   讲完之后,大小和尚立刻退下,只能下那三个妖怪在正殿中对着我一顿夸。   “不愧是来自东土大唐的高僧大德。”那个黑壮大汉最是情真意切,“实在令我茅塞顿开,解了我许多迷惑,真恨不得能拜于座下,日夜聆听教诲。”   “这位居士客气了。”我笑的淡然,看来以后不用担心邻里问题了。   这个黑壮大汉黑风接着又来听了三场法会,又一次结束时,他已然有了去大唐向其他高僧求教的心思。   大唐现在还有比我德行更高的?不是我吹,别管水分有多少,我依然是被官方认可的No.1。   当我把这话委婉的告诉黑风的时候,黑风看我的眼神又炙热了很多。   “弟子愚钝,居然忘了高人就在眼前。”他长拜不起,“弟子一心向往佛理自然,还请师父收下我。”   噫,这个一言不合就拜师的作风,很有猴哥风范嘛!   但是,我会这么容易答应吗?   当然不会。   “多谢抬爱,只是我师徒并不会在此地停留过久。待到观音院里的僧人改过自新后,我将重新上路。”我说,“黑风居士家业俱在此,恐怕不方便同去。”   “是去西天取经吗?”黑风问,表情毫不吃惊。   也是,他这些天和猴哥混的熟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我点头。   “西天有绝妙经文?”黑风问。   我再点头,“观世音菩萨曾经有言,我学的都是小乘佛法,真正高深的大乘佛法在西天大雷音寺中。大唐皇帝便命我前去求取真经,教化世人。”   “师父。”黑风再叩首,“弟子愿跟随你前去西天取经,不离不悔。”   这个发展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但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拒绝的理由。毕竟,我不是书里的那个唐和尚,白龙马都被我蝴蝶了,再多一个徒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如此,那我为你取一法号。”我沉吟片刻,“你们是悟字辈,你名黑风,就叫你悟风可……”   我话还没说完,天空中就响起了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玄奘且慢!”   我看着半空中悬浮的那个是手持净瓶杨柳表情慈悲的女士,心里又一次被一大群羊驼践踏了。   矜持呢?还有没有一点大牌的矜持了?   这种不请自来蹭流量的行为会招到群嘲的你知道吗观音大大?   作者有话要说:  观音:呵呵,我再不来,后山看大门的就没了! 第29章   观音的到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很正常。毕竟,唐和尚的徒弟都是观音钦点的,如今我要再收一个,好像的确有些坏规矩,捅了控制狂的肺管子。   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看着半空中踩着祥云的观世音菩萨,拜倒在地,“弟子玄奘,拜见观世音菩萨。不知菩萨赶来,有何教导?”   “我于南海掐算,得知此地供奉香火之人心思不纯,与你有难,故来此一探。”观音声音缥缈,倒是听得我心里一乐。   “多谢菩萨关心。”我又是一拜,“此观音禅院老院主并两位僧人见宝起意,想要用火谋害于弟子,幸而悟空聪明果敢,破了他们的阴毒计谋。老院主金池已然气绝,其他僧人之罪业或大或小,却全都有违菩萨清名。弟子已下定决心,暂留此地,为他们澄清心宇,重归我佛门下。”   “玄奘有心了。”观音说,“只是你身上负担取经大业,前途漫漫,切不可耽搁太多时间。既然此地事已了,不如上路。”   “回菩萨,弟子虽不才,亦不愿意半途而废。”我看着观音,一脸诚恳,“菩萨对我大恩大德,不仅赠我袈裟禅杖,还指点我西天大雷音寺有大乘佛经绝妙经文。菩萨法力无边,弟子人小力微无以回报,只能做些微薄小事,以表心意。”   我倒是想知道,观音会不会说你什么也不用干,直接滚球就是报答我了。   显然,观音的涵养比我好多了,他不再提及此事,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黑风,“这黑熊精怎么会在此地?”   我打起精神,“回菩萨,这是黑风,就住在距离观音禅院二十里外的地方,一心向往佛法,弟子已收了他做徒弟,一同去往西天。”   观音凝目看了黑风一会儿,半晌展颜,“倒是心诚,我落伽山后无人看管,你可愿去做守山大神?时有道场法会,也可过去一听。”   是谁说上层人士的吃相不会太难看,我刚收了黑风做徒弟,这边菩萨就来挖墙脚,我……我……好吧,我也只能听着,半点办法也没有。   况且,我还有那么一小咪自知之明,我的经文讲得再好,也没有观音讲得好,黑风喜好佛法,那么,观音对他的吸引力可比我大多了。   然而,黑风却再一次出乎了我的预料,大概也出乎了观音的预料,他拒绝了。   “多谢菩萨抬爱,只是我已经拜过师,行过礼,发过誓,愿随师父去西天,不弃不离。”   我得说,我有点感动。   但观音大概就是有点尴尬了。   这时候,猴哥的出现简直是救场小能手,他一出来,就歪缠上了观音,弄得观音那副缥缈淡然范儿再也维持不下去,生动活泼了很多。不过,这种生动活泼大概不是观音想要的,因为猴哥是没有好处不撒手,居然从观音那里又弄来了三根救命毫毛。   如果不是观音在头顶飘着,我真想敲敲我的脑袋。   那三根救命毫毛居然是观音给的,而不是猴哥天生的?!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观音就消失不见了。猴哥跳到我面前,喜得本性都露了出来,“菩萨果然是好人,若他多来几趟,老孙不知道又会多多少宝贝。”   我:……我觉得观音大概不是会很想见猴哥。   “哎呀,菩萨走得太急,老孙忘了问他重塑轮回那档子事了。”猴哥高兴完了又懊恼不已,“算了,总有机会见面的,下次问好了。”   猴哥,我得说,我很不喜欢你竖的这个FLAG。   黑风,哦,不,应该叫悟风了,他已经亲亲热热的和猴哥说话去了,两个人勾肩搭背,向外走去,我只能听到零星几句话——   “算你明白,没去做什么劳什子守山大神,跟着老孙,这一路上有佛经听,有架打,还能积攒功德,磨砺本心。那个守山大神,和你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把黑风山改成了落伽山而已。也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黑风山上你是老大,到了落伽山,排在你头上的多了去了。”   “师兄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悟风的声音还带着憨厚,但话里的内容却一点都不憨厚,“要是想找个靠山,被人圈养起来,我早就不在这个地界了,被人养着,迟早废了,就像天庭上那些天兵天将,听上去威风堂堂的,还不是被师兄你打的屁滚尿流,那还十万天兵天将呢!”   “师弟客气了,你的本事也不差,能跟老孙斗得不相上下,要是凭本事上天庭,至少也是一元帅!可惜,天庭那群小人,口腹蜜剑,是不会承认你的本事的……观世音菩萨那里我是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一路上遇到的山神土地,都是可以任我呼喝的。”   “可不是,说起来也有个神位,但那又算是什么牌面的人物?像师兄你这般本领高强的,他们居然也敢用弼马温来糊弄你!”   “不说了不说了,说起这件事老孙就有气!我们出去打一场……”   “这感情好,以往住在这,想找人活动活动筋骨都找不到人……”   我听得满头黑线,倒是放下了心。   这世道,谁也不傻,不拿出真正让人心动的,想凭仨瓜俩枣把人弄走,那是不可能的。   以及,猴哥,你是不是和悟风好的有点太快了?   我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朝后院走去。   刚见了观音,我的灵感再一次被激发,我决定,再刻一个观音像。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有一天,一个沙弥进来向我禀报,外面有一个少年求见。   “少年?可说了有何事?”我问。   “他说听闻这里有法力高强的法师,想要请您去除妖。”沙弥回答。   我一乐,除妖啊,这可是我的本行,想当年我和法明师父一起,一棍抡晕了一个蜘蛛精……当然,现在有猴哥悟风在身边,我可能没机会出手,但是,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作为一个大德高僧,我当然要去拯救世人于苦难之中。   “快请他进来。”我说。   那个少年满身疲累之色,见了我脸色一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   “见过法师。”   “因何失望?”我问,这个年轻人心里想什么,全摆在脸上了。   “法师恕罪,我在外奔波月余,只为求一法力高强的法师能除去庄中妖怪。那妖怪很是厉害,前前后后请了三四人,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却也无法降服他。”少年老老实实的说,“我听闻观音院里有一受观世音菩萨指点的法师,本以为能达成所愿,却没想到法师如此年轻。”   “信不过我?”我问。   “那妖怪十分厉害。”少年说。   这几乎就是间接承认了。   我也不急,接着问道,“你是哪里人?那妖怪作恶了多久?”   少年回答:“我是乌斯藏国人,住在高老庄,名叫高才,乃高太公家人。高太公有一个女儿,三年前被妖怪看上占了去,后被关起来与家人不得相见,已将近半年了,高太公爱女心切,命我出来寻法师……” 第30章   我对外国的国名其实不太敏感,但是,我对高老庄印象深刻啊!   这算什么?   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哦,不对,应该是我不就猪,猪来就我。   我能把猪踢回去吗?   我心里有些郁闷,在观音禅院里我过的多好啊,有人差使,衣食不缺,每天晚上还能睡床!标重点,睡床!我真不想重新再去过那些餐风露宿的日子。   可惜,我偶像包袱太重,有人求上门,说的还那么凄惨,作为一个高僧大德,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但我又转念一想,我只是去除个妖,啊,不对,是去收个徒,没人规定我收徒之后必须往前走,我可以再回来呀。观音禅院里的和尚们我还没有教化完,怎能半途而废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我又乐了,现在二师兄的位置已经被悟风顶了,但我还是习惯把二师兄和猪头联系到一起。   噫,这不好,作为一个打定主意不走寻常路的奇男子,我要尽早适应这一点。   我心下盘算了一会儿,问少年,“贫僧看你满面风尘,莫不是高老庄离这里很远?”   “回法师,打我从高老庄离开,到来到这关于禅院,已经有二十余日了。之前老太公命我外出寻访高明法师,但附近能请到的法师之前都请过了,他们本领低微无能为,却说那妖怪法力无边,方圆百里,已经没有法师敢跟我回高老庄了。那一日,我正心里忧愁,怕请不到法师回去遭责备,忽然遇到一位老僧,他说观音禅院内有一大德法师,一心虔诚,本领高强,更是引得观音菩萨现世赞许,若有难处,我可以去求助。”   我内心忍不住呵呵,老僧?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我就去西天给如来唱《爱情买卖》!   想也知道,那不是观音,也必是观音的某个狗腿。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观音禅院里的和尚,而观音禅院里的和尚我都心里有数,没一个往外跑的。   我让沙弥把少年领下去,让他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就赶往高老庄。那少年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就拜托法师了,只要除去那妖怪,老太公必定会重礼相酬的。”   我弯了下嘴角,一派高风亮节,“只是不忍见妖怪肆意横行,祸害好人家的姑娘罢了。”   晚间的时候,猴哥和悟风从外面浪够了回来,我把这件事和他们说了说。猴哥有些兴致,“何必这么麻烦,老孙直接过去,一棒下去直接除根,何必师父奔劳?”   我心里十分欣慰,反正猴哥不催我走我就很欣慰,但还是温和的否定了,别管猪八戒犯了什么错,他之前可是天蓬元帅,哪能真被猴哥一棒戳死?   “悟空别急。”我说,“如今事情如何,全是那少年人一家之言。人有善恶,妖也有好坏,除非执迷不悟者,若只是一时糊涂,这样岂不是枉作杀孽?”   猴哥还有些不服气,“天生天养的妖怪大多都是野性难训,有几个像悟风师弟这般一心向佛?”   悟风笑的憨厚,“啊呀,师兄谬赞了,谬赞了。师兄这般天地孕育的才是我辈楷模。”   我就纳闷,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互相吹捧的毛病?之前还能解释为彼此不熟才说说好话套近乎,但你们现在就差好成一体了,还是这样……   肉麻不肉麻啊?   我懒得理他们,直接回禅房了。   禅房里,猴儿子蹲坐在禅杖顶端,正在抓小白蛇玩。我本来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没打算放在心上,可是,可是,到底是谁教猴儿子打蝴蝶结的?   猴儿子看到我,呲牙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从禅杖上‘嗖’的一下跳进我怀里。   我条件反射的借住,跟抱着个娃娃一样,揪了揪它的圆耳朵,“你以为自己还是宝宝啊?”   猴儿子抓着我的手玩。   我颠了颠猴儿子,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但看它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的猴儿子好像缩水了。   这时候,小白蛇醒了,扭来扭去的居然把像蝴蝶结一样的长条身子解开了,半睁着眼睛,和我打招呼,“师父好。”   “小玉好。”我抱着猴儿子,走到禅杖前,难得的有些愧疚,“没伤到吧,悟饭有些胡闹了。”   “无妨。”小白蛇的黑豆眼看了一眼悟饭,“它还小呢。”   嗯,这倒不算错,我身边的这几位,除了白马和猴儿子,其他的年纪都是用百年来当单位的,至今不满四岁的悟饭,可不就是个宝宝。   猴儿子又是呲牙吱了一声,以一种我根本拦不下来的速度跳上禅杖,几下又把小白蛇打成个蝴蝶结,然后三两下窜出屋子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   我从来不怀疑猴儿子的智商,在知道它是花果山的猴之后更是如此。之前还可以解释成年纪小不懂事,这一次,绝对是故意的吧?   小白蛇慢慢的舒展着身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说,“它还小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羞愧。   猴儿子已经不是猴儿子了,它改姓熊了!   这难道就是猴哥和悟风凑在一起的后遗症?   此风决不可长,我决定教训一下猴儿子,把它扔到隔壁佛堂敲木鱼去了。对于好动的猴儿子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我看着它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心软,但一想到小白蛇被它玩成了一个麻绳,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可能被玩了更多花样,我就觉得,必须得让它知道这是不对的。猴儿子现在也不过是跟着猴哥修炼,刚脱离凡猴,就胆大包天的去招惹玉龙三太子,即使他现在看上去不过一小白蛇,但如果真把他当成小白蛇,那才是傻子!   一次两次也许会看在我和后面的面子上忍了,但次数多了,别忘了这可是敢烧御赐珠子被亲爹告忤逆的龙王太子,谁信他真的好脾气啊!   还好猴儿子的熊性只是昙花一现,它本质上还是我乖巧的猴儿子。我听着木鱼的敲击声逐渐入梦,半夜起夜的时候又去隔壁看了一眼,简直让我无语。   猴儿子用来敲木鱼的居然是绷的笔直而且看起来也很有硬度的小白蛇。   不是我护短,而是我确信猴儿子不会在我生气的时候更加捣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小白蛇是自己溜过去的!   我转身回房,不打算管了。   真的,我一向号称自己走在当今时代前沿,但即使以我二十一世纪的经验来看,我也不懂猴子和蛇之间的奇妙友谊。   额,姑且算是友谊吧。   这次好一点,我心里只有两头羊驼蹦跶着跑过。但到了早上,许久没有现身的羊驼大军再一次跑出来撒欢了。   “您说您是?”我看着眼前的和尚,只觉得眼前一黑。   “吾乃护教伽蓝,观世音菩萨得知你即将赶往高老庄降妖,恐观音禅院的大小僧人故态重萌,固然我来接替你继续教导他们。”那位护教伽蓝说。   猴哥扛着他的如意金箍棒在那位护教伽蓝身后走来走去,“老孙倒觉得你的气息有些熟悉,这些天,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就是你吧?”   “不只是我。”那位护教伽蓝答道,“我等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各个轮流值日保护取经人。”   我:“……”   我知道会有人盯梢,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盯梢。   保护我?呵呵,当初我被妖怪抓起来的时候,出面的可是太白金星!   噫。天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说的交易。要不就是这些人并没有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尽忠职守,偶尔也会偷懒摸鱼,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如今这位本来也应该保护我的护教伽蓝算是被暂时定在观音禅院了,我不得不思考,对付其他盯梢者,能否借用同样的办法。   这些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纯粹,别忘了,唐僧师徒四人千难万苦到达大雷音寺的时候,最开始抗走的可是空白经文,被人耍了。   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观音都肯把护教伽蓝弄来把我换走,显然我是再没理由留在观音禅院了,毕竟,谁也不能说那位护教伽蓝的水平不如我。事情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我也不在这上面费心思了,转而一心去想如何应对高老庄的事。   高翠兰与猪八戒,啧。   晚上露宿野外的时候,因为离开了床,我有些失眠,便拿出木鱼来敲。结果,第二天,猴哥和悟风凑过来问我,昨晚敲的是什么经,怎么有股子喜庆的味道,难道是《欢喜经》。   看着那两张单纯好奇的脸,我抽了抽嘴角。   能不喜庆吗?那可是在广场舞兴起之前的洗脑神曲——   《猪八戒背媳妇》! 第31章   我们花了十余日到达了高老庄,和一路上的崇山峻岭相比,这里简直安静宁和的像一处世外桃花源。   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这样正常的村庄了,不知道这里的人信不信佛?   高才引我们去了高太公家门前,让我们暂时在门外等一等,他好先进去禀报老太公,没一会儿,匆匆的脚步声从内之外,一个精神抖擞的老者出现在我眼前。   我早说了,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先敬罗裳再敬人的,我先说说我们的站位。   猴哥和悟风站的离大门最近,朝里面指指点点,一个说里面有妖气,一个说那股子猪味儿简直呛鼻子,话语间完全不把一个猪妖放在眼里。我站的更远一点,手搭在白马的脖子上,背朝大门,看着不远处的竹篱茅屋,炊烟袅袅,有些出神。   高太公出来的时候,我正在谢绝猴儿子往我手里塞的野果。那果子红彤彤的酸甜可口,可惜这几天吃得太多,总觉得胃里有些反酸。   我站的位置比较好,听到动静转身回望的时候完全能看到高太公看到悟风时的脸色一变,看到猴哥时的惧怕惊怒,已经看到我身上的……袈裟……的时候的……两眼冒光。   就像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一定是有身份的人一样,穿着这样一件袈裟,即使我年纪轻轻,旁人也会高看我一眼。   果然,高太公的态度一下子客气了很多,引着我们从大门一直走到中堂,在我给他讲完观音禅院遇观音的故事之后,他完全的相信了我,让人上了茶水之后,就开始跟我诉苦:   “长老觉得这高老庄如何?”   我实话实说,“是个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可不是。”高太公一脸感慨,“我们这高老庄,从古至今,一直平平安安的,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妖魔作祟。也不知道老朽做了什么孽,居然被那个孽障盯上,不光占了我女儿,还把我女儿关起来不得与父母相见。可怜老朽一个儿子都没有,原还指望能招个上门女婿来养老呢。如今别说养老,我还得每日担惊受怕,就怕哪一日全家被那妖怪害了去。”   “不知道那妖怪是何来历?”我问。   “这却不知。”高太公摇头,“三年前,他自称福陵山上人家,姓猪,无父无母,愿意入赘我家。初时还有几分样子,做活勤快,为人肯干,模样却越长越怪,吃的也越来越多。再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就算不被他害死,也要被吃穷。更别说他还有些弄风腾云的手段,如今左邻右舍并亲戚朋友都因为他不敢上我家门。我有心退亲,可他却把小女关了起来,如今已有大半年,也不知道小女如今是何模样?”   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和那些动辄吃人的妖怪相比,这已经是个好妖怪了。   前提是,我不知道这是猪八戒。   三年前啊,那可是三年,本来我是以为猪八戒在高老庄娶妻生子是因为等得太久没有等来取经人,是取经人太磨蹭,所以放弃了,准备踏实过小日子。可是,作为那个取经人,三年前,那时候我还在江州,正为动身去长安做准备,还没有主持水陆大会,更没有见到观音。那么,问题来了,我要去西天取经这回事,到底被那帮子神佛算计了多久?   我还没出门呢,徒弟就给我计划好了。   尽管我是那个顶了真正唐和尚缸的冒牌货,这种被人扔进窄窄的框架里只能规行矩步的感觉也糟透了。   什么?安排人来保护我的行为是一种体贴?有人保护就该感激不尽?   不,这只会迎来叛逆期。   这么一看,猪八戒的脾气还算不错了。要是我,在一个地方等人,也没个通信手段,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嘿,我这小暴脾气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呢。哪像猪八戒,最后还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虽然他后来好像消极怠工来着。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人来为这件事负责的话,我选择甩锅给观音。   我的表情大概太感同身受了,高太公就以为我在和他同仇敌忾,说得越发起劲,弄得我最后觉得这妖怪真是一个大祸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那种。   “不知老太公是何想法?”我急忙打断了他,,“待擒住了他,写个退亲文书吗?”   “自从我一时不察找了那个妖怪,坏了我多少清名,远了多少亲眷?”高太公掷地有声的说,“要是能拿得住他,还要什么退亲文书,直接斩草除根,岂不方便?”   我:“……”   我简直无言以对。   猴哥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和正在斯文喝茶的悟风比起来,急了不止一点。   嗯,猴急这个词还是挺有道理的。   “这个容易!”猴哥说,“既然那妖怪每晚都会来与高小姐相见,到时候老孙去晃一圈,保管手到擒来!”   高太公大喜,“果真?不知这位小师傅需要什么兵器,我好早早准备出来。”   猴哥从耳朵眼里掏出如意金箍棒,吹了一口气,本来绣花针大小就变成了碗口粗细,“我这棍子,就是世上最好的兵器。”   “师兄打算如何做?”悟风问。   “那妖怪或许不大聪明,又或许以为没人有本事能降住他。抓他不难,但总要先把他的来历弄清。”我急忙插口,“悟空,你可别……”   “知道知道。”猴哥摆着手,“最好生擒,让师父你好好审一审,能教化就好好教化,教化不了就送他去见阎王老儿!”   “不可!”高太公急声说,“若是放走了他,几位走后自然无事,可这高老庄一定会遭殃啊!”   “老太公别担心。”我出声说道,“我师徒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定然不会留下祸患牵连到你。”   “就是就是。”猴哥也跟着保证,“你先领我去那妖怪的住处去看看。”   “就在后院呢。”高太公起身引路,“那妖怪把小女关在后宅子里,除了他,哪个也进不去。”   我以为会看到一处铜墙铁壁,但高太公却在一处小院前停下,“那妖怪就把小女关在里面。”   “还不开锁?”猴哥叫道。   “要是能开锁,我何必到处找法师?”高太公拿起锁头,指着锁眼,“你们看。”   我定睛一看,原来,锁眼已经被铜汁浇死了。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猴哥让高太公松手,自己拿着如意金箍棒在锁头上敲了一下,院门大开,里面却黑洞洞的看不见人影。   等到高太公把高小姐叫出来之后,我们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娇弱又哀愁,身姿婀娜,说话细声细气,一见到父亲,就与他抱头痛哭。待听到我们要除妖后,又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高太公扯走了,只留下我们师徒在原地商量该怎么办。   “师父,我听说,东土大唐有一计叫做请君入瓮,不知可对?”悟风问我。   我点头。   “师兄。”悟风看向猴哥。   猴哥本来在到处打量,听到召唤又跳了过来,“你有什么主意?”   “生擒总是要比直接打死麻烦的多,到时候动起手来,不知道要坏多少东西。”悟风沉吟道,“最好还是要让那厮毫无防备,然后使出雷霆手段一举拿下……”   “这个好说!”猴哥笑了一声,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小姐的模样,“如此这般,他可还会有防备?”   那声音也和高小姐一样,细声细气,却清脆婉转。   “昔日听闻师兄有七十二般变化,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悟风瞪大眼睛赞道。   “好说,好说。”猴哥一动,本来那一点静态淑女美立刻消失不见,抓耳挠腮的像个女猴。   我和猴哥组队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种神通变化倒是第一次见,尽管猴哥此时的仪态非常对不住那张美人脸,可我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   猴哥眨了眨眼睛,一下子依偎在我身上。   这世上大概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但绝没有人猴授受不亲的说法,可现在即使知道这位美人皮下的本尊是猴哥,我还是忍不住推拒。   然而,猴哥是我想推就能推动的吗?   他黏在我怀里不出来,胸前一片柔软,就在我皱眉忍不住要呵斥的时候,他嫣然一笑,美人脸立刻变成一张尖嘴雷公的毛脸,而脖子以下的身段依然袅娜。   即使我早有这辈子不碰女色的觉悟,但这依然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忍无可忍,直接一脚踢了出去。   这是什么破徒弟啊,有这么消遣师父的吗? 第32章   猴哥笑嘻嘻的跳开,又把脸重新变回高小姐的模样,笑嘻嘻的让我更想踢他了。   忍住。我想,自己粉的猴哥,跪着也要继续粉下去。   “师父,你怎么也和那些迂腐的书生一样。”猴哥浑然不知道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你不是出家人嘛,怎么还这么在乎男女之别?”   “……”我沉默了一下,“明明是你太不庄重,直接往我怀里扑,你让我出去怎么面对高小姐?等抓住了妖怪之后,赶紧变回来,别坏了人家的清誉!”   这个转移话题的招数不太高明,猴哥依然笑嘻嘻的,在我忍不住瞪眼的时候,一把拉住悟风,朝高小姐的房间走去,“我们先去好好布置一番,等着拿妖怪自己撞上门来。师父,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稍等一下,我们再一同去用斋饭。”   “师父,劳烦您在外面把门关住,再把铜锁挂上,免得那妖怪发现不对。”悟风在一边补充。   我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们也快一点,要是晚了,我可不给你们留饭。”   “一只猪妖罢了,师父你就等好吧。”高小姐的声音搭配猴哥的语气,违和感简直爆棚。   不过我倒是没怀疑话里有水分,一个猴哥,再加上一个能和猴哥打的不相上下的悟风,二打一再拿不下一个猪八戒……   除非猪八戒吃大力丸了。   我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坐了下来,那里可以看见高小姐的院子,却又有树荫环绕,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我的身影。此时太阳已然西斜,红彤彤的点燃天边的彩霞,微风送来了傍晚的凉意,耳边有鸟语,可以闻花香。   我只等着看一出现场版的捉妖记。   没一会儿,太阳西沉,天边已经完全没有了影子,只剩下晚霞烧得热烈。   然而,我要等的那场大戏还没开场。   我不得不怀疑,猪八戒也有拖延症,这天都要黑了,还不快来见媳妇,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树梢间传来吱吱的叫声,我一抬头,猴儿子就跳进了我怀里。在它脖颈金色的毛发之中,像是有一个白色项圈,那种白是一种美玉般的莹白,让我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是不是触感温热。   并没有,那其实是凉丝丝的。   我正想着这是谁给猴儿子带上的,就看见我以为是项圈的那一圆环扭曲变形,最后头搭在了猴儿子的耳朵上,睁着一双黑豆眼和我打招呼,“师父好。”   我发现,我越来越不理解这对龙猴友谊了。   “是小玉啊。”我收回了手,不去想刚刚这只手摸了玉龙三太子好几把——但我必须得承认,尽管凉丝丝的,但那手感真的特别棒!——“悟饭又在欺负你了?别太纵容它。”   之前被当做麻绳系蝴蝶结,然后又绷的笔直的让猴拿着敲木鱼,如今又成了项圈……这还只是我看到的,谁知道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他们俩开发出了多少玩法!   “它没欺负我。”小白蛇重新游动,回到悟饭脖颈间,“悟饭这里很暖和,睡起觉来特别舒服。”   猴儿子还跟着吱了两声,就像是在附和一样。   “暖和……暖和好,暖和你就多待一会儿……”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猴儿子成了大型暖宝宝吗?   猴儿子继续愉悦的吱着,然后,之前傍晚的微风渐渐变大,我不小心被扬起的沙子迷了眼,正在揉眼睛呢,就听见猴儿子愤怒的大叫。我睁开另一只没有被迷的眼睛,发现猴儿子被树上掉下来的果子砸到了。   等我把那只眼睛揉的眼泪汪汪终于清除了里面的异物感之后,那阵风已然停歇,除了地上多出了一些沙石树枝果实外,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   现在的天色已经暗的勉强才能看清十指,我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只恨自己没有什么神通,不知道在高小姐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猴哥会不会继续掉节操,来勾引猪八戒。   老实说,只要被恶搞的对象不是我,我挺愿意看别人出糗的。   等等,这一段不符合我高大上伟光正的光荣形象,掐掉。   就在此时,高小姐的院内忽然大亮,有彩雾环绕,而后又升起红霞,兵器相撞的声音传出好远。   我急忙站起身,遥望着那边,简直是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   一个低沉的声音气急败坏,“你这该死的泼猴,破人亲事如同杀父!”   猴哥的声音紧跟而上,“你这个强奸幼女的活该被拿!”   我:“……”我该庆幸自己没喝茶,免去被呛的悲惨吗?   猴哥,你也太口无遮拦了。   这时,空中有多出一股黑雾,那个低沉的声音更加急怒,“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师兄,我来堵住他的去路!”悟风的声音传来,“休让他跑了,耽误了师父用斋饭!”   我感动极了,多好的徒弟啊。   尽管如此,这一顿噼里啪啦还是打到了三更天。我在底下看的热闹,却不知战况到底如何,只能从声音中推测走势不错,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紧张,到后来,我也放下心来,感觉自己在看一场国产东方魔幻大片。   要是电影里能有这特效效果,何愁不票房大卖?   最后,被捆的严严实实让人动弹不得的一大坨被扔到了我面前。   猴哥扛着如意金箍棒,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战意和兴奋,“师父,就是这厮!”   悟风拄着一杆黑缨枪,站在一旁。   我装模作样的朝地上看,但我又没有夜视功能,只能看到黑乎乎一团,不过想也知道,那必定是肥头大耳长鼻子的猪头。   “可问清楚他是何来历了?”我问。   “问清楚了。”猴哥把如意金箍棒杵在地上,懒懒散散的靠了上去,“他名猪刚鬣,原是天庭的天蓬元帅,五百年前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他还掌管着天河,我不知道他,他却知道我。王母蟠桃会的时候,在瑶池邀请宾客,这呆子喝多了酒,到处撒泼。旁人懒得和他计较,他却逞能跑进了广寒宫,拉扯嫦娥,不依不饶,众神出面拦他,他被酒壮了胆,居然打了起来,最后被拿住,被玉帝老儿依律判处决……”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小白蛇,忍不住嘀咕了一下,“玉帝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判处决?嫌神仙太多,为天庭减负吗?”   玉龙三太子烧了颗珠子,被西海龙王告忤逆,忤逆是大罪,非要强拉硬扯的话,也不是说不过去——尽管我觉得西海龙王依旧是个奇葩,又或者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比如说那个珠子是有来历的,西海龙王怕玉帝怪罪先下手为强,结果没想到玉帝顺水推舟了——唉,我也不是想黑玉帝,只是,玉帝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一软弱怕老婆死抓着权利不放还觊觎嫦娥的中年大叔,但嫦娥爱的好像是二郎神——我也忘了这个印象是怎么来的了。   这么一想,后羿的头上好像有点绿。   跑题了,话说回来,玉帝因为天蓬调戏嫦娥就要宰了他,请朋友们告诉我,这真的是天条规定而不是内里有什么猫腻吗?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后来,太白金星为他求情,死罪可免,改为重责二千锤,然后被贬下凡,转世投胎了。”猴哥嘿嘿笑了两声,“可惜德行不好,投错了胎,进了母猪肚里,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段故事我是知道的,我现在只纳闷,怎么又是太白金星?他在天上到底是什么职位,这一次次的,总不会是巧合吧?   如果是这样,我真得问一句: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谁能回答我? 第33章   按捺住心里波涛汹涌的八卦欲,我一本正经的开口, “既然曾经是天上的天神, 纵使犯了错被贬下凡间, 怎么还不知悔改?偏偏去强占人好人家的女儿?色字头上一把刀,玉帝之前的判罚错了, 若是直接斩断孽根, 才算是干干净净再无后患。”   话刚说完, 我就感觉地上那黑乎乎的一团似乎团的更小了。   “我就知道, 师父你也是个狠人,不然不能被大唐皇帝派去西天取经。”猴哥不知道干了什么, 让地上的那团不停的哼哼, “这个主意好, 就让老孙来断……”   “师父啊师父!师父!我是你的弟子悟能啊!!”地上的那一团挣扎的更厉害了, 扯起嗓子来, 倒真像是被宰的猪。   “悟空, 等等。”我忍住笑,说道,“你怎么叫我师父?我可没收过一个叫做悟能的徒弟。”   我只记得猴哥拜师学艺之后就叫了孙悟空,而后唐和尚的徒弟都是悟字辈的,还以为之后的猪八戒、沙和尚的法号都得我来取,当然, 我脑中有现成的答案,这并不费事,但如今看来, 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的法号早就取好了。   “你可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地上那一团问。   “自然。”我答道。   “那就是了。”他好像松了一大口气,“回师父,我是奉观世音菩萨法旨,在这里等待取经人,然后送他去西天的。”   “胡说!”我斥道,“你明明是个为祸乡里的妖怪,强占了高太公的女儿,害他父女不得相见,清名不复,亲邻远离!”   “师父,我真是!”声音更急,“我真是一心等你来的,就是……就是……久久不来,我也得过日子啊。”   “过日子自然无妨,可你害人!”我正直古板的都快感动自己了。   “这、这谁造谣陷害老猪?!”本来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妖怪又是一声叫唤,“师兄,可是哪位师兄?我就是想坐一坐,别打啦!”   “老实待着,别想耍花招!”猴哥威风凛凛的叫道。   我一看这样不行,黑灯瞎火的,一时半会儿还行,可要是久了,总有些不方便。   于是开口,“悟空,你去和高太公借一些蜡烛来,我仔细瞧瞧这……悟能,免得被谎言诓骗了去。”   “我媳妇那院里就有蜡烛,离得更近。”刚说完这一句,又挨了一下。“哎呦,师兄怎么又打我?我在为师父排忧解难呢。”   猴哥呲牙,“还说是被观世音菩萨点化的,他许你娶妻了?还媳妇?”   总之,我印象里那个肥头大耳最会偷奸耍滑的二师兄被拎进院子里的时候,是一派低眉顺目,老实的不得了。   其实我是挺喜欢猪八戒的,原著里,就他时不时的喊着要散伙回高老庄,如果说我之前考虑过和徒弟中的哪个结成战略合作伙伴,他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只要表现的犹豫一点,耳根子软一点,在路上拖时间的时候,监视我的那些盯梢就不会怀疑我。可猪八戒还有一缺点,就是爱糊弄人,准确的说,是爱糊弄唐和尚,猴哥他打不过,除了斗斗嘴之外就很老实,沙僧存在感几乎为零,也能听这个二师兄的话,可对于唐和尚,我印象最深的是猴哥被赶走之后,唐和尚让猪八戒去化缘,猪八戒走了一会儿,想着以往猴哥飞天遁地的总能化到斋饭,要是他化不到,师父就会埋怨他,所以,他索性不去了,找了个舒服的好晒太阳的地方直接睡起了大觉,打算睡醒之后就回去说没有化到斋饭,到时候再委屈一下,师父就不好再埋怨他,这事也就过了。   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痛快的。看,你个满口大道理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拖后腿的和尚,离了我猴哥连饭都吃不到,让你喜欢猪八戒,就让他糊弄你去吧!   活该!   但是,现在我是唐和尚,再想到这一段我就不能痛快了。当然,我不会赶猴哥走,所以不存在吃不上饭的问题,可是,一想到队伍里混进这么一个存在,我还是觉得不爽。要是不能在一开始下马威把他收拾老实了,没准他以后就把我当傻子哄。   作为一行中唯一一个人族,我的危机感也是足足的。   悟风点燃了蜡烛,我也第一次看清了猪八戒的长相。   肥头大耳,黑面短毛,鼻子那么——长,比我印象里丑了不止一点,但总体来说就是个猪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说来。”我看着他,“若是有假,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随时可以去找菩萨求证,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你。”   老猪就又吭吭哧哧的把之前的遭遇说了一遍,然后道:“菩萨为我摩顶受戒,指身为姓,取了个法名,就叫猪悟能。从此以后断绝了五荤三厌,一心在此等候取经人。我这些话句句是真,还望师父信我。”   “可你还是耐不得寂寞,如此一来,又何必出家受戒?”我的语气软和了一点,“我这一路走来,遇见男女各不相同,女施主们更是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助我良多。若是带了你,还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生出多少是非。悟空,还要在劳烦你一下,上次菩萨不是说,他的后山缺一个守山大神吗?不如送了这猪悟能去,有菩萨在一边看管,他定能宁心静意,将功折罪,脱离灾厄。”   “嘿嘿,这主意好。”猴哥笑的很是不怀好意,“我们带走了黑风师弟,让菩萨少了一个山神,如今再还回去一个,这个还是菩萨亲自点化的,岂不是大大的缘分?”   “不!不!不!我不去,要是师父不愿意带我,我情愿留在此地继续过活!”老猪又嚎叫道。   “这可不行,我之前答应了高太公,不能让你继续留下祸害。”我说。   “师父。”这时候,却是悟风开口了,“这虽然曾经是天庭里的天蓬元帅,如今毕竟贬落凡尘成了猪妖,相貌不雅,恐菩萨不会喜欢。若师父也不愿意带他,还不如请师兄断了他的凡根尘念,这样,他也不能再祸害高小姐了。”   我暗笑,悟风这到底是劝说还是恐吓?   “不妥。”我忍笑拒绝,“断了孽根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他这一身本事还在,留在凡间,就是祸患。”   没收强奸犯的作案工具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不会让他进一步变态啊。   老猪的小眼神随着我和悟风的对话一暗一亮,最后充满恳求的看向我,“好师父,你就带了我吧,我肯定听话老实,在你身边,就算犯了错,惩罚打杀起来也方便啊。”   我思考良久,在老猪越来越绝望的小眼神中,点头答应了,“如此也罢,只是你要记得,若你有一点出格,休怪我与悟空悟风无情。”   “是,是,是,弟子遵命。”老猪点头,蒲扇大的耳朵一扇一扇的。   “还有,既然你说你断了五荤三厌,那么,我再给你取个别名,就要八戒如何?也能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勿要继续犯错。”我问。   “弟子从此以后就要八戒。”老猪,或者说猪八戒,痛快的应下了。   我心里舒了一口气。   我对悟能这个名字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可那是观音取的,我就是不想叫。所以,猪八戒还是叫回猪八戒吧,至少听上去亲切不是?   接下来我们去见了高太公,猪八戒表现极其良好,高太公虽然对于我们没有直接把他打死有些心存疑虑,但一听说我们要把他带走随身监管,又放下心来,也大着胆子求了一封退亲文书,“我总得招个女婿,以后好养老啊。”   后面传出高小姐的一声急切的娇呼:“父亲!”   我等了等,却没有下文。   夫权最终抵不过父权。   猪八戒左右看看,到底没看到高小姐,最后叹了口气,写下了退亲文书。   我们在高老庄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高太公送给我们的衣物干粮,起身离开了。   高小姐始终没有现身,猪八戒却抖开了送给自己的衣服,“这,这是翠兰给我做的啊。”   离开的时候,猪八戒一直频频回首,直到再也不见高老庄的影子。   我想,这一段要是被人记载下来的话,没准千年后又是一首《玄奘你不懂爱》,到时候就没法海什么事了。   唉,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   不过眼下我自身难保,所以,坏就坏吧,我只是顺应天上那群神佛的安排。我能收下不在计划中的徒弟,但如果错过了重要剧情NPC……别忘了我是怎么离开观音禅院的,我现在把猪八戒敲打老实之后收下,总比以后被强塞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观音能做出这种事。   噫,我真是日常黑观音黑出习惯了。 第34章   大概是因为这个地界之前最大的妖怪就是猪八戒,如今猪八戒跟着我们, 行了一个多月的路, 居然没遇到一点麻烦。   走到一座高山前的时候, 我才打起精神来,猪八戒这一路都殷勤小意, 看我似乎有兴趣, 急忙仗着地头蛇的身份介绍了起来, “此山叫做浮屠山, 山中有一位乌巢禅师,他在此地修行, 我曾与他见过几面。”   “那位乌巢禅师是何来历?也是佛门中人吗?”我问。   “正是。”猪八戒答道, “他有些道行, 还曾劝我跟他一起修行, 就是我后来……嘿嘿, 没去。”   “如此说来, 也是一位有德之人。”我点了点头,“八戒,前头带路,引我去见见那位禅师。为师许久不与人论法,怎能过门而不入?”   然后我被传《多心经》一卷,乌巢禅师说在魔障之处, 只要念了此经,就可保我不受伤害。   《多心经》全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在大唐里没有学过这卷经文, 但奇怪的是,刚听了第一句,我就觉得诡异的耳熟,等听到乌巢禅师念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上辈子写过!   当然,我上辈子对佛经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我从小被母上大人摁着练了一笔好字,然后被我哥发现了,就被他拉着写了许多笺子,这些都是重复率极高的词句,听说极受女同学欢迎。至于我哥为什么不亲自写,实在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短板之一。   我哥其实和我只有一半血缘关系,我俩是同母异父,听说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想也知道,我哥他原来就是个家庭破碎的产物,不过我哥过的太潇洒,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去国外浪了。我和他真正相处的时候只有他大学那几年,他来到我住的城市读书,读的专业还是我爸教的,而且特别有天赋,让我爸恨不得那是他亲儿子。   没办法,谁让我爸他亲儿子我对西语毫无兴趣,后来更是跑去学车辆了呢。   反正,那段时间我挺高兴我哥来,压根没去想失宠争宠的问题,一见他就化身跟屁虫。可以说,家里唯一表现的淡淡的就是母上大人了,表现的不像亲妈反而像继母,不过我听说我哥亲爸那边也是一样,倒是后妈更像亲妈。老实说,这种关系不仅让还在青春期脑洞特别大的我感到一点尴尬,同时还坚定了我结婚必须慎重的心,并由衷的好奇我哥是怎么适应还没变态的。   我哥当时看我的眼神宛若我是一个小智障,“不是你以为是烦恼的事对其他人也是烦恼,大家谁也不欠谁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与其去想怎么也得不到的,还不如省省脑细胞,多想想有意义的事。他们又不欠我抚养费。”   “可电视里不是那么演的啊?”我记得我当时还特委屈,亏我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仔细分析过我哥到底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小可怜,还是已经黑化的复仇者。   后来我被母上大人塞得的那些补脑产品吃的想吐,总算是结束了中考,在和我爸聊天时无意中发现,那全是我哥建议的。   “你哥多关心你啊。”我爸还特欣慰。   可我总觉得我哥让我补脑不是为了中考。   再后来……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低落,我哥去美国参加婚礼的时候遭遇了汽车炸弹袭击,母上大人亲自去美国领回了骨灰,然后紧接着就把我的出国深造机会给毙了,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国外那么多国家,不是每一个都很危险啊。母上大人当然知道这件事,但她决心不讲理,我也没办法。   可留在国内也不代表就安全,至少,我想破脑子也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死的,只记得我之前在家里睡午觉来着。   唉,母上大人注定要受到一轮更猛烈的惊吓了。   我真是个不孝子。   现在想想,我这辈子被遗弃的时候就对寻爹找娘不那么热衷,没准还是受了我哥的影响。   不过,连我这样的宅男吐槽役都有转世为人的机会,虽然前途渺茫。我觉得我那个天生属性带浪的哥也不一定就真的去见上帝了,我只能这么想,要是我能回去,一准给他多念经。其他被我超度的人都转世投胎到了富贵人家,没理由轮到自家人的时候就少了优待。   前提是,我能回去。   我连自己时怎么来的都不知道,难道要用最笨的办法,活到新世纪吗?   唉,想想就让人觉得绝望。   乌巢禅师传完《多心经》给我之后,看我决心去西天而不悔,又给我留了一首诗,我觉得那算是一首预言诗了,因为里面的内容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不仅说了还没遇到的沙僧,更有其他妖魔。   我正想问个仔细,乌巢禅师就已经化作金光离开了。   回头再看,猴哥又成了窜天猴,拿着如意金箍棒就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问悟风,“悟空怎么生气了?”   猴哥一脸丧气的又飞了回来,看来没追上,“我怎么不生气,那个乌巢可是把我们师兄弟骂了一场!”   “有吗?”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难道讲的不是西天路?”   “他说多年老石猴,那不是在骂我?”猴哥瞪眼。   “他还说老猪是野猪挑担子。”猪八戒补充。   我又看向悟风,别犹豫了,你被说什么了。   悟风又是憨笑,“兴许我来历最小,那禅师没提我。”   猴哥还在对着乌巢运气,看样子很想再去捅一捅,倒是猪八戒,回神的很快,“猴哥息怒,这禅师不是还说了一句水怪前头遇吗?我们接着走下去,看看那是否灵验。”   “没错。”我点头,“刚刚那一篇《多心经》让我受益良多,我们还是快去找一个住处,停歇下来小住一阵让为师好好参悟一番。”   “师父。”猴哥闷闷的说,“你骑在白马山也能参悟。”   可骑马不耽误赶路啊。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懂,听我的。”   这年头的人口密度非常让人绝望,我们又走了个把月,直到树叶染金黄的季节才又看到一个村庄。   按照惯例,我们再次去化缘求斋借住,我和悟风还好,都比较在意形象,我的相貌自不必说,连悟风的黑脸看起来都相貌堂堂。相比之下,猴哥和猪八戒就有些不拘小节,吓坏了不少人。   好在我大唐御弟圣僧的名号还是管些用的,最后,我们借住了一户人家,询问了一下村里状况,我觉得,我应该在此地多驻留一会儿,做一个合格的传教士,让我佛的慈悲洒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噫,这可是个猫冬的好地方,我可不想像上个冬天那样,整个人都被冻成冰棍。   悟风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猴哥习惯性反对,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点头同意了。猪八戒不明所以,猴哥解释道,“我等一路向西,虽然有道路艰难阻碍妖魔环伺可做考验,但功德毕竟没有传法大,见了菩萨也不好说话。”   猪八戒听的似懂非懂,我的嘴角一抽,感情猴哥还记得让观音多欠他人情,好卖力重塑花果山轮回呢。   总之,最后,村庄里的耄耋老人代表众人给我们腾了一间房子,让我们有了落脚之地。   于是,我过上了上午传经,下午解惑的日子。   村庄里的人但凡有烦恼,都乐意过去和我说一说,哪个晚上睡不着觉啦,哪个丢了一只鞋啦,哪个养的母鸡不下蛋啦,哪个梦到已经去世的老母啦……这还算是好的,等我们更熟了一点之后,有人感冒发热来找我,有人跌断骨头来找我,还有更过分的,有女人生孩子也来找我!   前面两样我还能帮着处理一下,但最后一样,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但人家家属特别信任我,到底把我拉了过去,然后我就站在产房外面念经,听着妇人惨嚎,血气在鼻端久久不散。   我已经决心不娶妻生子了,为什么还没逃过这一遭?   但自从一个难产的女人平安诞下婴孩后,我再说自己对妇人生子无益只是起一个安慰剂的作用,也没人信我了。   我只能庆幸,这个村庄的人不够多,怀孕的妇人也少,不然,这个地方我真的没法久住。   过年的时候,村中耋老还特意让家里的儿媳妇来帮我们张罗出一席素菜,我们师徒几个倒是吃的其乐融融,还喝了几盏素酒。我本来是想多喝一点的,但这里的酒只是沾了点酒味儿,尝尝味道还好,但喝下去却少了痛快的感觉。   我决定,改天和猴哥讨论一下猴儿酒,听说那才是少有的佳酿。   在这里也住了几个月了,猴哥他们几个从一开始的遭人惧怕到后来的受欢迎,只因为他们没事就上山撒欢,见了财狼虎豹拦路就忍不住打一打,打死之后又不吃荤,便把那些皮肉都留给了村人。村人如何能不喜?既少了祸患,又能吃上大肉,皮毛还能做新衣。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古今都有,中外通用。   待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已经不是我们不想走的问题了,而是村里的人千方百计的打消我们要离开的念头,想让我们长长久久的住下去。   噫,我做人真是太成功了。 第35章   为了打消我们去西天的主意,耋老甚至说出了要取经不如去东天的话。   东天……可不就是大唐吗?   我是从那来的!   我简直哭笑不得, 就算我是为了拖延, 可要是往回走, 这个目的性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有取经的心自然是好的,可你不知道, 这路上着实难走。”耋老语重心长的说, “不说别处, 就这里, 向西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山, 叫做八百里黄风岭, 那山里就有很多妖怪。那黄风大王更有神通, 他吹起风来, 被刮着的人没命活的!长老何必去送死, 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下来, 我们也听你传道讲经,不好吗?”   “前方有妖怪?”我一愣,等耋老离开之后,看向猴哥,只距离三十里,他们会不知道?   “是有一妖怪。”猴哥懒洋洋的用绣花针大小的如意金箍棒掏耳朵, “只是没听说那妖怪祸害过这里的人,况且我们只是路过,他不来找麻烦, 我们何必掏人老窝?”   我挑眉,这知书达理的,简直不像猴哥了。   猪八戒插了一句,“可不是,要是人家好端端的在山里做着大王,我们上前就去砸人家大门,没仇也变得有仇了。”   悟风点头,“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不去搞事,作为师父,我应该是感到欣慰的。   虽然我觉得,黄风大王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绝对是会在我西行路上添麻烦的存在。   有时候,我真恨我过于敏锐的直觉。   我丫又被妖怪抓住了,就在黄风岭。   猴哥他们的属性现在变成了不惹事也不怕事,所以,他们没打算在黄风岭搞事,但如果有人上前挑衅,那也绝对是如意金箍棒加黑缨枪加九齿钉耙一起上,这个阵容我都说不出不好来,对付一只老虎妖,那不是轻而易举?   于是我就疏忽了,被那只老虎妖抓走了。   我就不明白了,那明明是一只老虎,怎么会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居然还真把猴哥他们蒙住引走,转身就把我逮了。   明明那个小名叫金蝉的人是我好吗?   单挑我不怕,但那群不要脸的就上来群殴,我再一次憋屈的被绑了。   这一次,我被绑在一石柱子上,从那些小妖口里得知了他们的打算,比如说,黄风大王打算把我绑上几天,先不动我,要是没人打上门来讨要我,那正好,到时候肚里都东西都饿干净了,正好下锅。要是有人来找我……   反正,那群小妖对黄风大王的本领都是极信任的,半点不担心。   我其实也不担心,未来的可怕在于不可知,我可不算全知全能也明白事情走向游戏规则,我会受一些皮肉苦,但绝不会受伤,更别说丢掉性命了。再有,天上还有那些什么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以及十八……啊,不对,应该是十七护教伽蓝轮班制日保护我呢。   你看,一旦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事情往往就简单明了很多。   我稍稍动了一下被绳索缚住的胳膊腰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义无反顾正气凛然,然后,开始……念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抽空刷一下我对佛教死心塌地视死如归九死不悔的人设好了。   等我把我会的经文从头到尾背了一遍,正在参悟《多心经》的时候,一个一身金甲的妖怪走了进来,旁边的小妖都叫他‘大王’。我就知道,这是此处的BOSS,黄风大王。   我没理他,继续刷人设。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使然,又或者黄风大王给我带来了一点压力,在这个时候,我对《多心经》居然又多了一份领悟。正念念有词呢,却听见那黄风大王冷不丁的说,“你这里说的不对。”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   “你这里说的不对。”他重复。   “你懂佛法?”我满脸不信。   我觉得我的相貌是十分纯良的,根本不是嘲讽脸,但黄风大王好像被刺激到了,立刻顺着我刚才念的那段讲了起来。我是秉承着一颗挑刺的心去听的,但越听,怎么越感觉……很有道理?   妈妈呀,我可是大唐官方认证No.1,即使有水分,怎么也不至于比不过一只荒野妖怪吧?!   “如何?”黄风大王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一脸深沉,“朝闻道,夕死可矣。”   “你倒是个心诚的和尚。”那个黄风大王特别没有形象包袱,那么一身金灿灿的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你知道你那三个好徒弟做了什么吗?他们打杀了我的虎先锋!”   “哦,节哀顺变。”我无意在这个问题是纠缠太多给自己拉仇恨,紧接着又抽出一段经文和他探讨起来。那黄风大王之前还有些伤心,很快就和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等到日落时分,我们俩才意犹未尽。   “你有如此高深佛法,怎么会在这里做了妖怪?”我真心诚意的问。   有这种造诣的妖怪,绝不是散养的,我倒想知道,他的后台是谁。   没想到,那个黄风大王本来还略带兴奋的面容立刻低落了下去,“我犯了错,若是不想被打死,只能逃跑,最后在这里落户扎根。”   “什么错?居然后果会如此严重!”我声音惊讶。   “我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原身是一只黄毛貂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一时贪心,使得大雷音寺的灯火昏暗,我怕金刚来抓我,就来了此处。”   我一惊,这后台可比我想象中的高大上不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偷了一点灯油,就要背井离乡吗?”   说到这里,我有些想笑,这算什么?有一首童谣怎么唱的来着——   小老鼠,上灯台,偷吃灯油下不来……   “在灵山,事关佛祖,再小的事也是大事,我也后悔极了,只为一时贪嘴,再也没法听到佛祖教诲。”黄风大王更加低落了,“要是我当时诚心悔过而不是吓的逃了,也许我现在仍在灵山,而不是在这里受灵吉菩萨百般辖制。”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黄风大王似乎正在为自己说出的话后悔,听我一问,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逃走以后,落在此地,一时间放纵了些。金刚没有来抓我,灵吉菩萨却奉着如来佛祖法旨而来,说我罪不至死,却也不能再回灵山,只在这里混日子罢了。”   我的脑子转的飞快,嘴里也没停下来,“这么说,你还是想回灵山的?”   “怎会不想?听说你这和尚也是要去灵山的?”黄风大王问我。   “正是,听说西天有妙文,我心向往之。”我答道。   黄风大王搓了搓牙花子,“本来还想留你下来,多一个和我讲佛经的,但既然你不愿意,看在我们说了许久的份上,我给你一顿饱饭,你吃饱了上路吧。”   我不觉得那个上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所以,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德行怎么回事?既然祖籍灵山,能不能有点素质?   “你既来自灵山,为何枉做杀孽?”我好奇。   “我回不了灵山,怎么能眼看着你去灵山呢?”黄风大王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简直无言以对。   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即使知道我挂不了,但我还是觉得需要做点什么。尤其是这只老鼠精同样佛法精湛,让我有了一个新主意。   “若是我能让你回灵山呢?”我问。   黄风大王本来已经转身离去了,听到了我的话,有转了回来,“你说什么?”   “若是我能让你回灵山呢?”我很耐心的重新说了一遍。   “你有办法?……不,这不可能!”黄风大王绕着我走了两圈,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问,“你有何办法?”   “你可知道我的几个徒弟?”我问。   “听说有一个叫毛脸雷公嘴的最有名,另两个不大知道。”黄风大王老老实实的说。   “我现在一共有三个徒弟。”小白龙那个现在还无法恢复原身的暂且不算,“大徒弟孙悟空,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因为要送我取经而脱身;二徒弟悟风,原是黑风洞主,黑熊成精,一心仰慕佛法,愿随我去西天;三徒弟悟能,曾是天庭中的天蓬元帅,犯下重罪转世投胎,如今也幡然悔悟。”   “你想说什么?”黄风大王问。   “我想说的是,不管之前犯下多大错误,只要诚心悔改,未必没有回头之路。”我语重心长的说,“向西而行,道路长且艰难,难道我这些徒弟就没有神通手段可以直到灵山吗?他们有,可他们不会这么做,这一路不仅是考验,还是罪过的偿还之路,只有这样一路脚踏实地抵达灵山,才能表明悔过之心,求得原谅。”   “你是说,若我也这么做,就能回到灵山?”黄风大王问。   “你大闹天宫了吗?你搅了蟠桃会了吗?你砸了太上老君的丹炉了吗?你在如来的手上撒尿了吗?你调戏嫦娥了吗?你只是偷了一点灯油,一路苦行,难道还不能向佛祖表达你的忏悔之心吗?”我说的情真意切,“我佛慈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者,都能立地成佛!”   黄风大王听的热血沸腾,三两下解下捆缚我的绳索,握着我的手,“师父!我和你去取经!”   欧耶,我帅呆了。 第36章   是的, 我就是这么棒。   日常中淡然理智, 遇到危险时临危不惧,面对压力时超常发挥, 完全的大赛型选手。   噫, 我才发现除了自己日常刷的那个高僧大德人设之外, 我的真人设居然这么苏!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呢?   我必须得承认,和黄风大王化敌为友, 哦, 不对,是化敌为徒这件事给我带来的成就感简直无法言说,这不再是有人护着我所以我肯定不会出事的有恃无恐, 而是一种对自己能力体现的自我认知。   我觉得, 我已经把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推开了一条门缝。   黄风大王既然要拜我为师, 那么我在这里的地位就直线上升。他还是个急性子,这边我刚点头,那边他就急忙使唤人摆香案。   我受过他的拜礼之后, 想了想, 说道,“你的师兄们都是悟字辈,你因为偷了灵山的琉璃盏内的清油犯下错误被镇压此地,不如就叫做悟清吧,以后以此为戒,时刻谨记。”   “悟清遵命。”黄风大王,也就是如今的悟清, 非常乖顺。   “还有,如今你拜我为师,上面已有了三个师兄,之前虽然小有不快,但师兄弟间又怎会有隔夜的仇?”我继续说,“此时误会已解,我们出去,为师将你们好好介绍一番,从此以后相亲相爱,互相扶助。”   悟清却有些踌躇,我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怎么了?”我问。   “我来见师父之前,就已经和那位毛脸的师兄打了一场,他本领高强,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变出了百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出来,我渐渐不是对手,只能把看家的本领使了出来。”悟清的声音有些含糊。   我心里那个遗憾,居然没有看到猴哥分身术的现场版,但我更好奇悟风使了什么手段,因为看他有些心虚气短的模样,明明是猴哥吃了亏。   “是什么本事?”我问。   “我会使风。”悟清答道。   “我刚走到黄风岭的时候,也曾听你大师兄说过,这里有人使风的手段比他好。”我并不那么意外,只是有些好奇猴哥到底吃什么亏了。   “我那风叫做三昧神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悟清答道,“除非神仙,否则无人能全身而退。”   我却不那么担心,反而安慰悟清,“不必担心。也早些让你知道,你那大师兄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比神仙差。”   “如此就好。”悟清松了一大口气,“那我现在就去请师兄们来。”   “去吧,到时候一定要先说你已拜师,否则又会添无用的打斗。”我嘱咐着。   “是,师父。”悟清说完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回来了,“师父,师兄们不知道去了何地,已经不在黄风岭。”   “……”我想,如果那三个家伙是去南海搬救兵去了,等回来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们什么叫做独立自强。“那就暂且算了吧,为师在这,他们总跑不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是他们最大的那个庙。   第二天,我的徒弟们依旧不见人影。   晚间我准备睡觉的时候,就感觉耳边总有蚊子嗡嗡的声音,特别烦人。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忍着瞌睡,准备起身打蚊子。山里的蚊子特别毒,我可不想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整个人都肿了。   一下打不到,两下打不到,三下打不到……我越挫越勇,越打越精神,那只该死的花腿蚊子就在我身边飞就是打不到!   你说这有多可恨!   最后我的瞌睡虫都没了,我也跟那只蚊子杠上了,我就不信我打不到它!   然而理想总是比不过现实的残忍,为了一只小小的蚊子,我不得不想想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决定以身饲……蚊,不打了,好好的摊在床上做一个废人,然后在蚊子落在我身上动口的那一瞬间,使出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它一举歼灭!   这个计谋成功了一半,那只花腿蚊子真的落在了我手上,我狠狠的一合巴掌,觉得这晚被折腾受的气有了发泄。   额,我有点气糊涂了,忘了我是出家人,不杀生的。   出家人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我这打死了一只蚊子……   我连忙阿弥陀佛了好几声,一边挪开手掌,准备开那只蚊子粉身碎骨的惨状。   ……没看成。   那只蚊子见我移开了手掌,还伸了伸腿,动了动翅膀。   我丫要是现在还相信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蚊子,我就是智障!   “孙!悟!!空!!!”我决定要让这个破徒弟知道被打扰了睡眠的师父大人的愤怒。   “师父过的好悠哉。”猴哥的声音传来,“我和悟风八戒这两天可忙坏了,前些时候,老孙的眼睛被那黄风怪的黄风一刮,眼珠子酸痛难耐,要不是护教伽蓝暗中相助,给了我三花九子膏,现在还是风泪眼呢。就这样,我们也不敢停歇,生怕师父受了苦头,我还特意变化来探,结果师父正要睡得香甜,哪像被妖怪抓来吃的?”   猴哥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成功的勾起了我的愧疚之心。过了一会儿,我才注意到护教伽蓝。   “这关护教伽蓝什么事?”我被绑在柱子上的时候,他们可没现身,但一转眼跑到猴哥那里去刷存在感是怎么回事?   “我被刮了眼睛之后,和悟风八戒去一庄户人家借宿,顺便讨些药来治眼睛,结果第二天一早,却发现那庄户全然不见,人没了,房子也没了,只在树上贴了张帖子,上面写着‘庄居非是俗人居,护法伽蓝点化庐。妙药与君医眼痛,尽心降怪莫踟蹰’。”   要不是他们治好了猴哥的眼睛,我只想给他们加个横批——多管闲事!   我好好的,谁要你们来送人情?   “师父,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猴哥问,“我刚刚从小妖那里听到黄风怪最怕灵吉菩萨,八戒已经出去和悟风会和准备去寻菩萨,我来这里先看望你好不好。这个……黄风怪好像没慢待与你?”   我点头,“悟空,我又给你们收一个师弟。”   猴哥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蚊子翅膀。   “为什么这事在师傅你身上,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猴哥的蚊子腿都快扭成麻花了,“不过,点化一方大妖,倒也功德无量,造化世人了。”   真的,我不止一次觉得,猴哥的思想好像已经被我引偏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带你去见见你师弟?”我问。   “也好。”猴哥一震翅膀,从我的指尖中飞走,摇身一变,又成了孙大圣。“师父你给他取了法名了吗?”   “嗯,叫做悟清。”我答。   “他那一手使风的本事真不错,连老孙都吃了亏……”   我听着猴哥的碎碎念,对他的广阔胸襟有了深一步的认识,不记仇这一点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团队矛盾。   不愧是我猴哥!   猴哥对自己人很好,尤其是他的经历简直太丰富了,搅过龙宫,闹过地府,捣过天庭,在灵山中也有他泼猴的传说。相比之下,悟清就有点像乡下小土鳖了,虽然他出身灵山,但灵山那个地界吧,即使没去过,我都知道佛门清净地是什么意思,清净是清净了,但也代表在那里生活很无趣,大家天天念佛讲经的,也没有一个敢去佛教大本营砸场子的,想不清净都难。悟清长见识的时候是到了黄风岭之后,可惜没放纵多久又被灵吉菩萨压了,说他没见识,还真不算错。   而猴哥……诚实的说,猴哥有一点吹牛皮的习惯,他本来就够传奇的了,再夸大一点……   我觉得猴哥收获一个脑残粉是迟早的事。   我把这对新鲜出炉的师兄弟赶走,重新补了个觉。早上再醒来,就看见猴哥在讲蟠桃会的事,悟清听的简直如痴如醉,小眼睛里的向往之光锃亮。   “灵山就没开过蟠桃会。”悟清遗憾极了。   “没事。”猴哥一拍胸脯,大包大揽,“老孙在天庭中还有几分威名,下次蟠桃会开始的时候,我带你去!”   “他们会请你?”我泼了盆冷水。   猴哥冷哼了一声,“只要他们没忘那次没请我的后果。”   简直霸气的没有朋友。   我看着悟清,发现猴哥收获脑残粉的进度被拉快了一大截,很快就能圆满了。   于是,用过早饭之后,悟清反而是催着要尽早离开的那个。   我们在一处旷野中找到了悟风八戒,他们正拿着一张帖子,低头讨论着什么,猴哥喊了一声,那两个人急忙跳了起来。待我们师徒重聚介绍了新成员之后,我看着猪八戒手里的那个帖子,问道,“这就是护法伽蓝留下的帖儿?”   “不是,这是位老人家留下的。”悟风解释。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要降服悟清需要灵吉菩萨,但不知道灵吉菩萨在哪,这时候,一个老者出来为他们指路,等他们看清去路之后,那个老者化作清风不见了。   “帖子给我看看。”我摸着下巴,觉得这套路有点耳熟。   我拿过帖子,上面还是四句诗——   上复天蓬元帅听,老人乃是李长庚。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   我呵呵一声,小样,以为你披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   李长庚,那丫不还是太白金星吗?   How old old are you? 第37章   我拿着那张帖子,再次对太白金星的职能产生了疑惑, 在天上轮流值日盯梢我的人里并没有他, 他是怎么做到每次及时出现提供任务线索的?我看着李长庚那三个字, 心里忍不住怀疑,太白金星不会以为换个名字就能玩角色扮演了吧?   我一介凡人都知道李长庚是他的名字, 这么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又或者说, 这一切都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太白之腹, 人家根本没想那么多, 一切都坦坦荡荡的明着来,结果被我过度脑补了。   这倒的确是我的毛病之一, 自从水陆大会被观音坑了那么一下子之后, 总是习惯多想, 阴谋论, 被害妄想症……   我心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就听猪八戒问道:“李长庚是哪个?”   我望向他, 心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吧?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么多年的天庭同僚怎么做的?   好在猴哥给我心里死灰复燃的阴谋论泼了盆冷水,“那是太白金星的名号。”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我知道的太多了,而是猪八戒他……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人身猪脑虽然是句骂人的话, 但不是也有科学研究证明,猪其实很聪明吗?   “这么说,你们已经问清了灵吉菩萨所在?”我不再去想那个问题, 把话题拉了回来。   猪八戒正对着刚才太白金星离开的方向拜着,口里念念有词的感激着太白金星的救命之恩。我的问题,是悟风回答我的,“就在南面两千里外,那里有一座山,叫做小须弥山。灵吉菩萨在那里有一个道场,是菩萨的讲经禅院。”   我看着悟风,悟风看着我,眼神的连接让我们知道,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惭愧惭愧,居然只有悟风是一心想要去拜见灵吉菩萨的。   我轻轻的咳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改道去拜见灵吉菩萨吧。”   “师父。”猴哥挠着头,“小须弥山在南面,两千里外。”   “为师知道。”我点头。   “是南面,我们要往西走的。”猴哥伸着胳膊划出了一个直角扇面。   我继续点头。   “师父,这绕路了。”猪八戒也跟着开口,“咱们是要去西天拜见如来佛祖的,灵吉菩萨……没住能在西天见到呢。”   我把这句话提取了一下中心含意,大概就是别捡了芝麻丢西瓜。   刚刚收下的悟清也没忍住,“师父,灵吉菩萨是来看管我的,这,这他要是见了我,会不会不许我走啊?我们还是直接往西去吧。”   我和悟风同时叹了口气。   “遇庙不入,见菩萨不拜,你们也能说自己是出家人?”我痛心疾首,“我们前往西天是为了求取真经,灵吉菩萨既然有道场,自然也会讲经,这机会千载难逢,怎能错过?”   “再好的经,能有大雷音寺的经好?”猪八戒忍不住质疑了一下。   “既然灵吉菩萨的经不会差,那西天的自然更好。”我理所当然的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一来,自然能够更加坚定我们西行取经的决心。”   “师父说得对。”悟风和我立场一致,自然站在我这一边,“西天尚有万里之遥,我们怎可挑三拣四,好高骛远。”   “还有,”我继续说道,“悟清如今要和我们离去,可他手下的那些小妖该当如何?如果就此放任不管,要是造了孽,被还在悟清身上,他这西行忏悔之路岂不全废?”   悟清听到这句话,感觉有些怕了,“我把他们全都遣散了?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   “反正灵吉菩萨镇守在此地,不如我们把这件事一并托付给他。菩萨做事自然有度,我们也能放心西行。”我一锤定音。   这两千里我们走了月余,好在如今乃万物勃发之际,山间翠绿倒也清新可爱,只是悟饭不太高兴,因为现在的野果子不是没结出来,就是青绿酸涩无法入口。   不过即使这样,悟饭还是整天跑的不见人影。莽山中是它的主场,等我们走了一半的时候,猴哥忽然乐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   “悟饭不愧是老孙花果山里的孩儿,在这里当上猴大王了。”猴哥看着远处,“正被母猴子缠着呢。”   我:“……”   我还没有做爷爷的心理准备。   悟饭大概也没想着当爹,反正,大概走了一千五百里的时候,它又重新回来了。我皱起眉,准备教训它。   猴哥对我笑道,“师父别恼,悟饭只是调皮,它还是个童子身呢。”   我:“……”   我发现自己无语的时候特别多。而且,猴哥,你的火眼金睛不是看这个的吧?   小须弥山虽然有一个小字,但实际上却是一座高山,山腰处有祥云浮现,瑞霭纷纷,钟磬悠扬,香烟渺渺。   “好地方!”我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声,除了人迹罕至一点,这里更像是名山藏古刹。   猴哥随即去叫门,开门的是一个道人,脖子上挂着念珠,嘴里念着佛号。   如果要认真介绍身份,我一般被称作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猴哥也是这么介绍的,不过那道人却是双眼一眯,“太长,记不全。”   好有个性。   “只记唐僧玄奘就好。”我说,“贫僧乃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黄风岭的时候听闻南面而千里处是灵吉菩萨的道场,特来拜见,以沐佛音。”   “且等等,我去禀报菩萨。”那个道人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我们就被引进门,朝里看,我就觉得当初我那水陆大会华而不实,和这里差了十万八千里。   灵吉菩萨是位男士,但一想到观音,我又有点不确定了。不过,如果抛开这一点小问题的话,我觉得他比观音讨喜的多,至少,和他说话很舒服。   悟清站在堂中央,战战兢兢的跟灵吉菩萨汇报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然后眼巴巴的看向灵吉菩萨。   灵吉菩萨略一沉吟,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悟清一下子变回原形,先是趴在地上,然后后腿站立,前肢缩在胸前,一双黑豆眼雾蒙蒙水润润,“请菩萨开恩,弟子愿意护送师父一路西行,诚心忏悔。”   灵吉菩萨顿了顿,“既然你有诚心,我便在如来佛祖那里为你说项。只是,若你再犯,不用佛祖出手,我就直接拿了你。”   “谢菩萨!谢菩萨!”悟清用短短的上肢不断作揖。   我表情严肃,听着灵吉菩萨的话,看着悟清,一边唾弃着卖萌可耻,一边忍住自己想上手撸两把的冲动。   悟清跟我说,他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那个品种叫做黄毛貂鼠。我只听过仓鼠小白鼠,不知道黄毛貂鼠到底是什么模样,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黄毛家鼠的样子。老鼠作为四害之一,想也知道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但我没想到,悟清的原型居然这么萌。   他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老鼠!   要我说的话,有点像家里养的那种宠物貂,圆溜溜的黑眼睛,尖尖的鼻子,两颊上的胡须随着说话一动一动;身子是细长条,不用想就知道柔韧性极好;身上的毛发是那种仿佛在发光的淡金色,油光水滑,撸起来手感一定特别好!   噫,我之前还遗憾遇不到猫妖,只能揉猴儿子的毛脑袋。现在……   噫,忍住,这是徒弟,不能乱撸。   谁能理解我这种在遇到猴子、黑熊、野猪之后见到萌物的激动心情?!   我们在灵吉菩萨这里住了一个月,我和悟风每日听灵吉菩萨讲经,听得如痴如醉;悟清大概还在装乖阶段,也留在一边旁听;猴哥和猪八戒天天在山里搞东搞西,弄得人家不得安宁,虽然灵吉菩萨没说话,但是,那么脾气温厚的一个菩萨,我也不好意思总赖在这里,在把新的经文都记熟之后,我就带着几个徒弟告辞离开了。   灵吉菩萨送了我们一程,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他在我耳边的叹息声:金蝉子,你若早早珍惜,不在法会上打盹,又哪来的十世轮回,受此磨难……   我缩了缩脖子,唉,又被认错了。   真愁人。   你们这些神佛犯的错,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责任?   灵吉菩萨的话把我从对新经文的沉迷中拽了出来,直到我们被一条大河阻了路,我都是无精打采的。好在大家以为我是不舍得离去,倒也没起疑心。   我看着那条大河,一眼望不到对岸,只余水面波涛。   “这里不像有船家的样子……”我犹豫了片刻,“悟空,你看看,这上游和下游有没有窄一点的地方让我们过?”   猴哥跳到半空中,一会儿又下来,“难,这河上下都看不到尽头,我们面前这水面就有八百里宽。”   “师父!”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一边,“这里有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三个篆字,流沙河。   我想了一会儿,这不是沙师弟的地界吗?   猪八戒指着石碑,念着上面的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这可怎么办啊?”   我正想要要不要猴哥去自报家门,就听到水浪翻滚冲击之声,循声望去,一个相貌丑陋凶恶的妖怪从河里钻出来。   一头乱糟糟蓬松的红毛,眼睛亮的像是发光,脸还是蓝色的……   这是沙师弟?   等等!我的童年滤镜没出问题吧?   还我老实忠厚不多话的沙师弟! 第38章   小学音乐课本里有一首歌给我印象深刻,怎么唱的来着?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我一直以为那是艺术加工, 毕竟, 说唱脸谱嘛,京剧里的那些扮相浓墨重彩, 夸张一些无可厚非, 但我没想到, 有朝一日, 我会遇到一个真正的蓝脸。   要是这个蓝脸是别的什么妖怪,我也不会这么少见多怪。妖怪嘛, 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稀奇, 但是, 但是!在我的印象里, 从流沙河里出来的, 是我的徒弟预备役, 忠厚老实不多话也绝不会偷奸耍滑的沙师弟!   我开始犹豫,到底是我的童年滤镜出了问题,还是这压根不是沙师弟。   好歹是天庭的卷帘大将,玉帝在招员工的时候不会不考虑员工形象吧?   还是说,有了二郎神这个能以一己之力拉升整个天庭颜值平均值的人的存在,也就不在乎几个拖后腿的了?   我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神, 再回神的时候,猴哥已经带着猪八戒和蓝脸打了起来,悟风悟清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又看了一眼飞在天上的那个蓝脸, 唔,阿凡达要是长这样,卡梅隆的电影得扑死。   看得出来,那个蓝脸的实力处于下风,但因为占据流沙河的地势,猴哥和猪八戒也拿他没办法,因为那个蓝脸,他打不过的时候,会跑!   猴哥气咻咻的回来了。   我才知道曾经大闹龙宫的猴哥居然不善水战。   所以说,东海龙宫里的那些虾兵蟹将包括龙王的武力值该有多渣啊。   我想了想,正要开口,猴哥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八戒,一会儿你去引那妖怪上来,往高处引,悟清,你用风在下面接着,拦住那妖怪躲回流沙河的路,悟风,你继续保护师父,我就不信,我们师兄弟会对付不了一个水怪!”   我很想提醒猴哥,摆出这个阵容,实际上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指向了一个事实。   “悟空。”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礼后兵比较好,虽然之前已经打了一架,但是,能和气一点,还是和气一点比较好。“我们与那蓝脸妖怪无冤无仇,只是想借路而已。不如待把他引上来之后,你与他好好说说,就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师父!”猴哥打断了我,“我知道你喜欢度化妖怪,但那个妖怪一身人味,不知道吃了多少过路人,在这里作恶了多久,他可不会看你是个取经的和尚就放你过去,没准还想尝尝大唐的和尚是什么滋味呢!对付这种妖怪,不用多说,直接打老实了,到时候,师父你想怎么度化就怎么度化!”   说完,猴哥对着猪八戒打了个眼色,猪八戒就一头扎进了流沙河。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就刚才猴哥和猪八戒与那个蓝脸打架的架势……不说猴哥,如果那蓝脸真是沙师弟,作为曾经的卷帘大将,总不会认不出昔日的天蓬元帅吧?没人规定一条河不能被两个人占着,于是我就不说话了。   不过在猪八戒把那个蓝脸从水里诱导出来,又被无情抄了后路,只能和猴哥打的热闹的时候,我又想起来,猪八戒下凡之后是投了猪胎才变成这个样子,没准之前他的相识就认不出他了呢?所以,同理可证,这个蓝脸妖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遭遇?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磨来磨去,让我拿不定主意。另一边,占据已定。   那个蓝脸大概实在顶不住猴哥和猪八戒的双重攻击,即使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忌惮河面之上他之下的那层黄风,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那黄风并不挡人,但明显可以看出来,那个蓝脸在穿过黄风之后,整个人的身形都不稳了,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猪八戒在空中嘿嘿一笑,“悟清师弟,快撤了你的风,待俺老猪下去把他拿上来!”   自信心简直爆棚。   不过这次,猪八戒可一点都不算吹牛,他扎进水里没多一会儿,就把那个蓝脸提了下来。   “小样,还治不了你?”猪八戒得意洋洋,“再跑啊,再跑就让我悟清师弟造一个风笼,看你能不能吃得消。”   悟清挺了挺胸,一脸骄傲。   我觉得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挺胸缩爪黑豆眼亮亮的金毛貂。真的,在看到他对灵吉菩萨卖萌之后,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忍不住联想到他的原形。   长得萌不是你的错,可长得萌还卖萌就不可饶恕了。   “好了,师父,妖怪给你抓上来了。”猴哥扛着如意金箍棒,踢了那个捂着眼睛的妖怪一脚,“先度化着,老孙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过河。实在不行,老孙再去南海一趟,他要我们去取经,总不会让我们被一条河拦下来。”   我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角,明明河里应该有个自己人的,沙师弟到底哪去了?我宁愿花些时间把沙师弟找出来,也不想让猴哥去南海找观音求助。   总觉得这样就像是低人一头似的。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好笑,作为一个和尚,我比观音可低了不止一头。   “取经?你们是前往西天的取经人?”地上那个蓝脸却挣扎了起来,“你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的取经人?”   “是又何如?”猴哥问。   “我……我遵观世音菩萨法旨,在这里等待取经人,与他做个徒弟,护他前往西天!”蓝脸的话打碎了我心里的侥幸。   观音只在流沙河里留了一个人吧?那个人是吃苦耐劳的沙师弟吧?这个蓝脸怎么回事?   知不知道童年的美好回忆被打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猴哥呲了呲牙,“你说你是观世音菩萨放在这的?”   “菩萨他老人家到底在路上给师父安排了多少徒弟啊?”猪八戒也开始哼哼,“如果再加上师父自己收的……这一路上光去化缘就能把人吃穷。”   我抽了抽嘴角,不愧是猪八戒,最关心的,永远是最实际的问题。   我也挺想知道的,到时候我身后带着一溜儿妖怪徒弟……   噫,这不是会不会把好心给化缘的人家吃穷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敢让我们去化缘的问题。   “正是。”那蓝脸回答。   我咳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于是,我知道了,这位的确是沙师弟,曾经的卷帘大将。   天蓬元帅被贬是因为借酒醉调戏嫦娥,当时我就觉得这处罚有点重,但到了卷帘大将,他的处罚也不轻。   据他说,他是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被玉帝打了八百杖,而后被流放流沙河,每七日,会有飞剑穿胸肋百余下……   前面还好,后面我听着都疼,每七日体会一下百箭穿胸的感觉……谁想出来的招儿,变态吧。   “这次,太白金星就没求情?”我忍不住问。   “太白金星?”沙师弟有些茫然,“是赤脚大仙给我求得情。”   我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谢天谢地,总算出现新鲜面孔了。   “那后来呢?”我问。   “我整日待在流沙河中,肚饿时抓行人来吃。不想一日抓到了木吒身上,与他打了几十回合才收手,便知道了观音在此,于是我上前赔罪,他替取经人收我做了个徒弟,让我入佛门,免受飞剑穿胸之苦,与我摩顶受戒,指沙为姓,取了个法名叫悟净。我送走菩萨,就在此等候取经人了。”沙师弟回答。   等会儿!   悟净这个法名居然不是我取的?这观音怎么这么喜欢越俎代庖,我收徒弟,却连命名权都没有……猪悟能我也就忍了,因为悟能听上去很像无能,另取了了八戒的别名。可是到了沙师弟这里又来了一回……悟净这个法名很好听,居然不是我取的?   说真的,在我心里,取名有着一种庄重感,代表着一份责任,一份契约。猴哥的名字不是我取的,我没问题,孙悟空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的重量足以压倒一切,但轮到猪八戒和沙和尚,我对他们的感情真没那么深,虽然知道他们会向着我,但也总觉得他们身上打了观音的烙印。   尽管沙和尚的那一脑袋红毛是我给他剃下的。   唉,作孽的观音,我们师徒要是亲近不起来,就全都是他的错。   但不管怎么说,沙和尚如今成了自己人,大家也不再担心河里再冒出一个妖怪来了,一心想着该怎么渡河。   “猴哥,其实我早就想问了。”猪八戒说,“你的本领那么大,为什么不直接背着师父渡河?”   猴哥和我同时抽抽嘴角,被如来那一巴掌从天上拍下来的事,我们可都没忘呢。   对视一眼,我们默契十足的把这段黑历史挖了个坑,埋得更深一点。   太有损尊严了。   这时候,沙和尚开口了。他一出声,我们都看向他,毕竟,他在流沙河里待过很久,也许有什么能渡河的窍门呢。   沙和尚扯了扯脖子上那一串差不多有脑袋那么大的珠子,“当初菩萨让我把这挂在身上,说等取经人来时自有用处。”   他这一扯,那些不太规则的圆珠子就跟着动,我正觉得那形状有些眼熟,其中一个翻转过来,正是骷髅形状!   我脑袋一痛,眼睛一翻,直接倒地。   陷入昏迷前,还听到猴哥扯着嗓子喊,“快收好,师父胆子小,你这吓到他了!” 第39章   我叫金蝉子,乃西天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 地位高, 辈分大。   我原身就是一只金蝉, 修成大道之后,也改不了种族属性, 有些……好吧, 我承认, 是十分话痨。但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灵山中太多自恃身份的神佛,他们都习惯了沉默是金, 要是没有我, 这偌大的灵山该有多寂寞。   可惜, 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在被再三投诉后, 我被迫学会了闭口禅, 改动脑子了。   话痨的时候我能面不改色的说到直到被人打断, 可想而知我的脑子动的有多快了。如今嘴被人封上了,之前分配出的那点注意力全集中到脑子上了,我整天动脑子悟啊悟,悟大发了,我发现我悟出来的和我师父如来讲的出现了偏差。   师父如来在我心中的权威至高无上,这可有点大逆不道。   一开始我还忍着, 想要把我跑偏的思路拉回来,结果,惯性力太大, 我非但没拉回来,还越跑越偏。   这下,我不能保持沉默了。   这件事的性质太严重,再跑偏下去,我被逐出师门已经算是小事了,走上歧途毁了根基问题才大。   师父如来一开始还给我解惑,但我就是转不过来弯,一急,我的话痨就又出现了。最后,师父如来也对我这个之前聪明伶俐无比如今却榆木脑袋的徒弟没了耐心,不再单独辅导,只把我按在法会上,一次次洗脑……   ·   我翻记忆翻到这的时候,就觉得如来肯定不懂教育心理学,你把一个剑走偏锋的优等生扔进循规蹈矩的课堂里压着,这不擎等着造反呢吗?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金蝉子对如来还是真放在心里的,没弄出个叛逆摔桌的事件出来,但也没好到哪去。   他在课堂打盹了。   我是很明白那种痛苦的,老师在顶上讲的和你的三观起冲突,根本做不到认同,你又不能站你起来和老师撕,那么,除了睡觉混日子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摊上一个正常的老师,顶多只是赶出课堂请家长,但在金蝉子这里,如来如师如父,许多惩罚实施起来就简单很多,根本不需要沟通,直接被贬下凡间十世轮回。   这个老师可以说是相当严厉了。   金蝉子一开始真的是乖学生来着,早年顺风顺水,遇到分歧的时候也没想着据理力争,被罚了之后也是开始检讨自己的错,甘心认罚。如来佛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把弟子丢下去好好磨砺一番,也好知道那些佛法高深难得,省的以前学的太容易反而不知珍惜。   但如来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之前顺风顺水的人一旦遭受打击,小坎也许咬咬牙就坚持住了,可接二连三的死劫一起上来,在如来眼里也许是小考验,但在被考验的人眼里,那就是真的要人命了。   金蝉子轮回之后失去了法力,但气运还在。第一世轮回,气运减至九成,取经路上顺风顺水,却倒在了流沙河边,进了妖怪的口中;第二世,气运减至八成,小有坎坷,再次倒在流沙河边;第三世,气运七成……第四世,气运六成……直到第九世,气运只有一成的时候,一路艰难困苦,同行之人皆倒在路上,他只凭一股信念一路前行,最终,还是倒在了流沙河边……   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护送金蝉子转世轮回的出了什么事没有来得及接引,金蝉子倒在流沙河后,灵魂出窍,居然慢慢把之前都经历都想了起来。   此时的金蝉子还沉浸在那种惊恐悲痛不甘的情绪之中,又被之前八世的悲惨结局接连打击,直接爆了Seed,打通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现代。   要我说,他哪是打破了时间和空间,他根本就是打破了次元壁,从《西游记》里跳出来了。   这直接消耗掉了他之前以为已经没了实际上是被隐藏了起来的气运,重新转世投胎。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家长们都有工作,照顾孩子自然要奶奶上,奶奶喜欢看电视,《西游记》几乎是屏霸。   当时的金蝉子才学会坐,又被电视里透露的信息震了一下,明白了自己第十世会有的遭遇。即使他现在法力全失,但他毕竟曾经是如来二弟子,骄傲还在,怎么能容许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别人算计安排好?当他费力的蜷缩着小肉手又掐指一算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一点真灵留在灵山,如果不取回,一旦如来发现自己逃脱,没准就会施展法力再把他拉回去。   金蝉子自然不愿意这样,所幸他还有一天赋神通——金蝉脱壳,他用自己毕生所学心得领悟,换取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机会。最后,连记忆也失去了大半,留下一个印记等待时机成熟时被触发后,像个普通孩童一样长大。   ·   结论,我不用担心自己到了灵山之后会被如来拆穿,因为我就是金蝉子。   原装正品失忆版的。   ·   然而这并不能让我感觉到放心,我不用担心自己被打死,但金蝉子之前做的那番布置还在。按照他的计划,我这一路西行取经,到了灵山之后功德圆满,就可以取回那一点真灵,然后回归现代,从此之后再也不和那些高高在上拨弄别人命运的家伙一起玩了。   唔,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我在现代的身体还没挂,我之前猜想的那些地震煤气爆炸之类的天灾人祸都没有发生,我当时就是在睡午觉来着,然后时机一到,金蝉子之前的布置起效,把我拉回唐朝投胎去了。等我这边搞定了,在现代的那场午觉也就该结束了。   这种布置几乎是逆天而行,金蝉子付出的代价极大,意识消散,只剩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我可以说是金蝉子,却又不是以前的那个金蝉子。   我为金蝉子的大胆感到心惊,不知道他是哪来那么大信心觉得我能够完成他的布置,顺利从灵山取回真灵的。   老实说,我心里是虚的。   不过,从这件事上,我也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千万别在你怒气上头的时候做决定,因为这对后来收拾烂摊子的人太不友好了。   而现在,作为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我心酸的清点着金蝉子留给我的遗泽——   几乎没有。   除了那份像是背景介绍以及前情提要的记忆。   以及一点点微薄的法力。   为什么我之前能打妖怪呢?我把这当做是我不是唐和尚的佐证之一,却没想到,这也是金蝉子动的手脚。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我要考虑的首要问题,我不是冒牌货,那么本来的拖延政策可以取消,早日到灵山,早日取回真灵,我也能早日回现代,远离这个没有抽水马桶和电子游戏的落后年代。然而仔细一想,我推翻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我一穷二白,底气几乎没有,这样的我,该怎么去灵山搞事……哦,不,是取回真灵?   如来佛祖一根小指头都能压死我。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执行原定计划比较好,而且计划执行的力度必须再加大,把自己塑造成在世佛陀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关键是要让人相信,要培养名望,要积攒功德,要众人心悦诚服发自内心的爱戴,要把之前消耗的气运重新养起来……   一路走出喧嚣阵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能让人改信我这个在世圣僧,那就更好了。   信徒们的香火很重要。   可惜金蝉子之前的所学领悟全都没有继承给我,难道我真的要悟一份新佛法吗?   可我总觉得,我再次悟出来的,很可能还会跑偏。   把一切都想清楚之后,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毛脸,我下意识的一推,然后就听到了猴儿子急切的吱吱声。   我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棵大树旁边,正依靠着树干坐着,几个徒弟围成一圈,我就是那个圆点。   我看着蓝脸的沙和尚,心里无限复杂。   我之前就对佛法中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些偏见,那些犯了杀人罪的家伙跑进庙里剃了个光头,就成了世外人,可以免过罪罚。但这事到底和自己无关,世情如此,轮不到我多嘴。但现在,作为受害者,看到弄死自己九次的食人魔……   我该庆幸金蝉子只留给我一些背景介绍和前情提要吗?那些真情实感的记忆和感情我没有接收到,看到沙和尚,虽然直觉的不喜,但也没有立刻弄死他报仇的心思。   尽管如此,我的声音还是严厉了起来,“你在流沙河内,到底吃了多少人?”   沙和尚缩肩拜倒,“回师父,那都是见了菩萨以前,待被菩萨点化后,就一直持斋吃素了。弟子是诚心改过的。”   我不知道沙和尚把观音搬出来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是普通和尚,也许会立刻放下心来,但对我来说,我只觉得他想用观音来压我。我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对观音看不顺眼了,不只是他坑了我一次,而是在西天我的地位明明高于他,结果现在他总在我面前充大头蒜。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我在心里权衡着利弊,我不缺徒弟,原本的西游编制早就让我填满了,沙和尚收与不收应该都影响不了大局。他之前的忠厚老实诚恳可靠的优点现在在我心里已经化成渣随风飘散了,如果把他赶走……   我不说话,猴哥却耐不住性子,把沙和尚拉到一边,“你说观世音菩萨当时要你把这好好收好,可说了是做什么用的了?”   “菩萨没说。”沙和尚答道。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那一串,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全是我的脑瓜壳!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宽容的人,很乐意去想别人的难处,可我现在很难做到这一点,在流沙河里吃人当然不是沙和尚一个人的错,这些错他占三分,天庭的流而不管占三分,灵山的视而不见把他当做关卡Boss占四分!   我理直气壮的扩大了打击面,在自己的心里的小本本里记下了一笔后豁然开朗,我要把沙和尚带在身边,作为受害者我还使唤不了加害者了?我干嘛要把他弄走?我就要把他留在我身边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   他欠我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我神清气爽,看猴哥去南海都不气了,我倒要看看,这一路上,观音要在我眼前刷多少次存在感?   没一会儿,猴哥带着木吒回来了。   同样也带来了骷髅使用方法。   先是用索子把骷髅结成九宫,然后把一葫芦放在正中,逐一归位,变成了一艘法船。   我乘船度过了流沙河,木吒收回了葫芦,九个骷髅化作阴风不见。   待木吒离开后,我问猴哥,“那葫芦是你去南海带回来的?”   猴哥点头。   我忍不住冷笑,看来,无论猴哥他们能不能收服沙和尚,观音也都留了一手势必要刷一次存在感出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没有找到人家借宿,只能在山脚凑合。我倚在树边,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双眼发直。这一天的经历有点多,我需要缓缓。   “猴哥,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好像心情不好?”猪八戒问。   “师父胆小,看到那些骷髅自然不愉快。”猴哥回答,“悟清,天冷,你去给师父暖暖身子。”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猴哥,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吧?   以及,作为一个被二十一世纪洗礼过的人,我的思想没那么纯洁,你的话里的歧义太大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毕竟,人体暖炉虽然够暖,但如果真的抱起来也未免太没师傅尊严,可我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直立朝我行走的淡金色小貂,见我发现了他,又快步朝我走了过来,伸出短短的前肢做出求抱的动作。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貂吱吱两声,四爪着地,先是抱着自己的尾巴看着我,发现我无动于衷后,开始原地转圈追着尾巴跑。   我就纳闷了,悟清该不会是在马戏团进修过吧?   还是点亮了卖萌的天赋技能点?   这样想着,我一把捞过小貂,把脸埋了进去。   唔,好软,好幸福。 第40章   我们继续翻山越岭的西行, 虽然我依旧是能拖两天走的路坚决不一天走完,只是这一次, 在这种拖延中,我不再是之前的走一步算一步对未来还有些不确定,这一次, 我知道自己是谁,将要做什么,行走间就多了几分从容。   我说自己没有底气去灵山搞事,但实际上, 金蝉子这个身份就已经给了我无限底气。已经提前设想出了最糟的结果, 我觉得, 我现在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最糟的不过金蝉子计划失败, 在灵山重新归位。要是那样,大不了我一睡千年, 再睁眼之后, 又是二十一世纪的一条好汉。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我没想着这么快认怂。   也许是觉得我之前直接吓晕了——猴哥为传播这个谣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天上那些神佛难得良心发现,路上居然没有妖魔鬼怪,太太平平的只遇到了几乎普通人家。   遇到第一户想要招我做女婿的人家的时候,我有些惊讶,遇到第二家的时候,我有些迷茫, 遇到第三家的时候,我懂了。   都是地理位置太荒僻的错!   这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遇到青年男子当然要留下来婚配啦,下一代的繁衍是很重要的。   当然,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根据贫富差距,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富裕的人家都喜欢我,原因大概是白净养眼讨人喜欢还能改良下一代基因,即使什么都不会做,但摆在屋里愉悦心情也很好;不那么富裕的人家喜欢悟风,因为他面目堂堂身强力壮,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手。   而这两种人家的共同点是,不管是喜欢养眼的还是实惠的,都不要妖怪!   女儿即使嫁不出去也不要嫁给妖怪!   咳,好吧,我直说了,就是悟空八戒悟清沙和尚的行情……他们根本没有行情这种东西。   所以说,学会化为人形这一点多重要啊。   不过除了猪八戒,好像其他几位也没有不满。至于猪八戒的不满,我一个眼神就能打压下去。   这位在高老庄可是还有前科呢,我当时更是放话如果他再不老实就帮他断了尘根,显然,他也没忘了这件事。   这一日,我们终于又见到了一户人家,看门楼就知道这一家十分富庶,虽然说出家人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作为一个俗人,我却很难不去想这背后代表的东西,比如说美味可口的素斋,比如说舒服的床铺……   真的,在野外呆久了,我看到床铺的感觉比看到亲妈还要亲。   噫,这一段掐掉,如果被母上大人知道了……后果太可怕,不敢想。   猴哥去敲门,没一会儿,有人在门后娇声问道:“门外何人?为什么来敲我这寡妇门?”   我的第一反应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固然是一种偏见,但是,既然这里有富户,那么附近也一定还会有别的人家,我没必要非选这一家。况且,对于寡妇人家来说,家里忽然出现几个壮年男人和妖怪,也挺吓人的。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便出声答道:“女施主叨扰了,贫僧是来自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的取经人,路过宝地,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女施主家中无成年男子,这就离去,勿怕。”   我觉得自己的应对还不错,转身打算让猴哥飞上天去看看最近的人家在哪,没想到那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   “见过唐长老。”那妇人笑语相迎,“既然是东土大唐来的长老,想必不是什么歹人,快快请进。”   我推辞了一下,“多谢女施主厚谊,只是我几个徒弟面目吓人,恐惊了府上女眷,还是不要……”   “这有什么,既然是取经的长老,即使怕人些,那也是好人呢。”那妇人笑盈盈的说,“我家里的女儿也是胆大的,还请唐长老放心。”   这到底是热情好客还是无事献殷勤?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看了一眼猴哥,笑了,“如此,就叨扰府上了。”   有猴哥在,我怕个毛!   然而,事实上,我低估这位女士的彪悍程度,更为殷小姐的最终选择感到无力了。   这位女士姓贾,夫家姓莫,三年的时候死了丈夫开始守寡,三年孝期已过,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因为家中无人帮衬,就想坐山招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母女只有四人,长老并徒弟却有六人,刚好留下私人,要剩下的人去取经,也不误事哩。”   等等!你看我是什么意思?不能因为我和你辈分一样,你就想嫁我啊!我才二十出头,不缺母爱!   如此奔放的风格,是我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的,那位女士大概以为我没动心,继续说着她家里的好处,“我这里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以前预支,骡马成群,猪羊无数……”   我听着她说自己家里谷米成堆,绫罗无数,金银无尽,脑中的预警雷达不停的尖叫,提醒我前方有大坑,勿入。   这么好的条件,招上门女婿当然绰绰有余,可要是荤素不忌连妖怪也能下口……   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剧毒呢。   我忍不住看向猴哥,想让他给我个提示,这到底是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还是妖魔鬼怪变化出来的?   猴哥用手挠着他那毛茸茸的脸,把这个厅堂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就是不看我。   然而冷场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位女士继续说道,“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爱爱,今年十八岁;小女儿怜怜,今年十六岁,全都没有许配人家。我虽相貌不好,但女儿们却有好颜色,还擅女红,也读过书,会吟诗作对,并不粗俗,想来也能配得上各位长老。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我看着那位女士,心里升起无限遗憾,就差跟她念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了。要是我没遇到沙和尚,没被他带着的那九个骷髅刺激的读取了故事背景和前情提要,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借机留下来。但现在,别说这里明摆着有陷阱了,就是没陷阱,我也得到达灵山,不取经也得把我的真灵带回来,重回现代。   是以,我也只能摇头拒绝了。   “出家有什么好处?”那位女士不解的问,“我这里有田林千顷,雕梁画栋,温玉软香,怎不比你顶着酷寒一路向西自在?”   “你所求一切,百年之后重归尘土;而我所求,却是度化世人,千秋万代。”我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女施主,告辞了。”   “你不求,难道你的徒弟们也不求吗?”那位女士尖声问。   “你可以问问他们,他们求吗?”我温声回道。   “老孙只想保护师父取完经,重回花果山。”猴哥掏着耳朵答道。   “我只想去西天拜见佛祖,领悟我佛佛法之精妙。”悟风憨厚的笑。   “我……我都有翠莲了……不是,我是一心护送师父取经,绝无色心!”猪八戒的嘴秃噜了一下又赶紧拐了回来,说完还小心的看了我一眼。   “我西行是为了忏悔,希望佛祖看在我诚心悔过的份上,让我重归灵山。”悟清说完,还看了那位女士一眼,“把天仙嫁给我都不要!”   最后说话的是沙和尚,他那蓝脸带着苦闷,“只有我佛才能保佑我不受利剑穿胸之苦。”   “你们真这么想?不先看看我女儿们再做决定?”那位女士像是被气坏了。   “告辞。”我说完,就率先朝外走。   身后有着五六声不同步的‘告辞’声,看来我领头人兼独裁者的身份很受认同。   出了那道门之后,我正想表扬一下猪八戒,毕竟,其他人不好女色很正常,但他也跟着坚定拒绝了,这十分值得给一粒甜枣,在他之前被断尘根的棍子打了一下之后。   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呢,猪八戒就在后面小声嘀咕,“猴哥,我刚才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女娘,得亏师父没看到,否则一定动凡心,简直太美了!”   我收回原话,猪八戒,还是一直棍棒伺候比较好。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周围除了那一户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家。这一夜,我们不得不再次宿在野外。第二天醒来之后继续赶路,越走,我越觉得有几分不对。   “悟空。”我叫住猴哥,“这个地方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走过?”   此时,我们正在一片树林中,我在树上做了一个记号,又往前走,没一会儿,就重新见到了那个被我做了记号的树。   这算什么?西游版鬼打墙吗?   我正打算让猴哥看看是何方妖孽闹鬼,天上有飘飘洒洒的落下一张帖子。我嘴角一抽,接过了帖子,上面又是八句诗文——   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众徒一心更向佛。从此一心朝西去,取得真经度万民。   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问题的话……   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装逼不去看美女,观音就算了,普贤文殊的女装我很有兴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八句诗原文: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   原剧情是四个菩萨化身母女四人要招唐和尚师徒四人当上门女婿,然后八戒动心了,自己留了下来,菩萨又耍他说不知道该嫁哪个女儿给他好,就让他蒙了脸,抓到哪个算哪个。还给他穿了一件珍珠衫,最后变成绳子把他勒住捆死了,只能等着师父救……恩,电视剧里把这一段拍的很有意思,大家应该还有印象。   因为剧情变了,所以诗也要变,随意改了下,能力有限,见笑_(:зゝ∠)_ 第41章   谁都不知道我心里的懊悔之情, 我看着那张帖子上的八句诗,简直特别想求一个哈利·波特里的时间转换器, 把事前调整到十二个小时前。黎山老母我不熟,观音看腻了,但是, 普贤和文殊……   我当然知道她们一定是施展了变化之术,就像之前猴哥变成高翠兰,那一次,外表再美, 那本质上也是一个好动的猴子, 行动件完全没有淑女的美感。但这一次不一样, 她们为了考验我们这一行人取经的坚定之心,一定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或斯文,或活泼, 或爱笑, 让人从内心觉得这就是年华正好的美貌少女。   然而,我却错过了。   美貌少女我见得多了,但是,披着美貌少女皮的模仿的惟妙惟肖的菩萨我没见过啊。   我是多么遗憾自己错过了刻像留念的机会啊。   这一点小心思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哉,看到我低落的样子,猴哥大概以为我在为错过了和菩萨的见面而失望,还劝我来着,“师父, 山高水远,你总有和菩萨见面的机会。这一次是菩萨设下考验,我们都通过了考验,才是最要紧的。”   猴哥一开头,其他几个徒弟也跟上,我点了点头,骑在白马山继续赶路。   这一次,之前困住我们的鬼打墙消失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悟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几个菩萨的身份了?”   当时在厅堂里,我可是对猴哥使过眼色的,他那么猴精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接到反而朝别处打量呢?如今回想起来,他八成早就知道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没告诉我!   “师父恕罪,老孙是早就知道了,可也不能泄露天机啊。”猴哥开始解释,“那宅院上方庆云笼罩,瑞霭遮盈,想也知道是受仙佛点化,只是那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仙佛,只以为是天上的那群家伙看我们一路劳累,给我们个宅院歇脚。谁曾想是为了考验我们,居然叫师父你娶媳妇!”   我抽了抽嘴角,能说什么呢?那些人成仙成佛的时间太久,已经无聊到变着花样以考验的名义来玩我了吗?   猪八戒却是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老猪没动心,不然,那我不就是和菩萨洞房了?”   “省省吧,八戒。”悟风拍了拍猪八戒的肩,“你要是留下了,就算是师父放过你,菩萨也不会让你好过的,还洞房?尽想好事。”   悟风实在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正想着要不要抛下师父包袱也嘲笑几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唉,一路上总被人招女婿,没想到真遇到考验的时候却把这件事忘了差不多了。按照《西游记》的剧情,里面可不是有这一段吗?我还记得的确有三个美貌少女来着,假作母亲的黎山老母在猪八戒留下之后还故作为难的说不知道该把哪个女儿嫁给他,让他头上蒙一块帕子,自己去抓……   如果你能抓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不好意思,费玉污乱入了。   我为自己错过这经典的一幕再次感到发自内心的痛楚,西行路上乐子那么少,我居然还错过了一个。   因为这,悟清差点被我撸掉一层毛,幸好他是成精的,皮毛结实得很。   “师父,下巴再挠挠。”悟清在马上翻了个身,不止下巴,连肚皮都露出来了。   于是我又给他挠下巴。   猪八戒扛着行李,眼睛一撇一撇的,“师父,你喜欢猪不?刚出生的小猪老猪也变得,也好看哩。”   ·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前方有高山遮挡,我之前已经反省了很久,把自己忘得差不多了的剧情再次捡起来,然而扔得时间实在太长,一时间不太好捡,除了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我居然想不到其他的。而更悲惨的是,即使我想起了这两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完全无法掌握先机,这一点预知优势除了白添烦恼之外,别无用处。   噫,金蝉子也是,既然早就算计好我要来这里取经,为什么不提醒我把《西游记》全本背下来,就算做不到,在脑中下个暗示也好啊。结果我以前完成寒暑假的阅读名著作业的时候一目十行,今日看明日忘,对西游的了解全都来自电视剧和动画片,等上了高中之后,这些也印象也变得薄弱,即使电视上总是播出,可有了网络的存在,谁还看电视?   千错万错,都是金蝉子的错!   现在我只能做事后诸葛亮了。   面前的高山险峻,大势峥嵘,莫名的让我想起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句话,这座山虽然很是高大,可我觉得里面一定住着神明,再次,也是得道的妖精。进了山以后,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越加坚固,这里景色之壮丽,生灵之俊秀,实在担当得起一句仙山福地。   因为此地美好,几个悟的话题就转到了灵山上,觉得我们此行的最终目标灵山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作为灵山土生土长的鼠,悟清虽然很维护自己老家,但也承认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地界,应有圣僧仙人。   这话没错,我们走了几日,就在青翠间看到了宫殿楼台。虽然那里看着近,走起来也花了不少功夫才绕到那里,在山门左边,有一石碑挺立,上面写着十个大字——   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我觉得这个地名隐隐耳熟,而被我觉得耳熟的地方一定会发生故事,就隐隐的上了心。再往前走,门上又有一副对联,写着: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这里是座道观。   猴哥见多识广,还嘲笑这里的道人说大话,说他自己大闹天宫的时候都没看到太上老君敢这么说。   正说话间,大门顿开,本来山间多云雾,此时渺然更若仙。数十名道人从内而外排列,一位头戴紫金冠的道人缓缓走出,他看上去并不老,一张童颜美人面,颌下却有三须,却让他看上去更加飘然。   “故人到访,有失远迎。”那位道人缓缓说道。   本来我脑中浮起的那一点印象一下子碎成渣,几个悟也在面面相觑,彼此问道,“谁认识这里主人?”   没人认识。   我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阁下尊号?与我师徒哪个有故?”   “我乃镇元子,出自太乙玄门。五百年前,我与你在兰盆会上相识,你亲手传茶敬我,怎不是我故人?”镇元子说道,“还请进庄,让我好好招待与你。”   我打了个激灵,好吧,之前碎成渣的印象又拼回来了,但是——   槽多无口,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像小雷音寺一样的赝品地界,镇元子……镇元子怎么会亲自迎我?他怎么会出现在庄中,如果他真的在,猴哥之后怎么祸害人参果树?   当然,有我在,我肯定不会让猴哥去祸害,但是,这发展不对啊!   “五百年前相识?”猴哥眼睛一转,“师父,难道你前世也是天上神佛?”   镇元子看着我,我看着他。   夭寿啊,我真不记得自己和他熟过!   其实熟过也忘了,毕竟,金蝉子的记忆已经消失大半。留给我的只是故事背景和前情提要,至于他的亲近友人,我真的怀疑,他有亲近的吗?或者说,有人能受得了他的话痨吗?   所以我也只能略带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镇元子叹了口气,目光悠远慈和,“你乃是灵山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金蝉子,轮回十世,如今将满,路过我这里,便与你见上一面。”   我总觉得镇元子的态度有些值得玩味。但一时间有捉摸不出他的意思,只能跟着他走进庄内,去了正殿。   作为和尚,那一定是入庙必拜的,虽然我如今在道观,可入乡随俗,我也想拜拜道家的神仙,不是有一种说法,佛本是道吗?   所以我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才不是乱烧香。   但在正殿上,能让我拜的神像简直少得可怜,居然只有天地,常见的三清四帝罗天诸宰都没有。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明显,镇元子悠悠对我说,“三清是我朋友,四帝是我故人,九曜是我晚辈,元辰是我下宾,他们如何受得了我的香火。”   好吧,我把镇元子的地位再次拔高,居然和三清同辈……难怪聚会上金蝉子会给他递茶呢。   分宾主落座后,镇元子还有些哭笑不得,“我本接到元始天尊的帖子,打算去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临走前,四十八个徒弟带走了四十六个,留下两个,只因为我算出你会在我听讲之时路过这里,给你留了两个人参果。结果,等我听讲回来,听明月清风一说,你居然没来,正打算算一算哪里出了差错,再一转头,你就近在眼前了!”   我:“……”   我无言以对,所以,是因为我犯了拖延症,没有一直赶路,结果拖得太成功,居然把镇元子从听讲中拖了回来,把注定要发生在五庄观里的劫难给拖没了吗?   虽然这是好事,但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味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八戒是家猪还是野猪了,印象里是家猪,但是,野猪宝宝刚出生的时候超可爱的~ 第42章   关于九九八十一难, 我其实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定义的,这个‘难’的具体标准是什么。   表面上听, 这很容易理解,就是唐僧——我,遭难了。可是, 说句良心话,有的难,比如说之前收服小玉,在观音禅院被火烧, 丢了袈裟, 然后又收服八戒悟清沙和尚, 我几乎都是成竹在胸的,既没着急上火, 也没受到伤害,这‘难’还是难吗?   顶多是遇到关卡收Boss吧?   反正我是没感觉到自己从中磨砺了什么, 除了嘴皮子。   如今到了五庄观, 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这里应该发生的事,猴哥大闹的那一通,也许不比搅了蟠桃会那时候的严重性小,毕竟,王母的蟠桃园里,蟠桃的年数虽然各有不同,但和人参果相比,就显得不那么珍惜了。这人参果可是三千年一开花, 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才成熟,就这近万年,才得了三十个果子,你说珍贵不珍贵?   呀,我想起来了,人参果树倒了之后,还是观音给救起的。   只冲着又把观音的出场机会怼回去一次,我忽然就不纠结这个‘难’被蝴蝶掉了。   镇元子说和我有旧,但我毫无印象,他似乎也不介意这件事,看我有些疲累的样子,让我先去休息,待到明日开一次人参果会。   我感激不尽。   虽然镇元子之前给我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他言语中带着暗示,可既然想不通,我也索性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现在只想好好上床休息一番。   第二天,我看到了人参果。   那个果子果然像个小孩,玲珑剔透,闻一下散逸的香气,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我这果子,有缘人闻一下,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镇元子请我入座,介绍道。   我在现代不是没见过人参果的,不过那都是人用模型弄出来小娃娃样子;还有一种也叫作人参果,果子却是椭圆白色,在两端的地方带着些紫。这两种我都吃过,也不知道是本身就没什么滋味还是压根没成熟,总之,我不给好评。   说是人参果会,但实际上参加的人只有我们师徒六人并悟饭小玉,镇元子以及他的四十八个徒弟。人参果一共拿出了四个,我两个,镇元子一个,他的四十八个徒弟分享一个。   我也分出一个人参果给猴哥他们,留下的那个切成片,和悟饭小玉分了。   这种吃法或许有些小气,但反而能令人更加用心的去品其中的滋味。我看了一眼猪八戒,他的手上捏着薄薄的一片,吃的特别仔细认真。   猪八戒吃人参果这个典故,大概可以从词典中删除了。   我们在五庄观里住下了,遇到镇元子对徒弟们讲道的时候,也跟着听听,感觉受益匪浅。   这大概是我在取经路上过的相当惬意的一段日子了,镇元子大概也很嗨皮,有一天居然要拉着猴哥结拜。   我:“……”   他们两个拜了天地,结为兄弟,我已经懒得去计较辈分问题了,大家各算各的吧。   结拜后,镇元子和猴哥情投意合,更舍不得我们走了。   唔,我是不是用词有些不当?算了,还是那句话,直男基起来,那才让人看不过眼呢。   我们在五庄观里过了一冬,我觉得拖得差不多了,于是向镇元子告辞。   镇元子十分不舍,只好和我们约定取完真经后再聚,还笑着对我说,“明明你现在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人,不知道取完经后真灵归位,重新变回金蝉子,会不会又恢复本来模样?”   我觉得不会,有现代的花花世界勾着我,谁愿意去做什么金蝉子啊?   快乐的宅男吐槽役才是我的人设。   镇元子虽然接受我们的告别,但却没有同意让我们立刻离开,而是要为我们算一卦作为临别赠礼。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我当然同意。结果第二天,我就看到了一个神色纠结的镇元子。   “金蝉子啊……”他看我的目光特别复杂。   “怎么了?”我心里一突。   镇元子叹了一口气。   “老哥哥,有话尽管说。”猴哥在一边说。   “有些奇怪,我发现你身上多了许多份不该有的因果。”镇元子摇头,“有你欠别人的,也有别人欠你的。”   我不解,“我欠了何人,又有何人欠我?”   “前者天机不可泄露,至于何人欠你,我就欠了你一份因果。”镇元子说,“昨日我卜卦的时候还以为出了差错,自你到达五庄观后,我殷勤款待毫无怠慢,还取了人参果给你,此乃你情我愿,怎么也扯不上因果,我欠你的因果又从何而来?”   我点头,“只人参果一样,我就承了天大的人情。”   “于是我又算了一卦,却算出我的人参果树有一大劫难,这万年来结的人参果也只剩十三个。”   “那现在呢?”我一愣神,大概知道镇元子说的是什么了。   “现在我的人参果树好好地,树上的人参果还剩二十四个。”镇元子说,“这人参果树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成就的灵根异宝,若是损毁,那么即使用万般手段救回,也到底伤了根基。我却算出,这人参果树合该有此一劫,却被你破了。我怎能不欠你一大因果?”   我是再也不敢小看这些辈分奇高的老前辈了,这都能算出来?   没错,要不是我一路拖拖拖,把他从法会上拖了回来,即使我会约束猴哥,可我也不敢肯定这棵人参果树就一定能逃得过他的祸害。但这份人情我能领吗?   我有点心虚。   面对这样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前因后果推断出本来会发生的事的大能,我直觉还是不要嘚瑟的好。   临告别的时候,镇元子慎而又慎的对我说他欠我因果,待到时机一到的时候,定会偿还。   那种奇怪的话中有话的感觉又出现了,我推辞不得,路上总在想这回事。   所以说,我神烦这种有话不说明白,非要玄而又玄的故弄玄虚的作风,对于脑回路不那么复杂的人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走了许久一段路,早就脱离了万寿山范围,我实在想不明白,恰好肚子开始叫唤,于是就让猴哥去化缘,我们在原地休息一下。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猴哥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悟饭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来了好多山栗子,我们就开始烧火烤栗子。悟饭似乎越来越聪明了,虽然还是吱吱的叫,但我就是有种它其实完全能和我交流的感觉。   栗子用火烧过之后又香又甜,只是外面的硬壳被火一烧,拿在手里剥的时候弄得手也是一片黑。郁闷的是,其他几个悟都不怎么在乎,只有我,看着一双黑手干瞪眼。   “小玉啊。”我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我们这儿还有一个会行云布雨的,“能不能给点雨,能把手冲干净就好。”   小玉眨着黑豆眼,从猴儿子的脖子上飞了起来,细长条的身子在空中绕成一个圈,接着就出现了一个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小型云团。小玉飞的不算高,我一抬手就能碰到那团云,用手一抓,手心立刻湿漉漉的。   “这个好玩,小玉啊,也给你猪师兄变一个!”猪八戒大概是眼馋了。   小玉甩了甩尾巴,把猪八戒浇了个透心凉。   但猪八戒是谁?天蓬元帅,掌管天河兵马的人,虽然被贬了,但也是亲水的,一时间玩了个不亦乐乎。   我已经把手洗干净了,正捏着那团云玩,忽然听见悟风在说话,“见过女施主。”   我循声望去,一位俏生生的小美人提着饭篮站在不远处。   猪八戒立刻一挥手,那些之前被凝成水鞭的雨水顿时沁入土地,他理了理衣摆,做出了一副斯文样子,“这位女施主,来自哪里,往哪里去?”   那位小美人的声音又甜又脆,“我就住在山下,丈夫带着家人在不远处理田,我是给他们送吃的呢。”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当地人,我就问她这里是哪,得到了一个白虎岭的地名。   那个小美人却是个快言快语的性子,把自己的家中情况都说了一遍,还好心要把篮子里的饭食留给我们吃,说他们一家都是善人,要我们一定要收下。   猪八戒……嗯,他非常善于和美人套近乎,我还几句话没说,他就已经把这位小美人的姓氏打听出来了。   “姓白,果然很配小娘子呢。”猪八戒笑得一脸猪哥样。   我的心头一跳,看向四周。   这里的确是荒山野岭,而在这荒山野岭中忽然出现一个美人说是这附近的住户……如果这附近真的有这个小美人说的乐善好施的善人家,猴哥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不觉得猴哥会舍近求远。当然,这也许是我多想了,可这位小美人她姓白……   这个小美人,她该不会是叫白晶晶吧?   我正这样想着,就看到小美人头上挨了一棍子,软软的倒在地上,猴哥拿着如意金箍棒,双眼金光闪烁。   好吧,我确定了,这姑娘一定叫白晶晶。   生命力顽强了点,猴哥一会儿还得抡两棍子才能彻底打死。 第43章   猴哥一棍子抡死了小美人, 其他人还好,猪八戒一下子不乐意了, “你怎么能滥杀无辜呢?这位小娘子好心送我们吃食,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害了?”   “你这呆子, 一见到美人就什么都忘了。”猴哥把如意金箍棒收好,“什么小娘子?那是个妖怪!”   “胡说!”猪八戒一改往日怂怂的作风,居然和猴哥顶起来了,“要是妖怪, 被打死之后必会现出原形, 可是你看地上的这个小娘子……真是死不瞑目啊!”   我没忍住瞅了一眼, 猴哥是从后面抡棍子的,小美人趴在地上, 面目朝下看不清,但后脑勺却是凹进去了一块。   猪八戒小心翼翼的把人翻过来放平, 那张美人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 定格在了刚刚和我们说话的那一瞬间。根据我看美国罪案剧的经验,我能推测出,死者被害时毫无防备,凶手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惯犯,Balabalabala……   我编不下去了。   真佩服那些美剧演员,他们是怎么把那些极其拗口专业化不接地气的台词记下来的啊?或者说,我该佩服编剧, 是怎么写出那些极其拗口专业化不接地气的台词?   我倒是很好奇眼前这个小美人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金蝉脱壳吗?可如果见过蝉壳的人就会知道,那只是一个徒有其型的外壳,像金蝉子那样瞒天过海弄出肉身浪费的都花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也可能是他穿越次元壁不得不牺牲极大。所以,我只想知道,留在地上的这具尸身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有一层壳?   我挺想上手检查一下的,可没有专业知识,大概也搞不清楚。   早知道我会有穿越的一天,我当初就去学医了。   真忧桑,直到现在,我都没发现我的大学专业为我提供了什么帮助。这里的科技发展水平压根跟不上我的专业,我觉得我比计算机专业的还要苦逼,至少他们还能用代码假装密码为密探事业做出卓越贡献不是?我呢,车辆设计制造……   我就算能用手敲个壳子出来,没发动机没燃料那也白费。   唉。   只能说我有手工活的基础,掌握千刀万剐技能的时候有优势。   猪八戒还在嚎,猴哥不耐烦的一脚踢翻那个小美人带来的食篮,里面的盘盘碗碗倒出来,我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避开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洁癖,但是,怎么说呢,对蛆虫蛤蟆这种东西还是喜欢不起来的。即使从头到尾我都没打算接那个小美人的食篮,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猪八戒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嘀咕,“说不准是你使的障眼法,就是怕打杀错了人,师父责怪。”   我纳闷极了,白晶晶化身的小美人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一下子让猪八戒长了熊心豹子胆吧?   猴哥气的踢了猪八戒一脚,“你啰嗦什么?你倒是问问,师父信你还是信我?!”   我当然是信猴哥的。   猴哥得意起来,“当初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练出了个金心银肺,铜头铁背,火眼金睛。不管什么妖物,老孙只要眨一眨这双火眼金睛,就能看出他的原型。你觉得这是个无辜娇女子,我看到的却是煞气满满的白骨架!你既是天蓬,难道没听说过老孙这本事吗?”   说完,猴哥不再理猪八戒,而是被悟清拉着说话,这只来自灵山的小土鳖貂鼠可没听说过这样的本事,崇拜的小眼神让猴哥简直招架不住,又开始吹牛。   我差点就信了。   不是说我怀疑猴哥的本事,但听他说的是什么?在水帘洞里称王做霸的时候变金变银变美人的勾引人,然后把人迷进洞里,挖心取肝,或煮或蒸,吃不了的,还能做风干腊肉!   猴哥啊,咱能不能换个方向吹牛,还是越是你没干过的,你越想吹?   我手边还有几粒没烤过的山栗子,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朝猴哥扔了过去。   这不是教坏小朋友吗?   又走了一段路,我们遇到了一个前来寻找女儿的老婆婆。   如果我没有猴哥在身边,我虽然会觉得荒山野岭出现一个老人家有些不合常理,却也不会太怀疑。原因无他,那位老婆婆简直毫无破绽,还特别能激起别人惜老怜弱之心。   想当然,她也被猴哥一棍子抡死了。   猪八戒这次没说话,大概是因为我之前表过态站在猴哥那里。   不过,在我心里,我觉得更像是因为这是位老婆婆而不是小美人,被区别对待了。   猴哥这一次没急着收起如意金箍棒,而是皱着眉看向天上。   “怎么了?”我问。   “这个和刚刚那个是同一个妖怪。”猴哥沉声说,“我以为我打死了他,没想到会再次出现变化害人,兴许他有什么保命的法门,是不是这次又逃脱了。”   我不觉得我是猴哥吹,真的,我之前还骂过猴哥是破徒弟呢,但我真的觉得,猴哥真是冰雪聪明聪明伶俐天下第一!   我Cos了一下柯南的经典动作,“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妖怪一定不会甘心,还会卷土重来。下一次,你不要立刻打死他,悟风八戒悟清悟净,你们一会儿看悟空神色,把那妖怪困住,审问出他的来历。”   于是,我们又遇到了一位老公公。   这位老公公一看起来就让人知道他生活富足,教养极好,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讲着经文。要是还在金山寺,这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香客,能捐一大笔钱的那种。   然而,还没等着我开口,就看到猴哥的如意金箍棒,悟风的黑缨枪,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以及沙和尚的降妖杖一齐打了过去,把那个妖怪围的密不透风,悟清站在外围,观察了一会儿,大喊道:“师兄师弟们让让,看我的风笼!”   这是悟清开发出来捉摸了很久成形的新法术,风还是那个黄风,但范围更小,目标更明确,用来圈人效果最佳。   猴哥带头跳远,几乎是同时,黄风笼就扣住了那个老公公。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公公变成了一架白骨。   作孽呦。   悟清的黄风主要伤害的是肉身,对白骨架子的限制反而不大,可有其他以猴哥为首的几个悟在一边虎视眈眈,那个骨头架子也只能索索发抖逃脱无门,骨头关节见的颤抖摩擦发出来的声音神似磨牙声。   “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寻我师徒?”我问。   “回长老……”那白骨架子的声音又变成了小美人的又甜又脆的声音,只是美人能让人心情好,这副骨头架子……   如果没猴哥,这活生生的就是恐怖片好吗?   哦,不对,广电总局好像不让拍鬼片了,那么,就是活人装神弄鬼的惊悚悬疑片。   按照小美人的说法,她没存坏心,就是看到这里许久没来人,终于有了人声感觉有点小激动,所以出来打个招呼。那些饭食也不是故意恶心我们的,而是她就那么吃,只是担心我们接受不了,施展了一个幻术变成我们习惯的样子。没想到猴哥动作那么利索,直接一棒子把她抡了。然后小美人就傲娇了,换了个样子重新来,结果又被抡了。第三次的时候,她眼见我们再往前走四十里就出了她的地盘了,于是不甘心,就又变了个样子来了。   我总结了一下,核心思想就是,没打算害人,就是逗你们玩儿~   我沉默。   因为没造成什么伤害,这种说法其实很可信,但是,我不信啊!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从头问起,“既然你说你住在这,那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真的姓白,被人尊称一声白骨夫人。”白骨架子转了个身,正好让我看到她脊梁骨上的那几个字,正是白骨夫人无误。   “不是叫白晶晶?”我一愣,又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奇怪,即使是个骨头架子,但人家生前也是女子,没准也守着不向外男透露名字的规矩呢。   “白晶晶?这个名字好听,如果长老喜欢,那我就叫白晶晶。”白骨架子说。   我:“……”   等等,难道白骨精之前不叫白晶晶吗?那我的印象是从哪来的?总不会是来自某个已经从我记忆里淡忘只留下名字的女同学吧?可什么女同学能让我在想到白骨精的时候想起白晶晶?就因为她们名字中有两个字音相同?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索性不理了。   “我喜欢什么不重要。”我说,“但如果你不说实话,你就该想想你会怎么样。”   “我说的话句句是真!”白骨架子急忙表决心。   我低下头,开始想该怎么处理白骨精。按照我给自己做的人设,我应该一心度化她,但想到因为她猴哥受的委屈,我有不那么情愿。可要是直接打死……   我忽然感觉颊边有阴风吹过,一抬头,就看见猴哥一棍子把骨头架子拆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没下死手。悟饭吱吱的叫唤,声音中带着惊恐委屈,我定睛一看,悟饭耳朵上的一撮毛被削掉了。   这还得了?!   这可是我猴儿子!就算心上人没了,我也不是后爹啊!   我当下皱起眉,把猴儿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然后对猴哥说:“悟空,辛苦你一趟,去南海见一见观世音菩萨,向他求教,该怎么驯服恶性难训作恶多端的妖怪。”   猴哥一点头,“老孙这就去!”   我看着地上那堆起不来的骨头架子,对自己的决定毫不后悔。虽然这有点像向观音低头的意思,可作为一个爱记仇的人,眼下的事比怼观音出场机会更重要。   猴哥很快回来了,还带着观音。   观音一贯的慈眉善目,我都顾不上去想他上次化身二十岁的青春女子招女婿的事,直接把白骨精的事情说了。   “她不知悔改,若没有心虚,何必逃脱伤到悟饭?”我义正言辞,“但出家人也不能枉做杀孽,还请菩萨给个主意,该如何收服这样的妖怪。”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观音看了猴哥一眼。   观音给了我一个箍,又传给我一篇《禁箍咒》后,正准备飘然离去,被我叫住了。   “上禀菩萨,您看这白骨夫人如何?若是能够让她改邪归正,送到落伽山后山做个守山神如何?”   观音谢绝了,连下一句话说出口的机会都没给我,立刻驾云飞走了。   好吧,我其实也不那么在乎,只是见了他之后习惯性的怼一怼而已。   我在心里默念那禁箍咒,怀疑是不是我以前听差了,把禁箍咒误听成紧箍咒。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只在我心中转了一圈后就不见了。我让猴哥把那个箍儿放到白骨精白花花光溜溜的脑瓜壳上,然后缓缓念起了经文。   看着本来被重新装好了的骨头又散开,连头骨中的缝隙似乎都被挤压变形要裂开,我停了下来,对这种效果暗自心惊。   猴哥当初可是有骨肉皮的,发作起来只是捂着头打滚。如今在白骨精身上,没那么多遮挡,反而让人看的更加直观,也知道这究竟是多可怕的惩罚。   悟风也松了一口气,动静有点大,我忍不住看过去。   悟风又是憨厚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那个咒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我看了一眼猴哥,被念得满地打滚的应该是猴哥吧?怎么猴哥没反应,悟风倒像是受了刺激?   不是很懂。   被这么收拾了一顿之后,白骨精老实了很多,也肯说实话了。   原来,她听人说有东土大唐的和尚前往西天求取大乘经文,那个和尚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身体,只要吃了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   我忍不住一拍额头,我光记得自己皮薄肉嫩肯定得妖怪喜欢了,却忘了真正的大杀器的我这一身都是唐僧肉!   唐僧肉啊……   我忍不住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   要说我的手上还有一层薄茧,手指上也有一些刻刀留下的旧伤痕,可小臂却是白白嫩嫩的没受过一点伤,我以为这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捂白的,可是如今想起来,这大概是天赋异禀了。   大概是我盯着自己小臂的时间有点长,猴哥都忍不住提醒我,“师父,收收,你总不能咬自己一口吧。在五庄观里,你可是吃了人参果了,虽然也分了一些给悟饭小玉,可活个两万年不是问题。”   这破徒弟怎么又过度解读了?我是那么丧心病狂连自己都想啃的人吗?   我看了一眼白骨精。   白骨精瑟瑟发抖。   这是第一个明确说出来吃了唐僧人会长生不老的妖怪,也是除了镇元子之外第一个说出我是金蝉子转世的妖怪……不管她的消息渠道来自哪,我其实都不怎么在乎。我只是想到,在五庄观中消失的那一劫难。如来可不是能让人偷工减料的,八十一难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其实是最后一难,因为他们自己没安排好,硬是在取完真经之后再把人扔河里补全八十一难。   我要是不提早下手,谁知道他们后面有什么招儿在等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要补充劫难也不难,只要钓鱼执法等着想吃唐僧肉的傻妖怪自投罗网就好了。   “我不会要你性命。”我看着白骨精,“你头上带着箍儿,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我念出禁箍咒,都逃不了头疼欲裂。”   “还请长老宽恕。”白骨精很上道,“我愿将功补过。”   “我不知道你那个吃了一块唐僧肉就能长生不了的话是从哪听到的,但是,接下来,你要把这个消息散布给西行经过之地中的妖怪知道。”我说,“若做得好,等到了西天,我会请菩萨去了你头上的箍儿。若做的不好,禁箍咒我随时能念。”   白骨精当然答应了,看着她远遁的身影,叹了口气。   “师父,这样是不是……”猴哥欲言又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说,“既然这个消息已经被白骨精得知,传开是迟早的事,我只是推动一把。届时,如果真心向善一心修行的妖怪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打主意,可那些能打这个主意的妖怪,想必也是为祸一方的恶妖,撞到了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保一方百姓平安了。”   猪八戒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咱们接下来这一路,是太平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了决定,而外出散布消息的白骨精也已经出发,这件事已经没有了更改的余地。   我骑在白马之上,开始算计能有多少妖怪主动撞上来,希望能多一点,如果我们走了一半就把八十一难凑齐了,不知道灵山有没有多退少补这条规矩。   想到这里,我把心里那‘不造谣不传谣’的提醒按了下去。   唉,在现代白接受那么多教育了,我的良心居然一点都不痛,还挺跃跃欲试的。 第44章   猴哥带着悟清回花果山了, 而师父我被妖怪抓走了。   白晶晶的宣传真给力。   别误会,猴哥会回花果山当然不是我的错, 虽然那得到了我的允许。   话说,那天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他手边带着两只猴子, 不停的朝它们做出驱赶的动作。这要是别的动物,甚至只是普通的猴子,我们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可那两只猴子身上又盖了花果山出品的大印, 猴哥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也就是那位老者虽然做着驱逐的动作实际上却没造成什么伤害, 所以猴哥才耐下心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这位老者家传的手艺是耍猴人, 带着一对猴子外出讨生活,向往东土大唐的繁荣富庶, 也去过那里。一晃二十年,原先带过去的猴子已经老死, 他从别人手中又买下了两只猴子。这对猴子特别聪明, 学什么都快,老者很快攒下了钱财,带着猴子重回故乡,娶妻生子。可没想到,这对猴子对他刚出生的小儿子并不友好,有一次更是差点伤到了幼儿,妻子十分恼火,要把这对猴子打杀了。老者不舍, 就带着他们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莽山之中,准备放生。   可猴子们怎么也不离开他,或许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或许是明白了却不舍得他,让他只能做出强硬驱赶的样子,被我们恰好遇上。   我……该怎么说呢,这俨然是现代版新婚有子家庭驱逐猫狗的古代版变体,只是古人更重视子嗣传承,做出驱逐的举动时没什么心里挣扎,挣钱的工具的确比不上子孙后代。这老者的举动在他看来应该不算太过分,虽然我不觉得从小被驯养的猴子能在野外好好生活。   反正这老者都不想要这对猴子了,我就顺势讨了过来。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看长老也不是狠恶的人,之前也有人想要讨要我的猴子,我却是知道他们只是想吃猴脑。如今……话不多说,还希望长老能好好待它们,它们跟了我许久,伶俐的很。”   然后老者就走了。   我们当然不会带着两只普通猴子上路,于是我和猴哥商量了一下,让他把这对猴子送回花果山。   猴哥犹豫了一下,“这里旷野荒僻,如果来了妖怪……”   “哪里会那么巧?”我不以为意,“你当你的师弟们都是摆设吗?这里距花果山虽有万里之遥,可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一天之内,不知道能打几个来回呢。”   噫,猴哥就是不禁夸,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但他也意动了。   猴哥决定送这两只猴子回花果山。   悟清期期艾艾的看着我,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好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小迷弟很想去偶像的家乡看一看,呼吸一下偶像从小呼吸的空气。   我索性一挥手,两个都去吧。   猴哥这次痛快了,“师父放心,老孙一定早去早回!”   “急什么?”我说,“你也许就没回花果山了,这次既有机会,不如多待几天。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特产就好。”   “特产?”猴哥一愣。   “师兄,你说过花果山的桃子好吃的。”猪八戒急忙挤了过来。   猴哥面露为难,“这个季节,桃子还没熟呢。”   “那就多待几天呗,反正师父也允了。”猪八戒说,“你想想,咱们这一路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你花果山那水灵灵甜滋滋的桃子一拿出来,我们吃着该有多美?”   猴哥还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   “猴哥别担心,有我们师兄弟在,肯定不让师父少一根毫毛!”猪八戒信誓旦旦。   于是,猴哥在猪八戒‘别忘了带特产’的叮嘱声中,带着悟清和那对猴子,腾云驾雾飞走了。   然后没走多远,师父我就被妖怪抓走了。   猪八戒的话……真是听听就算了。   当然,这其中有白晶晶的大力推动,我也算在其中贡献了微薄的力量。   我被关在一处洞穴中,地上堆积了许多白骨,或许认为我逃不出去,这里居然连一个看管我的人都没有。   “唐长老。”白晶晶又甜又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她的身影。就在这时,地上有古兜摩擦的窸窣声,我眼见着地上四散的白骨有很多根跳了出来,然后慢慢组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你怎么在这?”我纳闷。这白晶晶好歹也是一方大妖了好吗?去拜访别的妖怪,别说不受款待了,这被拆了是什么节奏?   “回长老。”骨头架子在我对面也做出一个‘坐’的姿势,“我听从长老吩咐,向沿途妖怪透露信息,第一站就是这碗子山,碗子山内有波月洞,住在这里的是一黄袍怪,我不知道他具体来历,却晓得他是野狼成精,平日里也吃人无数,是个作恶的大妖。我想长老你一定愿意除了他,为民除害。”   “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问,“你给他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受到了感激,反而被杀人灭口了?”   骷髅头……我知道骷髅头是做不出表情的,但我就觉得白晶晶在翻白眼,“长老你知道我的,我爱变成貌美女子,在我与黄袍怪说话的时候,不小心亲近了点,让他的媳妇醋了,看我不顺眼,要拿下我呢。那黄袍怪也是不讲道义的,我告诉他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他听完就算,还对我出手,要不是我有些本事,长老你就看不见我了呢。”   “好好说话。”我怀疑我是不是无意中修了一门骷髅表情学,因为那个抛媚眼的动作实在不像是我的误会。   “他打晕了我,然后就让手下小妖把我拖走分食。幸好我有脱身之法,元神虽然逃过了,之前那句肉身又不能用了。”白骨架子这回直接用后脑勺对着我了,“这才多少时日,我就坏了四具肉身,这日子简直要过不下去了。”   然而我毫无同情之心,甚至有点想笑。   好吧,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再加上四具肉身其中有三具是被我徒弟坏的,我保持沉默好了。   只是——   “你说这妖怪还有妻子,他妻子是个什么妖?”我问。   “哪里是妖,那根本就是个人!”骷髅头又一百八十度转弯,再次正对我,“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来历,但我知道,她和黄袍怪甚是恩爱,还生了两个……两个……该叫妖人还是人妖?”   真是个好问题,一时间我居然也答不上来。   “长老,你的徒弟呢?”骨头架子左看右看,“他们什么时候收服黄袍怪?”   “在外面呢。”我说。   “没人留下来保护你?”骨头架子的声音又惊又喜。   “我需要他们保护吗?”我露出一个自觉高深莫测的微笑。   不管白晶晶之前打什么主意,反正,我看她哆嗦了一下,又老实了,随即向我提出告辞。   “我总的走在长老前头,好把消息传下去啊。”别说,这个理由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我一个人继续坐在山洞中散落的白骨中间,虽然都是白骨,但说句老实话,他们可比会说话的骨头让人安心多了。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非常规律。   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娇艳的美少妇。   “见过长老,还请长老救我一救!”她对我盈盈下拜,倒弄得我措手不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美人应该就是白晶晶之前说过的那个黄袍怪的人类媳妇了,不是说她和黄袍怪很是恩爱吗?如今又要我救什么?   “贫僧眼下自身难保,又如何救得了女施主你?”我试探的问。   “请长老宽心,我会说服那妖魔放了你,只求你离开之后,为我送一封家书给我父母。”那女人双颊带泪,“我与家人已经十三年不得见了。”   “不知女施主家人在哪?”我问。   “距离此地不远,只需西去三百余里,那里有一宝象国,我正是宝象国国王的三女儿,乳名叫做百花羞。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五赏月嘻玩之时被这妖魔掳走,我修书回去,希望父母能得知我下落之后,捉获黄袍怪,救我回去。”   宝象国,百花羞,黄袍怪。   这三个名字连在一起,倒是让我倍感熟悉,可有和我的记忆略有出入。在我记忆中,难道不是有人给了被掠走的公主一件什么衣服,让妖怪不能近身吗?怎么这里的百花羞都生了两个儿子了?还是说,我记混了,这其实不是一件事?   我神烦这种是似而非的记忆,当下不再理会这丝熟悉感,只跟着自己的感觉来。   “可是,你该如何说服那黄袍怪放了我呢?”我是知道黄袍怪为什么抓我的,白晶晶的营销做的太成功,他肯定也知道吃了唐僧肉会长生不老。拍着良心说,有哪个妖怪能拒绝这个诱惑?   “我会与他说,一定能让他放人!”百花羞却十分自信。   然后她把我领到一边藏好,朝洞外的黄袍怪大声叫道:“黄袍郎,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在一边听着百花羞编故事,说她刚才做了一个梦,总之编来编去,核心思想就是放了洞里的和尚——我。   黄袍怪有些犹豫,“我听说那唐僧只要吃一口他的肉,就能长生不老,你是个凡人,没有法力,我正愁该怎么和你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你吃了他,岂不正好?”   作为一个单身汪,我真不乐意做他们秀恩爱的道具。   “不好,不好。”百花羞说,“我愿意和你长久,可也不愿意吃人,你就当为了让我还愿,放了那和尚吧。”   然后,黄袍怪就真的放过了我。   多亏这黄袍怪是一个妖怪,他要是做了皇帝,那绝对是一被女色吴国的昏君!   当然,对于女同胞来说,这也绝对是一非常可嫁的对象。   但一想到百花羞对我说的话,以及那封信上会有的内容,我就收起了这些有的没的的感慨,迎上了等在外面的悟风八戒沙和尚。   作为一个合格的和尚,手里怎么能没有一对被拆散的人妖CP呢?   作者有话要说:  观音:放猴归山成就GET√ 第45章   宝象国是我西行遇到的第一个像样的国家, 无论是城郭还是民众的打扮,都有几分大唐的样子, 倒是无端的勾起了我几分对大唐的想念。   我们在城外的驿站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就去求见宝象国国王了。   我一个人去的。   没办法,手边的徒弟只有悟风不会吓到人, 猪八戒的猪头,沙和尚的蓝脸……为了不厚此薄彼引发矛盾,我只能一个人去。   我包袱里的通关文牒第一次派上了用场,东土大唐御弟的名号也起了几分作用, 很快就上了政殿上见到了宝象国国王, 以及站在左右的文武大臣。   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但我是谁?   我见过李世民, 在金銮殿上也曾对答如流;更是主持过水陆大会,上至皇帝, 下至文武百官,中间还有权贵之族, 哪个对我不是客客气气?这种能唬住一般人的场面, 对我来说不过小Case。   论装的艺术,我早就得了其中真味。   果然,我听着站在左右的文武官员对我赞不绝口,无不叹服,心里也不是不骄傲的。   即使大唐在我眼中其实也落后的很,但大唐也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令人心向往之的No.1。   我将通关文牒捧出,呈现给宝象国国王,他看完后没有犹豫, 拿出来一枚玉印,在上面印了花押,算是放行了。   收好通关文牒,我取出百花羞的家书,“国王陛下,贫僧在来往宝象国途中,途经碗子山波月洞,不想被妖怪抓取,却是里面一位女施主救得我。那女施主自称百花羞,乃陛下膝下三女儿,与十五年前被黄袍怪掳走,见到贫僧,便央求我来替她送上一封信。”   宝象国国王先是一愣,随即垂泪,“我女儿竟然是被妖怪掳走的吗?”   他接过家书,只看了一眼封皮,手就抖得拆不开信,只能让一位学士读信。   我听了听,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先是向父母文武问好,然后说自己在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五那一天,遵旨安排宴乐,在赏月的时候,忽然有香风刮过,一个金眼睛蓝脸青头发的魔王把她抓走,霸占为妻。就这样过了将近十五年,生下了两个妖儿。本来这件事有伤风化败坏人伦,不应该给家中寄信,但又怕自己死了之后,就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不白的。幸好遇到了大唐御弟圣僧,于是含泪大胆修书一封,写下这些年遭遇,希望父王怜悯,能派兵遣将把那黄袍怪抓住,救她出来。   我听着都觉得心里有些不忍,一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公主,被一个吃人的妖怪掳走,每日战战兢兢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假装恩爱……至于白晶晶说的那个什么公主醋了把她过河拆桥,我都觉得这是公主想要为民除害借刀杀……妖怪呢。   反正,公主的态度在那封信里都表现出来了。   本来我以为自己送完了这封信也就没事了,可没想到这殿上的文武官员只是看着光鲜,等到宝象国国王问谁能带兵去擒拿黄袍怪的时候,一个个安静如鸡。   于是,成功从黄袍怪手底下走脱的我就成了他的新一任求助对象。   我:“……”   我到底多天真,居然会以为这件事只是送个信就能完成的?以往的网游全都白玩了,送信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接受新任务吗?   我想的太专心了,宝象国国王以为我不想答应,急忙又许好处,最后,连只要救回百花羞,也不用去西天取经了,他会和我结为异性兄弟,同坐龙床,共享富贵的话都说了。   我:“……”   这些做老大的都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喜欢结拜?   我还没忘了自己是李世民的御弟呢,但成为李世民御弟的代价是必须去西天取经……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那一次我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推入坑中。但是,我奈何不了李世民,如果连一个小国国王都拒绝不了的话,我这个大唐御弟也是白当了。   踩坑一次是不小心,如果第二次再踩坑,那就是蠢了。   “请陛下宽心,贫僧身边还有徒弟,有几分手段,若他们出手,定能救得公主!”   蠢就蠢吧,不多犯几次蠢,八十一难该怎么凑齐?   宝象国国王听说我还有徒弟,就问我为什么徒弟没有带在身边,我说他们长得有点吓人,宝象国国王大手一挥说自己不怕!   实际上还是被吓到了。   悟风相貌堂堂,不在受歧视之列;沙和尚一直老实的不行,我就没听他说过什么话;只有猪八戒,明明不是孔雀还非要炫耀一下,一会儿三十六变一会儿弄风的,把宝象国国王忽悠的一愣一愣。   也许是看我没开口阻止,猪八戒越发来劲,连在天上做过天蓬元帅这件事都拿出来说了。最后三个徒弟去除妖,他倒像是那个领头的。   山中无猴子,猪头称霸王。   徒弟们外出执行任务去了,我留在王宫内,和国王说说佛讲讲禅,没事逗逗小宫女……啊,不对,是听宫女述说烦恼。别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消息路线,我倒是从这知道了一些繁花锦簇下的阴暗。   三公主百花羞是宝象国国王最喜欢的女儿,国王没有儿子,继承人基本上就是在公主中选了。百花羞不见的那一阵,国王为了寻找她不知道动了多少干戈。因为这件事,文武大臣被贬退不少,宫里宫外的婢子太监,也有许多被打死。就这样,也找不出百花羞的下落,都说是游玩之时走失了。连满城人家都受到了无数盘问,依然毫无线索。   好吧,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宝象国国王对我很和善,对三个悟有些惧怕就以为他是HelloKitty,人家实际上也是一个手握大权杀伐果断的国王来着。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三个悟居然还没有回来,我正有些担心,却还要耐着性子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国王说话。正说着,外面有人来禀告,说是三驸马求见。   我一愣,百花羞是三公主,这三驸马,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难道是之前定的亲,百花羞被掳走之后也没有退掉,依然被这样称呼?   三驸马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年轻男子,器宇轩昂,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国王对百花羞真不错,我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国王语气和缓问道,“寡人只有两个驸马,你怎么说自己是三驸马?”   咦?怎么回事?   我还来不及惊讶,就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三驸马自称碗子山波月庄人家——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忍不住皱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自幼喜欢骑马弯弓,以打猎为生,十五年前,他带着仆从打猎,见到一只猛虎驮着以美貌女子。他当下拉弓射虎,就下了那个女子,与她结为夫妇。那老虎受了伤,却因为是他们成就好事的媒人,被放走了。近日,他听闻妻子说自己是宝象国的三公主,所以他才来便见国王。   长得好看的人很容易受到优待,这席话一出口,国王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我当然长得也好看,但我和国王又没有关系,帮亲不帮理这种事真是没处说去。   三驸马又继续说,“我当年好心放走了那只猛虎后,它不知感恩收敛,反而愈发放肆。也是天道不公,居然让他成了精,专门害人。光我听闻的,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就不知道被他吃了多少。没想到他居然不满山之一禺,竟然跑来宝象国诓骗陛下,实在是其心可诛!”   国王已经从我身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跳远了。   这时候,我在不知道这位所谓的三驸马就是那黄袍怪所变,我就是傻的。   我看向他,“没想到驸马居住在离国都三百里远的地方,也知道三百里外发生的事。”   “这倒是我来国度后才知道的,你这孽畜太过招摇,这城中哪一个不知道你?”三驸马看着我的目光带着得意凶狠,“陛下请借我半盏清水,我好让这孽畜化为原形!”   拜见国王的时候,我当然不会把禅杖带在手边,但这不意味着我手边就找不到趁手的武器了。我本来想抡他一板凳让他变回黄袍怪的样子——之前抡过蜘蛛精,我觉得这很有复制性——但一听到他说的化为原形的话,我有点犹豫。   这辈子用的这具肉身可是真正的肉体凡胎,我很确定原形就是个人,但灵魂不是啊?   我挺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变成金蝉的。   眼下我身边没有几个悟来保护我,但天上那些轮流盯梢的肯定在,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有恃无恐无所畏惧,就挑眉看着三驸马,让他有招就使。   于是我被变成了一只大老虎。   我:……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虚假宣传给骗了。   不过虚假宣传有两种,一种是坏心办坏事,一种是坏心办好事。   这一次我幸运了一点,正好占了后者。   这可是老虎诶,比金蝉什么的威风了不止百倍呢。   这里没什么镜子之类的摆设,我无法看清自己的全身,但目之所及,粗壮有力的爪子,金灿灿带着黑纹的身躯,像钢鞭一样有力的尾巴……   我觉得我简直帅呆了!   这时候,有人朝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摇了摇头,不疼,别说破皮了,好像连根毛都没掉。我朝那人呲了呲牙,咆哮一声,他就软在地上,尿了。   啧,味道难闻死了。   殿中文武开始围攻我,然后我像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样,没人能伤的到我。宝象国国王扯着三驸马的袖子,让他快点收伏了我,化身三驸马的黄袍怪向我走来,我朝他大声咆哮一声,他就像被镇住一样呆立在远离,我用尾巴一抽,他就倒了。   我觉得,我作为老虎,比作为人厉害多了。   看着那些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丑态百出的上至国王下至文武的人,我不屑的喷了口气,悠悠然的走了出去,占据了一处最好的宫殿,趴在里面的等身大镜前,开始摆Pose。   噫,我怎么能这么帅这么帅~ 第46章   我成了宝象国王宫一霸。   我可以发誓这不是我主动造成的, 实在是宫里的人都太胆小,我还没干什么呢, 不就是叫唤几声吗?结果就把我当做洪水猛兽了,人人避走。本来我占得这个宫殿里面是有不少宫女的,结果就我照镜子的那么一会儿功夫, 人都跑没了。   天知道我之前多受那些宫女们的欢迎,没想到只是换了个样子,小美人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唉,人类的爱慕之情, 比猪八戒还靠不住。   那些人怎么就一点欣赏水平都没有呢?   我看着镜子里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多凶萌啊, 可惜只有我一个人欣赏。要是在现代,都不用特意去找角度, 随便用手机拍两张,绝对能风靡网络。   吸猫什么的, 哪有吸老虎过瘾?   我正对着镜子遗憾呢, 猴儿子带着小玉找了过来。猴儿子好像没认出我,对着我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叫声后就要往外跑,却被一个忽然出现的大帅哥一把捞住了。   我眨了眨眼睛,“嗷嗷~”小玉,你能变回人形了?   玉龙三太子走近我,表情有些不确定,“师父?”   “嗷!”是我。   “是师父吗?”玉龙三太子大概不懂兽语,自言自语的说, “我听宫人说师父被人污蔑成老虎精,要是你是我师父,眨一下眼。”   我翻了个白眼。   “师父!”玉龙三太子一下子挺直了背,喊的真情实感,“你受苦了!”   的确挺苦,周围的人压根跟不上我的审美,不被人理解的苦。   只是看着玉龙三太子那逐渐忧郁下来的眉目,我还是甩了甩尾巴,在他身上蹭了蹭,全当安慰他了,“嗷嗷嗷~”我才没事,还挺开心自己的新皮囊,有事的是那群倒霉催的被黄袍怪迷惑的家伙。   这时候,多会一门外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就体现出来了,玉龙三太子满脸茫然,压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师父,你别急,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尽快变回来。只是……”玉龙三太子的表情逐渐坚毅起来,眼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几位师兄一去不回,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悟空师兄和悟清师兄还在花果山未归,若是我再离开,师父的安危该怎么办?”   我无聊的甩着尾巴,语言的出现的重要性我现在才真切的体会到。   “可如果留在师父身边保护,谁去阻拦那个黄袍怪呢?”玉龙三太子又在自言自语了,“我听说,王宫今晚会举行宴会,到时候一起商量该怎么对付师父。师父如今即便化为虎身,可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四爪难敌众手,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我无聊的趴在地上,开始数爪子上有多少根毛,当然,也没忘了用尾巴拍了拍玉龙三太子的小腿,安慰他不用着急。   我真的不会出事,即使是肉体凡胎,可短兵相接这种事在大殿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结果很喜人,天上那群轮流值日的还算尽职,给我弄了一层保护罩,无论那些人多凶狠的打向我,实际上我感受到的力道不比天上掉的雨点大多少。   还有黄袍怪,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多厉害呢,连我派去的三个悟都不知所踪他反而大摇大摆的跑来宝象国反口污蔑我,结果还不是被我的虎威所震慑,一抽就倒?   别说黄袍怪了,我要是真发起狠来,表现出来的潜力和造成的后果,连我自己都怕。   要不是悟风跟着一起去,我真怀疑是猪八戒带着人先划水后跑路了。   总而言之,黄袍怪的战斗力在我眼里宛如豆腐渣。   “这王宫里,现在能对师父有威胁的只有黄袍怪,要是能想办法除了他,倒是会有转机发生。”玉龙三太子继续说道,“那黄袍怪能做出强掳公主的事,想必也是一个喜爱美色的。如果我变成宫装美人,乘他不备之时动手,倒能有几分把握……”   我被这一句话惊得尾巴毛都炸起来了。   以往我一直觉得玉龙三太子没什么存在感,我的白马有没被他吞吃,他也没有变成白龙马,平日里都是和猴儿子凑在一起玩的。就冲他叫最晚入门的沙和尚为师兄,想也知道,玉龙三太子虽然也叫我师父,但他并没有正式拜师入门,我对他的要求基本上是没有要求。这么一大帅哥头上一片草原什么的,我的同情心可泛滥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没想到他居然很把我放在心上,在几个悟都不在的时候,自动的负责起了我的安全,还想为我去干掉黄袍怪。   我……我……我简直太感动了!   我正感动着呢,大帅哥不见了,变成一个大美人。   我忍不住咬着尾巴尖,终于明白乌巢禅师传授给我《多心经》的用意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我要是不把这一套参透了,这些时男时女的家伙们可不得让我吃大亏?   直了变弯,弯了又直的,迟早得折。   亏我刚开始还单纯的以为只有观音有这爱好呢。   “师父,我这就去,你在殿中藏好,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说完,玉龙三太……女转身准备离开。   我急忙把尾巴尖从嘴里吐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师父?”玉龙三太女表情不解。   我‘嗷’了一声,不让他走。   玉龙三太女想了想,把悟饭递到我面前,“师父别怕,有悟饭陪着你,它这几日已经把皇宫的地形都摸清了,如果藏不住,你们跑出去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猴儿子似乎终于明白了我是他爹,不再怕我了。   但是!   我一爪子拍过去,谁让你揪我的圆耳朵了?   玉龙三太女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外走。   我再拦住他。   “师父?”我确定自己在玉龙三太女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师兄们不知道何日归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吐了吐舌头,我现在这么厉害,待毙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玉龙三太女却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师父是说,师兄们很快就回来?”   虽然我很感动他把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但这好像和我们的默契度没什么关系。   但这份误解目前可以阻止玉龙三太女外出的脚步,这就足够了。   不是我小看他,而是在我眼里,小玉的战斗力一直都挺渣的,之前把精血给白马就让他直接扑街成小白蛇,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去送菜比较好。万一黄袍怪真的色性大发看中了他化的女身,这……   我觉得,男人的清白也挺重要的。眼下的情况,还没到他非牺牲不可的时候。   于是,接下来的玉龙三太女就便宜我了。   作为一只大猫主子,怎么能没有人伺候?   反正我被撸的很高兴,感觉自己全身都舒服的酸酸软软的。   到了饭点,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来给我们送饭。玉龙三太女去膳房溜了一圈,提回来了一篮子水果和生肉。   水果是猴儿子的,生肉是我的。   我一尾巴抽过去,贫僧是出家人!   不吃肉!   “我以为老虎都吃肉。”玉龙三太女解释了一句,我瞪大了虎目盯着他,看着他打开了食篮的下一层,里面是煮好的米饭。   发明饭团的人真是好人,这下我不用考虑该怎么不破坏威武形象的用饭了。   玉龙三太女给我喂完饭之后,又重新变回了小白蛇,“师父,我的法力支持不了多久的维持人形的时间,这样比较省力。”   他一边说一边朝猴儿子爬过去,身姿优美,宛若水中游。   我的爪子蠢蠢欲动,‘啪’的按了上去。   没按住。   再按。   没按住。   …………   …………   欧耶,按住了。   咦,我似乎从小白蛇那双黑豆眼里看到了生无可恋的眼神。   ……怎么会?我明明是那么爱护徒弟的好师父,是吧?哈哈……   这时候,殿外传来跑动声,其中有人朝殿内跑进来。   我松了爪,看着小玉‘嗖’的一下挂在了悟饭的脖子上,再看向殿外,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都挂了老高。一个宫装女子看到我,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踉踉跄跄的朝我跑过来。   “长老救命!”   难道是几个悟回来听说我出事,打起来了?   我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这个宫女有点眼熟,是之前照顾我饮食起居的那个,平日里温柔稳重,没想到被吓成这个样子。   “长老!”她娇呼一声,“三驸马……三驸马是妖魔,他在宴中吃多了酒,变了嘴脸,抓起姐妹们就吃,已经有好几个姐妹被他害死了!”   我一愣,爪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了。   尽管之前黄袍怪污蔑了我,但我对他的智商还是持肯定态度的。看他一番表现,就让老国王翻脸不认人直接信了他,这让我以为他是智勇双全的人物,可没想到,他已经污蔑我成功了,连其他人都信了他,他居然自己露馅了?!   我之前不急,是因为我觉得他就算装也会在离开前装的滴水不漏,而会装就证明他其实很在意百花羞,不会瞎搞事。万万没想到才过去了几个时辰,他就兽性大发了。   我朝天咆哮一声——   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七位护教伽蓝,不管今天谁在上面值班,你们就这么干看着? 第47章   天空一片寂静, 没有神佛回答我。   嘿,我这小暴脾气!   我现在虽然换了张皮, 短时间内也不打算换回来,但这不代表我在心里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别说老虎,连金蝉子这个身份在我心里也没有人类的身份分量足, 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搞屠杀吃人之举,我能眼睁睁的干看着?   我就不是天上那群没心肝的家伙!   我就纳了闷了,那些家伙没成仙之前难道不是人吗?怎么成了仙之后一点同理心都没了?这也看得太开了,不把对方当做和自己同一物种了是吧?   也的确不是同一物种, 但是……   我郁闷的朝天又嚎了一声, 一边嚎还不耽误我赶路。   我不知道宴会在哪里举行, 但从这一路慌乱的宫女侍卫的逃离方向大致推测出来,宴会在政殿举行。那个地方我熟, 在黄袍怪来之前,宝象国国王一直在那里接待我, 有时候朝会时还会让我发表意见, 就像真把我当成了他拜把子兄弟一样。   事实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皇帝没好货,御弟这个名头,真不值钱,无论是哪个国家的!   我在政殿扑了个空,那里的确举办过宴会,但明显, 已经收起来了。我晃了晃脑袋,使劲的吸鼻子,想要闻闻哪里有血腥味,之前来找我的那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长老,那妖怪在银安殿。”   我又跑去银安殿,刚到门口,就被血气冲了一下。往里看,黄袍怪坐在上首,地上有好几具宫装女子的尸首,没人服侍他,他就自斟自饮,喝一杯酒,就拉着人啃两口。   一口酒,两口肉。   我看的眼睛都红了,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带起黄袍怪身前的矮桌,直接糊到了他脸上。   黄袍怪也嗷了一声,我再看,他变成了一只青毛狼。   我用黑虎掏心爪和天喵流星拳轮流招呼他,可恨他作为一只狼,力气居然还比我这大老虎大,我还有点作为人的矜持,没有上口咬,可黄袍怪就没有这种顾忌了,趁我不备就朝我腿上咬了过去……   崩掉了一颗牙,哈哈。   总之,我是仗着金刚不破之身,黄袍怪占着战斗技巧熟练,一时间,我们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我又嚎了一嗓子,不过这一次没有叫出混乱定身效果来,也不知道之前在大殿中和他的那次交手是不是出发了什么小概率技能,又或者是技能冷却时间太长,现在还没恢复。   我也不急,反正我现在不算落于下风,没事多喊两声,就当提高中奖率顺便练嗓子了。   “大胆妖怪!居然敢伤我师父!”这时候,天空一声巨响,猴哥带着如意金箍棒闪亮登场。   一下子就把黄袍怪用棒子压实了。   我急忙跳上去补了几爪子,出了气之后才跳到一边。猴哥冷笑一声,再次举起如意金箍棒,眼见就要下死手——   “大圣!孙大圣!棒下留人啊!”   猴哥没收棒子,不过也没打下去,就把那黄袍怪压住没处跑,“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来得是四值功曹中的值时功曹刘洪,和五方揭谛中的金头揭谛。   我抓了抓胡子,刘洪这个名字,啧,真是让人生不起好感。   值时功曹刘洪报上名后,说道:“回大圣,你棒下的这个妖怪,并不是山村野妖,而是私自下凡的二十八星宿中的奎星奎木狼,打杀不得啊。”   “二十八星宿……”猴哥嗤笑,“当初围攻老孙花果山的,想要捉拿老孙的,其中就有二十八星宿是不是?”   值时功曹本来就弯着的腰更弯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猴哥把如意金箍棒往地上一戳,也不怕黄袍怪,或者说奎木狼跑了。“好好的天上奎星,西方星宿之首,好端端的怎么会下凡来害我师父?”   听到这,我倒不急了。能为什么,当然是没事思凡瞎搞事了,反正有后台呢,被抓住也不用担心被打死。   虽然我很想让他去死一死。   噫,我真是戾气太重了。   我用尾巴扫了扫猴哥的虎皮裙,示意他去外面说。这殿上的尸首有些惨不忍睹,我不大想看。   猴哥看着我,脸上的怒气更重,和值时功曹说话的时候语气更硬,“我不管他是天上的哪颗星,犯到老孙手里,老孙可不管天庭的面子,这里只有我的规矩!”   猴哥!猴哥!我要为你打Call!   帅呆了有没有?简直太Man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值时功曹肯定会感觉很郁闷,但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即使在天上给我加刀枪不入Buff的很可能就是他。但是,拜托,我否认过我身上有白眼狼属性吗?   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宛若死狼的奎木狼,我默默的修改了一下,嗯,应该是白眼虎。   “大圣,您老人家看这样好不好?”值时功曹说,“我现在就把这奎木狼带到天庭审讯,私自下凡乃是重罪,到时候他一定逃脱不了。”   我看猴哥的样子,好像有点心动。   我急忙一尾巴抽过去,动作有点大,差点把猴哥的虎皮裙打掉。   “不好!”猴哥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虽然我和玉龙三太女之间的默契少的让我差点怀疑人生,但猴哥再一次拯救了我,看我们之间的默契多好?   “你们天庭的做派老孙还能不知道?有事就在这说,免得回去之后罚的不痛不痒,当老孙好糊弄呢?”猴哥看起来像个流氓。   “哪个敢糊弄大圣呢?”值时功曹喏喏。   “弼马温。”猴哥吐出三个字,立刻让对方成功消音。   为了替我出气不惜自挖黑历史的猴哥,简直帅到没有朋友。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段爱情故事——   原来,宝象国的三公主百花羞,乃是天庭披香殿中侍香的玉女,一心爱慕奎木狼。奎木狼因为顾忌着规矩没有答应,玉女就先下凡了,成为了百花羞。奎木狼非常感动,为了不辜负她,也跟着下界,做了妖怪,实现承诺把百花羞带回洞里做夫妻去了。   许久没出现的羊驼大军再次在我心中奔腾而过,“嗷~”   骗人的吧,都爱到不惜下凡了,怎么就没留个暗号,把好好的郎情妾意弄成了走进大山的女人?   还有,我记得天庭中只禁止仙凡恋,玉女配奎星,这个CP不在这个范畴之中吧?   天条又改了?   总觉得这个说法有些不太靠谱。   猴哥果然和我心有灵犀,问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玉女怎么会不记得你,反而托我师父带信向国王求救?”   奎木狼摇头,“玉女下凡前给我留了信,上面说定不负前缘,我以为她有法子记得一切,没想到,到底还是喝了孟婆汤。”说到这里,他又高兴起来,“幸好她虽然不记得了,但心意却是不变的,依旧与我十分恩爱,也不枉我为她破了规矩下界来。”   “傻子,你没听到吗?是你那被抢走的婆娘主动向我师父求救,她才不想和你过日子呢。”猴哥掏着耳朵,懒洋洋的说。   “胡说!”奎木狼大怒,“我问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是这个和尚多管闲事!这和尚的徒弟也承认了,这件事和百花羞才没有干系!”   真爱啊。我在心里感叹,除了真爱,没有别的什么能解释这家伙的智商掉的这么快。 第48章   奎木狼最后还是被硬留了下来, 猴哥很不客气的给值时功曹撂话,“我就把这奎木狼留下了, 你在天上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   我不得不自恋的怀疑一下,猴哥这么怒,主要是因为我。   虽然我觉得自己又凶又萌, 可猴哥好像每多看一眼都会积蓄怒气值。   也是,猴哥自己都是毛茸茸的,他大概不会理解我其实还不错的心情,可能在他看来, 我变成老虎就和他变成光溜溜的人是同样可怕的事。   如果动物没有了那层毛, 的确是一件生无可恋的事。   具体可以参考那些被主人剪了毛的汪和喵。   猴哥不客气的把值时功曹和金头揭谛赶走了, 然后拔了根毫毛变成笼子模样把奎木狼装了进去。而后,才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师父,我来晚了, 让你受苦了。”   我拍拍他的腿, “嗷~”没事,我没吃苦,还把那青毛狼揍了一顿。   猴哥大概真的和我心有灵犀,听完这句话,他看向半死不活的奎木狼,“昔日不过是老孙手下败将,师父你随便打,老孙在一旁给你压阵!”   我幸福的打了一个滚, 这么好的徒弟去哪找?   “嗷~”算了,作为一个高尚的人,我不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俘下手。   猴哥的眉毛皱了起来,“师父,你起一下,我施展法术把你变回来,这才多久,怎么就让你沾染上了野畜的习性。”   猴哥刚抬手,我就朝一边一躲。这么威武雄壮的形象,我怎么舍得?   “师父?”猴哥不解。   “嗷~”先别管我了,悟风八戒沙和尚不知道被奎木狼弄到哪去了,找他们要紧。   “请师父放心,悟风已经带着悟清已经去寻了,应该会很快回来。”猴哥挠了挠脸颊,“待他们回来,我得好好问问他们,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八戒还说保证师父一根毫毛也不会少……”   “嗷~”这么说也不算错,我觉得我浑身都是毫毛,多的不得了。   “师父还有心情玩笑?”猴哥有些无奈的低头,“就算我不去计较这回事,可他们三个加一起,怎么也不应该连一个奎木狼也弄不过。昔日二十八星宿都是老孙手下败将,如今一个奎星就让他们退败被捉,幸好悟风逃了出来,知道赶往花果山向我求救,不然老孙要是真等到花果山的桃子熟了再回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猴哥,黄花菜本来就是凉拌着比较好吃。   不过——   “嗷~”那花果山的桃子没熟,你就没带?   猴哥当然没有空手而归,挑的桃子个头都不小,但整个都是青黄的,只有尖尖上带着一点红。   我小心的咬了一口——没办法,我现在是标准的血盆大口,不小心的话,一个桃子也只能当做塞牙缝——仔细的品滋味,清香可口,又甜又脆。   猴哥反而有些不自信,大概是觉得桃子没熟就送出去有些不完美,没有充分展现出家乡水果的优点,“师父,你要是喜欢桃子,等到王母再办蟠桃会的时候,老孙去给你弄几个来吃。”   “嗷~”那得等多久啊。   “师傅你可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转世,等你取完真经后,自己都能捞到一个位置。如果还没有归回正位……也至少能活两万年呢,总能赶上几场蟠桃会。就怕到时候师傅你尝过人参果,就看不上蟠桃了。”猴哥说。   我……忽然觉得猴哥说的好有道理。   我正想着要不要和猴哥说一说我喜欢的就是花果山里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又甜又脆的桃子,就感觉一股大风刮过,身边又多了几个人。   悟风悟能悟清悟净四个悟都回来了,另外还有三公主百花羞,和两个半妖。   “师父!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怎么变成老虎还没变回来?”猪八戒一落地就开始嚎,“猴哥也没本事把你变回来吗?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跟着一头老虎去取经,不如我们把行李分……”   我一尾巴抽过去,猪八戒踉跄了一下,总算是消音了。   “呆子,你是不是又被吓傻了?”猴哥歪着头。   猪八戒立刻认怂,“这不是师父一下子大变样,老猪有些慌。”   说完,他指着那两个半妖,“悟清师弟找到我们的时候,波月洞里的那群小妖正对着我们磨刀子呢,我们本来只打算把公主带回来,那两个孽障杀了就是,可悟风师兄偏偏说什么慈悲为怀,只能一起带了来,让师父处置。”说完这句话,又小声的自言自语,“这不是给师父出难题吗?难道要师父说这样的杂种不该留下?还不如我们当初直接处置了,一了百了。”   他们的出现让我从见到猴哥的喜悦中再次回归现实,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银安殿,里面的血气还没有散尽,尸首也没有收拾,罪魁祸首奎木狼被猴哥变出的笼子关在门口,本来蔫头蔫脑的,看到百花羞的时候也精神了起来,听完猪八戒要杀了他孩儿的话,更是嚎叫了起来。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逃避现实了,因为现实简直太糟心。   我抹了把脸,得了,还是听听受害人的看法吧。   受害人百花羞简直喜大普奔好吗?她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奎木狼,即使那头狼一直挺深情的喊着她的名字,也没耽误她的喜极而泣,“多谢长老!多谢长老救我出苦难!”   唔,她是冲着猴哥拜的。   我不嫉妒,真的,我只是有些心塞。   “不知唐长老在哪?我要亲自谢他。”百花羞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副寻人的样子。   猴哥的喉咙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特别像被强压下去的笑声,“公主许久没和家人见面,还是先去见父母吧。”   百花羞离开了,半点没看那对半妖儿子。   猴哥目送她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问我:“师父,你真不变回来?”   我一扭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变就不变。   悟风走进大殿里看了一眼,出来问我,“师父,这里发生这般惨事,我看好像也没人来料理?”   我:“嗷~”   “师父说,当时人都顾着逃命了,他会来还是之前服侍过他的宫女跑去向他求救。”猴哥翻译,说完,他手一伸,之前那个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宫女就被隔空提了出来,“是不是这回事?”   那个我眼里一直稳重温柔的宫女使劲点头。   “没人禀告国王,让他派兵过来吗?”悟风不解。   那个宫女低头小声说,“那个妖怪肚皮只能吃那么多,殿中的够他吃了,我们这些逃出来的哪敢声张引人注意?要是扰了国王安寝,到时候不也会丢掉性命?我要不是里面惨死的有我的姐妹,我也不敢去向唐长老求救。”   唉,我是从大唐来的没错,可我不姓唐啊。   不过这都是小结,我心里给宝象国国王又打了个叉。   自从他翻脸不认人之后,我给他贴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标签,现在又发现他有暴君潜力。显然,在宫人眼里,被妖怪在宫里造孽生啖的严重性还比不是打扰国王睡眠的严重性大。   没一会儿,一行提着灯火的队伍走了过来,正是宝象国国王带着百花羞。   他一见几个悟,就不停道谢,昏迷汤一盆一盆的灌,要不是我的尾巴一直朝着猪八戒抽,他没准就当场和国王拜把子了。   猴哥对国王不太热络,语气淡淡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当初三公主在波月洞里救了我师父,我师父如今在把她从妖魔手中救走,也算是了了一段因果。”   “这位长老说的是。”宝象国国王看着我,很是犹豫,“这……圣僧变不回来了吗?”   “当然可以。”猴哥说,“我师父是何等人才,怎么会被这等小道困住,他是个人,却有法术护体,这虎型就是他的法神化形,一旦变化,力大无比,刀枪不入,若非如此,你以为这奎木狼这么容易被擒获?”   我猝不及防的被猴哥吹了一波,摸摸脸,嗯,没热。   力大无比,刀枪不入。   猴哥说的完全没错啊,我就是这么厉害!   宝象国国王也不觉得尴尬,开始和我们商量起该怎么处置这个奎木狼和他的两个儿子,看国王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要这两个外孙,准备把他们和他们的狼爹一勺烩了。   奎木狼又对着百花羞嚎,这一次,依然没得到半个眼神。最后,奎木狼无力的呜咽着,要不是知道他先前干了什么,我准得同情他。   我跟着嗷了一声,倒不是给奎木狼求情,而是想听听受害者的供词。   “这个先不急。”猴哥继续当着称职的翻译,“公主可知,这奎木狼乃天上二十八星宿中西方七星之首的奎星?他说,他之所以下凡做妖魔,是与你前世有约,专门做夫妻来的。”   百花羞睁大了眼,“我从未认识他,自小在王宫里锦衣玉食的长大,谁曾想一下子被掳走,从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与他虚与委蛇,保得性命。他若与我前世有约,怎不来王宫里光明正大的求娶,偏偏要做强人之事?” 第49章   这个问题问的太犀利了, 是啊,如果是正常的男婚女配, 正大光明的走程序才是正道吧?这直接去抢,不管前情如何,是怎么也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   “而且, 他从未和我说过前世之约。”百花羞继续说道。   看着面容娇美的百花羞,在看着被猴哥关进笼子里的奎木狼,我真的是想保持中立的,但是, 总觉得奎木狼真的很理亏有没有?   “既然你不记得我, 又怎会和我那么恩爱?”奎木狼不甘心的吼道。   “你与手下小妖捉人来吃当我不知道吗?”百花羞说, “虽然那大多避开我的眼前,可总有我看到的。我若不依从你的心意, 我还能活到这一天吗?若不是心里有着好好活着有一日向父王陈诉委屈的念头,我会与你生下那两个妖儿吗?”   奎木狼本来就乱糟糟的皮毛更加黯淡, 随即暴怒, “真的是你写信让唐和尚捎来求救的?可在洞中你明明说不是你,唐和尚的徒弟也没承认,说这都是做师父的多管闲事?!”   “你用手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摔到地上,举刀对我,我若承认,这刀立刻落在我身上,要不是沙长劳和猪长老高义替我认了下来, 我现在只是去地府报道的一缕残魂!”百花羞也壮起胆子反驳道。   “你这狗心贱妇!”奎木狼大骂,“在天上的时候说对我情根深种,为了与我成就好事不惜下凡。我跟随你而来,让你穿锦戴金,衣食享受无一不足,时时关心,日日深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话你已经骂过我一次了,我宁愿穿布衣带木钗,也不愿意和你这个吃人的妖怪在一起!”百花羞像是急怒,“什么前世约定都是你一个人说的,我只知道,你是害我与家人分离十数载不得相见,还剩下两个孽畜的妖怪!”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重了,而且,你还不能说她没有道理。   两个人吵成一团。   我在一边听得头痛。   宝象国国王刚才一直在沉默,存在感很小,但当他动起来的时候,我立刻就发现了。   他是朝着猴哥走去的。   “这位长老,您刚刚说,这妖怪……是天上的奎星?”宝象国国王问,“是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星宿之首?”   猴哥点了点头。   宝象国国王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天,又期期艾艾的问,“这可准吗?”   “天上的值时功曹告诉我的,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蒙骗老孙。”猴哥有些不耐烦的说。   “这就好,这就好。”说完,宝象国国王看向笼中的奎木狼。   因为变成了一只大老虎,除非站起来,否则我在海拔上天然矮了其他人一截,看人不得不抬起头来。我这一抬头,就看见了宝象国国王眼里冒出的贼光。   原谅我这么形容他,实在是一时间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接下来的发展才让我目瞪口呆呢,那个国王居然把百花羞呵斥到了一边,对着奎木狼和颜悦色起来,还叫他女婿。   “国王陛下,你是不是还没看到银安殿中的情形?”悟风站了出来,他刚才去银安殿中转了一圈之后,站在门口念了一段《渡亡经》,非常有佛门子弟觉悟。   “不过是死了几个宫中使人,算得了什么?这可是与我儿生下了两个孩儿的女婿。”宝象国国王说出了让我感觉非常暴躁的话,要不是看在他肉体凡胎的份上,我就直接一爪子呼过去了。   从百花羞和几个悟的眼中,我能看出他们的震惊迷茫,百花羞反应最快,她先是伤心不可置信,随即了然中透着悲哀。我觉得我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奎木狼是妖怪的时候,在宝象国国王眼中,那是怎么打杀都不过分的,可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天上星君,即使现在还是个妖怪模样,可身份到底不同了。宝象国是西方国家,正好是西方星宿照耀的地方,没准逢年过节也会给香火祭品。以往遥不可及,但现在……   宝象国国王想抱大腿。   提问,当你以为自己在主持正义的时候,受害者和罪犯撕破脸,受害者家属却忽然和罪犯和解了怎么办?   我居然感觉有点尴尬和难堪。   几个悟没想那么多,猪八戒还呦呵了一声,“不愧是国王陛下,胸襟就是开阔,要是我老丈人能有你一半明理,我也不用给翠兰写下退亲文……”   我心里正不爽呢,这下直接把猪八戒抽了个爽。   猴哥在国王的请托下把奎木狼放了出来,我有些担心他再害人,只是还没开始嗷,猴哥就已经威胁上了,“如今天上已经知道你的事情,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有老孙在此,你作恶时先想想能不能挨得住老孙一棒。”   奎木狼不语,只狠狠的看着百花羞。   一开始我还以为国王对百花羞很好呢,结果他来这么一下,直接把百花羞坑死了。之前还说要为了救百花羞与我共分江山,现在,他为了整个江山卖了百花羞,原因大概也就是想求奎星罩一下。   我错了,他不光是个暴君,还挺有野心。   我决定一会儿麻烦猴哥去天庭催催,尽早把奎木狼弄走,不然,百花羞就要真的魂归地府……也不对,如果她真是天庭玉女,死了之后……   我搞不懂,但眼下让奎木狼少作恶才是真的。   奎木狼被国王以上宾之礼请走,两个妖儿之前惊吓过度,本来就是半妖之身,现在更是被吓得冒出了耳朵和尾巴,脸上也变得毛茸茸,但宝象国国王硬是对他们笑的慈爱。   看来那两个半妖,暂时是不用我操心了,本来还想着找借口堵死观音让他收下呢。   欠一还二,我就是这么厚道的人。   我带着几个悟回了我之前占得那座宫殿,让他们好好休息。自从变了老虎之后,我倒是发现自己对床不那么执着了,大概是因为现在我随便往哪里一趴,都能感觉像是趴在虎皮毯子上一样。   如果没有出现宝象国国王的神来一笔,我今晚大概依然会对着镜子摆Pose,但我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就随便拍开一扇门,跳到床上准备睡觉。   这一晚上折腾的,天都快亮了。   然而,我到底没有睡成。   百花羞来了。   她来的悄无声息,身上穿的甚至是普通宫人的衣裳,明显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来这里。   和我想的一样,她是来求救的。   上一次在波月洞里,她向我求救,是因为她想离开黄袍怪回到家人身边;而这一次,她来向我求救,同样是为了远离黄袍怪,却没有了去处。   然而我现在是只老虎,我能听懂她说的,她却听不懂我的意思。   猴哥倒是能翻译,可猴哥被我派到天庭中催促能管事的赶紧下来去了。   最后,我辛辛苦苦的用虎爪子在地上留下了‘安心’两个字的划痕,百花羞就离开了。   百花羞一走,我也无心睡眠了,天外已经蒙蒙亮,我决定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把胸里积压的浊气吐出去。   太阳还没升起,外面的植被上已经凝出了点点露珠,我一爪子拍过去,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就滑落下来,有几滴还沾到了爪子上,湿了几缕毛。我不再爪欠,走到一棵树下趴了下来,把头枕在前爪上,向下四十五度角,感觉自己明媚又忧伤。   百花羞身上发生的事,让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如果奎木狼说的是真的,百花羞真的是玉女转世,与他有约……当然,他犯下的错没法抵赖,可……奎木狼以为百花羞是和他相悦的玉女,百花羞当做他是掳人作恶的妖怪,这其中,最关键的冲突点就是没有了玉女记忆的百花羞,她还能算得上是玉女吗?还应该履行前世许下的诺言吗?   而我,即使我承认自己是金蝉子,可金蝉子的特质我真的继承到了吗?除了那些类似于背景介绍和前情提要的记忆,我之所以会按照金蝉子之前计划好的路走下去,是因为我们的目的一致,都不打算和这个世界的神佛一起玩了。金蝉子是被玩大发了坏掉了,我是真心想念现代生活。   看,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   可这在百花羞身上行不通,玉女只是一个披香殿中的普通侍女,而百花羞是颇受宠爱很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国王女儿,不说仙凡之差,这两种身份地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再要求她们的愿望相同,做梦呢?   我一爪子把一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虫子拍了回去,不能再想下去了,我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契约精神薄弱。   所以说,没事许什么终身誓言?没谁能肯定这个阶段的目标同样也是下个阶段的目标,马克思主义认为,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   就像我,曾经还以为能和心上人共度一生呢,心上人死了之后还惦记着去地府见她一面。现在呢?心上人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听猴哥转述,下辈子应该过得非常不错。   我们又不是没有过花前月下互许终身,可我就做不出来再去娶了喝了孟婆汤的心上人的事。   硬盘格式化了可以再用,硬盘还是那个硬盘,但里面曾经珍贵的记忆已经没有了。   爪子地下的虫子不老实的继续往上钻,弄得我爪子发痒。可出家人不杀生,我不能拍死它,只能任他从地里出来,然后爬上树。   然后我起身,换了个地方趴着。   我有点颜控,那虫子长得不好看。   很快,树上就开始‘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简直神烦。   我一尾巴抽上树干,什么用都没有,只能自己再次悻悻然的走开。   讲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聒噪的虫子?   猴哥回来的时候,我正用两只爪子捂着耳朵,树上不知道有多少只知了,叫起来跟合奏似的,让我特别想叫人把它们粘了下油锅。被吵得心烦气躁的时候,我也会吼两嗓子。   别说,那很有用,树上的知了声的确会停下来,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回敬我。   “呦,师父,和你的后辈子孙交流感情呢?” 第50章   我翻了个白眼, 坚决不承认自己和树上那些聒噪的小东西有关系。   没错,从原型上看, 金蝉和知了除了颜色之外长得应该差不多,但知了的这种聒噪是毫无意义的噪音,而金蝉子的聒噪……那全是过了脑子的有理可循的好吗?   因为一个人的能言善辩而去疏远歧视他, 这种人太肤浅。   我为金蝉子曾经的寂寞和不被理解感到悲哀,灵山那里的那种统一思想不许人提出异议一有异议就立刻使出手段使之同化的作风吃枣药丸。   可惜,在他们Game Over之前,金蝉子就先倒霉了。   唉, 往事不可追, 我的未来可得好好规划。   我晃了晃脑袋, 把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甩了出去,问猴哥, “嗷?”悟空辛苦了,不知道天庭会派谁下来处理这件事   “那些人办事太拖沓, 丁点的小事推来阻去, 老孙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吵呢。”猴哥走到我身边盘腿坐下。   “嗷——”怎么会?天条上难道没有定好的规矩吗?按照那来惩罚,不难吧?   猴哥抓了抓耳朵,“也不是,老孙到了天庭上一说,他们就有了处罚办法了。可老孙一听,就知道师傅你肯定不会满意,就给拒了。”   猴哥跟我说, 他到达天庭的时候,正好值时功曹对着玉帝说这回事呢,关于这件事,玉帝没怎么犹豫,就有了决定。那就是罚奎木狼去兜率宫为太上老君烧火,时间不定,只说有功复职,没功就重加其罪,可连俸禄都没罚。猴哥与我相处久了,也知道我的一些作风,一听这惩罚,就知道我必然不会满意,就耍了个赖,把这搅和黄了,让人重新下界理论。这不是个好差事,于是天上众神推来推去,猴哥不耐烦了,直接回来。   我几乎要忍不住冷笑了。   奎木狼私自下凡,为祸一方,强占公主,杀戮凡人,最后得到的惩罚居然只是不痛不痒的调了个职,也许在外人听来从星君变成烧火童子似乎很严重,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奎星可还在天上挂着呢,星君的身份不会因为去给太上老君烧两把火就改变,更别说连俸禄都照领,迟早会官复原职。   和这一对比,我都觉得小玉、猪八戒还有沙和尚委屈透了。   小玉干什么了?他不就是烧了一颗珠子被告忤逆了吗?没有谁受到伤害。结果呢?被判了死罪,送上斩龙台,要不是观音求情,已经是条死龙了。   猪八戒干什么了?他调戏了一下嫦娥,要不是太白金星求情,他也落不得好。即使这样,还是被锤了两千锤,贬入凡间,结果投了一个猪胎,从此面目可憎。   沙和尚干什么了?他就在蟠桃会上打碎了一个玻璃盏,就被打了八百下,贬下界后,上面还不肯甘休,每七日就让他收一次飞剑穿胸百次之苦。   这一番对比下来……   我觉得这要是落在我身上,我肯定得报社。   人间的无数性命,都比不上天庭的一件用来把玩的摆件。   “嗷~”那奎木狼与百花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天上约好了吗?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只是含含糊糊的,没人说清楚,天上那些神仙只拿奎木狼下凡说事,半点没提百花羞。她不过是一披香殿侍女,思凡下界转生为人,死后难再归天庭,哪里比得上奎星?”猴哥说,“师父,你有没有什么章程?”   “嗷?”难再归天庭是什么意思?   我却有些吃惊,在我印象里,天上的神仙下凡……只要不搞事就不算大事,即使是那些托生为人记忆全失从母亲的肚子里走一遭的也不过是为了或磨练心性或渡情劫之类的,怎么百花羞就回不去了?   即使倒霉催的金蝉子,如果没在第九世发生意外的话,那也会在十世轮回后重返灵山。   “她是自己偷摸下去的,本来就不和规矩,再加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女,再贬,一个侍女能贬成什么,既然她不愿意在天庭待着,那就去做凡人好了。不然,如果真的受罚,她能不能保得性命都难说。”猴哥不以为然的说,“哦,这是太白金星悄悄拉着我对我说的,如果再把她提起来,让王母恼羞成怒,那才是害她。”   说到王母,我忽然心里一动,这一位好像是反对仙凡恋中的实力派。她亲手拆散的牛郎和织女可是可怜兮兮的每年才能有一次鹊桥相会,虽然我不大懂,这个一年是按照天上还是人间算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如果是人间的话,按照这个频率牛郎织女在天上大概是天天相见,哪里苦了,苦的明明是要天天飞去搭鹊桥的喜鹊……但王母既然因为这个背负了不近人情的锅,我就当她是个喜欢棒打仙凡的主力军。   还有二郎神,我怎么把他忘了!   想到这里,我才有些奇怪,天庭上为找出一个能处理这件事的人拖拖拉拉,可二郎神不是司法天神吗?这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吧?   “司法天神?”猴哥挠着脑袋,“我怎么没听说过?二郎神不是玉帝外甥吗,什么时候被封官了?”   “嗷。”你都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了,天庭上有什么变化,知道的不及时也不足为奇。   我倒没觉得奇怪,信息的滞后性嘛,猴哥一看就是不爱八卦的。   “也是。”猴哥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他当时不在吧,我没看到他。”   我给猴哥出主意,让他去天上提一提二郎神。   “不如你去天上提提?”我嗷嗷的叫着,“百花羞既然是人,奎木狼也觉得和她是夫妻,这样不也是仙凡之恋了吗?天庭上的判决总要一视同仁,女仙下凡就是强行拆散,男仙总不能区别对待吧?”   “可是,若是二郎神处理,万一他触景生情,通融了怎么办?”猴哥问。   “嗷~”我让猴哥放宽心,二郎神最是秉公执法不近人情,他妹妹三圣母当年下凡生子最后不是也被他拎回去压山底下了吗?奎木狼撑死了只算是他的同僚,再亲也亲不过亲妹妹,不用担心他会放水。   “三圣母下凡生子?”猴哥睁大了眼睛。   我点头,这事应该很出名吧?三圣母生了个儿子叫沉香,直接劈山救母来着。   猴哥不至于不爱八卦到这种事都没听说过吧?   三圣母的男人叫什么来着?我想了想,没想起来,算了,反正不重要,这一对出名是因为他们儿子和宝莲灯。不过我忘了从哪里看到的了,三圣母那个男人前世是天庭里的金童,因为有神仙发觉他们之间关系暧昧,就把金童贬到人间去了,没多久,三圣母也跟着下凡再续前缘……   丫的,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这么眼熟,简直是性转版的奎木狼和百花羞。   我不算什么女权主义者,但我支持平权。男女都一样,凭什么三圣母被压在山下,奎木狼去太上老君哪里烧烧火就行了?   天庭这样差别待遇,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总不能是因为孩子不是从奎木狼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吧?天庭上应该不分男尊女卑……吧?   “师父,你记差了吧?”猴哥翻了个跟头,蹲在我面前,“什么沉香劈山救母,老孙就算再消息不灵便,也不可能没听过这件事。劈山救母的人是二郎神。”   “嗷?!”我蒙了,二郎神劈山救母?   “我怎么记得是玉帝的妹子下凡嫁了一个姓杨的,这是二郎神的爹娘。后来因为坏了规矩,玉帝的妹子被压到桃山下,还是二郎神去斧劈桃山把亲娘救了出来。”猴哥说,“二郎神的确有个妹子叫三圣母,师父,你是不是把母女弄差了?”   我……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猴哥这么一反问,我也有些拿不准了。   我咬着尾巴尖,猴哥说的信誓旦旦,可我印象里也的的确确有着沉香和宝莲灯,总不能……二郎神有个小名叫沉香吧?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件事现在还没发生,可是,一家子中的两代女性同时出现思恋凡人下凡然后生下一子后被压在山下最后都被儿子把山劈了救出来的概率有多大?   《宝莲灯》热播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那种仿佛知道全貌但线索只有一星半点完全无法支持结论似是而非的憋屈感又来了,我烦躁的打了个滚,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猴哥也是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把我遮挡在身后。   我无暇顾及猴哥的警惕,只看着自己的爪……哦,不对,现在该叫手了。   我变回来了。   本来应该是萌虎打滚,现在变成和尚抽风了。   我很想朝天上骂一句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可是,没办法,我变回人了,曾经抛开的高僧大德的形象包袱再一次出现。   唉,做人真糟糕。   我只能佯装无事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非常符合我高僧大德身份的微笑,对着天空遥遥一拜:“阿弥陀佛,不知道是哪位仙人帮我……”   我卡壳了。   那位神仙已经从半空中落地,站在我面前。我却顾不得被那张男神脸震惊,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眉心上方。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唐僧,是吧?   长了三只眼的不一定是杨戬,还可能是马王爷,是吧?   我的运气没那么衰,……是吧? 第51章   我很想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 面前的这个长着让同性一看就打击自尊心想要拉黑的男神脸是那个同样也长了三只眼的马王爷,可颜值在这摆着呢, 我不得不承认,我背后说人八卦被正主撞见了。   我这去哪说理去?   当然,背后说人不是好习惯, 但苍天可鉴,我最开始也不是想揭人伤疤往事,就是说话的时候心有所感,把自己心里想的性质差不多的神话故事说了出来, 关于对古代神话的考究, 那些专家教授能考举出一篇篇论文多夸张的猜测都能往里写, 我怎么知道自己只是说一些最浅显的就撞见正主了?   这种运气,简直让我无语凝噎。   不过这也提醒了我, 以后说话要小心,我心里以为的神话故事不一定真的是故事, 至少, 在这个世界里,那都是真神真事。   虽然猴哥说没有三圣母思凡生子沉香劈山救母让我心里也有点怀疑纳闷,可能谨慎最好还是谨慎一点。   唯一让我觉得庆幸的是,我之前和二郎神素不相识,他也没有我和猴哥那样的心有灵犀。因此,他应该不知道我作为老虎时嗷嗷叫的具体内容,虽然猴哥的话里几乎把该泄露的都泄露了。   可毕竟没抓到我头上,让尴尬等级降低了一级。   但这被降低的一级, 又被我之前正在打滚的动作被撞见时产生的尴尬抵消,甚至又升了一级。   大猫打滚能让人说萌萌萌,虽然这里的人欣赏水平不够,可我心里这样认为就够了。这和一个男人在地上打滚完全是两回事,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高僧大德形象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然后被人一惊,化作无数碎片,随风而去。   好在我这个高僧大德不是真正的高僧大德,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再看向二郎神的时候,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猴哥已经先一步和二郎神聊起来,“杨戬,你不在你的灌江口好好呆着,又跑来这做什么?”   杨戬说道:“我奉玉帝旨意,前来勘问奎木狼之事。”说完这句话,他看向我,“不管奎星之前犯下什么错,他毕竟是天庭一员,之前让长老受委屈了。”   我眨了眨眼,真的,当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向你道歉的时候,你根本无暇想太多。   当然是要原谅他啦。   “无妨。”我一边庆幸幸好杨戬不是大美人所以我还能绷得住,一边把自己碎成渣的高僧大德形象在粘回去,很是淡然的回应,“不过修行一种,众生万物,不是谁都能有此机缘的。”   这就是我之前想的理由,为了在解决宝象国的这件事之后向西天赶路的时候依然使用虎型找的借口。   老虎多好,威武雄壮,可凶可萌,最关键的是,我发现那会让我解锁某些技能,至少在人形的时候,我是无法想象自己能和奎木狼打的不相上下甚至略占上风的。   武力值真的很重要,即使我身边有以猴哥为首的几个悟,但要我把一切都压在他们身上,就算他们的确本领高强,也没有自己本领高所带来的那种安全感。   当然,以眼下的情况,之前的算计借口通通没用了,我被杨戬变回来了,想也知道,不管我再如何理由充分,猴哥一定不会再把我变成老虎。   亏我之前还准备和猴哥商量一下改变皮毛的颜色呢,斑斓大虎是很帅气,可我有点想当白虎。   杨戬颔首,“长老豁达。”   我也觉得自己挺豁达的,所以,这段黑历史能不能揭过不提了?   “不知真君打算如何处置奎木狼?”我问,现在还有一个百花羞正被奎木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不小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个会家暴的男人,即使平日里对妻子如何万千宠爱千依百顺,他举起巴掌的时候毫不留情,这就足以否定一切了。   “奎木狼私自下凡已经犯下大错,玉帝之前有了处置,只是被孙悟空耍赖搅黄了。”杨戬看了一眼猴哥,得到了一张嬉皮笑脸的毛脸,“如今我下界处理此事……孙悟空的作为,想必也是长老的意思吧?”   我含笑不语,努力给自己刷逼格,作为一位大师,除了专业相关,我是不能太多话的。   “不知长老有何说法?”杨戬直接问。   我看了一眼杨戬。   老实说,我之前对如何处置奎木狼心里并没有打算。不是说我不想处置他,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凡间的律法我都没弄明白呢,你不能要求一个没有法学基础的人在法庭上对法官指手画脚,我保留的只是提出抗议的权利。但刚才和猴哥八卦的那一会儿,虽然我吐槽了二郎神他妹然后被猴哥纠正到这是他妈,但道理都是通的。   我坚决支持男女平等,奎木狼他就老老实实的被山压着比较好。   杨戬他妈可是玉帝他妹,思凡下界照样被罚的很惨,凭什么奎木狼就不行?   只是,这话在杨戬面前说到底还有些气虚,但我还是作死的开口了,“也不需要多做辩解,遵照前例即可。”   “前例?”杨戬看上去没什么恼怒,甚至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虽有前例,但恐怕天庭难以通过。”   我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难道玉帝之前所为,不就是为了在发生类似眼下的事情的时候可以按规惩罚吗?”   杨戬抿了下唇。   既然走上了作死的第一步,我决心一鼓作气,走到底。   “还请真君恕罪,有些话兴许有些冒犯,但我不得不说。”我开口说道,“昔日,玉帝之妹思凡下界,玉帝处置雷厉风行毫不手软,我不认为这是他不顾惜骨肉亲情,而是担心若不重罚,有人以此为例再次下凡,扰乱天庭,只能牺牲亲妹发出警告:连妹子都不会有一丝通融,其他人更是如此。如今,奎木狼之所为比昔日更加过分,如果轻飘飘的放过,当年真君兄妹与母亲所受的苦难……意义何在?”   我觉得我在挑拨离间这个技能点上是满分。   “又或者这是我多想,在天庭中,也许是默认男神仙可以下界乱搞,而女仙如果有一丝错格,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凶狠打击?”我继续说道,“平日里,女仙只要让男神仙高兴,做个合格的摆设就好,一旦不听话,昔日玉帝亲妹就是她们以后的下场?”   我只希望天庭的女仙有点战斗力,别真是被圈养的金丝雀。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至少,据我所知,玉帝好像刚不过王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杨戬看我的眼神变了。然而我问心无愧,只是提出了几点假设可能罢了。真正让我发憷的,是杨戬他的第三只眼睛睁开了!   我觉得自己仿佛被X光照射了一遍。   “金蝉子,你到底还是金蝉子。”杨戬叹息着说,倒让我心里打鼓了。   难道金蝉子以前和杨戬也是旧识?不是我说,金蝉子的交游会不会广阔了点?当然,广阔不是错,可他能不能给我留点提示信息?我宁愿他是个宅男,至少不会因为太过话痨出去烦人,这当然可能会交到朋友,但得罪人的几率更大诶。   目前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杨戬应该不是被得罪的那一拨里的。   “不知真君此话何解?”我镇定的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即使你十世轮回,你依然还是当初的金蝉子。”杨戬说,“这不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这种话了。”   胡说,我才不是金蝉子,我要是金蝉子,才不会任如来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只要有实力,我非把他桌子给掀了不可,那个乖学生牌的金蝉子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那你意下如何?”我问。   “有理有据,想必天上的女仙也不会愿意被如此区别对待。”杨戬微笑,美貌值瞬间UP,但我总觉得那微笑中带着一丝黑气。   错觉吧?   “那,百花羞……天庭可说过要如何处置她?”我问。   “私自下凡,托生凡人,已断仙途,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杨戬说道。   我恍然,说的也是,天庭那些人罚的狠,却不会和凡人计较,在他们看来,在百花羞抛弃仙体成为凡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凡人无异了。这是天庭那些家伙们最后的一点宽容,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们的确没必要和生命如此短暂的凡人一般计较。即使百花羞死后,也只是归入轮回,想要再返天庭?做梦比较快。   所以我就纳闷了,当年王母拆散有情人的时候,干嘛弄出那么大阵仗啊,把仙女往天庭上一关,俩月禁闭之后,她们的情郎就算不死,也是个糟老头,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与杨戬又说了一会儿话,连百花羞和奎木狼那莫须有的前世之约都说到了,在我看来,那是引起一切矛盾的关键,可在杨戬眼中,那不值一提,用他的话说,就是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了什么。   我对此的理解是,就像现代酒驾事故,对于执法者来说,酒驾司机生活不顺父母没了老婆跑了孩子病了都不是他们酒驾的借口,只看事情最后的严重性就足够了。   杨戬很快提出了告辞,他要回天庭一趟,把这件事的处理意见交上去。   看着杨戬的背影,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杨戬说奎木狼之前看重的碗子山就不错,如果天庭那边通过了,也许可以把奎木狼压在那里。我对此没意见,就是不知道百花羞到底是想要眼不见心不烦,还是想看掳走她的妖怪在她家门口受刑。   只是,我想到那两只半妖,他们大概是没有杨戬劈山救母的本事了,不知道奎木狼会被关到何年何月。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杨戬他走了!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我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我当然能够装作一副毫不在意一切皆虚妄只有本心最重要的样子,但是,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甚至没掩饰的在猴哥面前叹了口气,语气庆幸,“还好杨戬听不懂虎语。”   猴哥的窃笑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听懂你的话吗?”猴哥问。   我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我们心有灵犀吗——幸好没说,虽然我觉得这是事实,但做人要矜持。   猴哥已经迫不及待的揭晓答案了,“老孙有七十二般变化,又有一双火眼金睛,师父无论被变成什么样子,在别人看来是如何凶猛,在老孙眼里,师父还是原来的师父,还是一个人,只是佝偻着背,用手脚走路,说的话,老孙也能听的明明白白……”   我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这、这、这……   猴哥那双火眼金睛不是只看妖怪的吗?   “那个二郎神的本事也不弱,当年老孙在他手里也吃了大亏,要不是他,我也不一定能被太上老君的金刚琢打到,被人捉上天庭。”猴哥说,“师父你知道吗?二郎神也有七十二种变化,那多出来的第三只眼更是能看透一切虚妄……”   我木着脸,什么也不想说。   这只猴子掉粉了,我要拉黑他——   至少一天!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o(╥﹏╥)o 第52章   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距离我变成老虎还不满十二个时辰,但在这十二个时辰里, 发生的事情简直超过十二天、十二月!   昨天这时候,我还在殿中和宝象国国王聊天,然后奎木狼就化身小帅哥来陷害我, 我成了一老虎,宫中一霸,然后半夜有宫女来向我求救,说奎木狼狂性大发, 杀人吃肉。然后我和他打了一架, 不分上下的时候猴哥闪亮登场, 把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拿下了。几个悟带着公主回来,宝象国国王发现奎木狼是天上奎星, 然后就毫无节操的管他叫女婿,猴哥去天庭讨说法, 百花羞来求救。猴哥回来, 二郎神紧跟而来……   这件事既惊喜又刺激,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的话。   我觉得,如果把一个人一生中的尴尬时刻设一个定量的话,我刚刚所经历的,绝对已经超过了那个定量,还远远的透支了。   悲哀的是,我发现这全是我自找的。   猴哥之前不是没问过我要不要变回来,是我迷恋老虎威武雄壮的身体拒绝了。虽然我很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是,我还是决定迁怒猴哥,不是我小心眼,好吧,我是有点,但这只猴子为什么不早说?!   还有奎木狼,变化之术一点都不精通逞什么能,只骗过了大多数人算什么,有本事把猴子和三只眼一起骗过去啊!   用早饭的时候,几个悟看到我变了回来,倒没显得多惊讶,也是,他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所以说,本事低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本事高的。   宝象国国王对我们又恢复了上宾之礼,还殷切邀请我们参加奎木狼和百花羞的婚礼。   “婚礼?”我手里转着念珠,最近我靠这个平复心情,免得一想起某只猴子的时候觉得心浮气躁,“陛下为三公主选好驸马了?”   “可不就是奎木狼?”宝象国国王有瞬间不悦,但笑容浮现的更快,“长老那天也看到了,奎木狼对我儿情真意切,为了她不惜下凡,更是给我生下来两个外孙,如今正式大婚,岂不更是名正言顺?”   我再一次确定,玩政治的,当国王皇帝的,心都黑。   没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的!   皇帝大大当初最多只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让我去西天取经,那勉强能解释为为了真经度化众生;宝象国国王……他之前还对奎木狼喊打喊杀,对百花羞心疼的不得了,那两个半妖更不被他放在眼里,结果,奎木狼的身份一曝光,这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问题是,作为知情人之一,我不觉得他做出了一个聪明人的决定。   “陛下可知奎木狼身份?”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他。   “当然,我女婿可是天上奎星。”宝象国国王一脸骄傲。   “你也知道他私自下凡?”我问。   “女婿说他在天庭有人帮忙说话,拖上几个月不是问题。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和百花羞过完一辈子了。”宝象国国王不假思索的说。   听上去很有道理,然而一点也禁不住推敲。   奎木狼哪里来的信心?他在天庭中真的有人?我心里有些拿不准,但不管是不是,我都觉得奎木狼似乎打错了算盘,以天庭的拖沓扯皮,他的打算似乎不是那么不可思议。可现在,介入其中的是杨戬,再让孙悟空去敲边鼓,一个是玉帝的外甥,法力高强,一个是齐天大圣,曾经在天庭中搅出轩然大波……哪怕只是为了天庭的平稳,他们都不会敷衍这两个人。   除非奎木狼的重要性能大过这两个人加在一起的分量,但这可能吗?   我觉得,凭猴哥一个人的本领,也能把天庭催的火烧眉毛,急速解决这件事。   可是,奎木狼会没想到这一点吗?他本来有错在先,是哪里来的这份笃定?   “还请长老多留一会儿,参加小女和女婿的婚礼。”宝象国国王说,“有长老见证,更应了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我觉得,我大概不太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   宝象国国王脸皮一抽,“还有我女婿之前对长老的冒犯,还请长老看在我的面子上,与女婿和解了吧。”   我明白宝象国国王,或者说是奎木狼在打什么算盘了,他想在我这里把之前的罪状一笔勾销抹除掉,这样,即便被捉回天庭,这项罪责也就消失不见。但我怎么会如他的意?我连猴哥都迁怒了,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   “国王说笑了。”我淡然而笑,“只能说贫僧命中有此一劫罢了。”   国王揣着明白装糊涂,高高兴兴的走了。   我现在住的宫殿就是我之前做老虎时占下的那一间,宝象国国王一开始还问我要不要添些宫女来服侍,被我拒绝,找了一个出家人不享荣华的理由,因此,如今住在这里的,只有我和几个悟。   以及三公主百花羞。   是的,本来应该作为新嫁娘的百花羞在我这里,被宝象国国王已经乖巧待嫁的女儿,咳,是谁还用说吗?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外人,我无权干涉国王嫁女,但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我也不能让一个之前不得不和一个恐惧害怕的妖怪生活了十几年的女子重回狼窝。理所当然的,我借着之前的恼怒,让猴哥来了一个李代桃僵。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国王往这里添宫女的原因,谁知道那些宫女会不会通风报信。   待国王离开后,百花羞又来向我道谢,我不知道她对国王的那点父女之情还剩下多少,但我总觉得不容乐观。   “多谢长老。”百花羞穿的很朴素头发被简单的挽起,不着粉黛,手里还拿着一卷经文。   “公主客气了。”我叹了口气,奎木狼会被捉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就是不知道,在奎木狼离开之后,国王和百花羞该怎么相处。   百花羞对她的父王不是没有怨气,按照她的说法,如果王国处于风雨飘零之际,只要能挽回局面,让她嫁给谁她都心甘情愿。可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如此,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虚无缥缈的承诺,国王就要牺牲她,这让她觉得糟透了。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我觉得我在百花羞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屈,和野心。   可被我认为有野心的百花羞,在接下来几天里都很安静,我也没看到她联络什么人,只捧着经文细细研读。   那些经文都是我一点点悟出来后亲手所写,连几个悟都没看过,没想到第一个读者会是百花羞。   三天后,国王为奎木狼和百花羞举办了婚礼,那可以说是一场举国欢庆,我目之所及的民众,都为自己国家的公主可以嫁给天上的星宿而激动自豪。百花羞被猴哥使了个障眼法变成他的模样跟在我身边,然后猴哥没多留,又回了百花羞的宫殿,安分的做起新娘子。   这一天天气晴朗,我看着奎木狼和猴哥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在夫妻对拜的时候,奎木狼一把抓过‘百花羞’的脖子狠狠的朝高台下面惯去。‘百花羞’的脖子纤细莹白,被那样一只大手用力抓着,居然直接断掉,头身分离。   我:“……”   我猜到会有事,但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奎木狼狂性大发,口无遮拦,似乎打定主意要在被捉回天庭之前大闹一场,“蠢婆娘!被我几句好话哄得晕头转向!”他得意洋洋,跳下高台,用变成兽爪的手捞起‘百花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打倒在地。   “傻狼,老孙说了几句话,你就被我哄得找不到北了?”猴哥变回原样,一把扯下身上的喜服。   奎木狼的眼睛红了。   这时候,二郎神从天而降,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法器,把奎木狼紧紧缚住,然后宣读了天庭的处理办法。   奎木狼被镇压在碗子山下,若诚心悔悟,百年后回归天庭;若不知悔改,就一直在山下压着吧。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理解,比杨戬宣读的那些之乎者也简单明了的多,但大致意思是不变的。这个惩罚和我之前预想的有些轻,想也知道杨戬在天庭上也有过一番争论,但总体来说,也勉强算得上可以了。   奎木狼被杨戬摄走,本来喜庆的婚礼现场一片杂乱,我感觉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回头一看,正是顶着猴哥脸的百花羞。   我把猴哥叫了过来,他吹了一口气,百花羞就变回原样。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凛然不可侵犯,有条有理的开始指挥兵士处理后续,安抚民众。   宝象国国王瘫在王座上,像个摆设一样,对底下的乱象一言不发。我让猴哥去看一眼,虽然我挺不喜欢这个国王的,可总不能眼见他有事视而不见。   国王中风瘫痪了,百花羞因为之前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不仅在民众中刷了一波好感,还把奎木狼作恶的这件事推到了国王身上,声称这都是国王的一意孤行,她十分不赞同,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如果不是之前她向大唐长老求助的话,此时已经魂归地府……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别人的大旗。   百花羞成了新的女王。   就在我准备告辞的时候,她留住了我,“长老,我欲立教为国教,还请赐下经文。”   我心里一动,“难道宝象国之前没有寺庙吗?庙中没有经文吗?”   百花羞看着我,虽然她的外表依然纤细美丽,可眼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决心,“我读过那些经文,却没有一卷比长老所写的精妙。”   “我写的?”我一惊,看着百花羞,不知道她所表达的意思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长老佛法高深,领悟绝妙,我恳请长老赐下经文,举国学习,愿我国民能受到长老教诲,增长德行。”百花羞坚定的说。   “贫僧才疏学浅,如何能担此重任?”我很想答应,可是,天知道我自己写下的经文有五百字没有?谁能靠这个撑起一个新的教派?   这不开玩笑呢吗?   就算我之前有这个计划,但现在?太早了!   “长老如何不能?”百花羞笑道,“当我在波月洞中的时候,每日祈求天上神佛救我出苦海,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只有长老和门下高徒救了我,慈悲在心,长老何必谦虚?”   在百花羞的百般恳求之下,我又多留了一个月,为她决心设立的新教撰写经文。别说,我最近感悟还真不少,洋洋洒洒的写的特别顺,还好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要不然,那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差点就混了进去。   如果混了进去,恐怕百花羞看到的时候就不是对我表示感谢,而是要撵我们离开了。   猴哥从外面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低头看了一会儿,“呦,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五百年前说的话?”   我:“……”   什么?这么帅气的话居然是猴哥说的?   噫,不愧是猴哥,果然够帅气! 第53章   一个女人能忍算不了什么, 可如果她能忍能狠,还有与之相匹配的眼界、手腕和能力, 那么,就注定会做出一番成就。   在我们离开宝象国之前,百花羞不仅梳理了她从国王那里弄来的势力变为己用, 还让民众一心向她,没人抓着她曾经空白的十几年,反而说这是她以身饲魔,用自己换取了宝象国十几年的安稳。毕竟, 奎木狼在众目睽睽的婚礼中表现的实在凶残, 再加上有天神从天而降收服了他, 他在民众心里的反派形象无懈可击。   听着那些疯传的小道消息,我觉得, 百花羞似乎在神化自己。   不是天上的神仙的那种神化,而是在民众心里的一种神圣地位, 让人出自内心的认可她, 尊敬她,追随她。   而完成这一宣传洗脑工作的,就是百花羞手里新立的国教,因为我的身份,我的来历,百花羞管这叫唐传佛教。   只听过藏传佛教的我心里的耻度简直爆表,可我又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只能听从百花羞的意见。这件事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众所周知,宝象国比大唐离西天更近,他们这里的经文应该也比大唐更加丰富,但这里之前更加兴盛的是道教,也正因为如此,我以为百花羞的国教推广会遭受挫折,没想到,奎木狼之前搞的那一手影响太坏太远,道教神仙的形象被他黑了一波,反正大家是不太相信自己平日里供奉的神仙会庇佑他们,反而更加信赖从东土大唐而来解救他们公主的和尚我,他们甚至还把我变成老虎的那一段编成了段子,搬上了舞台,听着他们的颂扬,我差点以为自己干了和佛祖割肉饲虎差不多的事。   宗教信仰的灵活性在此时显露无疑。   亏我之前还以为自己是个皮厚心黑的人物,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脸皮其实挺薄的。   我们很快离开了宝象国,等出了国界之后,猪八戒才长吁短叹,“这么狠的女人,了不得,真了不得。”   这话我不爱听了,如果是现代,我觉得百花羞都可以被树立自强不息的典型了,人家明明是从人生中的最低谷之中爬了起来,有脑子,有毅力,有决断,怎么到了猪八戒这里,就是一个‘狠’了呢。   简直狭隘!   难道要所有女人做只能依附别人的菟丝花,才算安分守己吗?   百花羞的行为的确不符合男权社会为女性定下来的教条,可要我说,我不会鄙薄那些柔弱无法反抗的弱势女性,可我更欣赏这样强势自立的女性。   至于什么被伤害的男性自尊心?会有这种感觉的男人,本身就很有问题,也不会太成功,只有在各方面都比不过的情况下,才会只拿性别说事,因为在他们心里,他们也只有这一项优点能拿得出手了。   简直Low爆了。   猪八戒的思想很要不得,再想起他是因为什么事被贬之后,我决定给他上堂课,这家伙在心里就缺乏对女性的尊重,色性占了多数。   路上无聊,我就当给猪八戒洗脑了。   然后就把猪八戒洗跑了。   别误会,他没跑路,只是在我们原地休息的时候主动去前面探路去了,这对于一个能偷懒就偷懒的家伙来说,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猴哥在猪八戒主动请命跑了之后就开始笑,悟风也跟着笑,悟清不明所以偶尔也应和两声,沙和尚挑着担子,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成就感十足,还是觉得没面子。   等猴哥笑够了,他翘着脚躺在树枝上,“师父,我觉得那个呆子说的也不是全错,百花羞对奎木狼够狠倒是真的。”   “怎么说?”对于猴哥,我就耐心多了。   悟风憨笑了两声,“师父,你不会以为百花羞在全国大肆推广佛教是为了感激你吧?”   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这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至于更多的,百花羞如今已经是统治者了,而对于统治者来说,宗教如果能用好,那就是最好的统治工具。   “她兴佛,恐怕是为了灭道。”猴哥解释说,“奎木狼既是天上奎星,每逢节日都会收受人间香火,宝象国不算大,但百姓过的还算好,他们的供奉就不会差。如今,宝象国内人人对奎木狼痛恨有加,再也不会有人想要去供奉他,他少了香火,于道行无损,却对修行无益。”   “香火供奉有这么重要吗?”我纳闷,“也没人拜你们,你们不也闯下了名头?”   “嘿嘿,谁让老孙是天生天养,那奎星却是上了封神榜的。”猴哥把手搭在眼眉之上,做出了个瞭望的姿势,“难道前面有妖怪?那呆子碰到什么了,怎么跑的这么快?”   猪八戒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看到我们就大声嚷嚷,“师父,分行李,咱们散了吧,前面走不了哩!”   我就纳闷了,猪八戒又不是属猪的,怎么就记吃不记打,还敢在我面前嚷嚷着散伙。   “你这呆子,又胡说!”猴哥从树上跳下来,敲了猪八戒一下,“让你去前面探路,你就探出个散伙来?”   “大师兄,这不是我胆小,是前面真的有妖魔,本领高,来历大呢!”猪八戒很是不服。   “本领高,能高过老孙?来历大又怎么样?”猴哥说,“哪来的归哪,老孙的人面广着呢。”猴哥又看了我一眼,“师父别怕,前面的妖魔要是天上来的,我就再去找玉帝,要是海里来的,龙王都是我旧识。要是那无根的,一棒打死也没地喊冤!”   我就纳闷了,好歹我也是和奎木狼斗得不相上下的人,怎么在猴哥那里总是脱不开胆小人设呢。   “我的好哥哥,知道你人面广,可这次的这个,真不一样啊。”猪八戒呼扇着大耳朵,“你知道我打听出来什么了?距离这里六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平顶山,平顶山里有一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画影图形,说要吃唐僧呢!画影图形,那就是知道师父长什么样,你说这来历大不大?咱们以前遇到的,那可只是顺手一抓,这个知道底细呢。”   猪八戒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前方再险难,我也要继续走下去。   “你和那魔头交过手了?”猴哥问。   “哪能?”猪八戒摇头,“那么厉害的妖怪,我哪能打过去?”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悟风也忍不住了。   “我在前面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樵夫,是他告诉我的。”猪八戒说,“得亏他,不然我们就羊入虎口,自己送死去了。”   “呆子!一个樵夫能知道魔头的事?你又被人哄骗了!”猴哥说完,腾云驾雾不见踪影,半晌过后,他又回来了,“你这个呆子,连值日功曹都不认得,还说是樵夫。”   我又想起来那个值时功曹了。   “他一副樵夫打扮,我可不就把他认成了樵夫。”猪八戒不服气的哼哼着。   我却顾不得他的情绪,“悟空,那值日功曹说了些什么?”   “之前呆子都说过了,就是那两个妖怪还有五样宝贝,神通极大极广,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猴哥说,“师父放心,有老孙在,绝不让你少半根毫毛。”   我面无表情,又想起自己之前那段多了一身毫毛的经历。   话虽如此说,但猴哥明显警惕起来,我们这一路也算是经了不少难,可这一次却是天上的功曹亲自来示警,想也知道接下来遇到的那个妖怪绝不好对付。   走了四百多里路,局里前面的平顶山莲花洞只余一百余里。这一日,我们在原地休息不动,一阵阴风由远至近,猴哥抄起如意金箍棒,还没有动手,就听到又甜又脆的女声响起,连连讨饶:“大圣手下留情,是小女子白晶晶来拜见长老!”   白晶晶又换了张脸,女性对美的追求和创造力在她身上表现无遗,头上那个本来很丑的禁箍上多了许多宝石,乍一看,珠光宝气的居然一点都不显得俗。   我看着她,恍然大悟,“难怪值日功曹说莲花洞里的那两个魔头有我们的画影图形,原来是你。”   “长老,小女子来此,就是为了禀报此事。”白晶晶的表情有些焦急,“那画影图形,真的与小女子无关,他们来自上界,下凡来就是为了吃长老你的。”   原来,白晶晶在离开波月洞之后,一路朝西继续前行,可路上却没遇到什么波折,就这样一路来到了莲花洞。白骨夫人在妖魔界还是有点名声的,虽然她和这里的两个魔头没有什么交集,但她报出名号之后,还是获得了款待。而白晶晶哄人的本领更是不小,没几天,就和那两个魔头结拜成了姐弟。   关系弄好了之后,白晶晶开始透露唐和尚的消息,什么金蝉子转世,十世功德善人,吃一口肉长生不老……她以为这个消息足够大,却没想到,那个大魔头却笑得意味深长。   “大魔头叫做金角大王,二魔头叫做银角大王。”白晶晶说,“银角大王对长老一无所知,那金角大王却早知内情,更透露出了自己的来历,与我约好,到时候抓住了长老,共享唐僧肉。”   “好大的口气!”猴哥嗤笑了一声,“我听说他们有五件宝贝,你可知道都是什么宝贝?”   “有紫金红葫芦,玉净瓶,七星剑,芭蕉扇,还有一条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那两个魔头的干娘那里收着。”白晶晶说,“那紫金红葫芦,只要叫人一声,那人应了,就会被收进葫芦里,只要一时三刻,就会化为脓水;玉净瓶到只是个装水的容器,可容江海之量;七星剑是把法力无边的宝剑;芭蕉扇更是厉害,能平地扇出火来,那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十分厉害。至于那幌金绳,好像是把人捆住之后就逃脱不得的。“   “听上去倒像是好宝贝,待老孙弄来玩玩。”猴哥笑嘻嘻的说。   “大圣请勿掉以轻心,那两个魔头真的了不得呢,连山神土地都在他们洞中听候号令,每日轮值。”白晶晶简直苦口婆心。   我却开始走神,因为熟悉的字眼被触发了记忆。   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叫一声就能收人的葫芦……   孙行者,者行孙,行者孙。   猴哥现在好像就有一个大名叫做孙悟空,孙行者这个名字谁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晶晶:为了生存,我成了妖奸o(╥﹏╥)o 第54章   想不出来, 我干脆就不想了,反正孙行者这个名字没有孙悟空好听。别人只会叫齐天大圣孙悟空, 可没人叫齐天大圣孙行者的。   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前面平顶山莲花洞的那两个魔头到底底细如何。   悟风的神情有些慎重,“在凡间为非作歹的妖魔, 手里有一两件宝贝不足为奇,可这一下子出了五件,他们又自称自己是上界来的,难道是拐了别人的东西?”   “这个容易。”猪八戒把自己的长嘴使劲缩, 看着白晶晶的小眼神也带着荡漾, “请猴哥再去天庭走一趟, 查查是哪家的孽畜跑了出来,赶紧给领回去。”   这是最釜底抽薪的办法, 我没反对,虽然猴哥叫嚷着没法子把那宝贝弄来玩玩了, 但还是痛快的上了天庭。回来以后, 一脸晦气,“不是上界的人物,我请四大天师查了查,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 普天神圣,二十八星宿中除了被镇压在碗子山的奎星之外全都在天上,没有一个离了位置。”   “感情还是个吹牛皮的。”猪八戒朝手心‘呸’了两口,握着他的九齿钉耙,摆出了一个挺帅气的Pose,“看老猪到时候被把他们打的满脸花!”   我手里的念珠越转越快,我记得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明明是太上老君的人,如今猴哥找了天庭却查无此人。如果事后被翻了出来,天庭也可以说是金银二人人微位卑,不在查找范围内。可他们给我添堵,如果最后太上老君在猴哥使出十八般武艺把他们擒获之后施施然的出来再把人领走,我觉得我被气成河豚都不稀奇,气炸了更有可能。   还是那句话,金银二人手中的宝贝可不是一件两件,那整整五件!   太上老君会壕到宝贝多的一下子少了五件宝贝都没发觉吗?   紫金红葫芦,玉净瓶,七星剑,芭蕉扇,幌金绳。   我默念着那五个宝贝的名字,要不是之前值日功曹点明魔头有五样宝贝,也相信白晶晶没那个胆子骗我,我真怀疑那芭蕉扇是被乱入的,铁扇公主提前出场了。   “师父!师父!”猴哥叫我。   “怎么了?”我回神。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猴哥问。   我的嘴角微微上翘,“降妖除魔,保一方平安,也是我们出家人该做的。白晶晶——”   “长老请吩咐!”白晶晶立刻应道。   “你该回莲花洞,告诉那两个魔头,唐和尚一行就在眼前了,也让他们知道你的好处,领你的人情。”我看着白晶晶,“到时候,你夸大一下我这几位徒儿的本事,说一下自己的担忧,那两个魔头必然为了让你放心把宝贝拿出来,你弄清那些宝贝都藏在哪。悟空,到时候你使出变化神通……”   “把宝贝一锅端了!”猴哥立刻兴奋的叫起来。   什么叫默契,这就叫默契。   我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使坏的一把好手。   白晶晶应下了,立刻离开。我眼见着猴哥拔了一根毫毛,吹了一口气,那根毫毛就变成一个芝麻大小的飞虫,黏在了白晶晶的衣摆上。   我看着猴哥,猴哥特别无辜的看着我,眨巴着他那双金光灿灿的眼睛。   我抽了抽嘴角,短时间内,我对那双火眼金睛有些打怵。   “悟空啊。”我语重心长,“既然天庭已经确定那两个魔头不是来自上界,你又有值日功曹提醒这两魔作恶多端,到时候就不用手软了,拿出打白晶晶的气魄来。”   猴哥挠了挠耳朵,“这是自然,老孙一定全力以赴。唉,值日功曹都知道的事,没道理天庭不知道。老孙当年不过在花果山里树了面旗子,就被天兵天将打上门去。这两个魔头至今无事,还被值日功曹忌惮,原本我以为是他们都是天庭的有份香火情,如今看来,是他们本事太大,天庭那些欺软怕硬的不敢来。”   虽然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但听猴哥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我和猴哥三言两语把这件事的基调定了下来,正准备出发,猴哥却让我待在这里等他,等他把前面的魔头扫干净了在上路。   “老孙是不怕他们的,可如果师父一起去了,老孙还要分神照顾师父,反而得多花心力。”猴哥说,“不如师父等在这里,等前路平了,我再来接师父。”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理智很快压下了冲动,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就是个拖后腿的,虽然有点战斗力,可一旦被人群殴就会歇菜。而金银两个魔头连山神土地都能驱使,手下会没有小妖吗?   我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猴哥溜达了一圈,最后在一棵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前停下,“师父,来这里!”   “怎么了?”我问。   “这里好,树荫大,太阳晒不着,下雨淋不着。能躺能靠,是个好歇脚的地方。”猴哥说。   “我又不傻,能让你连这个也操心?”我摇着头,“放心,在你回来前,我保准好好的。”   “这可说不准。”猴哥抽出如意金箍棒,“万一从别的地方来了妖怪呢,不如老孙画个圈,师父你在圈里带着,保管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说完,猴哥以那棵大树为圆心,画了一个让我能伸展的开的圆圈,地上留下的痕迹散发着金芒,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俗物。   我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画个圈圈保护你啊。   和这一比,那些只会在暗地里画个圈圈诅咒你的家伙们简直弱爆了。   我挺高兴的进了圈圈,还有些作死的希望能来几个妖怪,让我看看这圈圈的威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画地为牢了。   猴哥满意的点点头,“悟风、悟净,你们两人随我去探那平顶山莲花洞。呆子你和悟清留下来保护师父。”   猪八戒第一个响应,“大师兄你就放心吧!老猪保管师父连一根毫毛都不少。”   我感觉自己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上一次猪八戒也是这么说的,结果……   这句话是什么通用语吗?   我看着猪八戒,笑的特别慈悲,“悟空这样安排最好,正好为师有了空闲,就趁此机会,给八戒多讲讲经文,熏陶一下……”   “猴哥!老猪跟你去除妖!”猪八戒立刻跳了起来,“那妖怪听上去阴险狡诈本领高强,老猪有把子力气,愿为猴哥差使!”   啧,这觉悟高的,我都以为这是个假八戒了。   最后,猪八戒硬赖着跟了上去,只有悟清留了下来。猴哥又拔了好几根毫毛,变成我和悟清的样子,乍一看,也是一行完整的取经队伍。我也不担心,拿出木鱼开始敲,没一会儿,在外面浪的猴儿子也回来了,看着我敲木鱼,笑的特别欢快,手一撸,小白蛇就变成了小白棍,跟的我的节奏一起敲了起来。   讲真,我到现在也没弄懂这一猴一龙之间的关系。   猴哥这一去三天,我在树下的圈圈里也呆了三天,还好之前包袱里的干粮足够,悟饭会摘野果,悟清去找水,我们过得倒不算太艰难。   第四天的时候,猴哥终于回来了。   “师父!师父!”猴哥还没落地,我就听见他高喊,“老孙把宝贝弄回来了!”   我看着地上摆的那一溜,心情也不错。   即使听猴哥说他打死了一只九尾狐狸精,都没想着要保护珍惜动物什么的。   “这些宝贝是你带回来的,功劳在你,该如何分配,也全看你了。”猴哥真不贪,他本来打算把那几样宝贝送给我防身,可我……老实说,身边有猴哥这个最大的宝贝,谁还看得上其他?反正是我徒弟的,我要是想玩,还怕玩不到?   于是猴哥就让几个师弟排排坐,分果果……哦,不,是分宝贝了。   猴哥自己拿了紫金红葫芦,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葫芦十分流氓,只要叫人一声,别管那是真名假名,有人应了,就会被收入葫芦。猴哥觉得这个他得收好。悟风分到了七星剑,猪八戒得到了玉净瓶,悟清拿着芭蕉扇喜不自胜,沙和尚攥着幌金绳——猴哥说那是给他捆行李的。   “那两个魔头怎么样了?”在圈圈里待的时间有点长,虽然不至于让我舒展不开,但如今离了圈圈,我还是很高兴的。   “化成脓水了。”猴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紫金红葫芦,“师父你听这里面的音儿——”   哗啦哗啦的,倒的确像是水声。   但一想到那是什么化的,我还是没忍住皱了下眉。   不是我觉得猴哥做得不对,只是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师父别怕,等到了有水的地方,我把里面的腌臜东西倒出来,再用水洗干净,这又是一个宝贝葫芦了。”猴哥把紫金红葫芦抛上抛下的玩,忽然脸色一变,紧紧的抓住了那个葫芦,“什么人弄鬼?!给老孙出来!”   话音刚落,如意金箍棒已然在手,双目湛湛的盯着一个方向,随时要打。   我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还有妖怪没抓完?这样想着,我也握紧了手中的禅杖。   来的却是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   猴哥松了一口气,“你这老官儿,怎么抢我宝贝?”   我心中一跳,难道这是……太上老君?   “什么你的宝贝,这是我的宝贝。”那老者答道。   “悟空,你认识这位老人家?”我问。   “这是太上李老君,老孙还在他的丹炉里被炼过呢。”猴哥笑嘻嘻的回答。   “你怎么不说你打翻过我的丹炉,祸害过我的丹药?”太上老君道,“休要胡闹,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我拿你什么宝贝了?”猴哥瞪眼。   “你手里的紫金红葫芦,是我用来装丹药的;悟风的七星剑,是我用来炼魔的;猪八戒的玉净瓶,是我用来盛水的;悟清的芭蕉扇,是我用来扇火的;沙和尚的幌金绳,是我用来勒袍子的。这五样宝贝,全都是我的,却落入了你手,我不管你要,去管谁要?”太上老君问。   猴哥冷笑,“那你可知这五样宝贝是从何而来?”   “你收伏的那两个怪,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结果他们偷了我的宝贝下凡,我正要找他们呢,却没想到被你先一步拿住。”太上老君答道。   “悟空。”我插口,“先前你不是去了天庭,天庭回复说这两个作恶的魔头不是上界的吗?”   猴哥立刻梗起脖子,“是啊,他们是这么答我的!你要真跑了童子,怎么那时候不说?偏偏等老孙料理好了,才跑下来?”   “我先前一直在炼丹,却没听说这件事。”太上老君答道。   “既然如此——”我说,“铲凶除恶是我等本分,还请太上老君不要太放在心上,谢礼就算了吧。”   猴哥立刻跳起来,“可不是,我们可是帮你清理门户了,我师父客气,老孙却是实实在在的出了力气的,不如老君给我几葫芦仙丹甜甜嘴?”   要不是为了维持高僧大德形象,我简直想跳起来说猴哥干得漂亮!   “你又胡闹,我那两个童子还被关在葫芦里呢。”太上老君手一指,紫金红葫芦的盖子就自动移开,然后里面飘出一金一银两道气,落在地上,变成了两个童子。   猴哥转着棍子,看上去很想再去补几下。   “误会一场,你真不还我宝贝?”太上老君问。   “悟空,明知故犯是什么罪名?”我不再微笑,要是今天让太上老君好好的把人领走,我也不用猴哥保护了,直接在身上割肉,遇到一处妖怪就给人一块肉,全当过路费了。   “长老是何意?”太上老君问道。   “我听闻,太上老君手中有无上丹方,能炼绝妙丹药。”我看着太上老君,“您位高身贵,要什么炼丹的材料要不到呢,也就是我这身唐僧肉不好得,所以才假托童子替您取肉吧?”   “什么?!”猴哥被吓得音都变了,几个悟看向太上老君的神色也很不美妙。   “这是从何说起?”太上老君连连摆手。   “难道不是吗?”我问,“只是两个看炉的童子,他们是如何知道金蝉子转世轮回之事?又是如何知道我师徒几人的面目,能够画影图形?又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拿走五件让您恋恋不舍接连讨要的宝贝?若这一切不是您暗中安排,这些事,该如何解释?”   太上老君的神色变来变去,最终说道,“这的确不干我事。”   “呵。”我只看着他。   “你们的确错怪了我。”太上老君说道,“是南海的观世音菩萨,他接连请托了我三次,我看他心诚意切,最后才答应了,让这两个童子下界托化妖魔,以验你师徒几人可有决心西天取经。”   我去#%&&*&#!%¥&(()@!@¥#!!%¥&……&——   我不是不想骂脏话,可我的脏话都被我心里的震惊给惊回去了,世间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我想起了金银二魔在此地闯下的赫赫声名;想起了奎木狼,想起他洞中的白骨,宫中的凶行;想起这一路上的白骨堆积……   偏偏太上老君没等到我的回话,继续说道,“如今事情已经分明,可把宝贝还给我了?”   我看着太上老君,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觉得我在知道这份缘由之后能够心甘情愿的把宝贝还回去。这些神佛之间的暗箱操作人情交易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作为一个人,他们哪来那么大脸会觉得我对那些因为他们的交易遭受无妄之灾丢了性命的人同样不在意?   别和我说什么生死簿上定生死,那东西一旦有了神魔的干扰有多不靠谱谁都知道!   我的表情说明了我的态度,太上老君皱了下眉,“长老是不打算归还了?”   我当然不打算归还,我又不是抖M,如果这一次我老老实实的把东西还了回去,会有人认为我宽容大度吗?没有,有的只是接下来一次又一次的同样的劫难,美其名曰对我的考验磨砺,但实际上是什么玩意?最后倒霉的是谁?   我不想去想那些血肉糊涂,白骨累累。   这些被派下来奉旨作恶的,比那些野生的妖怪更可恶。野生的还可以说野性难训天生如此,可这些得到的再作恶,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到底是怎么得道的,为什么做起坏事来如此的得心应手,简直比专业的还专业。   如果接下来再有人被什么请托了,在答应之前,也要看看前面的榜样。以为什么都不损失平白的就能赚个人情的家伙们……   白日做梦去吧!   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以往练习的最多的佛心禅性的微笑,“老君和宝贝的缘分已尽,如今,此物与我有缘。”   话音刚落,之前还很端得住的太上老君的表情,裂了。 第55章   有一句话说得好, 狭路相逢,流氓胜。   虽然我自认不是流氓, 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而奋斗,看太上老君看我的眼光,显然已经把我分到那一类里去了。   对此, 我表示,无所谓。   名声什么都是虚的,或者说,这正是我想要的名声, 我倒是巴不得太上老君大嘴巴, 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看以后观音还能不能找到人请托,而那些接受他请托的人, 行事的时候也要想想能不能承受的住损失。   我倒不怕太上老君因此恨上了我,传说中他可是崇尚清静无为的老子李耳, 我想, 这点胸襟气魄他还是有的。   没错,我就是挑不会反弹的柿子捏。   不过也是太上老君运气不好撞了上来,但即使是其他脾气不好的,我也会这么做。一来,我对猴哥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二来……我最近才悟出一个事实,金蝉子轮回十世,之前九世惨死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让他一路顺顺当当走到灵山,没满十世,估计得逼死一群强迫症,而如今我正是第十世,只要过了这一世就可以功德圆满重归佛位,也是最废材的一世,自然有许多仙佛借此在我眼前刷存在感和好感,齐心协力的一边制造困难一边解决困难,推着我去灵山。   如果我中途GameOver了,感觉最慌张的人不会是我,而是那些笃信宿命轮回的家伙。   只要我出事,那就是对游戏规则的破坏,那些玩家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本来我就在发现有豪华盯梢团之后就够有恃无恐的了,现在,我更不会害怕。   老上老君如果所想的……妥协了。   “既然如此,那这五件宝贝,就留给长老了。”太上老君说完,还是没忍住又刺了我一句,“长老不愧是佛门子弟。”   我看着他,目光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我从小持斋吃素,生长于佛门寺庙,自然是最正宗不过的佛门子弟。”   猴哥似乎从我的行为中获得了无限灵感,看太上老君打算领着童子离开,急忙拦住了他,“老官,你这两个童子也和我有缘……”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了表情。   太上老君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你也想把我两个童子留在身边?”   猴哥摇了摇头,“老孙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收伏他们,本以为他们化为脓水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可现在他们好好的,老孙觉得心里不舒坦哪。”   “你这猴头,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就好。”太上老君皱着眉说。   猴哥倚在他的如意金箍棒上,“为了抓住他们,老孙不知道拔了多少根毫毛,本来变出的猴子猴孙都能重新变回毫毛回到老孙身上,可你这童子却使出了芭蕉扇,把老孙的毫毛都烧坏了,你说,这该不该赔?”   我看着猴哥,没觉得他哪个地方的毫毛少了,但既然猴哥这么说,那么他一定少了!   可惜,太上老君不是猴哥党的,他看了又看,“哪里少了?”   猴哥随手点着自己的后脑勺,“这,这,这,还有这。我都拔了不少毫毛被烧坏了没收回来呢。”   太上老君看上去好气又好笑,“你再指下去,就秃了。”   “是斑秃。”我忍不住纠正。   这句话威力有点大,猴哥都被吓了一跳,然后继续卖力的朝太上老君纠缠,连几个悟还有等在原地的我的份都没落下,硬是从太上老君那里抠出了十粒仙丹当做营养费。   只是太上老君说他出来的匆忙,手边没有仙丹,猴哥也很不介意,“反正天庭那里离得近,老孙一天能打十个来回,对老君的丹房更是熟悉无比,老君记下这笔账就好,需要的时候,老孙能自己去取。”   太上老君离开的格外利索。   等他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猴哥开始教训师弟,批评他们胆子小,不懂得给他助拳。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谁见到太上老君这样的人物都能保持冷静的,尊敬都来不及,更别说怼了。   因为,猴哥看我的目光格外亮。   “老君说是菩萨的主意的时候,老孙真担心师父直接说把宝贝还回去。”猴哥这样说道。   “都说了交给你处置,我又怎么会出尔反尔。”我理直气壮的说。   我就没见过像我这样有担当的人,简直棒呆。   经过了‘一起分过赃’这一环节,我们师徒几人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不少,感情也有了进步,难怪这能被列为人生四大铁之一呢。   路过莲花洞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小妖尸体无人收敛,我皱眉看了一会儿,然几个悟把那些尸身集中到一处,悟清用芭蕉扇扇了把火,我把他们给超度了。   念完了经之后,我不得不感叹了一句,“这些可怜见的,在山野之中也未必作恶,可成了别人的属下之后,就由不得自己了。如今他们曝尸荒野无人收敛,哪知道让他们丧命的大王摇身一变,又回到天庭做自己的仙童去了。”   “师父忒多愁善感。”猪八戒扛着自己的九齿钉耙,“当初他们跟着金银二人作恶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夜路走多了还会见鬼呢,踢到铁板不也正常?”   “师父你替他们超度,已经是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了。”悟风也劝我。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随意的感叹一声而已,没想到居然被当真的。这几个傻徒弟,我在他们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应该和圣父搭不上边吧?   猴哥在一边笑,火眼金睛闪啊闪。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收,猛然看向某处,“什么东西?出来!”   一只能看出原色是白色但脏兮兮的皮毛杂乱的狐狸从矮树丛中爬了出来,那只狐狸身子小小的,身后拖着的尾巴却一大坨。我定睛看去,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我一直数到了八。   这是一只八尾狐狸。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猴哥呲牙。   “饶命,饶命。”那只八尾狐狸用前肢不停的作揖,声音是很好听的少年音。   “你藏在这做什么?”猴哥问。   “我姐姐跟着姥姥来干儿子这里做客,被打死了,我从压龙山赶来,想给她收尸。”八尾狐狸小声说,“正好撞见几位长老朝着边赶,我心里害怕,就躲了起来。又怕姐姐的尸首坏掉,没想到长老如此好心,还肯替姐姐还有其他小妖超度……”话没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猴哥看了那个八尾狐狸一会儿,“看在你没造过什么杀孽的份上,老孙饶过你这一遭。”他看向烧得焦黑的山,“你姐姐都化成灰了,你刚才不说,现在上哪找她去?”   八尾狐狸有些怯怯的说:“我刚才偷偷看了,姐姐被超度的时候头是朝着家乡方向的,这就行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狐死首丘。   我们谁都无意为难一个小妖怪,很快就离开了,没想到那个小妖怪还有几分胆色,看我们要走,还问了一句,“长老,你们先前说,这里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没死,回到天庭里做仙童去了?”   我点了点头,顺便黑了一波,“他们也算是奉旨作恶,唉。”   “我姐姐和姥姥因为他们死了,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八尾狐狸站了起来。   “傻子,你姐姐和姥姥是被老孙打死的,想报仇吗?”猴哥笑嘻嘻的问。   八尾狐狸使劲摇头,“我听说最开始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想要请姥姥吃唐僧肉,你们不想被吃,打起来正常;可姥姥和姐姐却是被拉下水的,她们本来也没听过什么唐僧肉,要不是他们是姥姥的干儿子想拉她们过去出力,怎么会被扯到这种事里。若他们也被打死了,那一切皆休,可我姥姥姐姐都没了,他们还能回到天上做仙童?一开始,他们就骗了姥姥,没安好心!”   那个八尾狐狸朝我又拜了三拜,然后一扭身,钻进树丛中不见了。   我抿了抿嘴角,这只小狐狸的话听上去出自真心,难道,从此以后,天地间又多了一只坚定的天庭黑狐狸吗?   我倒是有些遗憾这只狐狸不是九尾的了,八尾狐狸,就算再黑,能干什么呢?   接下来的路程甚是平静,什么牛鬼蛇神都没有遇到。一路走走停停,在某天傍晚之前,我们遇到了一座寺院,叫做宝林寺,猴哥上前去叩门,这里的僧人十分好客,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厢房,我也就不去计较他们看向猴哥时畏惧的目光了。   对于猴哥黑社会这个设定,我早就接受良好了。   宝林寺是皇家寺庙,其中气派连长安城里都没有比这更好的,我舒舒服服的跑了个热水澡,屋里悟风已经给我铺好了被褥,刚一躺下,就舒服的让我差点呻吟出声。   我真的是太想念这种感觉了。   环境舒适,身体疲劳,徒弟们都住在外间,安全无虞,我很快睡着了。   大概。   我做了一个梦,找上来的不是勾魂女鬼,不是美艳女妖,而是一个浑身湿淋淋的汉子,他看着我,双目垂泪,不住的叫着师父。   我只当这是一个梦,没想到,梦醒之后,梦中那个自称乌鸡国国王的男人给我留下来的金厢白玉圭居然就摆在门口!   用早斋的时候,我朝宝林寺里的僧人打听了一下乌鸡国国王的事,却意外的得知了另一个消息——   一个月前,国王陛下在林中偶遇一女子,那女子美貌无比,当即被带回王宫,封为贵妃。   白贵妃。   得,这下不用确认了,现在在位的那个国王肯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晶晶:从此以后,请叫我白·百变小魔仙·晶晶 第56章   白贵妃的风评不大好, 即使是在宝林寺这种方外之地,寺里的僧人一提起她来, 无不摇头。   这种情况倒算不上奇怪,从古至今,哪个宠妃不是被人看不惯唾骂的?奸妃, 妖妃,祸水……其实总结起来也就是这几个称呼,这其中固然有忧国忧民之辈,但不能否认, 这其中同样有因为宠妃失宠的人的咒骂, 包括后宫, 不限朝臣。而当那些于国于家无益只供帝王享乐的命令下达之后,不用说, 宠妃立刻变身妲己褒姒,影响力立刻覆盖朝堂, 仿佛国破家亡就在下一刻。   更有趣的是, 那些朝臣不会去想这些命令的真正下达者正是他们追随的君王,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一个女子,只要不到了国家彻底亡败再无挽回的时候,他们都会认为,只要让君王疏远宠妃,最好在弄死她,这之后他们和君王又会是君臣相得的快乐一家了。   再没有比这更天真美好的景愿了。   当然,把这一切全都推到君王身上也不公平, 有时候他真的只是一个被美人迷得晕头转向的普通男人,出坏主意的还真是宠妃。只能说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一件事怎么说也是由多方原因促成的不是?   我把宝林寺的僧人对白贵妃的评价当做了远离权力中心人云亦云的学舌,可越听,就发现,我这样想有些武断了,至少,从那些描述中,白贵妃很有妲己第二的模样,而她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做实质性的恶事,但有些举动却是有例可寻的。   只短短一个月,白贵妃就让勤政节勉的国王为她修了兽苑,供和白贵妃一起入宫的从小养到大的一头青毛狮子玩乐。   不少人把这类比为商纣王的酒池肉林,认为长此以往,乌鸡国危矣。   听到这里,我反而有些迟疑了。   难道乌鸡国王宫里的白贵妃不是白晶晶,只是不小心撞了姓?白晶晶的家底我虽然不完全了解,但她绝不是会养青毛狮子的人啊。   还有那些祸国之举,她只是白骨精,是戏精,但不是狐狸精。   “那青毛狮子是怎么回事?”我问。   宝林寺的主持回答我,“听说那青毛狮子和白贵妃从小一起长大,最是通人性不过。国王那日,就是在林中看到白贵妃和狮子亲昵玩乐时动了心,才把白贵妃带回宫中,还有人说他对那狮子比对白贵妃还好,简直是无稽之谈,陛下对狮子好,还不是看在白贵妃的面子上?”   主持一脸的忧国忧民:“先前陛下为了保养身体不近女色,多年不入后宫,没想到遇到白贵妃之后,就整日待在后宫里,若再有了王子,也不知道皇后和王太子该如何自处?唉!”   即使我不是元芳,我也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然而白晶晶现在还没来报到,我也无从得知这里面的第一手消息。   “师父,你不是有那什么《禁箍咒》吗?”猴哥说,“念一念,她就知道师父来了,自然会前来拜见。”   我忍不住敲了敲猴哥的脑袋,猴哥头上没有了箍儿,说起这话来倒是不假思索。可那《禁箍咒》我虽然能念,却不想在白晶晶没有犯错只是为了彰显一下自己存在感的时候念。我希望那是一种提醒,一种威慑,却不想把那当做控制白晶晶的手段。   虽然白晶晶目前会听命很可能就是看在禁箍的份上,而那禁箍是我问观音有没有什么好手段的时候观音给的,但是,管他呢,就当我是哭耗子的猫好了,在这上面我是有点小矫情的。   “悟空,还是劳烦你走一趟。”我说,“去宫中探一探情况。还有,在我梦中,那国王可是说自己的尸身在御花园内的八角琉璃井内,如果白晶晶真在宫中,也好把那国王的尸身带回来。”   猴哥点头,抓着猪八戒就不见了人影。我一个人留在禅房内,按着额角,开始回忆昨晚那个梦。   我梦过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一个湿淋淋的男鬼入梦根本吓不到我,要不是今早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金厢白玉圭,可能我吃过早斋就把这个梦忘到一边去了。可既然金厢白玉圭出现了,就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想想那个国王说的,我觉得他这运气也是够糟的了。   国王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好国王,还是个佛教徒,这对国家境内的佛教推广有着天然的利好,难怪我看宝林寺觉得这里气派的超过大唐,即使乌鸡国没有大唐地大物博,可国王的喜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然而,这种整体的宗教氛围却没有带来多大好处,受到神佛庇佑,十一年前,乌鸡国连年大旱,地上寸草不生,遍地饿殍。这国王用尽了手段,可直到仓廪空虚,散出的粮食依旧无力回天,国王即使不好奢靡连饭食中都没有一点荤腥,与百姓同甘共苦。最后不得不求助佛祖,沐浴斋戒,日夜焚香祷告。   这已经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可是,没有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国内河枯井涸,眼看国家危急,这时候,来了一个自称是出身终南山的全真道人,这个道人有几分手段,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他一作法,旱情立解。国王喜出望外,与道士结拜,同寝同食,感情好得不得了。结果这么过了两年,有一天他们游玩御花园,那个道士骗国王说井里有宝贝,在国王弯身朝里看的时候,把国王推入井中,封死了井口,在上面移植了一株芭蕉。   而后那全真道人变成国王的模样,说在同游御花园的时候,道士回终南山了,还抢走了他的金厢白玉圭。从此以后,文武百官,后宫佳丽,没人知道国王换了个人。   这件事颇具一点讽刺意味,国王一开始全心信奉佛教,庙宇供奉一样不少,但在乌鸡国遭遇几乎是灭国的危机的时候,他之前供奉的佛祖菩萨没有一个出现,解除了乌鸡国危机的是一个全真道人,然而在生死存亡之际,一个是一直索取毫无回应,一个刚一出现就解决了大麻烦,该选择哪个宗教并不需要多慎重的考虑。   结果呢,就在国王与全真道人八拜之交同食同寝的时候,又遭受了一次插刀党。   这算什么?   非常有现实意义的教导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国际歌》的歌词真是发人深省啊!   根据国王的说法,那个道人显然也是非常有来历的,各个路子都熟,城隍常常和他喝酒,海龙王和他亲近,东岳天齐是他好友,十代阎罗和他如兄弟。这些大人物在一起罗织成一张网,让国王求告无门。幸好夜游神还算好心,见他孤苦可怜,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来找我求救。   国王说出的那些他以为的大人物,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太上老君嘴也太严了,居然回去之后没有好好宣扬一番,那些之前溜下界的居然见了我都不避开。   没错,通过国王的讲述,我确定了,那个全真道人一定又是天庭那边的,从他信奉道教,交好的神仙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边的。只是不确定,那到底是真君下凡,还是跟在大佬身边的小喽啰。   不过我也不着急,我可是唐僧,一身唐僧肉,那些家伙下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撞上来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自然知道那个全真道人的底细。   我觉得自己一切尽在掌握中,特别有范儿。   不过,现实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我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一巴掌的。   入夜的时候,白静静跟着猴哥回来了,猪八戒身上背着一具湿淋淋的尸体。   “长老!”白晶晶又换了一张脸,眉目间带着的祥和隐隐有了几分观音的样子,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和外面盛传的妲己二代毫无关系。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纳闷极了。   “还不是因为那只蠢狮子信佛,更喜欢这样的长相!”白晶晶一见了我,就开始诉苦。   白晶晶路过乌鸡国的时候,一开始并没觉得不对,毕竟,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不错,不像是被妖魔侵袭过的地方。直到她见到了王城。   如果是英明真主,城池上方会有祥光五色云;可这乌鸡国国都城池之上,却是怪雾妖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她没急着进城,而是和人打听国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不仅知道了几年前劫走金厢白玉圭从此不见人影的全真道人,更是知道自那以后,虽然依旧英明却不进后宫的国王,这或许可以用年老体衰保养身体来解释,可禁止王太子和皇后接触,就有些怪了。   都是兴风作浪许久的妖怪,对方玩的什么把戏白晶晶心知肚明。   对于这样一个妖怪,白晶晶不觉得他是个好的,更不会不对唐僧肉动心,于是她瞅准了一个机会,听说这国王打猎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在国王外出打猎的时候,觉得机不可失,混进了猎场。但国王她没见着,就先看见了一头青毛狮子在野地里撒欢打滚。她发现这头青毛狮子也有几分道行,以为这是假国王的宠物,准备先讨好一番,以此为借口,接近国王。   “我万万没想到,那青毛狮子就是那个假国王!”白晶晶哀哀切切的说,“长老,你可千万别信外面的风言风语,自从我从了长老之后,可从来没有害过人,我这都是为那蠢狮子背的黑锅!”   这……这个发展简直让我猝不及防。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那蠢狮子口风还算紧,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口中才露出一两句来。”白晶晶回答,“好像是乌鸡国的国王得罪了蠢狮子的主人,乌鸡国那些年的灾祸就是报复,这样还不算完,又让蠢狮子下界来报当日之仇。只是当初说好了是三年,可这六年都快过去了,蠢狮子的主人还没有接他回去,这蠢狮子一边要好好做国王不让自己露馅,一边还要保全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每日过的勤勤恳恳,玩乐全无,只能借着打猎的借口偶尔出去放放风,难过的都要掉毛了!”   我:“……”   猴哥忍不住插了一句,“后宫那么多佳丽,难道那狮子就不动心?”   “呸,他拿什么动心?”白晶晶泼辣的说,“他早就被骟,没了那功用了!”   我只庆幸自己没喝茶,不然非喷了不可。   “恰好那日又到了他出去放风的时间,又遇到了我,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个宠物,和他玩了许久,结果他就舍不得我了,不仅把我带入宫中,还假托那青毛狮子是我的爱宠。到了宫中以后,亭台楼阁要不是我劝着,不知道会修多少,即便这样,他还是划了一块出来当做兽苑,平时把伺候的宫人打发走,只留我一个人在,就变成青毛狮子让我陪他玩。结果传到外面,就成了我勾着国王让他不务正业,荒废朝政。明明是那蠢狮子自己不耐烦只想撒欢!”白晶晶伸出十指,“长老你看看,为了给那蠢狮子做绣球,我这手上不知道多了多少针眼!”   我看着那纤纤细指,还真没发现针眼的存在。   白晶晶把手一收,继续说道,“这就算了,我就当是为了除恶妖忍辱负重,可我和他提起唐僧肉的时候,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兴趣,还教训我!”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妖怪,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这就算了,他不想吃,我也不能摁着他的头让他吃。可这样一来,我再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了。我正准备离开呢,结果昨天晚上,那蠢狮子跑来和我说,夜游神来报信了,唐僧来了,问我等他事情办完之后愿不愿意和他回家,继续玩抛绣球。”白晶晶咬牙切齿,“亏他之前还装的像个好妖,说什么不想吃唐僧肉,我居然被他骗了,差一点就走了。”   白晶晶愤愤不平,“我就没见过这么会使心机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晶晶:老娘差点就被套路了!   青毛狮子:喵喵喵?寡人什么时候说要吃唐僧肉了? 第57章   在白晶晶口中, 那头青毛狮子无疑是个心机狮,之前装得道貌岸然似乎对唐僧肉一点都不感兴趣, 实际上是没有一点分享精神,想要独吞唐僧肉;但在一个月的相处中,那头心机狮被她千般服侍万般讨好之后, 终于认可她是自己人,然后把道貌岸然的伪装一扯,露出了真正的无耻面目。   “长老,你一定不能放过他啊。”白晶晶情真意切的说。   我却对那头青毛狮子背后的主人更感兴趣。   “白晶晶, 那狮子有透露过他的主人是谁吗?”   “没有。”白晶晶收起了有些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知道那狮子信佛, 不像是一开始表现的那副全真做派。”   物似主人型,我不觉得天庭的人会养一只信佛的狮子, 只能说这狮子的主人本身就是佛教中人。   这就有趣了,这该算是栽赃呢, 还是陷害呢?   总之, 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罢了。   我有点认可白晶晶说那头狮子是个心机狮了。   毕竟,以那些妖怪的傻白甜属性来看,他们作恶就是作恶,才不会记得给自己披马甲,还是不同势力的马甲。   那狮子和白晶晶说乌鸡国之所以会下至百姓上至国王遭此劫难,是因为乌鸡国国王得罪了他的主人,可国王先前给我托梦的时候,却对此一字不提。是他心虚, 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怕一旦提了我会对他置之不理,还是说国王也不知道这回事?   下面的陈述该有请当事人了。   我看向当事人……哦,当事人早就挂了,现在是当事尸。   国王湿淋淋的衣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干了,此时躺在矮榻上,面容栩栩如生。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国王倒是和我梦中的一样,可是,他不是死了快六年了吗?”   怎么还这么新鲜?难道井里结构特殊,有保鲜功能?   “还说呢。”猪八戒神色不满的挤开猴哥,“师父,大师兄诓我,连井里的井龙王都欺负我!”   “哦?”我问他,“怎么欺负你了?”   “见面管我叫元帅,翻脸就让夜叉把我叉出去。”猪八戒说,“这是个死人呢,非让俺老猪背,老猪胆子小的很,背上这具死尸,手软脚软的,差点也跟着一起栽在了井里面。”   “少装可怜!”猴哥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你忘了你以前吃人的时候了?你还会怕自己的口粮?就是偷懒找借口不干活!”   “师父!”猴哥说完不再理猪八戒,手一翻,手心里圆溜溜的一粒丹药,“这是老孙之前趁八戒在井龙王那里做客时去了一趟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讨来的九转还魂丹,只要喂给国王,他就能活过来了。”   猴哥把那粒九转还魂丹喂进国王口中,用清水冲入肚中。我们等了半个时辰,就听那国王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可人还是一动不动的。   “不应该啊!”猴哥挠头,“老君都说能医活人,这怎么还不活?”   那一刹那,我福灵心至,“得有人给他度一口气。”   猪八戒撅着大嘴就凑了过去。   “等等!”我急忙叫停,“这度人的气,要的是一口清气,从小作孽吃人的不行。”   猪八戒耷拉着那双蒲扇大的耳朵蹲墙角去了。   我没去安抚他的小心脏,转而看向猴哥和悟风悟清,至于沙和尚,得了吧,他都啃了九个前世的我了。   悟风憨笑,悟清干脆躲到猴哥身后去了。   我:“……”   这是个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猴哥站了出来,弯腰啄住了国王的嘴唇。   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吗?   这一口气的效用奇大无比,那国王没一会儿就醒了,从塌上翻下,跪在我面前,“师父!多谢师父救我性命!”   我怎么会居功?   我把猴哥拉了过来,“你却谢错了人,这事你该谢我的大徒弟和三徒弟,要不是三徒弟把你从井里背出来,大徒弟为你从太上老君那里讨了九转还魂丹,又给你度了一口清气,我便是有万般本事,也无法令陛下还阳。”   国王又急忙去拜猴哥和猪八戒。   猴哥笑嘻嘻的让国王别烦二主,只谢师父就行,猪八戒却已经回神,舔着脸让国王回宫之后好好整治出几席素宴,才不枉他在井里钻了一回。   国王却流下泪来,再次朝我跪下,“如果我还在宫中,不必长老说,我自会安排宴席。可眼下,那妖怪占了我的王宫,占了我的妻儿,哪里还有我的位置。长老救我性命,如同我之再生父母,还请长老再垂怜一次,带着我一同西行去吧。不管挑担还是执鞭坠镫,我都做得。”   我看着国王,发现他眼中没有半点不愿,也没想着要我替他除了那妖怪,不由得感叹那青毛狮子的主人作孽。平心而论,这国王人是不错的了。   这世上有多少人,在得到别人的援手之后不仅不思感激,反而得寸进尺,不得满足就心生怨怼?   陪我西行的徒弟我又不缺,还是让这样的国王留在自己的国家,让百姓多过几天好日子吧。   我想起白晶晶说的,这乌鸡国和国王之所以遭受不幸,是得罪了青毛狮子的主人,我扶起国王,把这事一说,让他仔细回忆,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神佛。   国王沉思许久,摇了摇头,“听长老说,我得罪的那个应该也是佛门中人,可是,我是信佛的,要不是连年旱灾无计可施,也不会听从一道人,难道是有人恼我改弦易辙?”   “应该不是。”我摇头,“之前的旱灾,也是报复,在那之前,你再好好想想。”   那国王苦思冥想,终于抬起头,“是有一件事,可那明明只是个言行放诞的凡僧啊。”   “是什么事?”我精神一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有一个僧人向我化缘,我一向好善斋僧,从不为难他们。可那个僧人却不知感激,得了斋饭之后,还不依不饶百般挑剔,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气度,我疑他是个假僧,有意给他一个教训,就让人用绳把他捆了,浸在河里,等我觉得教训够了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国王回答,“可是因为这件事?可如果那人随意放下一坐骑都能让我魂归无处,当时又怎会那样无礼为难,又被我手下兵士擒获呢?”   国王觉得把这件事归结为原因有些牵强,可我却立刻理解了。   原因无他,而是这样的事我曾经也经历过。昔日水陆大会上,观音不就是带着木吒穿的破破烂烂的来踢场子吗?要不是我聪明机智,破解了他的为难,而水陆大会上又有皇帝大大带着文武百官围观,认出了他们就是之前献宝的人,没准他们最后的结局也是被人叉下去呢。   也不知道这股风气是怎么兴起的,这些神佛怎么就这么喜欢穿的破破烂烂的去挑战别人的承受极限。别人能好言相待,是因为教养和礼貌,可如果对方不仅不感激还言语无礼,谁能受得了这个?   又不是五行欠虐!   我从来不觉得张良捡鞋那个故事多有教育意义,易位处之,我最多只帮忙捡一次鞋,如果那白胡子老头再扔,我绝对转身走人。但张良没有,他捡了一次又一次——我怀疑他当时没事干极度无聊——结果就通过了考验。   不过这可能也只是证明我天生不是干大事的人,什么机缘都把握不住。虽然我很想阴谋论一下,张良是知道了有好处才一次次的忍受那类似于遛狗的行为。   一个真正死心眼的人能达到张良的成就吗?   当然,这只是我的阴谋论。但我就是觉得,在地位不平等的时候,低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高位者,这不叫考验,这叫脑子有坑。能通过这种考验的人万中无一,还不排除那万花丛中一点绿是因为事先得到了提示假老实。别说一国之主了,就算是普通百姓,他受的教育也不是被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递过去啊!   可即便再说青毛狮子的主人脑子有坑,也掩盖不了国王似乎经历了一场考验还没通过更是被事后报复的事实。   我看着国王的目光有些变了,难道,这乌鸡国国王命中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只可惜,无论他有什么机缘,都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王是能成就金身罗汉的人物,结果…… 第58章   如果不是确定未来我会名留青史, 有非常大的影响力,我真想留下一本警世之言, 告诉后来人,没事别当什么好人,因为别人一定在盯着你的缺点, 一旦和预期不符,那些人不会觉得自己多过分,反而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众口销金还算好, 直接报复到你身上冤不冤?   做人, 还是做恶人比较痛快, 好事大家当然想不到你,但如果你一旦做了好事, 就会得到一片惊叹赞赏,仿佛之前做的恶已经随着浪子回头淘汰掉了, 这样的存在, 反而会给那些没事吃饱了撑的以为这是自己功劳的家伙以无限满足感。   可惜,为了我高僧大德的形象,我没办法留下这样的文字,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引人为恶,如果真有人听从,社会没准就会乱,倒霉的人会更多。   这挺让人难过的, 我发现,自从我西行之后,不仅总会以恶意揣度神佛,心态也有些消极。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这一路所见所闻实在太操蛋了呢。   不走出来,我会是一只快乐的井底之蛙,如今见到了天地广大……   我还真说不好如果再给我一个重新做回井底之蛙的机会我会不会要,天地广阔固然吸引人,可井底之蛙很容易满足,不会因为那些磨砺带来心灵上的痛苦。   经过思考后,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会拒绝。   刚穿越来的那几年,我在金山寺里也为未来迷茫过,也考虑过现实中的重重痼疾和压迫限制,如果我离开金山寺重回世俗打拼,我并没有那个决心。在有了出家这一条后路之后,我退的几乎没什么挣扎。我的本性属性中并不包括抗争,说得过且过也许有些消极,但我总会去想让自己过得舒服顺利一点。   曾经一度,我以为自己就是这样了,也不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毕竟,我的地位逐渐坚固,声望远扬,只要我按照原计划走下去,三十岁之前我有信心走到最高峰。一个行业如果做到极致,总是会使人刮目相看的。   可现在,我怀疑,自己不是不会抗争,不是没有那个魄力,只是当时的刺激源远远不够,就像现在,我就很有掀桌子的冲动。   对于佛教,我不否认我对它很有好感,这种好感在现代就已经存在,那时候我并不是佛教徒,家里也没有人信教,可是那种被潜移默化的慈悲宽和为善戒恶很拉好感,穿越之后,我自出生起就生长于寺院,耳濡目染,自己更是佛门中人,这份好感再一次加深巩固。虽然我日常黑观音,但在一开始,我对观音并无意见,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谁会讨厌他?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大概也显示了我的信仰有多不靠谱,只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动摇的特别痛快。我承认,一开始对观音掉好感只是因为我不想西行。后来的好感越来越少,只是我心中的一口不情愿之气作祟,因为这个,即使观音的行为很正常,我也能内涵出种种恶意内幕,不过那大多都是我心里不痛快,不代表我真的觉得观音就是一个无德无行的菩萨。   这么多年打磨出来的美好形象,没那么容易被抹黑。甚至因为自己知道对方的美好,所以才会怼的毫无压力,黑的毫无压力,不怕背后被人找场子。   这大概也是一种欺软怕硬?   直到我们师徒走到了平顶山莲花洞,遇见了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虽然天庭大概不会介意我这样的小人物对他们态度如何,可我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总之,在经历了奎木狼之后,要不是有个二郎神,我对天庭的印象大概就黑到底了,结果,这事在我心里的印象还没消下去呢,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又撞了上来,太上老君的看炉童子,连天上那些盯梢的都忌惮的魔头,再加上后来太上老君讨要宝贝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要不是他最后把观音找他帮忙的事说出来,天庭在我眼里就是彻底的黑掉了,而不是像现在,一人黑一半,是真黑,而非我之前心里那种玩笑似的黑。   结果这才走了多久,我又遇到一个打着全真道人名义害死国王取而代之的……某位菩萨的坐骑?   当然,我知道九九八十一难里面那些有后台的就占了大多数,可是,我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的童年滤镜厚的直达地心,当时爽爽爽的情节,怎么就……   这接二连三的,真怕我黑的不够纯粹是吧?   不亲身经历,永远也不知道现实多可怕。   如果那青毛狮子是自发自愿的下凡作恶,不,哪怕他得到了那么一星半点暗示下来作恶,我都不会有像现在的这种震惊感,哪怕他作为佛家那一边的想吃唐僧肉呢,也比被背后的主人亲口指示来报仇要容易接受得多啊。   我倒霉,我遭难,那是因为我是金蝉子转世,是从灵魂上带来的不可消磨的烙印,这是我的罪,我就算多不情愿,也会受着;可乌鸡国的国王?他做了什么孽非要遭这份罪,明明他只是个凡人,不管他有什么机缘,他现在就是个凡人。   一高高在上还受了许多年供奉的菩萨,居然会斤斤计较的和一个凡人一般见识?   只要不是遇到了凶残如行军蚁的存在,哪个高高大大的动物会在意脚下的蚂蚁?   那些天生有虐待欲喜欢用热水灌蚁窝的除外。   我甚至想到了更加深远的问题,如果乌鸡国这一站注定会成为九九八十一难之一,那么,之前我所猜测的考验其中也是内幕重重,如果要把这设为一难,那国王的倒霉是必然的,也就是说无论他表现的怎么样,他都会有此一劫,那个菩萨一开始就没想着让他通过。   如果以此为前提,先不说先撩者贱的事,单说那个对国王出言无礼百般挑剔为难的僧人的行为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他就是要激怒国王,制造出一个光明正大的惩罚国王的理由。这并不算是多难的事,再信佛的国王,他首先也是个国王,手握生杀大权,激怒他,让他降下惩罚,在理所当然的报复……   这套钓鱼执法比我玩的都六。   白晶晶不是说那青毛狮子的主人告诉青毛狮子只需要等三年如今却六年都要过去了吗?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我不得不怀疑,要不是我一路拖延,也许那头青毛狮子真的只需要等三年。   这其中环环相扣,整条推理部分非常完整,如今也就差青毛狮子,以及他背后的主人的说法了。   这并不算难,因为按照套路,只要把青毛狮子抓住,在他被打伤之前,他背后的主人就会现身。   我让几个悟在宝林寺内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白晶晶把那青毛狮子骗过来。   之后又是一番大战,那青毛狮子战斗力不错,又会躲避,动手的时候却不会有顾忌。相反,几个悟动起手来就有些束手束脚了,毕竟,这里是皇家寺院,虽然觉得寺里供奉的神佛有些不配得到香火,可这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要注意着别弄坏了什么。   我待在大殿里,国王站在我身边,神色紧张,却没有出声。   那青毛狮子最终还是敌不过几个悟的围攻,最后远遁到天边不见了踪影,几个悟紧随而去。   “师父,这、这不会让那孽畜跑了吧?”国王伸着脖子使劲的朝外看,看起来忧虑极了。   “不用担心。”我对猴哥的信心那是足足的,完全不担心这种不存在的问题。除非猴哥故意放水,否则那青毛狮子绝对逃不过。   我们在大殿里等了一刻钟,我正觉得一时半会没有结果准备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一股邪风迎面而来,我一晃神的功夫,身边多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师父?这怎么会有两个师父?”国王先是一愣,然后等到了眼睛,正好猴哥这时候也赶到了,“孙长老,不好了,那孽畜变成师父了!”   我看着对面那个‘我’,‘我’也看着我,连蹙眉的样子,抿唇的角度都不带一点变化,宛如在照镜子。   “师父!”猴哥叫了一声。   我看向他,“悟空。”   另一个‘我’也转头,“悟空。”   猴哥的火眼金睛眨呀眨,最后居然冒出一句话,“师父,我也分辨不出哪个是你,不如,你念一段《禁箍咒》吧,假的那个肯定不会念!”   白晶晶一脸的坑爹。   “孙长老,大师兄,求你想想别的招吧,这《禁箍咒》一念,我的头就要痛死了!”白晶晶美目流转,带着泪光,看向我和‘我’,“陛下,你就变回来吧,看着我们先前恩爱了一个月的份上,看在我为了做绣球手都破了的份上,怜惜我一下,变回来吧。”   呦!美人计!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心软。   然后就对上了一张同样饶有兴趣的脸。   靠!   惟妙惟肖到这种地步,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   太天真!   我微微一笑,抡起手里的禅杖,就朝对面打了过去。那个‘我’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发难,被打了个正着。   看着那头痛的打滚的青毛狮子,我居然有点心疼和愧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59章   我强忍着心里想要上前给青毛狮子顺毛的念头, 给猴哥递了个眼色。猴哥心领神会,举起如意金箍棒就要往青毛狮子身上砸。   果不其然, 天上传来阻止声——   “孙悟空,住手!”   不仅是我,其他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扭头朝天空看去。   “文殊菩萨?”猴哥最先认出了这位, “不知有何指教?”   “我来替你收了这妖怪。”文殊菩萨道。   我不大想笑的,但是,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玄奘法师。”文殊菩萨看向我。   “见过菩萨。”我行了一礼。   我是个颜党,对名字好听的人也多了几分包容。我之前未见过文殊菩萨, 但他的名字好听, 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哦,不, 应该是个好菩萨。之前黎山老母带着三个菩萨变身母女四人的时候,我还在为错过了文殊菩萨的女装懊悔了一阵, 以为他是个性格活泼平易近人的菩萨。没想到, 这个只靠名字就给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的菩萨,居然是这青毛狮子的主人。   他该不会以为,他说一句帮人来收妖,大家就会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吧?   “因何发笑?”文殊菩萨问我。   “自然随心,想笑就笑。”我回答。   我还要端着形象包袱,可猴哥就不在乎了,“菩萨来晚了一步,这妖怪我已经捉住了, 正要送他去投胎呢。”   猴哥的如意金箍棒压在那青毛狮子的脖颈上,就那样碾来碾去,似乎随时会发力。   文殊菩萨笑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这妖怪可是有来历的。”   猴哥也跟着点头,“我听说菩萨的坐骑正是一青毛狮子?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只吧?”   “正是这畜生。”文殊菩萨说。   “这就有趣了。”猴哥冷笑一声,“我却从这妖怪嘴里得了几句真话,说他是奉旨来害死乌鸡国国王陛下的。我原以为这背后的主使人会是一方穷凶极恶的大妖物,没想到,却是灵山那一家的。”   “你既知道,为何还下死手?”文殊菩萨问。   “这话说得。”猴哥双目锐利如刀,“菩萨你纵宠下界逞凶,为祸凡间,老孙替你受了这妖怪,少做些孽,你为何不谢我,反而怪我?”   “这却不是一般的逞凶,而是这乌鸡国王犯了错,降下的惩罚。”文殊菩萨说。   “你一高高在上的菩萨,为何要惩罚一介凡人?”猴哥问。   文殊菩萨说,“你不知道,当日我要度这乌鸡国国王归西,早证金身罗汉。因不可原身相见,我便化作一凡僧,结果这乌鸡国国王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只因我几句话为难,就把我捆了扔到御水河里三天三夜,要不是六甲救我,还不知会怎样。待我归西后,把这件事禀告给如来佛祖,如来佛祖便令我这坐骑青毛狮子来到此处,把他推入井中浸上三年,以报我当日水灾之恨。”   不只是我,其他听到这段话的都默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文殊菩萨说,“我佛门中人,平日切记多行善少作恶,方可求大自在。”   我还有些缓不过神。   我以为这件事是文殊菩萨小气计较,才有了国王的遭难。这就足够跌份儿降格调的了,结果现在,文殊菩萨讲出了我之前所推测的原因,大体上的确有这么一个脑子有坑进水的考验,但是,这一系列报复命令的下达者,根本不是我以为的文殊菩萨,而是他的大老板,如来佛祖。   我的心中又有一群羊驼奔腾而过。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以为这是用来叙说因果的,可没想到,当强行因果的时候,也可以用这句话。“可既然佛祖说要国王在井中浸三年,为何如今已尽六年,还不得自由?要我师徒出手?”   文殊菩萨表情没有一点不自在,只是含笑,“佛曰,不可说。”   是不可说,还是因由根本无法放到台面上讲?   我隐隐约约感觉这是我的锅,可如果真把这件事归咎到我身上,我又不是那么服气。单方面的约定可不是约定,可没人和我说好这个所谓的三年之约。文殊菩萨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才给我一个貌似高深莫测实际上敷衍含糊的答案。   我心里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说经过了这一遭国王的金身罗汉还算不算数,无故给人加劫数有没有补偿,昔年大旱时国王虔心祈祷为什么得不到回应,青毛狮子为什么以全真道人的身份取得国王信任在反戈一击,即使这些年青毛狮子治理下国泰民安那么之前在旱灾中消失的人命到底是命中如此还是要有谁背负这个罪孽……   问题太多,我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然而文殊菩萨一挥手,猴哥压在青毛狮子身上的如意金箍棒就被移走,再一挥手,青毛狮子窜到他身边,文殊菩萨坐在狮子上,踩着祥云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话——   “玄奘,西天路远,勿在路上耽搁,我在灵山等你来。”   只眨了两三下眼的功夫,文殊菩萨就不见了。   我看着国王,国王看着我,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来。   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已算明了,可这份明了没有带来一丝解脱感,我不知道国王心里的想法,但自从知道了国王的遭遇是如来下的佛旨,我心中有了面对无法逾越的高山的绝望。   文殊菩萨还能搞一搞,如来佛祖?   我毫无信心。   相比之下,我的感觉还算好,但国王……   我不知道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功德都可以成就金身罗汉的人被来了这么一手,会不会信仰崩塌。   我和国王都不说话,猪八戒这个不会看人脸色的硬是凑了过来,“陛下,如今妖怪已除,你之前许的素席还算不算数?”   国王扯了扯嘴角,“师父与众位长老对我有救命之恩,别说素席,就是让我以江山为酬谢,我也绝无二话。”   “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猪八戒嘴长且快,“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你后宫里的三宫妃嫔都清白着呢,刚刚老猪趁人没注意摸了一把,那青毛狮子真的是被骟过的。”   我的脸木了,摸了一把……猪八戒这算不算耍流氓?   因为之前那假国王是被白晶晶骗来宝林寺里的,如今假国王没了,正好真国王顶上。我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说宝林寺被大军围住了,说他们暗害国王陛下。   国王当下立刻出去平稳局面,我们再见的时候,就是在王宫内的金銮殿上了。   我拿出通关文牒请他盖印,准备告辞离去,没想到那国王还惦记着报恩一说,要把王位让给我,从此我为君他为民,言辞切切,十分诚恳。   厚道人啊!   我没打算接受,但国王的行为明显比之前那个见利忘义说要和我结拜见了妖怪女婿就墙头草的宝象国国王实在多了。   国王坚决要给,我坚决不要,几句话绕来绕去,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多了一位俗家弟子。   “这多好。”猪八戒美滋滋的,“等我们从西天取经回来,也有了落脚地了。就算不落脚,我们路过,这做师弟的还能怠慢了师父师兄?”   我就羡慕猪八戒这凡是总往好处想的乐观精神。   国王成了我的俗家弟子,我就不好立刻离开了,总得教他些什么不是?等我们再次上路的时候,又是一年万物勃发、新绿初露之时。   国王抹着泪把我们送走,保证说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负我的教导。   嗯,我发现国王对西天佛教的信仰有些崩,他现在更倾向于我自己弄出来的那套在宝象国被叫做唐传佛教的那一套。   脸皮经过磨砺之后果然会变厚,至少,现在我觉得,我那一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这个创始人没做什么毁形象的事,不会让信徒怀疑人生。   离开了乌鸡国,继续向西,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个不知深浅的小妖,那些小妖的道行不深,白晶晶连个示警都没传回来。等到猴哥想打的时候,我制止了他,亲自上场,终于验证了我心里的怀疑。   我觉得我的法力变深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修炼,可金蝉子留给我的少得可怜的遗泽还在,让我有了反击之力。当然,那更像是一种杀手锏,爆发力大,威力大,只是持久性很不乐观,如果不能一击搞定,该怎么倒霉还是会怎么倒霉。   所以我最烦群殴,因为哪怕只是一群小妖,妖海战术一出,即使我能刚过他们老大,可最后被捉的结果已经不用怀疑了。   也不知道我哪年哪月才能掌握群发大招,这种单体攻击限制太大。   而现在,我虽然没掌握群发技能,却能感觉持久性有所增加。   “这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间,总不会是念经念多了,自然而然的念出来的吧?   我问几个悟,几个悟也弄不明白,最后,还是猴哥眼睛一亮,跳上筋斗云就不见了踪影。等他回来,告诉了我一件事,“宝象国的国教推行极其顺利,但凡虔诚的人家,家里都供奉着师父的小像。乌鸡国国王在咱们离开以后就让位于太子,在宝林寺剃度出家,成了宝林寺的传法长老,先前寺里供奉的佛像就被拆除放在了偏殿里挤着,师父和老孙及几个师弟的像被供奉在大殿里,香火可旺了。两国之间还有商人往来,听说正在互通有无,正要建交,师父的名气越发大了呢。”   难道我的战斗力和传教有关?   我倒是想迫不及待的赶往下一个城邦了,根据经验,那里必定有倒了霉的王公贵族,到时候多停留一阵,开几场法会,效果如何应该能验证出来。   可惜,城邦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遇到城邦前,我们又被一座高山阻路。   那山十分险峻,因为白晶晶没有来示警,我便把那山间的红云当做了自然景观。可惜那红云来得快,去的也快,猴哥稍一看,就认定这是路过的妖怪。   几个悟一边走一边斗嘴,忽然山间传来求救声,那一声声救命叫的急切,仿佛正有性命之危。   “又是山间精魅,师父,不用理他。”猴哥说。   既然猴哥发话,我自然没有怀疑。毕竟,在妖怪鉴定这方面,猴哥是专家中的专家。   过了山,那求救声被抛在后面,没一会儿就听不见了。之前已经不见的红云再一次聚集后消失,我撸着悟清,随口说道,“看来这妖怪聚会的地方就在附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过路妖。”   又走了半里多地,求救声再一次传来,这次喊救命的是男童的声音,我打马过去,正看到一个小孩全身光溜溜的被绑在树上,看到我们时眼睛一亮,叫的更大声了。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我看向左右,“你家大人呢?”   那小孩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掉落,“回师父,我家住在枯松涧旁的一处村庄,我祖父姓红,家中巨富,被人叫做红百万,家业传到了我爹那里,散了很多,我爹就成了红十万,有些小人看我爹豪爽,就骗他钱财,被我爹察觉了之后没法子再骗钱,就勾结贼人害死我爹,把我娘抢走准备带回山里做压寨夫人,那些贼人看我不顺眼,虽然在我娘的苦求下没杀了我,却把我绑在这里,没留一件衣服,想要活活冻死我饿死我。我被绑了三天三夜,才见到了师父,求师父救我一救!”   我看着那小孩,觉得他就是红孩儿,可是,我记得红孩儿身上有件红肚兜来着,这小孩身上怎么什么都没有?   除了猴哥以外的几个悟都被小孩的悲惨遭遇触动了,准备把那小孩放下来。这时候,猴哥嘿嘿笑了一声,“接着编!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底细吗?你孙外公在这呢!”   不,猴哥,你不是他外公,他却很可能是你的大侄子。 第60章   孙老叔和红大侄子的第一次会面极其不友好。   说是天雷动地火有些夸张, 但唇枪舌剑少不了。我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在这么个乍暖还寒的时候, 让一个约莫七岁大小的孩子光溜溜的被绑在树上不说放下来,这就已经是我的态度了。猴哥那么鬼精,怼起来毫无压力, 挑刺挑的起劲,也不说要打,偏偏一句一句的自称孙外公,让他外孙承认自己是说谎骗人的妖怪。   一下子矮了两辈的小孩子一开始还有理有据的反驳来着, 把自己的身家编的特别齐全, 不仅有外公, 还有姑姑姨夫,族伯就住在林中, 堂叔堂兄一个不少,说只要救了他, 这些人定会好好报答我们。   几个悟还有些天真, 说要给这小孩松绑,被猴哥几眼瞪了回去,继续玩找茬。   那小孩又不是傻的,自然发现自己被猴哥看穿了,而我们其他人虽然看不穿他却相信猴哥,就站在一边看戏。不知道这小孩之前的计划是什么,但现在,他显然恼羞成怒发飙了。   一阵狂风袭来, 吹得人睁不开眼,只能弯腰伏地。可恨那风还是打着旋往上吹的,我一开始是坐在马上的,可那股风来势汹汹,我也只能下马找地方藏一藏,结果,刚滑下马来,手还搭在马脖子上,就感觉一股吸力从下至上,把我从地上拔起吸入空中,然后就像进了滚筒洗衣机,被摇晃的差点离了魂。   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被吹到哪,我只知道,当我落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瘫掉了。   现实这个大后妈,我刚觉得自己武力值有所进步,它就用过来打我脸。   武力值进步有什么用,招来一阵风,照样扑街。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到了一处山洞,周围有小妖朝我跑来,然后发出一声惨叫又跑远了。等我脑中的眩晕消失之后,我按着头,单手撑住地面坐了起来,发现一直很怂但自从得到了玉龙三太子的精血之后也算是开始了修行的白马倒在地上,蹄子蹬啊蹬,就是站不起来。   我太懂它的感觉了,因为我现在也是手脚发软呢。   经过了这一遭,什么蹦极疯狂过山车那些都算得了什么?   不远处又传来了小妖的呼喝声,由远及近,然后我感觉脸颊边有热气吹过,惨叫声再次传来。   我循声看去,发现是悟清守在我身前,拦住了那些想要过来料理我的小妖。   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骑在白马上的时候在撸悟清来着,被风吹走以后更是把手边能抓住的都抓得死紧。我不得不庆幸这一点,我好的时候都对付不了小妖的群殴,更别说现在了。   “师父,你感觉好些了吗?”悟清手里持着芭蕉扇,看到有小妖靠近就一扇子闪过去。这扇子威力大,还自带火光,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免得火势起来,把我们一起烧着。   “好多了。”我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难道是那小孩妖怪的洞府?”   “我们一路被风卷到这里来,应该就是了。”悟清把留在洞里的小妖清了一波,让我跟在他身后,把那些被风吹的迷了眼,被火烧的没了毛的小妖们一只一只的丢出洞外,“趁着那弄风的小孩没回来,咱们先把他这洞府占了,让他有家回不得,大师兄他们自然能料理了他。”   这种反客为主的作风……   我喜欢!   悟清不愧是在离开灵山之后混过野路子的,干起这种事来溜溜的。   等小妖们都被清走之后,悟清也累得够呛,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师父,我刚刚出去瞧了一眼,这里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那小孩应该就是这里盘踞的妖魔。他显然对师父没安好心,那白晶晶怎么没传回信来?”   “兴许是错过了吧?”我不那么确定的说。   从那头青毛狮子被我打回原形,到文殊菩萨出现带走狮子,这短短的时间里,白晶晶就脚底抹油的溜了,我连她具体什么时候溜的都不知道。   “师父你念念咒,她一时疏忽,我们几个皮糙肉厚不打紧,师傅你可受苦了。”悟清一脸纯洁的说着残忍的话,“必须给她点教训,免得她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悟清,很快就让他心虚的扭头不看我,“师父,这火云洞大得很,我们去看看那妖怪都有什么宝贝吧?”   这个可以有,我最喜欢玩宝箱游戏了。   洞里的妖怪都被清除了,我们行走间就多了几分自在。别说,这里的东西还真不少,而且不以金钱衡量,似乎因为洞主的年纪,他更喜欢新鲜有趣的,价值反而不那么看重。我甚至发现了好几辆小车,需要使人推用人拉,那几辆小车并不如和精致,却被保养的很好,从其他物品上推断,这里应该是放红孩儿喜欢的玩具的地方。   到底还是小孩子,我想,可惜不学好,偏偏要去学人家吃什么唐僧肉。   在我们在洞中翻检的时候,洞府的大门被砸出闷响,孩童极有穿透力的声音能从洞外传入到里面,结果没叫上几声,又没了动静,倒是能听到外面打的挺热闹的。   “大师兄来了!”悟清欢喜的说。   我扯了扯嘴角,不那么乐观。   红孩儿可不好对付,最后还是观音使计骗他坐上莲台,被刀子插满了全身才服软的。我倒不介意猴哥多打一会儿,只要能拿下红孩儿,别去南海搬什么救兵。   最近不想看观音,烦。   洞外的动静又小了,不知道他们又把战场转移到了哪里。我和悟清继续在洞里探宝,越往深里走,里面越安静,结果这时候忽然有一角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倒是让我忍不住又握紧了手里的禅杖,悟清也掏出了芭蕉扇。   我生怕遇到一条落网之鱼,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阴沟里翻船。没想到,那动静倒是一直没消失,断断续续的不知道那里的人在干什么。   悟清取来一盏烛火,我和他对视一眼,小心谨慎的走了过去,然后看到了……   那个被拼的奇形怪状还带着一点焦黑的骨头架子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哦,更准确的说,那颗被安置在肋骨之下的骷髅头上的那个箍儿,怎么这么眼熟?   “白晶晶?”我的声音充满了惊吓,不是被骨头架子吓的,而是被白晶晶的惨状吓的。   当初她被猴哥揍都没惨成这个样子吧?   “师父!”那个该长了胳膊的地方被安上了腿骨,臂骨被安在了前后心的地方,骷髅头还凄惨的被卡在胸腔之内的错乱骨头架子再次发出白晶晶的本来又甜又脆这时候却带上了极度委屈的哽咽的声音,“师父救我!”   “白晶晶!”我看着那错乱的骨架,有些手足无措,“你这是怎么了?”   自从认识了白晶晶,我对人体骨骼构造不说了如指掌,能准确的叫出每一块骨头的名字,可也知道每块骨头该在的位置。   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那个错乱骨头架子拆掉,然后看着一个带着箍儿眼中有两点幽火的骷髅头浮在空中,一点一点的把摆在地上的骨头想重新拼回去。   等白晶晶终于重新变回一具正常的骨头架子后,她一边抚摸着白骨上怎么也擦不掉的焦黑,一边诉说了一段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悲惨遭遇。   话说她在宝林寺内听到半空中有神佛喝止猴哥不要打死狮子的时候,她就脚底抹油的溜了,生怕入了那位神佛的眼,被随手的度了。尽管她头上还带着观音给的禁箍儿,可她才从乌鸡国国王那里知道神佛的小心眼,才不会去以身试法,去试试那神佛会不会对她大度。   毕竟,她可是玩弄欺骗了人家宠物。   白晶晶一路向西,来到了这六百里哭号山,从山神土地这里得知有一圣婴大王,于是她打扮的美美的,就上门拜访了。圣婴大王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很多,但容貌十分俊美,而且对唐僧肉非常感兴趣。她正觉得此行不亏还可以养眼的时候,圣婴大王接下来的表现告诉她,她太天真。   那可是唐僧肉,又不是骨肉至亲亲密爱人,谁会想和别人分享而不是吃独食?圣婴大王年纪不大,对美色也没开窍,白晶晶化出的美貌女子对他半点吸引力都没有,非常痛快的就把白晶晶黑吃黑了。   白晶晶辛苦炼成的肉身又少了一具,可这还不是更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圣婴大王发现她本体是骨头架子之后,就很感兴趣的上手拆了。白晶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她抵挡不住圣婴大王的三昧真火,要是不想被烧成灰,只能任圣婴大王把她弄成奇怪的模样。   我怀疑是红孩儿幼儿时期游戏极其贫乏,把白晶晶的骨头架子当做积木玩了。   白晶晶说到这一段,看着骨头上的焦黑,又哭了起来。   我抽了抽嘴角,脑中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联想。   这红孩儿,即使是牛魔王的儿子,可我怎么觉得他的属性中带着熊呢?   瞧这作为,妥妥的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CM新一季开播啦~Reid会摔书砸玻璃啦~简直莫名欣慰!   ————————————   白晶晶:别人家的女主角,被男主宠宠宠,一路甜甜甜。到了老娘,有着女主角的出场时间,干的是死炮灰的活儿,还是那种可以被重复循环利用的死炮灰,还不如跑龙套的呢…… 第61章   这下我知道为什么白晶晶没有来提前报信了, 虽然原因既可怜又可笑。   我看着她,本来好好的白骨架子成了花的了。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白晶晶, 却听到外面一声巨响,然后小妖喊着号子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长,洞府的大门居然被打破了!   “是哪个放火烧门?!”悟清拎着芭蕉扇, 动作却有些迟疑。   我明白他为什么不动手,我们这边的空间不大,如果扇起芭蕉扇来,从中而生的那五行中自产的灵光火即使烧不到我们, 我们也会因为空气的稀薄而窒息。   准确的说, 是只有我这一个人族会因此窒息。   唉, 也就是我心态好,要是换了个人, 非得被对比的心态失衡羡慕嫉妒恨了不可。   红孩儿领着一众小妖,站在前面, 和更里面的我们对峙, “你这和尚,长得白白嫩嫩,倒是收了几个泼皮徒弟,可惜本事不济,已经被本大王打跑了,你就死了有人救你的心……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我娘的芭蕉扇?”   悟清手握芭蕉扇,“我是你舅舅啊,好外甥。”   红孩儿嗤笑, “一个个本事不大,攀扯亲戚的手段倒是不少。前面刚烧死了说是我老叔的猴子,现在又来一个说是我舅舅的。可惜,我娘没兄弟,你居然敢偷我娘的芭蕉扇,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不得不感叹,悟清不愧是猴哥的小粉丝,这信口胡说的本事也继承了一二。可我更关心的是,红孩儿口中说的猴哥被他烧死了。   猴哥那么厉害,当然不会轻易扑街,可这红孩儿率着妖军重新打回了洞府也是事实。我心里很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猴哥不得不战略性撤退的事情。   “你把我大师兄怎么了?”悟清先跳了起来。   “那猴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可到底还是禁不住我的火烧。”红孩儿一脸得意,“我那火可不是一般凡火,而是我在火焰山中修行了三百年才炼成的三昧真火,一放出来,就把你那几个徒弟烧得抱头逃窜,那猴子直接烧死,掉进了涧里。”   这话一出,我的理智仍在,心里却多了担忧。悟清就直接爆了,“什么三昧神火,让你试试舅舅我的三昧神风!”   悟清随手把扇子丢在一边,全身似乎都涨大了一圈,吸气呼气间,红孩儿并那些小妖站立不稳,随着风势在洞中磕撞,又被一股脑的吹出了洞外。   当洞中被重新清理干净后,悟清就像是泄了一大口气一样,扑通坐倒在地,整个人似乎都脱力了。他看了我一眼,重新变成了一只金毛小貂。   我一手把他从地上捞起,然后走到洞口。洞口外,那些小妖死的死伤的伤,红孩儿大概被吹迷糊了,在地上没爬起来。   这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猪八戒的呵喊:“你这妖怪在外面晒太阳晒得舒坦不?你以为就你会放火,你猪爷爷告诉你,我手中这玉净瓶可是太上老君的宝贝,能装江海之量,你接着放啊,我这一瓶倒下去,全给你浇了哈哈哈……”   这得志就张狂的嚣张劲儿,此时在我听来居然有几分可爱。   “猪长老!”白晶晶从我身后跳了出来,朝天上喊着,“你快动手啊,刚才这妖怪被悟清长老的三昧神风吹晕了,现在反抗不得,快拿下他啊!”   白晶晶女士这见缝插针伺机报仇的本事还真不错。   “呦,白妹子,你怎么黑了?”猪八戒从天上飞下来,一看到白晶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晶晶现在还是一副骨头架子的样子,可这丝毫不耽误她的声音又娇又柔,带着无限委屈,虽然我觉得这其中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猪长老……”白晶晶哀哀切切,“我为师父探路,路过此地,看此地妖怪还是个孩童,一时没防备,就被他给害了。不仅坏了肉身,连骨头都没放过,被把火烧了。”   这么一会儿说话的时间,我就看见猴哥朝红孩儿那边去了,结果红孩儿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起拳头就朝自己鼻子上来了两下,我正纳闷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见他的鼻子里冒出了烟,嘴里开始喷火。   “八戒,快倒水!”猴哥急忙喊道。   猪八戒立刻重新飞到天上,一条银练从半空垂下,却对火势没有一点办法。   红孩儿发出猖狂的大笑,“你这凡水,还想灭我的神火?”   我被浓烟呛得喘不上气,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听这时候猴哥忽然大叫了一声,“圣婴大王红孩儿!”   “叫我做……”红孩儿的话都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浓烟渐渐散去,我看见猴哥手里拎着一个葫芦。   ……不是吧?   不过红孩儿没在葫芦里装多久就被猴哥放了出来,葫芦里显然不好过,红孩儿在出来的时候整个都是蔫哒哒的,只是瞪着猴哥的眼睛愤怒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悟净,把太上老君的裤腰带……不,是幌金绳拿过来。”猴哥看着红孩儿的表情也不太善良,“你爹娘不在身边,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样恶毒,谁教你吃人的?”   “我爹活了一千多年,一直吃人为生,你管我!”红孩儿无力反抗,只能认那根绳子把自己绑个结实。   “孙长老,你认识他爹娘?”白晶晶问。   猴哥看了白晶晶一眼,“你怎么花了?”   我猜白晶晶现在一定极其郁闷。   猴哥看白晶晶不回答,也不介意,“想当年,老孙还没有大闹天宫的时候,游遍五湖四海,天涯海角,四大部洲,没有老孙没去过的地方。我听说牛魔王乃是一方豪杰,心中向往,就去拜访了他,与他同其他五位兄弟结拜,大哥牛魔王被尊为平天大圣,老孙最小,排在第七,做了齐天大圣。我们兄弟几人一同玩耍的时候,这红孩儿还没出生呢。”   我发现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猴哥粉,这齐天大圣称号的来历,我居然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猴哥当年刚入江湖,还是张白纸的时候就和牛魔王混在一起,听听红孩儿是怎么说的,牛魔王可是吃了千余年的人,而猴哥居然没有近墨者黑也跟着尝尝鲜,顶多是吹牛的时候把自己说的凶残一点好像吃过人肉,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吃过,在乌鸡国的时候也不会是只有他才能度清气让国王清醒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猴哥就是一朵出于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花啊。   白晶晶的挑拨还在继续,“如此说来,孙长老和这红孩儿的爹关系莫逆,不分彼此?”   “正是。”猴哥点头,“我大哥对我极好。”   “可他这孩儿却不肖,眼下平天大圣恐怕也不知道孩儿在离他身边之后会成为这个模样。”白晶晶顶着骨头架子,姿态居然也很美,“既然孙长老也算是这红孩儿的长辈,为何不出手管教一二呢?”   猴哥低头看着红孩儿。   红孩儿被困成了个毛毛虫模样,扭来扭去的不安生,偶尔抬起头来不是死瞪着猴哥就是朝白晶晶发射死亡眼波,听完白晶晶的话后,更是不安分,居然用头撞地。   我正担心这熊孩子被气傻了玩自残,生怕他把自己那还算笔挺的鼻子撞塌了,只见他一张口,又有火焰从口中吐出。不过他这次没朝我们师徒几人烧,而是对准了绑住他的幌金绳。   然而太上老君的裤腰带——好吧,这个词说起来太顺口了,其实是绑衣袍的带子——质量特别好,红孩儿的红肚兜都被烧出了好几个洞,那条幌金绳还完好无损。   不愧是太上老君小气吧啦想要要回去的宝贝。   我在心中暗赞。   猴哥的性格中有喜欢大包大揽的一面,爱打包票,吹牛皮,如今被白晶晶一说,显然有几分心动。   在这个父权权威很重的封建社会,把兄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教导,似乎也很符合主流价值观。   红孩儿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妙,急怒之间开始破口大骂,倒让一直皱眉沉思的猴哥立刻下定了决心,“我非替你爹娘好好管教你不可,免得你日后闯下弥天大祸,无可挽回,让我大哥伤心。”   我可有可无,这熊孩子现在被猴哥收拾,怎么也好过被观音弄回去……吧?   我对那个长满了尖刀的莲台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白晶晶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说要继续探路去了。   “你……多加小心吧。”我没忍住多嘱咐了一句。   白晶晶的遭遇足以说明天下妖魔也不是一家亲,她很有用,我可不希望她哪天栽了。   骷髅头上两个黑洞里里的幽火跳动的越发急促,白晶晶甜美的应了一声,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   猴哥从头上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气,把毫毛变成一个挑筐,然后把红孩儿放了进去,“好侄儿,老叔亲自挑你。”   大概发现事情已定,再闹也没有变化的余地,红孩儿一反刚才的凶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要我的车,我要我的车……”   我仿佛又感受到了曾经被熊孩子笼罩的恐惧。 第62章   带着红孩儿一起上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熊孩子最让人受不了的一是闹二是哭, 前者,红孩儿被幌金绳绑的结结实实, 被猴哥放在挑筐里动弹不得,闹不起来;而后者,小孩子的哭声的确能让人心烦气躁, 可这个世界有一个神奇的神话体系,随手掐一个隔音诀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闹,闹不起来;哭,别人听不到。   红孩儿花了半天时间意识到这个事实, 大概是暂时的认命了, 安静了下来。   以我那半吊子不知道准不准的经验来看,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其实很不可取。如果这是个真·孩子,我就阻止了, 毕竟万一造成什么心理创伤,没准以后就报复社会了。可红孩儿他又不是真的小孩, 一想到他至少三百岁, 我的什么不忍都没了。   真正的小孩子当然要关心爱护,但巨婴就免了。   然后,在红孩儿身上,我被纠正了一个关于熊孩子的错误认识。   熊孩子必定有熊家长在身后这一点就不多说了,但我发现,熊孩子,或者说只是红孩儿,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哭闹找麻烦, 他在发现一条路走不通之后,很有眼色的换了个行事方式。   装乖巧。   从第二天起,他就不哭不闹了。猴哥虽然仍然用幌金绳捆着他,却把隔音诀给撤了,之前是被闹烦了,如今红孩儿不犯浑了,他自然乐得多和红孩儿说几句话,问一问自己老大哥的现状。   红孩儿这一次有问有答,我也跟着知道了牛魔王家的那点事。   红孩儿的娘是罗刹女,听说人很善良,是个走正经路子的修道人,在当地被尊称为铁扇仙;不过,红孩儿出生后没几年,就被带到了火焰山中参悟练功,他在那里待了三百年,炼成了三昧真火,还没来得及像出笼的小鸟好好享受一下自由,就被他爹牛魔王派到这里镇守号山。   “那感情好。”猴哥的心情挺不错,“咱们一路向西,就会经过火焰山,师父,我大哥为人最是豪爽好客,到时候一定会好好招待咱们。”   “不是把咱们蒸了吃了?”猪八戒泼冷水。   “那可是我大哥!”猴哥一脸自信骄傲。   我却想到,让两个亲如兄弟的男人反目成仇,方法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一个是杀子之仇,一个是夺妻之恨。如果没有我横插一杠子,红孩儿被观音弄走,那么未来猴哥和牛魔王肯定翻脸;如今没有了这隐患,猴哥又肯定做不出夺人妻子的事,这对五百多年前就结拜的兄弟应该能够继续交往下去。   就是这个红孩儿……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得到了红孩儿机灵讨好的笑容。   噫,熊孩子不熊的时候卖相真好。   希望他没有龙小云那么坑,拼命的坑……李寻欢算他叔还是他舅?   不管红孩儿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接下来的一段路,他真的是特别乖巧省心,让我这个即使被他掳入洞府的人都放下了一点防备,猴哥更是被他老叔老叔的叫的软了心,松开了幌金绳。   然后就被猝不及防的喷了一口火。   等猴哥愤愤不平的把红孩儿重新绑好扔进挑筐之后,我才知道,猴哥他怕的不是红孩儿的三昧真火,而是他那眼睛经不得烟熏,一被烟熏就流泪发疼,很容易中其他招数。   闹过了这一回,红孩儿又开始犯熊。猴哥这次又给挑筐加了个盖子,要不是我们都事先知情,谁也想不到筐里被藏了一个小孩。然后隔音诀在一捏,我们走的还真是挺清净的。   红孩儿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有一点放风时间。   这一次他再故技重施的装乖巧,效果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红孩儿居然转移了目标,一心攻略起我来了。   谁说熊孩子不会看人眼色的,他们比谁都有眼色,特别会欺软怕硬,此时已经明白了我虽然武力值最渣,但那些本领大的徒弟们都听我这个师父的。   然而我是那么好攻略的吗?   对于熊孩子的危害,我才是了解最深的好吗?   红孩儿跟着我做了好多天的功课,经文都背下来了,看我还无动于衷,再次撒泼,喊着要爹要娘要车。即使有隔音诀,可他趁着猴哥给他喂饭的时候喊,还闹绝食,让人头痛不已。   我真想让猴哥‘嗖’的一下飞到火焰山,把这个麻烦扔过去,又担心这个熊孩子到时候信口开河,本来没什么大矛盾有了他的挑拨也不得不闹起来。   对于这种心智上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有了大人的狠劲儿和恒心毅力的巨婴,我不得不开动脑筋想想办法,总不能一直僵在这吧,猴哥这段日子对这个熊孩子虽然还是一贯的手段理所不留情面,可在熊孩子看不到的地方,也烦恼的直挠头。   愁的毫毛都掉了不少。   我真担心这样下去,猴哥就算不秃头,也会局部斑秃。   要是这些毫毛都变成猴子猴孙就算了,可就这样简单的掉,真是让人觉得浪费的心疼。   我想起白晶晶已然成了黑白花的骨头架子,趁着休息的时候,拿木块凭着记忆做了一套拼装玩具给红孩儿。   红孩儿居然不闹了!   我有点怀疑牛魔王家的儿童教育了,一套积木就能搞定他家小孩,这……这小孩该不会是一出生就修炼,压根没有童年吧?   猪八戒看的心痒,也磨着我想要一套。   我:“……”你多大了?   猪八戒却振振有词,“师父,老猪小时候也过得苦呢,在猪窝里出生,出来之后就辛苦讨生活,以为最大的玩乐就是喝酒娶媳妇了,还没见过这等好玩的呢。”   我看着那个简陋版拼装玩具,和现代的那种小儿益智的积木还不同,就是简简单单的拆分,结构很简单,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和红孩儿火云洞中收藏的车子相似的模样。要是让我来弄,十分钟就能弄好。我在现代买过很多套,有房屋汽车飞机舰艇这样的机械模型,也有恐龙大象那种动物模型,我都不需要看图纸,最后总能把那些凌乱的木片组合起来。   可惜,红孩儿尽管三百多岁了,模样还是个小孩子,我对给他什么玩具心里还有点数。可猪八戒?他那么大一只,我该给他什么?   最后,我按照他的模样,给他雕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像,在他得寸进尺的想要把高小姐一起弄出来的时候,被我拍走了。   “师傅雕像也雕的这么好啊。”悟清凑了过来,眼睛里散发着‘想要’的气息。   我一狠心,假装没看到,虽然我很想雕个小貂,可这太花时间了,如果其他徒弟也跟着要,这一路上我恐怕连念经打坐的时间也没有了。   这时候站出来的猴哥是如此的可靠,他捞走悟清,“那是因为你之前没见过师父雕观音像,那才是真正的惟妙惟肖呢。”   那当然,观音可是我真爱。   特别特别真的真‘爱’。   呵呵。   用一套玩具收服红孩儿……虽然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靠谱,可红孩儿再一次被幌金绳松开之后,他不仅没喷火也没跑,还整天凑在我身边,一个劲的跟我说他有五辆车,现在还缺四辆呢,模样特别乖巧,嘴特别甜。   虽然知道这熊孩子的真实属性,但我也要说,这实在讨人喜欢,让人情不自禁的就像对他更好。   至少像我这样有原则连徒弟都能拒绝的人,就没忍住又做了几套木片拼装玩具出来。   红孩儿表现的也不错,在路上遭遇野兽的时候,他还会主动帮忙去打,尽管那看起来更像是他被憋闷了去撒欢。可不得不说,玩具在手的红孩儿真的像个好孩子。   这一天,我们被一条河阻了去路。   要不是我知道这年月什么都是纯自然的,我绝对怀疑那条河被化学污染了。   河水那叫一个黑啊。   这条河有十里宽,和流沙河比起来自是不如,可这河水的颜色让我觉得这条河很不祥。当有船工撑着小船飘过来的时候,我没有急着上船,而是叫猪八戒和沙和尚先上,把行李送到对岸去。   结果,我眼瞧着那条小船走到河中央,被吞没了。   我就知道,这条河有问题。 第63章   小船沉下去之后, 本来平静的河面立刻涛浪翻滚。这河有十里宽,小船沉下去的地方在河中央, 离岸边也有将近五里远,我只能看到猪八戒、沙和尚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大作一团,声势浩大, 水花扬起,遮住了视线。   “保护师父!”猴哥跳起来,“我去助两位师弟一臂之力!”   不知道这妖怪是什么来历,但能被这三个群殴, 也算是享受过豪华套餐了。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有些弄不明白, 为什么猴哥猪八戒沙和尚在没有遇到唐僧之前也算是非常能打的, 除了猴哥,另外两个哪个收服起来没有花费很多精力?别管当时他们是不是占着地利, 可很难搞是真的。结果现在,依然除了猴哥, 我总觉得他们变成了战五渣, 稍微棘手一点的妖怪他们都打不过。   要不是怕说出来不利于组织团结,我真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出工不出力。   我在岸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河水翻滚的范围越来越大,让站在岸边的我都差点被溅上那黑水。我非常敏捷的避开了,也不知道那黑水是什么成分,但在我心里,已经把它和高酸或者高碱联系了起来, 总之,不是好东西。   这时候,我看见红孩儿忽然冲进了河里,还没来得及叫他回来,他就自己回来了。   怀里还抱着一条特别大的鱼。   具体效果图可以参考过年时贴的年画的经典图案,雪白可爱的童子,红灿灿的肚兜,怀里一条金色的大鲤鱼。   可惜那条鱼的鳞片是黑的,只有肚皮是白的。   红孩儿一拳砸在自己鼻子上,口中吐出一团火,顿时,鱼的焦香味道就传了出来。   “叔爷,吃鱼吗?”红孩儿撕掉一层鱼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   我摇了摇头,“可惜行李掉进河里了,不然,包袱里还有些盐沫。”   红孩儿只是猴哥的大侄子,并没有入空门,所以也不必遵守必须吃素的规矩。我唯一惆怅的是,我的辈分增长的简直像火箭冲天,这就成人爷爷辈的了。   天知道红孩儿的岁数至少三百打底,而我现在三十不到。   什么?几世轮回加起来?   别闹,如果所有人都把前世今生算上,这会更复杂的。   红孩儿的鱼才吃完半条,河里的打斗就结束了。猴哥带着猪八戒和沙和尚返了回来,虽然湿淋淋的,但人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行李却不见了。   “那遭瘟的猪婆龙!”猴哥一上岸就骂了出来。   “猪婆龙?”我皱眉,龙里有这个品种?“是河里那个妖怪的原形吗?”   “没错。”猴哥点头,“我本以为他是本地水神,没留心,却没想到他有胆子害我师弟,幸好师父你没在船上。”   我也非常庆幸,因为猴哥的黑社会作风,连我都被感染的觉得遇到了没有妖怪的河流会有水神主动化为船夫渡我们过河,要不是这条河的河水颜色真的很不对劲,我就直接上船了。   “师父,我刚才和那妖怪打斗时,他不敌我和师兄师弟,跑回了老窝,老猪跟上去看了一眼,那老窝外面有一处亭台,太门外横写着八个大字,正是衡阳峪黑水河神府,想要害我们的正是此地水神!”猪八戒赶忙补充上实锤。   “老沙也听到了他几句嘀咕,他不是无心伤人,就是专门等在这里,要吃十世修行的好人师父你的肉,想要长生不老。”沙和尚也一改平日的沉默,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这个世道怎么了,怎么连正经封神的水神也开始觊觎唐僧肉了?   能不能有点天庭公务员的自觉?   “师父,我好像认得那个妖怪。”   我循声望去,正是挂在猴儿子身上的小玉。   小玉摇身一变,变成了玉龙三太子的模样,“那鼍龙应是我姑姑家中最小的一位表弟,只是自从姑父泾河龙王因为与人赌斗,错行风雨,减了雨数,被大唐的丞相魏征在梦里斩了,那之后姑姑就带着他回了西海,也和我相处过几年。我与他好好说一说,让他送我们过河吧。”   我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走一趟了。”   “请师父在岸边稍等,我这就下去。”说完,玉龙三太子变成一条小白龙,钻进了黑水河。   我再一次提醒自己,这是个神话世界,那些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真实存在,我法明师父早就和我讲过魏征梦中斩龙王这段故事,但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亲身经历传说的后续。   唉,猴哥也是,好好的鼍龙非叫猪婆龙,也不知道那鼍龙记不记仇,会不会因为我是大唐来的想起父仇,迁怒到我身上。   老实说,为父报仇想吃我和为了长生不老想吃我在思想层次上就差了不止一截呢。   我正胡思乱想呢,黑水河再一次起波澜,这一次,是一道细长白影和另一条相对短的黑影缠斗在一起,动作非常快,还没到猴哥提棒就上,水面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小白龙没出来。   “小玉……不会是出了事吧?”我有些不确定。   龙王三太子会打不过一河龙王的小儿子?我直觉这不可能,但转念一想玉龙三太子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世,悲催的在斩龙台上转了一圈的龙生,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为了不变成白龙马又给了白马一滴精血……   我忽然觉得他打不过鼍龙再正常不过。   但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猪八戒又去黑水河底游了一圈,上来之后冲我们摇了摇头,“洞府们紧闭,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猴儿子急的吱吱叫。   “叔爷,我有一个召唤之法,兴许能把那水神唤出来。”红孩儿忽然开口。   “管用吗?”猴哥急问,手里还给猴儿子顺毛。   “在六百里号山,那里统共有六十山神土地,全都被我用这法子召唤出来驱使,连小妖都反抗不过。”红孩儿一脸嘚瑟,“不过,我没招过水神,只能试一试。”   我顾不得去想红孩儿以前多熊,只庆幸还有这么一个办法,当下让他立刻做法。   结果,招到了一个老头,自称黑水河河神。   “河神不是那鼍龙吗?”我看着猴哥,“河底下的河神洞府住的不是那鼍龙吗?”   “圣僧听禀。”那老头垂泪,“几年前,那小鼍龙顺着大潮而来,一来就打上小神门前,小神年老身衰不能敌,被从洞府里赶了出来。他是趁着西洋海的大潮来的,我就去西海告状,结果西海龙王是那小鼍龙的母舅,看了我的状子,却偏心无道,只说让我把洞府让出来给小鼍龙住。我没办法,想去天庭告状,可地位卑下,也不能成行。幸好圣僧带着一众徒弟来此,求齐天大圣为我主持公道。”   我很怀疑,这西海龙王是我以为的那个西海龙王吗?那个因为自己儿子烧了一颗明珠就上天庭告忤逆整死自己儿子的西海龙王?他不是胆小谨慎人设吗?这次怎么胆子大了,居然敢给抢了玉帝分封的水神的洞府的外甥撑腰?   还是说,他觉得一个水神的分量没有一颗明珠的分量重,可以和玉帝打打马虎眼?   至于外甥的重要性大过亲儿子这个可能……   觉得玉龙三太子更可怜了怎么办?这可是亲爹啊!   猴哥呲了呲牙,“既然如此,我去西海把龙王捉来,让他亲自看管自己的外甥!”   我们在岸边等了一个时辰,猴哥回来了。我看着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青年之后更有一众水军,心里有些纳闷,没人告诉我西海龙王这么年轻这么帅啊,西游记里拍出来的可不是这样的。   “师父!”猴哥跳了过来,“这是西海太子摩昂,受龙王之命来捉那猪婆龙的。”   在猪婆龙这个词一出来之后,我发现摩昂太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此事还要多多劳烦龙王太子。”我行了一礼,“那鼍龙十分无礼,还捉了玉龙三太子,他乃观世音菩萨钦点随我去西天取经的,还要劳烦龙王太子救他出来。”   “这是自然。”摩昂太子笑道,“我与三弟也久不见面,自然不会落下他。”   摩昂太子下去捉小鼍龙,猴哥在岸上给我讲在西海龙宫里发生的事,他说的可比之前小玉说的详细多了。那鼍龙是西海龙王妹妹的小儿子,排行第九,其他八个儿子都很好,全都找到了工作,只有小鼍龙待业在家。西海龙王让他去黑水河里修身养性,最好弄出点名声来,好以后安排工作。结果没想到,名声倒的确有了,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还撞到了猴哥手下。   想当年猴哥还没大闹天宫的时候,只去东海龙宫走了走,就把人家的压箱底宝贝弄到了手。而这几百年过去,四海龙王对他依然客气,但那更像是对瘟神的客气,他一说自己有麻烦,西海龙王立刻大义灭亲,把自己继承人派出来了。   “师父你不知道,那西海龙王的妹子生下了九个儿子,就没有一样的。”猴哥跟我分享八卦,“老大是小黄龙,老二是小骊龙,然后是青背龙,赤髯龙,徒劳龙,敬仲龙,稳兽龙,蜃龙,老九就是这猪婆龙。一个爹一个娘,生出了九个样!”   我眨了眨眼睛。   我是听说过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但这不是因为龙族日天日地的属性,每个龙子的妈不同造成的吗?这同父同母的……   嗯,一定是返祖了!   没一会儿,摩昂太子就带着五百水军从黑水河中出来,身上挂着一条小白龙,手里拎着一条……额,鳄鱼?   咿呀,我怎么忘了,鳄鱼有个俗名就叫猪婆龙的!我居然以为鼍龙真是个龙!   好吧,我又外貌协会了,我不能因为人家短粗胖不苗条就觉得人家不是龙了。   摩昂太子十分客气,我自然不会恶语相向,也没有为难他,就让他把小鼍龙带走了。只是摩昂太子告别前,身上的小白龙紧紧缠着,不愿意下来。   看来小玉和他哥关系不错,我想。   但摩昂太子显然很能分得清轻重,他把小白龙从身上扯下来,递给了我。别说,被小白龙搭在身上,这分量还挺沉。   “圣僧,我这弟弟性情天真,还请多多照顾一二。”摩昂太子叹了口气,“西行路遥,希望他有几分长进。父王虽然行事谨小慎微……当时是真没想到玉帝会直接判了死刑的。”   小白龙身子一翻,把头绕到我身后去了。   摩昂太子摇了摇头,告辞了。   我扯了扯小白龙的尾巴,虽然很想让这个刚和兄长见面又不得不离别的家伙多伤感一会儿,可他的分量显然不是我这小身板能承受得起的。   小白龙‘嗖’的一下从我身上飞起,越变越小,最后缠在了猴儿子的脖子上。   猴儿子总算不吱吱叫,又跑到一边玩去了。   解决了盘踞黑水河的小鼍龙,我们松了一口气,但如果过河仍然是一个问题。这时候,那个老头——如今已经得回了洞府的黑水河水神——走了过来,深深一拜,“多谢圣僧,多谢大圣。”   “要想谢我们,就把我们的行李还来,再想个法儿,让我们过河去。”猴哥说。   “这个容易。”水神先是让河里的水兵还来行李,然后说道,“请圣僧上马,小神这就开路。”   只见他手一挥,黑水河的上流被挡,下游很快露出河底,算是一条大路。我骑着马,行走于其中,失了水的鱼虾在脚边蹦来跳去,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伸手去碰上流被阻后形成的那道水墙。这个法术——   可以说是十分帅气了。 第64章   过了黑水河后, 这一路顺当得很,我在红孩儿的歪缠之下, 不仅给他做满了五个小车模型,还被勾的心痒,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弄出了一辆自行车来。那自行车一做好, 就被红孩儿奉为至宝,两只脚踩在脚踏上,蹬的特别起劲。   搞不懂这些会吹风扬沙腾云驾雾的,至少, 如果是我的话, 我愿意弄出十辆自行车, 能换一个技能就心满意足了。   要是能飞,我才不脚踏实地的走呢。   荒郊野外对自行车特别不友好, 尤其是手边别说合金橡胶了,连金属都没有, 那辆自行车完全是木质的, 我把那当做样子货,没想到红孩儿居然骑起来了。   可惜,当故障出现的时候,连红孩儿也控制不了。也不知道那个关节被卡住了,红孩儿一时不察,一头摔在地上,结果摔到了鼻子都没在意,第一时间回头想要查看倒在一边的自行车。   自行车被三昧真火喷了个正着。   我记得红孩儿一直很为自己的三昧真火感到骄傲, 说那是凡水浇不灭的神火。这一次理所当然,没人能弄得灭那火,别说是纯木质的自行车,就算是铁做的钢做的,也逃不过三昧真火的洗礼。   许久没有响起的属于熊孩子的嚎哭声再次重出江湖。   等红孩儿再央我做一辆的时候,我没答应。   “这车做起来太慢,材料又不过关,坏的太快。”我说。   出乎我意料的是,红孩儿这次居然没接着缠我,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以为这个熊孩子有长进能听得进人言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这熊孩子又不见踪影了。   我们在原地等到日上三竿,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这熊孩子拎着一个大皮口袋跑回来了。   “叔爷!”红孩儿把口袋张开,我一看,以为那里面会是什么宝贝,没想到居然全是石头。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铁矿,一会儿我用我的三昧神火好好煅烧一下,即使出来的不是神铁,也要好过凡铁。”红孩儿一脸得意,“这是山神孝敬给我的。还有这些——”他扒了扒袋子,露出里面的其他东西,“这都是我爹娘给我的,我刚回了一趟火云洞,用如意袋把这些都装来了,上次叔爷你们带我走的太匆忙,我家底都没带呢。”   槽多无口。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开始,红孩儿算是被猴哥掳走的吧?怎么被他一说,就好像成了他自愿呢?   反正,接下来的日子里红孩儿干劲十足,凭着自己的一腔热爱,在冬日我们路过一处山村时,真的被他弄出了一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那东西了。   红孩儿一开始是打算完全Copy自行车的,后来我看他炼铁弄钢弄得有模有样,一时没忍住给了许多条意见。结合材料特性,最后的成品,嗯,有点像平衡车。   这还不是普通的平衡车,可以飞天遁地,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双轮还能喷火。   第一次看到这个效果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山寨版的风火轮。   总之,红孩儿成功的炼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审美的法宝,为此,还回家炫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他娘罗刹女和他爹牛魔王给我们的礼物。   “叔爷,尝尝这瓜果。”红孩儿把一个大个哈密瓜递过来,“这是火焰山附近人家种的,特别甜,别的地方种的都没有这个好吃。我娘想着叔爷是出家人,不能吃荤,就让我把这个带了来。”   嗯,拐带别人家孩子,人家家长不仅没责备,还送了礼……   红孩儿可不知道我心里的复杂之情,又从他的如意袋里拎出了一大坛子酒,“老叔,这是我爹专门送你的,他让我好好和你学本事,等再往西你们见了面,再好好叙旧。”   “乖侄儿。”猴哥笑呵呵的把酒坛子抱在怀里,还把猪八戒伸出的咸猪手打到了一边。   冬天里住着暖屋,有新鲜的瓜果吃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过这幸福也没持续多久,我们就被一队官兵围住了。   Excuse me?   这待遇,我在大唐都没有享受过好吗?   跟几个徒弟及红孩儿确定了他们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之后,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把毗卢帽拿出来重新带好,手持禅杖开了门。   “阿弥陀佛,不知各位有何指教?”我看着气势汹汹的各位军士,心中暗叫不妙,很明显,来者不善。   “指教没有,就是要抓你。”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官员的人叫道,“谁让你信错了教,好好的全真不信,非要去做和尚!”   “贫僧乃东土大唐皇帝御弟,奉旨前往西天取经,你抓我,就不怕风声传回大唐,引来征讨吗?”我的后台倒是足够大,说起话来自然底气十足。   “你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那个唐和尚?”那个官员脸上收了笑。   “正是我。”我答道。   “你就是那个在宝象国、乌鸡国弄什么唐传佛教引得国王信奉让全国上下都改信了佛的唐和尚?”那个官员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明说的激动。   “正是我。”我矜持的点头。   噫,我的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明明我人还没到,这里当官的怎么就知道我在宝象国和乌鸡国里做过什么呢?难道是过往的商旅传递的消息?   他们走的可是够快的。   那个官员颜色一肃,“拿下这个妖言惑众蛊惑君心的妖僧!”   我:“……”   纳尼?我被人叫过高僧圣僧,就是没被人叫过妖僧!   猴哥冷着脸就想掏耳朵拿出如意金箍棒,但被人叫做妖僧这个经历真的是太特别的,反正这些人根本伤不到我,对猴哥他们更是连挠痒痒都不算,我倒是想知道他们被哪路妖魔摸了头,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们师徒一行人全都没反抗,被抓了。   当我们被官兵带走的时候,山村内的其他人家有出门来看的,见我们如此,不是愧疚的躲了回去,就是表情兴奋,还有人跟落在后面的兵士搭话,问他们能得到多少钱。   这几乎和我之前认识的热情好客的村民截然不同,亏我之前还准备在这里过冬呢。   “怎么回事?什么银钱?”猴哥大声问。   押着猴哥的那个兵士嗤笑一声,“怎么,你们还以为这村里的人家是真的欢迎你们?好好地,全村没一个信佛的,会无缘无故的好好供奉你们?这可是因为我们国王陛下亲笔下的旨意,只要在这车迟国境内,抓一个和尚,做官的连升三级,没官职的,赏银五十两。我们吃肉,举报的村民也能跟着喝汤呢。”   我类个……去,这一招,够毒啊。   我觉得,只要我绕不开这奇葩的车迟国,无论我走到哪个角落,都必定陷入人们的战争海洋中。   “哪呀,你没看到国王陛下新下的旨意吗?现在是抓一个和尚,做官的连升三级加赏银五十两,没官职的,直接赏银百两!”另一个兵士接话,“以往抓过的那些和尚现在越来越少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听说有两千多,结果受不得苦水土不服的死了六七百,自尽了的有七八百,只剩下五百个。就这五百个,也越来越没有了意趣,为了让日子好过一点,什么都肯干,还真有讨了道爷欢心被免了活儿的。如今,能干苦力的越来越少了,只能抓过路的。”   “要我说,还是道爷神通广大,剩下那五百个和尚,要不是道爷出手,恐怕也不知道自尽了多少,哪像现在,那些人怎么死也死不了,多大的造化呢。”   “活受罪哈哈哈……”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我沉默不语,这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车迟国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但我还没想起来这里到底该是什么难,只能暂时忍耐一二。   我们就这样一路被压着前往车迟国的国都,过了五凤楼,到了金銮殿,两班文武立侍左右,三个全真道人打扮的坐在离龙座很近的绣墩上,国王坐在最上,可那气派还不如三个道士足。   “有意思。”猴哥低声说道,“这也是一大国,老孙进城前也看了这城上有祥光,怎么这金銮殿里就有三个妖怪。如果他们没有作恶,这倒说得通,可若是如此,是谁污蔑师父是妖僧的?”   “是什么妖怪?”我问。   “一只虎妖,一只鹿妖,还有一只羊妖。”猴哥哼笑一声,“不入流的东西,连老孙一棒都未必接得住。”   上面,国王正在发问,“国师请看,前面那白白嫩嫩的和尚是不是就是那个迷惑了两国国主,在国内兴佛灭道的妖僧?那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是不是国师梦中被仙人指点的那个无法无天祸国殃民的齐天大圣?”   一个道人站了起来,绕着我们走了一圈,“回陛下,这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和梦中图影一致,就是那齐天大圣。另有,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白白嫩嫩的和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妖僧唐和尚,可他身边是有齐天大圣服侍的,想来没有错。”   “好!”国王一下子站了起来,“寡人这就下令,筑祭台,拿他们祭了天,保我车迟国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看着那三个笑中带着奸诈的全真道人,我再不知道自己被黑了,那就是我傻了。 第65章   我怀疑那三个妖怪脑子有坑。   原因有二。   一, 他们居然对国王的命令没有表示异议。他们可是妖怪啊,而且, 从那奸诈的笑容上看,从这个国家灭佛兴道的作风上看,他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不信他们是那种有道德底线的妖怪,可就是这样的妖怪,居然对唐僧肉就这样浪费要祭天毫无异议?   这要不是脑子有坑,没见识, 不知道唐僧肉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就是所图的比长生不老的诱惑还要大。   二,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好像有什么错误认知,不是我吹, 我直觉要是正面刚这三个妖怪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很有把握把他们打回原形。可是, 就这三个水货, 他们在得知猴哥齐天大圣的身份之后,居然还这么叫嚣……   这要不是脑子有坑,太土鳖,没听过齐天大圣的威名,就是他们背后的后台比猴哥底气还足。   答案很好推断,只用排除法就可以了。   世上有比长生不老更有诱惑的吗?有,但这不是这三个妖怪的层次能够接触到的。   世上有比猴哥底气还要足的后台吗?有,但这样的后台未必会为了三个水货妖怪对上猴哥, 再加上一个我。   猴哥怼天怼地的个性就不说了,金蝉子这个身份眼下作用不多,但那些神佛也要注意别这时候结仇被归位后的金蝉子记恨。   如来二弟子,历经十世轮回的功德圣人,啧,要是第九世死后直接被人接走投胎,没有觉醒前几世的记忆,没我横插一杠子,倒是真的挺美的。   我拦住冷笑想要掏如意金箍棒的猴哥,双手合十,对着国王行了一礼,“陛下竟然这样想吗?”   国王还没出声,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个妖怪就开了口,“此乃上仙降下的旨意,汝等灭道兴佛逆行倒施之辈,还不认罪!”   “贫僧不知何罪之有。”我怡然不惧,声音还刻意加大了一分,“贫僧传佛,却不曾灭道,也从未逼迫过道教道友。”   “上仙旨意,岂容你狡辩?”又一个妖怪叫道,“只有把你火祭了去,才能赎了你的罪恶,你就安心的去吧,下辈子擦亮眼睛,别做和尚。”   “若是那火烧不死我呢?”我问,“我乃观世音菩萨钦点,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取经人,身边有众多子弟随行,天上还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十七位护法伽蓝暗中保护,别说凡人,就算是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我。”   三个妖怪还没怎样,国王就有些动摇了,“那六丁六甲,四值功曹都是天庭中的神仙,怎么会保护你一个和尚?”   真是个好问题,谁知道天庭和灵山达成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我虽然是个和尚,却是大唐皇帝御弟。”   至于这二者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谁知道呢?   我发现这国王的某些属性非常像宝象国原来的那个国王,也就是百花羞那个一言难尽的爹,昏聩,容易动摇,偏偏还有点野心。   任哪个国家摊上这么一个国王,也是够倒霉的。   那三个妖怪自然不会眼看着国王动摇,也许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做了二十余年的国师,和国王说起话随意了很多,又知道这国王吃哪一套,很快就让国王重新坚定下来。   我也不着急,“几位国师为车迟国调理风雨二十余载,国王陛下信任他们是应该的。”话音一转,“只是我所言也是句句是真,陛下若拿不定主意,不如让我与国师比试一番。”   “哦?”国王来了兴致,“比试什么?”   我看了一眼那三个妖怪,“不如就比……置身于火中,看哪个才会被上天降下惩罚收走吧。贫僧有六丁六甲、四值功曹相护,愿以此证明,不知道几位国师意下如何?”   三个妖怪大概智商不够,居然中了这么简单的激将法。   因为约定已成,国王怕我们逃走,就在王宫里分出一座宫殿来给我们。宫殿内并没有服侍的人,本来我们进去的时候还有两个没来得及离开的,一见到我们,也跑得飞快。   猪八戒气的直哼哼。   “叔爷,你别怕,明天的比试,我悄悄的给他们加上三昧真火,保证不到半刻,让他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红孩儿抱着他的平衡车,安慰我说。   “别胡闹,若是你出手,他们哪还有还手之力?我们要公平竞争。”我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就打发红孩儿去休息了,大概因为我夸了他一波,他很听话。这一路我们餐风宿露的被人押着从山村赶到王城,都累坏了,不只是红孩儿,我让几个悟都回去休息了。   我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拿起一卷经文坐在窗前翻看,等到太阳落山,灯烛燃起的时候,一阵阴风吹入屋中,再一看,白晶晶已然立于屋内。   “师父!”白晶晶一副娇俏的打扮,过了这么久,当初红孩儿给她带来的伤害大概已经不见了,至少,以我肉眼观察来看,白晶晶这副肉身的皮肤还是不错的,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红,比我之前想象的黑白花要好很多。   “我猜你也要到了。”我合上经文,“这车迟国到底怎么回事?那三个妖怪是何来路,又怎么会有悟空的画像,真的有人给他们托梦了?”   “据我所知,那三个妖怪倒没做什么梦,这个梦,是和尚告诉他们的。”白晶晶一挥手,给自己变出了一张椅子,斯文秀气的坐下之后,开始给我讲述车迟国的故事。   这车迟国国王是二十七年前继位的,结果在二十四年前,风不调雨不顺,整个国家都没有雨,土地干旱,别说庄稼了,连草都长不起来。上至国王大臣,下至黎明百姓,家家沐浴焚香,户户拜天求雨。眼看毫无效果,国王百姓都要绝望了的时候,从天而降三个道人,自称出自终南山,是修炼有成的仙人。   这三个道人倒有些本事,呼风唤雨,指水为油,点石成金,无所不能。   车迟国国王自然如获至宝,把他们奉若上宾。等到干旱危机解除后,小心眼的国王开始翻旧账了。   哦,当年求雨的时候,朝廷给僧人道士都发了粮饷,结果什么用都没有。后来的三位道人一到,立刻解救了苍生万民。因为那三位道人,国王没追究道士的责任,却把僧人给怨上了。   光领钱粮,什么用都没有,太废物!   于是佛家山门被拆,佛像被毁,度牒也全都废掉,把这些僧人赐给了那三个道人,当做小厮一样用,什么苦活累活都推给他们。   这一日之间,从人间掉进了地狱,那些僧人自然苦不堪言,从最开始的两千余人,到最后只留下了五百人。   “天上的神佛要不是拦了一拦,恐怕师父到的时候,这些僧人也死光了呢。”白晶晶笑的美丽,“那些人挨不住苦,什么上吊抹脖投河吃毒药都试过,就是死不了,除了过得不痛快,简直就是长生不死。”   “天上的神佛?”这和我听说的可不一样,“不是说,是那三个妖怪为了不让给他们做活的僧人都死光了,才施的法术吗?”   “那几个妖怪哪有这个本事?”白晶晶嗤笑,“是六丁六甲和护教伽蓝每晚来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自尽。还托梦告诉他们,不要寻死,只要苦熬过一阵,就会有东土大唐御弟圣僧路过此地,身边的大徒弟乃是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一定会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灭了道士,重建沙门。”   “他们就这么看着?除了不让僧人寻死,没有其他作为?”以他们的本事,我觉得他们只要稍稍抬抬手,这些僧人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吧?   六丁六甲是天庭的暂且不说,护教伽蓝,那可是灵山系统的,就这样看着教众受苦受难?   “还有呢。”白晶晶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我却从中感到了一丝恶意,“还有太白金星给那些僧人托梦,梦中,太白金星把孙长老的画像拿出来教那些僧人辨别,以免他们认错了人。”   我:“……”   太白金星?!   我以为他已经放弃再在我面前刷存在感了呢。   “师父,你猜,这些神佛托给僧人们托的梦,是怎么被那三个妖怪知道的?”白晶晶脸上的恶意更加深重了,“因为他们熬不下这样的苦日子了,师父迟迟不来,他们心中生怨,为了好过一点,他们把这当做了讨好那几个妖怪的砝码,用这换来了更轻松的活计!”   我心中一沉。   “那三个妖怪为了不被灭,可不就要先下手为强了?”白晶晶的笑容不见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三个妖怪绝非行动鲁莽之辈,而天下妖物,少有没听过齐天大圣之名的,他们不是无知无畏,而像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什么保证,这个保证才是他们大着胆子行事的原因。”   “什么保证?”还是那句话,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结仇的,有几个?   “这个我还没打探出来,只是,虽然明面上是针对孙长老,但实际上,我觉得是冲着师父你来的。”白晶晶猜测,“师父,你仔细想想,你可得罪了什么人?”   “我有得罪人的本事吗?”我苦笑,心里却把从观音到太上老君都数了一遍。   “可师父你在传教,已经有两个国家的君主百姓都是你的教徒了。”白晶晶指了指天,“会不会是……看不惯了?” 第66章   我看着白晶晶那根手指往东边一点即收, 又是一副乖巧端坐的样子。   我被她这样一提醒,也终于想起自己所疏漏的地方, 而且,我想的比白晶晶还要更多一层。   白晶晶没看过我写的经文,只以为我弄出个唐传佛教惹恼了天庭, 却不知道,其实连西天也未必会对此感到痛快。天下香火,佛道二教就能占上九分,其余一分被乡野孤仙所平分。   我弄出的这个唐传佛教, 虽然也打着佛教的幌子, 若单拿出几句看, 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核心思想不说天差地别, 却也不会让人弄混。可宗教思想的传播,真正渗透人心的就是核心的那一份主旨。   从宝象国到乌鸡国, 我虽离开, 可既然那里的消息都传到了车迟国国王耳边,想必这件事进行的还没出什么岔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切进行的顺顺当当的,等我到了车迟国的时候,才被迎面来了这么一下子,意识到了真正的危机。   天下香火就那么多,道佛两教真的会乐意来一个抢饭碗的吗?   之前一直没反应,看来并不是我所以为的上面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想起那三个无知近乎愚蠢的妖怪, 他们哪里是蠢,他们是精明的太过了好吗?上层的争斗,连我都勉强只能参半脚,还要发挥演技让别人相信这一切都是无意为之,他们这样明显是被人当作棋子的,居然还敢傻乎乎急慌慌的冲上前来做先锋。   我觉得炮灰的角色更适合他们,在我认为暗中策划这件事的无论是东西方的哪一边或者两边都有的时候,同样也不认为他们会把我怎么样?最多只是打击一下,提醒我此路不通,最好按照他们划下来的道走。   怎样打击才会抛弃自己创立的思想呢?   我有些拿不准,因为天上那些家伙早就习惯性的画个大圈,然后拿出一点好处让其他人为他们效命填满这个大圈,我不确定他们会把脑洞开到哪个方向去。   想想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都有什么:   车迟国国王的敌视,三位国师妖怪的欲除之而后快,五百个和尚,不,不能说全部,但应该也有很大一部分对我的怨恨。   哪一点能让我乱心?   我觉得这三样都不能,可根据常理,我现在取经人的身份,同道的不理解敌视陷害甚至怨恨……   再摆出血粼粼的事实,触目惊心的死亡数字,啧。   是不是在我心生动摇的时候,再来个菩萨指点我,让我坚定心智继续走下去?   我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剧本,至于那三个妖怪,既然领着炮灰的戏份,恐怕也只是我前行中的一点敲打,一块绊脚石。   毕竟,以我的行为,我只是个‘初入歧途’的人,罪过还没有大到需要物理毁灭。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白晶晶已经消失不见。   我把手边的经文收好,才恍然发觉自己忘了问白晶晶这次的身份。不过这也不是紧要的事,下一次问也可以。至少,她这次应该不是什么被人唾骂的妖妃。   噫,天道好轮回,白晶晶在乌鸡国被人骂妖妃,我到了车迟国就被人骂妖僧。   一群蠢蛋,真正的妖僧还会好好和你们讲道理?早就让手中的大杀器灭了你们好吗?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时睡时醒的一点都不踏实,等到窗外露出一点光亮的时候,我听着窗子被推开的声音,拥被坐起,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个人影朝我走来,身形十分熟悉。   “师父醒了。”猴哥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十分精神。   “这么早来此,可是有事?”我起床,穿好挂在架子上的僧衣,问道。   “嘿嘿,师父,老孙刚带着几个师弟从外面回来,捞了不少吃食。”猴哥把怀里兜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桌子上,“老孙想起师父一直没用斋,这车迟国国王也太小家子气。”   “你去了哪里?”屋子里昏暗,只能看清大致轮廓,我伸手捏了捏桌子上的吃食,像是点心,个头还很大。   “老孙去了那三个妖怪供奉三清的道观。”猴哥跳上椅子,“这些全都是摆供的供品,师父不想八戒那样有好食肠,我挑了一些做熟的果子带了回来,没有生的。”   “这是三清的供品,我如何吃得?”   “怎么吃不得?”猴哥说,“昔日在万寿庄的时候,镇元子可说是师父的旧识,更是与老孙结拜了兄弟。师父都能是他的座上宾,吃点三清的供品,又怎地?”   “想必你们是兄弟吃的痛快了。”我摇头,只说自己没胃口。   “我还好,不怎么爱吃这东西,只吃了几块就放手了。八戒最贪吃,我本来没打算叫他,结果他听着有吃的东西,在梦中硬是醒了。”猴哥笑道,“那三清观里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道尊,太上老君,我与两个师弟变成他们的模样,享了他们的供品,也算是做次好人,全了那三个妖怪的一片心。”   我一下子精神了。   变成神像的模样骗吃骗喝的这段,我想起来了,他们最后好像还使坏,撒了泼尿骗人说是神水。   当初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我简直为猴哥的创意惊呆了,没想到这就发生在这车迟国!   我把果子点心推到一边,把白晶晶告诉我的话转告给猴哥,他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撮牙花子,等我说完,他已经开始冷笑了,“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都有神仙托梦告诉他们会有老孙来救,居然不知感激,还敢出卖我们!既然这样,还救什么救?让他们被这里的妖怪劳役至死去吧。”   “有六丁六甲和护教伽蓝在天上保护他们呢。”我不得不添了一句。   “师父。”猴哥的声音却严肃起来,“我们一路西行,可没有人告诉我们在车迟国有僧人遭难,更没有人指点我们要来此救人。救他们可以顺手为之,却不是必须要做的事。这些人若是因此心生怨恨,只能怪他们自己修行不到家,入了魔障,与师父无关。”   我:“……”   要不是为了维护作为师父的尊严和矜持,我真想把猴哥抱起来转圈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这么暖这么会安慰人的猴哥?   真不愧是我猴哥。   “自是与我无关。”我努力的让声音平稳一点,“既然满天神佛都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而未出手,只能说那些僧人命中由此磨难。不然,我佛最是慈悲,怎么会束手旁观呢。”   “没错,就是这样!”猴哥跟着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我不禁失笑,在猴哥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滥好人吗?   不,我从来不是滥好人,会行善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力所能及没有损害自己的利益。这听上去有些冷血自私,但是,损己利人?抱歉,我的思想觉悟还没到那份上。我的所求不是真的去西天求取真经,我必须要按照自己的节奏走下去,一步步壮大自己的影响力,而不是像投胎一样往西天赶,到时候到了是到了,可我没有还手之力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可不是我要的,也不是金蝉子记忆修为领悟几乎全消所换来的机会最终该有的结果。   那些神佛要么从头到尾漠视,要么出手救出自己的信徒,这两样他们都没有做到,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把我抛了出来,事先更没有和我沟通,就这样让僧人们把希望和怨恨都加在了我身上,如果他们想要让我因此自责悔恨怀疑自己,那我只能说他们打错算盘了。   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算计和错误买单?   我又不是太平洋警察,管得那么————宽。   当天大亮的时候,车迟国国王派人通知我们,比试将在五凤楼外的广场举行,届时,国王会带着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在五凤楼上观看,而同样感兴趣的百姓也可以在广场围观。   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但最终目的不外乎是想要再宣传一波道教全真多么厉害,佛教和尚多么渣渣。   可惜,他们最终必定会失望。   一夜之间,我们昨天还路过的空荡荡的广场就已经竖起了两座高高的石台,材料厚重,构造精巧,又留有了足够的燃放火油和木柴的地方,而不是像木质高台一般,也许烧到一半就毁掉了。   在猴哥的指点下,我已经能分得清那三个妖怪谁是谁了。   这一次,准备上另一座高台和我比试的,是三妖之首,虎力大仙。   当他走上高台的时候,迎接的是百姓的加油喝彩参杂着仰慕的声音;轮到我的时候,连跟在我身边或许是引路或许是看管怕我临时变卦的人都想给我使绊子让我当众出丑,更别说来自百姓的那一种令人难堪的静默了。   但当叫骂声响起的时候,我才知道,静默还是好的待遇。   “师父别恼。”猴哥变成了一只小虫落在我肩膀上,“那些人,不是跟着道士投诚换了活计的僧人,就是因为家中有人秃子发少被当做和尚抓起来的普通百姓,他们因此受苦,却不敢冲国王和国师耍脾气,也只好冲着师父你这个过路和尚来叫骂了。”   我坐于高台之上,默诵经文。   一声锣响,有人在下面点燃了火油。 第67章   火油最易燃, 大概是这年头提纯技术不够,烧起来黑烟滚滚, 让人呛咳。   我和虎力大仙的高台遥遥相对,打眼看去,却发现他那里情况比我这里好了不止一点, 至少,他那里的浓烟全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绕开了他,还向我这边飘来了不少。   我正怀疑他暗中使法术,一时没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况, 直到我感觉屁股下面热烘烘的。我无法看到自己坐下这座高台的情况, 但两座高台看上去差不多, 情况应该也相差不远。我看向对面,发现是木柴被点燃, 火舌舔着石台,温度向上传递。   “师父别慌。”猴哥在我耳边说, “我这里有避火诀, 绝烧不到师父。”   “热。”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现在的温度还可以,但是,如果一直升高,这石台之上,比炮烙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个容易,师父稍等。”猴哥变成的小虫从我身上飞走,不一会儿又飞了上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感觉石台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我这边感觉舒服了,而且,坐得高看得远,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我再看向对面的虎力大仙,却发现他坐的不安稳,就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一样。   当然,钉子没有,但应该很热倒是真的。   这时候,一只看上去颜值就很可恶的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我这边,我皱眉想这是哪个徒弟,决心等下去以后好好提升一下他的审美。虽然我觉得以这个审美水平,这八成就是猪八戒了。   然后,这只在我心里疑似猪八戒的虫子落在了我头上,我刚觉得不对劲,就感觉头上一痛,像是被打了一下。   我:“……”   好吧,高台作弊也不是我的专利,对方也没打算公平竞争来着。   这时候,我听到底下传来高空坠物的声音,底下百姓议论纷纷,只是我坐的太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师父勿扰。”猴哥的声音传来,“刚才有只臭虫飞过来想要咬师父一下,被老孙拍下去了,结果一落地就变成了个鹿。”   “鹿力大仙?”我用气音问着。   “嘿,也不知道国王发没发现他少了个国师。”猴哥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一还一,老孙再去给他换个扇风的扇子!”   我正想着这是什么意思,没多久,就看见对面的虎力大仙一下子跳了起来,从坐改成了站,站也不好好站,还一跳一跳的。   “看他怎么收场。”猴哥回来了,“悟清那把芭蕉扇扇出来的火,真以为用个冷龙就能冷下来?”   “冷龙?”我问。   “一个道术,用了高温也变凉……这几个妖怪学的还是正宗道术,也不知……”猴哥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虎力大仙打断了。   只见虎力大仙一边跳来跳去像个跳跳虎一样,一边还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国王陛下,我听闻瑞雪兆丰年,这便请下一场大雪,为来年有个好兆头。”   地下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还磕头?”猴哥声音不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降雪,能下一片雪花,老孙这齐天大圣的名头就让给他!”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猴哥,你这个齐天大圣的名头还是很响的,就算你要打赌,起码也要赌的大气一点吧,这下不下雪的……   虎力大仙果然有几分本事,令牌一出,狂风大作,我被那风吹得差点坐不稳。现在本来就是冬日,气温不高,此风一来如同雪上加霜,本来还算厚实的棉衣被吹透,忍不住发起抖来。   猴哥声音带着怒气,“师父且忍耐一二,老孙这就上天把那些添乱的教训一二。”   果然,没一会儿,风就停了,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暖暖的。   之前猴哥斩妖除魔,我虽然觉得他厉害,却没有眼下这么深的感悟,自然之力在我心中一向是人力不可征服的,如今却被猴哥调弄的简单轻易……   这就是神仙手段了吧。   我看向虎力大仙,这该是有多不开眼,才和猴哥对上啊。我还没忘,他当初口口声声说那齐天大圣的时候可不带一点敬意,被打脸了吧。   哈哈。   虎力大仙跳的更急更快,虽然无风又太阳高照,他居然还招出了一道雷。   听着雷响,我一点都不担心,还有闲心去想自己好像从来没听过冬雷。   冬雷震震夏雨雪,山无棱,天地和,才敢与君……   一道雷轰下,正打在虎力大仙头上,把他劈了个正着,现出了本相,摇摇晃晃的跌下了高台。   ……绝了。   猴哥这行动……真利索啊。   如果我没计算错误的话,三个妖怪,如今已经折了两个了。   地下自然又是一片惊呼惶恐之声,倒是五凤楼山特别的安静。   直到一个悲愤的声音响起,“你这妖僧,居然耍手段害死我大哥!”   最后剩下的那只妖怪我记得叫做羊力大仙,作为一只咩咩羊,没了靠山以后,躲起来不好吗?非要刷一次存在感?   “此乃天降法雷。”我朗声说道,仗着有猴哥在上面撑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国王陛下,贫僧只是贫僧,你这三个国师却是妖怪所变。之前打着道家名号平安无事,无非是无人计较。如今,我,大唐御弟圣僧,奉佛旨前往西天取经,路上天庭中六丁六甲四值功曹相护,怎会发现不了有人打着道家的名号戕害人命?怎能不清理门户,还一个朗朗乾坤?”   我觉得天庭应该感谢我,因为我给他们吹了一波。   像我这样不在乎宗教之别的心胸宽阔之人,简直太少了。   羊力大仙自然不会任我信口雌黄,但我也说过了,他就是一只咩咩羊,没了虎力大仙和鹿力大仙撑腰,他恐怕连沙和尚都打不过,更别提其他几个悟了。   但最先忍不住动手的,却是红孩儿。   这熊孩子一早出门的时候就被我要求低调低调再低调,恐怕到了现在已经被憋坏了,听到羊力大仙居然不顶礼膜拜还敢不服,直接踩着他的平衡车把羊力大仙从五凤楼上揪了下来,一把火把他烧回了原形。   看着得意洋洋踩着平衡车漂浮在半空中的红孩儿,我不禁在心中自我检讨,我实在是太自大了,居然忽略了一个熊孩子可能造成的杀伤力,以为能让他听话。   我正开启头脑风暴,想着怎么在车迟国国王面前把这件事揭过去而不是再起风波,毕竟国王和这三个妖怪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交情了,没想到,国王只楞了一下,就不再看看地上的羊力大仙,而是朝红孩儿拜下——   “这位童子本领如此高强,想必是天上的仙童吧?拜见仙童,多谢仙童为我国除妖。”   国王有了动作,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百姓,无不拜倒在地。   我:“……”   我真傻,真的,我之前都说过这个国王给我感觉很像宝象国的那个国王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件事,以为他会翻脸?他们连见风使舵的本事都是一样一样的。   上一次,我被奎木狼陷害,成了一只老虎,宝象国国王转脸不认人,立刻让人把我拿下,把奎木狼当做了亲女婿;现在,三个国师中唯一幸存的羊力大仙也不在了,车迟国国王立刻把我们奉为上宾,谢我门为他除妖,半点不提昨天他还想弄死我们。   我本国王亲自从高台上请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真是不长记性,这些做国主的可不都是这德行,乌鸡国国王那样的才是奇葩。   冬日日短,此时天色已晚,国王把我们请入最好的宫殿之中,要我们好好休息,待明日大摆宴席,好好酬谢我们。这一次,宫殿之中不再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左右服侍的人各个温柔笑意,貌美如花。只不过,除了红孩儿左右快活的支使人,连猪八戒也都只是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几眼就把推辞了。   这一晚过的舒服很多,高床软枕,香风暖室,我睡着之前还想着那些吃饱了撑的的神佛会不会入梦来,如果入梦了我该怎么怼回去,结果证明,我想多了。   一夜无梦。   早上,刚用完早斋,就有人来禀报,有智渊寺僧人求见。   “车迟国内还有寺庙?”我纳闷,不是都被国王下令拆了吗?   “回圣僧,”那个前来禀报的侍从答道,“全国上下的寺庙山门都被拆,只除了智渊寺,那里供奉了先王画像,才免了这一劫,留下几个僧人不至于成了小厮苦力。”   能供奉国王画像的,即使不是皇家寺庙,也必是曾经的香火鼎盛之处,没想到,到最后唯一能获得的优待就是保留僧人的身份不去给人做下人了。想到这里,我便叫人把那僧人带进来,想知道他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虽然我觉得这根本不用想,除了那些都要被折磨的魔障了的普通僧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我这个人自认不是那么宽宏大度,但怎么也不会过分迁怒,即使那些僧人中有人对我心怀怨恨,即使被有些人暗中出卖,即使……当我走向高台坐于高台之上的时候被人咒骂。   罪魁祸首又不是他们,对于这些因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给了希望却时时生活在绝望之中的僧人,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   那位智渊寺的僧人年纪很大,头是光的,眉毛胡子都老长,雪白的不带一丝杂色。   “见过圣僧!”他一见我,就激动的下拜,“多谢圣僧救我沙门!”   我就不擅长应付这样的老禅师,尤其是他的年纪让我想起了我法明师父,心下更是惆怅,长安那一别,也许就是我与法明师父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此后山高路远,只望他一切安好,从容生活。   这位老禅师法号成智,从他口中,我得知了车迟国内现有僧人的情况,哪些已生心魔堕入魔道,哪些佛心不再只想过普通人生活,哪些又是心中虔诚依旧,一颗红心向着……我。   “贫僧?”我纳闷极了。   不光是为了意外的发现这些僧人中硕果尚存的人数超出我的想象,还因为他们居然把我当做了坚持下去的信仰。   “正是圣僧。”成智禅师微笑颔首,“这些年的日子真正难熬,要不是有移居车迟国的白夫人宽慰相助,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高僧大德正在路上,我等未必能守住禅心坚持到圣僧来的这一天。”   白夫人?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白晶晶来的时候我就问问她这次的身份了,也不至于此时一脸懵逼。   也许是我的表情透露了我的想法,成智禅师解释道,“白夫人来车迟国时间不长,就住在王城之中,有一手好手艺,能点的起好豆腐,那豆腐不仅色白味香口感软嫩,白夫人更是姿容甚美,很快名声就传遍了全城,被人叫做一声豆腐西施。白夫人信佛,却无庙可拜,辗转找到智渊寺,对我等僧人十分怜惜温柔,有被抓来的外地的小沙弥挨不住苦向她哭诉,无意中透露了圣僧和齐天大圣,这也是缘分到了,白夫人立即就说圣僧曾经救过她,是个真正的好人,让我们不要难过,说这样的苦日子迟早到头。“   我:“……”   我不是早就知道白晶晶是个戏精了吗?为什么我还会为此感到惊讶?   白·豆腐西施·晶晶,嗯,可以的。 第68章   因为白晶晶这一神助攻, 接下来车迟国国王问我该如何处置那些僧人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犹豫, 就给出了处理办法。   那些僧人的度牒之前都被国王收回去毁了,法理上,他们只是剃着光头的……连百姓都不算, 只能说是身份地位更低一等的小厮,并不是和尚。我按照成智禅师给我的名单,只把那些依旧诚心向我向佛的那部分重发了度牒,让他们再回沙门;而那些入了魔障的, 只想当普通百姓的, 就如了他们的愿, 让他们有了身份,做了平民百姓。   除了那些真的入了魔障拔不出来的, 我得到了大多数僧人的感谢,想过日子的好好过日子, 想念经的继续念经。   那些入了魔障的我倒是没有直接放弃, 但是,怎么说呢,长期的被虐待生活改变了他们的心性,这不是我对他们开导几次就能扭转回来的。即使他们当面对我千恩万谢,可是,眼神欺骗不了我。   想必当初卖了我和猴哥去和那三个妖怪讨好处的就是这些人了,而我事后查问了一下,还真是如此。   虽然这只是让我吃了点苦头, 没有真正的受罪,但既然他们毫无悔意,我也不是非要追着他们以德报怨的。   总之,也就这点小事让我烦恼了一下,就愉快的把他们放生了。   一个国家的风气不会那么容易扭转,灭佛灭了那么多年,他们不像那些只想低调过完余生的和尚,心态根本不稳,作恶也只是靠告密没有其他手段,对我的态度却像是我活该欠了他们百八十万,要对他们的后半生负责。   我很期待社会教他们做人。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之前怀疑天上有不知名神佛给那三个妖怪做后台撑腰来着,因此这段时间一直提高警惕的等着对方再出招,结果,也不知道是我被害妄想症发作才疑神疑鬼,还是上面的神佛压根没把这当回事,总之,放了一个哑炮,没后续了。   我这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憋屈感呦。   走着走着,结果转眼就看到了个小沙弥,要不是我现在变个方向的动作太明显,我真想就这么直接掉头走人。   小沙弥是三年前跟着师父云游到车迟国的,那时候才十岁,结果也没能逃脱厄运,被百姓举报抓到了王城从此开始了苦力生涯。他的师父年纪不大,心态也很平和,是属于重新领了度牒的那一批。小沙弥的性情就比较跳脱了,即使之前也受了折磨,但是,怎么说呢,心中有了寄托,曾经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也褪的很快。   他的寄托就是白晶晶,无关男女之情,他把白晶晶当娘了。   偏偏白晶晶认为她自己魅力无敌,即使假称是个寡妇引得小少年倾心也再平常不过。   当我把这个发现告诉白晶晶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倒是和我之前想过的花脸很相像。不过为了女士的自尊心,我识趣的闭上了嘴。   但猴哥没有。   他嘲笑了白晶晶一番,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拍拍屁股又去别的地方玩了,留下白晶晶在原地敢怒不敢言。   没过多久,我就从小沙弥口中得知了白晶晶‘嫁人’时的‘悲惨遭遇’。听完之后,我整个人都想给白晶晶跪了。   在小沙弥口中,白晶晶娘家姓白,是家中老父母的独生女儿,因为家中没有儿子,老父母就做主给他招了个上门女婿。那上门女婿姓孙,个性十分暴烈,先是对她家暴,然后她娘见到的时候打死了她娘,她爹来找她娘的时候又打死了她爹,要不是这时候我上门化缘恰好救了她,此时她也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我能说什么?这故事编的,简直了!   我真怕猴哥知道之后再给她一棍子。   然而小沙弥不知道啊,在他心里,或者说在白晶晶给他编的故事里,我简直是白晶晶的再生父母,他特别勤快的在我这边打听白晶晶的情况,可我知道的都是什么?   白晶晶被黄袍怪拆成骨头架子……白晶晶和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结拜为姐弟……白晶晶成为了乌鸡国国王宠妃……白晶晶被红孩儿当积木玩了……   哦,还有最新的白晶晶成了豆腐西施。   这能说吗?   编不出故事的我只能避着小沙弥走。   不过这一次,没等小沙弥开口,我就率先开口,一听我说的是正事,小沙弥也很识大体的立刻带我去见成智禅师。   佛门凋敝,虽然眼下车迟国国王对我很客气,那一腔怒火全朝着境内的道士们发去了,被我劝下之后虽然答应我会一视同仁,但我真担心我这一走他就食言而肥,我刚打开的一点局面就前功尽弃。   所以,我打算在车迟国多停留一段时间,至少巩固一下成果。这次来找成智禅师,就是想要借智渊寺的地方开法会。   我还没忘,如果信徒香火多的话,我的能力也会跟着增长。   当然,这其中也不是没有试探天上那些神佛的意思,我就做了,有什么招使出来,好歹我现在也算有所防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天上神佛毫无动静,弄得我觉得我真的有点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了。   没过多久,我收到消息,之前那些陷入魔障被放生的和尚,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多少了。   “怎么会这样?”我很惊讶,在我想来,他们最多吃一些苦头,怎么就把命给丢了?   猴哥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告诉我:“那是群傻子,还真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呢,可着劲的作死,可不就是死了?”   那些人中,做了那么许久的苦力,却没有其他技能,如果好好的卖力气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未必不能生活好,可他们一朝自由,不用被逼着做活,没有了勒紧自己的缰绳,一开始还很开心的放飞,可生活才是最实际的,当衣服破了没有换洗,当肚子饿了没有吃食的时候,魔障没那么深的人被现实打醒,重新脚踏实地;而那些无药可救的……   反正怎么作都不会死,那就大着胆子抢吧,抢着了就是自己的,抢不着被打了,反正他们有不死之身不是吗?   当然不是,车迟国内的三个妖怪已除,天上的六丁六甲护甲伽蓝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保护他们?当然是把不死光环给撤了。   然后那些人就悲剧了。   我无话可说,只是夜里拿着之前整理的名册,念了一夜的超度经文。   嗯,哭哭耗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我在车迟国度过了春和夏,快入秋的时候,国王一日饮酒过度,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王太子继位,请我为国王超度。   头七之后,我看着国王的魂魄被带走,没忍住让猴哥去问问国王这一世的功过。猴哥回来告诉我,这国王功大于过,被认为是个英主,治下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下辈子还会投生到个好人家里去,至少是王侯。   “他的灭佛之举……”我有些惊讶。   “那些和尚满打满算才死了不到两千,可如果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灾害发生,只一年就会死至少两千人,之后年年风调雨顺,这点子小过,也被功劳压住了。”猴哥满不在乎的说,“这可是地府的判决,百姓和和尚在他们眼里没区别,他们哪里管什么功德罪孽。”   这话虽然有理,可我总觉得,这国王的兴道之举才是让他投了个好胎的根本原因。   上面的神仙满意了,同系统的地府怎么会卡他?   唔,我是不是又阴谋论了?   新王上位,我和他倒是关系不错,新王很仰慕大唐文化,我之前开法会的时候他也常常去听,也算是半个信徒。不过这次,我却没有想要通过他来传教,我和他毕竟相处时间不长,万一看走了眼……   这个国家的气质有点邪门,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作风,太极端了,还是让各教平衡发展,百花齐放比较好。   我可不想哪一天被人告知自己的教义在车迟国成了信我者生不信者死的邪教。   可新王对我太热情,让我有些吃不消,毕竟,我不是那种喜欢和人同吃同卧两个男人相处的像是搅基的人,这也许在别人看来是感情深厚的表现,可我总觉得别扭。   刚过完了冬天,我就万分坚决的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上写了,但再说一下吧,本文无CP,开预收的时候就没想出谁能和一个和尚CP,开文的时候依然没想出来,所以就干脆无CP了,之所以选言情,是因为性向,虽然心上人出场时间也就半章然后就便当了。白晶晶就不要想了,之前说过,她是有女主出场时间的可循环使用炮灰,现在再加个助攻属性,平衡一下文里阳盛阴衰的气场……也是奇了怪了,西游里那么多美貌的女妖怪,写了快七十章了,现在居然只有一个白骨精出现ORZ   还有叫师徒CP的,哼,猴哥真男神,谁也配不上┓(?′?`?)┏ 第69章   在离开之前, 我又去了一趟智渊寺,和成智禅师以及寺内的僧人告别。   成智禅师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来意, 见到我还很高兴,带我去参观寺里新添的一处佛堂。   “又加了哪位菩萨?”我是知道这件事的,智渊寺的僧人之前就为这忙活了许久, 还很有保密意识,一点都没透露出这里要受供奉的是谁。如今佛堂已经修好,看来是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成智禅师笑的睿智慈悲,“是白夫人。”   我眨了眨眼睛, 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夫人?”我忍不住反问。   白晶晶在之前那三个妖怪被解决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当然, 明面上给出的理由不是为我做探路先锋,而是收到了一封亲友的信, 去寻亲了。她已经离开了大半年,连之前最喜欢缠着她的小沙弥都不在我面前说她了, 我还以为……   没想到, 智渊寺的僧人们直接来了一个大的。   “正是。”成智禅师说,“圣僧对我们的恩德莫不敢忘,只是先前,若不是有白夫人温柔抚慰,此时寺中的僧人还不知能剩下多少,如此恩德,我等上下亦不敢忘。”   我倒不是计较这件事,反正, 这智渊寺里的僧人把我在车迟国开法会听了个全,唐传佛教的主旨虽然没有吸收个十成十,但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光辉灿烂,我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对他们的影响力。所以,我对这种外物到不怎么在乎,我只是在反省,和这些僧人相比,我对白晶晶是不是……不够好?   我觉得我还是很善于自省的,在我再三表示并不在意这件事之后,成智禅师带我进了那处为白晶晶开辟的佛堂,佛堂正中,白晶晶的佛像慈悯众生,整个一女菩萨的样子。   民间造神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若哪位圣贤有功德,百姓会自发的为了立起神像供奉香火。但我不觉得白晶晶就会因为这样被纳入系统了,“会有人来吗?”   我有些担心。   “会的。”成智禅师说,“寺中僧人都十分尊敬白夫人,百姓也知道白夫人的美名。”   我看着那座佛像,却越看越不顺眼。   倒不是我心生嫉妒,而是那佛像虽然有几分白晶晶的样子,但神态则更像观音。当然,对于没见过真佛的智渊寺僧人来说,这些神佛的模板本来就不多,女菩萨更少得可怜,直接按照观音照搬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在我看来,就觉得十二分的别扭。   于是,在征得了成智禅师的同意以后,我拿出工具刀,来了一次二次加工。   这回佛像看上去生动了很多,本来属于观音的那种气质被破坏干净。   白晶晶嘛,我觉得她还是带上一点妖气比较好看。   弄完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在智渊寺内住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后,就和成智禅师做了告别。   成智禅师很不舍,却也知道我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走的那天,带着全寺上下大小僧人一起把我送到了城外。   春寒带着料峭,我又一次的漂泊在路上。   从春飘到夏,从夏飘到秋,深秋树叶飘零的时候,我们被一条大河再次阻了路。   说真的,我真怀疑那些走商路的商人有什么特别技巧,要不是有猴哥他们,我面对这些天险天堑简直束手无策,他们还能行走各国进行通商,简直是太厉害了。   那条大河一眼望不到边,即使猴哥这个自称能看到千里的,也皱着眉说他虽然看到了这河的对岸,可这河的宽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里宽,想要渡河不容易。   上一次我们遇见的八百里宽的那条河是不是叫做流沙河来着?   我十分想不明白,到底是古代的计量单位和现代不同,还是地质地貌变化太快,在古代的河就是这么宽,只是到了现代的时候变窄了,和这一比,什么‘一桥通架南北,天堑变通途’都弱爆了。   要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长江最宽的时候也不过三百六十里,后来更是慢慢变窄。   这听上去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我看向沙和尚,然后在他一如既往的沉默中把目光转向了猪八戒。   猪八戒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张长嘴,别人一看他就只注意那个去了,往往会忽视他那双小眼睛。现在,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直到被猴哥拍了一巴掌才嘟囔着从地上捡了一块鹅卵石,“老猪先试试水深。”   “水深怎么试?”红孩儿好奇的问。   “把这鹅卵石抛进河中。”猪八戒说完,就把手里的鹅卵石扔了出去,半晌,摇着头,一脸的丧气,“不好,不好,这石头入水不光没激起水花,而是一直下沉,这河深的去不得啊。”   “师父,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座石碑?”悟风看向不远处。   我们一同走到石碑前,看到那石碑上刻着的字——   通天河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通天河这个名字又是非常耳熟,我只皱眉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这里有个老鼋。   当初就是他,帮助唐僧师徒过河,知道唐僧是去西天取经后,还请他帮忙像佛祖求问寿命几何。然后唐僧忘了,就把师徒几人掀进了水里。   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这是第八十一难,在取回经文之后,西天如来掐指一算,九九八十一难居然没完,又临时加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我不觉得如果我答应了这件事,见到如来之后会忘。但问题在于,我十分不确定等我见了如来之后是否还有回程的机会,因为如果不出岔子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话,我到了灵山取回那一点真灵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回现代了,我总不能让一只老鼋一直等我这个不可能给他答案的人。   这也太坑爹了。   所以,最好就是,我一开始就拒绝他这个请托。   我觉得这不太难,知道自己的寿命有什么好处啊,寿命知道了,不就是连死期一起知道了吗?总惦记着点事,多不利于修为啊。   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不用欠那老鼋的人情,自己把河过了。   我想起黑水河的水神了,那一手分水术帅气的没有朋友,我是学不会了,但是……猪八戒手里可是还有一个能装江海的玉净瓶呢,实在没办法了,先把这通天河舀干了,等我们过了河再把水倒回去也不是没有操作性。   就是之前猪八戒说这河十分深,不知道能深到什么地步。   我正想着过河的办法呢,猪八戒却耐不住了,“师父,老猪闻到饭香了,不远处就有人家,我们该去化缘了。”   我:“……”   好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也饿了。   猪八戒在前头引路,我骑着马在后面,没走多一会儿,就看到一处村落,从上往下望去,大约四五百户人家,此时天色已经有了些昏暗,村中却还很热闹。   我们在村首的一家停住,敲了门,那家人十分好客,引了我们进去。   这户人家姓李,人丁兴旺,老中青三辈俱在,还有垂髫孩童好奇的看着我们。   出来说话的是这家中的老者,通了姓名身份之后,他看向我,有些意外惊喜,“长老就是与国王陛下亲如兄弟的大唐圣僧?”   车迟国真是大啊,我这走了快一年了,居然还没走出车迟国。而我可以发誓,离开了王城之后,这一路我还真没怎么拖沓。   但怎么说呢,我因为和国王交好这层关系,受到的招待更加热情妥帖了。   有垂髫小儿听不懂,奶声奶气的问曾祖大唐在哪里。那老者也慈祥的答了,“东土大唐离这里远着呢,足足有五万四千里……”   那老者后来还说了一些话,无非是一些风土人情,但我已经无意听了,脑中只不断盘旋着五万四千里这五个字。   从我从长安离开到现在,已经度过了十余个春秋。但兴许是因为之前镇元子款待了我一个人参果,我现在看起来依旧和二十刚出头的时候差不多,之前车迟国的那个老国王是怎么说我来着?   白白嫩嫩。   拍着良心说,这幅相貌,说在外行走十余年,日晒风吹什么的,真的很没说服力。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在外面走了多少年,而是这里距离大唐五万四千里,这已经是十万八千里的一半了!   取经路我已经走了一半了!   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只是刚开了一个头,我遇到的妖怪,用两只手数绰绰有余。遭遇的劫难一只手就能数清,可是,这怎么……   这怎么就走完一半路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原著到通天河被阻这里刚好三十六难,贴出来大家看一下吧,和尚似乎已经把这蝴蝶的不成样子了   金蝉遭贬第一难,   出胎几杀第二难,   满月抛江第三难,   寻亲报冤第四难,   出城逢虎第五难,   落坑折从第六难,   双叉岭上第七难,   两界山头第八难,   陡涧换马第九难,   夜被火烧第十难,   失却袈裟十一难,   收降八戒十二难,   黄风怪阻十三难,   请求灵吉十四难,   流沙难渡十五难,   收得沙僧十六难,   四圣显化十七难,   五庄观中十八难,   难活人参十九难,   贬退心猿二十难,   黑松林失散二十一难,   宝象国捎书二十二难,   金銮殿变虎二十三难,   平顶山逢魔二十四难,   莲花洞高悬二十五难,   乌鸡国救主二十六难,   被魔化身二十七难,   号山逢怪二十八难,   风摄圣僧二十九难,   心猿遭害三十难,   请圣降妖三十一难,   黑河沉没三十二难,   搬运车迟三十三难,   大赌输赢三十四难,   祛道兴僧三十五难,   路逢大水三十六难。 第70章   我心里升起了无限的紧迫感。   本来嘛, 我这一路走着,虽然觉得时间长了点, 可因为没遇到过多少妖魔,和我印象中的三步一魔五步一怪的西天路十分不符合,别提前面还有一个白晶晶钓鱼执法, 这都没钓出来多少妖怪,我就下意识的觉得西天还很远,至少,我总得遇到过个五七十个妖怪才能凑出个九九八十一难吧?   结果, 现在一老者跟他孙子讲科普, 说此地距离东土大唐五万四千里……   按照我来时的速度, 我再走个十来年就到地方了?   这怎么行?   我这一路行来,只在宝象国乌鸡国传了教徒, 车迟国只算半个,这种效率, 我有什么底气去见如来?   我想了一晚上, 还真硬是找出了一个拖延的好借口,如果别人问起来,回答的时候会比较有底气。   皇帝大大为我取号三藏,一藏之数乃是五千零四十,如果按天算的话,大约是十四年。我叫三藏,怎么也得乘以个三吧?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早上起床以后, 我虽然一夜没睡,精神确实很好。   用过早斋,我向李老询问这里可有过河的办法。   “平日里倒是有船,只是前一阵出了场事故,停了。”李老摇了摇头。   “可若是过往商旅被此河拦了路,难道会就此打道回府吗?”我深信天无绝人之路。   “回圣僧,这倒不必。以前,那些行商的人会雇船而过,五七人,十几人的包一条船,只是通天河宽且深,有时候会有风浪,发生过船毁人亡的事。”李老说,“要是想更稳妥一些,有经验的商队都会计算着时间,冬日赶来这里。这里天寒的早,冬日更加寒冷,这通天河即便有八百里,河面也会被冻结实,那时候冰面极硬,便可以行走其上过河。”   我算了算时间,如今已是深秋,只要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就可以等到千里冰封的时候。唯一不好的就是我为了过这条河只能放弃在这里猫冬的打算,不知道河对岸有没有人家。   “和那边就是西梁女国,有许多人都会那边做买卖。”李老说。   嗯,我放心了,对面有人住就行了,不然冬天里出行,没毛的脑袋真的不禁冻。也就是我第一年出行时没经验,才犯了这个错误,之后那些年,我在冬日里都是不赶路的。   这可是没有抗生素只要感冒就会扑街的古代,就算我死不了,我也不想活受罪。   想完这一通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李老话中的西梁女国到底是何存在。   ——御弟哥哥。   ——女王陛下。   一声倾慕深情,一声欲拒却还迎。   不过我对着出言情剧兴趣不大,我真正要注意的是,趁着现在山泉河水还没结冰,要让猪八戒带着他的玉净瓶好好去收一些可以饮用的水来备着。   我不知道女儿国全境多大,也不知道那条子母河具体在哪,只能下定决心,绝不在荒野之处喝女儿国的半口水。   我还无意去挑战男人生子这个新世纪也没解决的问题。   如果真的来了这么一遭……   算了,我贫乏的想象力想象不出来。   我就这样借住在李老家了,他为人非常慷慨,不止对我慷慨,也常常拿钱出去做善事,修路建庙也常常凑一份子,遇到过路的僧道也会好好招待,实在是一个大善人。   这里是陈家庄,姓陈的就占了百多户,又因为往来商贾,也有许多后来人定居于此,庄中杂姓也并不少。这里并不穷困,说得上是富裕,我这次借住倒不用为整个庄落充当半吊子大夫了,每次说说禅讲讲经,过的也算轻松。   李老听的最多,有时候会问我一些今生受苦是不是因为前世不修这样的问题。   这很符合佛家教义,今生受苦乃是前世不修,所以今生更要好好积德行善,下辈子在投个好胎。   要我说,下辈子个……屁啊!   不好意思,又粗俗了。   我向来信奉活在当下,要不然,在最开始我还没想起来自己就是倒霉催的金蝉子转世的时候,我怎么想出一个拖上五十年直接寿归正寝的主意?还不是等我腿一蹬眼一闭,孟婆汤再一喝……   我死后,管什么洪水滔天?   记忆都清零了,再投胎转世也不是这个独一无二的我了。   曾经的地位高法力深如金蝉子,转世轮回之后不也被沙和尚啃了九次,第十次就成了我这个坑货——我对自己一向有正确认识,对于西天灵山,我绝对坑的要命——吗?   我和金蝉子的差距,唔,真的会有人把我和他当做一个人吗?   “活在当下就好。”我给出了一个从心的答案,“下辈子,自然有下辈子的机缘。”   不作恶不作孽,是怎么也不会成猪狗的。   总去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还不是因为在现实得不到满足,只能找个理由迁怒,或者说寄托一下。   一个人,如果这辈子过得好,就回去想是上辈子积的德,然后就想把这份德行传递下去,下辈子继续投个好胎。这主意不坏,如果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人间。   一个人,如果这辈子过得不如意,不会去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付出的少却想得到大回报,一旦不如愿,又不想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情况,就把这推脱为前世不修命中注定,理所当然的颓废下去。这种人就比较糟心了。却不想,如果真的坏到这个地步,还有畜生道在等着呢,哪里会给他做人的机会?   这就成了一个逃避的好理由。   如果主观能动性被限制,让人觉得自己受的苦都是上辈子做的孽,生来就是为了受苦……   这太方便愚民了!   统治阶级就喜欢这种会认命而不是去搅风搅雨的改变的百姓。   但如果说这种想法只是为了愚民,又有些偏激。意识形态冲突的痛苦就在于此,我觉得这是为了方便统治,现实告诉我,真的有神仙有地府有轮回。   但我的想法却不会变,算是我的倔强吧。虽然唯物世界观已经碎成渣了,可那些封建迷信糟粕也别想洗脑我。   李老沉默不语,半晌,流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我开始有些慌,难道我戳人痛点了?可和我心里想的这些相比,我觉得我说出口的简直再柔和不过。   “圣僧,我心痛我的孙子孙女啊。”李老说了这一声,掩面而去,留下我尴尬的待在原地。   “可是贫僧说话冒犯了李老?”我和李老说话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二儿子立侍左右,现在,大儿子出去追父亲,二儿子留了下来。   “并非圣僧的错。”二儿子摇头,“只是命中该有此一劫罢了。”顿了顿,他又问,“圣僧,这……如果今世受了苦难,若家人为他多多积德,可否让那孩子下辈子好过一点?”   难道是这家的孩子生了重病,饱受折磨却无力回天?   临终关怀我还是会做的,即使不是为了那孩子,让他们家人好过一点也好。   也不知道我安没安慰到点子上,反正二儿子没多说话。   又过了几天,庄上一户人家请我去做法事,为他们死去快八年的儿子超度。本来忌日还有一段日子,可那家的主人身体不好,唯恐坚持不到那时候,便提前了。   这是我的老本行,当初在金山寺里就和法明师父一起做熟了的。总之,第二天的时候,那户人家一下子送来好多谢礼,说得了孩儿托梦相见,喜不自胜,管我叫圣僧神僧。   别管别人说我和国王关系如何,但让庄中人一下子认同我的,却是因为这件事。   接下来,我接连受到了十几份的请托,都是为了给家中孩儿超度。那些人也十分和谐友爱,自己就把日子排好了,没有一点时间冲突。但我看着最后写成的那份单子,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陈家庄有什么隐情吗?”夜晚的时候,我挑灯看着那份名单,猴哥发现了我屋中灯火亮着,就推门进来问我有什么心事。我便给他说了心里的疑惑,“这十三份请托,都是为了家中孩儿超度,可是,你看,他们居然是在同一天没的,每年死去一对童男童女……”   “这该不是有什么邪教活动吧?”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这该不是愚百姓供奉河伯吧?”猴哥的声音同时响起。   还是猴哥先眨了眨眼,“什么邪教?”   我也出声,“河伯不是喜欢美貌女子吗?”猴哥一说出河伯的名字,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不靠谱,转而想到妖魔鬼怪,“可是这里有妖魔作祟?”   可这里的人生活富足,不像是被妖魔所扰的样子啊。   猴哥挠头,“我这些天在附近玩耍,倒没听说过什么妖魔,只是这附近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里面香火还算好。”   这时候,却有人在外面敲了下门,“圣僧在吗?”   “何事?”猴哥去开了门。   “回长老,小的是陈澄陈老爷府上,我家老爷也跟圣僧定了法事,可夜晚的时候二老爷突发疾病,大夫说眼看要撑不住几天了,可否请圣僧宽容,今夜做了法事,也好让我家那没缘的大哥儿和二老爷梦中见一面,解了心结,也免得到了地府,情怯意迟,不敢团圆。” 第71章   我心里纳闷, 在这个父权至上的世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做爹的觉得自己入了地府会无颜得见自己先一步在地府报道的儿子。毕竟, 子杀父大恶不赦,但父杀子,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却大了去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我满足好奇心的好机会, 我披上袈裟,带好毗卢帽,拿着木鱼禅杖,就跟着这位陈府的人去了。   李老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正站在门外, 看我出来, 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 “还请圣僧多费心力,我与陈老弟, 唉!”   “李老放心, 贫僧自会用心尽力。”我朝李老行了个礼,带着猴哥就去了陈府。   和热闹充满了生气的李府不同,陈府的气氛是晦涩凝滞的,往来虽然也有下人走动,但那种衰朽将近末路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一位年数不小的老者在仆从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等我,天寒地冻,老人家也上了年岁,我不禁快走了几步, 免得他多等。   “陈老爷。”我对这位老者也是有些印象的。不过这印象只是浅浅一层,他家虽然也在我这里预定了法事,但他家里的人却很少出来走动,只关闭门户过自己的日子。   “劳烦圣僧了。”陈老爷朝我微微弯了身子,“一应事物家人已经准备好了,请圣僧勿怪,我弟弟这病来的太急,实在是等不了了。”   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再那些俗礼上拘泥,很痛快的去了他们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地方。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家先前应该也有佛门信徒,至少也是个爱好者,一应布置俱全,没有差错。   我坐在蒲团之上,摆好木鱼,一边念着经文一边敲着。   一夜过去,鸡鸣东方,我停了下来,离了蒲团站立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幸好陈府准备周全,这里的炭盆暖炉一个不少,我除了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以外,没有其他不适。   猴哥抱着臂在窗户那里闭目而立,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但当我有了动静之后,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殷勤的把我引到椅子那边,按我坐下,给我揉捏肩颈。   猴哥的手也是毛茸茸的,动作的时候带着痒意,让我忍不住一个劲的缩脖子。直到猴哥说了两次还没有忍住,他直接加大了力气。   好吧,这次不痒了,但是好疼!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听见外面忽然传出哭声。   我心里一怔,难道陈二老爷没了?   那哭声一开始只是零星一点,然后渲染成片,等我出去查看的时候,感觉整个陈府的人都在哭。   “这是怎么了?”猴哥拉过一个正要往外跑的小厮问道。   “大哥儿给二老爷托梦了,二老爷喜得哭了;大姐儿也给大老爷托梦了,大老爷跟着二老爷一起哭。”那小厮眼中也带着泪花,“我们就也跟着哭了,总算知道小主子没多遭罪。”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好事。   果然,没过多久,陈老爷就着人请我过去。我到的时候,陈老爷和二老爷都在,眼睛发红,脸上的皱纹大约被泪水浸泡,都舒展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轻快不少。   “多谢圣僧!”我刚一进去,这两位老人就朝我拜倒。   这让我不得不快行几步,在他们伏地之前把他们搀扶起来,让两个六十多岁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长寿的老人这么拜,我还真有点怕被折了服气,“二位老人家不必客气,这都是贫僧该做的。”   在接下来几句你客气我更客气的客气对话中,我看他们心情都很好,就问出了我之前的疑惑。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   我有些不安的皱眉,难道这是什么禁忌?   陈老爷忽然一笑,带着些豁达,“圣僧,你看我这家里如何?”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请恕罪,贫僧觉得府上,生气不足……”   “如何能有生气呢?”陈老爷并没有生气,“我陈家已经断了根了,等我们两个姓陈的老不死眼一闭,我们这一家血脉就算断了。”   我恍然,之前感觉到的那一点违和有了解释。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一直以主人姿态和我对话的是陈老爷,他的子孙我一个都没见到!   绝嗣这种事,在古代大约就是直接断绝了希望和传承,这样的人家,难怪我之前觉得气氛和李府有着天壤之别。   “老朽今年六十八,我这弟弟比我小五岁,儿女上都有些艰难。”陈老爷说,“我五十岁那年依旧无子,就纳了一房妾,总算生下了个女儿。我有一本账目,记着之前那些年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斋僧的花费,直到我女儿出生,一共散出了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我便为女儿取名叫做一秤金。一秤金先来的我家,出生没多久,我弟弟的妾室也有了身孕,一年后,生下了个儿子,取名关保。”   我没说话,显然最后的结果不大好,不然也不会有我昨晚做的法会了。   “圣僧可知道那灵感大王庙?”陈老爷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不在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听说过。”我小心的说,“据说是庄中供奉的,可以保佑风调雨顺的……神。”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是没听说过有哪位神仙叫做灵感的,但一想到之前车迟国里的那三位国师,我又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也不知道这车迟国的风水怎么这么邪,有妖怪上赶着替他调理风雨。   “那灵感大王虽然年年施甘露,却不是正神。”陈老爷说,“自他十四年前来此,每年都要庄内为他做一次祭赛,供奉一个童男,一个童女,再有猪羊牲醴。一顿吃了,下一年风调雨顺;若没有,便降祸生灾。”   我似乎明白了。   “一秤金八岁,关保七岁那年,轮到了我家。”陈老爷苦笑,“我和弟弟只有这两个命根子,怎么舍得?可那灵感大王厉害的很,对每家每户的孩子都了如指掌,即使我们肯破费钱财买其他童男童女替换自家的孩子都不行。可是,这一庄四五百户人家,我们怎能因自己而毁他们的生计?”   在农耕社会里,气候降水简直是不可替代的生命线。我觉得陈老爷的话还是客气了,即使他们舍不得,同庄的人也会让他们舍得的。   可他们舍得之后,陈府就彻底没了后人。没有后继者的家庭,怎么可能不死气沉沉?   陈二老爷开口了,声音还带着虚弱,但语气轻松了许多,“自从关保不在了,我没也做梦都听他哭着喊爹叫娘,想到他那时候受的苦楚,心如刀割。昨夜托圣僧的福,关保入我梦中,这一次不在哭叫,而是像以往那般与我讲话,告诉我那时候他只是怕极了,直接被吓死了过去,并没有吃多少苦楚,我这心里才松快了许多。”   但我心里却开始发紧。   记忆真是一份神奇的存在,我之前想着,通天河既然有老鼋这回事,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里是老鼋的主场,没有其他妖怪出没。可随着陈老爷和二老爷的讲述,我居然又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来。   猴哥变成童男,猪八戒变成童女,却本事不过关,那嘴脸还是被猴哥拍了好几下才变好……   这件事居然是在这里发生的。   我心事重重的回了李府。   李老的二儿子来向我打听陈府的事,想要知道陈二老爷到底有没有在梦中见到陈关保。看着他关切的神色,我心中一定,“今年的祭赛轮到了李府?”   李二一愣,点头低语,“是我的小女儿,和大哥的三儿子,都七岁了。”   “这等恶神,就一直没有人管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   管?这恐怕是专门留给我来管的。   我心里难得升起一分悔意,要是被当作祭品的是成人,我不会这样,可一听到都是七八岁的孩童,心里就酸胀的难受。   “谁有那个本事管呢?”李二的声音更低了,“这通天河里原本住着一只老鼋,听说有上千年的道行,一直护佑着我们陈家庄,可是,自从那灵感大王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只老鼋。一开始灵感大王要童男童女做祭品的时候,也是没有人愿意的,可那次全年的收成都毁了!后来大家都说,陈家庄有四五百户人家,一年挑选出一户人家献上童男童女,也要四五百年才会重新轮到自家,这才从了灵感大王。”   若一家只献出一对童男童女,就可以安享四五百年的风调雨顺,我能想象得出这是多大的诱惑。没人能保证老天爷的想法,就像不敢去想未来几百年都风调雨顺一样,一场大旱,死上四分之一人口都不算多,如果一直风调雨顺,代价只是家里养了六七八年的孩子,这个选择听起来根本不难做。   可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有家里心疼孩子的,即使还没轮到自家,也不想这样下去,听说王城里有三位法力高深的国师,便起身前往王城,却一去杳无音信。家中妻儿留在这里,第二年就被灵感大王选中,那家中本来就只有老母带着儿媳并一对孙子孙女,此事过后,老母一病不起,儿媳也疯疯癫癫,跑进了通天河,再也没有出来。”李二咬牙,“那灵感大王法力无边,凡人根本反抗不得,这就是命,前世不修的恶果,只能认了。”   这是命吗?   我只知道这是神佛高高在上,俯瞰世间,却无动于衷。   李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几个悟或站或坐,安静如鸡。   红孩儿摆弄着他的那辆平衡车,动作一大点就被猴哥瞪眼睛。我看过去的时候,红孩儿正噘着嘴做委屈的模样,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小腿被抱住了,猴儿子蹭蹭蹭的几下跳进了我的怀里,把头贴到我的胸口,一边还轻轻的拍着。   我撸了撸它的头毛,虽然猴儿子现在总是和小玉玩在一起,平日里也每个影子,但没想到,当我这个做爹的心情低落的时候,它还是我乖巧贴心的猴儿子。   真不愧是被我和心上人一起抚养长大的,这份体贴一定是随了心上人。   “叔爷!”红孩儿没顾得上我的感叹,带着些冲劲的开口,“谁惹你不高兴了,我这就一口火把他烧成个渣渣!”   哎呀呀,连熊孩子都会体贴人啦。   我一点都没觉得红孩儿这次是凶残的,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只希望这次这个什么灵感大王没有后台,倒不是我怕了有后台的妖怪,实在是我这心里憋了一口气,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这小暴脾气,连那妖怪的后台一起干了。   现在没到掀桌子的时候,我得忍住。   再有一月就是灵感大王的祭赛了,我和李老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红孩儿和猴哥代替他家中的男童女童。李老感激涕零,也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没有第二个选择,谁会愿意牺牲自己家里的子孙后代?   红孩儿有些兴奋,他爹是牛魔王,也会七十二变,到了他这里,虽然只掌握了皮毛,可变成李老孙子的模样还是可以的。猴哥摇身一变成了女童,擦脂抹粉带花,气质依然像个活猴。   “叔,到时候让我先出手呗。”红孩儿和猴哥商量。   猴哥却是打量着红孩儿,“怎么叫我叔了?你之前不是叫我老叔吗?”   红孩儿一脸无辜的眨眼,“这不是马上要一起除妖了吗?再叫老叔多不好?这次我们要为叔爷排忧解难,一定要一举拿下那个妖怪,什么灵感大王,哪有我圣婴大王好听?我先喷火,要是他跑了,叔你在把那紫金葫芦拿出来,直接把他化成水好不好?”   “还不都是在叫我?”猴哥嘟囔了一句,不怎么在意,只是听到红孩儿后来的安排,笑了一下,“你倒是有些智谋。”   红孩儿得意洋洋。   我脑子里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被红孩儿几句话拐到老叔上面了,这个称呼……看着红孩儿的笑脸,我觉得,很有内涵。   老叔,老叔,老叔,老……输?   这熊孩子没这么小心眼吧? 第72章   到了祭赛那一天, 陈家庄的人热热闹闹的把猪羊牲醴和变成男童女童的红孩儿猴哥抬到了灵感庙里,童男童女被放在最上首, 供桌上摆着香花蜡烛,正面有一个金字牌位,上面写着灵感大王之神。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 我站在庙外看着一众人等伏地叩首,念着祷辞,而后各自回家。   红孩儿见人走光了,无聊的拿起案桌上供奉的面鱼, 我记得那面鱼是生的, 他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拳头已经握紧朝鼻子去了,中途还是停了下来。   “好侄儿且忍忍, 带收拾了那妖怪,让李老儿给你做一旦面鱼。”猴哥发出小女孩尖细娇嫩的声音, 此时庙里庙外陈家庄的人都走光了, 我在外面的倒是听得清楚。猴哥安抚好了红孩儿,又朝我叫道,“师父,外面天凉,你还是回李府好好歇息吧,睡一觉,明早起来的时候妖怪就再也无法作恶了。”   我想了想,“若是那妖怪看到了我, 倒也不用你们去做饵。”   我心里还为那些死去的童男童女感到一丝愧疚,总想做些什么。   “师父,那妖怪就是来吃童男童女的,本就不会有所防备。”猴哥挠了挠头,差点把头上的珠花弄歪,“师父你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杀猪哪里用的上牛刀?快回去,别那妖怪看到有人站在外面,不敢进来。”   猴哥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嫌弃我给他添乱,为了不捣乱之前的计划,我没再多停留,回了李府。   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在天要亮了的时候眯了一会儿,醒来以后,看到的就是气鼓鼓的红孩儿,还有憋着一口气的猴哥。   我心里一沉,直觉事情不顺利。   果然,猴哥给我讲了夜晚发生的事。   自我走后,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妖怪便来了庙里,一身好行头,金灿灿的十分气派,只可惜胆子小又疑心重,他随口问了红孩儿化作的男童,红孩儿对答如流,他就起了疑心,往年都是先吃童男再吃童女,这次转了性子,要先吃童女。   那妖怪就直接冲着猴哥去了,红孩儿自不甘心,在妖怪转身的时候一砸鼻子,喷给了他一口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有多厉害就不说了,那火一沾到妖怪身上,就烧了起来,怎么也扑不灭。这时候,猴哥变回本体,拿出如意金箍棒就要打,那妖怪见势不妙,都顾不上身上的火,就朝外面冲去。   “那妖怪跑的倒是快。”猴哥扔出了一个半黑半金掉落地上有金石之声的东西,“这是个鱼精修炼成的,我打落了他几片鱼鳞。”   “难怪我觉得烧出来的味儿有点熟悉。”红孩儿咬着牙,“叔爷,我们再捉他一次,我非要把他烤了吃了不可!”   我皱眉,“悟空,你没拿出那个紫金葫芦吗?”   “怎么能忘?”猴哥一脸晦气,“那葫芦的功用老孙再明白不过,只要叫声名字,不管真名假名,只要应了,就会被收入葫芦中。结果那鱼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胆,一心逃命,我喊他好几声,他都半声不吭,扎进通天河里就不出来。”   我们对视一眼,颇觉有几分扎手,我心里更升起一分隐忧。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是,在斗法中,自报名号这件事多寻常不过,口水战来一下打击对方壮大己方士气也非常重要。可那妖怪居然被他之后闷声不吭就跑,这固然可以解释为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十分厉害,可是,如果他事先得到了提示,故意不做任何应答呢?   我并不喜欢这个可能性,因为这十分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有神提醒过他那紫金葫芦的厉害。   我一直希望这是个野生妖的,可现在看来,即使没后台,也有个互通消息的妖怪联盟组织。   后者的可能性小的可怜,因为知道那紫金葫芦在猴哥手上,同时也知道那紫金葫芦功能的,屈指可数。   “你们在打斗时,有没有报上名号?”我问。   “自然报了,可那妖怪半点不懂礼尚往来。”猴哥泄气的说,“别是个泥鳅成精吧,跑得那么快。”   “更像是金鱼,鱼鳞是红的。”红孩儿说,“金鱼可一点都不好吃……”   我没理会红孩儿的抱怨,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他知道我们的来历,也知道我是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了?”   “没错。”猴哥点头,“老孙是这么说了。”   我笑了一下,“你猜他会不会动心,吃一块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猴哥沉吟,“这妖怪能让百姓供奉童男童女,恐怕对唐僧肉更是向往。”   “那我们就等他来。”我一锤定音。   就这样过了三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猪八戒更是嘀咕也许是那妖怪被吓破了胆,不敢出来兴风作浪了,只过了一晚,气温骤降,大雪铺地,通天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李老有些忧虑,说着天气不正常,往年这时候,是没有这么大的雪,通天河也不会一夜就结了冰。   我恍然。   这哪是被吓破了胆,人家是想主场作战呢。   如果我那时灵时不灵的记忆这次没有坑我的话,只要我踏上冰河,到时候无论之前试过的冻的多结实的冰,都会在我脚下分崩离析。   我把这猜测一说,本来是想以自身为饵让那金鱼精别学王八缩头,大不了我就掉入冰窟,反正死不了,就当跑哈尔滨冬泳去了。只要弄死了那个金鱼精就算赚了。再说,我也不是毫无保障,太上老君那里还有我没有兑现的仙丹,虽然历史经验告诉我嗑药的都没有好下场,但太上老君又不是无证行医,招牌硬的很,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的水平。   乌鸡国国王死了都能被他一颗九转还魂丹救回来,我最多只是被冰一下,磕粒仙丹保证身体健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然而这个我觉得很棒的主意,别说猴哥了,其他几个悟都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包括盲目乐观的猪八戒,以及沉默寡言的沙和尚。   我被剥夺了发言权,猴哥几个人三言两语定下计划。   我留在陈家庄,猪八戒变成我的模样,猴哥拔根毫毛再边做猪八戒的模样,一行人假装过河,只要妖怪敢冒头,就直接打死丫的。   我觉得这个计划不太可能成功,因为支使猪八戒出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次,猪八戒只是嘟囔几句,居然从了。   我差点就想出去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方升起的。   大概是我的眼神很好的表达了我的内心,猪八戒看了我一眼,“师父啊,咱们这就去打死那个妖怪,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别再这个样子了,老猪看着心里发虚。”   我怎么了我?我觉得我还好啊,就是那些死去的童男童女……   人死不能复生,罪魁祸首要打死,我觉得我的心态一直很积极健康啊。   猪八戒的脖子缩的更短了。   但这也改变不了我被几个悟联手压制,猴哥甚至让猴儿子看着我!   笑话,猴儿子那么小一猴儿,能看得住我这么大一人?   事实是,真能。   天知道猴哥给猴儿子开了什么小灶,猴儿子居然会法术了,往我身上一坠,感觉就像是被小山压住了一样,半点动弹不得。   我没办法,和猴儿子好说好商量,最后总算获得了围观权,站在了在通天河岸边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其实我也知道我现在心态有些不对劲,按照我以往的作风,我老老实实的等在陈家庄直到事情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多少恐怖片里,那些主角自不量力叽叽喳喳非要逞能,结果就是身边和他亲近的人被连累死了七七八八。看电影的时候我就喜欢吐槽这种情节,觉得主角没有自知之明是最大的祸害,所以我之前一直都很识时务,虽然有点武力值,但如果让我等着,我一般都是老实等着,因为我记得一句话,半吊子最可怕。   可我现在,却特别想亲眼看到那个妖怪的下场,这都快成为我心中的执念了。我知道猴哥的安排都是为我好,可是……   我站在树叶已经掉光的树后,一边自我检讨着,一边看向通天河。   猴哥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大约两三里,我的目力没有那么好,只能看披在化成我模样的猪八戒身上的那间锦斓袈裟,那带着金灿灿的一抹红俨然成为了一种标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一声炸响,我眼见着厚厚的冰面被炸裂,细碎的冰屑弥漫成一片,遮挡住了我的视线,再也看不清那边的情况。   我在一边等的心焦,那边的水雾却越来越重,在一声陌生的、尖利的尖叫声过后,水雾渐渐散了,几个悟飞了回来。   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上插着一坨黑红的东西,我定睛看去,却是九齿钉耙插在了鱼尾的部分,让那金鱼精无力挣扎。   “总算抓到了这妖怪。”猪八戒把禅杖还给我,“感觉师父拿着也不费力,怎么比我的钉耙还难使。”   我心中松快了一分,刚想说话,就看见红孩儿一敲鼻子,准备对金鱼精喷火。   却被从天而降的水浇了满头满脸。   已经出现的三昧真火居然就这样熄灭了。   我握紧手中的禅杖,抬头看向空中。   观音来了。   “你这孩童,好生顽皮,怎可轻易造杀孽?”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慈悲。   “阿弥陀佛,我的观音娘娘啊。”猪八戒只是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理解他为什么呆住,因为我也有些呆。观音出场的造型和以往截然不同,让我居然一时间没有想到他来此的目的。   都说大唐开放,对女性最是宽容,这个朝代的女性服饰就说明了这一点。但在我看来,再开放也开放不过现代,再加上我遇到的女子也不多,从来没什么体会。但观音这次出现,没有以往的宝相尊严,长发只是松散的挽着,没有半点珠光,没有外袍,只穿了一件贴身小袄,露着臂,赤着脚……   我有种不小心撞到女孩刚起床还没梳洗时的尴尬。   不过这点尴尬在观音出声的时候就消失了。   “不知菩萨所为何来?”事实上,我开启了防御模式。胃里像吞了一块铅块,连坠着心都沉得厉害。   “我今早扶栏看花,却发现之前养在莲花池里的金鱼没有出来拜见,掐指一算,算出你在此有一劫难,故急赶来,没顾上梳洗。”观音答道。   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浸了冰水,明明我没掉进河里的。   “这金鱼,是菩萨养的?”我问。   “确是在我莲花池里养大的,每日浮头听经,才有了修为。”观音笑道,“你看他那武器,就是一朵未开的莲花炼成的。”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菩萨打算如何处置这妖怪?”   “我编了竹篮用来降他。”观音说完,手一点,那金鱼精就从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上滑落,一点一点变小,冲进竹篮里,“如此,此间事以了,你师徒继续上路吧。”   说完,便带着竹篮金鱼飘然不见。   “师父?”猴哥皱着眉看我。   “行李没弄湿吧?”我眨了眨眼睛,问道。   “老孙掐了避水诀,自然没事。”猴哥回答,“师父你别笑了!”   “带着行李,我们先回李府吧。”我说完,就转身率先离开。   等到了李府,我告诉李老那灵感大王已除,以后他们再也不必每年祭赛时献上童男童女,李老听完感激的痛哭流涕,然后不顾年纪老迈,亲自跑出去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我回了房间,亲手把行李一件件打开,走了这么多年,虽然出家人不带钱财只靠化缘,可我随手做的一些小玩意,大家偶尔装的一些东西日积月累下来,数量也非常可观。   “师父?”猴哥似乎除了这句话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把所有东西都摊开,一样样看去,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八戒,你以往总说什么分行李的话,挨了我不少委屈,这次,师父做主,这些东西虽然不甚名贵,到底也算是我们师徒一场的见证,就你先挑好了。”   猪八戒惊得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师父!”   那声音凄厉的,活像我不是在告诉他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达成了,而是我要宰猪。   “师父!”猴哥按着我的肩膀,“你别冲动,你之前不还说要去西天……”   “那是因为昔日水陆大会上,观音现身,当着国君和众百姓的面,说我讲的乃是小乘佛法,度不得亡者超生,只可浑俗和光。而西天灵山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我泪流满面,“我以为这是无上经文,一心求取,怎知……那金鱼精听此经文有了修为,无慈无悲,做的是坏人天伦,骨肉分离之恶事?这是什么经文,不引人向善,反而从恶?我若带回这样的经文,岂不是害的我大唐子民入魔,失却本心?”   “师父……”几个悟的声音讷讷响起,我一一看去,他们有迷惑不解,有忐忑不安,有……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妖殊途。我的感同身受,与他们不过是小恶一件,也许还带着几分对那妖怪的理解?   毕竟,那也不算是全然作恶,不也保佑了风调雨顺吗?   可他们不知道,在我这里,天灾尚且情有可原不可抗力,但人祸?或者该说神佛妖祸?罪不可恕。   这在这个连妖怪都可以搅风搅雨兴风作浪的世界也许难以理解,我也以为我接受了现实,以为自己已经认可了现实存在的神话体系,所以我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说服自己,在这个世界,神佛之力超出自然之力,我努力的让自己别去想太多,努力的用一些可笑的手段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很厉害,也占了一些便宜,但这对于那些已经化为白骨甚至尸骨无存的人来说,实际上,于事无补。   观音打破了我的自欺欺人,让我知道自己除了金蝉子转世这个身份之外一无是处,他若真不知道我的态度,会这样急慌慌的来救金鱼精吗?如此匆忙,连梳洗都没有,他会不知道我的决心?   可他还是那样轻轻巧巧的带走了那条金鱼,连一句会惩罚他的话都不说。   连一个掩耳盗铃般的敷衍都不给我。   就算渣男追姑娘,在姑娘动心死心塌地之前,也会把自己伪装的温柔体贴文质彬彬,我这还没被渣男骗到手呢,一个个的就争先恐后的露出了本来面目,是什么让他们觉得我还会一如既往的死心塌地下去?   我又不是M!   “师父……”猴哥又叫了我一声。   “悟空,你不必多说,这西天,我是去不成了。”我摇了摇头,“佛心不稳,心魔已生。”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在这阖家团圆之际,没错,我掀桌子了 第73章   掀桌一时爽, 事后……我好像也没怎么后悔。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变态。我忍了又忍,为了不变态,也只能爆发了。结果——   神!清!气!爽!   自打从长安出来就开始酝酿, 越到后来越难以容忍的那份憋屈,在这一刻爆发的淋漓尽致,宛如遇到阳光的晨露,消失的无声无息。   爽过之后, 理智也就回来了。   我是真的恶心了那些神佛们的做派, 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心也是真诚的。但同样, 我想回现代的心也更加急切了,即使那里大街小巷几乎所有门市店只要营业时间就不停的滚动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还能记得几个词比如富强民主法治和谐什么的,当初死记硬背真没什么特别感觉, 但我现在特想把这些印在每个人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俯瞰众生的神佛脑袋里。   他们要是记住了, 这世间该少了多少磨难?   好吧,我也知道这不现实,我就是在心里YY一下,爽一下。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该怎么取回留在灵山的那一点真灵,这也算是我的命门之一了,却掌握在敌对势力手中——没错,西天灵山在我这里被拉黑了——简直十分棘手,尽管我从来都认为我和金蝉子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可我也不能否认,我们的灵魂本质相同,那点真灵,对我也是能有用的。   因为记忆不全,我暂时也不知道那对我会有什么除了无法回现代完成整套金蝉脱壳大法以外的影响,但凭我曾经看了那么多点家小说的经验,脑洞只会大而不会小。   万一谁本事那么大,通过那一点真灵控制我,成了另类版的电子狗链还好,如果把我变成傀儡了怎么办?   反正,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可我散伙的话刚放出去,暂时也不打算反悔……   不知道偷渡到灵山的可行性有多少。   我忽然想起天上还有一群盯梢的,如果他们足够称职,应该已经把先前发生的事回去禀告给他们的Boss了,那群强迫症不知道会有何想法,我倒是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出招让我继续走下去。   我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不知道观音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不知道那金鱼精灵感会下场如何……之前冲着头顶的那股怒火散去之后,我发现,我也不是一定要他去死,虽然这是最痛快的惩罚,但如果能活着保一方平安,积攒下来的功德好好补偿那些被他吃掉的童男童女,间接因为家中孩儿死去而伤心欲绝甚至已绝的家人,这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可惜,观音连意思一下都不愿意,如果他当时哪怕只是假装一下,让我爆发的□□都不一定会被引燃。   虽然我明白,没有这次,肯定还有下一次,我迟早得爆一次。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接下来如何发展,只看谁的需求更迫切了。   我重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表现,觉得从一个潜心向佛十分虔诚的出家人来说没有问题。我当然也急着去西天,但对方未必知道我着急,我现在的人设是理想被打散的七零八落被心魔困扰的和尚,即使表现的出格了一点,对方应该不会怀疑我。只要我不变成傀儡,最坏的可能性也不过是我一命呜呼,能活我当然不会愿意死,但如果死了……   嘿,孟婆汤一喝,即使灵魂没变,‘我’的存在也消失了,我管以后呢。   无赖精神是十分必要的,至少现在,除了那一点真灵,我好像别无所求了。而即使是对那一点真灵,我也没了势在必得的心。   不对!   我拍了拍头,这种不经意间冒出来的消极念头我简直控制不住,这可不是我的初衷。   这很不好,我得找点事做,消极一时还可以,如果调整不过来,继续丧下去,这地方可没有心理医生。   距离观音带走金鱼精灵感已经一个月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倒是宅院盖好了一座。   那是未来我计划住的地方。   那天我把行李都摆了出来用实际行动表示分行李散伙的决心,我没想到没有一个悟买账,连总嚷嚷这散伙的猪八戒都没有喜气洋洋的拿着东西走人。他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唔,简直就像在看一颗不定时炸弹,生怕我一个想不开,再爆一次。   真是,我哪有那么脆弱。   “悟空。”我开始点名,“昔日你答应护送我去西天取经,为了重塑花果山轮回,如今我却只能失约……”   “老孙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传出去我还做什么齐天大圣,被笑掉大牙吗?”猴哥暴躁的说,“花果山轮回的事老孙心里有数,观音当初也没有直接应下,要是实在不行,老孙就再去一次地府,掐着阎王的脖子让他重写一份生死簿出来!”   “悟风。”我记得悟风是真心向佛的,也是因为我要去西天求取真经才拜我为师。   “师父,你才是我师父。”悟风说完,就站在一边拄着他的黑缨枪,似乎谁要是敢反驳他就一枪扎过去。   “八戒……”我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猪八戒打断了。   “师父喂,咱们都走了十多年了,翠兰也早就该嫁人了,没准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说我能回去看着扎心吗?”猪八戒垂头丧气的说。   我没忍住笑了出声,结果猪八戒直接打了个哆嗦。   “悟清。”我看向悟清,这是被我忽悠来的,如今我中途放手,真有些感觉对不起他。   “师父,我是跟着你的。”悟清眨着眼睛,“我不想再被灵吉菩萨看着了。”   我最后看向沙和尚。   “师父。”沙和尚的声音有些哑,“你的佛法讲的也很好。”   最后,我们全都留在了陈家庄,如今,房子已经盖好了。   最积极的就是猪八戒,他扛着他的九齿钉耙,干起活来别提多利索了,其他人力气虽然大,技巧却很不够,没有一点经验。猴哥被甩下了一大截,很不服气,“看来,你也没白给人当上门女婿。”   猪八戒得意洋洋,“不然你以为我那岳丈为什么把翠兰许配给我?我可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没有我,你以为高老庄能那么兴盛?”   我不知道猪八戒是不是在吹牛,但两个月后,猪八戒的生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我们从赤贫变成了小康。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帅不过三秒的! 第74章   最近几个悟在避着我走, 倒不是他们忽然觉得后悔不好意思面对我,而是吧, 好吧,这是我的错,我盯着他们看的时间有点太长, 把他们看毛了。   但我觉得我有自己的道理。   猪八戒的辛苦耐劳以及发家致富的手段让我一下子觉得不认识他了。   在以前,猪八戒给我的印象是什么?好吃懒做,经常划水,喜欢偷奸耍滑每次都被猴哥言语相激武力镇压。再加上长得不好看, 唔, 要不是这是取经队伍中的固定编制, 观音还没让我那么反感的时候塞进来的徒弟,我真不太想要他。   然而现在, 猪八戒简直让我刮目相看好吗?   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让我深深自责,我怎么这么肤浅, 以貌取人, 不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我反省,我检讨,我改正。   然后我就积极去发现其他几个悟没有被我发现的优点去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避着我走了。   唉,他们实在太腼腆了。   我去菜园里拔了根胡萝卜,在井边洗了洗,就往嘴边送。胡萝卜的味道十分清甜,我最喜欢像兔子那样把外面那层啃掉,露出里面的芯, 然后再几口吃光。胡萝卜的芯又甜又脆,不枉我每天挑水浇田。   猪八戒在离陈家庄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大片地,家里的这一小块菜园只种了些应季蔬菜,当然,因为某些手段,成熟的比较快。我本来是想到新垦的农田那边去帮忙的,可要说我四体不勤不属实,可我五谷不分倒是真的。   准确的说,除了猪八戒,其他几个悟和我一样。   别以为种田生活悠闲自在,如果没有猪八戒,说我会喝西北风或许有些夸张,但绝没眼下这么轻松,每天做的最重的活儿,也就是从井里打水给这一小块菜园浇浇水了。   但这活儿也不常干,通常小玉在的时候他就会顺手包了,作为一条龙,他对此有天赋技能。不过今天猴儿子带着小玉早早的就出去浪了,这浇地的活儿就轮到了我。   不过就这点浇水活儿,我也怀疑是猪八戒为了不让我去庄外的地帮忙特意给我留下来的。   我觉得十分委屈,我不就是干活慢了一点吗?我可从来没捣过乱。我十分怀疑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最开始几天的时候陈家庄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看我,停一下就有人殷勤问我渴不渴累不累,抢了猪八戒的风头,没一个去看干活干得特别利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会过日子的汉子的老猪。   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我拔光了两垄胡萝卜,绿缨子用刀切掉,放到门口,一会儿就会有家中养鸡养猪的人拿走。然后洗干净胡萝卜,用干净的筐装着,另一个筐中装着解暑的绿豆汤,我牵着白马给他们送水去了。   路上遇到熟稔的和我打招呼的汉子若干,或脸红或热情的看着我的妹子若干。   不远处,红孩儿带着一群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呼啦啦的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北,俨然一个孩子王。   哦,不,是熊孩子王。   已经有家长找过我了,希望红孩儿带着他们家孩子玩的时候斯文一点,一天坏一套衣服,太过了。   亏我之前还问红孩儿要不要回家,他已经在这里乐不思蜀了好吗?   到了地头的时候,几个悟都躺在树荫地下乘凉,猪八戒被一群人围着,手舞足蹈,说得唾沫横飞,看见我的时候还叫了声师父,然后就两只手抓出五根胡萝卜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师父,这几个老乡都说你做的农具好呢。”   顿时,被围住的就是我了。   我:“……”   我之前只是觉得猪八戒用的农具有些蠢笨,干起活来会多花很多力气。虽然这点力气对于几个悟来说不是问题,可我还是改良了一下,让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烧了烧,猴哥立刻说好用很多。   没想到,慧眼识珠的人这么多,这些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农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好处。   我虽然高兴我能帮得上忙,可是,通过这种方式总有几分哭笑不得。   “没想到圣僧看起来不通农事,却知道如何改良农具,真不愧是圣僧。”后来,陈家庄中德高望重的耋老这样对我说。   我只能微笑。   是啊,我一个车辆学院的,专业都忘得差不多了,还能设计农具,可不是棒棒的。   这一年,陈家庄的种田效率至少提升了三分之一,粮食也多收了不少。   也是功德一件了。   秋天的时候,几位耋老来找我,希望我能再做一场法事,看能不能请回以前的河神。   “河神?”我这几个月过的十分的人间烟火,乍一听这个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是先前住在通天河里的一只老鼋,没有陈家庄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据说已经活了千年之久。”一位耋老说,“可有一日忽然不见,紧接着就是那恶妖灵感,不仅给自己建了庙,还年年要祭赛。如今恶妖已除,我们几个族老商量过后,还请圣僧出手,看能不能再把那老鼋请回来。”   “你可知道那老鼋现在在哪?”我问,倒不怀疑那老鼋还活着。   耋老面带愧色,摇了摇头。   这也的确不是普通凡人会知道的,我答应了下来。灵感已除,如果能把以前一直庇佑这里的本地——管他是什么呢,不害人就行——请回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耋老们准备好了三牲五畜瓜果美酒,摆在通天河边,地里的活儿已经做完了,除了猪八戒手里倒腾了一笔钱买了货物跑到西梁女国贩卖以外,其他几个悟都站在一边。   怎么召回老鼋我心里并没有底,但有猴哥在,我好像也不需要担心。当我念完一篇经文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庄户都寂静无声,只有通天河河水拍案的声音。   渐渐,又有更大的水声在合众间响起,眺目远视,一个黑漆漆体型很大的东西从水面中浮起,不快不慢的向岸边游来。   一只非常大的乌龟,长得又和寻常乌龟有几分不同。声音洪亮,能吐人语。   “见过圣僧,见过大圣。”那老鼋停在岸边,伸出了头看我们。   那体型大的,我相信他能驮当初的师徒四人过河了。   “你是哪个?”猴哥问。   “回大圣,我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一只大鼋,在这河底,有一间洞府,是祖上传下来给我的。可恨十几年前有场海啸,那灵感妖邪就是趁着那潮头来的这里,占了我的洞府。我打他不过,又被他伤了许多儿女,只能退走。如今,听到圣僧传唤,才知妖邪已除,故多谢圣僧与大圣的恩德。若圣僧想要过河,不用船只,老鼋愿背负圣僧过河。”   “算了,算了。”猴哥摆手,“如今我师徒定居在这陈家庄,你好好护佑这里就好。”   “这是祖辈就做的事,还请大圣放心。”老鼋说完,看到岸上的祭品也颇为高兴,大口一吸,把那些祭品吸入肚中,然后重新回到水中。   从这以后,我多了一个聊天对象。   老鼋活了千多年,见识过的事情一点不少,我和他聊天,往往也有新的感悟。这一天,我们本来说的好好的,老鼋忽然叹了口气,说了自己的烦恼事。   原来,他活了一千三百年,也有了些修为,虽然延寿身轻,会说人话,但却难脱本壳,变不成人身。   “化作人身有什么好的?”我问他。   老鼋沉默了一下,“若无法变化,修行迟滞不前,终有寿尽的一日。”   “你求长生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在。”   “你现在自在吗?”   “为不得人身而苦恼。”   “有浮游朝生夕死,你觉得它们自在吗?苦恼吗?”   “……”   “自在在心,不在于外。你为求自在想脱去本壳,又怎知脱去本壳之后一定会得自在呢?”   老鼋久久不语,我看着通天河河面发呆。   太阳西沉,老鼋向我游来,像以往一样和我告别。我看着那轮夕阳,摸了摸老鼋的头,“夕阳多美,若只是急着回家,会错过的。”   我只感觉手下一震,老鼋忽然痛苦的翻滚起来。他的体型十分巨大,我被搅进了水里,被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着,然后又被猴哥拎到了岸边。   岸边狂风大作,天上乌云滚滚,有电光闪现。   “师父,我们先回去,这只老鼋要化形了!” 第75章   在现代的时候, 每次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的时候都会有人戏称又有道友在渡劫,可当我真正看到雷劫劈打在老鼋身上的时候, 差点站立不稳,只能倚靠着猴哥。   这才是真正的自然造化之力,不是那些轻易的可以被神佛妖魔搅动的风雨, 而是真真正正的,让人见之便心生绝望的自然造化之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庞然大气的一视同仁, 谁也无法干涉。   我简直都无奈了, 我念了三十多念佛, 心里更加认同的居然还是道家的这一套。   所以说,舶来品的适应性真的不如当地土生土长的。   我的佛心真的已经很不稳当了。   不过, 摸着良心说,我的佛心好像本来就是虚的, 一开始我当和尚的动机就不纯。   真对不起真正的高僧大德, 队伍中居然混进了一个我。   那一晚,我靠着猴哥,在河边站立了整晚。天拂晓,旭日初升之时,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我走近,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小屁孩?   “圣僧!”小屁孩一看到我,就眼睛一亮想要朝我跑来,结果四肢协调性太差, 最后变成四肢着地爬过来,本来白嫩的身体沾了泥水,偏偏脸上还笑的灿烂,“多谢圣僧点化之恩。”   哦,不客气,我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浇了点鸡汤,摸了摸头,你就一下子爆Seed了。   鸡汤要是这么管用的话,靠微博成圣的该有多少啊?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有力还带着薄茧,难道觉醒了点化功能?   “你这老鼋,度个劫还花了这么久,还变成个孩子样……”猴哥把小屁孩从地上拎起来,上下打量着,“还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子,该不会是昨晚那雷劈一下,你就小一岁吧?”   奶娃子笑的眯着眼,“这本不是我化形的时机,多亏圣僧送我一场机缘,让我有了顿悟,这才达成所愿,只是样子看起来小一些算什么?”   “你就不怕再小一点,直接变回个蛋?”猴哥哂笑。   奶娃子只是乐,脾气好的不得了。   站了一夜,虽然有猴哥护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但我也累的不得了,刚让猴哥把奶娃子放下归河我们回家休息,一转身,在我们稍后的地方就站满了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无声无息,全身都湿淋淋的。不止人来了,连供品都准备了齐全。   猴哥看到他们到毫不意外,“赶紧拜,拜完再在地里种上庄稼,刚才那场雨,有好处哩。”   我回家以后,发现几个悟正在吃着清粥小菜,惬意的不得了。   “你们怎么没去凑热闹?”我多嘴问了一句。   “看腻了。”有悟也多嘴回了一句。   我:“……”   行了行了,我见识少还不行吗?   所以说,还是猴哥细心体贴,多好的偶像啊,作为粉,喜欢上这样一个偶像的我也是棒棒的。   我捞过猴儿子,在它头上撸了三天,可惜,它毛掉了不少,硬是没化形。我再想摸,它跑的比兔子都快。   唉。   我还是挺想知道猴儿子化形以后长得会不会像我和心上人呢,好歹是长子啊。   老鼋化形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结果传言越传越离谱,等猪八戒回来的时候,还问我,“师父,怎么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被你摸一下可以益寿延年百病全消啊?”   我能说什么,我无话可说。   老鼋化形那一夜下了雨,秋收后地里已经收割干净了,庄中人在猴哥的提醒下又种了一茬庄稼,一天出苗,一天生长,一天开花,一天结实,一天成熟。   五天时间,增加了一年的收获。   他们对老鼋更加拜服了,连带着我被老鼋感激不尽的我,也被推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不过这也不是全然坏事,影响力这东西嘛,谁会嫌小?连王城里的国王都听说了这件事,派了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送来礼物,还写信说这是一点心意,如果我能还他一卷亲手写的经文就更好了。   我觉得,即使我觉得这车迟国气质邪门,不是传法的好地方,但我的唐传佛教似乎也会在国王的推动下一家独大。   甜蜜的烦恼。   这一年新年,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们中即使没有善厨艺的,可庄中耋老已经为我们安排妥善了,甚至不用我们去采买,各家各户送来的年礼加起来我看能吃十年,有手艺好的娘子们合力弄出了一席盛大的年夜晚,即使有猪八戒那么能吃的,居然还剩下了一多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圣僧形象深入人心,席中全是素菜,居然没一个人来问问我吃不吃肉的。   好吧,不问是正常的,可我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倒不是说我一定要破戒,但我心里就是别扭着。的确,我现在依然吃素,但不是因为我信佛,我是素食主义者还不行吗?!   不过,我们都喝了酒。   第二天,猪八戒凑到我面前唱《爱情买卖》,我被惊到了,怀疑猪八戒被穿了,结果那厮问我,“师父,这是我昨晚记得你唱的调子,没走音吧?”   我:“……”   谁还不许耍个酒疯什么的啊!   新年刚过,猪八戒一抹嘴,背着红孩儿借给他的如意袋,里面装着他收的各种值钱的玩意,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通天河,去了西梁国。   因为这段时间我对猪八戒大为改观,我就不去揣测他这么勤快的目的了。   虽然女儿国里妹子多,可也不能否认猪八戒有一颗狂热的事业心啊。   猪八戒那脚力可不是一般,在春耕前,他来回几次,弄回来的钱财我看着都眼晕。   “真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猪八戒一本满足,“怪不得通天河八百里,也没拦得住这往来的生意人,只要有魄力,谁都能发财。”   不过,同样有魄力的猪八戒,到了春耕的时候就不肯走了,开田犁地的特别卖力。   “做生意不是能赚的更多吗?”我不解,不明白猪八戒怎么会舍轻松就劳累。   “那都是无根之萍,哪有土地让人安心。”猪八戒一抹嘴巴,接着干活去了。   我没想到,猪八戒居然还秉承着传统的思想,重农轻商。   不过春耕结束后,猪八戒就又要离开了,“这庄稼我都种好了,日后多浇水除草就行。上次西梁国有人给我定了一批货,我该给人送去了。”   “去吧去吧,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老孙?”猴哥挥手,他在附近山上移植了不少桃树,据说还是花果山的。   “得了吧猴哥,你那些桃子再长也变不成仙桃。”自从挑起了经济大梁之后,猪八戒对猴哥也敢说两句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养马,你好歹也是做过弼马温的。”   不出意外,猪八戒被猴哥一路打了出去。   猪八戒那得意的笑声传了好远。   一个月后,我有些担忧,猪八戒还没有回来。   “想必是途中有事耽搁了。”猴哥不以为意,“那呆子好歹也是曾经的天蓬元帅,等闲人奈何不了他。”   两个月后,猪八戒依旧没回。   “该不是色心起了,又留下给人做上门女婿了吧?”猴哥挠着头,“师父又不反对他成家,应该不会擅自溜了吧?”   我心里也这样想,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我正想叫猴哥去看看,又有一队商人度过通天河,路过了陈家庄,恰好,他们有猪八戒的消息。   “那个长嘴的特别会做生意的?”领队的商人回忆着,“是个热心肠的汉子,还帮过我们的忙,我们到的时候他的货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正在布店里挑鲜亮的料子,想必是要送给姑娘的。”   不,悟风也爱鲜亮的布料,还托了猪八戒帮忙买。   可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猪八戒就算走也该走回来了,可如今依然杳无音信,怎么也不算正常。   我心里不安,猴哥还没等我开口就包下了去寻找猪八戒的活计,踩着他的筋斗云走了。留下几个悟陪我,我十分不踏实,直到现在天上的那些神佛还没给出什么反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对猪八戒下手了?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可能性,一下子僵住了。   猪八戒他,该不会是有……了,所以才不敢回来吧? 第76章   这个猜测有点惊悚哈?   但神奇的是, 我居然因为这个猜测安下了心,泛起了睡意, 陷入了黑甜乡。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大着肚子的猪八戒。他平日里肚子就不小, 此时大了一圈也没有违和感,我只觉得可能是他吃的更多了,却一点也没有多想。   直到他大嘴一咧,“师父, 我怀崽子了!”   然后我就眼看着他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一只只小猪仔从他身后跑出来, 一个个的全跳到我身上,我要被那十几只猪仔压得窒息了……   喘不上气的感觉越来越真实, 我睁开眼睛,猴儿子坐在我胸口, 天已经亮了。   “你这坏孩子。”把我猴儿子拨到一边, 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一些,“几天怎么敢来找我了?”   我顺手撸了一把毛。   猴儿子吱吱的叫着,跳下床,然后催促着我。我不明所以的跟着它到了大厅,却发现猴哥回来了,几个悟都在,一个个表情凝重。   我直觉有什么我不会喜欢的事情发生了。   “出什么事了?”我从来没看过猴哥表情这么难看。   “八戒被妖怪抓走了。”猴哥说,“老孙和那妖怪打了一架, 眼看着要胜了,结果他掏出一个白森森的圈,居然把我的如意金箍棒给吸走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妖怪把猪八戒抓走了?我在这里过的安分守己,这妖怪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不觉得猪八戒会主动招惹妖怪,又没了我这个拖后腿的,就算打不过,逃跑应该也不是问题。可现在,猪八戒被抓,猴哥去找场子还丢了如意金箍棒?   这剧情有点熟悉啊。   可以的,没了唐和尚,剧情居然也能硬推下去。   猴哥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嘱咐我在家好好待着,他带着几个师弟去除妖救出猪八戒。不等我回话,就跑了个没影。   我完全没有了睡意,披了件外袍,坐在椅子上发呆。   总觉得他们会无功而返呢。   果然,下午的时候,跑到别人家去睡才回来的红孩儿正问着他老叔去哪了,他们就回来了。四个悟没有带回猪八戒,一个个更加垂头丧气的回来。   “师父!”悟清甚至直接变成小貂扑进我怀里,“我的芭蕉扇被妖怪抢走了!”   何止是悟清的芭蕉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身上能用的法宝全都没了。   “师父,老孙去一趟天庭。”猴哥沉着脸,“那妖怪我喊他名字的时候半声不答,路数又有几分天庭的样子,或许又是他们看守不严,有人私自下凡了。”   我看着猴哥,“若是查不出来呢?”   猴哥咬牙,“大不了我变成虫蚁,钻进他的肚子,再变大把他撑炸了。”   如此凶残,果然猴哥真火了。   我本来没想起那妖怪是什么来路,直到几个悟的武器都被圈圈套走,我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太上老君的青牛,那个圈圈也不是毫无来历,当初猴哥不就是被那个圈圈砸了一下,才被天庭的人捉了吗?   没想到,猴哥居然没认出来。大概是当初被群殴,根本不知道被谁下了黑手。   我本来想直接告诉猴哥,又忍住了,之前无论神佛都对我的撂挑子之举毫无动静,让猴哥借此上去试探一下也好。   猴哥去了又回,结果居然不出我的意料,天庭自查了一遍,说那妖怪不是天庭的。   “先查了四天门门上神王官吏,又查了三微垣垣中大小群真,再有雷霆官将,三十三天,二十八星宿,无一思凡下界。”猴哥说,“不过,我管他们借来了李天王父子,两个雷公,一会儿便到那金皘山金皘洞,我先回来告诉师父一声。”   我有些蠢蠢欲动,这时候,我居然想去看看三太子长得什么模样。   猴哥大概觉得这样的阵容应该万无一失了,居然没拒绝我,带我去了金皘山战斗现场。   那时候,哪吒三太子已经和妖怪打了起来,我站在山头上,认清了一个现实:也许哪吒三太子真的玉雪可爱,可一旦变成三头六臂,战斗力飙升的时候,凶残值上去了,可爱度就掉了。   哪吒一共有六样法宝,一剑一刀一索一杵,再有绣球风火轮,大叫一声‘变!’那些法宝就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整个天空仿佛都被他的法宝填满了,令人眼花缭乱。   我看的非常过瘾,战斗力棒棒的。   不愧是天地间熊孩子之首,出门洗个澡就能抓条龙抽筋。   然后,那妖怪不急不避,特别有范的抛出去一个白森森的圈圈,然后,哪吒三太子的兵器就全被圈圈吸走了。   我:“……”   看着气愤非常的哪吒,我忍不住怀疑,他是真的真气,还是演技太好。   太上老君的这门法宝,藏得有这么严实吗?哪吒就一次没见过?就算他没见过,他爹托塔天王还在一边呢,也没认出来?   不要怪我敏感,我真的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猴哥十分耿直,发现哪吒三太子败了之后,又去了一趟天庭,把火德星君请了下来。火德星君下来之后,猴哥再去叫门,那妖怪出来之后,对上了托塔天王,火德星君趁机放火,然而太上老君的圈圈十分给力,把火也给吞了。再后来,猴哥又去请了水德星君……   这一次我没看全,猴哥怕发水太大我把冲了,让小玉变回龙把我驮走。   但即使我没看全场,我也知道结果。   肯定是圈圈又把大水全给吞了呗。   说真的,天庭这些人真的没有在合伙演戏吗?   天黑之后,天庭派出来帮忙的都回去了,我和几个悟也都回了陈家庄。室内烛火燃着,可气氛十分沉闷,大家都蔫哒哒的不说话。   “这呆子!到底怎么招惹的这妖魔,怎么如此大的本事!”猴哥一拍桌子,桌子就裂开了好几条缝,“不对!那妖怪本事平平,真正厉害的是那个白森森的圈!”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剧透一下?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天上那些神佛的安排,可如今猪八戒也算是劳苦功高,放着他受苦也有点过分。   “老孙再去走一趟!”猴哥一下子站起来。   “悟空——”我纠结。   “师父,不必担心。”猴哥很认真的说,“我这次不会硬来,只变只虫子去探探情况。”   看着猴哥走的干脆利落,我心里的愧疚更深,别人都在辛苦奔走,我知道内情却不说……   “悟风,悟清,悟净。”我开口,“你们说,这次,会不会又是,太上老君那里的人跑了出来?”我说的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断句,直到最后才心一横,说出了正确答案。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用的是疑问句。   然而,我的良苦用心没人体会,几个悟都觉得是我想太多。   “师父,这怎么会呢?”悟清说,“上次太上老君跑了两个童子,被师父缘了五件法宝,回去以后怎么会不紧守门户?”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   后半夜,猴哥回来了,脸上难得带了些喜气。他不光拿回了自己的如意金箍棒,还把其他人的法宝武器都拿了回来,走之前还大闹了那妖怪的洞府,把里面砸的稀烂。   除了没带回猪八戒,一切可以说是完美的。   “八戒还好吗?”我看他还完法宝,问道。   “还行,没吃什么大苦头。”猴哥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他是怎么落入那妖怪手中的?”悟风问。   “唉,那呆子,贪小便宜!”猴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原来,猪八戒在西梁国出完货物之后,又拿换来的一半银钱置办了西梁国的特产,装进如意袋中准备带回来。红孩儿的如意袋只能变大变小,却不能让里面的东西重量减轻,猪八戒扛着袋子,一路走得也是辛苦。他仗着一身本领,打算抄近道,便偏离了商人们走惯的那条路,在蟒山深林中穿行。   这也是他第一次走,对路并不熟悉,被一座高山拦了回去的路。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会腾云驾雾的主,谁在乎这个啊。   让猪八戒停住脚步的是一户人家,他那时候正好有些饿了,看那家富足,就去敲了门。结果无人应声,他就自顾自的推开了门。里面的院落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好,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猪八戒也是个莽大胆,直接上了人家的楼,看晃绫帐幔拉着,就手欠给人拉开了,结果就看到象牙床上堆着骸骨。   正常人看到这个都会跑,然而猪八戒虽然被吓了一跳,却对着那骸骨一顿感叹。感叹完了,他看到三件纳锦背心,拿起来就穿了。   然后就被人捉了。   我:“……”   这剧情听上去真是好生耳熟啊。   还有,我以为下一站应该是女儿国被逼婚,原来,在这之前,还有一难吗?   这点感叹自然无人得知,猴哥又忙前忙后的进行着猪八戒大营救。我在陈家庄等消息,结果猴哥再回来,就有些踌躇,“师父,我与天庭派来的援兵拿那妖怪毫无办法,有人给我出主意,说西天如来佛祖有一双慧眼,能看出那妖怪的来历。我想,还是要先回来问问……师父,你怎么又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八戒:想让老猪生崽子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77章   我把齐天大圣笑炸毛了, 这个成就我估计可以吹一百年。   虽然我内心有点小委屈,明明我笑起来很好看的, 因为这一年这陈家庄里生活的毫无压力,我虽然算不上是笑口常开,但脸上也常常挂着笑, 也没人上门来抗议不是?   哦,也不是,还有有人上门的。   豪爽一点的直接请了媒婆来,矜持一点的也请庄中耋老来说项。总之, 就是让我要么娶老婆, 要么笑得收敛一点, 别把庄中未婚少女的春心勾的荡来漾去,最好笑得慈祥一点, 慈悲还不行,也有少女吃这一口, 必须慈祥。   我简直冤死了。   我才三十出头好吗?就让我慈祥笑, 我笑不出来的。   更别说我吃了人参果,可以活两万年,那可是两万年,三十岁往里一放,那可是宝宝中的宝宝。   然而我还是进入了七十岁老大爷模式。   虽然这次是觉得猴哥的话十分好笑,笑的可能有点变形,可也不会把猴哥笑的声音都变了吧?   “怎么了?”我对猴哥居然这么大反应很不解。   “师父,你要是不想我去找如来, 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招。”猴哥盯着我,一双火眼金睛闪烁,“要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再说,即使去了西天,那也是老孙自己去的,与师父无关。”   我看着猴哥,他的关切丝毫不作伪,也只有这一片诚挚真心,才让他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猴哥。   我忽然恼怒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恼怒如来还是天庭,我不信我之前那番决定不再去取经的话没有传到他们耳中,就像我不相信天庭中没人能认出来那个妖怪和圈圈是太上老君的一样。可事实就是,猴哥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向西天求救。   或许这份逼迫还有我的一份,因为我毕竟没和猴哥说出对那妖怪的猜测,堵死了可以让猴哥轻松发现真相的一条路。   如果因为我的心结让猴哥放弃了去西天,猪八戒始终无法救出,那么,其他几个悟会不会因为我的固执而心生芥蒂?还会不会留在我的身边?我不介意他们离开,只要是好聚好散,而不是因为误会不满而分崩离析。   可如果我同意让猴哥去,那么,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就化作一个个耳光响亮,我只一想,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如同脊骨被打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果那些神佛想让我陷入这种两难境地,那我只能说,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我真的不知道那妖怪的来历的话。   “悟空。”我的声音有些沉,倒不是故意的,而是一想到那些算计,就轻松不起来,“我之前和悟风他们说,太上老君……”   “几位师弟也和我说了,我觉得他们想的没错,那件事咱们在凡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在天上,也不过几日时光,哪怕只是为了那五件宝贝呢,他都不会再轻易受别人委托了。”猴哥说,“师父不知道,太上老君并不关注外事,平日里除非必要,大多时间都会待在自己的兜率宫里炼丹。”   “若是他不忿那五件宝贝被我缘走呢?”我没想到太上老君在猴哥这里的评价居然还不低。   “师父,那是太上老君。”猴哥看我的目光宛若我是个不懂事的孩童。“老孙当年把他的丹药祸害了个干净,现在再去向他讨,他也不会不给的。”   “你再去一次兜率宫。”我坚持说道。   猴哥沉默了一下,皱眉,“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   “金蝉子。”   这三个字近乎无声,猴哥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有,但他去了兜率宫。   带来了老君,救回了八戒,牵回了一头青牛。   我看了一眼猪八戒,他大概是被饿狠了,叫了我一声‘师父’就钻厨房去了。   “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老君。”我看着太上老君,行了个礼,“不知这次老君又是受谁请托?”   没错,哥不打算绕弯子了。   “这次虽无人请托,也是我管教无方了。”太上老君依然慈眉善目,“我那金儿、银儿上次被我带回兜率宫后,心中对你师徒几人有些不满,趁机偷了两粒七返火丹,骗看牛的童儿吃了。那七返火丹吃一粒可以睡七日,这青牛无人看管,便偷溜下界,不想还带着我的金刚琢,靠着这撑腰,倒是无人能敌。”   “老君那里宝贝还真是多呢。”我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样厉害的能让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雷公、火德星君和水德星君一起无功而返的宝贝,老君居然丢了也没察觉。”   “可不是?”猴哥好不容易又得回了如意金箍棒,不舍得变小插回耳朵,就那样直接拿着,“老官你一说老孙就想起来了,当初老孙大闹天宫后,是不是你拿那个金刚琢给了老孙一下子?”   “昔日情非得已,还请大圣勿怪。”太上老君笑道,“我早就后悔了,要是没拿下你,我的那一屋子丹药也不至于遭了你的辣手。”   “明明都是被老孙吃进了肚里。”猴哥也笑,“我还要谢谢老官,要是老孙当年大闹天宫后被天兵天将围攻的时候,老官如果那时候就使出这个法宝,把老孙的如意金箍棒吸走,老孙早就不敌被捉了。更别说后来,还在老官你的丹炉里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   猴哥的话句句是感激,但却让太上老君的笑容有些发苦,“大圣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猴哥摆手,“要是没这一遭,老孙也没发现,自己居然和你这金刚琢挺有缘。”   被盯着的太上老君笑的像是嘴里被塞进了一口黄连。   “老官!”猴哥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老孙和你那圈有缘!”   “给你了,给你了。”太上老君一脸肉痛。   猴哥心满意足的问太上老君要了控制金刚琢的咒语,缩小了金刚琢套在手腕上,然后看向我,“师父,你不觉得和太上老君有缘吗?凡人可不会几年间就遇到太上老君两次。”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和太上老君挺有缘的。   虽然,这在太上老君这里,很可能是孽缘。   “我这里还有几粒仙丹。”太上老君这次主动多了。   “这就不必了。”我多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提出不合理要求呢?   太上老君看我的目光一下子特别和蔼。   “只要老君留下这青牛就好。”我继续说,“八戒这段日子受苦了,可这陈家庄里有我们的数百顷地,除了八戒,我们师徒中无一人擅长耕作。如今已经误了农事,即使八戒回来了,这身体不好也耽误做活,我看老君这青牛还算壮实,不如留下来耕地好了。”   那青牛听到我的话,鼻子里喷着气,前蹄不停的原地踩踏。   我会怕?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太上老君。   也不知道猪八戒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的话,他忽然在厨房里大声呻吟:“哎呀,我的腿好痛啊,我的胳膊好痛啊,我的背好痛啊,哎呀,做不了活了,哎呀,师父要挨饿了,哎呀,哎呀……”   悟清的声音也不小,“三师兄你别着急,太上老君那么公正的人,一定不会让你的苦白受的。”   “可不是,那么壮实的牛,不就是用来耕田的吗?”悟风憨厚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正担着水往厨房走的沙和尚表情格外精彩,看起来更蓝了。   我看着太上老君,还不表态吗?   太上老君离开的很洒脱,可在我心中总觉得那是一个泪奔少女形象。   摸了摸大青牛的独角,我觉得,太上老君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看到我了。   “牛儿乖,你孙外公我亲自带你下地。”猴哥坐到大青牛背上,或坐或躺或卧,那大青牛背十分平坦厚实,居然禁得起他折腾。   从那以后,几个悟下地下的特别积极。   神佛也没了动静,日子又重归平淡。   转眼三年过去,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因为我自身的原因和老鼋的关系,再加上国王的看重,过往商旅都知道我的存在,有信佛的,更会亲手誊抄我写的经文,管那叫《无上妙经》。   随便了,我都不知道那里面混在了多少种思想,还能不能算得上是佛经了。   只要不管我叫妙僧就行。   更让我意外的是,有许多初来此地的商人居然也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另一份经文,是宝象国女王负责刊印免费发放的,乌鸡国也有,甚至刊印更加精美。没过多久,车迟国也有了,比乌鸡国的还要精致。   说真的,这也要攀比?   让我意外的是,我以为凭神佛的小心眼,他们会在这几个国家内搅风搅雨,弄得四季无常,民不聊生,以此来败坏我的名声。宗教信仰总是有几分功利性的,那种功利不单只是利益的赠与,还有心灵的寄托。这需要一种相对平稳的环境,和内心的不满足。只要这些国家的百姓过的不好,国王再怎么推广也没用,甚至国王自己也会改变信仰。   可这居然没有发生,这就让我意外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猴哥对我的烦恼不以为然,“那里的百姓都不供奉他们了,他们就不能再随意插手了,不然,会乱了规矩的。”他打了个哈欠,“那些国家对师父的供奉如果足够虔诚,就会成为师父的香火信奉之地,师父的意志可以对那里添加影响。只要你想那里好,多半会风调雨顺,你若不开心,降下惩罚别人也无法做什么,除非比师父你强大很多,强行干涉。”   说到这里,猴哥顿了顿,“应该还是没人计较,比师父你强大的,太多了。”   “后一句就不用说了。”我正吸收新知识了,被猴哥这冷水浇的。   总之,我知道自己也很厉害就可以了,虽然我还有点好奇,想知道自己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这还不容易?”猴哥拿出如意金箍棒,“我来陪师父打一场。”   我的内心蠢蠢欲动。   和猴哥打架诶,感觉好刺激好期待的!   “你先把金箍棒收回去。”我提要求。   “不拿如意金箍棒,还算什么打斗?”猴哥虽然这么说了,还是把如意金箍棒变小重新塞回耳朵里。   “你师父我肉体凡胎,被那棒子擦一下,就该直接去地府报道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麻烦麻烦!”猴哥不耐烦的说,“老孙就这样不动了,师父你打吧,我试试你力气有多大。对了,师父,你现在会法术吗?”   我一脸茫然。   “老孙还以为有了师父你有了金蝉子的记忆……”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不过想到这是我之前暗示猴哥的,我也就不在意了。   猴哥在我面前站的挺直。   我拿着禅杖绕着他走了好几圈,越看猴哥越觉得他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点想抽他的冲动都没有。   悟清忽然从屋里伸头往外看,然后把另外三个也招了出来。猪八戒最近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正意气风发呢,对猴哥也不怵,一个劲的给我出主意:“别打脑门,猴哥脑门练过,师父你用禅杖打震得手疼对他都不一定有他自己挠痒痒更有感觉呢。打耳朵!打鼻子!”   我……下不去手。   猴哥大概等的不耐烦了,呲了下牙,摇身一变成了观音的样子。   我一愣。   接着那观音就呲牙咧嘴的猛然凑到我面前,我一个哆嗦,那禅杖就特别利索的抽了过去。   我追杀了猴哥一下午,太痛快了。   没多久,一大队人马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从西梁国横渡通天河,到达了陈家庄。   一个像是礼官的人拿着书文之乎者也的说了一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我的名声太大,都传到了西梁女国国王耳中,然后她要招我做王夫!   “那老猪以后去西梁国,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是外戚了?”猪八戒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我瞪了他一眼,猪八戒缩缩脖子,“师父别担心,就算掏空家底,老猪也给你备上一份十里红妆!” 第78章   我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温和了, 才让猪八戒居然这么敢口无遮拦。不过,收拾猪八戒随时都可以,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对方会这么突如其来的来提亲。   先不说什么身份地位风俗习惯,可对方这样, 会不会有些太托大了?   “贫僧与女王陛下素不相识,又谈何成亲?”虽然我知道女王对唐僧一片真情,可是,一见钟情也得先见个面吧?   我现在待在陈家庄里可老实了。   那位看上去像是礼官的女子实际上是西梁女国的太师, 听我这样说, 目光有些沉, “大唐御弟就不先见见女王陛下吗?兴许见了之后,心里就愿意了呢?”   然而, 发自内心的说,我实际上并不想见她。   我人在陈家庄里坐, 这事就忽然找上门, 我总觉得这其中有几分蹊跷。毕竟,我让整个取经大业都停摆了,可这命定的劫难还找上来,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我眼前有坑。   傻子才往里面踩。   可那位太师却像是认定了我一定会对女王动心,看我是在油盐不进,眼看就要恼怒起来,又忍了下去,“若大唐御弟十分不愿, 我西梁国也不会为难于你。只是,还请圣僧慈悲为怀,去见女王陛下最后一面。”   我想了想,还是没弄懂这所谓的最后一面是字面意思,还是临终告别。   本来我是不大相信是后一种的,可听过太师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   西梁女国的女王陛下幼时在御花园中玩耍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跌入池中,被救上来之后也有些失魂之症,养了半年多才好,而后长大成年登基为王,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女王。这几年,我的名气越发的大,几年前唐传佛教就随着去西梁女国经商的人传了过去,其中有人善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给我作了画,那幅画最终被女王看到了,留下了画,给那个商人一份大奖励。   “早知道老猪当初就去卖画了。”猪八戒嘟嘟囔囔,“我只听说有人献了幅画就发了大财,没想到是师父你的画像。”   我假装没听到猪八戒的话,因为我的心神都被太师接下来的话吸引了。   我真没想到,即使我没去西梁女国,凭着一幅画像,女王陛下就对我怦然心动了。以此为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女王恍然间似乎梦到了自己前世,当时她年纪不大,刚刚及笄,却已经有了一个心爱的人,虽然没有正式订婚,但家人全都默认了,只等对方房舍打理好就定亲。梦中,那是一种心愿达成的诚然喜悦,充满了期待和幸福。   直到某一天,她为了救家中幼弟,却把自己害死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脸色已经不带半点表情。心上人如一抹流星,在我的生命中快速的出现,留下绚烂美好,又以同样的速度消失,成为了我心中的美好回忆。可如今,却有一国之主告诉我,她是我心上人的转世?   不对,西梁国的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其中肯定被什么人动了手脚。猴哥曾经帮我去地府查探,心上人的确已经转世投胎,可即使她刚去地府报道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投胎,也和女王的年龄对不上。   半块哈密瓜掉在地上,我转头一看,几个悟都惊呆了,猪八戒还傻乎乎的保持着吃瓜的动作,可手里的瓜掉在地上了也没注意。   “不知女王陛下芳龄几何?”我不在看猪八戒,问太师。   难道是我拖了许久,西梁女国的国王换了?   “快三十了。”猪八戒嘴快的说了一句。“不对呀,我听说你们西梁女国的女儿到了二十岁的时候都会喝子母河的河水怀胎,我师父总不能一进门就做人后爹吧?”   我当初为什么会怀疑猪八戒不小心有了?对于女儿国的习俗,他知道的比我都详细好吗?   太师的表情不那么好看,“女王陛下虽然也喝了子母河的河水,却一直未有身孕。直到大唐御弟四年前来到陈家庄,女王开始做梦,梦中人看不到面孔,却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恩爱。待到看到了画像之后,陛下就知道,大唐御弟便是她梦中的那个人。可陛下在西梁国内久等大唐圣僧不来,忧思成疾,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   “太师,你这话说的好不实在。”猴哥说,“到底是你那女王陛下先做的梦才看到了我师父画像,还是看到了我师父画像才做的梦?”   太师垂泪,“陛下每日清醒的时间不长,说起话来也有颠倒反复。大唐御弟久久不至,陛下把这些都藏在心里,还是我仗着和她关系亲厚,才问出了因由,只是陛下精神不济,话语中有些疏漏,但大体上是没有错的。”   猴哥问的也是我疑惑的,本来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疏漏点,可太师的解释让我也得不按捺下来。   眼下我有三条路,一是去西梁女国做王夫,不靠谱,划掉;二是无动于衷,继续待在陈家庄,可这和我慈悲的形象不符,而且我对原著里那个痴恋唐僧的女儿国国王并没有什么恶感。可如果让我去做临终关怀,表面上看这并没有什么,可以把这当做是一次普通事件,但是,这毕竟也是往西走了。   我很怕这是一个饵,不管我去女儿国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我开始西行,就无法停止了。   然而,我不得不去。   我承认,对于女王所拥有的属于心上人的记忆这一点,我很介意。   心上人投胎转世之后,我觉得我已经能看开了,再有奎木狼和百花羞那一档子事,更是让我对前缘再续的可靠性产生了强大的质疑。当记忆没有了,当生长环境接触到的人和事也发生了改变之后,即使灵魂一样,谁又能保证说这和前世是一个人呢?如果对方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仍有记忆的那个却用之前的眼光标准来对待失去记忆的人……   不仅对后者不公平,谁能说这不是前者的聊以自慰呢?   我都没打算和心上人再续前缘,可这不意味着我能容忍别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修整了一夜,第二天,我们随着太师的队伍向西梁女国出发。   大约是女王的情况真不算好,这一路赶得很急,红孩儿走到驿站的时候说到了他叔叔家的门口,要先去拜见一下就离开了,猪八戒往碗里倒水,可那玉净瓶里的水只滴出了几滴。   猪八戒挠头,“老猪忘了打水了。”   “你这呆子什么时候上路也妥帖了?”猴哥嘲笑他。   “哥哥喂,你是不知道,这西梁国内有一条子母河,老猪最开始要不是听了同行人的劝,没准现在你又要多出来好多个侄子了。”猪八戒晃着玉净瓶,“在这西梁国内,除非是城中,在野外的时候,我都不敢喝一口水的,就怕占了子母河的水汽。”   “那子母河到底什么来历?”猴哥问,“你这样说,那天的国师也提了一句,老孙听着,怎么像是喝了那河水就会有孕呢?”   “可不就是这样。”猪八戒伸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以为这西梁女国为什么叫做女国,还不是因为这里一个男人也没有,只能靠河水怀胎!”   “可外来做生意的商队那么多,这女儿国的百姓,不会把自己嫁出去?”悟风也来了兴趣。   “人家国内富饶,好端端的谁会外嫁?”猪八戒说,“大男人的,谁能受得了走在街上被一群女人看,被喊作人种?就算是老猪,也要把自己的长嘴大耳现出来,好吓退那些人。往来的商队都有经验了,来的男人不是老就是丑,安全着呢。”   几个悟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猪八戒八卦了一会儿,因为这次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听他说,他也更有兴致了,结果就是,没水喝,他更口干了。   “老猪得去弄点水。”猪八戒说。   “附近应该有溪流山泉,只要不是子母河的水,应该无碍。”我说。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猪八戒摇头晃脑,“谁知道那些溪流山泉是不是子母河的发源分支,万一呢?要是真揣了个娃娃,瓜熟要落的时候,该从哪里出?”   这话太有道理了,我居然无法反驳。   大约是我们说话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到了,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将指挥着人搬了一口大坛子过来,里面装满了清水。   又翻转了一日,我见到了西梁国女王。   女王容貌甚美,那一点憔悴病弱在见到我时被忽然迸发出的神采掩盖,整个人明艳动人。   却和我的心上人十分不同。   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拜见,“大唐御弟玄奘见过女王陛下。”   “玄奘……”女王痴痴的看着我,“以前,我都叫你金蝉哥哥的。”   恍然间,时空流转,我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金山寺,那时候,我还不是正式出家的和尚,还不叫玄奘,只是僧人打扮,带着猴儿子不断的制造和心上人偶遇的机会。   每一次,心上人在见到猴儿子的时候,都仔细的喂它水果,小心的摘除着猴儿子身上不小心挂着的苍耳草屑,然后忽而抬头,仿佛才发现我站在一边,对我露出一点带着羞意的笑容,“金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大家误会,必须声明,女王不是心上人转世! 第79章   这有点过了。   我看着女王, 她也看着我。   和心上人虽然带着羞意却也会大着胆子的注视不同,女王的目光是热烈神情的, 让我根本无从招架。   在西行之初,我怎么会没想过路过女儿国会发生什么,但我从来没有为此担忧过, 我又不是原装正版的那个,怎么会对姑娘的热烈追求手足无措?   可我现在不确定了,即使知道女王和心上人并非同一人,可当熟悉的称呼, 以为忘怀再次出现时依旧记忆如新的小动作再次出现的时候, 我发现我居然连否认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提出了告退, 女王虽然恋恋不舍,但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只能同意了。   “已经见过了女王,我们该告辞了。”回到驿站以后, 我对几个悟说。   “师父, 怎么样?那是我师娘不?”猪八戒往嘴里塞着果子,恰好猴哥也从外面回来,递给他玉净瓶,“多谢猴哥跑这一趟。”   “怎么了?你不会让悟空帮你运货去了吧。”我不想回答猪八戒的问题,只能转移话题。   “我哪能支使的动他?”猪八戒摇头晃脑,“这不是玉净瓶里的水没了吗?老猪飞起来可没有猴哥那么快,扭扭身就能出了西梁国界。咱们可得谨慎一点,要是真的男身生胎, 被人笑掉大牙不说,没准肚子就破个窟窿,没了大半条命。”   “啰嗦!”猴哥拍了下猪八戒那蒲扇大的耳朵,“老孙就是出去打了趟水。师父,你和……女王的事怎么样?”   知道不管怎样都逃不过这一遭了,我索性直接开口,“我们该告辞了。”   我得回陈家庄好好的定定神,在惊愕之后涌上心头的是愤怒,然而理智却压住了愤怒,让我不至于立刻爆发出来。这背后的推手是谁,太多了,我要好好想想,只要我稳住了,总会有人沉不住气上门的。   至于之后……   丫的,我现在就想砸上灵山!   找真凶有用吗?没用!左右有嫌疑的就那么多,随意砸砸,全砸可能有无辜者,但少砸一点,肯定有落网之鱼!   如果那些神佛想用这种办法激我上路的话,那我得说,他们成功了,我从来没这么想上灵山。   别冲动。   我按着头,先回陈家庄,然后再让猴哥去一次地府,弄清心上人到底投胎没有,如果投了,又去了哪里。以往我对此不在意,但现在,我恨不得全都弄清楚,一丝一毫偏差都没有。   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账要一笔一笔的算。   然而,我们的离开计划进行的十分不顺利,才开了口,就被太师驳了回来。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十分意外,让我意外的是去见太师的猴哥和悟风那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猪八戒大咧咧的啃着瓜,“该不会是有人也看上了你们,不让你们走吧?”   这一次,猴哥却没有驳回来,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猪八戒,语气是难得的慎重,“八戒,你这两天胃口挺好?”   “老猪胃口一直很好。”猪八戒一抹嘴,“以前是老吃不饱。”   “怎么回事?”我看着猴哥,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猴哥对猪八戒的态度,好的都不像他了。   “那太师不让我们走,还说……还说……”猴哥那张脸虽然有毛挡着,可我总觉得那里的颜色变化不停,“还说她给我们喝了子母河的水,已经怀了娃娃,就让师父安心的在这里住下!”   我%@¥%&……*(@¥@!¥#%%)¥@@@!%……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终还是中了招。   “这怎么可能?”我摸了摸肚子,一片平坦,虽然没有六块腹肌,但也绝对没有一丝赘肉。现在告诉我,这里面有了?   被九天玄雷劈一次大概也就是这个反应了。   “那太师怕师父走后女王坚持不住,便私自做主。如果师父不告辞,她再偷偷的把可以堕胎的泉水给师父饮下,到时候腹痛一场也只当做是闹肚子。若师父告辞,便可用这孩子留下你,她听闻,在大唐,只要有了身孕生了孩子,一般都是会好好过日子不再想着离开的。”悟风补充道。   那太师是不是对大唐有什么误解?   在大唐,男人生孩子是会被当做妖孽的!   而且,按照那个太师的说法,我们师徒六人全都中了招,此时不自觉的摸着肚子的不止我一个,猪八戒的肚子最大,他双手捧着肚子,连瓜都不吃了。   “老猪……有了?”猪八戒一下子跳了起来,“那落胎的泉水哪里能找到?老猪先喝个一桶两桶的!”   “先不忙。”猴哥看上去格外的有大将之风,“我打听了,那子母河河水喝下,觉得腹痛便有胎。三日后,到咱们住的这个迎阳馆驿外面的照胎泉水边去照,要是有了双影,那才是双身子,要生孩子呢。”   “要是没有,那就不用生了?”连一贯老实寡言的沙和尚都没忍住插口问道。   “那子母河应该也不是次次管用。”猴哥说,“先前那太师不是说了吗?女王也喝过那河水,却没怀胎。她是女儿家都这样,咱们几个大男人,哪里就这么巧了?”   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立刻就抚慰了几个悟的心。   男人生子这种事还是太骇人听闻了,他们都觉得猴哥说的话才是对的。   然而我却不甚乐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唐僧和猪八戒都中招了。   介于我现在就是唐僧本尊,看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开始傻笑的猪八戒,我真羡慕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拼命的回想这段剧情,似乎有一个落胎泉,可看管那里的妖怪和猴哥非常不对付,到底怎么结的仇我忘了,我想的是,如果猴哥也有了,我能让他怀里揣包子去和人打架吗?   我们这一路喝的水都是自己准备的,只有那天玉净瓶里的水没了,才有一个女将军抬了一罐子水给我们,如果有问题,那只能说问题出自这里。而这是两天前的事了,明天就是第三天,到时候去门口的照胎泉边照一下,也就有结果了。   晚上的时候,红孩儿回来了,猪八戒已经被猴哥之前的话说服了,和红孩儿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也不觉得难为情。倒是红孩儿若有所思,“叔爷,别担心,掌管落胎泉的是我叔叔如意真仙,我明天去管他讨些泉水来。”   “我大侄子就是孝顺。”猴哥摸了摸红孩儿的头。   “老叔,我好不好?”红孩儿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我侄子怎么会不好?”猴哥答的毫不犹豫。   “那你给我生个兄弟陪我玩好不好?”红孩儿继续笑。   猴哥……猴哥的表情裂了。   请欣赏接下来的剧目——   齐天大圣大战圣婴大王。   猪八戒还浇了一把油,“大侄子喂,听说这喝了子母河河水的人,只能生女儿呢,你兄弟没了,要妹子不?”   “妹子好,我要妹子!”红孩儿还抽空喊了一声。   这一夜过得乱七八糟的,我的梦同样也乱七八糟,一顿快闪,仿佛是我的人生,偏偏又觉得陌生极了。   父生母亡师不在,妻离子死入佛门。   我醒来之后,还觉得有些怔愣,在女儿国,唐僧断的不会是妻缘子缘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去那照胎泉泉水边照了一下,没人是双影,这代表根本没人怀孕,我松了一大口气。如果真的有了,我就怕昨晚做的那个梦成了预知梦。   猴哥又去找了太师,回来的时候,却是和病弱的女王一起回的。   女王是来道歉的,她精力不济,对太师却十分了解。她半点都不愿意为难我,却怕太师自作主张,便命令随行的女将军时刻注意,这才把太师为我们准备的子母河河水换成了普通清水。她知道我们离去的心愿坚决,不会阻拦,却也希望我们不要怪罪太师,因为太师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她。   说完,女王身体不支,昏了过去,一片慌乱。   我发现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又有太师的恳请,最后,等我脑子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答应了陪女王度过人生最后的一点时光。   回去以后我就后悔了,不见到女王,我还能冷静思考,可一见到女王,那些熟悉感,即使理智知道那并不是心上人,我的感情却有些失控。这种感觉并不好,可已经答应过的事,却不好反悔。   第二天,我让猴哥把太上老君留的仙丹拿出来一颗,是可以益寿延年百病全消的丹药。既然女王现在病的活不久我不得不去陪她,那就让她身体恢复好了,之后我再离开就没有愧疚了。   然而,太上老君那牌子极硬的仙丹在女王这里毫无作用,我都怀疑他给我的是假药了。   可仙丹很好,女王的精神很好,但我就是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越来越难以支撑。有一次她闭着眼睛脸色发青呼吸几乎微弱的感觉不到,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当初心上人了无生机的模样。   我见心上人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呼吸,头发还湿着没有拭干,从来都是柔软灵活的手变得阴冷僵硬,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应我……   这一次,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真是奇怪,老孙去地府查了生死簿,女王的寿岁还长着呢?”我回去的时候,听见猴哥不知道对哪个悟说,“这生死簿越来越不作准,当初师父的心上人,我也翻了她的生死簿,也是阳寿未尽却归了地府,她本不应该是被淹死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师父说!”   我只觉得全身都被冻结了。 第80章   猴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 但连在一起,我却宁愿我什么都没听懂。   心上人的死不是一个意外。   这个结论在我脑中徘徊, 嘲笑着我的天真粗心。   我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心上人的死因,那的确很不幸,我失去了一个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一个尝试融入这个时代的机会,最终走回了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路。   我以为那是一场注定,注定我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没想到这之后还有着推手, 把我推离了本来有机会踏入的轨道上。   我站在门口, 院内的谈话声已经停止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门,“悟空,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猴哥挠头,“师父, 老孙之前就查过一遍, 刚才又去了地府一趟,师父的心上人的确已经投胎了,我顺着生死簿还找到了那户人家,去的时候,正在热热闹闹的嫁女。那女婿笑的傻乎乎的,半点都不及师父。还有那女王,生死簿上的寿命也还长着,老孙问了阎王老儿, 他说人的寿岁虽然在生死簿上有定,可也不是没有阳寿未尽就到地府报道的情况,也不一定就是谁使了手段……”   “如此,我便去地府走一遭。”我低声说道。   “不成不成!”猴哥急忙摆手,“师父你肉体凡胎的,老孙可没有本事把你直接带入地府。”   “死了不就好了?”我问。   看着几个悟目瞪口呆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好笑,“既然我的心上人不仅投胎成年上了花轿,那女王陛下又怎么会恍恍惚惚的有了前世记忆,以为自己是我的心上人?这其中不是出了差错,就是被动了手脚,事关人命,难道我还不能去探查一番吗?”   “师父你身体何等贵重!”猴哥立刻反对,其他几个悟也跟着应和。   只有猪八戒,把其他人都挤到一边之后,扶住了我的肩,“师父,他们这些光棍汉都不懂你的心,老猪懂,当年老猪和翠兰也是被被……岳丈拆散,可那次毕竟是我失约在先,答应了菩萨,只能认了。师父你就不同,当时你还没正式出家呢,佛门规矩自然约束不到你,这本来高高兴兴的过日子,结果晴天一霹雳,什么都没了。要是意外,也只能认了,可这认了以后又发觉不是意外,这可不气人?就是老猪,遇到这事也得撒次泼呢。可师父喂,咱们得从长计议,你伤了身体,我那小师娘也不知道,还高高兴兴的嫁人,这伤心难过的不就是我们几个徒弟了吗?万一到时候还不了阳,那可就闹大了,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觉得自己很冷静,“只是,若混混沌沌的活着,还不如求个明白以后痛快的死。我心意已定,不必多劝。”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猪八戒急道,“我的九齿钉耙可是只会打妖怪,师傅你要寻死,别找我。”   我看了一圈其他几个悟,他们的表情都如出一辙,“放心,本来就没打算找你们。”   自杀而已,能有多难?   什么生死簿上定生死,这句话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句废话了。当初李世民不就是开招贤榜选人替他给地府送谢礼吗?被选中的那个人本来就阳寿未尽,可也吃了毒药,下了地府。不仅如此,还诉说了自己和妻子当年的误会,阎王随便一查,就发现这对夫妻都是阳寿未尽的人,便让他们还阳了。那个人还好,尸体还是新鲜的,可他妻子已经埋了,尸身腐烂无法附身,然后再一查,御妹阳寿将近,就让属下把御妹的魂魄勾走,把妻子的魂魄塞进去……   我对这件事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半点不觉得那里是什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地,大概,对于地府的人,只有魂魄才是永恒的,肉身?随时能换的衣服而已。   肉体凡胎进不了地府,那我就把这肉体凡胎抛掉好了。   然而,我发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我。   我用刀子匕首,那本来坚硬的金属一碰触到我的皮肤就会软下来;我试过三尺白绫,可才抛上房梁,只轻轻一拉就断掉;我找了毒药,吃下去以后却毫无反应,那即刻毙命的药效简直就是个笑话;我把自己浸泡在水中,却发现呼吸毫无妨碍……   曾经阻止车迟国一干受尽折磨的僧人自尽让他们拥有不死之身的力量,这一次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以为我会愤怒,但似乎,一次次尝试失败后,我只变得更加冷静,再一次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那些不属于凡间的存在,除非他们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我发现,我居然没有能主动接近他们的办法。   不,还有一个办法。   我再次回到房间,写下表文,立下牌位,燃香请了地藏王菩萨。   看着香烛一点点变短,我看着那个牌位,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地藏王也没有回应的话……   以那些神佛的小心眼,我掀了他们的供桌牌位能把他们弄出来吗?   佛香只剩下极短的一点,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燥意,提脚就朝供桌踹去,却踢了个空,整个人如坠深渊,以极快的速度下落。   当我那股下落的势头停住之后,我跌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处陌生之地,阴森肃穆,却带着慈悲的气息。   “许久不见,金蝉子。”有声音从我前方传来。   我抬头看去,虽然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心里却莫名认定了他就是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我打量着他,还有趴在他身边的那头似狮似虎的猛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谛听。谛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还朝我甩了甩尾巴。   “数百年未见,你倒是少言了许多。”地藏王菩萨看了一眼谛听,“却也冲动许多。”   这句话把我从那种难言的氛围中唤醒,让我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贫僧有一事不明,还请菩萨解惑。”   “如果是你心中想的那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没有想错。”地藏王菩萨答道。   我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真相来的如此干脆,我以为他会用因果宿命来敷衍我,却没想到,他就那样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或许,在神佛眼中,这点小事,做了就是做了,根本没有遮掩的必要。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怒火。   我手中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没忍住想要殴打神佛的冲动。理所当然的,我没有成功,而是被谛听压住了。   我发誓我要讨厌这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家伙。   谛听呜咽的一声,似乎很不高兴。   我被压的喘不上气,拼命的挣扎,可那没有半点用,最后,谛听朝我喷了一口气,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冻成了冰块。   “你以前没有这么冲动的。”地藏王菩萨似乎有些不解,“那女子去世后你虽然伤心,可没过多久就平复了下来。西行之后,想起的次数更是不过五指之数。”   废话,意外事故和故意谋杀能是一回事吗?   前者可以走出来,后者?我不知道地藏王菩萨有没有重视的人,但恐怕,只要我宰了压住我的这个九不像,他就会弄死我了吧?   谛听的大爪子一下子拍上了我的头。   靠,忘了谛听能听万物的设定了。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被神佛算计?”我冷笑。   “她让你一心从俗,不再向佛,就是最大的罪孽了。”地藏王菩萨说,“即使没有水灾,也会有火灾金灾,天定如此,不可奈何。然她死后,你重回佛门,对她又是一分功德,来世也会因此受到福泽。”   “你们这些神佛的人生是不是特别无聊,什么都能和天定命数扯上关系,没有一点意外和惊喜?”我拼命的在谛听的爪子下挣扎,“你们这么厉害,怎么算不出我根本不想去西天取经?有本事你们换个人啊!”   “你是金蝉子。”   “我就是我!”我被压的呼吸困难,“灵山爱谁去谁去!要是还揪着我不放,等我到了灵山,绝对闹得那里地覆天翻!”   头顶似乎传来地藏王菩萨的一声叹息,然后我感觉身体似乎轻飘飘,被送入了一面镜子。   我眼看着自己死了九次,每一次都诚心向佛,执着无悔。每一次死亡之后,都对西天佛法多了一份执念,到了第九世,在流沙河边无奈丧命的时候,那份执念达到顶峰,最后却只能不甘的闭上眼。   我合上了眼,再次挣开的时候,心里反而多了困惑,“菩萨莫不会以为,我看了这个,就会想继续去取经?我只是更恨,不能立刻搅了灵山,以报玩弄我于鼓掌之仇!”   被人当傻子连耍九次,这里面的记录可比我从金蝉子那里继承来的还要详细。   “这是金蝉子九世死后传讯给我的。”地藏王菩萨看着我,“他留下口信,告诉我,如果十世转世无心西去,就把这给他看。要他坚定信心,不要半途而废。”   金蝉子留下的?   我皱着眉,这个答案可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也是地藏王菩萨的一家之言,我要信吗?   如果是假的,地藏王菩萨是为了什么?我在急怒之下一点都没隐藏对西天的不敬恨意,他就一点不在乎,还要我去取经?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金蝉子会留信给他,而不是让我在记忆里继承?   我看着地藏王菩萨,怀疑他是个假的。   谛听发出呲呲的像是笑声的声音,见我看了过去,还用头蹭了蹭我,很亲昵的样子。   “我许久不回灵山,谛听也是。”地藏王菩萨说道。   我不明白地藏王菩萨的意思,他不回灵山难道不很正常吗?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可是他发下的宏愿,以日后人口大爆炸的情况来看,他恐怕没有再回灵山成佛的那一天了。所以,作为他的坐骑,谛听不回灵山不也很正常吗?   “谛听原本是会在地府和灵山之间回转的。”地藏王菩萨说,“金蝉子与他关系最好,只是后来金蝉子就连闭口禅,谛听才回了地府。”   完全理解,没修闭口禅之前的金蝉子就把灵山上下烦的够呛,被迫修了之后,受荼毒的不就只有不用别人开口说话也能听见心声的谛听了?如果说谛听是被金蝉子烦走的,我居然是相信的。   虽然,这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谛听能听万物都受不了金蝉子,金蝉子到底多啰嗦啊。   “你九世转世后,谛听回了一次灵山,再回地府的时候,他告诉我……”地藏王菩萨低声道,“佛祖命观音护你投胎时,减去灵性,只留迂懦痴三觉。”   “佛祖向来偏心于你,最爱你的灵性,怎会如此下令?金蝉子一向聪敏,对佛祖从无不敬之心,当日被以轻慢佛法之由贬入凡间轮回十世亦没有怨言,怎会九世之后功德即将圆满之时付出那样大的代价使出金蝉脱壳大法,还在那样的时刻给我留下箴言?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地藏王菩萨像是在自言自语,“灵山,大约出事了。” 第81章   灵山出事?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灵山能出什么事?”我问, “释迦如来法力无边,堪称天地间法力最高者。灵山有八菩萨, 四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 十一大曜,十八伽蓝,其余使者罗汉亦在其位。若这样的灵山都能出事,这世间不早已大乱?”   地藏王菩萨沉默许久, “若非如此, 佛祖对你一向宽容, 九世轮回一心向佛,怎会忽然灭你灵性?”   我怀疑这和金蝉子被憋的说不了话的时候悟出来的东西有关, 而有些领悟一旦有了苗头,除非能找到另一种理论取而代之, 否则, 即使强力压制,也不会消弭。至少,在金蝉子这里,他发现自己不对的时候就向如来求助,然而以如来之能,也没有把他掰回来,只能把他拎进课堂,而后以轻慢佛法的名义把他贬入轮回。   在地藏王心中, 自然是亲近如来的,所以他不会去想这一切也许出自如来主观,即使他知道如来法力无边,他也会去想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差错,为如来开脱。   可就像他偏向如来一样,我也有我自己的偏向。   在之前的五万四千里中,如来从未出场过,只被提起了一次,那就是悟清偷了灯油,仓皇逃出灵山。其余出现过的菩萨,灵吉虽有看守悟清的职责,大部分时间却是在小须弥山内开设道场,我还在那待过,听过他讲的《法华经》。而后是文殊菩萨,虽然是带着度乌鸡国国王去西天成就金身罗汉的名义,无法真身相见可以理解,化身凡僧也不是不可,可他偏偏还言语相激,最后惹恼国王受了惩罚,一个能够成就金身罗汉的人就这样被井水泡了留念,被一头狮子取而代之了,哦,这命令还是如来下的。至于出现的最多的观音,虽然我觉得他的出场机会已经被我削减了不少,可他的作为却是最让我反感厌恶的。   其他人出手好歹还找个理由,即使那很勉强也是块遮羞布,可观音,他直接带走了灵感,半点不提灵感在陈家庄造成的悲苦,也不提被赶走的原来的河神老鼋。   这种做派,从上至下继承,浑然天成,可不是一句灵山出事能解释的通的。   况且,即使是灵山出事,这些作为就能一抹而净了吗?   地藏王菩萨虽然也是八菩萨之一,可他一直待在地府,可以说是游移在灵山之外。观音文殊普贤才是在凡间现身最多,可以成为代言人的存在,人间的无论是香火还是信仰都得了不少。地藏王菩萨的修为也许看不穿如来,但是,和他同级的菩萨,如果出了问题,他会一无所觉吗?   我不这样认为,他既然已经觉得灵山出事,怎么可能毫无探查之举?即使他出不了地府,可谛听可以,世间有几人能瞒过谛听?可地藏王菩萨至今没说另外两个菩萨也有问题,只是一句含糊的灵山出事,那么只能说,那两个菩萨没有问题。   人间的香火供奉可都是归牌位上的人,以观音他们的层次根本无法被其他神魔夺取,即使有歪门邪道……还是那句话,地藏王菩萨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些话,即使我没有说出口,可有谛听在,地藏王菩萨也会知道。   他在沉默。   “佛祖真会因为你的领悟抹杀你的真灵真性?”地藏王菩萨看着我,“金蝉子,你到底悟出了什么?”   我控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我要是知道金蝉子悟出了什么,我还至于自己辛辛苦苦的编写经文吗?直接拿来用了好吗?能被如来忌惮的,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   我忽然看向谛听,如果出了如来之外还会有谁知道的话,那么只能是谛听了。   谛听的大脑袋晃了晃,“你不能说话的时候心音太烦太杂,我就跑回地府了。后来,你大概学会了控制,反正我是没听到。”   “可九世之后,金蝉子留念给我让你上灵山却是事实。”地藏王菩萨说,“你忘的东西太多,兴许连发现的端倪也一起忘了。”   我看着地藏王菩萨,不去想那个我知道的答案,转移了话题,“我不会去灵山的,除非,心中魔障被除。”   地藏王菩萨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只能求来世。”   “来世?喝了孟婆汤,也不是原来那个人,那些丧子丧女之痛也无法平息。”我想到这里,又想起心上人,心中又起悲愤,“若有仇而不得报,只能看着仇家越过越好,告诉你一切自有因果循环……”   “天地间本来就是一场因果循环。”地藏王菩萨说。   我只看着他不语。   意识形态冲突的痛苦就在于此,他讲因果循环,而我却相信人定胜天,那些宗教信仰也敌不过实用主义,随时可以抛弃转换立场。   即使我这一代常常被人称作毫无信仰内心空虚没有敬畏,可国外那些有宗教信仰的更可怕好吗?好人有,但极端起来……   我和地藏王菩萨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他更想我去灵山查看真相,所以妥协的是他。   我醒来的时候,几个悟围在我身边,我刚想开口说话,就差点被口中的东西噎了个半死。   “师父!你活过来啦!”猪八戒一声大吼,猴儿子直接跳上了我的胸膛,把我压的差点喘不上气。   “怎么了?”我吐出嘴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粒仙丹。   “师父你在房中毫无动静,老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让悟饭悄悄进去了,却发现师父你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猴哥说,“老孙以为师父离魂去了地府,地府却没有师父的踪迹。就上兜率宫管太上老君讨了丹药,喂了一粒又一粒,还是不见师父醒来,正急着呢!师父你魂游到了哪里?”   “我见到了地藏王菩萨。”我回道。   悟风一拍脑门,“居然忘了师父你房里正供奉着地藏王了!”   “你们也是关心则乱,这次是我的不是,让你们担心了。”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猴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师父,你心情疏解了?”   “地藏王菩萨已经允诺与我,陈家庄庄中昔年供奉给灵感的童男童女会再次回到陈家庄,女王陛下阳寿未尽,也会尽快好起来。”我没有提心上人,只是在心中记了一笔账,到了灵山以后,谁也别想逃过,“西天路遥,我们该出发了。”   几个悟松了一口气,只有猪八戒嘟囔了一声,“老猪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问。   猪八戒眨着自己那双小眼睛,“下次师父再分行李的时候,咱们也有地方回了。”   我无言以对。   女王恢复的很快,只有半月时间,她就恢复了健康时的风采,听到我告辞的时候,虽有惆怅不舍,却没有强留。只是在送我出行的时候,没有忍住问了一句,“金蝉哥哥,待你取经归来,我们可还有再见之日?”   我看着她,女王眼中那熟悉的神态还带着几分心上人的样子。我拉起她的手,在她惊喜的目光中,用另一只手蒙住了她流泪的眼睛,“一切皆虚妄,陛下,该梦醒了。”   手拿下来的时候,女王的眼中虽然带着还带着情意,却不是我所熟悉的。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我松开她的手,心里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越行越远,直到再也见不到王城,一阵风刮过,我又被妖怪抓走了。 第82章   师父我又被妖怪抓走了。   也不知道那些妖怪一个个都什么毛病, 抓人就抓人,一个个偏偏还喜欢用风把人卷走, 我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扔进卷筒洗衣机的感觉,总觉得什么传教增长法力去灵山什么的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 我得去学一门类似于千斤坠的功夫。   不然这一次次的被卷也是够够的了。   等风停我落在地上之后,看着袅娜向我走来的美人,我觉得我之前简直是为自己竖Flag。   我曾怀疑过为什么这一路见到的都是男妖怪,唯一性别算得上是女的白晶晶实际上是一架白骨, 算得上是阳盛阴衰, 但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女妖怪, 还要和我CP,我也没高兴到哪去。   我看着笑语嫣然的美人面, 又看着地上因为烛光不稳而晃动的蝎影,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妖。   但我不明白的是, 作为一个妖怪, 能不能敬点业,吃唐僧肉长生不老不好吗?怎么能这么肤浅,看到我的脸就把这件事全忘了呢?色迷心窍这个词可不光是为男人准备的。   这样一想,白晶晶还真是意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惑的爱岗敬业好妖怪呢。   我一愣,这是我第二次想到了白晶晶,以及,我才发觉,白晶晶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   以她的戏精性格, 该在当地留下了多少传说啊。   因为我的一直沉默无语,女妖怪也不恼,还好言哄着,“我看你离了西梁国走了这么久,一定也肚子饿了,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这里有一荤一素两盘点心,你随意用些,就当压惊了吧。”   不,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的被妖怪掳走的和尚,这点小事已经不能让我受惊了。我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打这妖怪。   我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这女妖怪也算是撞上枪口了。我很想一禅杖抡过去,可看这洞中布置华丽精巧,一点都不像之前我遇到过的那种随意散落着白骨的妖怪洞穴。   我怕误伤。   但很快我的犹豫就没了。   “御弟,还不快用些点心?”女妖怪笑吟吟的催促道,“这盘是荤的人肉馅的馍馍,这盘是素的豆沙馅的……啊!”   好吧,这妖怪吃人还把人肉做成点心,我可以放心大胆的挥禅杖了。   那女妖怪一下子被我打回了原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蝎子,晕晕乎乎的居然没有立刻进行反击。我又一禅杖打在了她的蝎尾上,以防她缓过神来蛰我,我记得蝎子毒的毒性还是很大的。   外面的小妖听到动静不对,先是在外面试探的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后就一窝蜂的钻了进来,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蝎子精,立刻不干了,一个个的朝我冲了过来。   我最烦群殴,但这一次,坚持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唯一不好的是,那些小妖被我打了之后就变成原形,地上掉落一层小蝎子,密密麻麻的朝我爬来。   我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恍然间想起了一部电影,总觉得那些小蝎子或许会爬到我身上钻进我的皮肤。   还好这次猴哥赶到了,红孩儿看着那一地的蝎子,朝自己的鼻子来了一下,顿时,地上的蝎子就全都熟了,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红孩儿捡起一个往嘴里一塞,听声音还很脆。   一想到之前这些小妖还是人形,我感觉不太好。   猴哥把红孩儿打发到一边,“没皮没肉的,有什么吃头?还不快把这女妖怪绑了?”   没错,为首的女妖怪并没有像她的小弟那样成了烤蝎子,而是在三昧真火刚起的时候躲到了角落里,只是她蝎尾被我砸了好几下,虽然没断,但也没有了半点灵活性。   本来接下来就没我的事了,我对觊觎我肉体还想让我吃人肉馍馍的妖怪没有半点好感,要是平时,也许我还会劝解一番看那妖怪还有没有就能不能让他从善,但这女妖怪运气不大好,我还有点没缓过神,状态不在,提不起劲。   猪八戒倒是多嘴问了几句,主要是他从这个妖怪洞里看到了几件他眼熟的东西,“都是我以前倒腾买过的。”结果,还真被问出了点什么。   这个蝎子精也是有来历的,不过,她不是那种有后台的有来历,而是得罪了大佬的那种有来历。   嗯,这只蝎子出产于灵山,在如来讲道的时候看到了她,用手推了一下,结果就把如来的左手中指给扎了,如来怒,让金刚抓她,结果还是被她一路逃到了这里。   我:“……”   这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要是我有这本事,肯定找个地方好好猫起来,努力修炼,争取下一次把如来蛰死。结果这妖怪,居然不思进取,来抓过路和尚成亲,尽管那个过路和尚是我,但我还是要说,你把实力提起来了,以后想干什么不行啊?就算抓了我,把我吃了提升功力也行啊。   沉迷男女之情,对得起蛰了如来这种丰功伟绩吗?   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师父!我们在后面找到了个女人!”悟清的声音响起,“是人,不是妖怪!”   我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满面枯黄憔悴的女子。那女子一看到我,居然挣脱了悟清的手,结果动作太急,直接趴到了地上,“圣僧救我!圣僧救我!”   “你认得我?”我把她扶起,让她坐下。   “我是西梁国的百姓,曾经看过圣僧的画像。”那女子看着我,泪流不止,“两年前,我家在西梁王城内开了一间糕点店,那一日,我像以往一样行走,忽然被一阵怪风摄走,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琵琶洞里了。那妖怪要我服侍她每日吃食,当时和我一起的还有其他姐妹,可一日复一日,这洞中能化人形的蝎子越来越多,我的姐妹们也一个个遭了毒手,这两年下来,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兴许是见到有人撑腰而蝎子精处于下风,那女子胆子大了许多,一句句控诉着蝎子精的罪行。   这和我以往所经历的还不同,以往,我即使在洞中见到了白骨,虽然也会物伤其类,感触却没有这一次深。这一次,是有当事人一句一句的控诉着自己曾经胆战心惊的遭遇,每少了一个姐妹后的痛苦心惊,担心下一次轮到自己的恐怖迷茫。   “有的姐妹其实也不是被害了,而是自己坚持不住自尽。”那女子痛哭过后,眼神带着迷茫,“我就看着她们的尸身被拖入后厨,亲手打理,不敢违背,就怕哪一日也轮到了我。”   我倒吸了一口气,这虽然不算被逼迫同类相食,可又能好到哪里去?   猴哥一棍子结果了那个蝎子精。   “如来手下的金刚也太没用,这些年居然找不到一个蝎子精,居然让他在这害了这么多人。”猴哥打完,把如意金箍棒再次变小刚进耳朵里,表情很是无所谓。   “如来?”那女子怔愣的问,“西天如来佛祖?这是他家的妖怪吗?”   准确的说,是他家逃脱的妖怪。   那女子听了这个解释后依旧恍惚,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我也没再解释,我觉得,我没添油加醋就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几个悟把洞府给砸了,然后拖着蝎子精的尸身到外面,准备让红孩儿一把火烧干净。   “观世音菩萨?”猴哥忽然抬起头,“你来作甚?”   我猛然抬起头,天上的可不正是观音?一副鱼篮之相,脚踏祥云,元光围绕。   “这蝎子精还不会又是菩萨养的吧?”我这次没有行礼,就那样看着观音。   “玄奘,你对我误解甚多,已经入障了。”观音的笑容慈悲,“这蝎子精却与我无关,只是那蝎毒十分厉害,即使是我也不能近身。如今,你师徒除了这妖怪,也是功德一件。”   “菩萨早就知道这蝎子精在这里?”我只注意到了这一件事。   “一切磨难皆有因果。”观音手指轻点,那蝎子精的尸体就入了她的鱼篮,“前世因,今生果。今生磨砺,来生相报。循环往复,天地自然。如今蝎子精已除,我也好回西天像如来复命。”   说完,便飘然离去。   我忽然有点后悔,我之前不应该怼了观音那么多出场机会的,要是让他多出来几次,宣讲一下他的理论,也许我早就认清他了。   “圣僧。”那唯一幸存的女子恍惚问我,“我与姐妹今生遭此劫难,都是前世孽,来生福吗?”   “你信服吗?”我问她。   那女子一愣,拼命摇头,“我不信!我只活在今世,前世来生与我何干?我见过为善的受穷,也见过为富的不仁,这是人之性情,干前世来生什么事?”   “你心里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我笑着看她。   那女子平静下来,俯身而拜,“多谢圣僧指点,我……不信命中注定。”   “这只与你性情相关,若心性脆弱难支,此时也早已归了地府,也等不来我师父几人。”我叹了口气,“此地距离西梁国王城有些距离,我让我徒弟送你回家吧。”   那女子摇了摇头,“多谢长老好意,只是……”她看着西梁国方向,“接下来的路,我该自己走了。”   “你孤身一人,并不安全。”我并不赞同。   “我在妖怪洞中都坚持活了下来,这点子路,我会走完的。”那女子说完,朝我又拜,转身离开。   “真不会出事吗?”看着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我有些担忧。   “师父勿扰。”猴哥说,“那女子兴许有造化呢,她刚才悟了。”   “悟了?误了什么?”我问。   猴哥只含笑不语。   我看着猴哥,眼中充满了控诉,你变了,你不是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猴哥了。   我们继续赶路,一路走过荒山野岭,也穿过沙棘丛林,这一日,在我们行了半日,找了个地方休息,猴哥出去化缘的时候,一只鸟忽然从天上俯冲下来。   悟风反应很快,立刻把那鸟打落在地,正想补上一枪,那鸟忽然口吐人话。   “长老!长老且慢动手,我是受白夫人之名来报信的!”   白晶晶?   我和悟风对视了一样,悟风虽然没放开那鸟,却也没在下狠手,“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老,白夫人叫我千万提醒你,要小心那孙猴子,他嫌长老走得慢,心生叛逆,要抢了长老的行李包袱通关文牒,自己去取经……啊!”那鸟忽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回头,猴哥回来了。 第83章   猴哥一落地, 就受到了万众瞩目……唔,没这么多人, 但效果是一样的。   “怎么了?”猴哥摸不着头脑,把饭钵递给我,然后才看向地上被悟风的黑缨枪压住的那只鸟, 惊讶道,“现在连还没化形的不入流的小妖都敢打师父的主意了?”   “猴哥,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妖。”猪八戒嘿嘿的笑的不怀好意,“他可是白晶晶派来报信的。”   “那骨头架子又惹什么事了?”猴哥不怎么在意的问, “是被抓去做绣球了, 还是又被拆了?”   “都不是。”猪八戒还是嘿嘿笑, “她可是来报信说,猴哥你心生叛逆, 要抢了包袱自己去取经呢,哈哈哈……”   几个悟都笑作一团, 直到他们发现我没有笑, 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师父,你不会是信了大师兄会害你吧?”悟清弱弱的开口。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我可是资深猴哥粉,虽然偶尔会脱粉一下,但这只是情趣,对我对猴哥的信任度没有任何影响。我之所以沉默,是我想到了一件事,猴哥不会背叛我, 但白晶晶说的也未必是假的。   真假美猴王,六耳猕猴。   那以假乱真的程度,地藏王菩萨和谛听都发现了真相却不敢说出口,最后还是西天如来给出了判决。从那以后,猴哥就乖顺了不少,我挺想不过脑子原著说什么我信什么,但是,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最好还是长个心眼,那些神佛的心眼可多了,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坑里。如果真像有些人分析的那样,被打死的其实是猴哥,后来跟着取经定了猴哥身份的是六耳,到时候我哭都来不及。   不过这也怪唐和尚,他没事赶猴哥干什么,不把猴哥赶走,至于被别的猴子钻了空子吗?   话说,他为什么赶猴哥?   我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这一路上碰到过什么,哦,之前遇到一窝山匪,被猴哥给端了,然后我给他们念经最后他们都痛哭流涕的表示以后要做好人,还削发明志了。除此之外,离了琵琶洞之后,一直过的很平静啊。   想不出来,我索性不想,眼下还是白晶晶说的事情比较重要。虽然我不明白,她怎么就遇到那个很可能是六耳的猴子了呢。   这时候,猴哥已经自几个悟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知道了刚才发生什么,脸黑了,“那个白晶晶,又觉得骨头架子痒痒了是不是?”   猴哥和白晶晶一直不怎么对盘,当然,介于实力问题,白晶晶一直都是暗搓搓的用眼神演戏表达她又被猴哥欺凌了的事实,而猴哥就光明正大多了,想怼就怼,毫无顾忌。但大多数时间,他们还是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的,况且白晶晶一直在外,他们俩相处的机会也不多。   “此时恐怕有蹊跷。”我说了句公道话,“还是先把这只鸟弄醒吧,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也不好轻易下判断。”   没人反对。   那只鸟一醒来,看到猴哥的时候双眼一翻又要抽过去,猴哥掐着它的脖子,威胁道,“再敢装死,我就让你死个干净!你是哪座山的妖怪,居然敢来挑拨我们师徒感情?”   那鸟被掐的不停翻白眼,却不敢再晕过去了,只是扯着嗓子哭丧,“白夫人啊~你所托非人啊~你师父更相信孙猴子啊~你的命好苦啊~你就从了孙猴子吧~”   我揉着耳朵,这到底是什么鸟,怎么叫的那么难听?   猴哥被气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只鸟打了个嗝,抽抽泣泣的讲了事情经过。   白晶晶自从离开了车迟国后,一路继续向西,路过通天河的时候,看那灵感大王有庙,以为人家是正经河神,就没有在意直接略过了,过了通天河,就是金皘山,那里的金皘洞中住着独角兕大王,独角兕大王本领不算高,却有一件非常难缠的宝贝,白晶晶花言巧语了一番后,决定重回车迟国,让我们有所防备。   结果,还没走到通天河,她就看到了猴哥。   虽然穿戴打扮不那么一样,眼前这个和记忆里那个一比简直骚包的不得了,可白晶晶自认对孙悟空绝对刻骨铭心,就算是烧成灰也能认得出来那种。她本来想绕过不理,又以己度人怕孙悟空小心眼给她上眼药,只能陪着笑脸凑了过去。   她以为她和孙悟空相见两厌,打个过场就能走人,没想到那个孙悟空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态度很好的对她笑:“居然有了信仰之力,看来你也走了正道。”   白晶晶当时只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更在意的是孙悟空话里的意思,也才发现自己的法力居然有了增加,虽然不多,但的确是有的,而且非常纯粹,和以往的截然不同。   被喜讯砸晕了头的白晶晶顿时不去计较孙悟空的态度了,只当自己作为一个改邪归正的妖怪被认可。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孙悟空居然不放她走,反而问了许多取经路上的事。   白晶晶多鬼精的一个人,虽然沉迷升级不可自拔,可也发现了孙悟空似乎有些不对。她知道孙悟空是取经队伍中法力最高深的,如果出了问题后果难料,就更想赶回车迟国去报信了。结果孙悟空察觉到了她的心意,刮起一阵风,把她卷到花果山去了。   花果山中的大小猴子都叫孙悟空大圣爷爷,看那态度亲近的不得了。   关于孙悟空的过往,白晶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发迹之地呢。可就是这样,越发的让白晶晶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变了味道,向着不对劲的地方发展。   果然,确定白晶晶无法逃走之后,孙悟空摊了牌。   白晶晶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   什么觉得师父行程拖沓,向佛之心不纯,想要撂挑子自己干,问自己要不要入伙……   白晶晶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一个假的孙悟空,便运起法力打算逃脱,被完虐。   被重新拆成骨头架子的白晶晶再次怀疑人生,觉得看什么都不对了。   都说她是戏精,真正的戏精是孙悟空啊!   如果不是有今天这么一出,打死她都不信,平日里最受倚重,忠心赤胆的孙悟空居然早就打算另起炉灶了!   我就是太单纯了。白晶晶这样想,但头上的禁箍提醒着她该听谁的话,只能一边和孙悟空虚与委蛇,一边想办法回来报信。可惜孙悟空防她很严,过了好几年,她才找到一只会说人话肯帮她报信的鸟。   “还真有有胆子敢冒充大师兄的?”几个悟听的面面相觑,猴哥这些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即使他能够腾云一万八千里,可时间上还是对不上,只能说有人,准确的说有另一只猴子在花果山冒充了他。   猴哥气的原地炸裂了。   “可是他为什么啊?”悟风迷惑不解,“大师兄齐天大圣的称号的确威风不已,如果是为了这份威风,倒也说的过去。可听这只鸟说的,他还想去取经?”   “就是这里奇怪!”猴哥炸够了,“要是想取经,谁不能取?偏偏要打着我的名号,如果到了西天,还不是被人一眼看穿?况且我们也是要西行的,如果中途遇上……”   “真是奇怪。”悟清摇头,“若诚心取经,何不来求师父?师父一向大量,也许还会收个徒弟,到时候名正言顺的不好吗?”   “哪用这么猜来猜去的,直接让大师兄回花果山一趟不就真相大白了?”猪八戒说,“到时候,什么冒牌货遇着了大师兄不都得趴着?”   这句话可以说是十分有道理,我刚嘱咐了猴哥一句小心,猴哥就不见了身影。   第二天,就回来了。   “怎么样了猴哥,那个冒牌货解决了吗?”猪八戒左顾右盼,“白妹子呢?”   “一个冒牌货,能有多大能为?只可惜白晶晶,为了救我一下,被那冒牌货打了个魂飞魄散。”猴哥脸上扯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师父,西天路遥,咱们该上路了。”   我摇头,“白晶晶一路劳苦功高,我们怎么能不给她收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去一趟花果山吧,把她后事打理好,也算是全了这一路的缘分。”   猴哥看着我,“你不走?”   我摇头,“走,但是是往花果山走。”   那猴子立刻暴起,又是一阵风,还好这次我没被卷走,卷走的是行李和白马。   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痛死了,我那怂怂的白马,可一定要平安啊。   几个悟都惊呆了,愣愣的看着我,“师父,大师兄他,他怎么……”   我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来,发现盒子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猪八戒眼尖,问道,“师父,这是什么盒子,老猪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昨夜做的盒子。”我抚摸着盒子,笑的慈悲,“里面有装了一件宝贝,叫做立帝货,分阴阳,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昨夜,已告诉我会有此劫难了。”   可惜,这里厉害的宝贝还是没引起几个悟的好奇,他们都皱着眉看向猴子消失的方向,“师父,接下来怎么办,把大师兄找回来吗?”   “找什么找?”我轻轻的推开盒子口,被里面两个扒着边框朝外看的袖珍小人萌的不行,“他既然愿意去取经,就让他去好了。”   “那我们呢?”   “唉。”我合上盒子,重重的叹气,“吾徒叛逆,伤透吾心,找个村庄,我们暂时停歇在那里,好好的平复心伤。”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晶晶:我不想和猴子关在一起,救……命…… 第84章   天地有奇宝, 名曰立帝货。能晓千年事,巴拉巴拉啦……我编不下去了。   世间奇物, 有点来历的都会有介绍,而关于立帝货的介绍连四句都凑不够,那么足以证明, 这东西的存在是乱编的。   主犯:孙悟空。   从犯:白晶晶,我。   这件事还要从昨晚说起,昨晚我夜里睡得正好,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推搡我, 结果一睁开眼睛, 就看见一具惨白的骨头架子, 被吓得一个激灵,刚想喊, 一只毛手又把我嘴捂上了。   还好我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受了这样的惊吓, 居然没晕过去, 回神之后还认出了这两个罪魁祸首。   几个悟躺在另一边睡得正香,呼噜打的欢快。   我转了转头,示意猴哥把手拿走,却看到白晶晶不停的摇着她那骷髅头,眼洞中两点绿油油的鬼火让人心里瘆得慌。我恍然察觉到了什么,做了个不会出声的手势,猴哥才放开我。   借着月光,搭配着心有灵犀, 我们连比带画,居然也交流上了。   猴哥回了花果山之后,没有立刻露面,而是化成飞虫先探查了一下情况,然后把白晶晶拎到了一旁,结果还没问上几句,就被那个冒牌货发现了,他们俩打了一场,不分胜负,但猴哥因为有白晶晶这个拖后腿的,也渐渐不敌。他和白晶晶难得的默契了一把,使了一个障眼法金蝉脱壳,让那冒牌货以为自己把他们打杀了,然后回来找我。   猴哥本来是很不忿想找回场子的,但白晶晶凭借着和冒牌货数年的相处经验认定其中必有阴谋,才说动了猴哥。   说到这的时候,我都懂,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俩不好好说话,非要比比划划的。还有,那几个悟也未免睡得太香了吧?现在还不醒?   白晶晶比划着说,那冒牌货本领高强,善聆音,能知千里之外的事,我们只能偷偷的来,以免打草惊蛇,被他知道了诈死的事,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   白晶晶的计划就是以静制动,她算是最了解那个冒牌货的。冒牌货一心想取取经,到时候功成名就,万代传名。可话虽这样说,这种有大道可以拜师名正言顺的前行不走,偏偏玩弄鬼蜮伎俩,白晶晶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事,因此计划打算先顺水推舟,然后徐徐图之。   所以,我们约好,让猴哥和白晶晶暂时不出现,就当是在花果山被打死了,看那妖怪接下来怎么做。不过,为了我的安全,我身边也不能离了猴哥,因此猴哥便说他可以变化,随便藏在哪里,然后假托是个宝贝,可以随身携带不被怀疑。   猴哥缩缩缩变成了一个两寸高的袖珍小人,然后瞪着白晶晶。白晶晶委委屈屈的,也跟着缩缩缩。   我抽空做了个盒子,把他们装了进去。本来我是打算在盒子里面弄个格挡的,毕竟男女有别,可猴哥拒绝了,认为本来地方就不大,再小一半就更没有伸展。白晶晶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等他们都进去了,我才想起来问,是不是他们耍了手段,让几个悟现在还没醒。   猴哥痛快的承认,他往几个悟身上都扔了瞌睡虫,即使有人放开嗓子嚎,也叫不醒他们。   我也必须承认,猴哥简直是个宝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都能拿出来。   果然,第二天,那个冒牌货就来了,一阵风抢走马和行李,不见了踪影。   后遗症还是有的,那就是我发现了没了马,用双腿走路简直不能更慢。   盒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我没忍住推开盖子朝里看,就看见白晶晶蹲在角落里,面朝内缩成一团,猴哥像个大爷一样,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师父,你这……立帝货什么时候得的?”猪八戒好奇的问,“老猪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宝贝?”   我之前也没……不对,我之前其实是有印象的,不过忘了应该在哪里出现了。但不得不说,这种变小了的可随身携带的猴哥,萌度简直破表,就连只是个骨头架子的白晶晶,一缩小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萌萌哒。   “这也是我昨夜无意中得来的。”我戳着盒子里的猴哥,然后被他双手抱住指尖,“据说可以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本来我是不信的,可他说我今日会有灾厄,倒是应验了。”   说到这,几个悟唉声叹气,“大师兄是被哪路鬼神摸了头,怎么就做出这种事呢?”   我更想知道的,是六耳猕猴被谁洗了脑,怎么就觉得他替了我去取经就能功成名就万代传名呢?西天取经明明是一件已经选好胜利者的暗箱操作,即使他到了西天,也会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被挤掉名额的。   即使抢走了我的通关文牒,可是,以我这一路的名气,补办一张也是轻而易举。倒是他,真的不是拿了别人的录取通知书就可以顺利入学的,虽然我不忿如来,但对他的本事还是服气的,六耳猕猴如果真的一路顺利到达,等待他的和他之前所想象的绝对不同。   哎呀呀,这种想当然的思维方式,好像被传销洗脑啊。   又或者六耳猕猴只是单纯的很傻很天真?   因为我这个没有了马严重拖后腿的存在,我们走了将近半月,才遇到了一户人家。上门化缘的时候,那家的老婆婆还很纳闷的看着我们,“先前几位长老不是已经来过了吗?这是……又往回走了?”   这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六耳猕猴一行居然也会老老实实化缘。   “那是冒牌货呢。”猪八戒大嘴一张,把饭就全倒进了嘴里,“嫌我们走得慢,抢了我们的通关文牒,要自己取经呢。”   “那你们可该如何是好?”那老婆婆惊诧道,“没了通关文牒,哪个会认你们?”   我双手合十,“婆婆严重了,西天取经,心诚即可,何必在乎外物?难道没了那一纸文书,我就不是我了吗?”   关于我是谁谁是我这个问题,我能说上三天三夜。   嗯,作为一个披着唯心皮的唯物者,我对唯心主义也是能说上几句的。   晚上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后悔我的多嘴,因为在我慷慨激昂的说完之后,那位老婆婆变成了护教伽蓝,我们之前停留的民居也成了破石烂瓦,根本没法住了。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一点点没的,好好的护教伽蓝,在天上盯梢不好吗?非要化作凡人来点化我,我要是那么容易点化的,现在早就让猴哥到处求救去修理那个冒牌货了好吗?   真是皇帝不急XX急,恨不得替我出主意做决定。   护教伽蓝走了,然后猴哥和猪八戒打起来了。   自从六耳猕猴卷走了马和行李以后,猪八戒陷入了某种悲观中,又因为我说过立帝货能够知道前中后一共一千五百年的事——猪八戒一开始不信,但被说中了好几件他的往事之后,便深信不疑——猪八戒把立帝货当做排解心情的工具了,一个劲的问最近的村庄在哪里,这次会停留多久,时间够不够长到能够开垦土地。   我早就想把猴哥的身份揭露出来,可猴哥显然陷入了角色扮演不可自拔,一直不同意,直到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把猪八戒惹火了,直接摔了盒子,然后猴哥变了回来,反而把猪八戒一顿修理。   其他几个悟都看呆了。   “……大师兄?”悟清眨着自己的黑豆眼,已经被吓得变回了小貂。   “师父!”猪八戒朝我悲愤的喊。   我的错。   “师父,你不知道八戒刚才问了什么,他说……唔唔……”猴哥被猪八戒捂住了嘴,压到了身下。   猴哥那小身板哪能经得起猪八戒一压,顿时只露出手脚在外面挣扎。当然,我觉得以猴哥的本事掀翻猪八戒再容易不过,可大概是因为他想玩?反正场面上看很像是他反抗无力。然后悟净急了,小貂变大貂,也扑了过去。   沙和尚摇着头,悟风叹着气,走到一边,那里,树下的红孩儿正对着树上的蜂巢喷烟,蜜蜂被熏得从蜂巢里出来,飞的差不多,然后悟风大手一抬,把树上的蜂巢掰了下来,先掰了一块给红孩儿,然后又分了一块给我,沙和尚也得到了一小块,至于在地上团成一团打滚的那三个,他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指插进了蜂蜜中,眯着眼舔着手指,一脸的享受。   结果悟风还没美多久,地上的那个三人团子就滚到他身边,猝不及防的撞飞了他手里的蜂巢,飞出去的那块蜂巢打中了红孩儿手里的那一块,直接糊了红孩儿满脸的蜂蜜……   我当时就觉得空气凝固了。   红孩儿大叫一声,第一次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头小牛犊,喘着粗气就朝还在打滚的那几个冲了过去。悟风看着空空的手,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一头巨大的黑熊出现在我面前,巴掌挥的特别利索,咆哮着和小牛犊对地上那一团进行了混合双打。   我嚼着蜜蜡,嘴里全是甜蜜的味道,幸福的感叹,我的徒弟们就是这样友爱相亲,活泼的不得了啊。 第85章   蜂蜡的口感非常好, 我又找回了在现代咬口香糖的感觉,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蜂蜡里富含维生素ABCDEFG……总之,多嚼嚼没坏处。但嚼着嚼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扭头, 白晶晶已经变回了正常的大小,依旧是一副没有血肉的白骨,只是上下颌不断的摩擦,发出渗人的声音。   “怎么了?”一边是徒弟们相亲相爱, 一边是白晶晶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哀怨气场, 我不得不开口问道。   “功亏一篑!前功尽弃!”白晶晶生生控诉, 句句血泪,“早知道孙悟空如此沉不住气, 我们之前为何躲进盒子里?!”   我这才恍然,忍不住心虚, 对哦, 之前猴哥和白晶晶化身袖珍小人,连话都不肯多说,不就是为了躲避六耳猕猴那个冒牌货的耳目,想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计划吗?如今这算是……自行暴露了?   “要不,你也去打悟空几下出气?”我建议着。   白晶晶眼眶中的绿色幽火跳动的更加急促,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居然在其中看到了悲伤的味道——“也只有我这样本领低微的才会谨言慎行,一步不敢踏错。有本事的人,哪里会像我这样有许多顾忌呢?他们当然是百无禁忌的。”   我心里的愧疚简直别提多汹涌了。   然后一根棒子就擦着我身边而过把白晶晶钉在了地上, 猴哥的声音传来,“白晶晶,你别看着师父容易心软就装可怜,有老孙在,你别想得逞!”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我是猴哥粉,猴哥这样也有点过分了。白晶晶的话不管是为了什么,听起来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我皱着眉,看着那根虽然没有打伤白晶晶骨头却也巧妙的让她动弹不得的如意金箍棒,对猴哥一心N用的本领简直无话可说。我还以为他心思都集中在和猪八戒相扑以及躲避红孩儿的蹄子和悟风的巴掌上了呢。   “悟空,你先把金箍棒收起来。”我看着已经微微发抖关节相撞发出响声的白骨架,语重心长,“不管怎么说,白晶晶也算得上是你师妹,一路也称得上是劳苦功高,你不要总是恐吓她。”   “师父你什么时候收女弟子了?”猴哥的头从黑熊的腋下钻了出来,然后被小牛犊又一蹄子踹了回去。   白晶晶嘤了一声,立刻拜倒,“弟子见过师父!”   随机应变见缝插针的本事也是棒棒的。   又多了一个女徒弟,但日子也没什么变化,除了白晶晶在自称大师姐的时候猴哥轻轻‘嗯?’了一声,白晶晶立刻乖巧的自称小师妹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每个大师兄心里都有一个小师妹。   这话听起来挺浪漫唯美的,但一看到不知道已经被我抓包了多少次的猴哥和白晶晶相视冷笑被我发现后一个看天一个朝我笑的甜蜜蜜的画面,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管这两只之间的事,真真假假的,太考验智商了。   从他们身上,我彻底明白了冤家对头这个词的意思。   没了白马之后,我们赶路的效率直线下降,三五月才见到人家算是常事。我从一开始的不适应,脚底磨起了水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期间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我那怂怂的白马。以往白马的存在感一点都不高,没想到失去了之后,会这么让人想念。   早知道白马会丢,我就不从女儿国直接出发,怎么也该回一趟陈家庄把大青牛带上。   也不知道现在大青牛犁地认不认真。   冬日的时候,我们抵达了一处城镇,恰好那里的长官信佛,见了我发现我没有通关文牒也不在意,更信了我行李和文牒都被强盗抢走的话,给我补录了一份,之前走过的国家无法补齐,但往前走却也不会有问题让人怀疑来路不正了。   几个悟看到我补好的文书,瞪眼,“这么容易?那个冒牌货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死?”   红孩儿抽空回了趟家,再来的时候喜气洋洋,“我娘给我生了个妹妹,叔爷,前面就是火焰山,去我家做客吧,我娘还说要好好谢你,尽一次地主之谊。”   我想了一下火焰山的特性,那曾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被猴哥推翻之后掉了几块砖下来形成的。周围一点都不冷,眼下正是冬日,这里虽然招待妥帖,可毕竟不好多做要求,不如先忍一忍严寒,等到了火焰山,自然就暖和了。   我觉得这个想法相当不错,但等到真正上路的时候,我才知道红孩儿这孩子有多坑。   我和他计算路程的方式绝对不同。   红孩儿说火焰山不过一日路程,两日就可以打个来回,我就信了,虽然知道速度不同,但我觉得,半个月怎么也该走到了吧?而且,越靠近火焰山,气温越高,完全不用忍多久寒冷。但真正走起来的时候,我们从冬走到了夏,从夏度过了秋,由秋……温度总算没再降,反而有所升高,不见冬日的影子。   “我到家啦!”红孩儿指着前面一座山,“那里便是翠云山,山里有座芭蕉洞,我娘带着妹妹就住在里面。再往前,就是八百里火焰山,周围寸草不生,便是铜身铁骨,走到一半也化成汁了。只有我娘的芭蕉扇能暂时灭了那火,这附近的人都拜我娘,管她叫铁扇仙呢。”   “芭蕉扇?”悟清掏出他的那把芭蕉扇,“我这也有一把芭蕉扇,却只能点火,不能灭火。”   “这我就不知道了。”红孩儿摇着头,“我娘的那把芭蕉扇,是昆仑山后,混沌开辟以来天地形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阳精叶,可以灭火气。要是扇到人,也能把人扇飞八万四千里。”   “果然来历很大。”悟清收起扇子,“我这只是太上老君用来扇丹炉的扇子,有没有别的来历就不知道了。”   红孩儿去叫门,我们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出母子团员图。   “娘,我带着叔爷还有老叔他们来了,妹妹呢?”红孩儿迫不及待的说,“我上次见到妹妹的时候她还小,现在长好了吗?会说话了吗?”   铁扇公主一会儿看着红孩儿,一会儿看着我们,许久没说话。   这份安静可有点不同寻常,不像是欢迎我们,也不像是不被欢迎的恶客上门,要我说,感觉更像是……活见鬼?   还没等我们说话,就看铁扇公主从口中突出了一把杏核大小的扇子,然后冲着我们一扇……   一扇……   一……扇……   ……扇……   我又享受了一次在天空中飞翔的感觉,如果不是滚筒洗衣机模式会更好。   当我和几个悟还有暂时没取好法名本人也更喜欢现在这个名字的白晶晶一起像刚被倒出麻袋的土豆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终于停住之后,我整个人呈现大字形平摊在地上,感觉十分的生无可恋。   我自觉火焰山那一劫早就消泯了,应该是最好走的一段路,可是,如今发生的事情说明了什么?   脸好痛啊。   我捂住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分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师父。”猴哥的声音响起,“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几分眼熟?”   我坐了起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表情也凝重起来,“看上去有些眼熟,怎么那么像小须弥山中的灵吉菩萨的道场外的风景?”   “就是这里。”对灵吉菩萨有着心理阴影的悟清也确认道。   “看上去没错。”悟风也这样说。   “师父当初还在这住了几个月呢。”猪八戒也没落下。   “师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白晶晶听不懂。   “这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我们被那铁扇公主一扇子扇回来了,若往东走,不出两年就会重回大唐。”我内心有些澎湃,忽然有了回去看法明师父的冲动。   “玄奘,悟空,几位高徒,在外面还要待多久?还不快进来?”灵吉菩萨的声音响起,禅院门大开。   我们在灵吉菩萨这里借住了一夜,第二天,铁扇公主就带着红孩儿找了过来。一来就向我赔不是,要把我重新扇回去。   我:“……”   换个方向,回大唐好不好?我已经许久没有听闻过大唐的消息了,真担心自己一回去不再是御弟,成了御叔了。   “嫂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猴哥大概是仗着有牛魔王那一层关系,把心里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然后我们又听到了一出狗血故事。   红孩儿有多熊呢?他之前胆子大到要猴哥给他生妹妹,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结果他居然没死心,偷偷的弄了一瓶子母河的河水,拿回家送给铁扇公主了。正好,牛魔王早就不和她同住,去了积雷山和玉面狐狸过日子去了,铁扇公主平日里一个人寂寞,又有儿子的请求,居然喝了那水,然后生下一个女儿,没多久,牛魔王就意外的撞见了这件事。虽然老牛一度怀疑自己绿了,但他对铁扇公主的人品还有几分信心,好言好语的问了,铁扇公主也没有隐瞒,牛魔王就带着生下那半瓶水拿回去给玉面公主喝了。   这时候,铁扇公主迎来了取经人。她一向对唐僧一行人印象好,更因为红孩儿的关系十分热情,虽然没在队伍中见到红孩儿,可也知道红孩儿的性子,没怎么怀疑。可是,那里面有人举止轻浮对她不十分尊敬让她很是不悦,所以,当那行人借芭蕉扇的时候,她就拒绝了,用扇子把人都吹走了。   但这没完,不久后,她就听说,牛魔王的爱妾玉面公主被猴子打死了,牛魔王大怒,打死了取经人,和猴子打的不分上下,最终召集了自己其他结拜兄弟,把猴子抓了。   所以,昨天她一见我们,就以为见鬼了,直觉的扇了芭蕉扇,直到红孩儿解释明白才发现自己弄错了。   对于这个发展,我简直是猝不及防,所以,六耳比我们早走那么早,其实是替我们……唔,说挡灾也不对,总之,这取经果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取的,现在好了,他被牛魔王抓走了。   “对了,那白马呢?”我对这个十分关心。   铁扇公主微微蹙眉,“长老是说那匹看着神俊可总是腿软让人骑不得的白马?”   我点头。   “那马太怂,拉不得人也拉不得物,配种的时候更是逃得飞快。我就随意的放在山脚让它自己吃草生活了。”铁扇公主话语间还有些嫌弃。   我真想和她解释一下,那不叫怂,那叫特殊生存技巧。 第86章   我想念我的白马, 发自内心的。   但这不意味着我愿意在被铁扇公主用芭蕉扇传送一次再回翠云山,那感觉非常不好也是真的。   况且, 我看向东方,平日里没有条件就算了,如今距离大唐如此之近, 我回大唐不太可能,但尽可能的呼吸一下靠近大唐的空气不过分吧?   我想在这住几天,暂缓一下自己的思法明师父之情,至于思乡之情……唔, 我思的是现代, 在哪都是一样的可望不可即。   当我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 几个悟都面露绝望,“师父, 你该不会想重走一次吧?”   我觉得我的人品被质疑了,毅力被高估了。   如果白马还在的话我也许还能想一想, 但现在, 我的腿部虽然经过锻炼线条十分美好,可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锻炼。   怀念机械时代的小汽车。   ……等等!我怎么才想到这回事,有红孩儿在,没准真的能搞出一辆小汽车呢。虽然什么机械构造动力学都严重的违反了现实理论,但它能跑能飞啊。   就好像是红孩儿现在脚踩的平衡车,只是有着平衡车外形的法宝。   我简直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痛苦。   “师父,你不管悟饭了?”猴哥很冷静的开口。   悟饭……好吧,我已经忘了他掉线很长一段时间了, 但儿大不由爹,悟饭本性活泼,总是喜欢把小玉挂在身上到处玩,之前一年,因为我们的行程进度在我的拖后腿之下变得十分缓慢,悟饭就跑的更开心了,只是时不时的还记得送些山里的果子回来,平日里的存在感小的可怜。   所以,在翠云山的时候,它又跑了个没影,我们被铁扇公主一芭蕉扇扇走的时候,它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浪呢。   曾经一度,我还担心过哪天他给我领回来一串猴孙子。   “对啊,叔爷,我来的时候悟饭还叫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呢。”红孩儿这次没和猴哥唱反调,帮腔道。   铁扇公主再次向我赔礼,我也只能向灵吉菩萨告别,准备再接受一次滚筒洗衣机待遇。别说会有腾云驾雾这种待遇,那次我蹭猴哥的筋斗云被从半空中拍下来的经历足以成为我的心理阴影了。   灵吉菩萨对我的道别毫不意外,“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们一程。”   我一愣,刚刚谢过,就感觉眼前一花,身形也有些不稳。可当我站定之后,却发现眼前的景色完全变了。   “这是哪里?”我看向四周,这里可和我之前路过的风景完全不同。   铁扇公主看了看左右,“这应该是火焰山西边,菩萨直接把我们送过了火焰山。”   “灵吉菩萨真是贴心。”我半感谢半烦恼的说,“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那假悟空抢走的行李和马还有悟饭小玉都在火焰山那一边?”   “那好办!”猴哥不以为意,“师父你在这边稍等,老孙走一趟把那些都捎过来。”   “小叔慢行,我先把这火焰山的温度降下来,路上才好走。”铁扇公主拿出芭蕉扇,念了声咒语,本来小小的扇子就不断变大,她正要扇,忽然从地下钻出一个道士来。   “你是何人?”猴哥上前一步问道。   “回大圣,我乃火焰山土地。”那道士模样的土地弯腰行礼。   “土地?”猴哥看着他,“那你怎么是一副道士模样打扮?”   “大圣可知这火焰山来历?”土地问。   “老孙以前有没来过这儿,上哪知道去?”猴哥问铁扇公主,“嫂嫂久居于此,可知?”   “我只知道,这山是五百年前突然从天而降,恰好我的芭蕉扇能可知这山火。”铁扇公主回道,“至于其他,知道的就不多了。”   “这山却是与大圣有些渊源。”土地说。   “关老孙什么事?”猴哥一脸的不爽,“难不成这山还是我弄的?”   我真想告诉猴哥,没事别乱立Flag,这山可不就是和你有关。   “五百年前,大圣大闹天宫之后,被显圣二郎神所擒,被放入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煅炼,没想到大圣本领高强,不仅无事,还蹬倒了丹炉,有几块砖掉落了凡间,内里还有些丹火,落入此地,变成了火焰山,弄得周围寸草不生。”徒弟哀怨的看着猴哥,“我本是兜率宫内看守丹炉的道人,出了此事后,被老君责罚,降到此地做了土地。”   猴哥抓耳挠腮,看天看地,“那你这次出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和老孙算后账?”   “哪里敢哪里敢?”土地急忙摆手,“我只想请大圣发发善心,灭了这火,既方便往回,又有泽被此地生灵的功德,我也好回去见老君。一举三得,岂不好?”   “这火焰山附近人家,五百年来都是过的这样的日子?”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是如此!”那徒弟点头。   “既然你也知这是泽被苍生的功德,为何五百年没有人施以援手?”我想了想,五百年了,那不是五年五十年,五百年,王朝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能住在附近的,必定早就习惯了这种环境,习惯不了的,也早早的搬走了。如今过了五百年,再把火焰山弄走,改变周围的水土环境?这是帮人还是坑人?   虽然这口锅猴哥得背一半,但是,既然当初太上老君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立刻解决,偏偏只贬下一个看炉的道人下来做土地?   别说这是为唐僧西行增加劫难的,那时候金蝉子还没被贬呢,这个我坚决不认。   所以,还是只因为对这件事不上心吧?   “小神没有这份本领啊。”土地苦着脸说。   “现在有了?”   “齐天大圣有。”   猴哥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没给出一句准话,“既然这里寸草不生,我看周围人家过的也算富足,那他们是靠什么生活的?”   “这个我知道!”红孩儿瞪了一眼土地,“还不是有我娘的芭蕉扇,扇一下熄火,扇两下生风,扇三下下雨。住在附近的人家遵照这时间播种收获,自然五谷丰登。比起你这个不作为的土地,我娘至少能保一方平安,连供奉也只是十年一次罢了!”   “长老请听我一言。”铁扇公主看向我,“这地界环境特殊,不仅五谷,连种出的瓜果都十分甜蜜,远近闻名,每到收获之时都会有人前来购买,因为只有这独一份,价钱也卖的上,故百姓虽然要忍受炎热,日子却不难过。这位土地说的什么泽被生灵的话,我是不认的。”   “你还有何话说?”猴哥瞪着眼睛看向土地。   “……”土地喏喏,“可若没这火焰山,凡人也不必拜仙。铁扇仙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漂亮,还不是担心若没了火焰山,无人供奉与你吗?”   “你敢说若这火焰山被熄灭,这里就会风调雨顺吗?只要有一点不顺,凡人还是会供奉与我。”铁扇公主怒道,“你想借小叔之手结了这看守火焰山的任务不算错,但你不该把我们当傻子糊弄!把别人说的那么坏,一张甜口又把人奉承的好了,坏了我们的交情,好处倒让你占去了!”   猴哥呲牙冷笑,那土地一下子又钻进地里去了。   铁扇公主对我的热情中又多了一分亲近,扇了扇子让火焰山暂时熄了火可以令人通行,无论如何也要请我们去翠云山做客,还把红孩儿的妹妹摆了出来,说那孩子也和我有缘,请我去给她取个名字。   我晕,铁扇公主的丈夫叫做牛魔王,就算有命名权,那也是他的。   没想到,一提起牛魔王,铁扇公主的表情就淡了下来,“那老牛早就离了我,去那积雷山摩云洞做上门女婿去了。”   “娘~”红孩儿摇着铁扇公主的手臂撒娇,“那狐狸精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吗?你就别生气了。”   铁扇公主摇头,“这是我和你爹的事,你不要闹。”   红孩儿气的爬到山顶喷火去了。   “长老见笑了。”铁扇公主有些歉意的对我说。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红孩儿在夫人面前如此乖巧。”   “我儿一向乖巧,只是年纪尚小,学了老牛不少不好的做派。幸好遇到长老,改了许多。”铁扇公主一挥手,一架马车就出现在路边,“还请长老上车。”   我们又穿过火焰山,回到了翠云山。   山脚下,一匹白马正在悠闲的啃草,左一口右一口,偶尔蹦跳两下,悠闲的不行。   “师父,白马!”猴哥打了个呼哨,那白马就哒哒哒的自己跑过来了。   铁扇公主说被假悟空抢走的行李还在积雷山那边,便要侍女带着口信去找牛魔王帮我们要回。结果,侍女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行李,反而身后跟着一个传信的小妖。   那小妖哭丧着脸,一见我们就俯身而拜,“长老啊,七大圣啊,求求你们,把那猴子收走吧!”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六耳已经狗带,毕竟,牛魔王打头带着结拜兄弟把他抓住了,这打杀玉面公主的仇怎么会不报?我私下里还问了猴哥,他都承认,自己很难从六位兄长手下讨到什么好处。   “那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虽然被抓住了,可打又打不死,放又不甘心,偏偏又长了一双能听千里的耳朵,还会变化之术,也不知道听了什么,变成玉面公主的样子,整日骂人,声音响遍百里,大王也拿他没法呢。”小妖哭丧着脸,“再不解决了他,大王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我该说什么呢,猴子果然不会轻易的狗带,不论石猴还是猕猴。   等我们又一路往积雷山赶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小妖说的话有多含蓄。   我骑在马上,才看到积雷山的影子,娇滴滴的女子责骂声就仿佛在耳边响起——   “大力牛魔王!你这个负心寡义薄情的混账!我本见你忠厚老实本领高强值得托付,特带了百万家财招你为婿,不过十余载,你就把我摩云洞搬空了一半,珠翠金银,绫罗绸缎,柴米油盐,一样样全搬给了你那黄脸婆!你这个混账!算什么男人!……” 第87章   我觉得我的记忆再一次遭受了挑战。   在我的印象里, 牛魔王的妻子是铁扇公主,小妾是玉面公主, 然后他宠妾没灭妻,不过人却是跟着小妾过的。结果现在六耳变成的玉面公主大声嚷嚷,牛魔王是入赘的?   这就有点超乎我的意料了。   积雷山传来巨响, 领路的小妖苦着脸:“大王和其他五位大圣又出手了,可那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刀枪不入铜头铁骨,就是打不死, 打不死他就不闭嘴。这些日子大王不知道发了多少脾气了。”   我懂, 谁被人这么宣扬都受不了。让我觉得有趣的是, 那领路的小妖直觉觉得丢脸,却没说牛魔王被人抹黑。   这只能证明, 这件事的真实性还是可靠的。   我看向身边同样做过赘婿的猪八戒。   猪八戒:“……”   “老猪可没这么贪!”猪八戒反应过来后直接跳脚。   铁扇公主脸色通红,“那老牛什么时候送过东西回来?!”   所以小三之外还有小四?   我对这场家庭伦理剧兴趣不大。   等我们赶到积雷山的时候, 六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良善的妖怪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他们身后的笼子里,绑着一个貌美无比的女子。那女子一见我,就是一呲牙,变成了一只毛猴子。   这次六耳没有披着猴哥的皮,看上去好分辨多了。虽然在我眼里,世界上的猴子大概只有三个样,一样是猴哥那种,一样是猴儿子那种, 其他的可以通通归位第三样。   猴哥在一边从大哥一直叫到了六哥,然后没得到多少寒暄时间,就被牛魔王推到笼子前,“好弟弟,哥哥知道你本领最大,这个泼猴……之前对唐长老不敬,不仅抢了马匹行李,还假扮成你的样子,在花果山作威作福,如今已被抓到,就交给你处置了!”   我们领走了六耳猕猴一只,至于牛魔王的家庭矛盾?   反正红孩儿再一次离家出走了。   又走了数月,我们见到一座王城,楼阁峥嵘,十分大气壮丽,唯一不算好的就是我在城中见到了十几个和尚,衣着褴褛,披枷带锁,十分落魄的在乞讨。   虽然我一直管化缘叫做要饭,但这二者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可街上的这些和尚,明显不是正常的化缘,披枷带锁,明显是有了罪过。可是,有了罪过自然也有处置,就这么放到街上,还是感觉有几分不对。   我正要上前询问,六耳就懒洋洋的开口了,“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是祭赛国,国内有一金光寺,金光寺里有一座宝塔,宝塔里供奉着一样宝贝。结果有一天那宝贝丢了,国王大怒,就罚了寺里的僧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纳闷极了。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拖沓?”六耳丢给我一个白眼,“取经路上,当然是要早早打听好前方情况,才好上路。”   我很佩服这猴子的胆量,被猴哥修理了一路,他是哪来的勇气接着怼我的?   果然,猴哥又是一拳头砸了过去,“对师父客气点,要不是师父说要保护珍惜生灵,老孙早就一棍子打死你了!”   六耳一脸的生无可恋,“这样磨磨蹭蹭,等这和尚老死了都不一定到得了灵山!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我师父长命着呢,你没了他还在!”猴哥又打了几拳,看向我,“师父,真的不能打死吗?”   “这世间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非赢非鳞非毛非羽非昆的不多,和你同族的也只有三个。”我看着猴哥,“你真要打死?”   猴哥看着六耳运气。   “灵明石猴也不过如此~”六耳挖着耳朵说。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看这按照一次三餐的频率来的殴打。   等六耳被修理老实了之后,才幽幽的开口,“你们还要不要听白骨精在王宫里的事了?”   没错,在我们离开积雷山之后,六耳虽然还是阶下囚,但看向白晶晶的目光也及其不善。白晶晶当下挺身而出,又领了去前方探路的活计,逃离了六耳的视线。不过我觉得,如果白晶晶知道后来六耳被猴哥这么修理,没准会后悔离开的太早。   猴哥也很后悔,“那骨头架子损招最多,该留下她出几个主意的。”   这话半点没避开六耳,让六耳直接当着猴哥的面冲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招了一顿打。   “还不快说?!”猴哥瞪着六耳,“你现在也就千里耳能用一下了。”   六耳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表情,“这里的国王十分昏聩,正为金光寺宝塔上丢失的宝物大为火光。如今已过了许多年,宝贝依旧没有踪影。先前这祭赛国靠着这宝贝成为西方大邦,享四方朝贡,年年都有美玉明珠,娇妃骏马。可自从这宝贝丢了,周围各国就不来朝贡,想要兴兵,那些文武大臣不想打仗,就把脏水泼到了金光寺的和尚身上,把他们拿去了审问,说这全是他们的错,有经不过拷问的打死了,没打死的,就像街上那样的活着。不过,这也快活不了多久了,已经有周围国家准备兴兵攻打这里,国王在太后的劝说下,给出了一个最后期限,如果在那个期限之前金光寺的和尚还交不出宝贝,就等着去死吧。“   “期限是何时?”我的脑中飞快的转动,这段故事听起来也耳熟。   “这个月月末,大约还有十天。”六耳一脸无聊的回答。   “哎呦喂,白妹子这次不会是进宫做太后去了吧?”猪八戒很是兴奋的说。   “不会吧?”我一开始也这样想,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一国太后,哪里那么容易替代?”   “她成了太后身边得宠的宫女,身世飘零可怜,被外出的太后相救,带到了身边,数月之间就成了第一红人,如今连国王都向太后讨了多次,这次国王本来打算直接杀掉那些和尚的,是她劝说太后再宽限一些时日。国王虽然答应了,却以她要做自己妃子为条件。”说到这里,六耳揉了揉耳朵,“一群蠢货,还以为那女人是什么善类,大义献身,都觉得她善良美好呢,连和尚都感激她像感激再生父母似的。”   我真想知道,白晶晶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团队,专门给她写剧本啊?   这一套套的,我还没遇到过重复的剧情呢。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有几个带着枷锁的和尚凑了过来,带着混杂着希望和绝望的目光,“请问这几位长老,从哪里来?”   “我们是来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真的是从东土大唐来的?”那几个和尚先是一愣,然后就流下了眼泪,“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我们终于有救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猴哥问。   “昨夜有人给我们托梦,说是有一东土大唐而来的圣僧可以救得我等性命,洗得我等冤屈。”那几个和尚擦了泪,“还请到金光寺里详说。”   金光寺也是曾经的皇家寺院,如今却空寂少人,只有几个和尚。我们没有多寒暄,直接问了具体情况。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有宝贝就发光的宝塔,下了一场雨后宝贝不见,有海腥味残留……   猴儿子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手里玩着小白蛇。   恍然间,我却觉得那小白蛇变绿了。 第88章   夜里, 我们就借宿在了这金光寺。   金光寺曾经地位尊崇,如今虽然衰落, 但屋舍还是齐全的,我们被分到了一个院落,住的倒也不差。   夜里, 我抄完一段经,正准备去睡觉,就听见隔壁打起来了。   揉了揉额角,我都不知道自己留下六耳算对算错了。   留下, 猴哥和他相看即使不是两厌也好不了多少, 每日霹雳乓啷很少有消停的时候;不留, 万一放出去再惹了什么祸事怎么办?如果只是引火烧身还好,就怕他故技重施, 连我们一起烧了。如果简单粗暴的打死……   能和猴哥同等级的猴子,打死我都觉得不忍心。   我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无视掉这一点, 忽然房门就被踢开了, 六耳嗖的跳到我身边,“大和尚,你能不能和这孙悟空讲讲道理?!”   “师父你休管他!接二连三的借机生事,老孙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猴哥厉声道。   “你才借机生事,我六耳猕猴能通晓千里之事,那些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往我耳朵里传,被吵的睡不着怪我吗?”六耳理直气壮的说。   猴哥压根不信这一套,“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过来的?定是早有规避的法门, 如今却不使,只为了折腾我罢了!”   “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泼猴!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了!”六耳正想溜,被我一把拦住。   “你听到什么了?”我问。   六耳洋洋得意的看了猴哥一眼,被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有些悻悻然,“也没什么,就是两条鱼精在佛塔上聊天打屁,啰里啰嗦的,倒是把这金光寺宝贝被盗的事弄明白了。”   “怎么回事?”这下,是猴哥一把把六耳拉到身边去了。   六耳这次没有拿乔,“那宝贝是一舍利子,放入宝塔之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日喷彩气,便被附近的龙王看上了。”   “哪家龙王这么大胆?”猴哥问。   我内心戚戚然,小玉这该有多尴尬啊,那可是他岳父家。   “是乱石山碧波潭的万圣龙王。”六耳答道,“他有一个女儿,花容月貌,叫做万圣公主,万圣公主的夫婿,是九头虫成精,被叫做九头驸马。前些年,就是万圣龙王带着九头驸马在这里下了一场血雨,污了宝塔,偷走了舍利子。”   老实说,我觉得泾河龙王有点冤。他只是没按照规矩下雨,就被魏征斩了,结果这里的老龙王,不仅下雨,还下血雨,偷了佛宝,如今也没人管他。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高皇帝远?   “这对翁婿倒是脾气相投,一起做起贼来。”猴哥冷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六耳嬉笑道,“那万圣公主也厉害呢,去过大罗天上凌霄宝殿,偷了王母的九叶灵芝草呢。”   “可他们偷这些有何用处?”我纳闷,“可有人生了急症?”   舍利子有什么用就不说了,但那九叶灵芝草,明显是用来吊命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六耳说,“我只听说,这两样宝贝放在龙宫中,水底下就变得特别亮堂呢。”   这个理由,我给满分,一点都不怕他们骄傲。   “那两条鱼精走了没?”猴哥问六耳。   “还说着呢。”六耳打了个哈欠,“他们是奉命来此探查情况的,因为他们驸马听说有一个叫做孙悟空的特别能兴风作浪的猴子就要路过这里,一路上专门找人麻烦,这要提前打听好,以作防备。一群没眼色的,孙悟空能有我自在随心?居然半点没提六耳爷爷!”   我侧过头,不看又一场斗殴。   好在猴哥这次也没认真,而是抓住六耳朝宝塔飞去,“想要名声,自己打出来!顶着老孙的名头办事,别人知道你六耳是谁?”   我为塔里的鱼精和碧波潭里的龙王驸马默哀。   一只猴子都拦不住,这X2的效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一推窗,就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叔爷早上好!”红孩儿的声音传来,很近却不见人影。   我探头出去,才发现他在窗下蹲着呢,表情垂涎的看着不远处被捆在树下的两个……妖怪。   必须是妖怪,正常人长不出这么有创意的造型。   “呦!这哪来的怪物,吓老猪一跳。”猪八戒这时候也推门出来,看到那两个鱼精,还真往后小跳了一下,被门槛绊了个正着,差点摔了。   其他几个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彼此问一下情况,发现猴哥和六耳都不在,心里便有数了。   “师父,你知道大师兄去哪了吗?”悟风问。   “应该是去抓那个真正偷宝贝的贼去了吧?”我猜测着,把昨晚六耳听到的事情转述了一边,一边说,一边还格外的注意用词委婉,就怕刺激到同样听的很认真的小玉。   我觉得我的用词委婉是成功的,因为小玉看上去没有半点波动。当然,也可能是即使有波动,我也看不出来。   毕竟,小玉还是小白蛇的样子,我再细心,也不懂蛇面表情学。   没多一会儿功夫,猴哥和六耳回来了,不止他们回来了,还带回两个匣子。   “师父收好。”猴哥把那两个匣子扔给我。   “是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里面正是一个圆溜溜发着光的舍利子,那光十分柔和,照在身上特别舒服。再开另一个匣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传出,吸上一口,就觉得神清气爽。“这两样宝贝你们都拿回来了?”   “那万圣老龙被我打成两截,可恨没捉住九头虫。”猴哥郁闷的说。   “要是我在,那九头虫准保跑不了。”六耳说,“可你非要我变成九头虫的样子去骗万圣公主,把宝贝弄到手。要是我们换换,此时早就没了后患。”   “休要吹牛!”猴哥十分不给面子,“那九头虫与龙王法力高了不止一层,又善水战,我对付起来尚且吃力,更何况你!”   然后猴哥和六耳就谁更厉害又打了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这样明摆着的问题,为什么六耳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承认,非要挨一顿揍才能老实呢?   虽然猴哥大发神威的姿势帅的没有朋友,简直让人百看不厌,使我大饱眼福。   用过早斋,我带着那两样宝贝和几个悟去拜见国王,倒换通关文牒。那国王对我态度还算好,殿上的文武百官看上去也精神饱满,一点都没有金光寺中和尚说的那样昏聩无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没开天眼,对国王的态度还有所保留。   这一次倒换关文简直顺利的让我有些不适应,换好了之后,我献上了舍利子,“禀陛下,昨日我夜宿金光寺,听闻寺中僧人失职窃宝,我那徒弟心中好奇,过问了一二,结果发现这其中另有内情,这宝贝是被附近乱石山碧波潭的龙王携其女婿盗走,又听闻国内因宝贝丢失将起兵戈,便出手将宝贝讨了回来。如今物归原主,还望陛下饶恕金光寺的僧人。”   我刚说了一半的时候,国王就站起身,等我说完,国王已经亲自从我手中接过匣子,打开看到里面的舍利子后更是红了眼眶,一脸激动的握住了我的手,“东土大唐虽然距离这里万里之遥,可我也听说那里的人人品贵重,急公好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圣僧如此德行,难怪会被唐王看重,成为取经人。也只有圣僧这样的人,才配取得真经!”   奉承话很好听,但要我说,也就听听算了,其中真相,真是……   要不是强行绑定,我真想说这倒霉差事爱谁做谁做。   不过在听说万圣龙王虽然已死,但他那九头驸马却逃了之后,国王百般恳请,要我们一定要多停留一段时间,以免那九头驸马来报复。   这是必须的。   舍利子重回金光寺,我终于见识到了那发光的宝塔何其令人心驰,金光寺僧人喜极而泣,对我要进入宝塔清修的请求一口答应。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进去,但是,沐浴着佛光,我的心境倒是平稳了不少。有时候对着舍利子诵经,还能看到金光成像,显现出一个我并不认识却觉得十分亲近的大和尚。   我与那和尚相谈甚欢,等出塔的时候,差点忘了今夕何夕。   等我知道几个悟居然还没能拿下九头虫的时候,我简直惊讶极了。   “太狡猾!太狡猾!”猴哥叫着。   难得的,六耳没和他唱反调。   “老猪还被他抓过一回。”猪八戒垮着脸,“兵器都被他缴走了,还好大师兄去救了我。那龙宫里的小怪被打死了不知多少,可……可恼啊!”   “打不过?”我直接问了。   “法力高深,遁法精妙。”悟风说。   懂了,人家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   “那万圣公主呢?”我问。   “也没找着。”猴哥丧气的说,“海里那么大,她随便变成一小条泥鳅就找不到了,我正想让小白龙下水去找。”   “不行!”我直觉反对。   “为何?”猴哥纳闷。   “我听说——”我小声说,“那是他前未婚妻。”   门外忽然飞进一道白光,小玉一直很清朗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师父你哪听来的浑话?!我还是清清白白一条龙,哪有什么未婚妻?!”   这些年,我看过猴哥炸毛,也看过白龙炸鳞。   不枉此生。 第89章   我看着小玉, 语重心长,“安心安心, 我们都知道你与这事无关。那万圣公主无论做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你身上。”   “本来就无关!”小玉变回了玉龙三太子,丰神俊朗立于堂中, 简直就是帅哥界的代言人。“我乃真龙太子,那万圣公主不过是一潭龙王之女,若是真与我有婚约,又怎么会看中九头虫?”   我:“……”   不是, 三太子, 你这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总之,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清清白白一条龙的玉龙三太子,自告奋勇的领下了搜寻万圣公主的任务。我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 这是恼羞成怒了?   所以,婚约还是……存在的吧?   嗯, 一定是存在的!不然, 小白龙当初没事怎么会因为一颗珠子受罚呢?总不会是因为闲着没事干吧,这一定是被绿帽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逻辑十分顺。   “大约是我记错了吧。”看着几个悟那求真相的眼神,我果断把这个锅自己扛了,总不能让小玉遭受师兄弟们异样的目光吧?   几个悟松了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他们这如负释重的样子是怎么来的。   “老孙去看看,别让那九头虫伤了小玉。”猴哥起身打算跟上,刚做了个起飞的动作,就不动了。   “怎么了?”我看向天空那一阵风云, 有些紧张,“九头虫来了?”   猴哥不复紧张,单手叉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绝对参杂了几分不怀好意,“是显圣真君。”   哦,是显圣真君……二郎神?!   如果拉一张名单,上面记着我不想见的人神佛,二郎神绝对在上面占有一席之地。倒不是我们曾经有过什么过节,而是……   咦,我愕然发现,我现在回想的时候居然不觉得太尴尬了?   好神奇,人的脸皮果然是会随着年龄增长的。   我看着从天而降的二郎神并身后六人,目光却被二郎神身边的一条细犬吸引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哮天犬吧?   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你怎么下来了?”猴哥问。   “我与梅山兄弟本来在行猎,中途接到王母法旨,说此地乱石山碧波潭中万圣公主盗取灵芝草,要我把她拿上天庭。”杨戬回答,“结果恰好在上面看到圣僧师徒在此,想必对此有所了解,便来打声招呼。”   “这次你倒没找错人。”猴哥说,“那灵芝草还是我送回去的呢,没想到会劳动二郎神大驾。”   猴哥讲明前因后果,我看着那头尖身细腿细的细犬啸天一脸严肃。结果就在我一眨眼的功夫,哮天犬从一变成了二。   “额。”我没忍住发出了一点动静。   猴哥和二郎神都停了下来看我,我指了指那两只哮天犬。   和已经睁开了第三只眼的二郎神不同,猴儿一口就道破了真相,“六耳!”   其中一只哮天犬迈着狗步走了过来,把头搭在了我的腿上,“我这不是看到和尚好像很想上手的样子,好心做了次好事嘛。”   我还要谢谢你哈?   “看来圣僧又收了一位高徒。”二郎神很快回过神,闭上了第三只眼。   “还没……”这是我。   “我可不是这和尚的徒弟!”这是六耳。   然后两只猴子又内讧了。   “让真君见笑了。”我撑起笑脸,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嗯,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猴子斗殴难道不是日常吗?   再一次把六耳踩到脚下之后,猴哥就跟着二郎神跑去碧波潭准备去抓九头虫了。   几个悟当然也没有落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就剩一个六耳,连猴儿子都跟着跑去了,也不知道他去了能做什么。   难道是为小玉摇旗呐喊打Call?   我打算重新回塔里继续念经参悟,结果一转身,发现六耳一脸深沉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着他,该不会是被猴哥打击大了,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六耳看了我一眼,“想不想去看他们的除妖现场?”   说实话,挺想的,但是,做人,自知之明很重要,尤其是要有做后腿的自知之明。我都习惯待在后方等待前方胜利的消息传来了,如今却问我想不想去前线看看……   当然想了,猴哥除妖的时候超帅的好吗?   然后六耳刮起一道风,我再睁眼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就要踉跄的朝前走,结果被一只毛手抓住了,“老实点,到时候摔了你那猴子又寻我的不是。”   我才发现身边的翠绿有些不同寻常,我不是落入了灌木丛中,而是被六耳拎到了树上。如果刚才我往前踏一步,那就只会往地上掉,我看了一下高度,这里离地面至少十米,摔下去可不好玩。   “地上放不下你吗?”我有些后怕。   “我是猴子,自然是要待在树上的。”六耳一脸的不在意,“站得高,看得远。”   我抽了抽嘴角,你怎么不上天呢?   六耳找到的这个视角很好,树叶茂密,刚好能挡住背后吹来的风,同时不会被越来越烈的阳光晒到,视野还特别好,看对面的碧波潭十分方便。   当然,我受视力限制,看得不那么清楚,可不断翻滚的水面还是能让我想象出地下的战况有多激烈。我看了一会儿,水面忽然平静了下来,二郎神带着梅山六兄弟和哮天犬并几个悟,原地不动休息了,开始了露天Party。   有酒有肉,有水有果。荤素分明,谁也不耽误谁。   “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六耳忽然开口说道。   “嗯?”我还没从眼前这一幕中回过神,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这对比有点残酷。   “你们这一路走的这么慢,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六耳说,“至少,你这几个徒弟也没尽全力,不然几人围攻,也不至于拿不下九头虫。”   “他们是我徒弟。”当然要想师父之想急师父之急,我以为,从女儿国出发以后,我们虽然水也没有明说,但的确的默契的再次拖延了进度。   “怎么就这么没有追求呢?”六耳看起来是真的不解了,“如果你们一路快行,也能早日到达灵山,到时候成就真佛,脱了肉体凡胎,不比现在痛快?”   “现在哪里不痛快了?”我问。   六耳挠着头,“哪里痛快了?遇到事,你那几个徒弟都把你扔在一边,什么打斗都轮不到你,你虽然是出家人,可也是个汉子,被这样对待会甘心情愿?”   哦,我明白了,六耳大约以为我的男性尊严会因此受伤,但他是在还是图样图森破,虽然唐和尚很招人烦,但有一点他可被人羡慕了,不是谁都能被孙悟空一路保护不离不弃好吗?   不过这话我没和六耳说,以他的境界,大概不会理解我不仅不恼怒,反而乐在其中。   “难道到了灵山我就不是我了吗?”我换了个角度,“即使到达灵山,我也只是东土大唐的一个和尚,取到了经文,还要再把经文带回大唐,再走十万八千里。”   “不会成佛?”六耳诧异。   “我从未听说过。”我一本正经的说。   “总不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吧?”六耳有些坐不住了,“西天不会那么小气吧?”   “你去灵山是为了得到好处?”我问。   “没好处的事谁干?”六耳理所当然的说,“如今天地间无人法力能及西天如来,即使天庭有事也会求以援手。凡间信佛者更是不少,就拿着祭赛国来说,只是一颗舍利子,不知是哪位高僧大德圆寂所遗,放入高塔,就可以日夜发光,让人心悦诚服。这祭赛国的国王既不英明也不能干,可就凭这舍利子,成了上邦,周围四国都以他为尊。这还只是一颗舍利子,如果……”   我听着六耳白日做梦,心里感觉到最多的却是悲哀。   一个国家不靠君主贤明,不靠文武干练,只凭一个珠子就成了一方霸主,怎么这么讽刺呢?   一切都如空中楼阁,看上去十分美好,根基却浅薄的可怜,就如这祭赛国,不管先前多被周围四国尊崇,舍利子丢失后,之前的待遇不也是一朝被打回解放前了吗?   这可不是一个好榜样。   我正在这伤春感秋思考人生呢,碧波潭那边再起波澜,先前悠闲的气氛不再,光影效果堪比魔幻大片。   我眼看着他们群殴了那九头虫,眼看着那九头虫长了翅膀变成九头鸟往天上飞,眼看着哮天犬咬掉了九头鸟一颗头,眼看着九头鸟变成八头鸟飞走了……   “打错人了吧?”我有些呆愣的看着六耳。   “哪里错了?”六耳带着我从树上跳了下去,落脚的地点不远处,就是刚才被哮天犬咬掉的那颗头。   “师父!”猴哥急忙走过来,又瞪了六耳一眼,“师父胆子小,你把他带来,吓到师父怎么办?”   我都顾不上猴哥再次毁我名誉诋毁我胆小了,急忙拉着他问道,“不是九头虫吗?这怎么变成九头鸟了?”   “本来就是九头鸟,不过是叫做九头虫罢了。”猴哥悄悄伸脚,把那颗头踢远了。   我觉得我受到了欺骗。   之前我以为九头虫是水底下的蠕虫成精,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他是只鸟?那他是怎么和万圣公主过到一起的?生殖隔离呢?水和天空差远了好吗?   难道这就是飞鸟与鱼的爱情故事?   难怪悲剧了。 第90章   九头虫一跑, 碧波潭内就再也没有能打的了。猴哥帮着二郎神把龙宫内大大小小上至龙子龙孙下至虾兵蟹将通通抓了出来,一一辨认, 要把那偷王母灵芝草的万圣公主找出来,也不知道那万圣公主怎么那么会藏,最后还是小玉抓到了正主。   “我就说得三太子出手。”猴哥笑着从玉龙三太子手里接过一条泥鳅, 丢给了杨戬。   杨戬的第三目再次睁开,而后又缓缓闭上,用一个葫芦把这泥鳅装了。   “难为你要在这样大的水潭内找一只泥鳅,居然还找到了。”我看着玉龙三太子, 对着他, 感觉总没有对待小玉那样自在。大概是因为我习惯了被猴儿子当做麻绳玩的小白蛇, 面对如今丰神俊朗的三太子……   我看了一眼二郎神杨戬,还好有个更帅的在这儿, 遮盖了玉龙三太子不少光芒。   玉龙三太子朝我矜持的笑了笑,一身的贵气风流却遮挡不住, 然后走到猴儿子身边, 一抬手,猴儿子就窜到了他的肩膀上。   等等,这个节奏不太对吧?难道不应该是玉龙三太子变回小玉缠到猴儿子身上吗?   还是说玉龙三太子之前给出一滴精血的损耗如今已经补回来了,不需要再变小了?不过这么多年了,也的确是该恢复了。   杨戬向我走来,我以为他是想告别,没想到,他把我拉到一边, 问我现在凡间都是怎么教导妹妹的,他想让三圣母多些防人之心,不要总是思凡向往凡间生活,话里话外都对读书人充满了好感。   “有你这样的兄长,令妹居然还能看的上其他男人?”我下意识的说道,看见杨戬皱了下眉,急忙描补,“真君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有真君这样样样出色的兄长在,三圣母居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吗?”   搞不懂为什么不管是天上的女仙还是得道的妖怪为什么都喜欢读书人,至少在我的印象里,那些读书人都是家贫无背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代名词,怎么那些女神级别的人就认准了这个类型的歪脖子树呢?   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那些故事都是读书人编的,把自己带入了主角,年少清贫的时候就要有貌美富有的女妖来为他红袖添香,等到功成名就后,曾经的帮助就成了阻碍,这时候,就会有正义的和尚道士来告诉男主角他被蒙蔽了,然后就该在痛苦迷茫中斩断情缘,迎娶真正的白富美,走上升职加薪的人生赢家之路……   噫,我是不是想的太阴暗了?这里面一定也有真爱的存在的……吧。   我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三圣母无论喜欢上谁都和我无关,就当是丰富民间神话传说也不错。可我之前作死,在宝象国的时候和猴哥说了一大通天庭对男仙和女仙的不平等待遇,还拿三圣母举例,结果就被人家哥听到了。虽然三圣母下凡这件事还没有影子,沉香救母更是摸不着边,但杨戬似乎把这放在心上了,也是,家族传统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当然要小心提防。   杨戬听到我的疑问,居然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大约是因为她与我相处时间长了,反而更向往和我不一样的人吧。”   一个和尚,一个早就脱离了人间烟火的男神,我俩居然就现在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以及该怎么不着痕迹的引导她别走错路讨论了很久。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杨戬身上的高冷光环都少了一层。   杨戬居然会认真的考虑讨论这种问题,说出去谁信啊?   反正,如果我不是当事人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我和杨戬的初步讨论结果,就是先让三圣母了解一下凡间的夫妻相处状态,我觉得,作为相对独立的女仙,三圣母未必能接受夫妻之间的地位不平等。先给她看一些真实,打破她心中自己描绘出来的完美想象,以免将来万一真的看上哪个男人,就直接套上了自己的完美模板,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挚爱,陷入了自己想象的爱情中,反对她的全都是不理解她的坏人。   “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多请教明白凡间情况的人才能分析透彻。”杨戬看向我的目光……算了,我不想形容了。   我只希望,我这个纯理论党有朝一日不会被拆穿,不然十个我加一起都不够一个二郎神吊打的。   等告别了杨戬,我才想起来,女妖和书生的故事还有另一种解释——   在书生年轻英俊的时候,貌美的女妖找上他,百般恩爱。等书生年纪大了一些之后,有了成就去找门当户对的闺秀,踢走为她操劳的女妖……唔,真相是女妖付出了一点根本不看重的金钱,等到书生年纪大了之后,就可以愉快的分手继续找小鲜肉去了~   我拍了拍额头,这世界的套路真的是太多了,我还是安心做我的和尚好了。   祭赛国国王对我们师徒几人感激不尽,有送金又送银还送玉,在我坚决推辞之后,又期期艾艾的问我玉龙三太子是否定亲,他有一个公主还待嫁,想和我结个亲家。   我:“……”   我就知道,以玉龙三太子那张脸,天天招摇,招来桃花是迟早的。   以前存在感最低的就是玉龙三太子了,他一挂在猴儿子脖子上,特别不起眼,乍一看还会让人误以为他是猴儿子脖颈间长的一圈白毛。结果自从碧波潭回来之后,他大概是要弥补过去几近消失不见的存在感,一直保持人形,身上那种贵气根本遮掩不住,让人一看就觉得那是乘龙快婿的上好人选。   可惜,这龙是真龙,做不了国王的女婿。   在我拒绝的第二天,玉龙三太子重新变回小白蛇,又一次挂到了的猴儿子身上。   难道是因为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心满意足了?   我本来没打算在祭赛国留多久,但是金光寺里的僧人再三恳求,我还是多留了一个月,期间听说王宫里失了火,险些就要把太后烧死,还是她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女不顾生死的救了她,只可惜,那个侍女只来得及把太后推出去,自己却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了个正着。等火灭的时候,已经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国王内心十分悲痛,因为那是他预定的妃子,心爱的女子,想起她生前最喜佛法,于是决定在金光寺中再开一间佛堂,把她供奉上去,享受香火。而金光寺的僧人因为那女子之前为他们求过情,居然不仅不反对还很乐意。   看着金光寺上下许多僧人忙活着这件事,我简直无语凝噎。白晶晶说她已经想好了脱身方法,但我没想到会是死遁。感谢现在交通极度不发达,祭赛国的人大概不会知道,在他们更东面的车迟国内,已经有寺庙供奉白晶晶的佛位了。   我想了一下,如果千年之后这些国家没有败落,那些寺庙依然存在,会不会有佛学家或者考古学家发现这其中的巧合,根据种种传说又编造出一个美丽的故事。   在国王的请托下,我还给白晶晶办了一场法事,只是这一次的法事我有些敷衍。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白晶晶又一次斗志昂扬的往下一站进发,谁知道我现在给她超度,是祝福还是诅咒。   等到这一切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我也提出了告辞。   国王十分不舍,却敌不过我意志坚定。我走那天,国王并文武百官满城百姓以及金光寺的僧人一起送我。国王送我走了二十里才回,其他人又送我走了二十里,再往前走,就只有金光寺的僧人们跟随。我叫他们回去,他们却不肯,说要和我一起去取经。   我拒绝了又拒绝,等我离开老远,还能听到后面的哭声,哭叫着说与我无缘。   这让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不肯负责的渣男,可没人知道我心里的苦,明明我都是为了他们好。   又走了数月,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可路上过的也不太平。猴哥和六耳的争斗再次升级,几个悟当然是站在猴哥那一边的,结果六耳落入了下风。要是知趣的,早就服软了,偏偏六耳越挫越勇,这一路热闹的不得了,半点寂寞都无。   我总觉得六耳白白长了一副精明像,要不就是输多了被刺激到了,不仅和猴哥争强,连其他几个悟都没放过。   也许是因为在其他几个悟身上他能找回被猴哥打击的几乎没有的身为高手的自尊心?我私下里这样揣测,因为论本领,六耳的确比几个悟高强。   这一天,六耳和猪八戒比的是耙地。   不是我们又转回种田风了,而是前方山岭相阻,岭上长满了荆棘,别说马,连人都不好过,也只有虫蚁能够蜿蜒前行。   一看到这座山,我的心里就有了警惕。根据我这些年被妖怪抓走的经验来判断,这里绝不是什么无名之山,我恍惚记得,八十一难里有一个妖怪是蟒蛇成精,眼睛红红的有灯笼那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   六耳和猪八戒划出道来,要比看谁清理路上的荆棘清理的又快又好。猪八戒嘿嘿一笑,整个人像是被充气的气球一样,变得非常大,连带着他手里的九齿钉耙也跟着变化,一钉耙下去,路上的荆棘就被搂走,露出地下的能够行走的路面来。   六耳不甘示弱的哼笑一声,跟了上去,速度居然不弱于猪八戒。   这样一对比,骑着马跟在后面还是被越落越远的我……简直弱爆了。   走了大约百八十里,天快黑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座石碑,上面写了十七个字——   荆棘岭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   “师父,看来这里就是荆棘岭了。”猴哥跳到半空中,“辛苦师弟了,这八百里,按照今天这个速度,我们怎么也得走上七八天呢。”   “哪里用得上那么久?”六耳挑衅着看向猪八戒,“反正我们清的也是并列的两条道,不如哪条道清的快,就让大和尚走哪条道,绝用不上七八天!”   “嘿!你这猴子,今天我是在让你,你真以为犁地你能比得上老猪?”猪八戒不干了。   为了比谁能干的又快又好,他们夜里都没休息,又继续了。   我骑在白马山夜间赶路,困得不行,一直点着头瞌睡。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心里暗道一声‘来了’,直接沉入了梦乡。   我对这个发展毫不意外。   不就是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吗?   早!就!习!惯!了! 第91章   我醒来的时候, 以为自己会沦为阶下囚或者直接成了厨房内还没处理好的食材,但当我睁开眼睛之后, 才发现,事情和我想象的简直天差地别。   我不仅没有处境狼狈,还成了座上宾。   我刚一醒, 就有小童前来问安,没等我阻止,另一个小童就跑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一位老者走了进来, “见过圣僧。”   “你就是之前将我摄来的妖怪?”我看着那个文士打扮的老者, 总觉得他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妖怪十分不同。   “圣僧莫怕, 我和那些歹毒想害圣僧性命的妖怪并不同。只是听说圣僧来自东土大唐,那里人杰地灵, 风流人物层出不穷,心下难耐, 特请圣僧前来会友谈诗, 让我等领悟大唐风采。”那个老者看着我的眼神简直自带圣光。   我脸上挂着亲切有礼的笑容,心里的羊驼简直要压制不住了。   我宁可抓我来的是吃人的妖怪,想吃我都不是问题,因为讨论诗词明显比那更能折磨我。我在大唐可没受过什么熏陶,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梵文和经文上面,对于诗词,唔,我还记得床前明月光, 李白写的,对吧?   天知道这时候李白在哪,是不是在地府等着转世投胎,我记得他是唐玄宗时期的人,而唐玄宗,他好像是武则天之后的继承者……   我怀念了我哥一分钟,这种文青挂明明是他擅长的,而我就是那个语文考试还要死记硬背诗词分析的苦手。   我万万没想到,在我脱离了语文考试这种地狱级的深坑之后,转世投胎又过了几十年,居然又要再一次重新面对。   “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我扯着话题拖延时间,心里飞快的想着应对之策。   “我乃劲节十八公,虚长千岁,圣僧叫我十八公便可。”劲节十八公十分好客,这么一会儿工夫,瓜果茶点就都准备齐全了,“我几位老友尚未赶到,还请圣僧稍等片刻。”   我当然不介意了,我巴不得他们再晚到一点,最好拖到猴哥他们来。   不过我低估了他们想要见我的热切程度,我才吃了几块茶点,就有三人匆匆赶了过来,俱是年长,对我十分热切。   那三人一个叫孤直公,一个叫凌空子,还有一个叫拂云叟。分宾主落座后,就把自己写的诗文拿了出来,先是互吹了一波,然后请我点评。   我:“……”   我真不好意思告诉他们,那些诗我虽然听懂了,但更多的想法却没有。语文考试好歹还会发下试卷给个思考时间呢,如今他们四双眼睛齐齐的看着我,我能怎么办?   比那些作恶的妖怪更棘手的就是这种了,想打,没理打;不打吧,他们在简直能逼死个人。   还好我高僧大德的包袱在身上捆的牢牢的,此时不动声色,谁也不会怀疑我是个没什么文采只比文盲好上一点的存在。这时候,就需要忽悠大法出现了。   “四位老翁千载修行,感悟良多。贫僧不敢献丑,只说一些微薄领悟,抛砖引玉,请勿见笑。”我十分坦然大方的看着四位老者,开始和他们讲起修行之道。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转移话题成功。   要是当初我语文老师也这么容易忽悠该有多好。   我不求他们顿悟,事实上,像老鼋那种顿悟后修得人身的才少见,我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怎么点化的他,我只希望目前大家能保持住这种和谐友好的气氛。这一路上,遇妖便成劫难,虽然我还没想起这一难是怎么形成的,但心里却直觉这种氛围不会持续很久。   四位老者也不知道感悟到了什么,朝我齐齐行了一礼。   然后又开始做诗。   我:“……”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能不能有点正常妖的兴趣爱好,作诗能让你长生不老吗?我们讲讲唐僧肉十八吃好不好?   不,这个话题也有点危险,还是再换一个吧。   于是我提出要见几个徒弟,“他们与我骤然失散,此时心里还不知怎么担忧懊恼。我既无事,还是要和他们说一声才好。”   我以为他们会找借口拖延,没想到,劲节十八公很痛快的答应了,“圣僧勿忧,再多坐一会儿,我这就着小童去给高徒送信。”   “给谁送信?送什么信?”一声娇俏的女子声从屋外传来。   我循声看去,两个青衣女童执灯在前方引路,后面跟进来一个女子,手持一枝杏花,笑吟吟的看向屋内。   “是杏仙来了。”劲节十八公起身。   “不请自来,请勿见怪。”杏仙笑道,“只是我听说几位翁翁在此宴请佳客,谈诗论法,实在不忍错过。我这里也有几句小诗,还请圣僧点评。”   我:“……”   第三次了!   一晚上三次让我点评诗,如果你们写的诗有灵的话,会哭的!   杏仙此时已经念完一首诗,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四位老者也同样看着我。   我拼命的去想当年语文老师讲过的答题模板,“这首诗清秀雅丽,不同流俗……可归为婉约派之作。”   “婉约派何解?”杏仙好奇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咯噔,我好像又记错了,那是形容宋词的。但自己说过的话,哭着也要把话给圆了。   作为一名大赛型选手,在高压压力下,我的发挥还是很好的,虽然有些歪,可在座的人崇拜的眼神却做不了假。我松了一大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折寿十年。   更让我觉得折寿的事情发生了。   我以为德高望重不流凡俗的四位老者,居然老不羞的要给杏仙和我做媒。   “西方路远,不如留在此地,每日谈诗论道,自在无边,何必西天万里遥。”劲节十八公对我说。   谈诗?还每日?   谢谢,我宁愿狗带。   然而杏仙看着我的眼神已然充满了爱意和崇拜,真是愁人。   我前不久还和二郎神吐槽说女仙太单纯,看到个好像有才华的书生就掉进坑里,没想到,报应不爽,天道轮回,我这个假装很有才实际上并没有的和尚居然也被人看上了!   先是蝎子精,再来杏仙,难道有人给我设了个桃花阵来招桃花吗?   杏仙还在看着我,本来我们就座位相邻,这一下,她靠的更近,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端,弄得我一个激灵。   不能这么被动,我想。然后,我对杏仙微微一笑,“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困于一隅,只看得到眼前天地,自娱自乐。虽一时会有清新之作,可也困住了你……”   接下来的时间,我可着劲的给他们安利大唐。也不算我吹,大唐诗人简直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诗文即使后世遗失了不少,还是多的让人背诵的头大。   “凡人寿岁不过百年,那些诗文也就此埋没。”我看着杏仙,“我不知女施主寿岁如何,但我知道得道的女仙会活很久,何不前往大唐,不仅可以尽情交流,还能把那些诗文收藏起来,留给后人呢。”   白求恩怎么教导我们来着,要做一个纯粹的妖,一个有用的妖,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妖。   所以,去为文化传承做贡献去吧,也不枉妖生漫长,不要总想着嫁人,还挑和尚嫁,让我这个和尚十分为难。   猴哥找来的时候还带着火气,结果看到我们相处的情形又有些疑惑。   “师父?”猴哥看向我。   “无事。”我摇了摇头,和四翁和杏仙道别。   当我们走过荆棘岭的时候,回首再望,那岭上的荆棘居然感觉少了不少。   “奇怪,这些植物精怪最不喜欢移动,如今怎么搬家了?”猴哥看向我,“师父,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只是聊了聊诗文。”我回答。   “只是诗文?”猴哥一脸不信。   唉,被猴哥这么了解,我怎么感觉这么棒呢。   “还有远方。”我看向东方,一脸深沉。   诗和远方,哪个文青能拒绝?我不是文青都听过这句话,可想而知传播多广,忽悠杏仙依然管用,连那四翁都动心了。   我也算为大唐诗文传承做出贡献了。   我骄傲,我自豪。   尽管往后传,反正轮不到我全诗背诵,千万别客气。   嘿嘿。 第92章   辞别了杏仙和四翁, 我神清气爽,一想到自己为文化传承做出了贡献, 自觉自己的形象都高大了许多。   六耳对我的被抓走这件事耿耿于怀,和他的表现一对比,几个悟俨然是捡来的, 虽然我觉得他们不是不紧张,而是……就像我被抓习惯了一样,他们大概也看我被抓看习惯了。   唔,这就是成长啊。   “这样在乎我的安危, 难道你想拜我为师?”我逗六耳。   六耳瞪了我一眼, “做梦去吧!”   然后又被猴哥修理了。   不得不说, 这个戏码短时间内我是看不厌了。   一路打打闹闹,路上也算太平, 我却知道,不只是我, 连几个悟心里都提着气, 根据经验,太平多了,那都是为接下来的大妖出场做准备。六耳的存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至少这段时间,几个悟甚至猴哥都被他数落了一遍又一遍,拿我被十八公捉走这件事来证明几个悟本领一般。几个悟被他说的心烦却无法反驳,都憋着劲想给接下来的妖怪一个教训呢。   我这才明白他之前的耿耿于怀来自哪里——   在我被抓走的时候,几个悟都没有反应, 如果他有了应对,不就一下子显出他的本领高强了吗?   简直幼稚的不行。   这一天我们遇到了一座山,那山十分之高,仿佛连接天地,直冲霄汉。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楼台殿阁若隐若现,耳边钟磬悠扬,俨然一座寺庙。   “奇怪。”猴哥看了一会儿,“这里景象有些像西天雷音寺,可其中又有些凶气,十分奇怪。”   悟清也跟着点头,“若不是我在灵山土生土长,兴许也会认错,这里很像西天了。”   “那到底是不是?”猪八戒没什么耐心的问。   “不管是与不是,此地绝非等闲庙宇,我们路过,怎能不拜?”悟风一脸的神往,“师父,你说呢?”   要我说,我觉得我们大概遇到了山寨货,小雷音寺。所以——   “这是自然。”虽然记不大清里面的妖怪是什么来历了,但是,敢在这里设小雷音寺的妖怪,太有前途了。   我就欣赏这样有理想的妖怪!   可惜,人家不稀罕我的欣赏。   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我们拜了山门,确认了一下这里的确叫做小雷音寺,穿过外门,走入二层门内,一抬眼,就看见了如来大殿,有佛坐于宝台之上,殿外,更是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其他神佛。   悟清看起来紧张的不行,就这样,还不停的给我介绍那些人的身份。   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还有更多的声僧道者。   “难道是我久不回灵山,忘了灵山的景象?这里其实真的是灵山?”悟清一脸迷糊,“不然,哪个敢冒充这么些神佛?”   我径直看去,实际上我认识的不多,但就我所知道的那几个菩萨,他们还真的好好的端坐在两边。即使我心里认定这些都是假冒的,可心里却开始怀疑这次的妖怪是否又有后台。   这场面玩的太大了,真实的让土生土长的灵山貂鼠悟清都有些怀疑。如果不是猴哥依然挺拔站立嘴角还带着冷笑,我没准还真会以为自己的拖沓让灵山忍无可忍,直接打算和我来一场终点相见欢呢。   坐在大殿宝台上那个Cos如来的家伙看我们跟游玩参观一样,就是不见佛就拜,厉声喊道,“汝师徒几人,怎么见如来不拜?”   我咳了一声,如果如来会这么容易炸毛沉不住气,那还真是好事一桩。可惜,这种好事我没见过。   我就想了一下,猴哥就打了上去。六耳不甘示弱,几乎分毫不差的跟了上去。结果他们俩被一个金铙装了进去。立时,周围本来还慈悲着的众神佛立刻撕开了表象,露出了狰狞面目。   这一次,被抓的可就不只是师父了。   独乐了与众乐乐,孰乐?   我认为是众乐,好师徒,就要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总不能每次被抓的都是我,显得我好像多没用似的。虽然这是事实,但我做师父的不要面子啊?   就像猴哥他们在我被抓的时候不那么紧张一样,如今我从那些小妖口中听到对我们的处置,我也不那么担心。即使听上去我只有三天好活,只要三天一过,被关在金铙里的两只猴子化为脓血,就是我们剩下几个人进蒸笼的日子了。   那些小妖太可恶,还说这三天就要饿着我们,好好的清一清肠胃,肚腹里干净了才好下嘴。   猪八戒已经嚎上了,“老猪不好吃啊!皮糙肉厚的蒸不熟啊!”   真是天真可爱的不行。   悟清一直皱着眉,一副看上去烦恼极了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   悟清有些犹豫,“那金铙,我看着有几分眼熟,却也不敢确定。”   “那妖怪是灵山的?”我很快抓住了重点,“又是谁养的什么?”   “我并没有认出他,只是那双黄眉实在眼熟。”悟清回道,“我听闻弥勒佛祖有一副金铙十分神通广大,只要被关进去,外面不打开,谁也出不来,里面不通光亮,十分憋闷,只能在三日后化为脓血。而弥勒佛祖面前有一个司磬的黄眉童子……”   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就心里有数了。   好了,这个妖怪的后台我们知道了。   笑口常开弥勒佛,我实在没想到,居然连他都掉节操了。   我开始念《弥勒经》,眼见着黄眉大王的脚步已经朝我们走来了,结果中途一转弯,又回来路去了。   好怂。   带头大王都不来理我们了,其他小妖也自觉避开了这个地方。晚上,我正眯着呢,猴哥来了。这里没有什么灯火照明,我看不到猴哥在哪,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怎么从金铙里脱身的暂且没说,只让我们放安心,他要去一趟武当山,请来荡魔天尊来对付那妖怪。   黑暗中,另一人的磨牙声也清晰可闻,我猜那是六耳。   猴哥的脾气我还是很了解的,他此时这么说,就已经有些示弱,证明这妖怪……也许不是妖怪,而是妖怪手中的法宝让他无可奈何,只能去请外援。   但我觉得,既然要请外援,与其绕圈白欠人情,不如直接把正主弄来。   于是,我把悟清的猜测和猴哥说了。   “弥勒佛?”猴哥的声音忽远忽近,“老孙记得了!”   “真的?”六耳反而有些怀疑,“如果那真是弥勒佛身边的童子,本身便得道可期,怎么会下凡来做妖怪,还要吃人?吃人就算了,怎么还吃到大和尚你身上?这不是自甘堕落?”   真是个好问题,呵呵。   那些得道的身边的宠物童子吃人的还少吗?即使事发,还会扯一个为了增添磨难的名头,好像如果没有我,那些宠物童子也不会下凡,那些无辜的人命也不会消失一样。   可惜,我的良心经过磨砺,这种程度的说辞已经完全不能触动我了。即使良心偶尔痛一下,也不是为了这个。   弥勒佛祖很快出现,收服了黄眉大王。弥勒佛不愧是笑口常开佛,和观音那么脚底抹油跑的飞快的家伙完全不同,人家敢于承认错误,虽然同样说了是为我们增添磨难的话,可人家是先承认了自己的失察之过的!   这就很博人好感了。   而我更在意的是,弥勒佛话中的意思——   百灵下界,就是为了给我添魔障。   这……   这算不算我的猜测得到了官方认证?   “凡人何辜。”我低声说道,看向无精打采低眉顺目的黄眉,“您这童儿下界为怪,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性命。”   “一个都没有!”没等弥勒佛回答,黄眉就忍不住跳了起来,“这里人迹罕至的,十年八载也未必有行人通过,你们师徒还是我做的第一笔买卖呢。”   “休得胡言。”弥勒佛看向黄眉,“当日我去赴元始法会,留你一人在宫中看守,本以为你性情稳重,也以为自己门户安稳,没想到,百灵下界居然也有你一个。偷了我的金铙,拐了我的后天人种袋,又拿了敲磬的捶儿,也不知是哪个教你的。如今又满口浑话,你可还有一丝出家人的教养?”   “何止。”六耳在一边凉凉的开口,“他还把这里叫做小雷音寺,让山中的草木精怪充当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自己更是变化模样,成了如来佛祖。我出来行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的呢。”   “你还做了这样的事?”弥勒佛问道。   “若我和普通妖怪下凡一样,怎么体现我灵山气派?”黄眉理所当然的说。   哦,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给予肯定,因为这真的是太气派了,场面大的让我觉得这次的妖怪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   “再气派又怎样,还不是要吃了我们?”猪八戒嘟囔着,“什么没吃过人,要不是这里人少,你早就开荤了。”   “那只是为了吓你们一吓。”黄眉强自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试一试孙悟空的本领,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到达西天,若是能打得过我,你们便可以西行求正果!我灵山佛法绝妙,哪里能轻易的传出去,没本事的趁早滚蛋!”   弥勒佛都不笑了,“哪个教你这些的?还有脏口话,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我是为了灵山日后着想,法不轻传,要是随便哪个走个十万八千里就能取到真经,那以后灵山不还热闹的像是凡间的集市?”黄眉逞强说道,“我这也是为佛祖解忧,以免到时候真的有人搅了灵山的清净。”   “胡说!”弥勒佛道,“灵山真经,心诚之人便可得。况且,你可知道他是谁?”   黄眉看了我一眼,声音虽然压低,却也被我捕捉到了,“不就是金蝉子长老转世吗?他当初轻慢佛法才被贬下凡间,若轻易再取得佛法回归真位,以后谁还会看重我佛?再者说,如若成功,即使效仿的人不多,可金蝉子长老一人的聒噪就能抵得上千人万人,哪里还能得到清净?那可是灵山,如来佛祖就是太慈悲!”   我觉得,我需要重新思考一下金蝉子的地位和人缘了。 第93章   我为金蝉子的神佛缘很是忧虑, 如果黄眉的观点能代表大众的话,那么就足以说明, 这一路上我遇到的劫难,至少是来自佛教的劫难,没准就是真劫难而非磨炼, 要阻绝我回灵山的路。   金蝉子真聒噪到这份上?   至少,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安静沉稳的人,保持过的最高纪录是三天没说一句话,自己一个人带着好几盒泡面待在工作室里做设计, 可以说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所以我不太理解一个人, 哦, 不,是一个神佛能话痨烦人到这份上。但再一想金蝉子的原身是一只金蝉, 而我夏天被楼下的蝉鸣弄得想要报复社会这回事,我当然不会报复社会, 但那心情真是一样一样的, 特别想要这个物种种族灭绝。   所以,黄眉的话大概真实性可以保证?   可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再说,修行之人首要做到的就是不为外物干扰,被话痨几句就受不住……到底是黄眉根底太薄,还是金蝉子自带特殊攻击效果啊?   也许是因为我想的太投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弥勒佛已经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吧,人家已经保证过会好好惩罚黄眉, 除了我师徒几人倒了下霉,黄眉也没造其他的孽,我也就不在乎了。   想想弥勒,再想想观音,这做佛和菩萨的差距啊,啧啧。   不过想到金蝉子的人缘,我又没心思感叹其他了。   六耳表情疑惑,“这西天就是这做派?一个小小的童子,都能干涉如来亲传弟子的轮回修行?”   “当然干涉不了,所以,这就成了磨难,师父这一路也没少受苦。”猴哥看着我,“师父,你别听那小童胡说八道,没准那就是被谁给利用了,师父你多沉稳,那传说中的金蝉子一点都不像,也不讨人嫌!”   哎,猴哥就是猴哥,总是满口大实话。   我瞬间被治愈了。   所以说,我和猴哥相处这么多年都没有粉转黑,靠的全是猴哥时刻散发的人格魅力啊!   我们师徒几人就继续和和乐乐的上路了。   六耳看我们的目光俨然在看一群弱智儿童,他扯了扯红孩儿头上的小揪揪,“他们一直这样?”   “哪样?”红孩儿最近火气有点大,他的平衡车有了点问题,不知道哪里堵住了,速度再快也不会喷火,他为这个问题发愁很久。   六耳沉默了一会儿,“……自我感觉良好?”   “我老叔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红孩儿朝六耳喷气,“我叔爷那么正直沉稳可靠聪明慈祥……”   此处可以省略一千字关于对我的美好赞扬,为了不水字数,就暂时忽略吧,总之,核心思想就是,在红孩儿心里,我赞爆了。   为了让红孩儿的称赞名副其实,我决定帮他点出他的平衡车的问题出在哪,反正之前他急的喷火的场景我已经看够了。   什么?我之前是故意为了看他乐子?   师父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我明明是为了培养他的动手解决问题的能力!   没错,就是这样,当初我老师也是这么对我的!   这是传承!   等到平衡车再一次能喷出火后,红孩儿看我的眼神更加炙热了,“可惜叔爷你是出家人,不能成家,不然和我娘在一起,立时就儿女双全了……”   这破孩子,先不说差辈的问题,你把你爹牛魔王放哪了?   总觉得牛魔王的家庭危机在玉面公主死后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被浇了一勺油,越演越烈呢。   “哎,师父,前面有人家,我们今晚有借宿的地方了!”猴哥叫道。   这是个好消息,只是出了一点意外,我们借宿的人家门扉紧闭,撬开之后,开门的老者一身素服,家中正在办丧事。   这老人人很好,虽然家中正有伤心事,却依然给我们准备了饭食。用过饭,我们正想要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就见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外面传来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还有牛羊猪鸡鸭杂乱的叫声。   招待我们的李老表情似悲似泣,握紧了手里的藜杖,“那害人的妖物又来,左右老朽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让老朽和他拼了,即使打不过,也是一份血肉,喂了他,也好过家中儿女受害!”   说完,他看向我们,“圣僧还请在屋内躲好,避过了这一着,别再往前走了,顺着来路回去吧,前方的路上,磨难太多,别平白丢了大好性命!”   “老人家且慢!”我看了猴哥一眼,六耳就一下子窜了出去,猴哥嗤笑一声,也跟了上去,“老人家不必着急,我这几个徒弟都是有大本领的,如今受了你家的斋饭,便替你解决了这危局麻烦。”   “那妖怪十分厉害的!”李老急道,“令高徒还年轻,怎能如此莽撞?我们先前也不是没有请人来降妖,可!可那些人都不是对手,只能白白送了性命!”   “那是因为你请到的不是孙悟空。”我让老人坐下,无视六耳明明人在外却依然能传进屋里的冷笑声,“安心等待,很快就能分胜负了。”   “就是,老人家别着急。”猪八戒凑了过来,“你要是没事做只能等着不安心,不如我们来说说如果除了妖能有什么好处,能让老猪敞开肚子吃饱不?”   猪八戒的人生追求,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实在啊。   “只要能除了妖,别说吃饱饭,让我们拿出百亩地来建造寺庙供奉几位长老都绝无二话!”李老拍着胸脯说,而后忽然皱了下眉,“这,这怎么外面没动静了?该不会是那妖怪吃饱了又走了吧?唉,可怜了两位高徒!”   话语中,都带上了哭腔。   “老倌儿你别胡说,一条小小的蛇妖,有老孙出马,自然手到擒来!”猴哥的声音在外面远远传来,“老孙打死了那妖怪,还不快出来看!”   猴哥的声音很大,如果不是我用心听,我就差点错过了六耳那略低的“谁是大和尚徒弟”的争辩。   李老急忙推开门,我跟了上去,门户之前被狂风吹得大开,此时一眼望去,猴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拖着比他整个人还粗一圈的大蛇往这边走。沿途门户俱开,家家都在念阿弥陀佛。   走到李老家门口,猴哥把手一松,一副轻松无事的样子走到我身边,“师父,妖已除了。”   我还好,可李老直接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抄起手中的藜杖朝那蛇妖身上打去,边打边骂,我听了几句,大约是这家的儿子被这蛇生吞,连尸体都不得,只能匆匆立个衣冠冢。   那蛇妖已经死的透透的,如今再无任何反应,渐渐的,又有其他人加入了进来,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听他们的哭诉,都是受过这蛇妖之害没了亲人的。   人多力量大,最后,他们生生把蛇妖给活拆了。   庄里的人视我们如恩人,知道我们还要继续前行,无不劝说,最后还是我们意志坚定才给我们指了路,道明了前方何处,是哪家哪国,有何忌讳。   前面就是朱紫国,国王也算励精图治,可身体却不大好,几年前就贴了皇榜,想要召集天下神医,为他医治。   又是一个耳熟的国名,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妖。   等我们抵达朱紫国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所谓的皇榜的存在。王城里的百姓面上带着一看就是富足生活所养育出来的感足感,对待我这样的外来人也客气的很。   所以我也就不客气的发问了,“在我来之前,曾听说国王陛下身体有疾,如今,可是大好了?”   “可不是!”驿馆里的官员回答我,“前一年,有一位女神医揭了皇榜,这一年来,在她的精心调养下,国王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好,还免了我们三年的税呢。”   “何方女神医,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我好奇的问。   “具体名讳倒不知道,只听说曾经在东土大唐求过学,被人称作一声白神医。”驿馆官员回答我,“那是个真正有仁心的神医,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城中免费为人看诊,不知道活了多少人命,简直是真佛在世,菩萨下凡!”   唔,作为那个隐隐猜出来白神医身份的人,我对此暂时不发表任何意见。 第94章   虽然驿馆里的官员说朱紫国国王身体大好, 但当我去倒换关文的时候,他看上去还有些病弱。不过, 大唐的名号还挺响,他看到我以后,精神不错, 对大唐也是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和我聊了许久。   当我给他讲魏征梦中斩龙的故事的时候,有宫女从侧殿而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不友好味道的汤药。   “陛下, 这是今日的药。”那宫女行礼, 手中托盘上的汤药却纹丝不动, “白神医吩咐过,切不能错过了时辰。”   那国王一笑, 有些歉意的看着我,“圣僧稍后, 待我饮完这碗药。”   “陛下请自便。”我当然不在意这个, 实际上,我正在思考如果所谓的白神医就是白晶晶的话,她到底有没有行医执照?中医和磨豆腐可不是一回事,难度至少是深渊级别的,我对此一向很有心理阴影,能外敷绝不口服,能吃中成药绝不选汤剂。   国王大概是喝惯了汤药的,端起碗毫不含糊的一饮而尽, 然后捏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过了一会儿又用清茶漱口后,才和我说话,“这些年,为了治病,无论什么药都吃过,简直苦不堪言,最后没有办法了,才开了皇榜,以半座江山为酬,寻找神医。幸好天不绝我,来了一位白神医,医术高明,医德更是令人敬佩,她不要我的半座江山,只求我善待百姓。故此,我与宫中上下对她一向尊敬,她说出的话,定的规矩,是没人敢违背的。要是被她知道我不按时吃药,兴许下一刻,一碗黄连汤就等着我呢。”   我一笑,万分理解,“做大夫的,最恨的就是不听医嘱的人了。”   国王点头,“就是这样。”   我和国王谈星星谈月亮谈理想,谈的十分愉快,加之又快到了端阳节,国王更是盛情留我们过完节再上路。   说道端阳节,我倒是有些惆怅,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倒是许久没过端阳节,也许久没有吃过粽子了。节礼布置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国王插手,是银圣宫娘娘和玉圣宫娘娘联手置办的。   朱紫国对后宫称呼和别处不同,其他地方后宫分正宫、东宫和西宫,而这里就叫做金圣宫、银圣宫和玉圣宫。正宫王后不出来,反而交给了东宫和西宫,要不是觉得这国王人不错,我都觉得他又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人物了。也正是因为相信他不是,所以我才多嘴问了一句金圣宫娘娘。   没想到一下子把国王的眼泪给问下来了,“金圣宫已经不在宫中了。”   原来,在几年前,同样也是一个端阳节,国王带着后宫妃嫔在御花园中饮酒作乐看龙舟,结果一阵妖风吹过,来了一个自称赛太岁的妖怪,说他住在麒麟山獬豸洞,看上了金圣宫娘娘美貌,要讨她做夫人。国王自然不愿意,可那妖怪弄强,说数三个数,如果三个数数完了,国王不把金圣宫娘娘给他的话,他就先吃国王,再吃大臣,最后将满城百姓通通吃光。   国王虽然深爱金圣宫娘娘,可他首先是一国之主,对百姓黎民更有一分责任,不得已,将金圣宫娘娘推走,眼看着妖怪摄走金圣宫娘娘,心中惊恐愧疚,因此坐下了病,久治不愈,最后不得不开皇榜。   很好,我知道这次的任务了。   这些妖怪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奎木狼下凡弄走了百花羞,这个叫做赛太岁的又抢走了金圣宫,我再也不说西方的巨龙抢公主故事恶俗了。   国王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只能从白晶晶那里获得了。   问题是,我来了这么多天,白晶晶一直没有现身,连我在王宫里都没有遇到她。   国王哭够了,擦干了眼泪,又开始痛诉妖怪的恶行:“自那就几个月后,那妖怪没几个月都要来一次,每次都要走两个宫娥,我不敢不给,可给了以后又怕欲壑难填,他终有一日不满足会伤害我等,便在宫中建了一座避妖楼,每次一看风头不对,就躲在里面,直到妖怪离开。”   我跟着国王去看避妖楼,我本以为那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建筑,没想到,那避妖楼不在地面,而是在地下。   古代版防空洞是也。   我正参观呢,外面忽然传来风声,有人在外面杂乱的喊着‘妖怪来了’这样的话,国王就很熟练的跑到角落一蹲,假装自己没有存在感。   过了一会儿,风声消失,喧哗声却更大了。   “陛下,白神医被妖怪抓走了!”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觉得我可以靠这个笑话笑到新一年。   我们从避妖楼里爬出来,外面的人面色慌张,猴哥在半空中从云朵上跳下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松了口气,“还好师父无事,刚才看到那妖云,老孙还以为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呢。”   “为师无事。”我看向远方,“只是白神医被妖怪抓走了。”   “……白神医?”猴哥的声音有些迟疑,最后才恍然,“她又憋什么坏水了?”   “没错!那妖怪抓走白神医,一定有心使坏!”国王走了过来,深深的看了猴哥一眼,“这位神僧有腾云驾雾之本领,还请出手相助,只要灭了那妖怪,我愿意以江山相酬。”   猴哥看向我,抓了抓头,“这个好说,只是那妖怪的来历还不分明,我……已经有人去探寻了,待摸清那妖怪的底细,老孙一定砸了他的老巢!”   国王感激不尽,我和猴哥就先一步告退,回了驿馆。   我正打算推门,就听见猪八戒的嚷嚷声,“刚才过去的那阵是妖风不是?老猪当时正吃的过瘾没注意,该不是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吧?”   几个悟七嘴八舌的回话,他们有的压根没注意到,有的注意到了却没放在心上,如今听猪八戒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打鼓。我听见悟风的语气有些游移,“不止于此吧,我听闻朱紫国国王并没有崇僧爱道,最近最信任的还是白·神医,师父在这里,应该再安全不过吧?”   一个‘白’字被他咬紧,充满了暗示。   “我当然不信白妹子会害师父,可是,白妹子留在这里,本身不就证明这里有为恶的妖怪吗?”猪八戒急道,“这白妹子也是,这次怎么躲着我们呢?”   我这才发觉,有这个感觉的不止我一个。   “啰嗦,亲自问她不就行了!”六耳的声音在耳边炸起,面前的门猛然被风吹开,一个青衣红衫的女子被丢在地上,那女子面上蒙着一层面纱,露在外面的眼睛生的极美,此时看向我们的目光充满了哀怨,“师父……”   “你这是从哪里来?”我看向六耳,惊讶极了。   六耳哼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得意,或者说嘚瑟?   “你以为我像你们那样拖沓?”六耳骄傲的简直像是恨不得直接指着几个悟的鼻子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了,“那妖风一吹起来我就察觉不对,当下就跟了上去,和那妖怪去了那个什么獬豸洞。可惜,被掳走的那个宫女中途就被吓死了,我只能拎着这骨头架子回来。”   白晶晶从地上站起,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服,连面上的面纱都没有一丝褶皱,如果她没有在六耳看向她的时候躲到我身后,我会承认她看上去很女神的。   不过白晶晶这点小小的存在感此时毫不影响六耳的心情,大概是他终于做了一件其他几个悟都没有做到的事,此时骄傲的挺胸抬头的样子,活像一只神气的……小公鸡?   “你可知道那獬豸洞妖怪的底细?”猴哥问。   “白妹子,你这段时间怎么躲着我们?”猪八戒几乎是同时出的声。   六耳先跳脚,“我当时忙着救这个骨头架子,还差点被那妖怪伤了,哪有时间去探听他的底细?”   白晶晶却是犹豫又犹豫,对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还有些不敢相信问题居然出在我身上。   我对白晶晶一向……好吧,是大多数时间都很和气啊,她没理由因为我产生逃避心理吧?无论是猴哥还是六耳的可能性都比我大的多,那才是欺负她的主力。   “师父。”白晶晶看着我,终于在猴哥面露不耐烦的时候一口气把话说完,“师父你不要伤心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观音菩萨不是那样的菩萨这件事一定和他无关!”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虽然白晶晶的声音甜美,但我还是反应了一会儿。等我反应过来了以后,也炸了。   “那妖怪又是观音座下的?”有完没完了?!观音是妖怪出产专业户怎么滴?   “又?”白晶晶也准确的抓住了重点,“师父还遇见过别的也是观音家的妖怪?”   我沉重的点头,才想起来白晶晶不知道陈家庄灵感的事,她那时候直接被六耳抓走了,我也一直忘了和她说。把那件事简单的和白晶晶说了一下,白晶晶愣了一会儿,“原来竟是如此吗?亏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师父说这妖怪是观音家的,就怕师父生了魔障。”   说完,她又恨恨的说,“亏那还是菩萨家的呢,青毛狮子虽然蠢,可本性却不算坏,这金毛犼却是妖魔本性,不仅吃人,还强迫被掳走的宫娥交欢。师父,你说这事观世音菩萨知不知道?他养的鱼要童男童女吃,他的坐骑又抢人王后又吃人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物似主人型吗?”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奇怪,人真是经不得对比的,和观音相比,我居然觉得文殊菩萨都是好菩萨了,虽然人家也小心眼,可至少记得保护后宫女子清白,提前把青毛狮子骟了,虽然这对青毛狮子不太人道。可观音——   作为一个深沉的观音黑,我才不信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这背后肯定有他的策划纵容,上一次在琵琶洞外他匆匆而来,带着蝎子精的尸体又匆匆而去,半点不提之前的事。这一次,我忽然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再一次赶来,赶在猴哥打死那金毛犼之前,再把金毛犼带走,而不给出一点说法。 第95章   我对观音再次突破下限报以了无限期望。   降妖除魔这种事当然轮不到我上场, 除非我又被妖怪抓走了而其他几个悟毫无办法只能我自己撸袖子上。虽然我很想去看现场版,可几个悟没一个同意的。   好吧, 作为一个对自己实力有清楚认识的小后腿,我明白他们的想法,只是对自己无法看观音出现场而遗憾不已。   不是我说, 几个悟虽然本领都比我高强,可一对上观音,就会落入下风。也不知道他们是太敬神佛了,还是我太不敬了。   “你们要小心, 那妖怪有一样法宝, 十分厉害, 连我都差点吃了亏。”等几个悟要出发的时候,六耳才纡尊降贵似的提醒着, “那法宝叫紫金铃,是三个铃串成一串, 一个铃喷火, 一个铃喷烟,还有一个铃喷沙子,烟火还好一些,那沙子很不好对付,你们可别吃了亏,还要我去救你们。”   “这倒不用。”猴哥笑嘻嘻,“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孙也有个宝贝, 只要往外一扔,任什么都能吸进去。”   我倒有些诧异,猴哥可不是喜欢仗着法宝逞能的人,要是这样的话,他现在手中的法宝也不算少,除了如意金箍棒,还有从太上老君那里讹来的紫金红葫芦和金刚琢——顺便说一句,太上老君真是好人,让我记恨不起来,不像是对待某些神佛那样在心里记小本本——这两样宝贝当初给猴哥添了多大的麻烦,就证明有多大的威能。但猴哥除了如意金箍棒之外,很少使用其他的法宝,用他的话说,就是“到底是外来的,再厉害也比不上自己一身的本事厉害,能救急,可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在那上面”。没想到,这样有坚持的猴哥,居然把眼下的这种情况当做了需要救急的时候。   六耳撇了撇嘴,显然觉得这个结果十分无趣。   “六耳弟弟啊,这次你怎么不争先往前赶着去了?”猪八戒看着六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该不会你也和猴哥一样,怕烟熏吧?”   我恍然,对啊,那紫金铃铛会喷烟,猴哥是禁不起烟熏的。   六耳朝猪八戒呲了呲牙,却难得的没有反驳。   几个悟离开了,只有我和六耳、白晶晶还有红孩儿留下,红孩儿沉迷改车,什么都不知道,白晶晶坐立不安,只能尽可能的离我近一点。没办法,实在是屋里除了我以外的这两个都曾经狠狠的折磨过她,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六耳似乎已经无视了白晶晶的存在,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脑后,一双腿翘在桌子上,把好好一张四腿椅子弄成前面悬空完全靠后面两条腿保持平衡的样子,还不时的抖抖腿,摇来晃去,弄得我特别想一脚踢过去,让他直接趴在地上。   “大和尚,想不想知道孙悟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六耳忽然开口。   “你知道?”我问。   “我能听到。”六耳闭着眼,看上去惬意的不行,“他们已经到地方了,正在洞府门口叫阵呢。”   我这算不算是赶上了现场直播?   “哈哈,那洞府中的妖怪生了一副小胆,孙猴子都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他们外公,那些妖怪还不敢出来应声……哈哈哈哈,那群没文化的,居然没听出来,还以为真的有人姓外名公,哈哈哈,还纳闷为什么百家姓里面没有这个姓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这个主播的笑点也未免太低了吧?   “那妖怪出来了!孙猴子又在吹嘘自己……咦,那妖怪似乎听说过孙猴子的名号,也知道他是保和尚取经的人……打起来了!”六耳一拍扶手,椅子立刻就四腿着地了,他的双脚也落在地上,没有坐直,就保持着那样弓着腰的姿势。   我正想听转播描述一下猴哥的英姿呢,结果断开连接了,你说这急不急人。   “然后呢?”我没忍住催问了一下。   六耳看我的身上有些茫然,“孙猴子叫了一声赛太岁。”   “然后呢?”我继续问。   “没然后了。”六耳看上去简直是在怀疑人生,“然后赛太岁就没动静了,现在他们在洞府里清理那些小妖怪呢。”   “顺利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六耳跳了起来,“都能差点让我吃亏的人物,怎么还没过几招就被孙猴子收伏了?这不对劲!不行,我得去看看!”   六耳正要往外跑,忽然又折返了回来,把我也夹了起来腾云驾雾,一路上我提心吊胆,就怕终于掉链子。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六耳也把我捎过去,即使我十分想去。   “獬豸洞里有个女人一直哭一直哭,听得我耳朵疼。”六耳说,“那女人似乎就是金圣宫娘娘,孙猴子那几个长得半点不像好人,更像是妖怪,那娘娘怎么也不信他们是去救她的。大和尚,一会儿你和那女人好好说说,也只有你长了个好人样了。”   那云飞的快,空中风又大,我不再说话,却听见六耳声音中带着惊喜,“那妖怪原来没被打死,待我去给他补上一棒,送他去西天!”   本来的平行飞行一下子改了势头,猛然下坠,我扶着六耳的腰,紧紧地闭着眼睛,这可比什么过山车都刺激。只是刹那功夫,我就感觉六耳身形一震,我的脚重新踩到了地上。   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在急速下降的时候仿佛听到的一句话——   “孙悟空,且住手,我来也——”   我低头,地上一只大狗模样的动物瘫软在地上,头被砸的红红白白;再扭头,观音左手净瓶右手杨柳,平日里慈悲的表情不再,双目微瞪,居然有了一丝凶狠。   “额,怎么回事?”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算得上是一场快进表演,我只看到了结果,对过程却一无所知。   “回师父,老孙在这獬豸洞前,先用金刚琢收了这妖怪的紫金铃,又拿出紫金红葫芦喊了那妖怪的名字,把他收入葫芦中。等收拾好了洞中小妖后,看到洞中累累白骨,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便打开了紫金红葫芦打算直接打死他。”猴哥看了眼观音,“不过还没动手,就听见了观音菩萨的声音。迟疑了片刻,这金毛犼就被六耳从天而降打死了。”   “六耳猕猴,你可知错?”观音看着六耳,表情微凝。   六耳跳脚,“我从天上赶来,一要注意大和尚的安全,二来心里也恨这妖怪之前让我吃亏,看他在地上,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想直接打死。菩萨的话我倒是听到了,可听到的有些晚,那时候我的棒子已经砸死了这金毛犼了。这是意外!”   “你犯下大错,不知悔改,居然还言辞狡辩?”观音喝道。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哪里狡辩了?”六耳不服。   “在地面上的孙悟空都听到了,你却说没听到,这难道不是狡辩吗?”观音问。   “我没说我没听到,是听到了,但已经晚了!”六耳看着观音,大概是希望他能够接受这个解释。   “谁会信?”观音看向四周,“此等谬误之言,谁信?”   我忍不住举起了手,“我信。”   关于声音的传播速度这一节,我觉得我可以给观音上一课。   我觉得我讲的挺好,原理我都记得,但因为时间久远,那些专业化的名词被我渐渐遗忘,此时说的都是特别容易被理解的大白话。看着几个悟恍然还有六耳更加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感到无比欣慰。   但观音的表情更难看了。   切,好像谁在乎似的?   观音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你可知这一时手快,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这金毛犼在下界作恶,六耳虽然一时手快打杀了他,可也不能算错,何罪之有?”我念了句佛号,“洞中白骨累累,那些冤魂如果在天有灵感应到这一幕,应该也能够瞑目了。”   “什么作恶,我这金毛犼是下界来为朱紫国消灾来的!”观音道。   “消灾?”我看向观音,就算是我语文成绩再糟糕,我也不会把害人和消灾联系在一起。“菩萨确定是消灾,而不是欺君骗后,伤风败俗,乱杀无辜?” 第96章   我看向观音, 准备听他颠倒黑白……哦,不是, 是解释前因后果。   我本来以为他会编出一套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的神神叨叨能把人绕晕的话,但出于我意料的是,他这次给出的理由, 乍一听居然还能说得过去,当然,也只是表面上说得过去,依然不能深究。   朱紫国先王在世的时候, 现在的国王只是东宫太子, 他年幼的时候, 喜欢游猎,经常率领人马带着鹰犬浩浩荡荡的游走在山林之间。有一日, 在落凤坡前,他弯弓射箭射伤了两只孔雀, 却不知道那两只孔雀是有大来历的。   那是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所生, 一雄一雌,雄孔雀被射伤,雌孔雀更是带着没有被拔出的箭回了西天。   这可把孔雀大明王心疼坏了,对原先的东宫太子现在的国王降下惩罚,要他拆凤三年,身患啾疾。   见过了太多的熊孩子和熊孩子背后的熊父母,我实在没有想到,孔雀大明王居然十分理智, 没有过分迁怒。毕竟,将心比心,再通情达理的家长,看到自己孩子插着箭回去,心情也不会多美丽。   甚至于,我更觉得,如果孔雀大明王要以此为理由杀灭国王降灾朱紫国,虽然过分,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并没有。   见多了小心眼到极点的神佛,忽然你出现这样一个宽容大度的,简直是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流。   “这和菩萨你那金毛犼有什么关系?”猴哥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   “那时候,我正骑着金毛犼路过,这话被他听在心里留了意,便下凡骗了王后,使之与国王分离,应了拆凤之劫,为国王消灾。”观音看着地上的金毛犼,“却不想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杀了他。你说这罪孽大不大?”   听上去这金毛犼可以去唱一场《窦娥冤》了。   可惜,他跟错了主人,在我这里,逆反心理已经茁壮成长到不可逆转了,观音的话刚出口,我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想下去,而是习惯性的去寻找其中漏洞。   “这金毛犼是菩萨放下界的?”我问。   观音看着我,答道:“这倒不是,这金毛犼是趁着看管他的牧童打盹的时候偷偷咬断铁锁下凡来的,我事先也不知情。”   “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一双儿女受苦他不在意,却要为伤了他们的人消灾?”六耳讽笑,“他屁股到底朝哪边坐的?这可一点都不像菩萨你养的。”   “你这贼猴胡说什么?”观音喝道,“孔雀大明王菩萨定下惩罚,必会应验,我这金毛犼虽然私自下凡,可心地却不坏。”   “是不坏,大明王菩萨也只要国王拆凤啾疾,你这金毛犼说是来为他消灾,怎么却抢了他的金圣宫,又每几个月要一次宫女奸淫?这惩罚可不是大明王菩萨降下来的吧?”六耳依旧犀利的让人流泪。   我发现,如果六耳不怼我而是把目标转移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看着是十分痛快的。   观音沉默半晌,“只是兽性难驯,如今他已被你一棍打死,又何必再计较这些?”   “我有什么好计较的?”六耳翻了个白眼,“就算整个凡间的人都死绝了,又与我何干?我是烦这个大和尚,没什么本事心又软的跟豆腐似的,整日的见不得人过得不好,见一次就叽叽歪歪的原地停留好几个月,他一不高兴了孙猴子就不高兴,孙猴子不高兴了就使劲的找我麻烦。我是为了我自己的清净!”   莫名躺枪的我:“……”   我到底什么时候给了六耳这种错觉?在猴哥那里我胆小的标签就已经揭不下来了,到了六耳这里,又成了圣父?   算了,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别玷污了这两个字吧。   六耳的发挥太过出色,完全没有给出说话的机会,他就自己把观音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居然也不追究金毛犼被打死的事,只计较了一下紫金铃,想要要回。   猴哥晃了晃手腕,金刚琢刚好化作合适的尺寸套在上面,“说来奇怪,那紫金铃被金刚琢收走之后,居然就不见了。”   等观音离开后,我忍不住问猴哥,“真的不见了?”   猴哥点头,“真是奇怪,老孙之前也没用过这金刚琢,只记得金刚琢在独角兕大王手里的时候能收宝贝,也能把宝贝再放出来。老孙如今会收不会放,要是哪天不小心把自家的宝贝变没了,岂不糟糕?”   这个猜测有点可怕,猴哥立刻驾云去找太上老君求攻略去了。   “师父啊,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了观音菩萨啊?”猪八戒蹭到我身边,问道。   我直觉想回他一句‘不是早就得罪了吗’,可我稳重寡言的人设此时还是发挥了作用,“菩萨不是不讲理的人,六耳的话哪一句错了?”   六耳挺胸哼了一声,眼神睥睨。   “还有孔雀大明王呢?”猪八戒依然不安,“那可是佛母……”   “朱紫国国王的拆凤啾疾哪样没实现?”我问。   猪八戒搔搔脑袋,“所以,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除了确认灵山那个地方也存在溜须拍马之外。   孔雀大明王只是说要降下惩罚,还把惩罚项目明确了,也挡不住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擅自发挥。甚至这根鸡毛都不是孔雀大明王给出去的,最多算是不经意间掉了根毛,被人捡走宣称那是来自他的令牌。   这都已经不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问题了,而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喊着为他分忧的口号行过分之事,即使事情败露,造成不好的后果,也不能轻易责备。   如果我再想坏一点,那就是努力揣摩上级意思,使劲的想要表现刷存在感。这是目的,至于过程手段?   那重要吗?   至于观音说的什么金毛犼是为了朱紫国国王消灾的话,我才不信,没谁消灾能把灾越消越多的。   又不是玩开心消消乐,消起来没完没了的!   不得不说,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居然没觉得有多失望,这提醒了我一件事,那就是灵山非圣地。   难怪当年唐和尚师徒四人千辛万苦抵达灵山,因为没讨好给出好处费,一心所求的大乘佛法全变成了空白纸页。   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时候,悟风从獬豸洞里出来,手中的黑缨枪看起来越发深沉带着煞气,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算了,那不重要,金圣宫娘娘就在里面,她被吓坏了,一直哭,谁的话也不听,把我们师兄弟当做了另一伙妖怪,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管国王要一件信物来证明身份了!”   说起金圣宫娘娘,我更觉得金毛犼的做法完全是打着消灾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欲。何为拆凤?使夫妻分离。但我觉得孔雀大明王的意思是让国王与后宫断绝往来,清心寡欲,做几年和尚,而不是把人家正宫抢走,留下东宫西宫还有其他佳丽在后宫。   等见到金圣宫娘娘的时候,我更确认了这个想法,抓一个女人单纯软禁和想和她困觉的待遇可不是一回事。   这世上帅哥千千万,前有二郎神,后有小白龙,我颜值不差,但和他们一比也就不那么起眼了。可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颜值不够气质来凑,我的气质还是占了亲和那一挂的,金圣宫娘娘一见了我,便止住了眼泪,眼中混杂着绝望和希望。   金圣宫娘娘之前应该是坐在塌上的,但此时洞府内一片杂乱,那张已经被打破的矮榻依稀还能见得到之前的华丽,金圣宫娘娘瘫软在地上,狼狈不已。   “娘娘勿怕。”我弯腰打算扶起她,可刚碰到她的手臂,手掌就一阵刺痛,仿佛抓了一把尖刺。   “你是哪里的和尚?可是……可是陛下派来救我的?”金圣宫娘娘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正是。”我直接点头,给出了这个会让金圣宫娘娘安心的答案。   金圣宫娘娘立刻俯身而拜,“多谢圣僧,多谢众位长老救我!”   我急忙避开,连说不敢当,却不敢再次伸手扶她了。   没错,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穿了一件什么衣服结果浑身长刺的那个人。   不过金圣宫娘娘也没在乎这一点,她大约是在这里待久了,如今恢复自由十分喜悦,不用我们把扶,就自己站了起来出了洞,刚走出洞口,又‘呀’的一声退了回来,“这里怎么还有一位……”   “师父!”猴哥朝我挥手,“我去找了老官,结果没想到,那紫金铃居然也是他炼的,只是早早就送了旁人。”   我一向尊敬技术人才,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印象里只会炼丹的太上老君,居然炼制过那么多的厉害的法宝,简直赶得上是批发的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紫国国王见到金圣宫娘娘果然十分激动喜悦,眼看一场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戏码即将上演,国王才握住金圣宫的手,就猛然甩开,有些惊骇的样子,“娘娘身上怎么长了刺?”   天空中传来一温厚的男子声音,“陛下误会了,金圣宫娘娘身上没有长刺,而是穿了一件护体法衣。”   “张紫阳?怎么是你?”猴哥一探头,就认出了那个人。   “见过大圣。”被猴哥叫做张紫阳的男人腾云而下,“几年前,我去赴佛会,路过此地,发现朱紫国国王有拆凤之忧,算出金圣宫被妖怪掳走。我怕娘娘被玷污,坏了人伦,日后即使被救出也难破镜重圆。便把我的一件旧衣变成新衣送给金圣宫娘娘,那一副穿上身后,自家无感,但旁人一碰,就仿佛碰到了一手毒刺,再也亲近不得。”   “也是你好心。”猴哥说,“如今妖怪已除,金圣宫娘娘已经回到王宫与国王陛下团圆,这毒刺衣裳……”   “自然不必再穿了。”张紫阳一挥手,金圣宫娘娘身上的那件五彩霓裳就脱落下来,变成一件棕毛旧衣。张紫阳再抖抖衣服,一回手就自己穿上了。“如今事已圆满,小仙告辞。”   真真的来无影去无踪。   国王却是一脸感激,向猴哥问明了那张紫阳的来历,说要给他添一份香火,报答这段护妻之举。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本小说是《西游记》的衍生,里面所有神佛都以原著为基础,大家不要带入现实ORZ   以及,原著里,观音这段表现,算了,节选一段吧————————   好猴子,一把攥了三个铃儿,一齐摇起。你看那红火、青烟、黄沙,一齐滚出,骨都都燎树烧山!大圣口里又念个咒语,望巽地上叫:“风来!”真个是风催火势,火挟风威,红焰焰,黑沉沉,满天烟火,遍地黄沙!把那赛太岁唬得魄散魂飞,走头无路,在那火当中,怎逃性命!   只闻得半空中厉声高叫:“孙悟空!我来了也!”行者急回头上望,原来是观音菩萨,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拿着杨柳,洒下甘露救火哩,慌得行者把铃儿藏在腰间,即合掌倒身下拜。那菩萨将柳枝连拂几点甘露,霎时间,烟火俱无,黄沙绝迹。行者叩头道:“不知大慈临凡,有失回避。敢问菩萨何往?”菩萨道:   “我特来收寻这个妖怪。”行者道:“这怪是何来历,敢劳金身下降收之?”菩萨道:“他是我跨的个金毛犼。因牧童盹睡,失于防守,这孽畜咬断铁索走来,却与朱紫国王消灾也。”行者闻言急欠身道:“菩萨反说了,他在这里欺君骗后,败俗伤风,与那国王生灾,却说是消灾,何也?”菩萨道:“你不知之,当时朱紫国先王在位之时,这个王还做东宫太子,未曾登基,他年幼间,极好射猎。他率领人马,纵放鹰犬,正来到落凤坡前,有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所生二子,乃雌雄两个雀雏,停翅在山坡之下,被此王弓开处,射伤了雄孔雀,那雌孔雀也带箭归西。佛母忏悔以后,吩咐教他拆凤三年,身耽啾疾。那时节,我跨着这犼,同听此言,不期这孽畜留心,故来骗了皇后,与王消灾。至今三年,冤愆满足,幸你来救治王患,我特来收妖邪也。”行者道:“菩萨,虽是这般故事,奈何他玷污了皇后,败俗伤风,坏伦乱法,却是该他死罪。今蒙菩萨亲临,饶得他死罪,却饶不得他活罪。让我打他二十棒,与你带去罢。”菩萨道:“悟空,你既知我临凡,就当看我分上,一发都饶了罢,也算你一番降妖之功。若是动了棍子,他也就是死了。”行者不敢违言,只得拜道:“菩萨既收他回海,再不可令他私降人间,贻害不浅!”那菩萨才喝了一声:“孽畜!还不还原,待何时也!”只见那怪打个滚,现了原身,将毛衣抖抖,菩萨骑上。菩萨又望项下一看,不见那三个金铃。菩萨道:“悟空,还我铃来。”行者道:“老孙不知。”菩萨喝道:“你这贼猴!若不是你偷了这铃,莫说一个悟空,就是十个,也不敢近身!快拿出来!”行者笑道:“实不曾见。”菩萨道:“既不曾见,等我念念《紧箍儿咒》。”那行者慌了,只教:“莫念莫念!铃儿在这里哩!”这正是:犼项金铃何人解?解铃人还问系铃人。菩萨将铃儿套在犼项下,飞身高坐。你看他四足莲花生焰焰,满身金缕迸森森,大慈悲回南海不题。   —————————————————————————— 第97章   国王久病体弱, 如今身体大好,又与心爱的金圣宫娘娘团聚, 便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想要再开猎场,重新奔驰在山水之间, 弯弓射箭自在无边。   国王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兴致勃勃,给我讲了不少他行猎时的趣事,当然,也参杂着一些遗憾, 比如在他还未登基之前, 曾经遇到过的两只孔雀。   “我从未见过那样神采非凡的孔雀, 当时一见就爱上了。”国王的表情十分生动,“那时我和金圣宫娘娘婚约才定, 那孔雀又是一雌一雄,若是能送给娘娘, 一定会讨她开心。可惜, 最后我虽然射中了那两只孔雀,却没能留得住它们,让我遗憾至今。”   我:“……”   我是明白为什么孔雀大明王非要弄出个拆凤之劫了。   为了让国王不继续作死,再射中某些禽兽外表的二代,我把他和金圣宫娘娘会遭此劫难的前因后果给他说了。   如我所想,国王惊呆了。   “那……那两只孔雀,居然是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儿女?”国王这下坐不住了,出了大殿, 面朝西方而拜,口中念念有词。   我听了一会儿,都是在赞扬孔雀大明王的宽容气度,和乞求原谅。   接下来,国王再也不提行猎的事了,再然后,他居然把孔雀定为国鸟了!从杀死伤害孔雀到对孔雀不敬,他细分了律法,一条条制定惩罚措施,居然还进行了全国推广。   对此,我只能保持目瞪口呆。   这还没算完,他又大兴寺庙,专门供奉孔雀大明王菩萨,还请我去主持开山仪式。   好吧,就冲孔雀大明王是一个有理智不迁怒的清流,我也不打算拒绝。真的,虽然传说中这个主名声不大好,传说刚出生就特别凶恶,喜好吃人,连如来都没放过,但看他对朱紫国国王的处置,我倒怀疑那些不好的名声到底又几分真了。   做完了这一系列事之后,我便离开了朱紫国。   白晶晶没走。   作为一个神医,她的业务真的很忙。金圣宫娘娘从獬豸洞里回来之后,先前身体积攒下来的小毛病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国王也跟着慌,虽然相信白晶晶的医术,但一天三变的问询也把白晶晶烦的够呛。   “我为什么要选择做一个好人?”白晶晶再见我的时候十分哀怨,“我要还做我的白骨夫人,借国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烦我。”   这倒是句大实话,但是,我问,“白骨夫人能享受香火吗?”   白晶晶嘤咛一声,“不能。”   猴哥笑的特别猖狂,六耳只会比猴哥还大声。   白晶晶撇撇嘴,半点目光都没分过去,“我知道跟着师父一定会更好,只是那国王有些烦人,才让我不耐烦了,并不是真的心生抱怨。要我还是白骨夫人,虽然也有修行路子,可到底阴气太重,本体都被阴煞之气侵蚀变黑,长此以往,没准就是黑骨夫人了。哪像现在,我的骨头那么白,白的都像是在发光……”她一脸的憧憬,“我以前都没想过会有这么漂亮,。”   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夜光骨头架子。   我正被脑海里想象的发着惨绿色光芒的骨头架子渗的不轻,白晶晶话音一转,语气中充满了谦虚的请教着,“师父,几位师兄,尤其是大师兄一定比我还要厉害,是不是已经浑身都是金光了?”   猴哥开始呲牙。   我理解他,猴哥虽然本领高强,但论起功德香火来,和白晶晶一比,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为了不让白晶晶再次被拆成一堆骨头,我不得不提醒她,“你大师兄是太乙金仙。”   白晶晶重新低眉顺目起来。   然而猴哥还是一声冷笑,“师父,既然小·师·妹如今会发光了,不如把头摘下来,夜间赶路的时候,也能照亮,不用另引火把了。”   白晶晶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我都有点心疼她,每一次都那样不屈不挠百战百败再战再败,特别的有恒心有毅力的给猴哥找不自在,想要挖坑坑猴哥。结果最后每次都被猴哥修理,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猴精,猴精,说的可不是猴子成精啊。   这一次也不例外,很快,宫里就传出了白神医被毁容的消息,据说那是白神医为了给金圣宫娘娘调理身体,亲自尝试了新药,结果药性与身体起了冲突,一张芙蓉面变成了阴阳脸。   国王简直感动死了,白晶晶的待遇再一次拔高。而这次,后宫妃子毫无异议,某些风言风语更是销声匿迹,连对白晶晶的态度都从情敌变成了可以求助的非利益相关人了。   我看向猴哥,直觉这和他有关。   猴哥在树上翘着脚一晃一晃的,“哪里毁容了,老孙只是给她抹了点锅底灰,流言会变成今日的模样,谁知道那骨头架子又打什么坏主意。   第一百二十七次劝和,失败。   我就不明白了,白晶晶那么会趋利避害的一个人,怎么就总是暗搓搓的想要给猴哥一点亏吃呢?我更不明白,猴哥那么豁达的一个猴,怎么也盯紧了白晶晶不放?   宿命这种东西真是让人觉得无力又奇妙,难道冥冥中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即使没发生,他们已经隐约有了感应,一个似乎直觉这是让自己丧命的狠手,一个也隐约觉得骨头架子曾经让他吃了大亏?   我们走的是时候,白晶晶还没有脱身。倒不是她没有办法脱身,而是按照白晶晶的说法:“师父,半途而废不好,没有一个正经的时机让我隆重退场被人铭记,我总觉得虎头蛇尾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个理由,我简直无力反驳。   我们一路向西,有六耳的存在,即使离得远了,但又没出千里范围,他做实况直播的主播做的不亦乐乎,我也通过这个不称职的主播了解到了白晶晶在朱紫国设计了一个怎样的退场。   不算太震撼,但十分符合她的职业特征。   白晶晶白神医是在尝百药的时候不幸吃到了毒药,不治身亡。国王十分伤心,那时候金圣宫娘娘的身体在白晶晶的调养下也恢复了元气,腹中还有一个婴儿,也对白晶晶十分感激,最后,两人一商量,给白晶晶弄出了一个医仙的称号,还套用了神农尝百草的典故,在孔雀大明王的庙中蹭了一个位置,得到了不少香火。   白晶晶是个人才,我再次肯定。   再后来,我们一路西行上千里,脱离了朱紫国的范围,六耳的主播生涯才告一段落,这让他很是意犹未尽,又开始催我赶路了。   这果然不是我徒弟,和我无缘。   这一天,我们在山间行走,我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硫磺的味道。这年月火药技术还不成熟,但黑火药的配方比我还记着,现在一闻到硫磺味,心里就忍不住默念一硝二硫三木炭。   猴哥对我的警惕不以为然,“师父安心,老孙看了,这附近山好水好,没有恶妖。”   猴哥这态度,倒让我忍不住开了脑洞,如果一朵大蘑菇现在炸起来,那些神佛能扛得住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选相关专业了。 第98章   我虽然一闻到硫磺味就想到了黑火药, 但实际上,前面是一处温泉, 周围长了不少杂草,看上去无人问津。氤氲的白气让那周遭看起来朦胧许多,硫磺味虽然刺鼻, 可也抵不住温泉的诱惑。   “这倒是个好地方!”猴哥跳了过去,“师父,泡一泡,也好解乏……嘶, 这水有些烫啊。”   猪八戒已经奔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脱衣服, 到了温泉边上正好精光,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老猪倒是觉得正好。唔……舒坦!”   “你那皮糙肉厚的,哪里比得上师父!”猴哥笑骂道, “师父那身皮肉白嫩的很, 老豆腐和嫩豆腐能一样吗?”   我开始考虑抽空是不是要给猴哥开展一下文化课,虽然我水平不怎么样,可也不用担心乱说话引出歧义。什么老豆腐嫩豆腐,这比喻像话吗?   哎,豆腐原本多纯洁的词啊,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引申义?   我走过去试了试水温,手刚伸进去的时候还好,过了几秒钟我就受不住了。本来还算白皙的手通红一片, 再看猪八戒浑身都泡在里面还自在撩水的样子,我必须认同猴哥的说法,这头猪的确皮糙肉厚。   猴哥朝远方瞭望,“师父,这处温泉是活水,老孙顺着水道去下面看看,兴许能有师父受得住的地方呢。”   我拉住他,“不用多忙,你们几人这一路也辛苦了,在此歇息就好,不用管我。”   猴哥还有些迟疑,被我朝温泉那边推,“去吧去吧。”   几个悟全都扎堆进了温泉,衣服脱得遍地都是,莫名的让我想起了无遮大会这个词。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无遮大会可是佛教盛典,每五年举行一次的布施僧俗的大斋会,我的思想怎么可以这么不纯洁。   我摇着头,朝山石那边走去,我看到那山石上有一层黄色的粉末,结合这里的地点,认为那可能就是硫磺。   “师父!”猴哥在我身后喊,“别走远了?”   我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硫磺到手,我又叫没有下水在一边抱怨温泉里没鱼的红孩儿来给我烧了一份炭,至于硝,我听过硝石,也听说用土办法能在五谷轮回之地获得,但眼下,却没有这个条件,只能试试硫磺和木炭在一起的效果了。   红孩儿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也围观的兴致勃勃。   结果,那一小堆硫磺和木炭的混合物,完全辜负了我的期待,别说爆炸,连哑炮都不算,就那样燃烧着,偶尔冒个火星。   红孩儿蹲在我身边,等到那一小堆混合物烧完了之后,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叔爷,这是做什么的?闻味吗?”   我:“……”   鬼知道那是做什么的,我都开始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者了,怎么居然连黑火药都搞不定?   “啊,我知道了!”红孩儿忽然恍然大悟,“叔爷你是想过年了吧?我记起来了,过年时点的爆竹就是这个味道!”   我:“……”   你叔爷表示,不想和你说话!   心情郁闷的我表示要溜达溜达,缓解一下心情。   我没想到的是,这里虽然看起来荒僻,但转过山坡再看,却换了风景。前方有一不算大的屋舍,我打眼望去,能看到四个女子在临窗描绣。我顿了顿,换了个方向。   猴哥说这里好山好水没有恶妖,我倒不觉得这可能是什么非人类,但我现在只想溜达一下,不自觉的就朝少人的地方走。   结果,尽管换了方向,没过多久,我又遇到了一座亭子,亭子里有三个女子在蹴鞠。   这次我看住了。   作为半个足球爱好者,我一向喜欢看人玩花活,但以往任何一个世界级巨星和亭下那三个女子比起来都不如,看着那球上下翻飞,女子身形姣好翩若起舞,实在是一种视觉享受。   我屏声而立,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动静打扰到她们,让那球落地。   不过,事与愿违,有一个女子看到了我,发出了一声娇呼,另外两个女子也注意到了,同时向我看来。   球掉了。   我心里既失望又抱歉。   “见过几位女施主。”我双手合十行礼,“惊扰了几位女施主,还望海涵。”   那三个女子推推搡搡,最终推出来一个人与我对话,“你是哪来的和尚,要到哪去?”   “贫僧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的和尚。”我答道,“路过贵宝地,见几位女施主蹴鞠技艺高超,实在心向往之。”   “大唐的和尚也蹴鞠吗?”本来躲在后面的女子问,   “不是和尚的也会玩。”我还真没怎么留意过蹴鞠的起源时间,在大唐……也许是我常常出入的是佛堂寺庙,倒也没看过,不过此时,怎么说还不是随我?   “那正好,一起来玩。”又有女子的娇笑声从我身后传来,“我们姐妹七人,每每只能耍些花活,正经比赛却凑不够人。如今你来,我们八人分为两队,岂不妙哉?”   “这……”我略一犹疑,就被两个女子推到一边,“圣僧,一起来玩嘛。”   然后我们就开始玩球,虽然从场面局势来看,更像是我和球一起被那七个女子玩。人最怕对比,我好歹也是能进校队代表过学校参加联赛的人,现在笨拙的和初学者没两样。我看着挂在半空中的那个风流眼,实在不敢相信怎样精准的控制才能把那个球踢进只比它大一圈的球门里去。   正想着,一颗球就通过了。   “又是一球!”进球的那个女子拍着手,“圣僧,你们那队落后啦!”   我忽然顿悟,原来,自古以来,女足都比男足厉害啊。   一场比赛下来,我本来都不忍心去看最终比分,但意外的是,虽然输了,可比分也不算难看,只要是队友太给力,有我这个大后腿,居然只落后了一球。   我出了一身汗,那几个女子同样也是香汗淋漓,此时笑起来倒是多了不少真诚。   然后,她们邀请我去家里用斋。   “也要换身衣服。”七娘——没错,我已经弄清楚眼前七个女子的名字了,从大娘到七娘,特别好记——说道,“这附近有温泉,我们在家里修了水池引水进去,可以时刻梳洗。你身上衣物潮湿,穿起来难受哩。”   这次我拒绝了。   偶遇一场认识几个球友是一回事,可登堂入室沐浴梳洗……这可有些过了。即使是在现代,也没人会说这种做法妥帖。通常情况下,都是大家就此分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提出了告辞,“我还有几个徒弟,在山坡对面,此时我已经离开久了,再不回,他们会担心。”   “那就叫几位高徒一起来。”大娘一锤定音,“小五小六,你们去请人来,其他妹妹随我和圣僧回家,准备斋食。”   我推辞不过,偏偏这时候到了饭点,刚刚又运动了一番,肚子叫了起来。几个女子齐齐笑了起来,连拉带推,回的却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处屋舍,而是在更远的地方,一座石头屋子。   墙是石头垒的,门是石头做的,里面的桌椅板凳通通都是石头的。   外面阳光正好,可当我走进来的时候,却无端打了个哆嗦。   这可不像是石头屋子冬暖夏凉能解释的通的。   我真傻,猴哥之前说这里没有恶妖,可不代表这里没有妖怪,我觉得,我大概又到了妖怪洞穴里。   “圣僧,快进来啊。”大娘还在前头催促。   看在我们之前做过愉快球友的份上,我决定让自己阳光一点,别看到妖怪就觉得人家想吃我,这太狭隘了,虽然也有想睡我的,但没准也有心思坦荡热情好客的呢?   大娘和二娘去了厨房,留下三娘四娘七娘和我说话。没一会儿,厨房里传出味道,明明应该是很香人的脂肪味道,却让我觉得作呕。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别想吃肉了,身体已经彻底适应不了了。   “女施主,贫僧是胎里素,吃不得荤的。”我出声提醒道。   大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圣僧闻错了,我们做的就是素呢。一道面筋,一道煎豆腐,全是素的。”   话音刚落,二娘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   “这是面筋。”二娘介绍道。   我一看,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煎豆腐。”另一个盘子也放了下来。   这可和我印象里的豆腐沾不上边,白的渗人,却又沾了不少黑点。   然而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我虽然号称胎里素,可不代表我不知道荤菜是什么样子,如果她们以为我之前没吃过就可以轻易糊弄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站起身,“看来贫僧与这里无缘,几位女施主,贫僧就此告辞。”   可惜,此时已经走不得了,三娘四娘堵在门口,脸上依然笑嘻嘻的,“圣僧这就扫兴了,我们姐妹辛苦置办饭食招待与你,你怎么这样不领情呢?这虽不是素的,可比素的好上百倍千倍。”   “贫僧乃是出家人。”我看向左右,估摸着眼下的局势。禅杖是在我手里的,倒不是我预料到会遇到妖怪,而是有时候把禅杖当做拐杖用在山里很方便,没想到现在更是有了其他用场。   “出家人可是认不出这个的。”二娘忽然痴痴的笑了,“那些过路的人,都以为这就是面筋和豆腐呢,其中也不是没有和尚,还不是一个个吃得开心,还赞我们姐妹手艺好。”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二娘拉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这面筋,看着素,却是用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成肉糊再弄出的面筋模样。”   我感觉胃中一阵翻滚。   “还有这豆腐,是取得人脑切片,用人油细细煎好的,吃起来别提多香了。”二娘看着我弯腰,笑的更欢了。   我忍无可忍,一禅杖抽了过去,二娘原本窈窕的女子身形不见,变成了一只大蜘蛛。   “这里是盘丝洞!”我恍然大悟。   “你这和尚,居然敢伤我二姐!”周围立刻射来好几道飞丝,一下子黏走了我手中的禅杖,“本来还想客客气气的让你死个痛快,如今,就变成肉汁让我们姐妹喝了吧!”   我想起蜘蛛的进食方式,整个人都不好了。   猴哥救命啊啊啊啊!!!! 第99章   我记得我看过一篇科普, 大致内容讲述了蜘蛛是如何进食的——   首先,先用蛛丝把猎物捆绑好;然后, 把口器插入猎物身体中,注入……唔,记不清了, 反正不是毒素就是消化液,作用就是让猎物体内被液化;最后,蜘蛛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喝肉汁了,只留下一个猎物的外壳栩栩如生。   当时我特别佩服这种操作, 但如今一想到这种待遇也许会轮到我身上, 我就佩服不起来了。   我当初为什么会以为踢球踢得美的妹子心灵一定也会很美, 我怎么就忘记足球界还有一种存在叫做足球流氓?   按理说,我对付蜘蛛精已经有经验了, 可一只蜘蛛和五只蜘蛛还是有差距的。这一次,我更是狼狈许多, 浑身都被捆的结结实实, 那蛛丝十分黏,把我裹成一个茧子,如果此时再有一口棺材,我就是木乃伊了,没准千年之后就能上演木乃伊归来。   再一次声明,我恨群殴。   但此时我更怕自己身上忽然被插进蜘蛛的口器,五脏六腑被消化成肉汁,最后只剩一张人皮。   接二连三的把天上神佛怼了一遍之后, 我对天上那群盯梢的是否还会尽心尽力的保护我持怀疑态度。   猴哥猴哥猴哥猴哥,猴哥快来啊!   说猴哥,猴哥到,听到猴哥在外面的呼喝声的时候,我简直热泪盈眶。   嗯,这只是个形容词,我的眼睛被糊的牢牢的,压根流不出泪。   外面的打斗声十分激烈,我被不知道谁扛了起来往外跑,听声音像是悟风。   没一会儿,打斗声停了下来。我感觉到有几个人凑到我面前,然后伸手撕包裹在我身上的蛛网,那蛛网不仅黏性还是韧性都十分可观,最后还是猴哥拿主意,把我放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温度适宜的温泉里。   说来也奇怪,那些蛛丝一遇到温泉水就软了下来,三扯几扯,我总算从那茧子里出来了。   才松一口气,不远处就传来轰然巨响。   猴哥一皱眉,看向几个悟,“保护好师父,老孙过去瞧瞧。”   我缓了缓神,目光没有目的的飘移着,忽然定格在了不远处,那里,死了一地的虫子。   “哪来这么多虫子?”我感觉身上开始发痒。即使之前没有过密集恐惧症,但我觉得我现在有了。   “这些都是那几个蜘蛛精的干儿子,想要阻拦我们,可不就被碾死了。”猪八戒看了一眼不怎么在乎,一脸八卦的看向我,“师父,你真和洞里的妖怪一见钟情,要和她过日子了?”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先前五娘六娘来报信,说师父与她们大姐一见钟情,不去取经了,要在这里婚礼洞房,请我们去喝酒。”猪八戒嘿嘿笑道,还用肩膀撞了撞我肩膀,“师父,是真的不?”   真个球!   我揪着猪八戒的耳朵,语气特别柔和,“你信了?”   猪八戒一个劲的缩脖子。   悟风憨笑,悟清凑到我身边,“本来我们都是不信的,可……”他看了一眼六耳,那猴子就坐在我对面的树上,翘着脚给我一种他正在看戏的感觉,“可六耳说师父和女妖怪在一起玩的特别快活。”   我想把那只破猴子从树上拽下来,探讨一下关于名誉损失费的问题。   六耳朝我呲了呲牙,“我哪里说错了?你和那些女妖怪玩的不快活,声音喘成那样,虽然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呀!打不着~恼羞成怒了?”   我瞪着六耳,对刚才扔过去的那块石头没有打中他感到万分遗憾。   再看其他几个悟,一个个低头顺目的特别乖巧。   “叔爷!”红孩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特别的有活力,“我刚才弄得那一下你听到了吗?”   红孩儿跑的很快,他身后跟着的是猴哥,猴哥的肩膀上坐着猴儿子,猴儿子手臂上缠着一条炸鳞的小白蛇。   唔,仔细一看,猴儿子好像也炸毛了,感觉胖了一圈。   “怎么了?”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动静,“刚才那下是你弄得?”   红孩儿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看叔爷似乎想玩爆竹,就自己试着做了一个,让悟饭帮忙找了一些材料,才做好还没有来得及试,就被几只妖怪闯了过来,我一惊慌,就没忍住喷了点火星子,然后爆竹就爆了,没想到动静还挺大,哈哈。”   我想了一下自己弄得那个几乎没有声息的实验版黑火药,再联系到红孩儿这番话,忽然有种吐血的冲动。   这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没炸到你吧?”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红孩儿,就怕他出了什么岔子,让我没法和铁扇公主交代。   “只是动静大了点,哪能炸的到我?”红孩儿一脸的不屑,“别说是我,连那几只妖怪都只是被吓了一大跳变回了原形,缓过神来还要继续跑呢,我就顺便喷了把火,把她们烤了。”   额,我实在没想到,蜘蛛精就这样狗带了。要是平时,我会顺理成章的认为这是因为她们水平太差,但在刚才,我被缠成了个茧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可红孩儿却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她们……这让我对几个悟已经红孩儿的战斗值再次有了一个新认识。   换个说法,大概就是,我太……水了。   多么痛的领悟。   我正自怨自艾呢,猴哥和六耳又打了起来。   猴哥指责六耳知情不报,六耳说大和尚和女妖精们玩的快活怎么好去打扰……霹雳乓啷,最后以六耳落败为结果。   “叔爷,你们玩什么玩的快活呢?”红孩儿一脸纯洁的看着我。   我给他安利了一下蹴鞠,可惜,这不是单人运动,红孩儿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的抱着他的平衡车跑到天上飙车去了。   倒是猴哥,听了半晌后冷不丁的开口,“原来师父也喜欢玩球。”   我点了点头,这个爱好很光明正大,正常人才不会想歪,也只有六耳,会把这故意诱导成某项不可说的活动。   “我哪故意误导了?”六耳还在喊冤,“我一个处猴,哪知道你们凡人那些事,只是听着像认错了!”   信他才有鬼。   “难怪。”猴哥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风刮过,白晶晶出现在面前。   “师父,我是不是来晚了?”白晶晶提着裙角,左右张望,“已经打完了?”   “白妹子,朱紫国的事办完了?”猪八戒凑了过去。   “是啊,总算弄完了。”白晶晶揉着额角,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为了求个善终可累坏我了,就怕那天国王被谁吹了枕头风,坏了我的功德。后宫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想要利用我给金圣宫堕胎。还好我机警,避了过去。如果我再不找借口脱身,谁知道那些人还会做出什么来,一个个锦衣玉食的享受着,偏偏还不知足,她们不知足就算了,偏偏还要拉扯上我。我辛苦修行,可不是为了给那些女人参谋该怎么保养让国王多睡她几晚的,太没追求!”   “晶晶。”我出声,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之后,补完了后一句话,“这里还有处猴呢,别说的太直白。”   六耳的表情变来变去,总算是出了我心中的一口气。   “孙悟空!”六耳忽然出声,“你中意过哪只母猴子吗?”   猴哥表情不变,“我一心大道,哪里顾得上这些旁枝小节。”   噫,真不愧是我猴哥啊,太淡定,这鄙视的小眼神太传神了。   结果,下一刻,猴哥就看向我,“师父,恰好白晶晶也在,她之前做过绣球,再做一个皮球应该也不难。”   白晶晶表情略带茫然,“师父?”   猴哥又小声接道:“难怪当初奎木狼会把师父变成老虎,这喜欢玩球的习惯倒和狮子差不多。”   这下轮到我感觉糟糕了,这小心眼的家伙怎么会是我猴哥?!   虽然我说处猴主要是为了噎六耳,让你躺枪纯属无意,但这报复要不要来的这么快?做男人要豁达,在座的各位,除了猪八戒娶过老婆,其他的谁不是啊?   我还以为这件事在大家做和尚以后早就看开了呢。   至少,我早就看开了。   唉,全都是泪。   为了猴哥这不喘气的报复,我决定脱粉一天。 第100章   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   我发现我命犯蜘蛛,每次遇到个蜘蛛精,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做梦,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蜘蛛侠?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这次倒没有蜘蛛用她的逻辑把我往沟里拐, 而是……我觉得我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背后灵,跟着唐僧师徒四人继续西行。   过了盘丝洞,到了一处道观,观里有个道士, 是蜘蛛精的干哥哥, 为了给蜘蛛精报仇吃唐僧肉, 决定把他们毒死。   我心里一边纳闷的看着唐和尚隐约觉得自己不长这样,一边想让这个老道士测测智商, 谁会想吃毒死的肉,不怕跟着也中毒了吗?毒性强如眼镜蛇, 也不是说就对毒性免疫了, 被咬一口照样归西。这几个妖怪的打算,到底是想要报仇吃肉还是跟着陪葬啊?   然而没人看得到我,自然也不知道我这话又多金玉良言,猪八戒那个没耐心的,在老道士在后面和蜘蛛精商量怎么弄死他们的时候还只想着吃,看到人家端来茶水的时候笑的像朵花似的。   猴哥猴精的发现了不对劲,然而,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唐和尚遵循一贯风格,信外人不信猴哥,喝下红枣茶就呜呼了。然后是猪八戒,最后只有猴哥和沙和尚幸免于难。   我一边觉得这徒弟数目似乎有些不对,好像缺了不少人,一边被动的把跟随对象从已经扑街的唐和尚变成了孙悟空,大打了一场,结果那老道士眼看不敌,刷的一下把上衣脱了,赤裸的上身上长得全是眼睛……   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摸着蹦蹦跳的心脏,我感觉有些口渴。   天还没有亮,一边点着的火堆还没有燃尽,带来了一点亮度。几个悟或靠或卧都睡得不错,连鼾声都特别有规律。   我揉了把脸,小心的起身,尽可能的不弄出什么动静的走到白马旁。白马趴卧在地上,背上的马鞍边挂着一个水囊。我取下水囊的时候大概弄出了一点动静,白马晃了晃头,睁开了眼睛。   我用手覆住了它的眼睛,小声的说,“没事,睡吧。”   手上传来抵蹭的动作,白马重新安静下来。   我喝了一口水,也没有了睡意,走到篝火前坐下,偶尔添上几根干柴。看着火光重新明亮起来,我发起呆来。   也许是因为醒的太突然,刚才做的梦里面的内容我居然没有忘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大概就是接下来的剧情了。然而,原剧情里老道士之所以找唐和尚的麻烦,最开始就是为了给蜘蛛精报仇,唐僧肉还是蜘蛛精主动提起的,如今蜘蛛精死了,大约也没有谁给他报信,我们即使路过那座道观,也会顺利的过去。   这算不算是蝴蝶效应?   在这种安静的时候,人似乎都十分擅长自省,至少,我回顾了一下自己以前的作为,总觉得有几分不安。作为一只称职的蝴蝶,我在每个我能想到我能做到的地方都扇了扇翅膀,而这最终带来的结果……   我揉了揉脸,不想让那些悲观和黑暗的情绪占据我的全部思绪。   ——管好自己就行,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影响自己,许多烦恼都是自己找的,有空想着没用的,还不如多去刷几套题,想想你中考的时候数理化要打多少分才能把语文成绩丢下的分拉回来。   这话是我哥对我说的,在我自以为不着痕迹实际上十分明显的傻乎乎的试探的时候,因为我当时不理解居然真的有人可以不在乎父母的缺席陪伴,如果是我,只要我一想到父母离婚各自重组家庭,自己被当作拖油瓶抛开,平时连面都不见,连抚养费都是每年直接打一笔,虽然数目很多,但这不是钱的事。   可我哥当时已经修炼的百毒不侵,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件事。他甚至和我亲爸相处的很好,而母上大人对他甚至还没有对我亲爸的其他弟子热情关心,天知道这才是他亲儿子。   当时我觉得我哥的想法简直洒脱的帅的不行,但现在……   我一边觉得他想的太开简直有些冷情,一边又羡慕他居然真的能做到不关心不在乎,自己划下一条线,就能毫不犹豫的执行到底。而不是像我,尽管我知道哪些无辜死去的人和我毫无关联,这一切也不是我的错,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人的死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   我绝望的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我没法把这一切当做真的和我无关。   就在我看着火光出神的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师父?”猴哥的声音传来,“怎么没去休息?”   我扭头,没有心情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白天被吓到了?”猴哥没在乎我的沉默,自顾自的说道,“这次是老孙疏忽了,没想到居然看漏了一整窝妖怪,让师父你受惊了。下一次,不如我给师父你拔根毫毛,变作小虫跟随师父,有了事也好及时应对。”   “与你无关。”我不能继续沉默了,“是我自己乱走的。”   “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白天没精神,骑马的时候打瞌睡,六耳又该嘲笑师父你了。”猴哥说。   不远处的树上,六耳传来非常大声的不屑哼声。   猴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准头比我好多了,至少从六耳小声的咒骂声中我可以确定,猴哥这一下打中了。   “师父?”猴哥又在催促我。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不想回去睡觉,随口扯了一个话题。   “什么梦?”猴哥也很配合的问我。   “梦见那几只蜘蛛精没有死,而是跑到干哥哥家里求救去了。”我说,“那妖怪的干哥哥是个千眼蜈蚣,有一种非常厉害的毒,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我们上了混了剧毒的茶,除了你,大家都被毒死了。然后你也打不过那妖怪……”   猴哥简直都忍不住发笑了,“师父,梦是反的。”   “我觉得这个不是。”我说。   “蜘蛛精真的全都死了,我大侄子烧死了三只,焦香,一脚踩下去嘎嘣脆。老孙打死了四只。”猴哥躺了下来,翘着脚,“老孙一棍下去,就把那蜘蛛打的冒浆,肚子里那些没成型的丝都冒了出来,师父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猴哥的描述太有画面感,我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行了行了,师父,快去睡觉,一会儿就天亮了。”猴哥推着我,“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蜈蚣,怎么可能是老孙的对手,师父要想要,老孙捉活的给你泡酒喝。”   我被猴哥这大包大揽的语气逗笑了。   等我重新躺下之后,才想起来,我说过要脱粉猴哥一天的,一天也就是十二个时辰,现在过了一半了没有?   我实在不想承认自己食言而肥,所以,过了午夜就是新一天?   这个说法很好的安抚了我。   天亮的时候,六耳一个劲的朝我哼哼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我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安好心。   白晶晶向我告辞,表情急切的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到下一站,为自己的演艺生涯增光添彩。我懂她,要是我,总共才来了几个时辰,一脸懵逼搞不清状况,流弹不知道中了多少,还被两只猴子拎出来挂墙头偏偏自己实力弱渣根本无法反抗……   除了走为上,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又走了几日,白晶晶前来报信,说前方有一个黄花观,观里有一个道士,正是蜈蚣成精,要我们早作提防。然后又在六耳的目光被逼退,说要继续前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量力而为。”我提醒道,总觉得白晶晶这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十分的不吉利,仿佛一个Flag。   “师父放心,我肯定不会逞强。”白晶晶笑容灿烂。   猴哥貌似不经意的朝她看了一眼,白晶晶立刻缩脖子溜了。   “悟空……”我有些无奈了。   “师父,那骨头架子是装的!”猴哥简直比我还无奈,“你也别总心软,那骨头架子比你心里有数的多。我要是不时刻敲打她,她能上天!”   好吧,你是偶像,你说了算。   路过黄花观的时候,我本来没打算进去,可偏偏猪八戒喊着肚子饿,跑到人家门口去敲门化缘了。门一开,从里面出来两个道童,先把我们迎进去,一个老道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猴哥,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落座看茶,被端上来的果然是几杯红枣茶,只有一杯是黑枣的,被那老道士用隔年陈枣不可待客糊弄了过去。   我看着那杯色泽金红的茶液,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猴哥已经歪缠上去要和老道士换茶了,六耳也跟着起劲,其他几个悟看不出什么,但我没动茶,他们也没有抢先。   “你们这些和尚好生无礼!”老道士一副生气的样子,“我好心拿新枣泡茶给你们喝,你们一口不喝,偏偏要这黑枣的,难道老道还能在里面放了毒不成?”   “若是没毒,你倒是和老孙换啊?”猴哥说完,一下变了脸色,“你这蜈蚣精,这点本事就想算计我们师徒,不自量力!”   那老道神色一变猛然掀了桌子,紧接着风骤起,周围弥漫起红雾,我感觉眼睛一花,身体一软,失去了知觉。   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地穴中。大概反派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在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都控制不知倾诉欲,换个说法,就是很有人道主义思想的想让刀俎上的鱼肉死个明白。   这是个好习惯,我希望以后遇到的妖怪都能保持住。   蝴蝶的翅膀不是那么好扇的,我以为七个蜘蛛精已死,就没人来报信挑拨报仇,但没想到,蜘蛛精在逃走之前,不仅放出了自己的干儿子来阻挡几个悟,还派出了好几个来给干哥哥报信。老道接到了报信,十分心急,可等他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收尸。   他和那几个干妹妹大约有几分真感情在,就决心报仇了。   “你们这些贼和尚,与我妹妹们戏耍的开心,转眼就不认人,害了他们性命,如今,报应不爽,放倒你们的毒药就是我从几位妹妹身上得的,也算是她们亲手报了仇了!”老道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现在,是我的造化到了,一饮一啄,皆为前定。我为妹妹们报仇拿下了你们,偏巧你们就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的和尚,人人都道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我的造化来了哈哈哈哈……”   我觉得这道士有点像中了举的范进,欢喜的有点疯了。   傻孩子,这一路上想吃唐僧肉的不知凡几,如今又在何方?这哪里是让人长生不老的唐僧肉,明明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可惜,我的好言相劝老道士根本不领情,所以最后他被猴哥叫骂出去后没了动静也可以理解。   “师父,我们得出去谢一谢菩萨。”猴哥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用脚踢了踢其他几个赖着不起的悟,然后看向我说。   “菩萨?哪位菩萨?”我心里默默祈祷,一定不要是观音,不然我对着她肯定笑不起来。   “是毗蓝婆菩萨。”猴哥说,“当时我被那千眼蜈蚣弄得苦不堪言,多亏菩萨现身,拿出一根金针刺瞎了那千眼蜈蚣的眼睛,才让他老实下来。”   毗蓝婆菩萨在佛教中地位崇高,但本人性情却有些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喜一人独居,除了参加盂兰会,平日里根本不出门,只一个人清修,交好的菩萨也不多,没想到这次会主动现身帮忙。   我被猴哥扶到外面,毗蓝婆菩萨还没走。对于和我没过节并有救命之恩的菩萨,我自然老老实实的行礼感谢。   毗蓝婆菩萨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好你个金蝉子,没想到下界轮回后,倒是清明了不少,不再整日胡混了。”   我被说得摸不着头脑。   等毗蓝婆菩萨走后,悟清才凑到我身边,小声说,“听说毗蓝婆菩萨和黎山老母关系不大好。”   黎山老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观音好像和她关系特别好。 第101章   毗蓝婆菩萨带走了千目蜈蚣, 他身上的眼睛都被刺瞎,神通已破, 被毗蓝婆菩萨收回去当个看门的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几个悟围住猴哥,八卦毗蓝婆菩萨到底用了什么法宝,让之前把猴哥弄得手忙脚乱的妖怪给收服了。   “就是根针。”猴哥说, “不过那针是昴日星官在眼里炼成的。”   悟风好奇的问:“那昴日星官和毗蓝婆菩萨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把这宝贝借她?”   “这个我却知道。”猴哥说,“那是亲亲母子,如何借不得?”   几个悟恍然大悟,“原来毗蓝婆菩萨是只老母鸡!”   “慎言!”我忍不住说道, “毗蓝婆菩萨救了我等性命, 休要言语无礼。”   几个悟缩缩脖子, “知错知错,师父, 我们上路!”   我的徒弟居然催我上路,这一定是……六耳的错!   行行复行行, 我们又遇到了一座高山, 我都不用掐指一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山。然后我见到了好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太白金星。   别说,早些时候他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刷的我心烦,这些年没怎么见,乍一看他,我居然心里也升起了几分亲切。   太白金星一开始还很有范儿的给自己塑造了一个世外高人形象,隔着山站在高处提醒我们前面有凶恶的妖怪,可惜, 我身边的猴哥还算稳重,六耳那绝对是表演型人格兼多动症儿童,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充当大头蒜,立刻不乐意了,飞过去就把化身为老翁的太白金星拎了过来。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样,才让太白金星的马甲披不下去,只能自己掀了。   废话,不掀的话,六耳那张嘴快的,已经把他归为前方妖魔的同伙,要打死他。   我都有些心疼太白金星了,武力值低到处跑腿,遇到的还都是不讲理的。   “好久不见,李先生别来无恙。”我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太白金星那张脸苦的像是喝了胆汁,“圣僧也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我客气着,“这一路收了几个徒儿,都十分能干。”   猴哥听我们寒暄听的不耐烦,“闲话少叙,太白金星,你刚才说前面有妖怪,是怎么回事?”   “回大圣,这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中住着三个魔王,十分厉害。手下的小妖,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加起来足有三万,再有巡哨的,把门的,烧火的,砍柴的,统共有四万七八千,专门守在此地吃人呢!”   狮驼岭听上去有些耳熟,我正想着呢,猴哥就先说了话,“这次又是天庭里谁的童儿跑下来了?”   为了给太白金星留点面子,我忍住没笑。但是,猴哥,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做犀利哥了?   太白金星满脸尴尬,“大圣误会了,这次真的与我天庭无关,我们自查了许多遍,那里的妖魔另有来历。”   “都查过了?”猴哥挑眉问,在太白金星点头后又说,“太上老君那里也没错过?”   太白金星的表情僵的简直没法看,“回大圣,真没有关系。”   猴哥冷漠的回了一声,“哦。”   “大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太白金星这语气里带着些讨饶的味道。   “既然此处如此难走,到时候我若去天庭搬救兵……”   “十万天兵任差遣!”太白金星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肯多留,急慌慌的化作清风走了。   总觉得他的身形略狼狈呢。   “师父。”猴哥一改刚才的嬉笑,“看来这次前面的妖怪真与天庭无关,而且十分不好对付,不然太白金星也不会如此,兴许天庭还想借我们的手除了那妖魔。”   “与天庭无关……”我看着猴哥,只觉得一切尽在无言中。   “不好说。”猴哥摇了摇头,“先前打死了一头金毛犼,怎么也该有些威慑。”   “是我打死的!”六耳跳脚。   我还有猴哥谁都没理他,我不知道猴哥是怎么想的,但我印象里,这次的三个妖怪似乎依旧是有后台的。   可惜记不清后台是谁了,对此,我感觉万分遗憾。   “我们暂且歇下,等白晶晶回来再议。”我做出了决定。   可惜,千等万等,白晶晶就是不来。   我心里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这不是白晶晶的作风。想到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类似于flag一样的话,我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猴哥虽然把白晶晶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但在白晶晶没了消息以后,也是他主动提出要去寻找白晶晶的。   “那骨头架子虽然总是不像话,可也还有些用处,总不能让她给人去拆了。”猴哥留下这句话,就腾云走了。   “其实,现在想想,拆起来也不好玩。”资深熊孩子,达成过手拆白晶晶成就的红孩儿如此评价着,“当年是我见识太少。”   我:“……”   六耳再一次做起了主播,把猴哥探查到的内容实时传达给了我们,也让我们对那三个魔头的实力有了底。   太白金星这一次居然没夸张。   大魔头当年干的事和猴哥也差不多,因为没收到王母蟠桃宴的帖子大闹了一场,玉帝派了十万天兵,结果被他一口吞了,吓的天庭再没人敢和他交手,只能关了南天门做缩头乌龟。二魔头有一长鼻子,被卷住就命消魂散。三魔头更厉害,在这四百里外有一个狮驼国,三魔头五百年前到了那里,一口气把全城上至国王文武大臣下至百姓吃了个干净,如今那里已经成了妖怪之国。   我纳闷死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样的都能在此地快活,没谁敢拿他们怎么样,倒是进过正式编制的下场,算了,不想了,越想越觉得这世上还是做坏人有前途。   六耳挠了挠下巴,懒散极了,“孙猴子打死了一个小钻风,变成了他的模样又去骗人……什么东西?出来!”   一架玲珑白骨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居然发出了白晶晶的声音:“师父救命,我又落到蠢狮子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喵科动物都很记仇,白晶晶,蜡烛收好hhhh 第102章   很多年以前, 在狮驼岭的东方,有一个国家叫做乌鸡国。那里的国王得罪了文殊菩萨, 被如来降下法旨,派了一头青毛狮子过去。那青毛狮子变成一个全真道人的模样,解了乌鸡国的干旱之灾, 在深得国王的信任之后,背后捅了国王一刀,把他推井里去了。   国王身死,魂魄出窍, 却因为那青毛狮子交游广阔而求告无门, 直到我借宿到他身死的那股寺庙, 他给我托了个梦,才算过了这一难, 重回阳世,从此以后成了唐传佛教的忠实吹。   而这其中, 白晶晶立下了不小功劳, 和后面的白莲花人设不同,那一次的白晶晶所扮演的角色很是遭了不少人的唾骂,白晶晶本人也深感无辜,觉得自己就是一可怜的挡箭牌。所以,在我们到达和她联络上之后,她很愉快的就把那青毛狮子带到坑里去了。   然后,又一次,在青毛狮子要被打死的时候, 文殊菩萨出来救场,说了前因后果,领走了那头狮子。   这件事我以为早就告一段落了,但没想到,白晶晶会到前方探路一去不回,弄回来一个袖珍骨架回来求救。   这事有点不对啊。我皱眉,被白晶晶喊过蠢狮子的只有那一头青毛狮子,可是,已经出场谢幕过的角色,怎么可能再出来一次?灵山的龙套演员没那么紧缺吧?   “什么蠢狮子?”六耳拨弄着那个袖珍骨架,“这是白晶晶修炼出来的分身?”   袖珍玲珑的骨架躲到了我身后,“师父!就是那蠢狮子,文殊菩萨的坐骑,被骟过的那头青毛狮子!”   “你确定?”我严肃了起来。   “那蠢狮子在我面前化过不知多少次原形撒欢,我怎么会认错?”白晶晶说,“况且,如果不是那蠢狮子,旁的狮子哪会一见我就面色狰狞,把我关到小黑屋里做绣球?除了我这种皈依的,普通妖怪之间相处可亲热的很,不然我也不能哄了金角银角和我结拜成了姐弟。”   “狮驼洞中一共有三个魔头,青毛狮子是老几?”我问。   “他是老大。”白晶晶显然即使被关进小黑屋也知道不少事,“老二是一头象精,老三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叫做什么云程万里鹏,据说还和西天如来有亲,只是不耐灵山管束,过的贫苦,五百年前便跑了出来,过的自由痛快。他还有一样宝贝,叫做阴阳二气瓶,倒有点像金角大王的那个紫金红葫芦,都是只要把人装进去,一时三刻,就化为浆水。不远处的狮驼国就是他的地盘,老大和老二都是几年前才来的,住在狮驼洞,他们结拜为兄弟,据说……”白晶晶看了我一眼,“据说就是为了对付孙猴子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吃唐僧肉的。”   “可我听说,那大魔头本领极高,曾经也闹过天庭,一口气吞吃了十万天兵……”我不是不信白晶晶的话,而是我很难相信,这样厉害的一个妖怪,怎么会做了文殊菩萨的坐骑,还……还被骟了。   这完全说不通好吗?这和东方不败为了独步江湖而挥刀自宫可不同,如果青毛狮子真的曾经这么厉害,这种事他不会反抗吗?还是说他当年吞了十万天兵后也被西方灵山收服,被戴上了什么箍儿,导致性情顺服了?   可如果性情顺服到连被骟都不反抗,他这会儿怎么又实力暴增下来作恶了?   这背后不会又有什么黑暗交易吧?   我简直想不通。   我把这疑惑一说,其他几个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白晶晶期期艾艾,扯着我袈裟的下摆,“这好像和我有一点关系,那只蠢狮子之前被我骗了,心生不忿,才趁机再次偷跑下来,找师父麻烦。”   如果不是确定狮驼岭一劫本来就存在,我就信白晶晶的猜测了。   我沉默着思考,猪八戒却一贯怜香惜玉——即使白晶晶现在只是衣服袖珍骨头架子——蹲在我身边,伸出大掌拍了拍白晶晶,“白妹子,你别焦心,该来的躲不过,这都是……命……白妹子你怎么这么不禁拍?!”   猪八戒被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巴掌,直接把白晶晶拍散了架。   六耳发出特别猖狂的大笑声,还伸手把骨头拨弄的更乱了。   那动作快的,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以后,地上那堆骨架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死物。   “六耳!”我忍不住瞪向六耳。   六耳一脸无所谓的挠着耳朵,“附在上面的真灵不见了,不是我弄得,是狮驼洞中有变,孙猴子在洞里撒泼,骨头架子自己把真灵收回去的!”   猪八戒拍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可吓死老猪了。”   我看向西方,前面的山高耸入云,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不多久,猴哥就冲了回来,三头六臂,手中的如意金箍棒还滴着血。我正要和他说话,却发现猴哥身后有一道阴沉的影子,再往上看,一只大鸟呼扇着翅膀,速度居然不弱于猴哥。   又一阵天旋地转,从上方传来一股吸力,不仅是我,连带着猴哥几个悟六耳红孩儿都被吸了上去。这时候,我只能庆幸猴儿子带着小玉又去山中浪了,以他们的智商,回来的时候应该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太白金星之前有言在先,说天庭可借十万兵马,也算是个可以求助的地方了。   等我坐稳了,发现四周一片白,清清爽爽的,从里面的形状上看我们应该是被装进了一个瓶儿里,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其他几个都比我反应的更快,已经站起来敲敲打打了。   “师父,你说,这是不是小师妹说过的三魔头的阴阳二气瓶?”悟风开口,“看上去也没什么可怕,怎么会一时三刻就把人化成水……”   我正要点头赞同悟风的话呢,就见瓶中起了火,四周全是火焰。   “什么火,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卖弄?!”红孩儿嗤笑一声,掐了个手诀,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术,那些火焰居然有序的排到了一起,钻进了他的身体里。红孩儿见我看他,还抽空解释了一句,“当初我在火焰山就是这么炼化三昧真火的,足足炼了三百年!”   这边红孩儿还没有把火焰化尽,又凭空出现了许多条蛇,几个悟各使出手段把蛇弄死,猴哥变大变小来回变个不停,可那瓶儿也跟着变化,对眼下的处境完全没有帮助。   火焰烧光了那些蛇尸,紧接着又喷出几十条火蛇来。   “有完没完了?!”猴哥跳脚,“这火厉害,老孙的一身毫毛都被烧软了!”   我也感觉到了热度,要知道,之前猴哥可是给我身边扔了好几个辟火诀的,那辟火诀一直很给力,没想到现在也开始失效了。   我用禅杖敲了敲,禅杖敲到瓶身传来的声音很脆,再用力也只是声音大一点,别说打出裂纹,连震动都没有。   瓶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我随意一抹脸,手背就湿漉漉的。当用尽手段都没有办法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悲观情绪,其他几个悟也越发急躁,看着他们,我反而一下子心静了,脑中忽然出现一篇经文。   四周都是火蛇,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席地而坐,开始默念经文。   也许是心静自然凉,我居然感觉身边的温度渐渐降下来了。然而其他人的惊呼让我知道这不是错觉,当我念完那篇经文的时候,火蛇已经消失不见,温度也可以忍受了,这瓶中又变回我们刚刚进入时那样白净净的。   “师父,你刚才念的是什么?”猴哥凑了过来,“怎么好像能控制这瓶儿?”   我低头看着手,摇头,“这经文我以前从未见过,只是忽然出现在脑中,觉得应该念出来。”   “难道是哪位菩萨给的指引?”猴哥抓了抓头,忽然叫了一声,“什么东西?这么硬!”   手一摊开,三根直挺挺金灿灿的毫毛出现在他手中。   “老孙的毫毛都被那火化软了,怎么这三根还这么硬?”猴哥想了一会,“我记起来了,这是那次我跟观音讨宝贝,他给的我,说是三根救命毫毛!”   “就三根毫毛能有什么用?”猪八戒凑了过来,“这细细的,还能把这瓶儿钻出个洞来不成?”   “就算能钻,也就老孙能脱身。”猴哥瞪着那三根毫毛,“几位师弟就不说了,师父在这瓶儿里就出不来,又有何用!”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兴许是让你先出去,然后去请救兵?”   猴哥咧了咧嘴,“没有老孙的护持,这瓶儿里再起火怎么办?到时候师父你被化了,老孙请来救兵又怎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让猴哥先钻个孔试试。我是实用主义者,才不会因为这毫毛是观音给的就不用。   当猴哥钻好孔之后,我就听见呲呲的漏气声,好一会儿才停。猴哥一拍脑袋,“老孙知道了!这瓶叫阴阳二气瓶,里面厉害的就是这阴阳二气,如今瓶儿漏气了,这宝贝也算是废了。”   我却没听猴哥说什么,而是把目光在他和六耳身上来回移动。   六耳看向猴哥,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卷毛猴子!”   猴哥反应了过来,“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没错,之前还不明显,但当温度彻底降下来以后,浑身都是毛的两只猴子,全都换了个非常时髦的造型。   卷卷的,很洋气。   我摸了摸头,不得不庆幸自己是个和尚。 第103章   无论猴哥还是六耳, 他们身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毫毛,都打着小卷, 一下子把他们的风格从犀利猴变成了卡通猴,软萌极了,整只猴看起来都是毛茸茸蓬蓬松的。   也让我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真的, 那小卷给我的感觉……虽然还没有上手摸,但我就是觉得那手感一定特别棒。   不过我倒这点小心思目前没谁知道,两只猴子都致力于嘲笑对方,光言语交锋还不过瘾, 又抄棍子打了起来。这一打不要紧, 之前会变大变小就是打不破的阴阳二气瓶, 一下子倒了下来,随着两只猴子打斗的动作滚来滚去。   苦了身在其中找不到着力点无法控制身形的我。   到最后, 我都自暴自弃的直接卧倒,找准节拍让身体随着瓶子的节奏滚来滚去。所以, 当那瓶子真的不动了的时候, 我的身体还受着惯性力的影响,又朝前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有人揭开了瓶子的封口,我四肢大张往上看,和一只褐色的带着凶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瓶中的光线不错,我清楚的看到那只眼睛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下一刻,我就被人从瓶子中倒了出来,其他几个悟并红孩儿六耳的反应比我快多了, 在我刚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了起来,以一种警戒防卫的姿态对着一个妖怪。   那妖怪面向凶恶,声音中更带着一分凶狠,“是哪个和尚念了我哥哥的经,灭了我瓶中的火?”   不用我主动招认,其他几个就把目光对准了我。   妖怪看向我,“不可能,我哥最嫌你啰嗦,那次要不是如来及时赶到,早就把你一口吞下肚,怎么会传你经文?”他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点惊奇,“总不会是你轮回几世,学会了识时务,又把他奉承好了吧?”   我看着这妖怪,“不知阁下是哪位,令兄又是谁?”   “既然你不知,我会告诉你?”那妖怪一脸不屑,“等着你去告状吗?”   我发现眼前这是个叛逆期的中二病。   不过,既然他说我会去告状,是不是证明,他和灵山有关系,后台正是灵山里的某一位?还有他口中那个差点把我吞了的哥……我想起白晶晶转述的话,三魔头叫做云程万里鹏……   “你是大鹏?”灵山里名字带着‘鹏’字的,我只想起那么一个,我之前认为心胸宽广不迁怒人的孔雀大明王他弟。   “你怎么认出我是金翅大鹏雕的?”妖怪直接往后跳了一步,左右张望,不知道在防备什么。   我喜欢他这股不打自招的傻气。   但是,大鹏身份的确认也让我有些郁闷,金蝉子当年到底都干了什么啊,总不会啰嗦到佛母那里,把佛母烦的要吞了他吧?   他是不是傻?一只虫子跑到一只鸟嘴边,嫌自己活得长吗?   经过这好几遭,我对金蝉子的人缘真的不敢抱太大期望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大鹏朝我逼近,然后被一步跨到我身前的猴哥挡住了。他一愣,接着就是哈哈大笑,“卷毛猴子哈哈哈哈……”   因为猴哥背对着我,我对他的表情如何并不知道,但我所能看见的,他露在外面的特别可爱的小卷毛似乎更加蓬松了。我脑补了一下正常情况下会这样的原因,只能推测猴哥因此炸毛了。可惜,毫毛变卷毛,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反而因为蓬松而更加可爱了。   不过,听着猴哥的话里都带着狠意,我决定这一点我自己清楚就行了。   “孔雀大明王菩萨何等宽厚,怎么你就一点没学到?”猴哥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谁宽厚?”大鹏就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样,“当初我们一起出生,他比我早了片刻,可论起凶恶来,谁不知道他才是凶恶的那个?吸一口气,周围四五十里的人可都进了他的肚,连如来都被他一口吞了,我这才哪到哪?”   “你在此地作恶,吞吃了一个王城的人,盘踞在此足足五百年,往来过路人也不知道害了多少,这还不算什么吗?”我忍不住出声,“你是佛母之弟,怎么行为却像妖魔?”   “佛母之弟?”大鹏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好听点的名头,好处没有,限制一堆,谁稀罕?”   “大明王菩萨也知道你在此作恶?”唉,我对孔雀的好感度一时间是掉不下去了。   “我哪知道他知不知道的?”大鹏冷哼了一声,“当年他被弄去灵山封了个什么佛母还百般不愿,念了千百年的经,居然跟着念傻了,也假仁假义起来,恐怕都忘了自己当初是被硬捉过去的!也只有我,一直不忘本,还记得本性。”   如果你的本性是吃人,还是忘了好。我把这句吐槽咽了下去,大鹏的名号还是很响的,如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还是不要主动制造冲突了。   猴哥却起了好奇,“佛母地位尊崇,大明王为何不愿?”   “这不是废话?”大鹏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猴哥,“你是喜欢无拘无束自由快活,还是被人整天耳边嗡嗡嗡的守着什么清规戒律?他吃错了东西受到教训活该,偏连累我也跟着倒霉,也就是你们这些傻子,一个个的,以为灵山有好东西,千辛万苦的去求。我在这里吃了好多取经人,也算做件好事,送他们去今早投胎,下辈子清明一点,免得被蒙骗。”   说完,他又朝我冷笑,“金蝉子,你不如进我肚中,破了这十世轮回,此后再转世也不必受人辖制,那个什么如来弟子的名号也只是听着好听,不要也罢!”   “等等等等等……”眼看就要打起来,猪八戒一下子横插了进来,“这、这大家都是亲戚,别动手,别动手,大鹏菩萨,我师父好歹也要管你叫声舅爷爷,你见面不给红包就算了,怎么还要吃他呢?这多不好,要是传出去,没准三界神佛仙凡就以为你小气吧啦,见了晚辈为了不给见面礼,直接把人一口吞了。这名声,好说不好听,多有损您的英明伟岸形象啊!”   “舅爷爷?”大鹏忽然像抽风了一样的笑,“若是叫我舅爷爷,那该管孔雀叫姥姥还是老爷,他是个公的哈哈哈哈。”   我发现这大鹏的笑点特别低。   不过笑点低也不耽误他打架,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不含糊,“这话要是被孔雀听到了必然暴起,还是让我提前替他收了你们吧!”   猴哥和大鹏这种级别的妖怪斗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场面大的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更糟糕的是,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先前大鹏可以说是独处一室,我们这边的人数占优,可这一闹开,动静就遮掩不住,很快,有小妖进来探查,有的加入了打斗,有的就跑掉了。然后,另外两个魔头就来了。   “唐和尚!你如今又落我手,我非报当日的一仗之仇,哄骗之恨!”一个青脸的妖怪就朝我奔来,“要不是你,晶晶怎么会先引我入陷阱,后离我而去?!”   “青毛狮子?”我被挤到角落里,看着大步朝我走来的妖怪皱眉。   “正是!”青毛狮子朝我咆哮一声,伸出手来就要抓我的肩膀。   “你不是被文殊菩萨带回去了吗?”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文殊他还能不能好了?看牢自己的坐骑这种事很难办吗?还是说他和观音在同一家淘宝店里买的绳索,都是质量差的让宠物啃啃就断的?   青毛狮子很轻松的躲过我抡出去的禅杖,并顺手抓过,一个用力,禅杖就被甩飞了出去。   我之前在瓶子里被滚来滚去滚的手软脚软没什么力气,这个结果倒不奇怪。但问题是,这下我一下子变成手无寸铁,跟狮子玩肉搏想想就觉得那是异想天开。   更糟糕的是,我都被青毛狮子逼在角落里了,却没有得到援手,足以说明其他人都被缠住无法分心。   这样一想,我心里反而升起一股狠劲,见青毛狮子张开了大嘴逼近,索性直接撞了过去,赌一赌自己的身体够不够结实。我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却没想到还没碰到那狮子,就感觉腰间一紧,被一条白花花的东西卷到了一边。那东西也没控制力道,我直接撞上了洞顶,撞得头昏眼花的。   “大哥别急,这和尚白嫩,清蒸最好,生吃浪费!”我听见有人这样说。   洞中一片火光,红彤彤的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一只手腕被缠的和身体紧紧贴合,缠在手腕上的念珠硌的我顽固生痛,我伸出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拽住了还留出一截的念珠,使劲一扯,绳断珠裂,迸发出一片金光,不知道打到了下面的谁,呜嗷惨叫声不绝,腰间一松,从空中坠落。   “师父!”恍然间,我听到有声音参差不齐的大喊。   然后眼前一黑,掉进了一个热烘烘湿润润还带着恶味的地方,一条软软的东西擦过我的身体,身下一个颠簸,我就顺着那力道没头没脑的朝下滚去,然后掉进了一堆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里面才停了下来。   我伸手朝四周试探,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是骷髅的形状。 第104章   我醒来的时候, 头疼的特别厉害,不是那种着凉感冒后的头痛, 而是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的那种疼法。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最疼的那个地方,却意外的摸到了软软的像是布的触感,而其他的地方光溜溜的, 好像被剃光了头。   我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不是我熟悉的家,而是一张架子床,帷幔被勾起, 能看到床外的摆设, 古色古香的让人心生不详。   “老爷醒了, 快去告诉夫人!”一个粉衣的小丫头看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另一个绿衣的小丫头走过来扶我做好, “老爷可算是醒了,这么多天了, 可让夫人担心坏了。”   我看着这个绿衣小丫头, 很想说服自己是被谁恶搞,也许周围就有摄像机等着我出丑,在我以为自己穿越了的时候,会冒出一堆人来笑话我。我谨慎的保持着沉默,不停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希望能找出破绽来。   绿衣小丫头非常善谈,我还未发一言,她就已经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从她的话里,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些穿越的人都很少有露馅的了,因为身边总有一个毫不设防特别话痨的存在把一切背景都介绍了。   按照绿衣小丫头的说法,我是个外来的和尚,一日路过山林的时候遇到了被强盗吊在树上的夫人,一见倾心,惊为天人,郎才女貌,结为夫妻。从此还了俗不再做和尚,与夫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而之所以伤了头,是因为想要送夫人一盆稀世兰花,在山中寻找的时候遭遇了大雨,山体滑落被陷其中,被一块石头砸了头,昏迷了许久,才刚刚醒来。   “夫君醒了?”外面有清脆的女声传来,一个身着白缎的女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夫君,现在感觉可好?头还疼的厉害吗?渴不渴,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   “你是谁?”我看着一脸亲昵的朝我靠过来的女子,忍不住朝后躲了躲。   “夫君,你怎么忘了我了?”那女子似是很惊讶,可眼中还带着一点喜气洋洋,转瞬又转为悲伤,“我们拜堂成亲,互许誓言,三生石上也刻了名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我感觉有些迷糊,难道我不小心穿越了,还占了这个女子的丈夫的身体?听绿衣小丫头说这位原主受了重伤昏迷多时,可醒来的却是我,难道是我鸠占鹊巢?   这个结论有点让人难受,可那个女子却一点都不在意,只说我现在无事就好,让我不要着急,说以后的日子还长,不用计较一时。   这个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好,毕竟穿越这种事情可以说是非常扯了,她当我刚清醒信口胡说也不是不可能,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头上的伤好得很快,在我提出想出门看看的时候,那个自称地涌夫人的女子没有阻拦,反而亲自扶我出去。   “这……这周围怎么一户人家都没有?”我早就习惯了高密度人口聚集地,而眼下和我的习以为常相差甚远。   “有人家呢,不过离得远。”地涌夫人还给我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一个镇海禅林寺,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不记得,佛道宗教这种存在距离我的生活一向很远,除非是旅游景点,否则我是不会主动往里走的。   “不记得也好,那寺里的和尚软得很,明明是他们的寺庙,一遇到强人妖邪,他们连话都不敢讲,只知道躲藏,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气度,你先前也不喜欢的。”地涌夫人说,“不过你心好,见他们在自家的庙里活的像个外人,拿了一笔钱给他们,让他们另盖一庙,才算有了安稳的栖身之地。”   地涌夫人所说的一切对我而言都陌生极了,我总觉得她是在讲另一个人的事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每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地涌夫人都会面带哀戚的摸着我头上已经结痂的地方,“你的头伤得太重,醒来就好,那些不重要的,忘了就忘了吧。”   可问题在于,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忘,只是不知道怎么穿越了,白捡了一个身体,这身体还是有老婆的,这可有点尴尬。   而我之所以尴尬,就是因为地涌夫人在我身体好了一些之后,隐晦的暗示她想和我困觉。即使我和她说我对她毫无印象她也毫不在意,可问题是,我比较喜欢走心,她现在只想走肾。   唔,这么说也许不大公平,在地涌夫人看来,夫妻之间这种事天经地义。   可是我是拒绝的。   地涌夫人于是整天用那种看负心汉的眼神谴责我,弄得我心虚不已,只能在一些小事上尽量做得体贴一点。   这一天,我正给她削桃子,一个紫衣小丫头从外面跑来,笑嘻嘻的,“夫人,夫人,东面传来一个热闹,可有趣,要不要听?”   “什么热闹,让你这么高兴?”地涌夫人微张着嘴,我十分知趣的把一块削好的桃子喂了过去,得到一个媚眼如丝。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桃汁,依旧觉得这其中有一种难言的违和感,十分不对劲。   不过,很快,我就把这点不对劲抛开,因为那个紫衣小丫头真的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有多大?可以说是颠覆了我的惯常认知。   唐和尚被大鹏吃了!   “唐和尚?”我很难保持沉默,这个唐和尚,是我知道的那个唐和尚吗?“哪个唐和尚?”   “这世上和尚千千万,可能被叫做唐和尚的,也只有东土大唐皇帝驾下御弟圣僧一人了。”地涌夫人软软的朝我靠过来,我非常正直的伸手扶住她让她重新坐直,并忽略那个带着不满的娇嗔眼神,“都说他是西方如来佛祖二弟子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便可长生不老,至少能成就一个太乙金仙。没想到,到底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居然被大鹏给吃了。”   我怀疑我这次穿越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越到了某部魔改电视剧里,唐和尚被大鹏吞了,还西游个毛啊?而且我承认,比起唐和尚,我更好奇孙悟空,那才是我的偶像男神好吗?   “既然是如来弟子,怎么会这样轻易狗带?”我努力转移着话题,“他是一人走的吗?就没有什么人保护他吗?”   “听说他有几个厉害的徒弟,大徒弟还是五百年前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可这次的对手是凤凰之子大鹏,那天生天养的时候自然不是对手。”紫衣小丫头说道,“听说,那唐和尚是被大鹏一口吞了的,他的几个徒弟立刻红了眼,弄得大鹏有几分狼狈。可既然唐和尚已经吞吃下肚,也没必要硬打,大鹏便变回原形,展翅飞遁,逃亡西方。后来如来佛祖感应到唐和尚正面临生死劫难,出手相助,可那时,唐和尚在就在大鹏的肚子里被消化干净了,只剩下一件锦斓袈裟。那大鹏还不知悔改,佛祖气怒之下,狠罚了他,连带着青狮白象,还有他们背后的主人都没有逃过。”   我忍不住笑出声,现在狠罚了,早干什么去了?   “夫君?”地涌夫人有些奇怪的看着我。   我一愣,心里的违和感更胜,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唐和尚倒霉我为什么还要嘲如来?我摇了摇头,“我只觉得西天也不太平,心也不齐。”   “管它西方如何,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地涌夫人一脸的无所谓,“紫儿,那大鹏最后怎么样了?他吃了唐和尚,有没有功力大增?”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紫衣小丫头摇着头,“那大鹏半分本领没涨,要不是孙悟空那伙人最后像是发疯了一般,大家都不信唐和尚真的被他吞了呢。”   “发疯?”我忍不住开口,“唐和尚死了,难道不应该是好事吗?至少他们可以散伙分行李回家了,难道他们还要继续去取经?”   “听说是呢。”紫衣小丫头说,“那几个徒弟倒是重感情,说要替师父走到灵山,取得真经送回大唐。”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发展别扭极了,大话西游都不会这么来好吗?   因为这个消息,我恍惚了好几天,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地涌夫人不见了。   “夫人去庙里上香了。”红衣小丫头说,“临走的时候,还请老爷要帮她给老太爷和舅老爷上香呢。”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被红衣小丫头引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雕漆供桌,桌上有一个大鎏金香炉,再上面供着两个牌位。一个大点,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小一点的那个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看着那两个名字,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到底是撞名了,还是Cos玩上瘾了?   这样随意认爹认兄弟,天庭上那两位知道吗? 第105章   地涌夫人是一天后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尽管她离开的时间不过两天一夜, 可面上丝毫没有旅途的疲惫,而是红润的像是进行了一次大补。不过想到她只是去寺庙上香,我把这归结为人逢喜事精神爽, 没有多想其他。   果然,地涌夫人回来一见我就是十分欢喜,还和我说她去寺里抽了签,说明年会有含章弄瓦之喜。   我反应了一会儿, 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儿女双全的古代说法。   地涌夫人说完, 眼神既明亮又期待的看着我。   我:“……”   我不想接这个话, 于是,我硬转了话题, 提起那个房间里供奉的两个据说是地涌夫人父兄的金字牌。   地涌夫人一副很诧异的样子,“夫君你忘了, 当初, 我们拜堂成亲的时候,就是对着那两个金字牌拜的啊?”   她一副特别自然的样子,弄得我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撞名吗?虽然那两个人名少见了一点……好吧,我没法把这归结到撞名上去。我摸了摸头,一直萦绕在心间的违和感始终无法消失。   “岳父和舅兄已经仙逝了?”我只能这么想。   没想到地涌夫人特别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夫君,你在想什么啊, 父亲和哥哥都在天庭,是神仙呢。”   “这么说,我娶了一个神仙的女儿?”我随口调笑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白毛老鼠精了吗?”地涌夫人说。   我想啊想,总算是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我刚醒来没多久,听说这个地方叫做陷空山,地涌夫人又总是一身白缎衣服,就随口问她是不是锦毛鼠,她非常痛快的点头了,我当时还当她非常幽默,能配合我的笑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一想……   御猫锦毛鼠什么的发生在北宋,而现在似乎是唐朝。   我又想到前几天听说的唐和尚被大鹏吞了的热闹,总算是明白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   “你是妖精?”我心里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毕竟,这可是个新物种,而我印象里的妖精,都带着些傻气,不是智商低下的那种傻,而是,一见了书生就以身相许掏心掏肺的那种傻。   而考虑到我和地涌夫人的关系,如果流传的够久远的话,没准蒲松龄听说了还会加进《聊斋》里呢。   我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即使我不是书生,但看上去也是白净斯文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顿住了,这个……这个和尚和妖精一见钟情还俗成亲……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反面教材?   地涌夫人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面上还带着些苦恼,“夫君以前不是也知道吗?还说不在乎,怎么一撞了头,就不认了呢?”   说完,看向我的眼睛已经盈了水光。   “是我不对,居然忘了。”我急忙道歉,又想起那两个托塔天王和哪吒三太子的金字牌,心里安慰自己,尽管我看起来像个反面教材,但如果那两个人真是地涌夫人的父兄——当然是认的干亲,李天王可是实打实的人类,而且超古板,不可能去睡妖精——想必人品应该还能有些保障。   地涌夫人娇嗔的瞪了我一眼,算是放过了我。   我却好奇她是怎么和李天王父子扯上关系的,这要是没有一点什么传奇经历,应该是做不到的吧。   “当时年幼不懂事,多亏父亲哥哥大量,饶了我性命。”地涌夫人淡淡的说。   原来,地涌夫人是三百年前修炼有成得了人身,结果控制不住口腹之欲,偷吃了香花宝烛。这也许不对,但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可问题是,那香花宝烛是灵山的,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才修炼有成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居然被李天王父子通缉逮捕了。   “你吃了灵山的香花宝烛,然后被天庭的李天王和三太子追捕?”我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有些问题,“灵山和天庭,这有些扯不上关系吧?”   “父亲和哥哥欠了如来佛祖的人情呢,尽管他们是天庭的,可不是也被差遣了?”地涌夫人答道。   “什么人情?”这种跨系统的调派,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你可知道托塔李天王的那座宝塔是什么来历?”地涌夫人问我。   “……”我还真是楞了一下,在我印象里,李天王就一直是托塔李天王,至于他的塔是哪里来的,我还真没有探究过,他不是一直都托着那个塔吗?   “不知,请夫人赐教。”我说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我哥哥刚出生的时候说起……”地涌夫人对我娓娓道来。   原来,哪吒三太子当初出生的时候,左手上有个‘哪’字,右手上有个‘吒’字,便取名叫了哪吒,这位三太子一出生就是个人物,三岁的时候去海边玩,就踢倒了水晶宫,捉了蛟龙抽筋。李天王觉得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这样能闯祸,日后必成大患,就要把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要灭了他。哪吒也是个小暴脾气,立刻拿刀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故事到了这里,和我印象里的大致吻合,除了哪吒刚出生时的样子,我记得哪吒刚出生的时候是个肉球,才被李天王当做不详十分不喜,没想到地涌夫人没提这一点。我当她是没在意,继续听着,结果接下来的发展才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驴了。   哪吒割肉剔骨之后,还了父母精血,然后一点灵魂就跑去西天灵山去求救命了,当时如来在讲经,慧眼一看,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便用莲藕做骨,荷叶为衣,念了一段起死回生真言,哪吒又活了!   讲真,我就算对神话传说兴趣不大,也知道把哪吒做成莲藕娃娃的人是太乙真人,这里怎么改成如来佛祖了?   我看着地涌夫人,觉得她在逗我。   “莫吃惊,佛祖法力无边,起死回生之术对于其他人是千难万难的,与佛祖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点功德。”地涌夫人把我觉得自己被驴的惊讶当做了对这个故事的惊讶,笑的特别从容,带着一点也许她都没有察觉的优越感,“后来,我哥哥起死回生后,降了九十六洞妖魔,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后来还要杀父亲,报当年之仇……”   结果李天王不是对手,求到了如来那里,如来一向以和为贵,便赐给了李天王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又把哪吒叫来,让哪吒以佛为父,和李天王尽释前嫌,从此李天王也变成了托塔李天王。   这个人情不能说不大,有这个人情在,如来能差遣李天王父子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我不信啊!我的印象里哪吒的师父是太乙真人,实在很难接受忽然变成了如来佛祖。   地涌夫人还在说她父亲哥哥一家都和西天佛界有缘,“哪吒哥哥排行第三,大哥金吒也在侍奉如来佛祖,是前部护法。二哥木吒在南海观世音菩萨那里,是菩萨的徒弟……”   地涌夫人如此介绍,大约是想证明她虽然有一点黑历史,但家中都是根正苗红的,和西方的关系也亲近紧密。但我听了,只有一个感觉——   天庭吃枣药丸。   以李天王三太子的地位,这种东西方的紧密结合,天庭一贯的弱鸡形象……   玉帝大概不想忍也得忍了。   但不得不说,介于我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争斗,他们怎么斗都和我无关,可地涌夫人的介绍给我的感觉也很矛盾。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足以证明她不是一个害人的坏妖精;可如果她说的不是真的,这和我的认知有冲突都不算事了,重要的是她蒙骗我的居心。   很不幸,我现在的看法就有些悲观。   哪吒怎么可能是如来救的?!   因为这个,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都多了几分警惕,对周围环境的探索也积极起来,地涌夫人有疑问的时候,都被我用“想好好看看家中附近环境”的借口搪塞过去了,她还很兴致勃勃的和我一起,指点我哪里好走,哪里陡峭,哪里有猛兽该慎行,哪里一到季节山花烂漫十分美丽。   对我好的我都有些愧疚自己居然怀疑她。   这一天,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收拾了两张矮榻,桌上摆了瓜果,我和地涌夫人一起躺在塌上看星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地涌夫人比我健谈多了,对天上星宿也十分了解,在我看来,天上的繁星多的难以分辨,她居然能一一指认,告诉我那是什么星什么星,有哪位星君镇守。   银河烂漫,美人相伴,气氛十分美好。   直到地涌夫人介绍道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星宿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居然落下了一个,本来该有的西方七星宿变成了六个。   “少的那个是奎星。”地涌夫人对我说,“当年他与玉女两情相悦,可天庭不允,便约好下界再续夫妻情缘。结果玉女所托生的宝象国在唐和尚的取经之路上,那唐和尚蛮横不讲理,硬是迷惑了玉女,使夫妻反目,而后又借势相逼,让本无过错的奎木狼被镇压山底不得回天庭上去,这一对有情人便彻底的拆散了。”   “谁让他是单身狗,看不得别人秀恩爱呢。”我打了个哈欠,觉得夜风有些凉。“李天王也是天庭中人,你与我在一起,会不会也坏了规矩,有朝一日会被拆散?”   地涌夫人娇笑,“哪里会,我又不是天庭中人,他们管不到的。”   我心里除了失望以外,居然也多了一分安心。   风刮得越来越大了,也没裹挟什么沙石,但打在脸上却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夫人,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屋中暂避……”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本来在桌上摆的好好的果盘被吹落在地。   地涌夫人却直接站了起来,“夫君快回屋,这是妖风!”   “妖风?”这个名词可有些新鲜,我被地涌夫人被她扯进屋,等回屋后才有些好奇的顺着窗户向外张望,“这里还有妖怪?”   “我不就是?”地涌夫人朝我飞了一个眼神。   “你是妖精,怎么能一样。”我轻车熟路的安抚着她,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院里,发出坠落的钝响。   地涌夫人合上了窗子,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才出门查看。   我跟在她身后,发现院中多了两个被黑布笼罩的非常大的灯笼,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扯开黑布一看,那里面居然是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不是简单的失忆,失忆更不是他金蝉脱壳不熟练的锅~ 第106章   那两个孩童一开始怔愣楞的不说话, 等我把他们从笼子里抱出来放到被重新扶好的软塌上以后,他们才像是回过神一样哇哇大哭。   我顿时手足无措, 我一向对喜欢哭闹的孩子敬而远之,可眼下的情况又不相同,明显, 这两个孩子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真的被吓坏了。   我抱起其中一个小孩,再想抱另一个的时候发现有些力不从心,就看向地涌夫人, 打算让她帮个忙。地涌夫人看这两个孩子的目光及其热切, 再想到她从庙里求签说明年会得子……   我觉得我能理解她热切的过分的眼神。   她是妖精, 我是人,有个生殖隔离的存在, 想必造小孩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泛滥的母爱很容易投射到这样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上。   不过, 她抱小孩的动作和我如出一辙的不熟练。   我们俩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等到把两个孩子哄好让他们重新入睡之后,天也要亮了。我和地涌夫人相视一笑,心里又多了几分担忧。   “你昨夜说,那股风是妖风,这两个孩子被关进笼中,会不会也是妖怪作祟?”我问,“我们的院落虽然十分大,可和周围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这样都能掉下两个孩童,在其他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地涌夫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当然,那只是一瞬,很快又被担忧所覆盖,“夫君说得对,我昨夜也看了那股妖风,里面被裹挟的绝不止一个笼子。”   “这可如何是好。”我有些急,“那些孩子被妖风摄走绝不会有好下场,可若像这两个孩子这样中途掉落……深山莽林,有野兽出没,这些孩子也活不下来。”   “夫君别急,我这就着人去外面寻找,找到那些孩子救下他们,也算是功德一件。”地涌夫人安慰我,说完,就立刻出去发布命令,看模样居然比我还积极不少。   我真为自己有一瞬间怀疑这两个孩子是她弄来的而感到愧疚。   真奇怪,我以前没这么疑心的。   地涌夫人吩咐完之后,也没有放松下来,一直心事重重的。期间,那两个孩子醒来后又哭闹了一会儿,很快就被我临时赶制出来的玩具收服了。以前我只知道自己手工做得好,没想到,现在不仅好,还做的很快,就像是被加了熟练度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地涌夫人这里对我并不设防,这里可没有一点类似玩具的存在。   等那两个孩子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我才试着问他们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孩子知道的事情少得可怜,他们只记得有一天被关进笼子里,从此以后就在里面吃睡,再也没有出去过一步。大一点的那个孩子记事比较多,说被关进去以后过了两次年节。不过也就只是这样,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   地涌夫人像是很悲伤,又说要去上香。   这种事听上去的确骇人听闻,我理解她的心情,虽然没什么用,但找个神佛寄托发泄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接下来两天,外出寻找其他类似遭遇孩童的并没有带来好消息,仿佛事情就真的那么巧,被妖风裹挟的那么多,就只有两个掉落到我们在的院中。   地涌夫人回来的时候依旧面色红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在我忧心忡忡的时候有些得意。但很快,她就严肃了起来。   “我在庙中静心的时候,忽然觉得那夜里看到的妖风有些熟悉,只是当时拿不准,就没有说。”地涌夫人道,“但现在,我又去查看了一下风过之处留下的痕迹,倒很像是我的一位故人留下的。”   “会吃人的故人?”我直觉的皱起了眉,“那是什么来历?”   “我与他同在灵山脚下长大,只是他比我早成精。”地涌夫人道,“不过,他偷吃了佛祖的清油,逃出了灵山,我最后一次听说他的消息,是说他已经被拿住,被灵吉菩萨看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次出现踪影。”   “你认准了是他吗?”我问。   “昨夜刮过的那场风不是普通的风,而是三昧神风,我认识的,只有他会驱使。”地涌夫人急匆匆的说道,“夫君,此事非同小可,我不知道他是路过此地还是把此地当做了他的底盘,只是,这无底洞我住了许久,是不能被别人占去的。我要出去一阵子好好探查此事,你一个人在家……”   “你尽管去,不用担心我。”我立刻说道。   地涌夫人似是不放心,最后还是离开了。   虽然地涌夫人把情况说的很紧急,但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我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以为那只是个过路妖怪。   地涌夫人这一走将近半月,我每日在家里逗孩子,觉得比她在的时候过得还要轻松,直到这天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家中留下的小丫头出去开门,我本来没当回事,紧接着就是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还有小丫头带着颤的尖叫,“有……有妖怪上门了!”   院中乱作一团,我心里也有些慌乱,但此时,还是要镇定下来。我出去抓住那个尖叫的小丫头,“什么妖怪?”   “是个长鼻大耳的猪头妖怪!”小丫头六神无主的回道。   既然知道这世上有唐和尚,那么一说到长鼻大耳,我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猪八戒。心里刚一松,又想起唐和尚被吞了,此时即使外面的是猪八戒,那也是没有了缰绳控制的猪八戒,虽然他在高老庄里还算勤恳,可我也没忘记那是个吃过人的家伙。   我莫名想到黄渤出演孙悟空的那一版西游,里面的猪八戒可不是善类。   但此时家中慌乱一团,我也只能站出来,战战兢兢的看着门口。门外,粗粗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门外何人?”我提高了声音问道。   “夭寿啊,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师父?百鬼规避,大吉大利……”我听到外面的妖怪这样嘟囔着,然后也扯着嗓门粗着嗓子答道,“别怕,老猪是好人,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比丘国的时候,那里有妖邪作祟,鹿精做了国丈,狐狸精做了美后,整日勾着国王,掏空了国王身体,国丈出了个馊主意,说要一千一百一十一的小儿的心肝做药才能救回国王。我和师兄们路过听了这件事,不忍无辜孩童丧命,便出手相助,把那些孩童送走了,不过悟清前一阵子受了伤,控风没控好,转移的时候在空中掉了不少孩童,解决了比丘国的那两个妖怪后,老猪就和师兄弟们分路来找那些丢了的小孩。这路经宝地,肚中饥渴,好不容易见了户人家,这才过来化个缘,讨些斋饭吃。“   我恍惚想起,西游八十一难里是有这么一劫,可是——   “我听说唐和尚被大鹏吞了,没了他,你们怎么还会去西天取经?”我问。   “怎么这事传的这么快?”又是低一点的嘟囔声,而后才提高了声音,“我师父虽然没了,但如来佛祖掐算过,说他真灵尚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老猪猜他是重新转世投胎去了。唉,大鹏那肚子,消化起来也太快,救都来不及!这老猪在外面也说了半天了,能不能给口斋饭吃?吃完了老猪还要继续去找孩子呢?哦,对了,你们这遇没遇到过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孩,被笼子装的?”   “有两个呢。”我阻拦不及,有小丫头这样回话了。   “哎呦,可算是有了两个了。”门外的人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孩子丢了五六十个,我们师兄弟好几人一起找,到现在统共才找到七八个,要是那么多孩子都出事了,可造的孽可就大了,等找回师父,他要是不记得就算了,要是记得,他心肠软的跟豆腐似的,又得多想,想也想不出好东西,只能自己难受。他一难受,猴哥就跟着别扭,猴哥一别扭,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底下的师弟……”   我听得好笑,心里的防备不知不觉的就降了下来,亲手开了门,“既然如此,你就……”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一个人身猪头出现在面前,这对我的冲击也有点大。   “鬼呀!”结果猪八戒受的惊比我还要重,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然后跑的一溜烟不见,“猴哥救命,师父来冤魂索命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我几乎冲到嗓子眼的惊叫给噎了回去。   逗我呢?   别说我是人,就算我是鬼,天蓬元帅还会怕鬼? 第107章   我眼看着猪八戒像阵风似的跑的没影,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见鬼,师父, 冤魂索命。   这些词分开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合起来?   猪八戒把我认成了我之前吐槽过的唐和尚?介于猪八戒一贯的不靠谱, 我倒没有完全相信,但至少,从外表上来说,我和那个唐和尚撞脸了。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消息。   先不说唐僧肉有多让人垂涎, 单说如果我是唐僧, 会出现在这里和地涌夫人成了夫妻却与徒弟分离, 这其中必定有不少曲折内情。如果是没见过猪八戒,有人这么告诉我, 我一定对此嗤之以鼻,毕竟, 我之前听到的都是唐和尚被大鹏吞了, 消化的特别干净,可现在,猪八戒说,佛祖算出唐和尚在前方等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   我想的太入神,直到眼前一阵风刮过,我忍不住眯了眯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却被出现在眼前的家伙吓了一跳。   一只金色卷毛的猴子,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小猴,小猴脖子上还带着一圈白色的项圈;一个相貌堂堂的大汉;长嘴大耳的猪八戒;一个蓝色脸庞的看上去就有几分凶恶的男人;以及一个约莫三十许肤色白皙眉目间带着温柔十分可亲的夫人……   有什么在地上吱吱叫着,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全身淡金色皮毛的小貂,见我看到他,跳的更加起劲了,“师父!师父!你没事!”   等等!   我猛然看向那只卷毛猴子,这是孙悟空?!   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我,一双眼睛金光闪烁,本来带着几分凶戾之气的眼神慢慢缓和,表情也松弛了下来,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喜悦,搭配那一身卷毛,萌得我简直像抱抱摸摸。   管他是不是穿进魔改剧里了呢,这个猴哥看上去简直萌的让人心颤。   结果我还没看够呢,他肩上坐着的那只小猴子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四肢大张的抱住我的头,我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   这热情可有点过了。   我虽然这样想着,身体却仿佛有记忆一样十分熟练的把那只小猴子从脸上扯了下来抱在怀里,皱起眉看着它。   小猴子还想往我脸上蹭。   我继续皱眉看着它。   “师父,你怎么了?”我认为是孙悟空的那个家伙看着我,先前的喜悦也淡了一份。   我抓住小猴子的两只手,只能说出一句最俗气不过的台词,“你是谁?或者说,你们是谁?我们认识吗?”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直到猪八戒一蹦三尺高:“老猪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猴哥,怎么办?师父傻了!”   你才傻了!   疑似孙悟空的那股家伙低声嘟囔了一句:“老孙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然后,他们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最后着重指出,我就是唐和尚,他们的师父。   我再次确定这是魔改剧情,这徒弟的编制超了吧?   “红孩儿自狮驼洞中那一站,觉得自己本领十分不够,不再贪玩,回了火焰山闭关修炼。还有六耳,那猴子虽然整天叫嚷着要去西天,可亲眼见到青狮白象那般本领高强的妖怪因为皈依再见了主人就没了棱角顺服太过,生怕那是他日后的模样,也不吵吵着要去,自己离开了。”猴哥看着我,“师父,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有印象,但在我的印象里,火焰山早就灭了,红孩儿这个熊孩子也有人治了;至于六耳?如果他就是我所想象的六耳猕猴的话,他不应该早就被猴哥一棒子打死了吗?   所以,我只能摇头。   “外面说话不方便,你们进来吧。”我从门口让开,“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和地涌夫人说的完全不同。”   “地涌夫人是哪个?”猴哥问。   我玩着怀里小猴子的尾巴,“是我夫人。”   后面一声巨响,猪八戒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师父你成亲了?!那咱们不去西天了?我来的路上看了看这里,有些偏僻,人烟少,新开地也不肥沃,不如换个地方住?”   “你不回高老庄?”我下意识的问。   猪八戒立刻垂头丧气,“师父你怎么又戳我心……咦,师父你想起来了?”   面对几个悟期待的目光,我摇了摇头,“没有。”   垂头丧气的悟又多了几个,别的悟还好,看到猴哥也这样,我心里别提感觉多罪孽深重了。   “师父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会记得有个夫人?”猴哥重新打起精神来,问我。   “我不记得了,听夫人说,我是个路过的和尚,与她一见钟情,便还了俗。有一日,为了给她去山中寻找礼物,不幸伤了头,所以才什么都忘了。”我说。   “你那夫人如今在哪?”猴哥开始皱眉。   嗯,皱眉也好看。   我晃了晃神,“前几日夜里忽然刮了一阵怪风,从天上掉下两个被布罩住的笼子来,笼子里面装了两个小孩,我怕还有更多的孩子落到野地,遇到猛兽,便和夫人商量派人出去寻找。这些天,她都在忙活这件事,没有回来。”   猴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师父,你可知道,你那夫人很可能是个妖怪?”   “我知道。”我心里也有些沉,可还带着一丝侥幸,“可是,他是李天王的义女,哪吒三太子的义妹,应当不会做那些妖邪之事吧?”   “你怎知她说的是真?”猴哥问。   我带着他去了供奉那两人金牌儿的房间,“就是这里,这应该不会乱写吧?”   猴哥看了一会,一抄手把两个金牌儿都搂进怀里,“师父你忘了,这年月,妖魔作恶可不分身份的。老孙且去一趟,先探探那女妖怪的底。若是作恶,天庭里的那两个也别想逃过!”   猴哥一阵风似的走了,我和被留下来的其他几个悟待在一块儿,总觉得有几分别扭,忍不住开口找了话题,“你们是我是你们师父,那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和你们分散,一个人来了这陷空山?”   真奇怪,即使地涌夫人对我不差,我心里却更相信刚见面长得有几分奇形怪状的悟们。   “当初太乱了,那三个魔头又十分厉害,青狮和师父你有前怨,白象和他一伙,大鹏也没安好心……”悟风把当时的情况缓缓道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时候能打的都打红了眼,作为战五渣的唐和尚本来在挺安全的角落里,可也禁不住青毛狮子主动去找,当时几个悟都打红了眼,同时也分身乏术,看到他被白象用长鼻卷起的时候就往那边冲,结果大鹏动作更快,直接把人给吞了。   结果大鹏奸猾奸猾的,得了好处之后也不恋战,直接化为原形跑了。一路朝西,可是没跑多远就被十七护教伽蓝拦住,不过拦也没拦住多久,但那一会儿的功夫,就足够神佛降临了。   “青狮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一见了主人来,立刻弄乖的变回原形。大鹏还有几分桀骜,可也不是如来佛祖的对手。”猪八戒说着还抹了把泪,“如来直接把大鹏的肚子给剖了,可里面除了些还没消化干净的人肉外,只剩下一件锦斓袈裟,我们都是是师父的皮肉生的太白嫩了,要是老猪,皮糙肉厚的肯定能多捱上一段时间……”   “大师兄当时眼睛都带血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吓人的样子,变成三头六臂要打死那三个孽畜,可惜,被菩萨们拦了。”金毛小貂坐在桌子上,“当时大师兄连菩萨都一起骂上了,说他们要是继续包庇,就去砸了他们的道场,把这事传扬天下,还是如来佛祖掐算过后说师父你尚有一线生机,在前方等着我们,才让大师兄冷静了下来,没和菩萨们死磕。毕竟,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师父你找到。”   我的心里燃起了小火苗,不算大,但存在感特别高。明明我对这段经历毫无印象,但一想到害我的人还被包庇……   “师父也不必恼怒。”那个叫做白晶晶的据说也是我的徒弟的女子开口说道,语气娇柔,但内容一点也不算友好,“菩萨们即使要包庇,也只能保青狮白象的性命而已,师父你被大鹏吞吃,青狮白象伙同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三界。如来弟子转世,奉命西行的取经人被西天的自己人给害了,就算随行保护的有六丁六甲、四值功曹,可西天来的五方揭谛、护教伽蓝也不少,天庭那边失职都没人注意了,现在大家都看着西天的笑话呢,如果处理不好……这世上有几个傻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白晶晶的画风和其他几个悟格外不同。   当然,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白骨精,反正徒弟都超标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而且看猴哥默认的态度,我也没怀疑她有什么不良居心。就是——   白骨精诶,在我心里那可是个妖艳女子,画风和眼前这个贤妻良母半点不搭好吗?   白晶晶哀怨的看了我一眼,仿佛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似的,“师父,我平日里也不是这个模样的,这不是猪师兄说师父你大约转世投胎了吗?师兄里面也没有个会照顾奶娃娃的,就要我变成这副模样,等找到了师父以后,做个奶娘。” 第108章   我只庆幸我没喝茶, 不然非得喷了不可。   老实说,这个白晶晶身材稍显丰满, 皮肤白皙,一身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布料裁成的,看上去却很朴素舒服, 发型也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拿根木钗随意的挽了一个结。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身上散发的那种亲善温和的气质,让人一见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我十分确定, 这样的人, 会讨小孩子喜欢, 也让人相信她是能够把小孩子照顾好的。   但前提是,这不是为我准备的。   “现在就不用了吧?”我和她商量着。   白晶晶哀怨的叹了口气, 目光中带着恳求,“师父, 你就让我这样打扮行吗?不然等大师兄回来了, 又该嫌弃我没用了。”   噫,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啊。   然而,作为一个把猴哥视为偶像,在关于猴哥的问题上能够理直气壮的把心偏到胳肢窝里的人……我只能说,白晶晶找错诉苦对象了。   不过,白晶晶的这席话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给了猪八戒无限灵感。   “白妹子,忍了吧, 谁让猴哥本领大呢。”猪八戒立刻唉声叹气,“想当初,师父还说我是他最爱的猪呢,没事就抱着我走路,结果那猴子嫉妒心强,愣是编了理由,塞了老猪一颗不知道什么丹药,把老猪催熟成现在这个模样。师父,你当时也不高兴,还说猴哥来着,这事你可得一直记得,别忘了啊。”   我看着猪八戒,怀疑自己头上是不是贴了‘傻瓜’这两个字。   但我的无言似乎成了给猪八戒的鼓励,他越说越来劲了,“还是想念当初在陈家庄的日子啊,你挑水来我种田,和和美美过大年……”   简直越说越没谱了,猪八戒还不会是把他当初在高老庄里过的日子强按到什么陈家庄里去了吧?别的我不清楚,唐和尚本人压根不会在路上拖延,还挑水种田过大年?胡说八道也不带有些谱的。而且,如果我是唐和尚,肯定一路疾行往灵山赶,取经这回事早干早完,还能成佛,多好的事,怎么可能在路上拖沓?   可惜,我这话一说出口,几个悟看我的眼神就有些怪,我正不明所以,他们又恢复了正常,但那种正常有些刻意,连我都能轻易看出来。   “师父你怎么就忘得这么彻底呢?”猪八戒小声嘟囔着。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纳闷。   “师父诶,你觉得观音菩萨他人怎么样?”猪八戒问。   这个问题奇怪死了,“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法力无边,当然是极好的。”   猪八戒一头砸到桌子上面,哀嚎,“完了,完了,师父真的傻了!”   我觉得我说的是标准答案,完全没问题。   猴哥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发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给我的冲击并不算小,需要处理的信息太多。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事情搅在一起,让我觉得头晕脑胀,只能凭直觉认为,这个西行取经队伍并不单纯,他们对西天,准确的说,是对某几个菩萨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   我很讨厌这种和我长久以来的固有认知印象发生冲突的变化。   猴哥带回来了一个有些糟糕的消息。   他没有找到地涌夫人,却发现了镇海禅林寺,没现身,变成飞虫在寺中僧人闲谈时得知,这里有害人的妖怪,他们寺中的和尚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两个消失不见。   “地涌夫人平日里会去寺中上香,回来的时候精神极好。”我回忆着,本来平日里不觉得奇怪的事情此时似乎都披上了一层诡谲的面纱,指引向一个轻易不会想到可一旦想到就越发不安的结局。   捉贼拿赃,猴哥大概是看到了我的犹豫,决定带我去镇海禅林寺,亲自探一探在那里作恶的妖怪到底什么底细。   我和几个悟到镇海禅林寺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有些晚了,敲开门,假装过往的僧人求入住,那寺里的僧人虽然面色哀戚眼睛红肿,但还是备好了房间,只说让我们晚上锁好门窗,不要出去。   “难道你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怕晚上被我们撞到?”猴哥问道。   一个年轻一点的僧人面露不忿,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摇了摇头,制止了师弟的话语,“不是我们太计较,而是这寺中又妖魔在夜间出没。每晚都会有师兄弟们值夜撞钟打鼓,可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只听到钟响,却不见人回。等白天里再去找,只能看到衣服鞋子扔在后园,血粼粼的骸骨还在,皮肉却被吃了个干净,这让人如何不悲,如何不怕?”   当然会怕,我听听都觉得恐怖好吗?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此事?”我试探着开口,“我夫人每隔三五日都会来这里上香,还会过夜……”   我话还没说完,那僧人就急忙摆手,“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浑说。我们寺中虽然有妖邪作祟,可也是正经寺庙,从来不留女客的。而且,这里偏僻,我也不记得哪位女施主能隔三差五的来。”   “那吃人的妖怪八成就是地涌夫人了。”等到那两个僧人离开,猴哥开口说道。   我想起她每次自称上香归来后与她一起用饭,忍不住一阵难受。虽然我吃的一向是素斋,可身边的地涌夫人吃的却是我的同类……   这感觉糟透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猴哥出去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套僧衣,正是这镇海禅林寺里和尚穿的样式,“老孙弄了个瞌睡虫,把今晚应该去敲钟的和尚弄睡了藏好,一会儿替了他去敲钟。师父,你是在这等消息,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我能去看?”我有些意外。   “恐怕得要老孙使个法术,把师父你变小藏在身上。”猴哥叹了口气,“经过了狮驼岭那一遭,老孙是再也不放心让师父你一个人待着了。”   虽然觉得既荣幸有感动,但我觉得,除了猴哥之外的几个悟对这个说法似乎异议很大。   让我意外的是,居然没人提出来,连之前黑猴哥的白晶晶和猪八戒都闭上了嘴。这一刻,我觉得猴哥无限接近无人敢惹的黑社会大佬形象。   猴哥把我变成了一只蝉,然后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   眉清目秀,有点受。   然后我趴在他肩膀上,跟着他去巡夜了。等到二更的时候,外面的风渐渐大了,猴哥毫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的朝撞钟的方向慢慢走着,路过一处假山的时候,那假山后面忽然传出了女子的娇呼声。   我转了个身,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位佳人扶着山石,慢慢的走了出来。   是地涌夫人。   和与我在一起是不同,现在的地涌夫人,看上去带着几分轻浮放荡,几步路走的摇曳生姿,来到猴哥面前。   “小师父,这么晚了,别人都在睡觉,你怎么出来乱走?”她轻笑着问。   “今晚轮到我来敲钟,才不是乱走。”猴哥的声音少年感十足。   “敲钟有什么意思,不如你随我到后面,我们耍些别的乐子,保准比敲钟有趣。”地涌夫人几乎整个人贴到猴哥面前,拉着猴哥往后走。   猴哥一边配合着她说些废话,一边又说傻话,说自己不懂得什么叫做交欢。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结果一出声就发觉不对,那‘知了’声听起来真是格外的响亮。   “哎呀,小师父,你的肩膀上落虫子了。”地涌夫人伸出手,“我来帮你捉掉……”   我正要躲,地涌夫人却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扑到了猴哥怀里,一双手像是找平衡又像是占便宜的乱摸,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猴哥忽然爆了,变回了原本的卷毛脸雷公嘴,抄起如意金箍棒就要打。   也不知道地涌夫人是本领低还是猴哥本领太高,擒住她并没有费什么事,然后就把她扔进了一个红葫芦里。   猴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葫芦法宝?我正纳闷呢,就听见猴哥在说话。   “那妖怪好生不要脸,这幕天席地的手就往老孙子孙根上摸。师父,你先前没被占了便宜,破了元阳吧?”   我:“……”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脸皮薄的人,可这话,让我怎么答?   偶像在前,我不要面子啊?! 第109章   我往上爬了爬, 把自己缩在猴哥脖子上的卷毛里,假装没听到猴哥这个问题。   接着猴哥就回到了我们休息的厢房, 把地涌夫人从红葫芦里放出来,然后沙和尚拿出来一根绳子,把她捆住了。我正要提醒他们一根普通的绳子捆不住妖怪, 就见地涌夫人一下子变成了一只白老鼠,让我惊讶的是,那根绳子居然没有脱落,而是跟着地涌夫人一起缩小, 连带着四肢一起捆住了。   哇哦, 宝贝诶。   “大师兄, 师父呢?”悟风东张西望。   我感觉自己被一只毛手捉住,放到了椅子上, 然后视野一变,重新变回了人。   “哈哈, 师父你变成金蝉, 又躲到猴哥的卷毛里,一时间还真容易让人错过?”猪八戒哈哈大笑。   我决定不理他,这么没眼色的猪,怎么可能成为我曾经最爱的猪?   之前猴哥不再的时候猪八戒和我说的那一通,果然是骗人的。   这时候已经快三更了,猴哥说天色不早要尽快休息,这话十分有道理,获得了猪八戒的热烈响应。   “白晶晶, 这老鼠你拿走。”猴哥说。   白晶晶皱了下眉,看着那只白老鼠带着几分厌恶,伸出两只手指捏起老鼠的尾巴,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为了不让镇海禅林寺的人怀疑,白晶晶不再是之前的奶娘形象,而是化作了一个老僧,等到人走了才变回来,依旧不是之前那张奶娘脸,而是一个明艳少女的样子,倒是和我心中白骨精的形象吻合了。   不过明美少女手里捏着老鼠尾巴表情嫌恶的样子也让人有几分不忍心,至少我觉得猪八戒就不忍了。   “白妹子,把老鼠给老猪吧,你别睡到一半醒来的时候被吓到。”猪八戒说,“老猪胆子大,这妖怪要是敢不老实,老猪一钉耙打死她!”   我有些想笑,为了猪八戒说自己胆子大的话。   当初是谁一见我就跟见鬼似的跑个没影啊,这事还没过去十二个时辰呢。   猴哥看了一眼白晶晶。   白晶晶笑颜如花,“多谢三师兄,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母耗子,还是跟我一起住好了。”   “都是妖怪了还分什么男女?”猪八戒嘟囔着,“谁还能对只耗子起心思?”   然后被猴哥训了。   “你休小看她!”猴哥说,“这禅林寺里的和尚被她吃了不知有多少,都是化作美人先勾引走的,这妖怪交到谁手里,都不能交到你手里。”   “老猪是那样不正经的吗?”猪八戒不服气的说,然后被猴哥一呲牙,熄火了。   我对猴哥的地位再一次有了认识。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就被猴哥叫醒了。我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灰蒙蒙的,显然时间也不怎么早。   “师父,白晶晶从老鼠精那里问出了一些事,还有比丘国那些孩子的下落,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猴哥跟我说。   我反应了一会儿,“那些孩子还活着?”   自从知道地涌夫人是怎么对待镇海禅林寺里的和尚的,我对那些孩子的下场一直是悲观态度。   “耗子嘛,总喜欢囤积食物,只是把那些掉落的孩童收集了起来,还没有动嘴。”猴哥说,“师父穿好衣服,我们这就动身。”   走之前,我用禅房里的笔墨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我们这行人是来除妖的,以及那妖怪如何勾引人害人,如今妖孽已除,日后寺后僧人不必惶恐云云。   “师父何必和他们交代?”猴哥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我们离开了才说。   “这寺里的僧人已经过的足够担惊受怕了,若早上来再发现我们都没了踪影,还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故事来自己吓自己,何必不给他们一个明白?举手之劳而已。”那些被害的僧人之死固然是因为他们本人心思不正受了诱惑犯了戒,可犯戒的惩罚如果是死亡的话,那也太严重了。   我们在另外一处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找到了那些比丘国丢失的孩童,他们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密密麻麻的摆了一整屋,屋里很安静,只是偶尔还有小声的抽泣声,想必这些日子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看守这里的小妖很快被处理干净,悟清使了风,把那些孩童送回比丘国,悟风跟着他一起,准备向比丘国的国王做些解释,处理好后续。   等到这处洞府空荡荡的之后,白晶晶放出了地涌夫人。   地涌夫人这次看起来狼狈许多,尽管白晶晶笑的一派天真烂漫,可我总觉得,在她们回房之后,肯定不是做普通室友,而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说。不然,我可不信好好的地涌夫人忽然迷途知返,坦白从宽了。   “夫君!”地涌夫人一变回原形,就看向了我,“救我!”   “不要脸的妖怪,少乱认夫君!”猴哥瞪了地涌夫人一眼,“我师父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你这妖怪搅和到一起?”   地涌夫人的表情立刻变了,“你不是孙悟空?”   “就是你孙外公我!”猴哥当然是孙悟空。   “少骗我!”地涌夫人尖叫道,“孙悟空的师父乃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御弟唐和尚,谁都知道前不久他被大鹏吞了,早就死了!”   猴哥冷笑着不说话。   “你是唐和尚?”地涌夫人这下把目光转向我,“你都想起来了,所以找到你的徒弟们想要害我,全然不顾我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不顾我对你的十分情意?”   我皱了下眉,说实话,地涌夫人不管对那些和尚和被暗中收集的比丘国的孩童做了什么或者即将做什么,她对我都不差。我不吃荤腥,她便让人给我做素斋;我不习惯与她同睡,她也没有强求而是住在隔壁;虽然总是暗示和要我困觉,却没有硬来……   可是——   一想起她对外做的事,我才软了几分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若她以人为食,我很难相信她对我的真心,妖怪当然可以爱上人,但是,我不信妖怪会爱上食物。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虽然带着几分悲情色彩,可没人怀疑过他们的感情,他们的相遇固然有白素贞的一分设计,可谁能说那份设计不用心呢,但白素贞之所以被认同甚至降服她的法海因此被人讨厌,还不是因为她属于善的那一方?   如果白素贞吃人为恶,法海的行为可是绝对算得上是正义凛然,也不会让人觉得许仙有几分渣了。   我的沉默兴许是被当做了无言以对,地涌夫人的眼中染上几分愤恨,“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救你,即使救了你,也该在你养好伤的时候直接吃了你。唐僧肉,我吃了便可长生不老,成为太乙金仙,何必如今被你们擒拿?!”   猴哥拿出如意金箍棒往地上一戳,“少废话!我师父心软,你孙外公可不心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若有一份隐瞒,老孙就送你去地府!”   地涌夫人挺着脖子,似乎还想硬撑,就听白晶晶忽然轻笑一声,打了个哆嗦,气势立刻降了下来。   “我大师兄可从来都不讲情面的。”白晶晶的声音刻意软了下来,“即使你父是托塔李天王,你兄是哪吒三太子,在我大师兄眼里,也算不上是什么的。你也别想着他们会来救你,就凭你做的这些事,大师兄不去天庭扯着他们去告御状,那都是他发了善心不牵连了。”   白晶晶这番软言软语似乎比猴哥的疾言厉色更让地涌夫人畏惧,她又看了我一眼,说了当时发生的事。   那一天,她夜里刚在镇海禅林寺中吃饱,慢悠悠的往回走,发觉天上动静不对,因为有前科,便立刻藏了起来。等到动静没了以后,才谨慎的抄近路准备回无底洞。   结果路上就见到了一个和尚,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样,一颗光头上青青紫紫,像是被狠撞了好几下,还带着血迹,呼吸微弱的倒在地上。   地涌夫人刚吃饱,此时倒没什么胃口,便想把人带回无底洞做储备粮。   结果,等洞中的小丫头把人清洗干净以后,才发现那个和尚长得白净斯文,眉头或许是因为不舒服而微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让她立刻变了主意。   和尚还是要吃的,但却是另一种吃法。   不过,那和尚昏迷了好几日,地涌夫人感觉有些心焦,便去山林中散心,结果就遇到了一位背着药篓的老者。   老者自称是个大夫,是来上山采药的。地涌夫人心中一动,就把人带回了无底洞中,让大夫查看和尚的症状。要是再不醒,没准她又改主意了。   大夫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皱着眉说了一大堆地涌夫人听不懂的话,最后说,他有办法让和尚醒来,但这个办法会有后遗症。   “那大夫说,他药篓中有一颗刚采到的草药,和尚昏迷不醒是因为脑中有淤血,那草药可以活血化瘀,却是被叫做忘忧草的,只要服下,便会忘却前尘往事,干干净净犹如初生。”地涌夫人说,“反正我看上这和尚了,忘了就忘了,也免得他醒过来之后百般不愿,大家两厢便宜,岂不正好?” 第110章   在从猴哥这里确认了我就是唐和尚之前, 我一直以为自己失忆是因为受伤过重,因为在地涌夫人这里我刚醒来的时候头上的确有伤, 而按照猴哥的说法,我是被大鹏一口吞下肚的,如今虽然不知道怎么出来的, 但我觉得这记忆或许就是代价。   这没什么不好接受的,至少,在我的认知中,失忆这种事虽然因为时髦值被使用过多变的俗气, 可造成这个结果的无一不是受了重伤或者重大打击。   我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还算靠谱, 至少猴哥他们是认可这个可能性的, 说我肉体凡胎,从大鹏腹中出来不可能毫发无伤。   但地涌夫人这么一说, 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让人失忆的操作方法还有下药。   我阿姨家的小表妹曾经在我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她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 什么四叶草忘忧草的都会让她感动一下,我也无聊,搜了一下这些自带文艺气质的植物都是什么样子的。四叶草还好说,忘忧草什么的,那不就是黄花菜吗?   我特别爱吃,尤其是凉拌的。   我把这话一说,小表妹眼眶红红的看着我,一星期没搭理我。我当时还觉得自己委屈, 我又没有胡编乱造,说实话也不行?我哥那时候在国外,好几个小时的时差,我硬是算好时差和他讲这件事,因为其他人都觉得让小表妹委屈了就是我的错,我在这边根本找不到同盟。   还好我哥那个文艺青年没有跟着一起讨伐我,而是很诚恳的说我没错,但我以后最好学会对某些不是原则性的意见进行保留,心里明白就可以。这一次是表妹就算了,如果是我有好感的姑娘,我再这么嘴欠一把,没准就要做一辈子单身汪了。   金玉良言啊。   可惜,就算我现在惜字如金,我照样还是单身汪。   跑题了,我想说的是,这里提到的能真正让人失忆的忘忧草,绝对和我以前吃惯的黄花菜不是一个物种。也不是为了刷什么时髦值,人家就是简单粗暴,直接把功效放在了名字上。   一想到我会被格式化,我就觉得不寒而栗。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会让人心中柔软,但巨婴?那个送药的大夫和我多大仇?   我只能庆幸我失去的只是作为唐和尚的记忆,至于上一世的,虽然对现在帮助不大,可至少让我保留了自理能力。   “你先前可见过那个大夫?”猴哥脸色难看的问。   “并没有。”地涌夫人说,“我这陷空山,尤其是靠近无底洞的地方,凡人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不能靠近。”   “来历不明的大夫你也请?”猪八戒嚷嚷着。   “死马当作活马医,当时还有别的办法吗?”地涌夫人振振有词,“到底该怎么处置总该有个结果,我总不能一直那样白白养着他啊。”   这话十分有道理,我都无法反驳。能在这位主手里活到被猴哥找到,我身上套的一定是主角光环。   地涌夫人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被关了起来。我和几个悟沉默了许久,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师父,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被人算计了?”猴哥问我。   我心里也拿不准,“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我?如果我什么都忘了,从此安心在这里和地涌夫人过日子,不再去西天取经,对谁有好处吗?”   “如果真是被算计,会不会是天庭的人?”我问。   根据现代最简单的推理思维,谁获得好处谁就是幕后黑手。唐和尚取经最能伤害到谁的利益?当然是天庭,待取经回来以后,也就是佛教在东土发扬光大的时候,作为本土宗教的道教的生存空间势必会被打压,如果说天庭应为这个而出手,十分合情合理。   至于天庭和西天合作保唐僧?   要是真的保了也不至于发生被大鹏吞吃的意外,信仰香火之争……   啧,西方的上帝那边分出了多少流派,彼此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这还是信仰同一个神的呢。我才不信天庭和西天就真的关系那么好,表面上好私下里捅刀多正常啊。   然而,这番我认为有理有据的分析,却得到了几个悟一言难尽的表情,即使后来回来的悟风悟清也是如此。   “有问题吗?”我纳闷极了,“难道我还得罪了其他神仙?妖魔?”   “师父,你怎么不去想西方的那些神佛呢?”白晶晶小心翼翼的问我。   这个问题可有点奇怪,虽然这样想,我还是回答了她,“我可是去西天拜佛求经的,又是如来弟子十世转世,当然和他们是一家,他们怎么会害我?”   第十世不去老老实实修成正果,和个妖怪过日子,要是一不小心破了元阳,还不得逼死那些强迫症啊?   可当我看到其他悟的表情之后,心里却是一沉。如果一个悟不认同我,那么情有可原,可如果都不,我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   “不对吗?”我有些谨慎的开口,“难道我得罪的是西方?”   说不通啊!   那么一个天天教导人从善慈悲的宗教,我得干了什么才能得罪他们啊?   “师父,你怎么想那些下凡作恶的妖怪?”猴哥问我。   “额,没后台的打死,有后台的领回去?”我看着猴哥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你不觉得奇怪?”猴哥问。   “不是为了磨难吗?考验唐和尚什么的……”我忽然想起来自己不应该知道这些的,“地涌夫人这么和我说的!”   “那那些无辜受害的凡人呢?”猴哥继续问。   “命中……有此一劫?”我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   猪八戒又一次的用头砸桌子,“师父傻了,师父傻了啊!也别去取经了,咱们收拾行李回陈家庄吧,那里还有好大一片家业呢,总不会饿死!”   “是西天。”猴哥忽然很肯定的说。   我虽然不解,但既然猴哥这么说了,那就是西天吧。   “老孙去一趟兜率宫,看老官那里有没有什么丹药能解了忘忧草的药性,让师父你重新想起来。”猴哥说走就走,话音刚落,就没了踪影。   我继续发呆,还是想不明白西天为什么对唐和尚下黑手。   没过多久,猴哥就回来了,一脸的丧气,“老官那里也没有合适的丹药。”   “说真的,咱们回陈家庄吧。”猪八戒这次居然正经了一点,“要是这么去西天,万一哪天师父想起来了,非呕死不可。”   “也不是没有办法。”良久,白晶晶忽然轻声说道。   立刻收到了很多束质疑混杂着希望的目光。   “我也是做过神医的人!”白晶晶哼了一声,“我听说,有一座山叫做万寿山,山中有一五庄观,里面住着镇元大仙,他那里有一棵树,近万年才结一次果……”   “你说的那是人参果,师父已经吃过了。”猴哥说道。   “吃过了?”白晶晶有些恍然,“难怪师父虽然不记得西行,却也不像刚诞下的孩童那样人事不知,兴许这就是人参果的功效。”   “继续说。”猴哥说。   “是你先打断我的。”白晶晶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正色道,“我要说的却不是人参果,而是树上结的果胶,据说数量极少,能解世间一切不良之症。可镇元大仙却没那么容易交好,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够交换的宝贝。”   “这好说。”猴哥喜上眉梢,“你不知道,镇元大仙和老孙是结拜的兄弟,先前更是说过欠了师父一个因果。若别人也许真没办法了,但对咱们却正好。”   猴哥又要走,我却心中一动拉住了他。   “师父?”猴哥不解。   我皱着眉,“能否不惊动任何人,悄悄去,悄悄回?”   “师父你是说?”   我看了一圈屋中的几个悟,“我不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但是,就是别让其他人知道。”   当我喝下白晶晶煮好的软滑的人参果果胶,想起了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之前的保密政策是多么的明智。   “师父,你到底想起来没有?”猴哥有些发急。   “我应该什么都没想起来。”我看着猴哥,说道。   猴哥不愧是天生聪明伶俐的猴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哦,哦,老孙知道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当然是把地涌夫人带到天庭,光明正大的告李天王父子一状,也让我知道,这天庭中的裙带关系有多么的黑暗。”我抱着猴儿子,一边给他顺毛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不这样,怎么才能让什么记忆都没有又发现‘夫人’的妖邪行为饱受惊吓的唐和尚对天庭的好感度一降到底呢?要知道,按照惯例,这地涌夫人肯定也是会被包庇的了。   我甚至觉得,即使地涌夫人一点都不无辜,但在让我失忆这件事上,也是被人利用了的。   那么,在消除了天庭那边的好感度之后,接下来又会怎么安排,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站到佛教那一边,从此死心塌地的虔诚西行呢?   不得不说,我对西天那边安排的剧本感兴趣极了。 第111章   猴哥带着地涌夫人和她供奉的那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的金牌去了天庭, 我忽然有些怀念六耳,虽然他和我没有师徒缘分, 但是,他是个好主播,如果他在, 我也能知道天庭那边的应对。   即使猴哥回来以后我依旧会知道结果,但是,转播和现场直播是两回事。   猴哥回来的时候,表情还好, 没等我问, 就把他干的事都说了一遍。   他这次上天庭, 本来但就是打着把事情闹大的心,弄出些动静来看各方的反应, 至少,要顺着我的心意弄出点天庭的黑点出来让我顺理成章的降低好感度。所以, 他手里拿着罪犯和证据, 压根没去找李天王父子,直接到玉帝面前告了一状。他手里的证据很实在,玉帝也颇觉得有几分没脸,就让太白金星去叫李天王父子过来对质。   猴哥还不依不饶,说怕太白金星中途和李天王父子串口供,也硬跟了过去。   果然,李天王刚听到这件事便勃然大怒,半点不认, 只说自己的小女才七岁,绝干不出这种事来。猴哥也坏,半点没提那个所谓的女儿是只老鼠精,把李天王气的想要揍他。   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位李天王,似乎连他儿子哪吒都打不过的。   最后还是哪吒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只老鼠精认李天王做了义父,认他做了义兄。李天王被这一提醒,也记了起来,却是恼怒中又多了难堪。   “李天王说,当初他欠如来佛祖一个大人请,所以当初那老鼠精偷吃香花宝烛以后跑了的时候,如来就差遣了李天王父子去捉那妖怪。捉住了之后,本来应该打死,可如来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擅杀生灵,又饶了那老鼠精的性命。那老鼠精也精怪,借此说李天王父子对她有恩,便拜了干亲。”猴哥说,“李天王父子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没料到,居然会被那老鼠精当做护身符挡箭牌,还在玉帝面前闹得没脸。”   “是真忘,还是……”我对天庭上面的神仙的节操暂时持保留态度。   “老孙觉得他是真忘了。”猴哥说,“李天王那人,虽然庸碌刚愎自用,却不算没有担当。老鼠精做的事于凡人看来兴许罪大恶极,但在他眼中,错处未必多大,犯不上死咬着不认。当他被哪吒提醒想起来之后,也没有求情,只说一切听凭玉帝处置。”   “听上去没什么黑点……”这和我的推测可不同,我还以为李天王会死护着不放,而天庭也会很给李天王面子,直到我想起他们当初是如何对待奎木狼的,“玉帝是如何处置的?”   猴哥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师父不是心里有数了吗?”   我:“……”   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不比包庇强到哪里去,甚至,如果对方明目张胆的包庇了,那么作为受害者还有话说,也能获得一定的同情分;可一旦做出了处罚,别管是什么处罚,那都代表着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如果再不依不饶的揪着不放……   那就是不知进退,不识好歹了。   这听上去有点像先前奎木狼事件的重演,因为这件事,我对天庭的好感,唔,多亏有一个二郎神出现把濒临掉底的好感度往上拉了一大截,否则我真的会转黑。而这一次,没有了杨戬出面,只猴哥一个人闹上了天庭,毫无主场优势,这个结果就不可动摇了。   也许这就是西天所算计的地方,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如他们所愿的对天庭的好感降了一截。   杨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那所谓的新天条弄出来,现在去撺掇一下他还来得及吗?我怎么觉得所谓的天条天规根本没数,只要没触及到天庭上位者的痛点,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他们随心所欲的来呢?   我心里的不满简直不用假装了,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我们没有继续西行,而是调转了头,重新往比丘国走。   先前几个悟出来是为了寻找孩童,如今孩童都找到也送回了家,可行李马匹还都留在比丘国。猴哥说他可以走一趟把那些都拿回来,但我拒绝了。   “我什么都忘了,虽然说身上还有去西天求取真经的重任,可也知道,如今我脑中空空如也,半卷经文都不记得。”我说的有理有据,“不如回转比丘国,那国中必有寺院,在那里修行一段时间,知晓些我佛真意才好。如若不然,届时即使到了西天,若有菩萨随口一问,我却什么也答不出来,该怎么让他们相信我的一颗诚心?”   “师父说的也有理,我们这就回转,找一处名山古刹,寻访大德高僧,为师父讲经。”猴哥也跟着我一本正经的说。   几个悟在一边挤眉弄眼,齐声应和。   比丘国中,人人把我们当做救苦救难的罗汉菩萨,国王待我们如上宾。我这才知道,先前国王被妖怪蒙蔽,对一个狐狸精千宠万爱,弄垮了身体,又有国丈撺掇,要用小儿心肝做药治病。后来猴哥识破了这两个妖怪的真面目,也让国王醒悟过来,他破败的身体也无可避免,还是猴哥从鹿精的主人——南极老人星那里要到了四颗枣,吃下以后益寿延年,才算把身体补回来。   “连寿星那里居然也会出这种事,他骑得那头鹿,该不会也是自己咬断了缰绳偷跑的吧?”我摇了摇头,这套路,简直毫无新意。   “兴许是少有人把这当回事,随便找了个借口。”白晶晶说,“却没想到不甚上心的神佛有那么多,都用了同一个借口,就显得毫无真心,让人觉得丝毫不受重视。像我,每次都精心设计,百般谋划,因势导利,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益,还没人说我不好……”   白晶晶把自己夸成一朵花,然而她成就卓越,我只能为她点赞。没看连猴哥都只是哼一声,没有出言打击吗?   我们私下里这样说话有些肆无忌惮,倒不是一下子不怕天上那些盯梢的了,而是那些盯梢的都被猴哥赶走了。当初我被大鹏吞了之后,猴哥可不光是炸毛那么简单,他还迁怒到了天上的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五方揭谛,护教伽蓝身上,再加上当时如来都把大鹏剖了也没找到我,都默认我狗带了,猴哥一炸毛,那些神佛就就势被收了回去。   直到今日,即使我平安无事,可那些家伙们也没有再次出来。   当然,如果那些神佛想要继续监视我也会有些别的手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大鹏腹中金蝉脱壳了那么一下之后解锁了什么被动技能,我似乎能感觉到是否有人盯着我。那种感觉很玄妙,有时候我心有所感的时候告诉猴哥,猴哥出去转了一圈都说天上地下没有找到盯梢的,可我就知道有谁在暗中盯着。好在那种暗处的盯梢并不是时时刻刻的,不然我的感觉会更糟。   说到大鹏腹中那一游,也许是死亡的危机让我一下子被动触发了金蝉脱壳,我不会说自己一点代价都没付出——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先前收集的香火信仰少了一层——但我获得的好处似乎更大。   就像蝉,脱壳的那一刻也许很脆弱,但这是一种成长,是更加强大的必经的过程。   这不是说我的战斗力一下子就提了上去,而是我的领悟,我的感知,我对法则的理解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我变得有些嗜睡,梦中,一个让我倍感亲切的看不清面目的淡金色投影与我相对而坐,传经授道。   那是金蝉子。   我觉得我对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他并不是只给我留下了一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这是他留给我的另一道馈赠,在使出金蝉脱壳之后才会解锁的馈赠。   然而对我此时的处境依然帮助不大。   我算是弄明白了,金蝉子他,从一开始,在灵山的时候,就是一个战五渣,纯辅助的奶,燃烧自己,爆发别人。   我梦想的大杀四方的场景有生之年大概难以出现了。   我这边在慢慢消化这金蝉子的馈赠,另一边,兴许是因为我迟迟不动身,终于又有人出招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我就说了,我们留在比丘国的借口是记忆全失连经文都忘了要重新学习,比丘国国王当然巴不得我们在他国内常驻,为了留我在国都,他大手笔把全国上下有名的大德高僧通通请了过来,每日与我讲经传法。   变数发生在其中一位大德高僧身上。   那位大德高僧已经九十许年纪,眉毛胡子白的没有一点杂色,却忽然有一天,身体就衰败了下来。他平日里和我讲了许多佛法经文,看到他,我又不免想到法明师父,与他关系不自觉就亲近了几分。当国王派来的御医说他时日不多的时候,我心里还感觉很难受。那位大德高僧却心心念念着让我这个死里逃生的大唐御弟圣僧重新恢复我佛弟子的荣光,在圆寂前的那段日子,还争分夺秒的为我讲课。   这天夜里,我都扶他上床休息了,他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这大概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但那位大德高僧却拉着我不要我去叫人,而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忍一生所学没了下落,也不忍我一直浑浑噩噩,要把他的毕生领悟传授给我。   我觉得这不可能,但临终关怀嘛,我不会反驳他。结果,他就给我来了一个醍醐灌顶。   这操作,多像武侠小说里刚出江湖的懵懂菜鸟遇到一位即将登仙的老前辈,他们一见如故,在老前辈临死之前,把自己毕生功力传给了菜鸟,然后含笑九泉。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位大德高僧已经圆寂,而我,据说已经入定三个月了。   我完全不觉得高兴,因为在我入定的这段时间,我把大德高僧传给我的信息都看了个遍,看完之后只能庆幸自己是假失忆,否则,如果我全盘接受认可了,那么西天就会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合格的符合他们价值观的唐僧而庆祝了。   先是把记忆洗清,然后再来一个醍醐灌顶,如果成功了,怎么能不让我彻底站到他们那一边呢?   与此同时,我被大德高僧醍醐灌顶获得他毕生智慧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我再也没有借口继续留在比丘国。尽管国王还在留我,但我只能坚定的告辞离开。   我们在路上走了大半年,再次路过陷空山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复以往的妖气阴森,而山中的镇海禅林寺居然香火也不错,我们借宿了一晚,招待我们的不是先前遇到的那两个僧人,没人认得我们,倒是挺热情的讲了一段传说。   传说之前,这里有一只专门吃僧人的老鼠精,就在寺中僧人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时候,几位罗汉下凡,假托凡僧借住,夜里除了那妖邪后便飘然离去,只在房中留下一封书信解释前因后果。一开始寺中的僧人还将信将疑,但后来真的没有人再出事,他们便为那几人设了牌位,上了香火,感激不尽。   遇到懂得感恩的人,这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们继续前行,又走了半年,正是夏日炎炎,一年中最热的时日。这一日,中午的日头太毒,我们坐在小溪边休息,裤腿向上挽着,脱了鞋把脚浸在溪水中,两边有许多棵繁茂的垂柳,柳枝垂下,坐在下面就不觉得热了。   这时候,一个老婆婆挎着篮子从不远处走来,越走越近,看到我们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和尚?”   我的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就那样安安稳稳的坐着,“见过女施主,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胡说,胡说,大唐那么远,你们怎么来的?”老婆婆摇着头,站在一棵垂柳下,看来也想歇歇脚。   “当然是一步一步走来的。”我不以为意,“一片赤诚之心,哪里走不过?”   “你这和尚倒是一片赤诚,可最重要的还是人命。”老婆婆说,“别再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走,别说去往西天,恐怕这里就是尽头了。”   “请婆婆指点。”我看着那个周围隐约有佛光没有收拢的老婆婆,耐着性子问道。   “往前走,大约五六里地,有一处城池,那里便是灭法国。那国王先前被以僧人言语轻慢,立下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如今已经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个无名和尚,就差六个有名的和尚了,要是你师徒去了,正好凑满一万之数,那国王为了大圆满,岂能放过汝等性命?”说到这里,老婆婆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严厉。   “已经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个和尚?”我轻声问道。   “正是。”老婆婆回答。   “此地距离西天不过万里之遥,怎么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我摇着头,佯装不信,“那些和尚遭受迫害,怎会不去求助?旁的不说,单说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怎么可能对此视而不见?老人家休要诳我。”   我话音刚落,猴哥就跳了出来,“哎呀,原来是观世音菩萨到来,弟子刚才没认出来,失迎,失迎!”   我才摆出一个惊喜的模样,结果就看到眼前祥云飘过,观音他脚底乘云,溜了。   我:“……”   谁能知道我心中卧槽的心情,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只是为了告诉我前面有个灭法国,就等我们这边六个和尚过去凑成一万之数让国王的罗天大愿实现吗?   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再次出现,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对猴哥说,“悟空,既然观世音菩萨现身指点我们前方不可行,不如我们就此散去吧?”   “师父?”猴哥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   “听说,当年我之所以决定西行,就是因为观世音菩萨的指点。”我看向西方,表情惆怅,“如今菩萨再次现身,假托老妇来劝我回转,是不是说,这真经我已经取不得,和我无缘,该回去了呢?”   西方忽然炸了一个响雷,在青天白日万里无云之时显得特别奇怪。   真真的一个晴天霹雳。   几个悟都是一副忍笑的样子,猴哥表情最真挚,“师父,行百步者半九十,从大唐到西天有十万八千里路程,我们走了那么多年,如今,我们距离西天不过万里之遥,在此时放弃,也未免太可惜。”   “是啊,师父。”白晶晶也跟着劝,“菩萨的来意未必是让师父放弃,而是告诉师父前方多艰难,要是没有足够的恒心毅力觉悟,没有经过足够的磨砺,是无法取得真经的。”   “是这样吗?”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定是这样!”几个悟七嘴八舌的肯定着。   “那还等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师父且慢。”说话的还是白晶晶,“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前方的灭法国专杀和尚,若是这样直接去了,岂不辜负了观世音菩萨的好心提醒?我虽然也入了师父的门,可却没有剃度,看上去也不是和尚,不如我先去城中打探一下,摸摸情况如何,可好?”   “那就辛苦你了。”我笑的慈和。   “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白晶晶笑容甜蜜。   我觉得,如果有人现场作画的话,最后的成品绝对是一幅师慈徒敬的美好画面。   就是猴哥不屑的嗤笑有点煞风景。   唉,我觉得,我这辈子应该都指望不上他能和白晶晶友好相处了。嗯,在外力的逼迫下没准他俩能合作,但一旦环境平和了,他俩也是第一个闹内讧的主儿。   还好我压的住。我不得不自我表扬一下。   白晶晶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她去的时候两手空空,不过一天,回来的时候却背了一个大包袱。   “师父,我在城中店内买了六套假发,还有衣物头巾,只要戴上假发,围好头巾,让人认不出是和尚便可通行无阻。”白晶晶把包袱摊开,“时间紧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这灭法国的确名副其实,国王要杀和尚虽然毫无道理,可他本身却是个明君,也不知道被哪路妖邪摸了头,咱们还是不要硬抗还好。”   “这国王专杀和尚,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妖邪撺掇,就像当初在车迟国一样。兴许不知道又有谁暗中托梦,那些没得救的和尚……哼!”猴哥抬杠说道,“要是就这么走了,没准后来的和尚就会怨上师父。”   “别的我说不好,并没有妖邪这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白晶晶说,“我之所以劝师父直接走,就是因为这件事全是国王一个人的心愿,他一介凡人,难道我们还能打杀了他?如果这样,我们和那些……又有什么不同?师父你说呢?”   “白晶晶说的有理。”我先肯定了白晶晶的说法,在猴哥瞪眼睛的时候,又补充道,“但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们的关文该到哪里倒换?即使我们装扮换了个样子,没人能认出我们是和尚,可通关文牒上写的清清楚楚,如果我们去倒换关文,国王必定会知道我们就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到时候,依然不会放过我们。”   这绝对是一个现实问题,最后还是猴哥拍板,“实在不行,老孙就去弄个巧,假装过往他祖宗托梦,让他放我们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观音:破猴子掀我马甲! 第112章   最后的结果, 是我们暂时乔装打扮进城,暂时潜伏一段时间, 弄明白灭法国国王为什么对僧人有如此之重的恶意,看能否化解,然后再做谋划。   白晶晶买的衣物都很合身, 唯一一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就是六套假发中,有一顶假发是卷毛。   我和其他几个悟默认把那一顶留给了猴哥。   猴哥一开始也并没有在意,但白晶晶笑的太好看了一点, 然后他伸向假发的手就迟缓了。   我在现代也没带过假发, 也无从分辨这灭法国的假发和现代工艺制成的假发有什么区别, 唯一让我比较挂心的就是我很担心这假发会好好的或者在行动间掉落。这时候再看白晶晶买来的头巾,就知道这用处了。   双保险嘛。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俗家衣裳了, 而且灭法国的风格又与大唐不同,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换好。   结果等大家都换了个差不多的时候, 猴哥还在瞪着那顶卷毛假发。   “悟空。”我催促着。   猴哥运着气, 半晌,才开口说道,“师父,我发现这灭法国,他们的百姓和其他地方的百姓长相还是有点区别的。”   我点头,兴许是因为离天竺越来越近了,越往西,人的长相就可以明显的看出和大唐不同, 但我没明白的是,猴哥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觉得入乡随俗比较好。”猴哥说完,还点了点头,在我们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吹了一口气。   一股热气袭来,等热气散尽以后,猪八戒先跳脚了,“猴哥!你也忒不地道,自己是卷毛就算了,怎么把我们都变卷毛了?!”   原来,猴哥吹了一口气,本来在我们头上戴的好好的假发全都卷了。白晶晶最惨,虽然她原身是一具骨头架子,但她的头发看起来真的特别真,结果现在,之前美美的发髻整体造型虽然没变,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异域风情。   我觉得也挺好看的,但从其他几个悟一言难尽的表情上看,我大概是个异端。   “呆子,你懂什么?!”猴哥呵斥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却十分的满意,“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灭法国的国王杀僧,怎么会没想到会有僧人去买假发蒙混过关?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波浪发,你要是顶着一头直发,不就是明着告诉人家你有问题吗?”   “我就不信这国里的全都是直发。”猪八戒不服气的说。   “是啊,可人家的直发都是真的啊,检查的人上手一摸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和尚装的。问题是,你能禁得起检查吗?”猴哥振振有词,“白晶晶做事就是考虑不周全,若因为这个让师父被人发现,那罪过就大了。”   白晶晶一脸便秘,还要忍气吞声的表示赞同,“大师兄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猴哥这才把假发带好,换了衣裳。   我们彼此看了看,觉得都打扮稳妥了,又把头巾缠到头上,准备进城。   “等一下。”猴哥又出声,看向白晶晶,话却是对我说的,“师父,我们这次进城,是假托过路商贾,虽然没什么货物,可老孙毫毛万千,拔出一撮变化成马匹不成问题。问题是,咱们一群大男人上路没什么,可这里面要是多了一个小娘子,看上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看白晶晶的表情,我觉得她已经后悔一开始用卷毛假发揶揄猴哥了,结果再一次让这只记仇的猴子给报复了。   “我可以假装是……夫人。”白晶晶挣扎了一下。   “谁的夫人?”猴哥冷笑。   白晶晶打了个哆嗦,“那被带出门长见识的女儿呢?”   “没脑子,没嫁人的女儿出去和几个男人同吃同住,名声还要不要了?谁家会这么坑女儿!”猴哥驳了回去。   “侍女,侍女总行了吧。”白晶晶声音中都带着委屈,充满乞求的看着我,“师父,带上个女人上路,肯定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们是和尚了。”   “悟空——”我看向猴哥,提醒他适可而止。   “是不会怀疑,但会让别人觉得我们不是正经人。”猴哥懒洋洋的看着白晶晶,“不过,既然师父发话了,那你就做个侍女吧。”   白晶晶实现身份三连跳,可惜是往下跳的。   我们继续前行,猴哥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本来是想让你做个一起做生意的结拜义妹,不过既然你想当侍女,老孙向来喜欢成全人,就依了你好了。”   如果目光能杀死一个人,我觉得猴哥早就在白晶晶的目光中灰飞烟灭了。   很快,我们便到了见到了伫立在远方的一座城池。只看着那座城池,我便知道为什么白晶晶说这里的国王是位明君,即使他杀僧灭法。   那城中一片喜气冲融,祥光荡漾,非英明君主不能带来此等气象。   城门口查的并不严谨,我们也不是唯一进城的。事实上,这里人气充足的很,往来商队十分多,守城检查的兵士只是进行简单盘问——   “从哪里来?”   “东土大唐。”   “那可是好远。”   “行脚商人,不走远点,怎么做得买卖?”猴哥应付自如,“说给这位军爷听,我们兄弟一行十八人,剩下的在后面押马,就是为了做笔大买卖。这是我们大哥唐大官,我是猴二官,还有熊三官,猪四官,黄五官,沙六官,再加上一个伺候起居的丫头。先来前头探路。”   这番话说得流利极了,守门的兵士也没耐烦全都听仔细,只看了一眼我们牵的白马,还有后面又排起的队伍,就放行了,“你们这马倒神俊。”   “托福,托福。”猴哥笑嘻嘻的牵着马,正要走,发现猪八戒在后边和人说话正说的热闹,“呆子,别说了,我们该进城了!”   “知道了!”猪八戒应了一声,然后和人告别,“老哥哥,我不骗你,你要是能走到西梁女国,你这些货物的卖价还能翻上一番。”   等我们进了城,猴哥还在抱怨猪八戒和人说个没完。   “这你就不懂了。”猪八戒这次很自得,“生意人有生意经,这行话一说出去,听到的人就知道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就算有人怀疑,这也有人给我们作证啊。”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   “你就是心痒,又想做生意了吧?”我问。   猪八戒‘嘿嘿’两声,刚想挠头,手一碰到头巾,就缩了回去,“那个,拿什么,咱们今晚在哪投宿啊?这里可没有寺庙借住,咱们要去住店吗?”   “最好包下个小院来,咱们自己住着,也别让人随意进出,也能自在些,省的……不小心捂得头上出了痱子。”白晶晶意味深长的说。   这次连猴哥都没有反驳她,可是我们仍然没有找到能包下的独立小院。   这里往来商贾太多,十分繁华,若是淡季还有可能,但现在,条件好的住店都满了,我们最后标准一降再降,找到了间客栈。那客栈有些陈旧,是一位寡妇经营的,为人倒也热情,先小人后君子,把这里的花费说了个清楚明白。   “上等宴席,每位五钱银子,能请小娘子来陪;中等的,每位两钱银子,没有小娘子,只有一些水果酒水;下等的嘛,没人服侍,锅里有饭自己去取,困了,拿些干草打个地铺,等到天亮的时候,随意给个几文钱就行。”赵寡妇说,“不知几位客人要哪一等的?”   “要上等的。”猴哥说,“不过我们兄弟这一路跋山涉水,辛苦多日,肚中一直没有油水。要是一下子上了荤腥,恐怕腹中不适。这几日你不要上荤菜,好好做几席素斋,让我们好好养养肠胃便好。”   “那可还要小娘子?我这里请人十分方便,若客官喜欢,我这就让人抬轿子出去院里请。”赵寡妇说,“别的我不敢说,那些行院里的小娘子,个个都讨人喜欢的很,伺候人也有一套,保准让客官解了疲乏,心情舒畅。”   一开始赵寡妇说什么小娘子,我还以为是服侍用餐的侍女,可等她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我想象中单纯的女服务员,而是另一种不那么单纯的职业。   可以说,我行走了这几万里,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客栈也有这种附加服务了?   好在猴哥十分稳得住,“算了,不要,不要,我们这些都是有家室的,走南闯北整日不着家,哪能再对不起家中的婆娘。你只去做一些热汤热菜给我们就可以,然后再烧好热水,等我们休息前好好泡一泡澡。”   赵寡妇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态度也十分殷勤,但她身上带出的那点失望的感觉却遮掩不住。想也是,我们一下子推了那么多附加服务,连酒菜都是要的素的,不像荤菜那样有赚头,她能挣到的钱就很有限了。   “老板娘。”白晶晶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银锭子,递给了老板娘,“我们在这里少说也要住上半月,这是给你的定钱,我们的一干吃用,就先从这里面扣,少了你再找我。”   老板娘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哎呦,姑娘你可真是美丽又大方,有你在,难怪这几位官人都看不上行院里的小娘子了。”   猴哥翻了个白眼,白晶晶的笑容有些僵。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间客栈条件不算太差却客源不丰,这老板娘一开口,直接就把拿主意的和金主一起给得罪了。   接下来,白晶晶脸带笑意,把这间客栈里里外外挑剔了一遍,最后把楼上右半层给定了下来,又要干燥通风,又要阳光充足,又要干净无虫蚁,又要少有人打扰,然后又嫌房间里味道不好,要点香。总之,这间客栈里面只要闲着一点的人,都被她支使的团团转。   “我还是觉得不解气。”等把一切都收拾好了,那些人也离开了之后,白晶晶这样说,“一个两个笑的像二傻子似的,没笑成二傻子的就骂我是挨千刀的狐狸精。”   “狐狸精哪有你道行高。”猴哥回了一句。   “也是。”白晶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又美滋滋的了。 第113章   晚饭我们的主食是面卷子和白米饭, 用来下饭的是一道粉汤,里面有木耳、嫩笋、豆腐、面筋和青菜, 勾了芡,喝起来十分润滑味鲜,把本来许久没得到款待的胃照顾的熨帖极了。   第二天的时候, 我破天荒的有些起晚了。   长途跋涉后的热水澡加上松软的床铺,真是让人堕落的大杀器。   这个理由我认为十分正当,但发现我是唯一一个起晚的之后,我还是免不了自我检讨一番。   自制力太差!   我们在这里住了近十天, 总算把灭法国的情况基本摸清了。   灭法国一开始也不是灭法的, 甚至, 这里曾经还是一个颇为虔诚的国家,因为距离天竺乃至西天不远, 上上一任国王还派人去西天求经,花费了国库半年的积蓄, 取回了真经之后全国推广, 效果怎样暂且不说,但国王本人却是非常虔诚的。然后没多久,上上一任国王GameOver,上一任国王继任,他继承了老爹的狂热,对僧人的优待进一步扩大,弄得国家财政都有些吃力,好在他也算是勤政不好女色, 唯一一点爱好都花在佛教身上了,除了这一点,让人也说不出他其他不好来。在他任上,国内的僧人数量有了极大的进步,等他驾崩之后,上位的就是现任国王了。   按理说,这位国王被祖父和父亲熏陶过,即使没成为一个狂热的佛教徒,但天然的好感度肯定不低,没想到,他物极必反,因为有僧人对他无礼不敬,就直接发下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僧人。   人家还不是随便说着吓唬人的,而是身体力行的在执行,短短两年,整个国家风气一下子扭转过来,他当年许下的一万之数也只差六个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差我们六个。   要说这国王是个不孝子,专门跟自己父祖过不去吧,这个结论有些偏颇。尽管他把父祖的积累都推翻打碎了,但他并不是昏君,一个地方如果商业发达,至少能证明这个国家是太平的,而王城上方祥和的气象也证明,这是个明君。   很难说这种气象是怎么形成的,但是,它却可以真实反映出一个国家的现状。好,那就祥云笼罩;不好,被妖怪影响的,那种不详的黑云也是遮掩不住的。   虽然我听说国王是因为有僧人说他坏话而怒而杀僧以后,一开始觉得那个说他坏话的僧人也是西天指派,国王就像曾经的乌鸡国国王那样,嗯,能够成就个罗汉金身之类的,然后被西天派来的人给考验了。可以想到他立下罗天大愿杀僧还一直杀的很顺利,我就默默的给这个想法打了个叉。   当初说国王坏话的那个僧人肯定挂了,而如果那僧人是西天的,就凭那些小心眼,在觉得自己被冒犯之后,不可能不给灭法国动些手脚。   所以,这一切都出自国王主观意愿,他强硬的进行灭法,还成功了,不仅没引起西天的报复,还让观音来提醒我前路不可走。   唔,后面关于观音那一点也许是他的激将法,或者又是一种看我西行之心坚不坚定的考验,这点先不提,但他眼看着九千九百九十四个僧人被杀,我可不信这里面的僧人死前没有念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名字求救的。   关于西天信仰和信徒的关系,我总觉得有几分扭曲和矛盾。   在我这个功利主义者看来,信徒之所以会信仰,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找到一处心灵的寄托之地,在遭遇现实中不如意的时候获得一份安慰;当然,在这个有神佛的地界,还可以求得庇佑,祈求风调雨顺,这几乎是农耕国家的命脉了。不过因为后者所求而产生的信仰也不算牢靠,就像乌鸡国和车迟国,佛教不给力,那就换道教,还一点的就把原来信奉的佛教放在一边,报复心重一点的,车迟国的那些和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其中虽然有那三个大仙的功劳,但最终下命的,还是国王。   而那些神佛是如何对待信徒的呢?   没人指望神佛会把信徒当做衣食父母,尽管他们提供信仰香火和供奉,神佛之所以是神佛,就代表了他们的层次更高一层。但在我看来,偶尔的施手照顾却是必须的,神佛可以不理会每一个人的请求,这要求太高了,我都觉得不现实,但近万人信徒集中一国被害,还不能让他们施舍一眼吗?   要知道,在现代,无论游行示威还是上访,大家都默认人多力量大的。   而现在灭法国发生的事,给我的感觉却是,信仰给了,香火给了,全身心都投入了我佛,而神佛就那样顺理成章的把他们当做了所有物,一枚棋子,一枚可以为接下来安排牺牲掉的棋子,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喜怒哀乐惧都不重要,只要能达成他们所信仰的神佛的目的。   也许今生灭,会得到来生福?   “不是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吗?”白晶晶意外的通透,“师父你之所以会觉得不平,是因为你还把自己当做普通信徒,觉得自己被辜负了,无力反抗,尽管你是金蝉子长老转世。”她一边吃着瓜,一边和我说,“但如果你成就了神佛,所看到的层次有不同,也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我见过一个山中猎户,他有一条好猎犬,为他猎了许多猎物,他平日里也特别爱惜它。但有一天,那条猎犬追猎物的时候一脚踏入了一个窄沟,别断了一条腿,那猎户看了之后,发现即使腿伤养好了,那猎犬也不能再为他捕猎了,就直接杀死了猎犬,美美的吃了一顿肉。而他家中还有别的猎犬,他依然可以每日上山,靠新的猎犬为他捕猎。”   “我讨厌你说的这个故事。”我说。   “事实如此,师父你也别太自扰了。”白晶晶用丝帕一点一点的拭着嘴角,“这些规律,我们身处其中,其实早就习惯了。有本事的生,没本事的死,如果投靠了一方人物,兴许可以得到靠山,但却少了自由。狮驼岭那事,师父虽然吃了个大亏,可我还是要说,那让师父,甚至师兄们吃亏的大妖,你没看到,见到主人的时候被骂一声孽畜,就乖顺的不得了。在我看来,还不如死了呢。”   我看着白晶晶头上被她改造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禁箍,心里忽然有些发沉。   “这些年,你怨过我吗?”我问。   “什么?”白晶晶一愣,看着我有些茫然。   我指了指白晶晶头上的禁箍,“要是没有这个,你也未必会受制于我,离开本来生活的地方,向西方一路颠沛流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白晶晶摸了摸头上的禁箍,“这些年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师父你也就最开始念过一段咒。再说,我当年的作为,虽然总是被大师兄一眼识破没有成功,但我本来是真的没有对师父你安好心,技不如人,也只能认了。”   “到底不得自由。”我摇头。   “自由不自由的,是另一回事,但我过的却也快活多了。”白晶晶笑颜如花,“而且,师父带我走上了另一条路,如今我也有香火供奉,可比我当年做白骨夫人有趣的多。当然,师父,你要是能管管大师兄,让他对我好一点,那就更好了。”   “你想让他对你好一点,还总去招惹他?”我无奈。   白晶晶笑的一脸无辜,“我就看不惯那猴子的嘚瑟样。反正他又不会打死我,招惹他几下又怎样?”   这不是M吗这? 第114章   如果给白晶晶加个标签, 那就是不作不死,而在她看来, 既然怎么也不会死,那就可着劲撩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晶晶和我聊完, 也吃完了瓜,就起身打算离开了。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往后跳了一小步,“你怎么在这?”   我好奇的往门口看。   猴哥施施然的进屋, 连一个眼角都没给她。   白晶晶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然后一跺脚跑了。   “师父。”猴哥叫我, “咱们在此地还要停留多久?今天已经有人跟老孙打听马匹的事了,若待得久, 老孙就拔些毫毛,变出几百匹马, 给糊弄过去。”   “是不是八戒认识的新友打听的消息?”我好奇。   猪八戒这段时间又重新过了一把做买卖的瘾, 我们先前进城的时候,为了不太过于标新立异,我让几个悟都变成人类模样,本来猪八戒还嘟囔着说变不好,被猴哥砸了几拳之后,也成了一个面目端正的大汉,不算十分英俊,却符合主流审美。   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难怪当初他能去做上门女婿。   反正,现在猪八戒就顶着这样一张老实诚信的面孔,在城中也算是交游广阔了。   “不像是。”猴哥摇头,“那呆子知道咱们那些马匹的来历,不会介绍人来买。那些人,倒像是听说了风声,就是为了马来的。不过他们来路似乎不正,有些遮头掩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打着马匹贩子的招牌。这个年代的宝马,可不是现代的出行工具,虽然也有这部分功能,可更是被列为一种军需。   如果买家是走官方路线的,那没什么好说的。可猴哥说那些人遮头掩面,我就怕自己落入什么政治争斗中。   希望是我想多了,不是说这灭法国的国王还算英明吗?   晚上用饭的时候,白晶晶不出所料的又被猴哥找了茬,白晶晶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看向我,“师父——”   “别叫师父!”猴哥很不给面子的拆台,“我非得治治你的毛病不可,省的一天到晚的给我蹬鼻子上脸。”   白晶晶像是气得不行,“谁蹬你那塌鼻子了?!”   说句良心话,猴哥毛脸的时候那鼻子的确不怎么挺,但现在化出的这张脸,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塌鼻子。   白晶晶的话似乎没触到猴哥的痛点,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就继续吃饭了。   白晶晶愣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接下来用餐的动作别提多端庄多淑女了。   以我对猴哥的了解,我觉得这事没完。但直到晚上我回房间里睡觉,猴哥都没什么举动。   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猴哥之腹了?   结果晚上我睡得正熟的时候,忽然被外面的尖叫声给惊醒了。   那尖叫声高且厉,充满了无限惊恐。紧接着,外面传来都慌不择路时的碰撞声,整间客栈从安静变得喧哗,外面的灯也被点亮了。   “什么人作死啊!大晚上的不好好……啊啊啊!!!”赵寡妇带着困意的声音从外面楼下传来,话还没说完,就化成另一声尖叫,“有强盗!!!”   这声尖叫更尖更厉,内容更醒脑,彻底的赶走了我的瞌睡虫。   我起床穿好衣服,把假发重新带好,推门出去。这时候其他几个悟早就把闯入的人给用绳子捆了起来,二十多个人被捆成一团,都丢在下面的大堂里,看起来十分壮观。   我缓了缓神,那些人原本用来遮面的面巾被拉了下来,我发现其中有几张面孔十分的眼熟,正是这客栈中的人,有的看堂,有的挑水,有的打杂,这几日对我们照顾的十分殷勤。   虽然我们住店是花了钱的,这里的活计对我们殷勤一点十分正常。可眼下的场面,却说明了那句老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板娘。”我看向缩在角落里打着颤的赵寡妇,“这事,你可知晓?”   这算是黑店还是贼窝?   赵寡妇使劲的摇头。   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直接报官就可以了。结果没想到,明明是那些人主动来招惹我们,偏偏反咬一口,说我们是杀人犯,手里有命案。   这种被抓了现行的案子我以为不会有波折,但再次被传唤过去知道了这事之后,我的心情简直和日了汪没有两样。   这官府该不会是想要暗箱操作搞包庇那一套吧?   那强盗还振振有词,“大人明鉴,我们兄弟只想做笔买卖,却没想过伤人命。下手也谨慎得很,先前也观察了半月,准备做的周详,要不是出了没想到的事,怎么会还没动手就惊了人?实在是这伙马贩子丧尽天良,我们才推开一道房门,就看见吊在房梁上的骨头架子,阴森森的下巴骨一张一合,向我们求救诉冤呢!”   骨头架子?额,没听说白晶晶有变回原形休息的习惯啊。而且,以她的本事,就算有,怎么也不该没有警惕心被人看个正着啊。   “笑话。”虽然这么想,我仍然摇头否认,“当时已是深夜,灯烛俱灭,就算推开一间房门,里面也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你不光看到了骨头架子,还能看清动作?”   “当时的确黑,可那骨头架子却是会发光的!”强盗头子梗着脖子看向我,“你们这些人,虽然打着马匹贩子的主意,这些天身边也就一匹马,谁知道你们私底下做什么生意?”   “那还来劫我们?”我觉得他把在场的人当傻子骗。   结果那强盗头子振振有词,“黑吃黑才更有油水!”   我:“……”   我居然无言以对!   然而,我有没有话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强盗头子口中的那个骨头架子根本不存在!赵寡妇也证明我们就是七个人一起投宿的,没多也没少,最后官府判决我们无罪,把强盗们丢入大牢。   回去的时候,我本来打算换客栈,这里一开始看上去条件不大好,但住了半月其实也挺舒心的。但再舒心,安全得不到保障也不行,即使没人能给我们造成威胁,可万一马甲掉了让人发现我们是和尚了怎么办?   然而赵寡妇母女哭的可怜,怕我们这一走她店里的名声就彻底没了,对我们苦苦哀求,最后我们还是留了下来。   我把几个悟叫到房间里开小会,重点放在白晶晶屋中把强盗吓尿的发着荧光的骨头架子。   这完全不像是白晶晶会犯的错误。   等白晶晶说完,我们确定,这件事的确不能怪她,至少,不能全怪她。   以白晶晶的精明伶俐,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故意生事,问题是,她变不回来。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把自己吊在房梁上。”白晶晶边说,还边用眼睛去看猴哥。   好吧,真相很清楚了,晚饭的时候白晶晶的确把猴哥惹着了,但猴哥没当场发作,而是吃完饭采取打击报复。   介于这是猴哥,我就不说他小心眼了,只能说他不缓不急,有大将之风……不行,我有点想揍猴子!   猴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揍,第二天,猴哥就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又多了许多个人。   “都是老孙毫毛变的。”猴哥跟我说,“那些马我也变出来了,就在城外,要是有贵人来买,我们也正好接触一番,好知道些灭法国的内幕,应该比外面流传的谁都知道的消息更详细。”   猴哥这个办法十分好,因为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和我们接触了。   来人似乎身份高贵,随从们乍一看穿的普通,可白晶晶告诉我,那些人里面穿的衣服的布料都不便宜,只是在外面罩一层便宜的做伪装。   猴哥随意拔了一撮毫毛,变成了三百余匹马,参照标准都是我骑的白马,而那白马是李世民大大给我的,所以这批马的质量可想而知,我又不是真正的马贩子,把谈生意这件事交给了猪八戒,再有白晶晶在一边掠阵,没什么不放心的。   结果白晶晶总是能给人惊喜,她和对方的领头人套上了交情,结果套的太好,人家想要把她要走带回去做姬妾。   送走了提出这个交换意见的人之后,猴哥都要笑疯了,白晶晶面无表情。   虽然我们拒绝了,但对方似乎也不介意,或者说,他们更看重那批马,这些女色消遣只是可有可无的。   我觉得对方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是个能干大事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当我们接触逐渐深入的时候,想买那批马的真正主人——兴许是觉得我们太磨叽了想要以势压人?——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灭法国王太子。   而让我觉得有些不妥的是,如果对方的身份是真的,他买这批马的目的是什么?明明可以走官方渠道非要这样私下接触,我就算政治敏感度不行,也觉得这里面的味道不太对。   当王太子亲自和我见了一面以后,他的话验证了我的想法。   没错,他打算暗搓搓的招兵买马,造他老子的反。   王太子说的慷慨激昂,“父王倒行逆施,违背先祖遗志,残暴不仁,枉杀僧人,实乃昏君!” 第115章   我看着王太子, 十分不理解。   王太子已经是王太子,地位稳固, 等国王驾崩之后,妥妥的下一任国王。而且,国王现在年纪也算大了, 以这年月的平均寿命,我想不到王太子这样迫不及待的理由。   至于他说的什么父王是昏君的话,我也就听听算了,完全没当真。   想要造反, 当然要给出一个表面上正义凛然的理由来做遮羞布, 虽然在我看来, 在即使不算盛世但百姓也过着太平日子的时候造反是一件十分傻逼的事。   天时地利人和,能占几样?   “子造父反, 不孝不忠不义,我的马不会卖给这样的人。”我摇头拒绝。   王太子制止了随从即将暴起的动作, 看向我, “唐大官,你在王城里住了也有半月,觉得这里如何?”   看王太子果然没有翻脸的意图,我就知道自己这步算是走对了,能把造反这件事都找出一个好听的理由的人,是不会轻易的翻脸的,相反,他还会努力说服你, 想要得到你的认同。这固然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助力,又未尝不是他在给自己增强信心,希望得到更多的认同。   “繁华之地,就是……”我摇了摇头,“若没有强盗那事,我会觉得这里更好。”   “你觉得,这里为什么会有强盗?”王太子问。   强盗的出现还需要理由?即使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是没有强盗出现的。出现的理由可以万万千千,有外因也有内因,这一点暂且不去计较,但这个职业不会消亡却是真的。   “总有好吃懒做,企图投机取巧的人。”我淡淡说道。   “这样的人的确有,但国王失了教化之责才是根本。”王太子说,“身为一国之主,不去教化百姓一心向善,反而把劝导百姓从善的僧人杀灭。没了这些人的慈悲教化,那些强盗才会堕落,百姓才会受此之害,长此以往,百姓人人为贼,一心从恶而无人度,这国也就从根上烂了,若不及时改正,日后,遗患无穷!”   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几分想笑。   别闹,即使我现在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佛教徒,我都不敢说这等大话,似乎在王太子看来,只要信了佛,就人人为善,恶人被度化弃恶从善,善人则更善。这的确是一种理想状态,可人性的多变注定这根本不可能实现,若人人性格千篇一律,思想一样……   我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是傀儡吧,以为很有思想实际上所有思想都是被人灌输的无思想之人。   “国王如此作为自有它的道理。”我一边想一边说,“不是说国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僧人对他无礼吗?”   “那是他先对僧人无礼!”王太子急急的反驳,“是父王不遵先祖立下的规矩,又怎能怪大师呵斥他呢?”   这是亲儿子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那么厉害?还是说,自古以来,总会出现几个坑爹的熊孩子?   “听殿下的意思,神佛地位还要高于国王?”我很纳闷,这王太子是不是傻?作为一国太子,未来的国王,就这么想要有谁骑在他的脖子上?   结果,王太子十分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尽管我不觉得封建王权有多好,但想想那些神权至上连国王继位都要先得到教皇认可的西方国家,以及教廷中那些乌烟瘴气的和教规规定的完全不符的作风,甚至他们为了敛财搞出的所谓的赎罪券,尽管不是同一个宗教,但想要让我认同王太子还真不容易。   宗教什么的,上位者当工具使可以,但如果发自内心的认同当祖宗供着……   我稳住了王太子,以一种极其认真负责的态度和他定好时间去看马匹。王太子先前也没看过马,虽然手下应该和他汇报过了,但这么重要的事,他亲眼去瞧一瞧才会更放心才是真的。   总走了王太子以后,我居然觉得有几分心累。   虽然我不是搞政治的,但我宁愿面对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王太子,而不是因为宗教信仰就要造反的家伙。不过,这大概也是我想当然,在信徒心中,当然是信仰高出一切,其他的都要靠边站。   我和几个悟正商量该怎么在下一次见面中继续忽悠王太子,从他口中掏出更多消息,结果宫中来人,国王有请。   我们真是小看了一个有决心和魄力执行杀万僧的国王对这个王城的控制和统治。   当我看到国王用一种了然的语气提及王太子来找我们的目的,我就知道,王太子在外面蹦哒的时候,全被国王看到了眼里。   我都不知道该觉得国王可怜还是王太子可怜了。   “你们是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的取经人吧。”国王十分老辣,一下子把我们的马甲给掀了。   这时候再否认也没有意义,只会更加让人看低,虽然我不知道国王是怎么知道的。   “贫僧玄奘,见过国王陛下。”我行了一礼,心里倒没有特别慌张,如果国王想灭了我们,早就动手了。   “唐三藏,你的名气十分响亮。”国王点了点头,从王座上走下,“寡人一直以为你们折在了路上,不然,没道理乌鸡国、车迟国那边的刊印的佛书都传到这边了,你们人还没有踪影。”   这话,叫我十分难以回答。   我总不能告诉国王我路上使劲拖时间,和那些急于赶路信奉时间就是金钱的人十分不同。   因此,我只能微笑。   不过国王也不在意,“我第一次看到你编写的经文的时候,颇有几分茅塞顿开之感,但我也要说,你写的那经文,虽然看上去还是佛经,但如果细读,却有几分不对味。但作为国王,我却是更喜欢这种。”   这是当然,当初我写的时候就没少夹带私货,而且为了传播度还删减了一些自由反抗,甚至有些应和上位者的思想。   节操什么的,其实我也不太多。   “彼时国内僧人泛滥,不交赋税,不上徭役,寺庙众多,寺内僧人信仰虔诚者少,破了清规戒律的多。”国王摇着头,“寺庙更像是一个脱罪之地,只要入了寺庙,就是方外之人,我这国王就管不得他了。”   我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这个问题其实在大唐也存在,武则天是怎么在身为李世民小老婆之后又进了李治的后宫的,我离大唐十分远,久没联系,没法看现场,但根据我那不太靠谱的记忆,似乎就是武则天去了一个寺里剃了光头做了尼姑然后……明明正史就在眼前上演可我偏偏只能不靠谱的猜,这感觉也是够了。   反正吧,就是去寺里走一圈,再出来的时候,先前的经历就被洗掉,又是新新鲜鲜一个人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他们还不知满足,野心勃勃。”国王叹息着,讲述了一段往事。   每次王权更迭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权利动荡。有人顺顺利利的从二把手晋升为一把手,也有二把手不那么幸运,有几个不省心的兄弟想要把他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   国王就不那么幸运,有了糟心的兄弟。   他是长子,然而天生就是务实的性格,虽然也受了家庭熏陶,可明显他的防御罩比较厚,虽然也熟读佛法经文,但也只是熟读,于信仰上并不那么热衷。而他的几个弟弟,则比他忠诚狂热的多,别管那是真心信仰还是为了获得老国王的欢心而做的戏,反正,那几个弟弟在老国王那里比当时还是王太子的国王受宠多了。   不过老国王显然还有一份理智,依然坚定的把王位传给了当时的王太子,现在的国王。   “他们勾结了寺中僧人,在寺中藏匿了粮草马匹武器,准备把我取而代之。”国王语气淡淡的说着他的兄弟,“那些寺中僧人,因为那些年我与他们不算亲近,并未一心讨好,便用我父王以及我从国库里拨出的钱物资助了我的弟弟们。这种作为,哪里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模样?也不过是打着出家人的名号,假作出家人的样子,一样的争权夺利,一样的费心算计,因为披了一层还算高贵的外衣,反而让我觉得更加恶心。”   我却想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国王心中自有算计,果然不是被僧人冲撞了几句就头脑发热要灭僧的。   “可他们不知道,我对他们一向有防范之心,也小看了我对国家的掌控力,最终阴谋不了了之。”国王冷笑,“我顺理成章的减除了对他们的额外优待,果然不出几年,民间就传来了对我的怨怼之言。”   我只能说,这僧人一直以来被捧得太高,把一切当做了理所当然,当待遇被收回的时候,想要他们不抱怨,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那是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得道高僧。   “这就算了,些许民怨,只要我用心治国,百姓日子好了,他们总会知道我的好。但那些僧人不该在发觉我心意不会变之后,去蛊惑太子。”国王的声音带着冷意,“这是我的国家,不是那些僧人的。” 第116章   我就以这样一种先前从来没想过的方式搞清楚了国王看似简单粗暴的灭僧行为背后的前因后果, 不得不感叹历史的相似性。   大概是这一路上看多了不是虔心信仰就是脑袋有坑的国王,一开始我虽然是打算弄清楚灭法国国王会这么做的原因, 但实际上,我心里已经把答案划到了一个大致范围内,甚至即使猜测这里面如果有内情但要是国王对我说就是因为有僧人对他不敬才大发王霸之气, 我大概也是会信的。   但是没想到,国王会给我这样一个靠谱的理由。   没错,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靠谱,或者说是有理有据, 前因后果俱全, 一点都不蛇精病。   我这才想起来, 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而且是在百多年前。   那时候还没有大唐,隋朝也没影, 北魏和北周的皇帝都这么干了一次, 效果嘛,反正这两人没谁因为这么干被认为是昏君,不是当时人的看法,而是后世评价,武帝这个谥号可不算坏。不过我对这件事印象也不深,毕竟,我从小到大都在寺庙里长大,没谁会给我详细讲解让本门受到重大打击的事件。   我居然能明白国王这么做的无奈和必要, 别人拿着锄头一下一下的挖你的墙角,这要是不管,家被挖塌了,能忍?   这年月可没有什么人人都是主人翁的观念,这个国家的主人翁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站在国家最顶端的国王,他会眼看着别人不断的侵蚀着自己的利益?没有赋税,不上徭役,优待甚多,虽然生活在这里却不受管制,长此以往,谁都不是傻子,肯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因为这种优厚的待遇出家为僧,而那些人大多数往往都是赋税徭役的主要构成人员——青壮男子。   这么一来,国家怎么能不衰弱,邻国可不都是彬彬君子,糟糕的是,那时候的国王很可能都没有什么有效手段来防御,总不能让妇孺来上战场吧?   可惜——   我看着国王,他的目光明亮有神坚毅果敢,可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而他的继承人,却已经被洗脑了个彻底,即使不造反,等国王一驾崩,重新恢复僧人的地位轻而易举,国王此时杀出的局面就会被推翻。   “我与王后只有一子。”国王说,“他年纪尚幼的时候我就带着他听政,本以为会让他明白对国家的责任,了解治理一个国家的艰辛,他也一直做得很好,我以为他会继承我的理念,没想到,却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好。虽然僧人之患令人忧心,一开始我却没打算手段如此激进的。”   按照国王的说法,他是想要温水煮青蛙。不过关于温水的定义显然僧人和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他以为自己手段很温和了,但在僧人看来,这简直太严苛,这座山头攻不下,那就换个目标。   结果国王就被激怒,直接使出了雷霆手段。   效果不错,却让父子直接离了心,遗患无穷。   “寡人一直在想,该怎样破此局。”国王看着我。   我挂着标准表情也看着他,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   这……   该不是想把锅推给我吧?   像我这样讷于言而敏于行不善言辞的人,可没信心能把那个被洗脑的熊孩子掰扯回来。   然而,我的反对意见无效。   或者说,我反对或者赞同,对国王来说意义不大。他老而成精,看我的时候不像那些被我光环迷惑的人那样当局者迷,直接从那些传来的经文册子里发现了我的本质。   我这从大唐就开始披的大德高僧的马甲,一路而来从未引发过质疑,到了这里,被掀了。   唉。   感觉还真有点复杂。   半个月后,灭法国上上下下开始流传来自东土大唐的圣僧唐三藏怒斥国王灭法不道,让国王羞愧不已下诏罪己的故事。   我听到白晶晶打探出来的消息后,久久不语,对国王编写的剧本也只能说一个服字。   这国王肯定自己驾崩后王太子会恢复旧例,索性先下手为强,用大棒子把僧侣势力打的只差一口气归西的时候,又摆出洗心革面的样子,送上了点甜枣,先把框架给弄好。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国王不用担心自己死后前功尽弃,当然,现在这样布置完之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这其中的关键点,在于王国的下一任继承者——王太子。   这就要靠我了。   老实说,我把握不大,尽管我也忽悠过不少人,但是,狂信徒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于效果,我不敢保证。   国王也知道自己儿子有多坑,所以在外表现好像他的一朝醒悟全都是我的功劳一样,帮我把王太子的好感度拉得特别高。   他的目的超标达成,王太子看我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现世的神佛。   “唐大官,哦,不是,是圣僧。”王太子和我见面的时候国王已经‘醒悟’了,乍一看我的时候特别惊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我下拜,“多谢圣僧点醒我父王,解救受苦僧人!”   我这心里的感觉呦。   我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国王的自导自演。   王太子完全不计较先前他和我约好时间去看马结果被我放鸽子的事,在他看来,我就是那个不辞辛苦,冒着危险,为了信仰敢于在死亡威胁下也要一争的真正高僧,而且道行非常高,居然把他那个顽固不化的父王弄醒悟了。   于是王太子每天拉着我谈论经文。   灭法国先前灭法,不光是僧人,连寺庙佛像经文什么的都一起毁了。可王太子毕竟地位不同,不光私下里留下了一份,而且记性非常好,看过的经文都能默写下来。这些经文可是真金白银从西天灵山里求来的,我跟着翻看,如果客观公正的说,也是非常精妙。   “这样劝人向善的经文,差一点就在国内绝迹。”说到激动的地方,王太子甚至泪流满面。   “经文无错,错的只是利用经文来满足自己私心的恶僧。”我做不到那样的真情实感,只能尽可能的客观理智的评价。   当王太子和我相处时日变长,觉得和我更加亲近的时候,也吐露了几句真心话,“我也知道父王灭僧是为了国家不至于被拖垮,可是,作恶的毕竟是少数僧人,真正有德行的高僧何其无辜?恶僧亵渎佛法就算了,可连高僧一起株连,以后和人教导百姓从善呢?无人教导,未来百姓品行又如何能好?对国家依旧无益。”   王太子居然不想我想象中的那样无脑死忠,这一点倒是让我挺惊讶的。   反正吧,如果不能大刀阔斧乾纲独断的来,那么政治最后还是会变成一种妥协的艺术。国王看似醒悟了,但这不代表他会恢复灭僧前的旧例,而是把我推了出来,要全国信佛的僧人学习我的经文。王太子虽然和我也算亲近,但他不会觉得我编写的经文会比正宗的出自灵山的经文更加绝妙。   这听上去挺有道理的,要是我的经文那么好,那么大唐的皇帝大大何至于要我去西天取经。   猴哥这次来了个神助攻:“我师父可是西天如来佛祖座下二弟子转世,你们取回的经文里不知道有多少是他参与编写的呢。要不是我师父为了修行下界轮回,哪里轮得到你们能见他?”   这个身份听上去就很牛掰了,国王有些诧异,但王太子立刻又狂热了起来,看向我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简直要烧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对僧人地位和待遇的讨价还价了。   国王想要僧人纳税服徭役,即使可以因为僧人的关系额度低一点,也别一毛不出;但王太子觉得让出家人像普通百姓那样沾染钱财出苦力简直成何体统,据理力争。   当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我轮到我做裁判了。   国王是胸有成竹的,因为他知道我是和他一伙的;巧的是,王太子也是这么想的。   “僧人毕竟是方外之人,若缴纳赋税,服徭役,僧俗混同……”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赞成,然后盯着王太子喜悦的眼神继续说道,“但是,若不缴纳赋税,那么这迟早会成为心思贪婪者敛财的手段,同样不妙。不如换种手段,让有产业的寺庙每年拿出部分钱财收益来供养附近村落中的鳏寡孤独,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国王沉思不语,王太子先是皱眉,“以往没有这样做的。”   “所以僧不像僧,佛门清净地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我语气坚定,“出家人,本来就不应该太过看重钱财的。想当年,我从大唐出发,我大唐天子只给我了一份通关文牒和化缘用的紫金钵盂,一路走来,也算是帮了不少人,其中不乏豪门大户王公贵族,但我们也只收些衣物干粮,金银一分不取。我这样行走的僧人都是如此,那些有产业的僧人又有何惧?况且,只是部分钱财收益,又不是要他们全拿出来?”   “圣僧一路行来居然如此艰辛吗?”王太子惊讶道。   “我倒是听说过一二。”国王看着我,“在东方,有不少国家的国王愿意和圣僧共享江山,甚至还有把王位让于圣僧而自己为民的,但圣僧心思坚定,一心向佛,全都推拒了。”   王太子看我的眼神带着崇拜的小星星。   我只能露出一丝坦然自若的微笑。   内心大雨滂沱,你当我不想要啊?! 第117章   反正, 我给王太子灌输了“真正有德行的出家人都不在乎金银产业,只有假僧恶僧才会看重那些”的理念之后, 因为有我以身作则,在王太子看来,国内的僧人发展势力再壮大, 也不会让国王与之分享江山甚至退位让贤,而我居然拒绝了这样的诱惑,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圣僧,相比之下, 国中的僧人就有些贪婪太过了。   他甚至向国王认错, “儿臣先前以为对待那些僧人宽容也算是对佛祖尊敬的一种方式, 但连佛祖的亲传弟子都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那些僧人怎么过不得?”   然后他提出, 别让那些有产业的僧人每年捐出部分财物了,干脆全捐了算了, 这样才能算得上是虔诚。正好还可以作为一条标准, 让那些以为可以靠做僧人发财的人止步,留下真正的一心向佛的人。   我都替国王心累,这么个总走极端的二愣子,他就不会中庸一点吗?   但怎么教儿子是国王的事,我在这边政策条款都制定的差不多之后,提出了告辞。   虽然我习惯了披马甲,偶尔也会抱怨因为形象包袱的存在让我无法放飞自我,可是, 当我的马甲真的被国王掀了之后,我又怀念起马甲的好来了。这个国王是一个好国王,但不意味着我在他身边感觉良好,被那种‘我看透你了’的目光沐浴着,我可一点都不自在。   当我提出告辞之后,国王还没说话,王太子就立刻同意了。要不是确定他对我好感非常高,而我们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好,我都以为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   可王太子的话语是诚挚的:“我国距离天竺国只有千余里之遥,愿圣僧早日到达灵山,修行圆满。”   “只有千余里之遥了吗?”我有些怔愣,十万八千里,现在只剩下一个零头了吗?   因为我是一个不收钱财的‘好’和尚,国王父子送行的时候也没一个提到钱财的,只给我们准备好了缁衣和鞋子,做好的能吃很久味道也不错的干粮。最重要的是,国王还送给我了一张地图,就是当年他祖父派人去西天取经所走过的路线。   “还望圣僧一路平安,早日求得正果。”国王看向我,意味深长。   “借陛下吉言。”虽然我知道这肯定不可能。   以往我和几个悟往西走,都是凭感觉,如今有了地图,真是方便了不少。当前方有高山阻路的时候,地图上标出了可以绕行的小路,我们顺着小路走,很快绕过了高山,到达了一处村落。   冬天到了。   “师父,我们在这里歇脚吗?”猴哥问我。   “且先看看。”我张望了一下,这里有贫居,也有富户,只是看地图还没走出灭法国范围,就不知道这里的村民如何。灭法国现在是不灭法了,朝中大臣在知道国王和王太子达成和解后还上书求问要不要改国名,国王没直接表态,而是问王太子意见,王太子直接拒绝了,说不改,要以此为鉴,留作教训,警醒后人,以免再出僧灾。   朝廷内制定的政策肯定早就快马传遍全国了,灭僧什么的肯定也不存在了,但这个村落有些偏僻,我不确定他们对僧人是什么态度。在车迟国暂住的村庄里经历的那一遭,虽然对我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我肯定不想再来一次被出卖的事情了。   好在事实证明,我想得有些多,这个村子是真的偏僻,他们连先前的灭僧都不知道。   听说我们是从东土大唐来西天取经的和尚,村里的富户立刻把我们请到了他家中,安排斋饭。这一家也是积德行善之家,当家人身上还带着功德之光,只是那功德之光有些黯淡,似乎正在经历低谷。   我们在他家住了三日,关系熟稔之后,我便问他有何忧愁。   当家人叹了口气,“我这一生,打出生之后就衣食无忧,父母慈爱,成年后娶妻生子,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本来应该了无遗憾,却不想生儿不孝,是个孽障。”   原来,这家二儿子从小聪明伶俐,长得也好,有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可谁曾想,到了成婚的年龄,偏偏看上了一个克死了爹娘亲眷的女人。别管什么封建迷信不迷信的,当家人当然不会答应,结果二儿子就去倒插门了。当家人气不过,就说要断绝关系,但到底是从小宠爱的儿子,哪里舍得,可儿子偏偏不肯妥协,说要凭自己立起来,让爹娘放心。   这个村庄不大不小,又偏僻,南来北往的商队都不经过这里,想要挣下一份家业何其艰难。当家人一边欣慰自己儿子有志气,一边又心疼他,近日听说儿子跟着人上山打猎,心里自然焦躁不安。可惜他知道的时候儿子早就走远了,根本追都追不到。   说到这里的时候,当家人眼睛一亮,“圣僧,您道行高,能否卜算一下,我儿此行吉否?”   卜算嘛,我倒是会解签,不过这业务几十年没用了,也不知道还准不准。   但我又想了想我现在的修为,觉得可以一试。我借住在这人家,虽然不必有求必应,但因果不论大小还是少欠一点好。   我让当家人准备好木料,我在房内忙活了一晚,做出了签文和经筒,然后让当家人抽一签。   我本以为凭我运气的加持,即使签文不是大吉也是中吉,没想到最后当家人抽出来的却是一支下下签,大凶。   这可有点不大妙。   当家人大概从我的脸色中发现了不妙,连声音都是有些颤巍的,“圣僧——”   外面忽然传来哭叫声,紧接着,这家的夫人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当家的!二儿出事了!”   来报信的是住在外面将将获得承认但还没进门的二儿媳,她哭的双眼红肿,思路却极清晰,把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清楚楚。   二儿媳原本是猎户的女儿,不过这年月在山上打猎的风险太大,她也是因为这最后家中只剩下她一个的。但家传的本事她学的不差,虽然顶着命硬克亲的风言风语,倒是把日子过起来了。这一次,她本来应该和丈夫一起进山的,但她临出行的前几天忽然觉得身体不适,丈夫便请了大夫,得知她有了身孕,立刻高兴的不得了,让妻子留在家中,自己进山了。   没想到,一去不回。   二儿媳对丈夫这行人要去的地方心里有数,算计着时间怎么算都觉得他们不该耽误这么久,心里不踏实的她就拿着武器全副武装的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走了一遍,没找到人,却发现了带着血迹的被撕碎的布片。   二儿媳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强忍着悲痛从山中回来,一回来就来求助了。   说完这一切事情之后,二儿媳整个人都呆呆的。家中一片兵荒马乱,倒让人忽略了她。   “女施主可还好?”我有些不忍的问。   二儿媳愣愣的摇头,“原来我真的命中克亲,现在又要连累我腹中的孩儿还没出世就克父了。”   我看着她,却觉得没那么糟糕,“女施主的命数是先苦后甜,此时未必没有转机……”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去而复返的当家人夫人抓住了袖子,“圣僧所言是真?”   我叹了口气,“此时二公子生死不明,若他下了地府,我可能没有办法,只要他有一息尚存,我的几个徒弟全都神通广大,应该能找到二公子,保他无忧。”   夫人和二儿媳一齐拜下,“求圣僧慈悲!”   当他们找来当家人的时候,当家人却不甚热络,遣走了夫人和二儿媳后,声音嘶哑,“我知圣僧好意,可我这儿子,未必是被猛兽所伤。”   “此言何解?”我纳闷。   “我知道和他一起进山的那些人,都是行家好手,等闲猛兽伤不到他们。”当家人说,“如今他们全都不得回,害他们的,只能说山里的妖怪。”   “这山里有妖怪?”因为我们绕山而行,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先前我们也不知,只当是山中猛兽更加凶猛,直到十几年前,村中一老妇的独子上山打柴后一去不回,几天后给老母亲托了梦,说自己是被山中的妖怪抓了吃的。”当家人摇头,“那老妇人只有这一依靠,这些年,虽然有村众人救济还活着,可……唉!” 第118章   我一直以为, 这里已经距离天竺很近了,治安怎么也该有所提升。毕竟, 天子脚下,谁敢炸刺?不过转念一想灭法国国王干的那些事似乎也没遭什么报应,我又不那么确定了。   灵山, 好像也没什么义务去降妖除魔,只要这次的妖怪不是他们放出来的,也怪不到那里去。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 这山中的妖怪, 和灵山有关吗?   我倒不想太悲观, 但这一路以来遇到的妖怪,有几个没后台?   虽然我们已经走过了那座高山, 可妖怪害人的事撞到了跟前,还是要管一管的。   当家人的二儿子和其他几个猎户已经失踪了几天, 如果他们真是被妖怪掠走的, 很可能已经出现了伤亡,但未必会全死。   当家人大约已经死心了,还因为心地善良而劝我们不要去涉险,不过在猴哥小露一手之后,眼中本来的沉寂消失不见,重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既想儿子平安无事,又担心希望过大到时候一场空更加难受,十分的患得患失。   “圣僧, 圣僧……”当家人搓着手,就那样的看着我,大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施主且宽心。”我安慰他,“我方才观你二儿媳相貌,不像是无福之人,此事兴许还有转机。”   “可是——”当家人一副明明很在意偏偏还很悲观的样子,“我自然是相信长老的,可这凡人如果落入了妖怪手里,不会立时毙命吗?难道妖怪还会把人养起来?”   唉,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一点经验。   “这不好说,”我摆出很有把握的样子,“落入妖怪手中的人,兴许有不幸当场毙命的,还有会被带回洞中养上几日,清空了肠胃再料理的。更有……”   我忽然顿住了。   “圣僧?”当家人急急的看着我。   “更有起色心,把人掳回去做相公的。”不过一般都是我的待遇,正常女妖,应该不会看上普通凡人吧?   又不是谁都叫白素贞的,而叫白素贞的也不会伤人吃人。   当家人的脸色却有些绿,“听说,这隐雾山上的妖怪是个男妖!”   “那就好,那就好。”我安慰着他,“会掳人做相公的,都是女妖。”   当家人看了我一眼,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圣僧,唉!”   直到当家人把这件事托付给我们后离开,我都没弄懂他那欲言又止的到底想说些什么。   再一扭头,白晶晶因为憋笑弄得表情有些扭曲。   “笑什么?”我随口问道。   “师父,这世上,不光是男妖怪会抢女人,女妖怪会抢男人的。”白晶晶忍笑说道,“您想的太天真了。”   然后猴哥就一脚踹了过去,“少和师父讲这些乱糟糟的事!”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白晶晶话里的意思和当家人的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结果,就这?   看着那几个把我当做是真空环境长大的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和尚徒弟,我真不忍心告诉他们,这才哪到哪,真污起来,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我对手。   即使我只是一个理论学家,但仍然能甩开你们这群老古董一大截。   因为救人如救火,隐雾山又十分大,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一面由猴哥高空搜索,一面我亲自入山,把妖怪诱出来。   不是我吹,对我不动心的妖怪有是有,但绝对不多,而一个会吃人的妖怪,是怎么也不在这个范畴里的。   猴哥有几分不放心,白晶晶自告奋勇要和我一起,必要的时候保护我。   “你?”猴哥不屑的哼气,“连我大侄子都是轻易上手把你拆了,还保护师父?”   被红孩儿拆了当积木玩并被烧成花骨头架子绝对是白晶晶的一大滑铁卢,可现在戳她痛脚的是猴哥,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就算我本领低微,但脑子也还是好用的,在大师兄你赶来之前,我也能周旋一阵。”   这话倒是没毛病,猴哥点了点头,答应了,然后让悟清和白晶晶一起跟着我,他带着其他几个悟去搜山。   我站在山脚下,抬头看着早就没了猴哥他们身影的天空,心里升起一种预感,“我觉得,我们能比悟空他们更早遇到妖怪。”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晶晶说。   悟清缩了缩脖子,“理应如此。”   一行三人进山,两男一女,我总觉得这个搭配有些不对。想了想,我伸手招呼悟清过来,让他变回原形。重新抱好热乎乎软绒绒的小貂,然后让白晶晶用嫩枝条编出一个小筐,把小貂放了进去。   “吱——”悟清有些懵。   白晶晶很快回过神,“师父是想,假作猎户在山中行走?”   我点了点头,这次被抓的都是猎户,谁知道这山里的妖怪对自己的猎物有没有什么特殊偏好,先按保险的来才好。这山这么大,就算是唐僧肉特别香,也得人家先闻到味儿啊。   白晶晶哭笑不得,“师父,你这模样,哪里有一点像是猎户?白白嫩嫩的,要是猎户都是这模样,早就饿死了。”   “你有什么办法?”我问她。   “这个容易,这山中有妖,虽然他们之前抓了不少人,但谁会嫌吃的东西少呢?”白晶晶胸有成竹的说,“我们只要发出些动静,他们自会寻来。”   “什么动静?”在这方面,我觉得白晶晶比我经验丰富,我自然看重她的意见。   没想到白晶晶一下子卡壳了,“弄出点……人声?”   “难道要扯着嗓子喊吗?”我不确定的问。   “要不然,唱山歌?”白晶晶想了一会儿,提议道。   山歌?   我想起那首山丹丹的花儿红艳艳,那应该是正经的山歌吧。   我就想了这么一小会儿,回过神的时候,白晶晶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师父,你会唱?”她问我。   不,我不会,别看我。   可惜我意志不太坚定,被白晶晶缠了几下,没忍住亮了下嗓子。   刹那间,山林俱静。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让人开口跪的本事呢?   不过,公蝉都是天生的男高音这一点似乎还是有点科学依据的。   白晶晶看着我不说话,躺在白晶晶刚编好的还没盖上盖子的筐里的小貂肚皮朝上四爪朝天,看上去特别的僵硬,就差口吐白沫了。   “有这么难听吗?”刚刚升起的一点骄傲之心就这样被打落凡尘。   “师父……啊!”又是一阵妖风,把我和白晶晶连带着装悟清的筐一起卷到天上,结果控风还控的不好,我们彼此磕磕撞撞,感觉糟透了。   “论控风的本事,这妖怪绝对是倒数第一!”当风停歇后,我坐在地上,捂着头对白晶晶说。   白晶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直接靠在了我身上,我一愣,就看见她脸色惨白,身体颤抖,抱着我的手臂,把头埋在了我胸前,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好个标志的小娘子!”有人大声说道,然后一把扯开白晶晶,“这像是个温柔的,去给大王送过去,正好大王缺个伺候起居的丫头。”   白晶晶双眼含泪,睫毛上挂着一点水滴要掉不掉,整个人柔弱无助极了。   如果是这是白晶晶的入戏状态,我只能说,看上去挺新鲜的。   白晶晶被拉走,先前开口的那个妖怪看起来还像是个头目,随意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看不出你一副白嫩可口的样子,倒有一副好嗓子,这一嗓子下来,直接传到我们隐雾山折岳连环洞中,唬了我们大王一跳,让吃着正好的连肉骨头噎住,呛咳了半天,这才让我出去拿你。你这和尚,出门在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娘子,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我便替佛祖收了你,那小娘子你也不必再担心,只要她柔顺,我们大王不会薄待她。”   说完,他一挥手,就有两个小妖上前,拉着我往后走。   悟清跟在我身后,兴许他小貂的外表不止能迷惑人,连妖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危险,把他当做普通的灵智未开的小貂,居然没人搭理。   不出我所料,我最后被送到了大约是厨房的地方,在连接厨房的一处洞穴中,有三个男人被绑着倒在地上,看到我之后,先是眼睛一亮,随即更加的绝望。   小妖嘟嘟囔囔的和守门的另一个小妖交代着事情,要他好好记下顺序,记下我们这些储备粮放置的时间,既要腹内干净可以下口,也不能放的太久肉不鲜嫩。   如果我不是作为食材的存在,我都得说他们安排的居然很科学。   交代完之后,那两个小妖就离开了,没多久,守门的小妖也不知去哪玩了。洞穴中算上我一共有四个人,在小妖眼里,大约四个凡人是怎样也没本事逃出妖怪窝吧。   我不在关注外面的动静,反而把视线对准洞中的其他三人,他们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不知道是自己受了伤还是沾上了别人的血,看起来十分狼狈。这时候,有两个人紧咬着牙关瞪着洞口方向,一个大约是被吓坏了,发出的牙齿打架的声音居然有些吓人。   “请问——”我清了清嗓子,可惜那三人没一个搭理我的,“哪位是隐雾山西边村子里邓员外家的二儿子?”   本来恶狠狠的看向洞口的一个男人一下子转头看向我,“你知道我家?”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大约找到正主了,自然而然的露出了非常值得人信赖的神棍……哦,不,是高僧大德的笑容,“我受员外所托,来寻人。”   “可你……”二儿子面容悲戚,摇了摇头,“可你如今也被擒获,就算寻到我,别说救我,恐怕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我得说,我讨厌这个歇后语。   什么泥菩萨,我看上去可不是样子货!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我闭上了嘴,安静的等待着来者。   来的也是个妖怪,不过看他的打扮,倒不像是寻常小妖,应该有些地位。让我诧异的是,这个妖怪来势汹汹,结果一看我,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先是僵住,而后猛然转身拔腿就跑。   而后被悟清一脚踹了回来。   “圣僧饶命!圣僧饶命!”那个妖怪紧闭着眼睛,不停的磕头,“害了你的是大鹏王啊,是他一口把你吃下肚,小人是无辜的啊,你就算不甘心变成了厉鬼,也找错了人报复啊!请饶命!”   呦,这居然是个知道当初狮驼岭里发生了什么的妖怪。   我来了兴致,给悟清使了个眼色让他到外面放风,挣开先前已经被悟清弄开的绳子,开始了讯问,“你是哪个?怎么知道狮驼岭的事?”   “回圣僧。”那妖怪还是眼睛紧闭的样子,“小人本来是狮驼岭三大王手下的一名钻风,那一日高徒和三位大王大的不分上下,我觉得情况不妙,就从后门跑了。一路向西,来了这隐雾山,幸得收留,怎曾想居然又遇到圣僧你来冤魂索命?!小人冤啊!”   我看着几乎缩成了一团的妖怪,忽然笑了,“那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妖怪一抖,“请圣僧吩咐。”   “你先告诉我,这里的妖大王是个什么来历——” 第119章   这妖大王有一个挺威风的称号, 叫做南山大王,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明明是隐雾山为什么他不是隐雾山大王。不过这不是重点, 可以暂时忽略。让我感兴趣的是,这妖大王居然是一只艾叶花皮豹子精。   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我喜欢毛茸茸,毛茸茸中最喜欢的就是猫, 无论黑猫白猫小猫大猫,这豹子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我当初看《西游记》的时候,对这只妖怪的印象也算的上是深刻了,原因无他, 实在是豹子精的颜值够好, 花纹够美。可惜这豹子精的品行不大好, 居然强抢民女,还把人老公也抓回来了。   不止如此, 还抓了唐僧,拿树根变成唐僧的脑袋丢出去骗猴哥他们师父被吃了, 猴哥识破了一次, 打上了门,然后第二次又丢出一个真脑袋出去,这下三个徒弟都慌了,猪八戒还给那个脑袋挖了个坟,师兄弟们都在坟头哭了一通。   我当初看的时候还觉得豹子精真聪明,居然连猴哥都骗过了。可现在想想,他这个计谋,有毛用?   按照豹子精的思路, 他好像是觉得,他把人师父吃了,这三个围攻他的徒弟就可以离开不再找他麻烦了。但他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害了人师父,怎么可能不招做徒弟的报复?   既怕徒弟,又舍不得唐僧肉,还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和勇气。   要知道,如果他当时咬咬牙狠狠心,而不是出自某些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的心思只嚷嚷的厉害就是不下嘴,直接把唐僧吞了,这么一来,就算是被打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结果他到最后,唐僧肉没吃到,自己还挂了,也不知道折腾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唉,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把这归结为唐僧身上极其厉害的主角光环。   而倒霉如我,这层光环似乎就不那么有效了,至少,唐僧虽然总被妖怪捉去然后剥的赤条条的准备下锅,可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哪像我,直接在大鹏肚子里游了一圈,没了记忆不说,还差点和一个吃人的女妖怪做了夫妻。   想想就不开心。   不过现在不是不开心的时候,想到钻风妖怪——对了,那个唱‘大王要我去巡山,抓个和尚做晚餐’的是不是就是个小钻风?——说的,这个自称南山大王的豹子精其实本领并不如何高超,和狮驼岭的那三个魔头差远了,只是这里偏僻,周围也没什么成气候的妖怪,所以才让他显了出来。   我心里有些发痒,想要拿这个豹子精做个实验。   先前从大鹏肚子里游了一圈使了金蝉脱壳才脱身之后,金蝉子留下的又一层馈赠解封,开始传授给我一些法诀。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如果金蝉子不是一个战五渣的治疗的话。   当然,以金蝉子的层次,即使他再战五渣,那战斗力也绝对比现在的我要强。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一手通天一脚踩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法诀,唔,这有点夸张,但是,我想做战士啊,做不了战士做法师也行,什么也比一个治疗好呀。   战斗的时候,通常战术之一就是先杀对方的治疗好吗?   尤其是这个治疗是纯治疗,距离暴力奶妈差远了。   总之,全怪金蝉子这个不争气的,在灵山待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简直是温室里的小花朵,让我这个想和灵山怼一怼的人绝望极了。   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真不想使出自爆这一招,虽然我莫名觉得,如果我在灵山爆一下,威力即使比不上蘑菇蛋也差不多了。   可惜,几个悟都在我身边,这么破釜沉舟不留一丝余地的硬干,我是干不出来的。   哎,距离灵山越来越近,我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简直多的压不住。   钻风妖怪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倒给我了,我随口警告他几句,就放了他离开,倒不怕他出卖我什么的。一来,白晶晶里应,我和悟清外合,搞定一只豹子精绰绰有余;二来嘛,别忘了这只妖怪原来是哪的,他可是在狮驼岭看了现场,特别知道猴哥他们几个的本事,胆子估计早就被吓破了,我就算现在放他走,他最可能做的,大概就是收拾行李找下家去了。   我的料想不算错,可我对豹子精手下的几股势力有些错估了。钻风妖怪当然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一直盯着他的铁背苍狼怪一直挤兑他,还引出了豹子精的怀疑,钻风妖怪不得已,眼一闭脚一跺,把我的马甲掀了,然后苦口婆心的说以猴哥为首的几个悟有多不好惹,而我就是那烫手山芋。   白晶晶偷偷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有人掀我马甲?   可惜,如钻风妖怪这样看的清楚的妖怪不多,大多数妖怪都被唐僧肉给迷住了。那豹子精还特意去看了我,就差直接流口水了。   那口水还没落到地上,外面一阵喧嚷,猴哥上门砸场子了。   然后那妖怪就指了指地上的一个老树根,念了句法诀,那老树根就变成了一个头颅,恰好是我的模样。   猴哥那个小暴脾气,我偶尔撩拨一下,他大概能看在我是他师父的份上放过,如果换了别人……反正一出出杯具总在上演。   这次轮到豹子精杯具了。   我没看到他们争斗的场面,只知道最后豹子精被猪八戒打死了,然后几个悟又清理了一下洞府里面,遇到的小妖都没有放过。我无暇去管这些,因为我在洞穴后面所连通的花园中发现了一座小亭,上面写着剥皮亭三个字。这并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亭子和周围的摆设都是白骨累成的就很糟糕了。   我在这里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这些惨死之人超度干净。   下山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   山下村落中,已经父子夫妻一家团圆的当家人对我十分感激,等我谢绝了他们的贵重谢礼后,在当家人的邀请下住了下来,一方面是冬日出行不易,另一方面,就是多做几场法事,这山中尸骨无存的人,绝不止是被豹子精害了的那些。   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猴哥看猪八戒又不顺眼了。   “怎么了?”我问悟风。   悟风憨笑,不说话。   猪八戒的大声嚷嚷从窗外传来,“猴哥,我是真不知道,真的,要是我知道你穿腻了虎皮裙想换一条豹皮裙,我打那妖怪的时候绝不动用钉耙,把那皮子打的全是孔……” 第120章   事后, 我严肃的批评了猪八戒,想想看, 猴哥那条虎皮裙穿了多少年了,平日里没注意,这次被提醒我一看, 有的地方毛都被抹没了,这种条件下,猴哥依旧艰苦朴素,没有换新, 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一种新花色, 怎么就被他给戳烂了呢?   猪八戒痛心疾首, 深刻检讨。   然而猴哥毫不领情,或者说, 我觉得在我和猪八戒都发完言之后,他好像更气了。   “怎么了, 悟空?”我才为我刚发现的疏忽愧疚不已, 如今看到猴哥这个样子,想要补偿他的心更坚定了。   “啊啊啊!”猴哥仰头长啸,跑了个没影。   我一愣,“看来悟空真的很喜欢豹纹裙啊。”   居然难过的都不理我了。   想到这里,我看向猪八戒,“那豹皮坏到什么样子?真的没有好的地方来做一件裙子吗?”   猪八戒挠着头,“那豹子精早就被一把火烧干净了,有好的地方也晚了啊。”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 当晚,先前我们在妖精洞里救出的二儿子就给我们送来了一张豹子皮。   “这是我先前跟着人上山打猎时猎到的,皮子都是鞣好的,请圣僧收下,不要嫌弃。”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丢下豹子皮就跑了。   我:“……”   我用手撸了一把顺滑的皮毛,别说,手感还真是一级棒,通体杏黄色,上面有着梅花形状的黑色斑点。   和被打死的那头豹子精看上去差不多,猴哥应该会喜欢。   我见来白晶晶,让她缝裙子。   “我缝?”白晶晶白皙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们师徒中,不是只有你会针线活吗?”即使白晶晶提出了疑问,我也觉得这个安排没什么问题。“而且手巧,先前做的绣球简直让狮子念念不忘。   “可是,可是我……”白晶晶最后垂下了头,“知道了,师父。”   看白晶晶这个样子,我反而有些犹豫了,“要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我想了想,一条裙子而已,做起来毫无难度,先前猴哥穿的虎皮裙就是他自己缝的,也穿了这么多年,实在不行我去借下针线缝几针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我这边要放弃了,白晶晶反而来了精神,一把把我先前随意搭在腿上的豹子皮扯走,“师父放心,裙子而已,我肯定能做出长裙短裙,宽裙窄裙,让大师兄天天换着穿。”   男式的裙子也有这么多种?   在这方面我还真没研究,比不上白晶晶权威,只当自己活的太糙了,把事情全都交给了白晶晶。   不过事实证明,不是我太糙,而是我太甜,居然相信白晶晶会老老实实的给猴哥缝裙子。   我看到猴哥的时候,猴哥还穿着他的虎皮裙,看上去神清气爽,又是那个爽朗的猴子了。倒是白晶晶一天到晚的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等被叫出来以后,我们全都愣住了。   白晶晶整个人全都被豹子皮包住了,只露出一张脸,而那张本来白净的脸上,一左一右分别被抹上了三道墨痕,其他地方也是一点一点的黑色斑点。   宛若一只女豹子精。   我看向猴哥,他得意的表情根本毫无遮掩;再看向白晶晶,她泫然欲泣的朝我靠近,然后猴哥一呲牙,她转身就跑。   “悟空,这是怎么回事?”我隐约有了猜测,但不那么确定。   猴哥呲牙一笑,“骨头架子又不老实,我给她一点教训。”   过了春节,没多久就多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在这山村里停留的时间足够长,该再次上路了。   只是村中的人盛情,又拉着我们强留了几天,开了宴席做送别。   “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凤仙郡了。”我回忆着灭法国国王给我的地图,“那里是个非常富饶的地方,正是天竺国外郡,距离灵山越来越近了。”   “虽然看着近,但其实还有一段距离。”猴哥说,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几块糖来,朝一个躲在角落里怯生生的朝我们看的小孩儿扔过去,“小孩儿,吃糖,甜甜嘴。”   这是最后一场送别宴,正是这里和我们关系最亲近的邓员外家办的,村里的大半人都来了。这个小孩儿看起来有些眼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小孩儿接过糖,朝猴哥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只是刚笑一下,又赶紧闭上了嘴,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正在掉牙,他把糖放进嘴里,又朝我们走进了一点,声音有些含糊,“我娘就是凤仙郡的人,那里可坏了。”   “坏?”这个形容词可不大好,我不大想道听途说,但灭法国国王给我们的地图是几十年前的,而如果这个小孩儿的话是真的的话,那么他的母亲至少知道那里近几年的状况。   “我娘说她是被她爹娘卖了的,就为了一口吃的,后来才到的这。”小孩儿蹲坐在地上,“那儿不好。”   我和几个悟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个小孩儿的母亲。   那小孩的娘亲听了我们的来意之后,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把她知道的都和我们说了,“听说我刚出生的时候,那里的确是富饶的,土地宽广,军民殷实,但没过多久,就连年大旱,井底无水,泉眼干涸,有钱的富户还好一些,像我爹娘家虽小有余裕的人家,虽然也能撑上一两年,可年景越来越不好,半点雨水都无,家中的存粮吃光,先是卖衣卖物,后来我爹爹更是生了一场病,大夫说那是饿病,可家中半点粮食没有,最后我娘拿我换了三升米,我离了凤仙郡,辗转到了这里,后来他们如何,我也不知。”   我一时无言,典儿当女这种事,即使这其中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听上去还是让人不愉快的。   “圣僧勿扰,我这样的已经算是幸运了。”小孩儿的娘亲说,“虽然刚开始吃了些苦头,但婆婆出钱赎了我给相公做妻,又生儿育女后,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如今想来,万般皆是命,我命不好生在凤仙郡里,可至少住在城中,和那些住在城外的相比,已是幸运了。”   “城外更乱吗?”我问。   “城内有郡守派兵管理,生不了大乱子,但听说在城外没官人管的地方,打劫吃人的都不少呢。”小孩儿的娘亲回答。   因为临行前知道了这样一个消息,等我们上路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发沉。   “连年大旱……”我骑在马上,“悟空,你说,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猴哥走在前面摇头晃脑,“不好说,不好说。”   离了村庄,又走了一天我们看到了一条大路,顺着大路往西走,一路景象渐渐荒芜。   按理说,现在正是春天,万物勃发的时候,可越往西,路边的植被越稀,有几棵干枯的半倒的树上,树皮甚至都没了。越走,那种干燥的气息越浓重。   和我先前去过的沙漠比还差了一截,但也好不上多少。   当土地干燥到地上的裂缝多的像被砸裂的玻璃细纹的时候,我跳下了马,半蹲在地上,用手捡起一块干结的土,用力一碾,就化作粉末掉在地上。   真的没有半点水分。   猪八戒比我更加专业,他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说道:“这地废了。”然后他拿出钉耙往下挖,挖了约莫半米深,下面的土还是干的让人绝望,一点水汽都没有。   “这得旱了多少年啊?”猪八戒从坑里跳了出来,“这地绝对种不了庄稼,没庄稼,人也留不住。师父,你说前面那凤仙郡,该不是已经是空城了吧?里面的人要是还没饿死,估计也背井离乡出去求生机去了。”   这个猜测可有些消极,却是可能性最大的。   我们又往前走了好几天,在脚下的土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的时候,看见了一座城池。   一座高大雄健还能看出昔日风采但如今已经风烛残年的城池。   路越来越不好走,我索性下了马,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来到城门下,城墙上贴着的一张榜文虽然纸张发黄有些裂,但字却很清楚,那是一张求法师祈雨救民的榜文。   左右再看,这里一片寂静,不仅城门大开无人看守,透过城门再看街道和两侧的商户人家,都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这该不会已经是座死城了吧?”猴哥跳到了半空,“师父且歇歇,老孙去城里转一圈,看看情况如何,还有没有人在。”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对结果感到有些悲观。   沙漠中之所以存在绿洲是因为有水源,所以才是生命的奇迹。可这里……   我拿下白马背负的水囊,拧开又喝了一口水,兴许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干了,我这些天喝水的频率都有所上升。多亏猪八戒那里有玉净瓶可以盛江湖之水,才不至于因为少水而心情愈发暴躁。   清凉的水划过食道,驱走了些许燥意,连带着让我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这种连年的大旱绝不多见,因为有神佛的存在,祈雨这种事并不完全是靠撞大运,而是真的会有神仙回应这种请求。我从来不觉得这有多难,车迟国的那三个妖怪都能做到的事,凤仙郡难道就没有焚香祈愿吗?   降雨这种事归龙王管,而龙王归……天庭?   难道这次又是天庭的锅? 第121章   我拼命想回想着, 但是,我的记忆不靠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我实在想不起来西行路上有哪一劫是和干旱有关的了。当然,我们先前遇到过遭遇干旱的国家,但我们去的时候, 人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和这空荡荡的宛如死城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凤仙郡……   我念叨着这个名字,然而浮现出来的却是凤仙花,和小凤仙。   唔, 小凤仙大约是个人名, 但我想不起来这个有点桃色味道的名字是什么来历了。   不过应该和西游无关。   我在城门口胡思乱想, 忽然感觉街上似乎有了一点动静,转头看去, 一个干瘦的人朝我这边飞奔,猴哥就跟在他身边。   “师父, 我把本地的郡侯找来了。”猴哥给我介绍道。   那个郡侯一跑到我身边, 话还没说,直接跪拜,“求圣僧慈悲,施展神通,救救我这凤仙郡吧!”   “大人请起。”我急忙扶起他,忍不住朝他身后看了看,有两个老仆模样的人跟在后面,“我等初到贵宝地, 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能否详谈?”   “好,好,请到我府上来。”郡侯没有半点意义,满脸殷切似乎把我当作了救世主。   城中的大街都是青石板铺就,可想而知这里昔日的富饶,郡侯府离这尚且有一段距离,郡侯忍不住,就把事情一股脑的在路上直接倒了出来。   凤仙郡乃是天竺国的外郡,一向富饶,百姓和乐。结果在二十年前,忽然就旱了起来。郡侯信道,府中供奉着玉帝,自打第一年有了天旱的征兆的时候,就日日烧香夜夜供奉,祈求一点慈悲,降下雨来。然而,这份祈求并没有上达天听,大旱一来就不走,凤仙郡内寸草不生五谷断绝,郡侯压了三年,情况没有太失控,然后,旱情不解,危机就不会消失。大旱的时间越来越差,郡侯的约束力就越来越弱,最后,这凤仙郡内的百姓,不是死了,就是迁走了。   最后,只剩下郡侯带着他的两个老仆在这里生活,他的家人都已经离开了。   “郡侯为何不走?”我问。   “我姓上官,也是天竺国内著姓,接管凤仙郡一来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也被赞一声清正贤良。”郡侯叹息着,“可这大旱却是在我治理期间发生的,求神告佛都无用,还有人编排着说这是我暗中做的孽,遭了天谴,连累了这凤仙郡和郡中百姓。我自认无愧天地,被人这样说,我怎么甘心?因此,我便留在了这里,着人守着榜文,期待有一天有神通广大者到此,解了灾厄。到时候,就算让我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郡侯何必说此不祥之言?别人如何我不敢妄言,可我大徒弟却和四海龙王都熟,这一地二十年不下雨,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兴许就是有人疏忽大意,出了差错。”我安慰道。   “龙王爷也会出错?”郡侯有些不敢相信。   “在大唐,曾经有龙王不按规矩降雨,最终被斩首了。”我回答道。   郡侯眼中似喜似悲,又是朝我深深一拜,“还请高徒出手。”   我看了一眼猴哥,猴哥大包大揽,“包在老孙身上,保管让你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如果有敷衍误事的,也别想打马虎眼混过去。”   郡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猴哥也深深一拜。   猴哥走了之后,郡侯怔愣了有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赶忙让老仆给我们上茶,我喝了一口,感觉那水不甚新鲜,像是被放了很久。结果我还没说话,先前最性急的猪八戒已经把水一口吐了出来,“这水怎么有股味?”   郡侯眼中带着一点心疼,口中还解释着:“请恕罪,只是我这凤仙郡实在无水,这些还是从远处运来的,这水在路上就走了数月,到了这里以后,也的确算不上新鲜了。”   猪八戒楞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看向地上之前被他喷出的水,那水落在地上,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居然就只剩下了一点水印。   然后他掏出玉净瓶,“老猪这里有水,请你喝。”   郡侯看着被倒在白瓷大碗里的清水,双手有些颤抖的捧着碗,碗边贴着嘴唇,先是小口小口的抿着,然后是大口大口的喝,眼泪滑落眼角,有几滴落入碗中,他却恍然不觉。   作为旁观者,我承认,这场景看得人挺心酸的。   “慢点喝,老猪这里的水管够。”郡侯把碗里的水喝干净之后,还没放下碗,就被猪八戒再次倒满了。   郡侯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是不是要下雨了?”白晶晶问,“外面应该是龙王在行云吧?”   郡侯一愣,连水都顾不得喝,三两步的跑到院中,看着不断聚集的乌云,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我听了一耳朵,都是祈求和感谢的话。   然后,乌云聚集也只是一会儿功夫,没多久就散去了。   郡侯跪在地上的身影都僵硬了。   “圣僧……”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难道,我凤仙郡就要从此灭亡,再无生机了吗?”   我抿着唇,安慰道:“再等等。”   几个悟聚在一起,不时的看看天,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对这个发展也有些意外。   是啊,那可是猴哥,只是来弄一场雨,不说像和谁吃饭那样简单,但之前,谁想过这会办不到呢?   “此地连年大旱,应当不是龙王疏忽。”玉龙三太子款款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土猴儿。   我抬了下眼,这位终于和猴儿子在外面浪够了?   “怎么说?”虽然如此,但玉龙三太子到底出身龙王之家,这其中兴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潜规则。   “有龙王赶来,就说明这地界并非无龙族掌管,可即使龙王赶来乌云聚集,仍然没下一滴雨,只能说明,有人明令禁止这里不得行雨。”玉龙三太子说的振振有词,“不然,没哪个龙王敢担负这份业果的。”   “会是谁这么做?居然和凤仙郡有如此仇怨。”我看向郡侯,难道他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得罪了哪路小心眼神仙?   “这我却不知。”玉龙三太子摇头,“但我知道,那人一定地位不低,甚至高于大师兄。”   “怎么说?”我问。   “师父不知,大师兄在四海龙王那里堪称煞星,如果是能抬手就过的小事,他们是不会为难的。”玉龙三太子看向天空,“龙王绝不敢招惹下令禁雨的那个人,否则,即使没有法令不得擅自下雨,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随意打两个喷嚏,也是无人能管的。而龙王的喷嚏,落入凡间,也是一场甘霖了。”   猴哥在天庭的地位早就不是昔日的弼马温了,他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即使天庭中有人不把他当回事,可也会卖一份面子。至于不会卖他面子的人——   我看着郡侯,他能得罪这样的人,准确的说是神仙吗?   或者说,他有这个本事去得罪吗?   猴哥回来的时候,我们这边的气氛有些沉郁。   “师父,我回来了。”猴哥的声音刚传来,人也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悟空。”我完全顾不上寒暄,“这其中到底有何纠葛?天上怎么就认准凤仙郡不放了?”   猴哥看向郡侯,“说来说去,还是你引起的祸端。”   许多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那天玉皇大帝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恰好来了凤仙郡,撞见了郡侯推到供奉着玉皇大帝的案桌,把供品喂了狗,十分冒犯。玉帝当即就怒了,回到天庭以后就立了三件事。   “在披香殿内,有一座米山,大约十丈;有一座面山,大约二十丈;还有一把一是三四寸长指头那么粗的锁梃……”随着猴哥的诉说,我脑海中被深埋的印象被唤醒,“米山边有一只拳头那么大的小鸡,面上旁边有一条金毛哈巴狗儿,锁梃下染着一盏明灯,灯焰烧着锁梃。什么时候米山面山被吃光,锁梃被烧断,什么时候这凤仙郡才能下雨。”   郡侯听完,眼睛一翻,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哎,哎,老孙还没说完了,怎么就晕了?”猴哥跳起来,把郡侯重新弄醒。   郡侯一醒来,双目无神,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凤仙郡遭灾,全在我一人之过,若是要我立刻身死,我也绝不推辞,可为何连累我郡中百姓身死流离,却独留我一人守在此地?!”   “莫灰心,此事也并非不可解。”猴哥安慰道。   “要是等那米山面山皆无,锁梃烧断,这凤仙郡也就彻底死了。”郡侯哭道。   “若是你诚心悔改,心怀慈善,此事可解。”猴哥说,“这可是四大天师告诉我的法子。”   “这些年我时时忏悔,可这凤仙郡还是败坏了下去。”郡侯说道。   “你忏悔的是什么?”猴哥问。   “我施政不道,触怒上天,连累百姓。”郡侯回答。   猴哥挠了挠头,“可玉帝怒你,是因为你推翻了他的案桌啊,你忏悔别的事,这当然没用。”   “可我也不知道玉帝震怒是因为这件事啊。”   郡侯的表情……我都有些不忍去看了。 第122章   这一路看得越多, 我越觉得自己的见识少,那些天上的神佛总能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们的时候, 再次刷新一下我对他们的印象。   乌鸡国那一遭,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小心眼;朱紫国那一遭,让我发觉神佛也并非全不讲理, 可仍有其他神佛打着消灾的名义以他的旗号祸害生灵;等到了灭法国,国王杀了近万僧人西天半点没追究;再到这凤仙郡,郡侯推翻供桌,原本摆在供桌上的供品被家犬吞食, 让玉帝看个正着……   摸着良心说, 就算是我, 如果被人这样无礼对待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能做到毫不计较一笑而过的都是圣人, 可这和降下惩罚迁怒株连又不是一回事,即使这是万恶没人权的封建社会, 就要株连而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起码也要把罪名公布了吧?   就算皇帝抄家诛九族,别管给按的罪名是真的还是莫须有,至少明面上能交代的过去。直接朝人脑袋上打一棒子使出绝户计的,这应该是土匪强盗吧?   没错,玉帝立下的那三个条件在我看来和绝户计无异,十丈高的米山,二十丈高的面山,拳头大的小鸡, 绝对算是小型犬的哈巴狗儿,还有被灯焰烧的锁梃,就算日夜不停歇,这米山面山锁梃又能消去多少呢?米山面山尚有会消化干净的一天,锁梃?用油灯去烧黄铜?温度不够,达不到熔点,那才是真正的无解。   除非天庭上的油灯温度和我所想的凡间的油灯温度不同。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这时间差一算下来,即使我觉得凤仙郡侯有错在先,这惩罚也太过严苛。   当然,玉帝还留了个后门,只要真心悔改就会饶恕。这听起来就宽和大度多了,可问题是,这年头一旦出现什么天灾的确主政者都要罪己检讨自己,要么是冤枉哪位大好人了,要么是哪项政策有失天和了,要么亲小人远贤臣了,要么被女色迷住了……   从郡侯的话里,我能听出他对这些都进行了检讨,可依然什么用都没有,这才让他即使凤仙郡的百姓死的死跑的跑之后还留在了这里想求一个明白,如今知道了真相,才有些经受不住。   推翻了供桌,供品被狗吃了,这件事未必郡侯毫无印象,但他也未必会把这当做是原因,认为凤仙郡的灾祸因此而起。忏悔的时候也许提了一句,可绝不会占多大部分,自然也不会被认为是真心悔改。   我按着额角,不知道郡侯会如何选择。   这事要是搁在我身上,在还有挽救的余地的时候认怂绝对没问题,可如今凤仙郡已经变作一座死城,历经了二十年干旱,即使立刻降下雨水,恐怕没有几年的功夫也养不回生机。死者不会复生,外逃的生者如果还活着也已经在他乡安定了下来扎了根,更不会回来……   郡侯有些怔愣的从地上爬起,声音都透着虚弱,“多谢圣僧和高徒让我明白因果,此时天色不早,我这里还有些干粮,请圣僧和高徒用了,早些休息吧。”   “郡侯大人,你……”我觉得郡侯的状态太恍惚了,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郡侯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微笑,“圣僧,我乍闻真相,得回房缓缓,请恕我不能相陪。”   郡侯走后,我们谢绝了老仆送给我们的干粮,让他们留着自己吃,毕竟,这里的粮食十分宝贵,我们又不是没有余裕。只是这一顿饭我吃的十分没有滋味,心里一直惦念着郡侯会如何选择。   半夜的时候,我被外面的惊雷吵醒,当下心里一颤,立刻起身推开了窗户。   窗外很亮。   不是月光清亮,而是霹雳一直降下,照亮了天空。   我拽了拽外衣,看着外面有些皱眉。   这可不是要降雨的架势。   被吵醒的不止我一个,我听到旁边相邻屋子的或门或窗被推开,猴哥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忽然大叫:“师父,不妙!不妙!”   “何事不妙?”我被他一惊,离开了窗户推门出去。   “师父快回屋!”猴哥急忙推我,“这郡侯成魔了!”   “这该多大的怨气,竟然引得上天示警?”白晶晶也急急的赶了过来,“我当日修成尸魔的时候,也没动静呀。”   “你来干什么?”猴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白晶晶愣了一下,“是啊,我躲什么,这又不是来劈我,要找个功德善人借求庇护才能平安。”   猴哥嗤笑一声,“你以前到底干了多少亏心事。”   “劈下来了!劈下来了!”猪八戒和其他悟已经跳上了房顶,大呼小叫,“那个被劈的黑影是不是郡侯?”   我和猴哥对视一眼,最终,他没再把我往屋里推。只是当霹雳近距离划过的时候,那种裹挟天地之威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颤抖。   我立于边缘,明明我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可心里却有了答案。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痴痴的看着那个和天地之威抗衡着的身影,忽然升起了一个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念头,如果成魔会获得这样的力量,如果这样可以让我不再小心翼翼的走下去,如果这样可以让我有能力去管我所看到的不平之事……   成魔不好吗?我听见有人这样问我。   我对成魔成佛并没有偏见,甚至在某个时期,我觉得魔道是自在随心正道是道貌岸然,做好人只会迎来别人的迫害,作恶虽然会名声差可也无人敢惹。可如果这两条道路出现在我脚下,让我只能选择一条路走的话……   成魔不好吗?鲜血铺就的那条路后传来让我觉得十分耳熟亲近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朝那边偏了偏,想抬脚却觉得脚步沉重无比。   另一条路上,隐约传来哭泣哀嚎之声,求神拜佛之音不绝于耳,可最后全都变成了更加绝望的静默。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看到地藏王菩萨朝那条路走去,绝望被打散,欣喜虔诚的声音诵念着经文,祥和铺满了那条路。   我心里是更加倾向于那条路的,因为那里有光。   可我同样迈不出步伐,因为我在向往着光的时候,同时也在畏惧着那份光。   我并不向往成为神佛,不觉得自己可以做救世主拯救所有人,也不认同人将所有寄托在神佛身上,因为当灾祸发生的时候,那些寄托祈求很少能得到回应,有些甚至就是他们所寄托祈求的神佛一手造成。   我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将万物生灵视为蝼蚁的感觉。   那代表了孤独和麻木。   脚下的两条路越发分明,身后的黑暗似乎在推挤着我,催促着我快些做出选择。   可我哪一条都不想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背后的推挤猛然发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哪一边,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空气中带着青草的气息,我看了下周围,自己正站在街角的一棵树下,树上结满了一个个红彤彤的枣子,有几个孩童正站在我身边,拿着长杆打着枣儿。   我试探的叫了猴哥,然而猴哥并不在,不只猴哥,连几个悟也同样没有回应。我想要问问打枣的孩子这里是何处,可叫了几声,没有一个孩子理我。   枣子的吸引力就这么大?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然后走的更近一点,拍了拍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的肩膀……   我的手穿过了那个孩子的肩膀。   我楞了一下,又试了几次,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大概就是一抹幽灵。   一个幽灵的存在能做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作为幽灵的自己,掌握了轻功和穿墙术。我先前一直很好奇鬼魂穿墙而过是什么感觉,这次有了亲身体会,好像也不能看清楚墙壁的内部结构。   我无聊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来,想要通过非常手段来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境,如果要破解,一定要找到关键节点。   然后我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这里是一座小城,百姓看起来生活的也还算好,乍一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十分贴切,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即使走在街上不小心相撞,都抢着道歉赔不是。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百姓素质真高,可当我又一次无意中见到了一个不小心把水果摊上的水果碰掉了的人惶恐的目光后,我才发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里的百姓,活得太小心翼翼了,仿佛有什么在监视着他们,要他们一直这样文明有礼。我不知道如果犯规的人会怎么样,可从这些人的表现上看,绝对不会很美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一天,街上乱糟糟的一片,一队官兵闯入一户人家,很快,那一家人都被枷锁带走,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上前围观,连路上本来的行人,都低头避走。   这真是太奇怪了。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趾高气昂的走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热情的和周围街坊邻居打着招呼,那些街坊邻居一边礼貌周全的回应,眼中的鄙薄却遮掩不住,然而那个男人毫不在乎,高高兴兴的走进了刚被抓走的那户人家的房子里,自在的仿佛那是自己家。   我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那个男人穿过庭院,路上有一块木牌被他随意踢开,刚好翻了面,露出了上面的文字——   齐天大圣孙悟空之位。   我看着那几个字,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   当晚,那个男人从行院里带回来一位小娘子,被貌美的小娘子劝了几杯酒,几乎把所有事都说了。   比如他本来是个混子,被这家人招为上门女婿后发现他们家居然有神佛排位,当下按捺住,趁人不备的时候去官府告发了。   “自圣僧杀神灭佛后,天下各处年年风调雨顺,从未再有过天灾,人祸更是在刚冒头的时候就被消灭了,这些人居然还不知足……”那个男人念念叨叨,搂着那个小娘子回了房间。   我却愣住了。   这感觉不对,非常不对。   我刚一转念,周围的环境扭曲变形,当一切都停止之后,我看着坐在交椅上的一身白衣的人呆住了。   那是我的脸。   “你是谁?”我知道这句话有点傻,但是,这种霸气侧漏的姿势和气场,我真的不觉得我有。   “我就是你啊。”那个人懒洋洋的开口,连起身都没有,就那样看着我,“我遵从了你的心愿,这世间再无神佛,你觉得可好?”   我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我只觉得可怕。   “没有了神佛,就不再有刻意降下的天灾,百姓不会再受桎梏,被视作蝼蚁。”那个人换了个姿势,“不过后来我发现,天灾还是有的,虽然和神佛无关,但到底伤的还是百姓。所以我施展法力,让天下风调雨顺,只要勤劳就能够有饭吃。然后我又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能吃饱了饭,就想吃的更好,布衣觉得不好穿了,还想要丝绸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皱眉。   “正常?”那个人嗤笑一声,“想要过得好没有错,可野心家阴谋家的动作却很不好,我以为消除了天灾百姓就会过好,结果忘了还有人祸也会让百姓受苦。”   老实说,我对这种人民内部矛盾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不就是一部战争史吗?   可那个人明显不这样想,“我屠神灭佛,就是为了让百姓从此不会再受制却无力反抗,不会再有无畏的伤亡,哪能留给那些野心家阴谋者来消耗?所以,这些人必须死。”   我对这种重度中二宣言没什么兴趣,但也没忍住还是刺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管得这么宽。”   “我为他们入魔,还管不了他们了?”那个人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很快又高兴起来,“你看现在多好,人人谦虚礼让,大家亲如一家,无人作恶行事,这是我建造的梦想之国!”   “那些犯过错的人呢?”我问。   “当然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个人说,“重典之下,那些明知故犯的也不必再浪费粮食了。”   “无论什么样的错?”我皱眉。   “小错不断积累就会变成大错,何必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样子呢。”那个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及时止损,我觉得你是赞同的。”   不,这是两回事。   面前的人偏执自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不想做无用功,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问:“悟空,还有其他几个徒弟呢?”   那个人露出一点儿委屈和愤怒的样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他们就反对我的种种举措,我这做师父的,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我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那猴子枉担了自由反抗的名义,其实他只是不服管教罢了。还有其他几个,逆师不逊……”他摇了摇头,“不清理门户,留着他们来害……”他看向我,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居然伤我?”   我松开了手,刚刚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我手中的一把锋刃此时正留在那个人的身体里,“你管的太多了。”   “是你要入的魔!”他朝我大喊。   我发现自己居然毫无触动,就那样看着那个人化为光点,点亮了整个空间。   空间越来越亮,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可不知道有谁又在推搡着我,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入目的,又是一张毛脸雷公嘴。   我还有些懵。   “……师父,师父!”猴哥的声音渐渐清楚,“你醒了吗?”   “悟空?”我眯着眼,心里想这是真是假。   “师父。”猴哥回了一声,稍微让开了一点,让我看到了其他几个也凑得很近的悟,“刚刚入魔的郡侯朝师父这边跑来,结果一下子金光大亮,在霹雳降下之前就被超度了,没想到师父如今的修为又精深了。”   “精深什么啊,超度完了之后自己也晕了过去。”我听到猪八戒这样嘟囔着。   我被猴哥扶起来,此时天已经亮了,我看着周围的一片废墟,总算找回了几分真实感。   难道我刚才进入的幻境就是所谓的心魔制造出来的?还是被入魔的郡侯影响的?可无论哪一种,这样破解起来,会不会太容易了一点?我并非想要抱怨什么,而是,在我心目中所谓的高大上的心魔,难道不应该让人欲罢不能极难挣脱吗?   总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假心魔。   我拒绝相信如果最后达成屠神灭佛成就后没有了制约的自己会变成那样可怕一个人,究其作为,甚至不比那些神佛好到哪里去。   郡侯的房间已经坏的没有一点之前的轮廓了,那里是受到霹雳攻击最多的地方,此时已经化为了粉尘,我站在旁边念了一会儿经文,算是全了这份相识之缘。   我们很快离开了凤仙郡,先前看上去只是久无人居的城池,现在更像是破败了百年的一座空城。   白马有些烦躁的踏着地面,灰尘扬起,天上依旧没有下半分雨。   “悟空,你说这凤仙郡,日后是不是会变成一座彻底的死城了?”我看着晴朗的天空,问猴哥。   猴哥挠头,“我也不知,兴许日后有有德行的善人迁来此地,慢慢又会兴盛起来。又或者……就这样吧。”   我又看了一眼凤仙郡的城门,驾着白马朝前跑去。   “师父等等!马上的水囊我还没拧紧盖子!”猪八戒喊道。   我停了马,转回身去看,果然有一个水囊的盖子被颠簸掉了,里面的水洒出了一些,不仅弄湿水囊外面,还有一些洒落到了地上。   “哎,还好咱们是不缺水的,不然洒了这一水囊,不知道该有多心疼。”猪八戒重新把盖子拧紧,看向地面,“造孽啊,这水一落到地上就被吸到土里了。”   “不然又能如何?”我说,这里比沙漠还要更糟糕,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干旱结板的土地不会被风扬起风沙罢了。   “师父,我觉得你昨夜超度郡侯的那一下,似乎又有所领悟。”猴哥有些犹豫的说。   我唯一的领悟就是没有制约的力量失控起来会很可怕,但这没必要告诉猴哥,我总不能和他说,在幻境里,我可厉害了,都能把他吊打,因此只能转移了话题,“有领悟又如何,总不能让这里干旱不在,植被重生。”   说完,我打马要继续往前走。   “师父!”猪八戒这次喊得都有些破音了。   “又怎么了?”难道又有水囊没弄好?   “师父,你看……”几个悟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下了马,走过去,决定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好好说一说他们。可当我低下头的时候,看着地上的那一点新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我抬头看天,难道玉帝知道自己玩大了,开始补偿了?   “师父,你再洒水试试。”猴哥把猪八戒的玉净瓶递给我。 第123章   看着山林野地见萌发的新绿,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净瓶,十分怀疑这是被人掉包了。   这明明是个普通的装水的瓶子, 只是容量比较大,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在我印象里,的确有一个净瓶能做到这一点, 可那是观音的宝贝,当初猴哥弄倒人参果树的时候就是靠那救回来的。   可我这个不是啊!   我晃了晃玉净瓶,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向净瓶的主人猪八戒, 结果猪八戒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似乎对这个结果也意外极了, 见我看向他,正要说什么话, 结果因为太急呛咳了半天,“师父, 你怎么能拿起我这个瓶儿?”   我看着手里实在算不上大的玉净瓶, 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   “老猪这瓶儿看起来不大,可里面装了灭法国一条江里十分之一的江水,重的很。”猪八戒瞪着眼睛,“要不是大师兄抢的太快,我哪敢给师父你拿?”   我却只注意到了猪八戒前面那句话,“装了这么多水,那里的水量会不会变少?”   “江河之量又不是固定不变的,老猪要不装上点, 汛期河道两边没准就会被淹。”猪八戒理所当然的说,“师父放心,这事老猪心里明白。这凤仙郡被玉帝下令无雨河枯井干,这少了的水,可不就去了别处。”   虽然不是一回事,但我居然从里面察觉到了一点X水Y调的意思。   我晃动着手里都玉净瓶,没有半点吃力的感觉,仿佛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玉瓶,可按猪八戒的说法,这个瓶子只是能装,却不能减重。若是十斤的东西我能够很轻松的拿起,可百斤就有些吃力,然而,十分之一的江水,即使先前用了不少,剩下的也不会是我能拿动的。   “果然。”猴哥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老孙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师父果然又有收获。”   我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这满地新绿,如果捅一个中二病的话就能有这种收获,请给我再来一打。   离开凤仙郡的时候,背后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接下来的路程我骑在马上一直很沉默,一直在消化自己实力UP这件事,总算明白先前凤仙郡的变化不是因为猪八戒的玉净瓶,而是法随心动,以水为载体滋养了土地,焕发了生机。   我想起先前传过教的几个国家,我也曾经担心会不会有神佛降下灾祸来减少信徒——我心里并不觉得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里的百姓还依然会笃信那些我编写的经文,以如今的生产力水平,信仰不牢靠也很正常,毕竟有奶就是娘嘛——的时候,猴哥曾经和我说,那里的百姓因为笃信唐传佛教,已经不是一般神佛可以肆意干预的了,除非我决心给他们灾祸,一般情况下,即使不风调雨顺,也不会有旱涝之灾。   我一直觉得这个说法很唯心,我当然希望哪些地方的百姓过得好,可我不觉得我的想法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猴哥看着我纠结了很久都找不到头绪也有些无奈,“师父,我真不知道你是悟性好还是不好。”   “怎么说?”我问。   “悟性不好的人做不到这一步,而做到这一步的人只会更上一步,而不是像师父你这样被困在原地。”猴哥说,“老孙当年拜师的时候本领学的飞快,毫无阻碍,真不知道师父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你们人族就是心思多,要不是数量更多,出了几个英才,没准就是老孙带着猴子猴孙坐在玉帝的位置上了。”   我看着猴哥可以说感觉非常委屈了,关于法术的理解如果要比喻的话我是才学会一元一次方程,结果你把微积分当做及格的标准,还能不能继续愉快的玩耍了。   尽管这样说,但接下来的路程我还是试着主动施法而不是凭着感觉。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糟糕,我这个希望自己战斗力爆表的人,好像还是继承了金蝉子的属性,是个治疗。   还是个散发着生机有着大补之效的治疗,先前我不信,但我现在觉得,如果有人真的把我吃了,没准真能长生不老。   几近枯死的树木,无力回天的动物,但凡我所遇到的只差一口气归西的生命只要被我一碰就立刻恢复,连猴儿子这段时间都特别喜欢粘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它在哪被吓到了所以来求安慰,结果它倒在我怀里舒服的直哼哼。   不仅猴儿子,其他几个悟,除了猴哥,赶路的时候也靠的我更近一点,猪八戒更是无所顾忌,有好几次都贴着白马走。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怕前方有妖怪来袭,但有一次我蹬在马镫上的脚滑出去不小心踢了猪八戒一下,他不仅没恼,反而笑呵呵的。   然后靠的离我更近了。   “在师父身边待着舒坦啊。”我问了好几次,直到拿猴哥出来威胁猪八戒,他才说了实话,“跟吸仙气一样,感觉神清气爽。”   “让人特别想咬一口。”白晶晶弱弱的出声。   猪八戒立刻跳脚,“没,没有的事。师父,老猪可是皈依好久不吃人,更别说吃师父了。”   “感觉,我说的是感觉。”白晶晶补充道。   我算是明白这些天白晶晶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有时候殷切的让猴哥直接一脚踢走,有时候躲得远远的一脸纠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晶晶没有了踪影。   “白晶晶呢?”我问。   “前头探路去了。”猴哥满不在乎的回答,“先前是老孙疏忽了,虽然距离灵山越来越近,可前方也未必没有作孽的妖怪,不幸的城池。如今让白晶晶先前前面打探好,心里也好有个底。”   我们又走了半月,此时已经是深秋,先是遇到了零星几处人家,再往前,一座城池隐隐在望。   此时天色将晚,我们正打算先去找户人家借住,等到明日天亮的时候在进城。没成想,不远处传来了哭嚎之声,声音急切绝望。   我调转了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那里临着一条河,大约十几米宽,和我先前遇到的动不动就几百里宽的河面相比差远了,我先前没在意,却没想到,有人在河中游泳的时候没顶了。   幸好周围不是没人,有人发现以后就有水性好的好手下水去找人,那人的家人也被从家中喊来,此时看着平静的河面,一声又一声的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指挥着捞人的方向,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先看到了我们,想了想,朝我们走来。   “禅师有礼了。”他先打了招呼。   “施主有礼了。”我回了一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水面上有了动静,岸边也安静了下来,两个赤条条的汉子从水中浮出来,一左一右的叉着一个人,朝岸边游来。   情况不大妙。我看到了被叉上来的那个人一动不动,头就那样无力的低垂着,即使被拖上岸后平躺在地上,也半点反应也无。   大约是他家人的人撩开了贴在脸上的湿发,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这张脸的主人被大力的推搡着,却毫无反应。   “太迟了。”先前和我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叹息着,然后看向我,“不知禅师可会超度?”   我抽了抽嘴角,直接走了过去。   还超度呢,我再晚一会儿,那人就该归西了。   兴许我一身僧衣直接代表了身份,不仅没人拦我,连那人的父母都问我一场法事如何计价才能让那个下辈子投个好胎。   我没说话,只是单膝跪在地上,用手一拍那人的胸口,那人被我拍的一颤,紧接着,一口水从口中喷出,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呛咳,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也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关于我新领悟的能力我还没在人身上做过实验,但如今看效果,还不错。   我被当做活菩萨被请进了那户人家,让我意外的是,他们看到猴哥他们的长相反应虽然有些不自然,却也没有害怕畏缩。   用过了斋饭,我打断了这家人不绝于口的感谢之言,直接问起了这里的情况。   “回禅师,这里是玉华县郊外,前方不远的城池就是玉华县城,乃天竺国下郡,这县中的城主,就是天竺皇家宗室,被封为玉华王,十分贤良,崇僧重道。禅师有大本领,若是玉华王见了,一定非常欢喜。”那家的男主人说道。   我和男主人又说了一会儿,对这里的情况也算是有所了解。总之,这里的城主是世袭制,为人都不坏,也有能力,治下的领地年年丰收,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坏。   而且一定见识很广。我想,即使有着救儿恩人徒弟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们见惯了,恐怕对几个悟的长相也不会接受良好。   我试探的问了一句,男主人倒没瞒我,“距离玉华县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豹头山,山中有一虎口洞,那里住着妖怪……”   “妖怪?”我看着男主人,对他这样平常的语气有些诧异。   “禅师莫怕。”男主人对我说,“虽然有传言说那里十分危险,提起妖怪也并无好话,但我家和那里的妖怪打过交道。那里的妖怪大王我没见过,却知道他手下的小妖并不算坏,没有害人,也十分守规矩,隔段时日就会来买猪买羊,价格十分好,从不拖欠,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有一次来买羊的妖怪没带够银钱,又不耐烦再来跑一趟,就让我赶着羊和他一起回了豹头山,当时我心中惧怕,恐一去不回,可又不敢拒绝,狠下心来把家中事安排好后就赶着羊跟着走了。到了那豹头山,我老实跟在后面,也没有妖怪为难我,后来的银钱也一并补齐了。当时那山中大王似乎再开什么会,底下小妖见我好奇,还给我包了一包果子问我要不要凑热闹长见识。我那时胆小不敢应,如今却是十分遗憾了。”   我:“……”   这么画风清奇的妖怪,老实说,我都想见一见了。 第124章   实话实说, 我从来没见过老老实实的守着人类规矩的妖怪,说他画风清奇不算错, 更准确一点,就是那妖怪十分接地气,一点都不离谱, 直接打入了群众之中,赢得了口碑。   就是让人听起来,这妖怪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妖怪。   难道是因为距离灵山越来越近,大神太多, 妖怪不敢作恶, 只能往往奇葩方向发展了?   我有点想叫白晶晶回来, 因为她肯定会知道这个妖怪的底细。   这是一次次成功经验所积累出来的信任。   天亮的时候,我们告别了这户人家, 朝玉华县城走去。   玉华县城内,果然和那户当家人说的一样繁华热闹, 我们先去了驿馆, 把行李马匹都安顿好,然后去拿着通关文牒去王府拜见。玉华王对我十分客气,赐座后拿起我的通关文牒细细观看,有些敬佩的指着先前各国的印信手押,“国师长老,你这一路西行,途径了这么许多国家,觉得我这玉华县如何?”   能如何?我一顿奉承, 让玉华王眉开眼笑,十分顺利的在关文上印了宝印,押了花字。   玉华王年过四十,对东方的国家却很感兴趣,拉着我住在了王府中,昼夜相伴。我推辞说自己徒弟还在驿馆,他就非常有诚意的让他的儿子去驿馆把几个悟也请来。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和玉华王侃大山。   要是在别的地方,我还会担心一下这里的人会不适应猴哥他们的长相。但在郊外那户人家那里,我知道这里的人也习惯了和妖怪打交道,早就不会大惊小怪了,也就没提这件事。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侍从从外面跑进来,“殿下,驿馆里有几个妖怪,大王子正在和他们打斗,让小的回来报告消息……”   我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但是,没道理百姓对妖怪司空见惯,反而王子被吓一跳吧?   玉华王还没说什么,又有一人来报,“殿下,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五王子就点了人马赶往驿馆了!”   等我和玉华王匆匆赶到的时候,想象中的大打出手并没有出现,几个年纪不大的小王子围在几个悟身边,一个劲儿的要拜师。   “师父!”猴哥一看我,就跳了过来,“师父你怎么回来了?倒换完关文,可以走了?”   玉华王看着我,表情差点绷不住,“这是长老的徒弟?”   我点头。   “……”玉华王看了一眼院中依旧在缠着其他几个悟的小王子们,似乎有些不忍直视,“不愧是长老座下高徒,我这几个孩儿一向心高气傲,只服气有本事的人。如今也恰是一场缘分,王府中宴席已备好,不如我们先回府如何?”   我自然是客随主便的。   宴席很好,可猴哥他们依旧很端得住,没有答应收徒的请求。   几位小王子看向玉华王,玉华王笑道,“心诚则灵,旁人可帮不上你们。”   虽然这样说,接下来几天,玉华王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的透露了一些关于几位小王子多诚心有恒心有毅力的消息。   而事实证明,心诚这一点十分重要,五个悟都收徒了。   拜师那天,玉华王感慨万分,我这才知道,五个小王子中,有两个是他弟弟的儿子。   “当初我们兄弟三人,我用一条齐眉棍,二弟使的是九齿耙,三弟的武器是一根乌油黑棒子。后来父王仙去,我继承王位,也生了三个儿子,除了老大随我用齐眉棍,老二用的是黑缨枪,老四使得是三股钢叉,老三是二弟的儿子,用的也是九齿耙,老五是三弟的儿子,随着父亲用了乌油黑棒。”玉华王说,“如今,长老带来五位徒弟,个个本领高强神通广大,这几个孩子恰逢机缘,偏偏惯用的兵器也十分相似,可不就是缘分?”   我也觉得这事巧极了。   几个小王子全都是肉体凡胎,自然拿不动几个悟多则上万斤少则几千斤的兵器,几个悟倒是对新收的徒弟十分上心,念了真言咒语,吹了一口气到徒弟们的心腹之中,几个小王子醒过神以后宛如脱胎换骨,一个个筋骨强壮,精神抖擞,连自己师父的兵器都能拿得起来了。   看得我那叫一个眼热。   没错,现在的我也算是大力士了,也玩过猴哥的如意金箍棒,可这都是最近的事,在以前,我还是弱鸡的时候,看着如意金箍棒别提多眼热了,可猴哥也没说给我吹口气。   对徒弟比对师父好,我放任了自己的小情绪。   结果大概是怨念太深,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惊醒以后,我立刻就豁达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猴哥对我的态度和我对如来的态度,咳咳。   因为几个小王子都有了神力,先前的兵器就不趁手了,玉华王决定召集铁匠,买万斤钢铁,重新打造。然后又请几个悟把兵器暂借,好让铁匠能照着模样复制出新的兵器来。   几个悟十分大方的应了。   我从来不知道几个悟的兵器在离了他们之后居然如此的漂亮,放在外面,远远看去,简直是霞光万道冲天,瑞气千般罩地。   比现代的霓虹灯好看多了。   不过我没继续欣赏下去,因为白晶晶回来了。   白晶晶这次回来以后心情不错,看得出附近没有什么棘手的事。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   “我去了豹头山,那里有一虎口洞,里面住着一个妖怪。”白晶晶很快进入了正题,就是表情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命中犯狮子,这虎口洞里的妖怪大王,是一只黄狮精,手下带着一群成了精的虎狼彪豹,马鹿山羊,平日里安分守己,也不害人,和人交往的时候也规规矩矩。就是有些好美色,我去的时候洞中还有一美人,但我问了,人家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他没迷上你吧?”我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确是这个。   白晶晶的表情一言难尽,“师父,你说说,这像话吗?豹头山,虎头洞,又虎又豹的,里面居然住着一头狮子,你说这像话吗?当时我一看到差点没忍住转头就跑,就怕是那青毛狮子换了个毛色又偷跑了!”   “……”看着白晶晶似乎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强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   白晶晶说自己命中犯狮子,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然后呢?”我问。   “那是个正经妖怪。”白晶晶说,“虽然行事作风不像个妖怪反而像个人,我问了他知不知道唐僧肉,结果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我要害他一样。”   “怎么说?”我好奇。   “师父,你大概不知道你现在在妖怪口中的名声。”白晶晶有些同情的看着我,“已经不是人人想吃的唐僧肉了,而是一碰就死的催命符。我听黄狮精说,自从大鹏被如来佛祖剖了以后,大家都知道如来佛祖不会对害你的妖怪坐视不管,就算有本事能吃了你的,可本事再大能大的过大鹏吗?与其被收拾一顿元气大伤得不到好处,还不如敬而远之,反正你只是路过的。”   我承认,对于这个发展,我完全没准备。   “可百灵下界,总有些家养有后台的。”我不觉得他们会一下子识趣了。   “……金毛犼。”白晶晶小声补充了一句。   “那是六耳打死的。”我觉得……好吧,其实如果把这锅扣在我身上,我也不是那么冤。   “可那些妖怪都觉得是师父你害的。”白晶晶说,“连那黄狮精,听说师父你马上就要到了,我走的时候,正在洞中收拾行李,说要带着小妖先去投奔祖爷爷去呢。”   “他不害我,我怎么回去弄他?”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白晶晶看了一眼猴哥,朝我身边躲了躲,“可黄狮精说,他听到消息,师父的徒弟孙悟空就是一煞星,专门做破门害命的买卖,十分不讲道理。总之,他要先躲好,等师父过了玉华县再回来。”   我恍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恶霸,所到之处,让人望风而逃。而猴哥,就是我手下助纣为虐的第一打手。   猴哥已经在冷笑了,不过是对着白晶晶的。   “你又添油加醋的和那黄狮精说了什么?”他问白晶晶。   白晶晶朝我身后又缩了一缩,“我……我就夸大了一下大师兄你的本事……”   接下来的拆骨架日常,我就不转播了。 第125章   等大家都散去以后, 我就想着这黄狮精,越想越觉得可乐。   从来没见过这样知趣到令人哭笑不得的妖怪!   可惜对我有些误解。   要不是他视我如灾星, 我还真想和他好好认识认识。只是眼下实在没机会了,按白晶晶的说法,人家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我总不能跟到他祖爷爷家里拉着他跟他解释我是个大好人吧。   这黄狮精胆子小却品格不错,照理说他祖爷爷也不会差,可我一身唐僧肉,万一他那祖爷爷禁不起诱惑呢?   想到这, 我敲了敲头, 居然忘了今时不同往日, 有如来剖大鹏的前事在,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妖怪大概都不敢这么做了。   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会平坦很多, 这是唯一能让我心生安慰的了。   接下来几天过得一如往昔,我每日与玉华王在一起, 我好奇天竺国的情况, 他更好奇从大唐到玉华县这一路我的见闻,我们俩在一起倒是很有的聊。几个小王子的兵器还没有打造好,不过仍然更在猴哥他们身后学着身法,白晶晶更是和王妃关系极好,天天在一起调脂弄粉,简直成了闺蜜。   结果,这样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又一天清早, 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猴哥他们兵器被偷了!   “那五样兵器,加起来也有数万斤了吧?”听着那些人的告罪声,我根本就没觉得这会是有人监守自盗,“但凡能毫无声息的不惊动一点人就直接把这五样兵器取走的,绝非等闲之辈。”   要是平时,猴哥他们丢了兵器,我又知道这附近有一窝妖怪,我准觉得那是妖怪干的。可这居住在这里的黄狮精……听白晶晶的描述,我怎么也不觉得他有勇气干这种事。   听到我们的消息就望风而逃的家伙,会再冒出来干这种和挑衅无异的事?   猴哥他们丢了兵器也十分心焦,好在这不是第一次丢兵器了,他们虽然着急到底也没乱了分寸,只是猴哥揪着白晶晶问她是不是被黄狮精糊弄了。   白晶晶当初回来的时候说话说得信誓旦旦,但眼下这一件事一出,她看上去也有点不那么自信了。   “我去找他问个明白!”白晶晶发狠道,“青毛狮子我奈何不了他,这么个黄毛狮子我怕他什么?!要是他敢欺瞒我……”   白晶晶没说她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是,这种没说出口的威胁给人的遐想空间才更大啊。   等到白晶晶一走,猴哥忽然就不急了,甚至还有心情继续指导徒弟。   所以说,白晶晶虽然有心眼,但对上一个猴精,还是没什么胜算。   白晶晶就这样去打前阵了,我一开始虽然也担心了一下,可一看猴哥他们那种气定神闲,也跟着安下心来。   白晶晶再回来的时候是三天后了。   “如何?”我问。   白晶晶叹了口气,“师兄们的兵器,是被那黄狮精拿走的。”   猴哥他们此时不在我身边,有些话我就自己问了,“那黄狮精不是很守规矩,买采买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诡异的,我想起一句话来——   所谓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大。   当然,如果认真来讲,这句话十分偏颇,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批的一文不值。可即使这样,我还是要想一想,那黄狮精先前老实守规矩,是不是也中了这个套路,那些吃食什么的尚属平常交易便可获得,猴哥他们的兵器可是世间难得。   白晶晶坐在椅子上,直接倒了一杯茶喝,动作快的让我都来不及提醒她那是壶凉茶。   “他是守规矩,可也有鬼迷心窍的时候!”白晶晶又喝了两杯茶似乎想要压下心里的火气,“师父,我先去了豹头山虎口洞找他,那里果然半只小妖都不见,我唤来山神土地,问了黄狮精的祖爷爷在何方,他们告诉我,黄狮精的祖爷爷住在竹节山九曲盘桓洞,我到的时候,那傻狮子还跟他祖爷爷献宝呢。”   我叫人添了壶热茶进来,把白晶晶手里的冷茶倒掉换成热茶,然后才示意她继续说。   白晶晶咬牙切齿,一口把茶喝了,“那傻狮子,一见了我,立刻把我推到外面,还警告我!说他祖爷爷是正经的得道妖怪,才不会去害人吃人,更别说去动唐僧了。师父你说这像话吗?像话吗?!在他眼里,我成了要害人的坏妖怪了!”   “你也说他是傻狮子,这脑子不转弯也是有的。”我看着要气炸的白晶晶,急忙安抚到,“别人不知道你如何,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休为那些不了解你的家伙动气。”   “我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不会与他一般见识。”白晶晶说,“虽然我当时就想打他,可到底还是师兄们的兵器重要。我便问他,可拿了什么兵器没有?他那双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慌张的很,问我是不是王府里的人知道兵器是被他拿的了,我还没回声,他就愁眉苦脸,发愁说如果王府的人找上他,他到底是还还是不还。”   我觉得我有几分理解白晶晶的感觉了,按照正常思路,这根本不是还还是不还的问题,而是承不承认、要不要耍横打死那些前来讨要兵器的问题。虽然我先前说过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这黄狮精的脑回路也未免太清奇。   “他以为那些兵器是王府的?”我问。   白晶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错。然后我就告诉他,那不是王府的兵器,是他躲的那几个煞星的兵器。”   “然后他什么反应?”我好奇极了,不知道黄狮精的反应会不会也同样清奇。   白晶晶的表情让我觉得十分难以形容,非要说的话,和生无可恋十分相似,“他吓傻了,怕极了,生怕大师兄连带着他祖爷爷这里一起打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一阵风的朝里跑,我跟了上去,正听到他对他那个祖爷爷陈情,说要一人做事一人当,以死谢罪,要是大师兄他们打过来,就把他的尸体给他们看,再把兵器归还,绝不连累祖爷爷和兄弟们。”   我本来是想笑的,可又觉得笑不出来,总算明白为什么白晶晶叫黄狮精是傻狮子了。   的确够傻,却又有几分傻的可爱。   “然后呢?”我问。   “说完他就撞墙想要自尽。”白晶晶翻了个白眼,“好在他那祖爷爷不傻,做事有条理的多,发现了我的来历,请我代为转圜,求师兄们饶恕一二。”   等几个悟回来以后,我便把白晶晶的话转告给了他们,虽然我私心想要直接答应谅解,这那些兵器到底是几个悟的,我总不好越俎代庖。   “老猪算是开了眼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妖怪?”猪八戒呼扇着大耳朵。   “猪师兄,你不知道,那五样兵器里,黄狮精最爱的就是你的九齿钉耙。”白晶晶开口说道,“要不是我去的及时,说出了兵器来历,那黄狮精还想开一钉耙会,邀请远近各方妖怪,来欣赏评鉴呢。”   猪八戒的嘴巴咧的更大,“哈哈,好妖怪,和老猪一样有眼光,就冲这一点,老猪也不能和他计较啊。”   猴哥哼了一声,“先前偷走兵器的时候还以为那妖怪识得宝贝,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哎呀,猴哥,我们都知道师兄弟里最宝贵的兵器就是你那如意金箍棒,可这喜好问题吧,有时候就是一心头好,看上了,别的再好也不喜欢了。”猪八戒嘿嘿笑道,“有眼光,有眼光。”   “大师兄,你不会因为傻狮子没看中你的如意金箍棒,就恼了吧?”白晶晶声音弱弱的问。   可惜,这以退为进的激将法对猴哥不起作用。猴哥一脸正色的对我说,“师父,若这妖怪只是个不服管的贼,老孙替天收了他也罢。可如今听白晶晶的话,那妖怪虽然小节有亏,可也算得上是敢作敢当重情义的汉子,老孙最喜欢和这样的人相交,若他好好赔个不是,把兵器还回来,大家相交一场,也算缘分了。”   猴哥和猪八戒都表了态,悟风悟清悟净也表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个个十分的宽宏大量。   悟风更是多讲了一句,“山野妖怪,心性不定,见到了心爱之物就顺手拿了,倒不一定是有坏心。当初我也谈禅论道,看到师父的宝贝袈裟……咳咳,多亏师父不计前嫌,把我收归门下,好心教导。经此一事,我想日后黄狮精在行事的时候也会多些思量。”   除了猴哥,其他几个悟都莫名其妙。   观音禅院的事我本来差不多都忘掉了,如今听悟风一提——   噫,时光如梭,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第126章   一方有意谅解, 一方真心认错,事情解决的就很容易了。   猴哥代表着几个悟跟着白晶晶去了一趟竹节山九曲盘桓洞, 把五样兵器都取了回来,还告诉我,黄狮精的祖爷爷叫做九灵元圣, 十分妥帖,不仅归还了兵器,让黄狮精给猴哥认错赔不是,还弄了一席宴席, 招待了他们一番。   猴哥喝了几盏酒, 借着酒劲又耍了一套棒法, 让人轰然叫好。   “可惜没用。”白晶晶私下里偷偷告诉我,“黄狮精还是觉得猪师兄的九齿钉耙最好。”   为了维护猴哥的面子, 我没笑出声。   猴哥还和我说,那九灵元圣与他十分说得来, 他们喝酒的时候约好, 等我们在玉华县事了之后,路过竹节山的时候再好好相聚一番,谢谢我这个师父。   “谢我?”我惊讶,他们不是把我当灾星吗?   “这有什么。”猴哥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他们先前惧怕师父,是因为流言可怖。如今知道师父你是个宽容慈悲的好人,自然又想起你也是高僧大德,怎么会不想交往一番?若师父兴致上来讲讲经, 对他们也不是没好处的。”   我有些心动,毕竟,我之前就想去看看那个画风清奇的黄狮精,如今有了机会,的确没必要放过。   在我这得了准信,猴哥又把白晶晶踢出去送信了。   整整两季,我们一直留在玉华王府,猴哥他们做师父做的十分像样,把几个小王子调教的虽然比不上他们可也算是人族中顶尖的高手后,我们才告辞离开。   “先往东南去。”猴哥说,“九灵元圣还欠我们一顿酒呢。”   猴哥摆出一副要债的嘴脸,可九灵元圣却十分好脾气,“见过圣僧,见过几位高徒。好酒一直有,就怕大圣到时候喝醉了。”   九灵元圣招呼我们入正厅,一会儿,他的几位爱孙也跟着来请安了。那几个妖怪都是一副人形模样,但既然是九灵元圣的爱孙,黄狮精的兄弟,我默认这是一窝狮子精。   我一边端着高僧范儿和他们招呼,一边遗憾他们虽然看上去不是玉树临风就是高壮威猛,却没有毛团子更招人喜欢。   酒席很快准备好,上好的素席,连带着素酒。因为我酒量不大好,我就没有碰酒,这里毕竟有许多外人,我可不想让自己的高僧范儿碎成渣。   九灵元圣这里的酒是真正好,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席间的气氛也热闹了许多。我看了一眼几个悟,他们都自在极了,和先前小有摩擦的黄狮精也没了芥蒂,猪八戒勾着黄狮精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说到了什么,发出了大笑声,然后猪八戒就扛着他的九齿钉耙,来到大厅中间开始耍。   耍到正精彩处,九齿钉耙脱手,飞到黄狮精那里。我还来不及惊呼——猪八戒的能力虽然在猴哥的对比下显得很渣,但实际上他的本领不差,也打死过不少妖怪——就见黄狮精一下子跳起接住钉耙,也耍了起来。   “好!”猪八戒还在一边助威。   大厅内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九灵元圣的其他几位爱孙也跟着起哄,想要看看其他几样兵器的主人的威风。几个悟也不是怯场的人,一时间,除了我这个和九灵元圣一起坐在正席上的,其他的都下场了,场地不够的时候就手拎着酒坛子在旁边凑热闹,看到精彩处叫一声好,大口的喝上几口酒,别提多自在了。   我坐在略高处的正席上虽然也看得高兴,但也抽空抱怨了一下形象包袱让我不能融入群众。   这时候,黄狮精似乎喝多了,嗷的一声,变回了原形。   黄狮黄狮,我本来以为他是一头黄毛狮子,但他一变身,我却发现他那是一身金毛十分灿烂耀眼,昂首一吼,简直妥妥的狮子王。   兴许是我看向黄狮精的目光太过热烈,我忽然感觉腿上一重,一头金毛小貂跳了上来。   好吧,别人家的狮子再想撸,也比不过自家的这个随时能撸的毛茸茸。   但黄狮精的变身似乎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的那几个兄弟先后后化作了原形,开始和几个悟玩扑倒游戏。   我低头专心撸貂,才不是羡慕呢。   可惜,虽然我这么想,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跳入场中,那颜色各异的毛团子扑来扑去醉态可鞠真的十分养眼,有一头白狮全身毛发雪白,不知道怎么的被绊倒了,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不停的蹬腿,身体转来转去,就是起不来,让我十分想上前帮一把。   不过其他狮子动作更快,直接用嘴咬住他的四条腿,一起用力把雪白狮子扔到半空,然后一哄而散,雪白狮子掉在地上,差点摔成了狮饼。   雪白狮子似乎是被摔蒙了,结果他那几个兄弟依旧不顾道义的故技重施,不过这一次准头不大好,偏离了方向,雪白狮子掉到了一头大黑熊身上。   黑熊?   我这才缓过神一看,悟风已经没了踪影,场上只有一头黑熊,抱着一个罐子吃的高兴。被雪白狮子咋了那么一下也没有反应,只是挪了挪屁股,继续埋头到罐子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个蜂蜜罐子。   “孩子们多活泼啊。”九灵元圣还一脸欣慰的和我感慨着。   活泼……   好吧,我看着地上到处都是的酒坛碎片,耍酒疯和活泼,唔,勉强也算沾得上一点边吧。   酒气渐渐弥漫到整个大厅,我虽然没有饮酒,但这么闻着就醉了几分,看东西就变得有几分朦胧。我本来就喜欢看狮子,这眼前好几头狮子卖萌玩耍,我当然更是看的目不转睛。可看着看着,我怎么觉得那狮子的形状……有些不像狮子了呢?   我看了一会儿,叫来白晶晶,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绣球。   白晶晶看着我,“师父——”   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稍等一炷香的时间,我现做。”白晶晶咬了咬牙,跑了。   我继续盯狮子,发觉那不是我的错觉,这几头狮子,和先前相比,真的有了变化。   很快,白晶晶拿来了一个新的绣球,上面还点缀了许多晶亮的流苏,我吹了声口哨,把绣球往大厅中间一丢,几头狮子就一齐跳了起来。   “晶晶,你觉没觉得,这几头狮子的长相有些怪?”我问,没等白晶晶回答,我忽然觉得我知道了答案,“我想起来了!和狮虎兽一样,这些也不是纯种狮子!”   “圣僧这话也不算错。”九灵元圣笑呵呵的端着一杯酒,“这些虽然是我的爱孙,有的却是只有狮形。”   九灵元圣用手点着他那几位爱孙,“猱狮、雪狮、狻猊、白泽、伏狸、抟象、黄狮……”   我先前以为这就是这几头狮子的名字,看听九灵元圣介绍,似乎这还是他们的原形?   别的我不好说,但白泽不是瑞兽长得像山羊吗?狻猊虽然长得像狮子但他不是龙九子之一吗?   我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也被这酒气熏醉了。   下面闹得越发厉害了,九灵元圣杯中的酒也没停,我正在纠结白泽、狻猊的问题,就听耳边一声巨响,面前的席案被掀翻,一头巨大的狮子朝前扑了过去,一口叼起猱狮,一口叼起雪狮,又一口叼起抟象,把自己几个爱孙收拾的妥妥帖帖,然后留下一个脑袋顶绣球。   我的形容是不是有些怪?一口一口又一口的似乎不能同时进行?   不,这一点都不怪,而是实况描述。   猴哥先前居然没告诉我,这九灵元圣是九头狮子!   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发麻,倒不是密恐什么的,而是……能想象一头狮子长了九个脑袋吗?   我能想象九头鸟,因为鸟的脖子细长,可是狮子的短粗脖子?   想象不出来,所以见到实物的时候感觉到的冲击就无限大。   后来我就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猴哥说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酒居然如此霸道,我没喝光闻着酒气就醉倒了。”我揉着太阳穴,活动了一下因为久睡而变得酸软的身体。   “那哪是凡间的酒。”猴哥摇头,“那酒是天上来的,喝上一口,就能醉上好几天。九灵元圣下凡的时候也带了这么一瓶酒,以此为引,酿了好大一批酒,酒性烈而霸道,凡人别说喝了,就算闻一闻也头晕。”   “你又知道了。”我挑眉。   “好吧,这是别人告诉我的,老孙当时也喝醉了。”猴哥扶我起来。   我出去的时候,发现这里居然冷清了不少,虽然也见到了一二小妖,可九灵元圣和他的那几个爱孙都不见了。   “九灵元圣被他的主人带回天庭了,其他几头狮子也就散了。”猴哥说。   “主人是谁?”我问。   “是太乙救苦天尊。”猴哥回答,“因为看守九头狮子的童儿贪饮了酒,九头狮子就下凡来耍了。后来,童儿虽然醒了,可见到九头狮子跑掉,心中惧怕,不敢上报。还是太乙救苦天尊要出行,发现失了坐骑,掐指一算,才找了过来。”   我看着还没有收拾好带着那日凌乱痕迹的大厅,心里蓦然升起一份伤感。   这九头狮子在下界并未作恶,如今回了天庭,恐怕再难得自由了吧。   欢愉只是短暂,我看向西方,又要上路了。 第127章   我忽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心情一直有点低落,我想了好几天, 最后把这归结为,唔,近乡情怯有些不准确, 应该说是遇坑意迟。   又走了半月,我们达到了金平府外。   白晶晶依旧去前头探路,如今没有消息传回来,应该说这地界还算太平。除非她不幸又被妖怪扣住了, 但想起后面那一窝狮子, 我觉得, 临近西天,应该没有妖怪敢这么嚣张了。   金平府的城池看上去富贵大气, 只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城门已关,恰好城外有一慈云寺, 我们便借住在了那里。慈云寺修建的格外气派, 招待我们的僧人却一点都不自骄,十分的和气,说起话来也十分风趣,听说我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就要下拜。   “这是为何?”我被吓了一跳。   “回长老。”那僧人顺势起身,“我们这里修行向善的人,都指望着修功德下辈子能投胎到中华地界,好生享福呢。”   我把这当做了一句玩笑奉承,看着僧人被猴哥他们几个的长相吓一跳, 然后念叨着东土地界果然不同凡响,俊的特别俊,丑的也丑的很有风格。   这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入寺先拜了佛,我们跟随着僧人去见院主,院主正带着一众僧人做晚课。这等情景我许久未见,一时没忍住,也加入了进去。   晚课昨晚后,我和院主交谈了几句,因为时间不早,便回房歇下了。   早上我起来又跟着做了早课,院主闲下来之后也和我说话,先是赞了一番我的佛心虔诚,对这一路见闻听的津津有味,听到崇佛的国家跟着念阿弥陀佛,听到有的国家国王信仰不坚由佛转道又念我佛慈悲,听到有的国家杀僧灭佛……   这次直接泪流满面了。   相较于我,这才是一个一心向佛的忠实信徒,衬的我都有些冷漠了。   “天下之大,果然四海各有不同。”院主叹息了一声,“若不是放心不下我这一寺僧人,我也想要云游一番,增长见识,磨砺佛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和这位院主换一换。   院主的感慨只是一时,很快便打起精神来给我们介绍当地习俗风物。各地习俗不同,我听得倒也觉得有趣,最后,院主有些遗憾的看着我,“不知长老会在此地停留多久?若是不急的话,待上半载,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我金平府内有一灯会,从十五到十八,各地都悬挂灯火,彻夜笙箫。”   我看着院主,“想必还有其他节目,若不然,这灯会与其他地方也并无不同。”   “长老说的是。”院主说到这里的时候难免流露出了一点自得,“这金平府下有一县,县里有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产的也不是普通灯油,而是唤做酥合香油,异香扑鼻,十分难得。”   我不免有些疑惑,难道那酥合香油是什么土特产,非得到正月十五才能获得,所以院主建议我留到那时候?   院主还在继续说,“那香油十分贵重,一两香油就值二两银子,一斤香油值三十二两银子。每年上元灯会,都要准备一千五百斤,点上灯,请佛爷降临,等到灯暗了,天明再去看,香油也没了,那就是佛爷收了供奉,来年必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要是没收或收的少了,下一年就要不好过了。”   “佛爷降临?”我得承认,我没想到院主说的会是这件事,“年年如此?”   院主点头,“若不是佛爷保佑年年风调雨顺,这金平府怎能如此繁华。”   果然是因为快到西天灵山了,连神佛菩萨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也亲民了许多吗?   可眼下距离上元节还有半年,我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多做停留,即使院主拉着我让我为寺中僧人开法会,也只有半月时间。我心里没有什么期待——尽管听上去这里降临的佛爷十分讲究公平买卖,也不伤人命,不是我反感的那种——前方就是那些神佛菩萨的大本营,到时候什么看不到啊。   如果那时候我还有心情的话。   倒是悟清,对这传说中的酥合香油十分感兴趣,有一天还偷跑到产油的那个县里去偷瞧了,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酥合香油果然名不虚传,香,真是特别香,简直比如来佛祖的清油还香。”   我让悟清变回金毛小貂,把他从头撸到尾,总算让他忘了这么一件事。   唉,这可是只偷吃过油的小貂鼠。   结果,在我正要告辞临行前,我大概是夜里着了凉,直接被病魔击倒,无法上路了。   这可真是个奇妙又糟糕的体验。   不是说我没生过病,但自打到了大唐以后,除了我已经没什么印象的刚出生的婴儿时期时候因为被抛弃又咬掉了一根脚趾之后的发炎发热,之后我的身体还真是没出过什么岔子。我也十分小心,在这个发烧感冒都能让人一命呜呼的年代,简直惜命的不得了,即使是西行路上,除了第一年没有经验在冬天赶路差点被冻了个半死,可就算那样也没多打个喷嚏,之后也吸取了教训每年冬天都找好地方猫冬。更别说我后来还吃了人参果,不仅容貌一直维持在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体更是好的不得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人参果什么的,可比苹果给力多了。   地涌夫人那一次应该算是意外,因为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说,当我第二天醒来之后感觉脑袋发胀,鼻子不透气的时候,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病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也正因为我没意识到,我的身体直接发出抗议了。   和主持告别的时候直接晕过去绝不是一个好的抗议方式。   我彻底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过,更坑的是,我这个自诩治疗实际上也很治疗的存在,居然拿自己的身体没有办法!   这简直没有道理!   只是这一点点小不如意和其他病状相比,简直小的不值一提,我从来不知道生病是这样难过的一件事,我缠绵病榻一连数月,可身体就是不见好,弄得我本来无所谓的心态越来越消极悲观,该不会是灵山那边的BOSS发觉我太过不服管教,想要把我直接人道毁灭吧?   之所以没有来雷霆一击,难道是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正在开会讨论?   我越想越憋屈,好几次差点没直接叫侯哥过来把我扔灵山去,趁我在一命呜呼之前给他们爆一次。   治疗虽然武力渣,可自爆这种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事,最后的效果也是很可观的。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好几日不见的猴哥终于回来了,“师父,我打听出来了,你这病来势汹汹又许久不好,是为了应劫。”   “应劫?”我脑袋的反应速度还是没有跟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   “没错。”猴哥坐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桃递给我,“花果山的,现在桃子都成熟了,我记得师父你爱吃硬桃,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   我拿着那个桃,一边觉得这桃子沉呼呼的坠手,一边心里又全是感动。可惜我味觉失灵好久了,闻不到这桃子的香甜味道。   猴哥看了我,起身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盘子和小刀,又把桃子从我手中拿走,削皮切块后用盘子盛了再给我。我用小刀一块块的插着吃,沁凉微甜的口感让我晕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悟空,你说的应劫,到底怎么回事?”我一边吃着桃子,一边问道。   猴哥叹了一口气,“师父这病许久不好,按理说,先前吃了人参果,不应该再生这些病。我想起来太上老君还欠我们些许仙丹,就去了兜率宫找他,和他说明情况,看有没有对症的丹药。结果太上老君说师父这病无药可救,只能硬捱才好。”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劫难?”难道是因为天竺地界妖怪少,所以才直接在我身体上做手脚凑劫难吗?   话说,九九八十一难,我到底攒够了没有?   “听说还是前生结下来的因果。”猴哥说,“据说师父你前世不爱惜粮食,浪费了许多,这才有了这一难。”   我:“……”   因为浪费粮食就让我遭这个罪?   好吧,这个理由我还真是无力反驳。我不知道金蝉子转世九世的时候怎么样,但我在现代的时候,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   阿弥陀佛,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认了。   知道了因果,我心里积累的那些负面情绪消散了许多,又在床上躺了半月,我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院主见我有些无聊,便开了藏经阁,找出了一些经书给我看。   都是我没看过的。   院主不以为意,“这都是寺中珍藏,若非长老是有德行的高僧,我也未必会给你看。有些经书,修行不到的话,看不懂还好,就怕再添烦恼反而不美。”   我翻看着经文,当做打发时间,虽然态度不甚端正,但也有了不小收获,有许多我先前没弄懂的地方,现在也觉得茅塞顿开。   然后我翻到了佛祖答众生问那一节,正是佛祖在讲众生平等。   我本来放在纸页上的手指收了回来,本来心中的矛盾不解全都有了答案。   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众生平等,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存在平等,不存在上下高低之分,大家一视同仁。动物和植物是一样的,人和妖是一样的,大家公平平等,权利相同,不分高贵卑微。   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   佛祖所以为的众生平等,和我想的却不同,这里的平等,是众生身上的佛性相同,都有成佛的机会,即使那个微薄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甚至亿万分之一,在成佛的概率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妖能成佛,怪能成佛,国王能成佛,乞丐能成佛。   但这不代表他们在俗世的地位也相同。   这和我想的万物生灵生而平等一点都不一样。 第128章   我看着那一页, 上面的文字是用梵文书写,一点都不存在翻译错误。   曾几何时, 我的语文老师对我的阅读理解能力和作文能力都要绝望了,最后硬是给我定下框架死记硬背才没让这一科拉后腿。但现在,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我的问题, 这事是当初法明师父给我讲的好吗?   我倒是理解一个外来宗教要融入本地肯定会有所变化调整,又或者在传播过程中因为传播者的素质而有所变动,但我没想到,这样的核心观点居然除了这么大的偏差。   虽然知道名义上的众生平等就是名义上的, 现实中各方各面实现完全的平等才是不现实。可既然这是宣传出去的核心理念, 那么, 作为被信仰的存在,他们对待自己的信徒是平等的, 不会因为身份之差而有所区别对待。   这是我以前的想法,所以, 当我先前看到的那些一件件由和神佛菩萨有关的存在造成的不幸, 我觉得他们言行不一,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信仰他们的人。现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因为神佛眼中的众生平等和我以为的众生平等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们也是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而这三六九等也只是信徒之间的差别,与神佛而言,当惩罚降下的时候, 身份如何倒也没什么差别。   我为这个新发现沮丧了一会儿,为了不在脑子里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绕晕,我又拿起了经书,接着看了下去。   多看一点,知道的更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和金平府的灯会有缘,等我身体好的差不多,经文也看的差不多的时候,马上也要到了上元节了。   上元节那天晚上,我们出了门进城里看灯。灯会我见过不少,可没有哪个地方的灯会有这里这样灿烂。整个金平府灯火通明,虽然不是亮若白昼,可彩灯光耀,各形各貌,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街上行人如织,天上火树银花,阖家欢乐不夜天。   除了那些花样繁多的灯,还有许多戏耍的艺人,三三两两的分落在街道两旁,时不时的传来游人叫好喝彩声。   几个悟的喜好各有不同,我便打发了他们自己去耍。如此佳节,也没必要让他们守在我身边,这金平府中又没有会对我不利的存在,大家都松快一点才好。   看罢了一处杂耍摊,我又往前走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原来街道另一边有几个僧人站在一个摊子前正在猜灯谜,有一个实在猜不中,忽然看见了我,想起我是东土大唐来的,便央我帮他们猜。   真是,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根本不是文人那一挂,即使勉强分过去,也是妥妥的拖后腿的料?   不过我的运气这次还好,我看了一眼灯谜,全都是一些佛偈,倒也没难得住我。   再往前走,就到了金灯桥。   桥上有三盏金灯,每盏灯约莫有水缸那么大,外面是用金丝变成的两层楼阁,里面大约装着琉璃,灯火点燃的时候十分美丽耀眼。这三盏金灯前有僧人诵咏经文,慈云寺的院主站立在一边,见到我,十分高兴的招呼我过去。   我在慈云寺里一住半年多,与院主的关系已经极熟了,当下也没客气。   站的远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异香,如今凑得进了,更是香气扑鼻。   “这点的灯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酥合香油了吗?”我问院主。   院主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半空中忽然传来呼呼风响,本来看灯的人一下子散开了。   “这是怎的?”我有些纳闷。   院主招呼那几个念经的僧人也一起退下,“是诸佛降祥,我们也该回避了。年年如此,大家也习惯了。”   可当我抬头看那风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不是神佛降世,而是一阵妖风。   认真的?听说这金灯桥是上古传流,而这灯会向神佛献香油也有了数百年历史,结果,这么许多年,收到香油的根本不是什么佛爷,而是妖怪吗?   我心里的别扭也只是一会儿,毕竟先前院主也说过一些,只要献了香油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不好,不然大家也不会深信这是佛爷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妖魔。即使假借了神佛之名,可也算得上是买卖公平,我也就没打算多管闲事。   然而,大多数时候,不是我找事,而是事找我。   我万万没想到,这都到了天竺国,距离灵山也不算远了,在这样的地界里,我居然又被妖怪用风摄走了。   难道还有这样不怕死的妖怪吗?还是只有黄狮精是特例,其他妖怪在看待我的问题上的态度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五回……   我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落地的时候站的稳稳的,倒是唬的洞中的妖怪不敢上前。   “这是哪里,你们是何方妖怪?”我问。   “少废话!”当中的一个大妖怪一挥手,“小的们,把这和尚剥了,洗涮干净,我们用刀剐了,用香油煎着吃。”   小妖们一拥而上。   而我在听到他们说吃人的时候,也放开了手脚,说起来,我虽然觉得自己长进不少,可也没有实战过,如今又妖怪来给我练手,倒也不错。   或者说,好的有些过了。   我手里还拿着禅杖,只一挥过去,禅杖还没碰到小妖,一阵金芒外露,所过之处的小妖全都化为原形,做出了求饶的样子伏在地上,再不敢上前。   “现在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了吗?”我看着还站立着一开始还自持身份没有动手的三个妖怪,再次温声问道。   这下,他们一起扑了过来。   三个妖怪一个用斧,一个用刀,还有一个用棍。若是平时,我也许真的招架不来,可先前在玉华县的时候,猴哥他们各自收了徒弟,我也看了一些功夫传授,出于私心,向猴哥讨教了不少。禅杖和如意金箍棒虽然有些不同,但若大而化之,还是有不少共通之处的。   猴哥那段时间教我教的很认真,平日里就怕我有一点不舒服,但那次,习武不是什么容易事,猴哥却一点都没放水。   等我累的浑身酸痛的时候,猪八戒还偷偷找我,问我要不要学他的钉耙。   我没兴趣,猪八戒又抱怨了一阵我偏心猴子。   我问了好半天才问出来,原来自从猴哥的金箍棒在黄狮精那里没比得上九齿钉耙以后,猴哥心里就憋着气,如今看我这个做师父的更喜欢他的如意金箍棒,心里才扭了过来。   然后轮到猪八戒闹别扭了。   我:“……”   做人师父简直太难了有没有?   不管怎么说,猴哥的教导还是很有用的,那三个妖怪被我打得要往洞外跑,我心神一动,这洞口处的藤蔓疯长,不仅封死了洞口,还把那三个妖怪给捆得结结实实。   “现在能好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我依然好声好气的问。   不过那三个妖怪胆子太小,一下子变回原形,开始狂啃缠住他们的藤蔓。   唔,原来是三头犀牛怪。   牛吃草,倒也算是克制了。可惜,那些藤蔓不是普通的藤蔓,我敢保证,这三头犀牛怪即使把自己撑死,他们也别想啃断缠在自己身上的藤蔓。   这三头犀牛怪目前态度很不合作,我就拎起了一只已经变回原形的小妖,把他这洞中仔细的搜寻了一遍。   让我惊讶的是,这洞中居然没有我想象中的白骨累累。   难道是这犀牛怪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白晶晶实力虽然和猴哥他们比很差,可她跟脚更差,在遇到我们之前一步步修成尸魔,也算是草根崛起。可她这次丝毫没有预警,到底是错过了这里,还是……   “几位大王并不吃人。”原来我不知不觉把那句吃人不吐骨头说了出来,小妖在我手里抖啊抖,抖着声音回答。   “不吃人?”我晃了晃手里的猞猁,要是平时我会抱在怀里揉一圈,但现在?这是阶级敌人。“难道我不是人吗?”   “可大王平日里就是不吃人的。”那只猞猁缩着爪,“真的。”   “那我怎么会被抓来?”我继续晃。   猞猁努力的把自己缩成球,“兴许您老人家……看起来好吃?”   感情这还是我的错了? 第129章   我当然知道我看起来很好吃。   一开始是卖相好, 后来在凤仙郡里经过那一遭,虽然我没感觉, 但按猴哥的说法,似乎都喷香四溢了,连白晶晶都有些禁不住诱惑。现在虽然已经收敛了, 但如果有妖怪看到我之后动心了,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问题是,动心是一回事,动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就这么大胆子呢?   好好的犀牛怪, 天天悠闲的啃着青草, 每年上元节去弄些香油, 这小日子不是过的挺好的吗,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试试开荤呢。   也不看看自己的肠胃能不能消化的了。   我走到洞口, 那三只犀牛怪还在使劲的啃藤蔓。   我想了想,藤蔓一下子变得坚硬无比, 有一头犀牛怪一时没防备, 被崩掉一颗牙,嘴里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很好,现在他们不想着去啃草了。   “现在能和我说话了吗?”我觉得我的态度简直好极了。   那三头犀牛怪总算老实了。   原来这里是青龙山玄英洞,这三头犀牛怪分别叫做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都是成精了千年的妖怪,也算的上是地头蛇了。平日里行为也不算过分, 虽然假借神佛之名要香油,可也保佑了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小日子过的也不错。   “既然你们是正经修炼,从未害过人命,怎么把我摄来了?”我看着他们支支吾吾转移重点,一个劲的说自己老实,没忍住问道。   辟寒大王看了我几下,“回圣僧,我们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我勾了勾嘴角。   “没错。”辟寒大王点头肯定道,“圣僧站的地方离金灯太近,以往每年这时候金灯旁边的人都没了影儿,我们一时不查,就不小心把圣僧也一起摄来了。”   我承认我长得挺纯良的,但这不意味着我真的有看起来那么好骗。   “既然是不小心摄来的,为什么不放回去,而是立马要小妖洗刷活剐用香油煎着吃?”我问道,同时藤蔓缩紧,“我问话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等到我的徒弟们打上门的时候,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你徒弟是哪个?很有名吗?”辟尘大王愣愣的问。   “大约没你们年岁大,但你们也该听说过,我大徒弟名叫孙悟空……”我正说着,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你大徒弟是孙悟空?!”辟寒大王叫道,“你是唐和尚?!”   这不废话吗?   “你抓都抓我了,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有些好笑的问。   先前我遇到的妖怪,敢抓我的,哪一个不是知道我身份专门抓我来吃想要长生不老的?   “要知道你是唐僧,打死我们也不敢动你啊!”辟暑大王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了,“大半年前黄狮兄弟还来我们这边拜访,说不幸与你师徒有了误会,幸好最后谅解了。我们估算着你路过此地的时间,怎么算,你也早该路过了啊!”   所以,这是一个充满了误会的故事。   三头犀牛怪本来想像以往那样收走香油,然后看见了一个站在桥上金灯旁边还没有退开的我,直觉吃了我会有大好处,边想做就做,把我一起卷了过来。而我之所以站在灯前没有像其他百姓那样早早的退到桥外,是因为我发现了被百姓当做佛爷供奉礼拜的是三个妖怪……   这让我说什么好。   看着那三个不再把我当成蜜糖而是砒霜的妖怪,我叹了口气,算了,怎么说也是初犯,还是和他们讲讲道理吧。   我把那三头犀牛怪说的心悦诚服痛哭流涕,等到猴哥赶来的时候,正对洞中的情况感到惊讶呢,一下子被已经脱离藤蔓控制的犀牛怪抱住了大腿,“大圣爷爷啊,我们知错了,你快把圣僧带走吧!”   猴哥朝洞中扫视了一圈,我对他点了点头,他便收起了如意金箍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如今悔悟,还请开恩啊。”犀牛怪哭哭唧唧。   我被送走的时候很不开心,总觉得自己被当作瘟神了。   虽然那的确是某种程度的事实,可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在回慈云寺的途中,白晶晶找了过来。   “师父!”白晶晶看向我们身后的方向,“我听猪师兄说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怎么还有这么胆大的妖怪?”   猴哥眼睛一瞪,“要你前头探路,怎么就没探清楚青龙山中有妖怪?”   “这次是我疏忽了。”白晶晶抿了抿嘴角,双眼带着些湿意的看着我,“让师父受苦了。”   “无妨。”除了心理有点受打击之外,这次我还真没怎么样。“你这次过来,可是前方有不对的地方?”   白晶晶不再故作姿态,而是严肃了起来,“回师父,我一路向前,到达天竺国的国都,还未进城,就看到国都上方气象不对,等我入宫一看,宫中果然有妖怪作祟。”   “是什么妖怪,都做了什么?迷惑国王了?”我问。   “这倒没有,或者说,还没有怎么作恶。”白晶晶回道,“那个妖怪化作了宫里的公主,我看不清她本象,却也知道,国王和王后全都是人,怎么会生下一个妖怪孩儿?而一个妖怪寄居宫中,怎么可能没有企图。如果她是个假的,那真公主又在何方?”   不得不说,白晶晶这些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一个妖怪不麻烦,但一个把真公主取而代之地位不低的妖怪就很麻烦了。说句有些自恋的话,我觉得,那妖怪就是冲着我来的。   既然如此,还是早早的解决了才好。   我们没有耽搁时间,回了慈云寺取了行李马匹,和院主告辞后便继续了西行。   走了半月,又遇一处高山,这山却是好山,里面没住着妖怪,反而有一大寺庙,叫做布金寺。我们进寺化了斋,道明了来历之后,一位老僧遣来一个小和尚请我们过去。   那位老僧自称已经一百零五岁,但看上去不过花甲之年,腿脚十分利落,带着我逛着布金寺。   布金寺十分有来历,我在大唐的时候都听说过,被记载在了经文中。如今被老僧领着,一砖一石都自有来历,我听得也十分长见识。然而,当我们绕到后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子的幽泣声。   那声音缠绵绕耳,闻者心酸。我定了定神,看向老僧,“请问长老,这是何人在哭。”   我怀疑,这老僧一开始那样热情的给我做导游,就是为了引我来这里。而这里果然有蹊跷,这里可是寺庙,传来女子的声音,可不那么寻常。   老僧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左右无人,便朝我下拜。   我被吓了一跳,在他双腿着地前赶紧搀扶起了他,“老院主为何如此?若有难处,请但说无妨,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老僧叹了口气,“此事说起来还有几分蹊跷,若非是遇到了圣僧,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原来,几年前的今日,老僧正在月下感悟,忽然狂风大作,等到风停的时候,不远处就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老僧心中好奇,过去一看,一个美貌端庄的女子忽然出现,自称是天竺国的公主,在月下观花的时候忽然被风吹到了这里。老僧心中似信似不信,但一个美貌女子出现在寺中绝非好事,他想了想,便把那个女子锁到了一间空房之中,外面又用砖砌成监牢模样,只留下一个能递碗的方孔,让那女子不至于在里面被饿死。然后召集众僧,说那女子是个妖怪,如今已被降服,但出家人不好轻易伤她性命,以后就那样关着了,只让她不要饿死就是了。   “那么,那女子到底是公主还是妖怪?”我倾向于前者,在白晶晶说天竺国有个假公主的时候。   “我觉得她是个好人,可这些年我也去过国都,打听过公主之事,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公主出了意外。”老僧叹了口气,“如今我年数已大,不知何时就会圆寂。那女子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事,可若我不在了……”   听到这里,我有些好奇,“老院主为何一开始说那女子是妖怪,把她关起来呢,如果把她放回民间,她未必不能回家。”   “圣僧,老衲活了这么许多年,自认看人还有些眼力。那女子我要是把她放走,她恐怕就要失了性命。”老僧说道,“至于为何要把她关起来,说来惭愧,实在是她一女子在寺院中,一着不慎,若是被玷污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罪过。所幸她也十分聪慧,明白了我的意思,整日装疯作怪,尿里眠,屎里卧,怔怔愣愣的说胡话。只有在夜里的时候,大约实在想家,才有哭泣声传出,如此几年,再无人怀疑,僧中人都信了她是妖怪。”   我正想说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色之徒,可看着老僧无奈的表情,我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和我这个外来人相比,当然是老僧更了解这里僧人的秉性。   显然,这些事对老僧而言也不算光彩,他缓了缓神,“如今,圣僧便要往天竺国去,必会见到国王,还请圣僧仔细明辨,让正邪各归其位,一来彰显法力,二来也是功德一件。”   这并不是什么难为人的是,即使老僧不请托,有白晶晶带回来的消息,我也会把这件事弄清楚。如今已经知道了真公主的下落,也算是省了一份心。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天竺国国都的时候,我正赶上了一桩盛事,我骑着马正走在街上了,迎面就有一个绣球朝我飞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一接,身边马上围上了一群人,高喊着“打着了个和尚”、“见过驸马爷”、“贵人快请进宫中!”。   我看着怀里的绣球,有些懵。   这都什么时候什么地界了,怎么还有人用这种老套的方式找老公?历史经验教导我们,至少教导了我,这样随意来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   具体事例可以参照陈光蕊和殷小姐。   作为他们的儿子,我对这种事真的是敬谢不敏。 第130章   我被一群人簇拥着往王宫走, 路过被装点的格外华丽时不时传来女郎笑闹声的高楼时,我抬头向上看去, 正好把一个格外貌美的女子看了个正着。   她也毫不羞怯,头上虽然带着纱巾遮住了半边脸,可却是一点都不避让的看着我, 一双明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又是一只不知进取只想睡我的妖怪。   我在心里叹息着,我一心修炼法圣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女妖精来摘果子的。   几个悟在我身后窃笑,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国王见了我之后十分亲热, 先问了我的来历, 又问公主可否愿意嫁我, 公主当然十分乐意,于是国王就高高兴兴的让钦天监去选日子去了。   我看着那公主, 她也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向国王说道, “启禀陛下, 我与公主虽有姻缘,可到底不甚熟悉。可否让我与她……”   话还没说完,特别会听弦音知雅意的国王就大手一挥,“好女儿,你带着我的女婿去御花园里走走。”   公主微微一讶,就笑着应了。   天竺国的御花园,当然,建筑风格和大唐有许多不同, 这里人的衣着打扮和我印象中的印度人相差不大。公主大约真的很想和我打好关系,我们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之后,她招来伎乐,开始歌舞。   我有没有说过,我一直觉得印度歌舞带着一股魔性,十分的具有异域风情特色。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着那歌舞,脑中却响起另一段BGM——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噢沙噢沙里瓦沙里瓦……   这不是《天竺少女》玉兔成精吗?   我看着公主,目光特别专注,当公主禁不住我的注视避过脸的时候,我忽然开口问道,“你喜欢白兔吗?”   公主一愣,随即笑道,“特别喜欢,驸马呢?”   “我还好。”我看着这位明媚动人的公主,又想到在布金寺中装疯卖傻的公主,“以前也看过别人养兔子,我先前记得,如果要抓兔子,直接拎起兔子耳朵就好。但也有人说,拎耳朵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公主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这我并不知晓,但想来,拎耳朵对兔子来说并不舒服吧。要是我养了兔子,一定好好的把它抱在怀里,仔细关爱,哪里舍得那般粗暴。”   “可如果兔子不听话呢?”我问,   “那样可爱的小东西,就算有一二不逊,主人又哪里舍得计较。”公主急忙转移了话题,“驸马好生奇怪,如果喜欢兔子,便好好待她就好,怎么就先去想兔子会不会听话什么的。”   “因为我在想,该怎么教训别人家的不听话的兔子。”我看着公主,自觉表情特别的真挚诚恳。   公主直接站了起来,“别人家的兔子如何,自会有别人家的人来管,驸马何必多管闲事。如今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恐怕不行。”我才知道自己也有点翻脸如翻书的本事,在公主抬脚要走之前,就动了手。   然后我就看着公主一下子消失不见,衣物头饰全都散乱在地上,一只白兔从里面跳出来,就要逃走。   猴哥不知道在一边潜伏了多久,拿起如意金箍棒就砸了下去,白兔急忙刹车往我这边跑,被我随手一捞,先是抓住了一条腿,紧接着被狠狠的蹬了一脚。那力道十分大,直接让我的手臂失去了知觉。   果然,兔子蹬鹰这个词还是有事实依据的。   为了不去证实兔子急了会咬人这句话,我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揪住了兔子耳朵,总算让她老实了起来。   “先用幌金绳捆住。”我说完,把兔子递给猴哥,揉着手臂。刚才那一下足够狠,所以此时酸麻胀痛的感觉也格外酸爽。   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大,但架不住围观者比较多。无论是我对公主动手还是公主变成一只小白兔被我抓到,先前气氛紧张的时候无人出声,此时尘埃落定,闹出来的动静简直让人头疼。   我们被王宫中的侍卫包围了。   国王把我们当做了不识好歹的妖僧,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猴哥就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从借宿布金寺发现那里被关了一个自称是天竺国公主的女人,到我们来到王城发现上方有妖气徘徊,到如今发现这里果然有妖怪作祟害了真公主自己假扮公主取而代之。   最后做了个总结,“你这国王好生糊涂,我们帮你除了妖怪,你不知感谢赶快去救回你的女儿不说,偏偏不识好歹,把恩人当成仇人,简直岂有此理!”   被这一番教训,国王的目光惊疑不定,却不再对我们喊打喊杀,只是恭恭敬敬的把我们请回殿中休息,名曰视若上宾,实际上是软禁观察,只等派去布金寺里的人回来禀报。   不过我估计那国王大概已经信了七八成,因为他把那只白兔也一起丢进来了,还不是怕如果那时真妖怪会害了他?   我倒是不急,几个悟也悠哉自在,特别是猪八戒,虽然不能出去逛,但也没人怠慢,他敞开了肚皮吃了个痛快,好像要把这些年对肚子的亏待一起补回来。   白晶晶这段时间很忙,都没时间继续给猴哥添堵,国王对我们的款待可不止吃食,白晶晶最喜欢里面的布料,那些鲜亮的料子在市面上根本不常见,白晶晶很有兴致的给自己裁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几乎我每见她一次,她的穿着打扮都不相同。而猴哥这次少见的没有讥讽她,我怀疑这是因为有悟风和白晶晶一起臭美。   悟风作为一头黑熊,对鲜亮衣服的向往可从来不逊于白晶晶。只是以往机会少有,如今得了悠闲,又有国王的无限供给,他天天美的跟掉进蜂蜜罐子里一样。   等国王再次来见我们的时候,我正对着白晶晶递到我面前的衣服瞪眼。   那是一件一看起来就知道穿上去会特别清凉的衣袍,换而言之,露肉特别多。   我当然不会介意这一点,但那是以前,如今再看,总觉得突破不了心里的耻度。   唉,想当年,我也是会在夏天里打赤膊的汉子啊。   国王到了以后,一见我就下拜,满脸的感激不尽,谢我为国除了妖邪。   “公主可还好?”我问。   为了清白和安全,装疯卖傻了那么多年,如今重见光明复得自由,也不知道会如何。只希望这些年她意志足够坚定,否则,即使出来了,恐怕也很难逃脱昔日的阴影。   “还好,还好。”国王眼中含泪,“多亏圣僧能辨真假,不然我女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遭多少罪。”   “不必谢我,这与我不过举手之劳。若要谢,就去谢布金寺里的老院主吧,若不是他机智果敢,如今公主殿下还不知身落何方。”我倒没有邀功,作为一个过路和尚,我倒愿意用这偿还当日老院主的一份人情。   国王也算明理之人,此事自不必我多说,直接把布金寺所在的百脚山改名为宝华山,给布金寺赐了封号,叫做敕建宝华山给孤布金寺,把老院主封为报国僧官,每年三十六石的粮食作为俸禄,还可以世袭。   关于最后一点,我是有点疑问的,毕竟,僧人无子孙后代,这个世袭,到底怎么个袭法?   等着一切都弄好了,国王缓过神,才想起来问这白兔精到底为什么要害公主。   那白兔精被我们抓住捆好放到笼子里之后,就开始了非暴力不合作,整日不吃不喝,活像跟人赌气。不过我们之中还真没有特别怜香惜玉的主儿,白晶晶更是同性相斥,即使我比较喜欢毛茸茸,可当这个毛茸茸觊觎我想睡我的时候,我再重口也撸不下去。   一开始,我们还要防着白兔精作妖,可后来看这白兔精比我们气性还大,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我们就把她丢到一边没再理。我私下里更是怀疑,这兔子是不是跟嫦娥混久了,因为主人十分高冷难以讨好,所以想要讨好嫦娥的人都对她特别纵容迁就,所以才养出了这么一副脾气。   白兔精死活不开口,我们虽然私下里认定这兔子就是冲着我来的,公主纯粹是无妄之灾,也不能直接对国王说。   送走了国王,我把装兔子的笼子从角落里拎出来,晃了几下,“被我们抓住这么久都没见你主人来,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不乖,你主人不要你了?”   那兔子朝我呲牙蹬腿,然而她被幌金绳捆的结实,毫无杀伤力。   给太上老君的裤腰带点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为太阴=姮娥=嫦娥,但这个等式在西游里好像不存在,太阴见了猴哥自称老身,猴哥也管她叫老太阴,然后太阴身后跟着一溜儿姮娥,猴哥跟国王介绍的时候又说姮娥是嫦娥,猪八戒还认出其中一个是他调戏过的……有点晕,说好的广寒宫只有嫦娥玉兔加吴刚呢 第131章   我们在天竺国王宫里没呆多久, 虽然白兔子的主人还没有找上门,可国王最近看我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很有几分移花接木把假公主的驸马变成真公主的驸马的意思。   白兔子自然被我们一起带上路了。   不只是我,可能连白兔精都察觉到了情况不对,没有了以往的高冷傲娇, 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哎呀,看来你的主人是真的不要你了。”白晶晶成了白兔精的临时饲养员,不过显然她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什么爱心,别说温柔抚爱了, 一天少说几句恐吓之言都是她那天心情好。而显然, 刚被猴哥又怼了回来的白晶晶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   在解决了王宫里的假公主真妖精事件之后, 白晶晶本来就打算继续朝前走了,不过被猴哥拦了下来, “前方不远就是灵山,即使有妖精也不敢再冒头, 你还是留在师父身边, 照看这白兔精比较好。”   “不过是一只兔子,虽然看上去像是家养的,可如今被我们擒获这么久也没有主人来寻,显然是不被在意的,直接把她打回原形让她再也害不了人不就行了?”白晶晶说。   “这会不会有些太重了。”猪八戒对白兔精也十分感兴趣,除了吃和谁以外的时间,都在盯着那只白兔子,表情还有几分荡漾。   “哪里重了, 她先让真公主流落荒野,被囚于窄室,与父母生离;后又觊觎师父,想夺元阳,要是让她干成了,打死她都赎不了这罪过。”猴哥看起来也有几分不爽,“要不是师父又滥发好心,你以为这兔子还有命能在这里蹬腿?”   这里的确有我一份回护,至少,在我眼中,白兔精还算不上罪大恶极不可救药,总不能不给半点悔改的机会就直接一竿子打死,再说,我记得这兔子是月里嫦娥的宠物,宠物闯了祸,这主人怎么也该向受害者补偿一二吧,如果真的把兔子打死了,对公主来说固然出了一口气,可又有什么好处呢。我把这个想法和公主提了一下,她也赞同我的想法。   虽然那种赞同不像是打算讨要好处,而是不想和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结仇。   但现在想想,无论是我还是公主都有些一厢情愿了,这兔子自打落到我手里之后,就没了下文了,就好像那真的是一直没主的野兔子一样。让我们不得不带着她一起上路,以免这白兔精在我们离开后再次为祸天竺国。   白晶晶显然对于白兔精并不十分满意,或者说是因为白兔精她不得不一直跟着我们被猴哥想起来就嘲笑一番,可无论武力还是智力都比不上猴哥被碾压的状态很不满意。   白兔精一双红色的眼睛晶莹剔透,不愧是成了精的白兔子,即使耳朵被拎着,她也能调转身体的方向,拿屁股对着白晶晶。   “我还是觉得这白兔有几分眼熟。”猪八戒盯了白兔精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天下白兔子都长一个样,无非就是肥一点的和瘦一点的。”白晶晶没好气的说。   “那哪能一样。”猪八戒摆着手,“再相似的白兔,看久了,也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白晶晶显然打定主意要把从猴哥那里受到的冤枉气发出来,说话的时候就带上了刺,“那猪师兄看我也看久了,知道我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吗?如果我被打散了,猪师兄还能认出我觉得眼熟吗?”   猪八戒被堵了个哑口无言,“这,这师妹是师妹,老猪也是正经人,哪里会看……”   白晶晶哼一声,“假正经!”   “诶,这话可不对啊。”猪八戒反驳道,“大师兄拆你拆了不下十来回,你问他,他知不知道你有多少块骨头,他肯定也不知道,咱们是兄弟都是正经人……”   白晶晶瞪向猴哥。   猴哥没看他,正用变小的金箍棒掏耳朵,“白骨架子,有什么好看的?我管你有几块骨头。”   “看,我就知道。”猪八戒满意了,“我们是把你当做正经妹子的,哪里会去冒犯。”   “那你是想冒犯这兔子精,还是兔子精的主人?”白晶晶十分犀利的抓住了重点。   猪八戒干笑了几声,在发现我们把目光都转向他的时候,知道是在逃不过了,才挠着头,扇着耳朵支支吾吾的说,“当时不是喝醉了酒嘛,要是平日,老猪也是风流倜傥人人崇拜的天蓬元帅……”   白晶晶看上去有些不解,大概是因为她不知道猪八戒被贬下凡背后的故事,倒是猴哥,一下子坐了起来,“呆子,你说这兔子精,是月宫里的玉兔?”   “看着像。”大概是把最难开口的那一段讲了出来,猪八戒再说话的时候就流利了很多,“当时我心慕嫦娥仙子,自然多了解了一番她的喜好。可惜月宫平日里就冷清,我也不好靠的太近,知道的最多的就是那只捣药的玉兔。”   “那嫦娥知道她的玉兔跑下凡间作恶吗?”白晶晶质疑道,“是她根本不在意玉兔,还是已经知道了玉兔做了什么,却怕担罪名不敢认?”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就连我,也有几分不确定。虽然在我的印象里,这兔子是被嫦娥亲自接回去的。可如今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大概也无缘见一见那个三界第一大美人了。   我心中有些遗憾,因为我真的好奇嫦娥会美到什么地步,会不会让我这个自觉看惯东西美人的人再惊艳一次。   就出了这么一会儿神,结果几个悟不知道又怎么把话题转了回去,又开始研究白晶晶到底有多少根骨头了,结果其他几个悟一问三不知,最后,白晶晶问到了我头上。   “师父,你知道吗?”白晶晶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所以我也就随便的答了一下,作为师父,我当然要比徒弟知道的多,“二百零四还是二百零六?”   我也有点记不清了,但人体骨骼数量是二百出头准没错。   白晶晶的表情有些凝固,我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她小声的回答,“是二百零四。”   “哦。”我就当复习一下冷知识了,也没放在心里,结果一抬头,几个悟看我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怎么了?”我问。   其他几个悟缩脖子的缩脖子,看天的看天,只有猪八戒十分大胆的回了一句:“师父,你还真数过小师妹的骨头啊?”   “我没……”我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只能眼看着白晶晶的脸颊浮起一层薄红,有些娇羞的拎着兔子跑远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父!——我觉得我从几个徒弟眼中读出了这个信息。   我这上哪说理去,明明这对我而言就是类似于常识的存在,我还知道世界上最珍稀的鸟叫朱鹮呢!   额,起码在二十一世纪朱鹮鸟很珍贵,但在唐代……   管他呢。   太阴星君的到来绝对缓解了尴尬,虽然如果不是猴哥上前叫了一声‘老太阴’我压根没反应过来那位是谁。   太阴星君不是自己一人到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仙子,个个貌美非凡,让人见之忘俗。   而后我才反应过来太阴星君是谁。   以我浅薄的神话知识,太阴就是嫦娥,而嫦娥是射太阳的后羿的妻子,偷吃了长生不老药,飞升上天,独居广寒宫,日夜只和玉兔吴刚还有桂树相伴。   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广寒宫之主是这位上了年纪的女仙,而她身后亦是热闹极了一点都不寂寞。   我真庆幸刚才猜对了白晶晶的骨头数量,不然,经过这么一遭,我又该对我的常识起怀疑了。   猴哥正和太阴星君对话,弄懂了太阴星君来此的目的——回收玉兔。   我十分疑惑,“星君是才发现玉兔走脱的吗?”   不是我说,其他宠物在事情败露之后他们的主人可是第一时间来救命的,不过也可能是这次玉兔犯下的罪过还不致死,所以太阴星君不急?   “发现有些时日,可却是才掐算出她在长老手中。”太阴星君气质极佳,纵然因为年老而美貌不复,可举手投足间都让人忍不住放缓呼吸,“长老兴许不知,你与几位高徒都被遮掩了行迹,修行不到家的是,是掐算不出你的事情的。”   我看着太阴,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然而太阴星君就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我修为不弱,也费了一分功夫才掐算出玉兔在长老手中,至于其他人,除非有西方如来那一双慧眼可以直接目视,否则,想必也会花费许多功夫。”   “有人替我遮掩?”我只想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太阴星君摇头,“这不好说,也许只是长老厌恶被人盯着呢。”   我一愣,我当然恨不得自己隐形,可听太阴星君的意思,这似乎成功了?   太阴星君没给我留下多少纠结的时间,而是问我要了玉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说了玉兔在天竺国的作为,以及被她害的吃了不少苦头的公主。   然而太阴星君只是一笑,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此事我亦知晓,那天竺公主也不是外人,正是月宫素娥,与这玉兔有些不合,曾经打了她一巴掌,而后思凡下界,投胎到了天竺国正宫腹中,玉兔此番下凡,也是为了报当日之仇。” 第132章   太阴星君带走了玉兔, 也说了回去天竺国给真公主前素娥一个交代,让她知道自己为何遭此大难。   对此我无话可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白晶晶倒是意外的对玉兔缓和了颜色, “依太阴星君所言,这玉兔的作为倒也不过分,可惜她后面贪心不足, 居然打了师父你的主意。”   “不过分?”我看向白晶晶,“当初她把公主抛到荒野,未必不是不想要她的命,至少, 是打了绝不让公主回到王城和国王相认的主意。”   西行路上的劫难, 有的妖怪是另有目的, 有的是想要趁火打劫,他们自以为料得了天机, 可未必不是身在局中无法看透自己的处境。   至少对于这次下凡报仇的玉兔而言,她当然想要长长久久的做她的公主, 然后以权势逼人招唐僧为驸马, 取得元阳修成太乙金仙。等到那时候,有了实力自然也有更大的自由。   只是玉兔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有前途的发展本来就是一个坑,也就是她还算恩怨分明,除了公主没祸害其他百姓,又倒霉催的遇到我反而被我祸害了,没造成什么糟糕的后果才被轻松放过。否则……   “有仇不报,是傻子吗?”白晶晶理所当然的说。   “可和她结仇的素娥已经转世投胎, 忘却前尘,忽然来了这么一遭,岂不是飞来横祸?”我简直神烦这套前世今生的关系,就不能一世事一世毕吗?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素娥打了玉兔,她去投胎是她的事,可玉兔难道就该因为她投胎了去忍着,把这事一笔勾销了?”白晶晶声音有些激动,“要么别做,做了也就别怪别人记仇报复。”   我一直觉得‘凡事要么不做,做就做绝’这句话戾气太重,不是黑白分明不好,而是有些摩擦真的没到这份上。可白晶晶现在的样子,不单单像是为玉兔鸣不平,反而更像是在为自己诉说委屈。   “你也有仇人转世投胎了?”我问。   白晶晶一下子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师父,我不是病死的。”   我一愣。   “可我那时却做了一个糊涂鬼,连害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白晶晶眼中闪过一丝水光,语气却是凶狠的,“若是让我知道仇人是谁,我管他是不是转世投胎忘却前尘,我都定然要他不得好死!”   在我心里,打一下兔子和杀一个人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两件事,可如今看白晶晶难得的脆弱,我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路程有些沉闷,白晶晶主动去前头探了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前方就是铜台府,以师父的脚程,过了铜台府在走上七八日也就该到了灵山了。此时佛音甚盛,我不敢唐突,只能回来和师父一起走。”   我心里有些复杂,在距离灵山很远的时候,我拼命的拖着路程,如今灵山近在眼前,我心里原本的推拒居然消失不见,居然还有一点小期待。   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我骑在马上想了好几日,总算想明白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每次考试前我没复习好觉得要考砸的时候,我总是希望考试来的慢一点,等到考试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反而就镇定了,甚至连成绩都恨不得当场出来。不是对自己多有信心,而是——   早死早超生吧。   虽然听太阴星君说的我似乎很厉害,可以想到在灵山坐镇的是如来,我总觉得有一句诗和眼下的场景特别相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啧,太不吉利。   没走几日,我们就到了铜台府,向前闻讯的时候,有人给我们指了路,“过了这个牌坊,在南北街有一坐西向东的虎坐门楼,那里是寇洪寇员外的家,他家门前有一块僧牌,你若去了,他必定好好款待与你。”   我们顺着指引到了寇员外家门口,果然那里挂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万僧不阻四个大字。   寇员外见了我们之后大喜,连说与我们有缘。   原来,寇员外立誓要斋万僧,和灭法国国王的灭万僧一样,他也是正是差了我们师徒几人的数目正好满万人。如今就要圆满,见了我们,寇员外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遇到这种巧合的事,我自然也不会推脱,便答应了寇员外,在他家住下。寇员外因为达成斋万僧圆满成就,这段日子也是非常忙碌,还请了二十四位大德高僧做圆满道场,这里的道场和大唐相似,看得我倒有几分亲切。   道场接连办了三日圆满结束,寇员外心愿达成,连带着家人都十分高兴。   可惜,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同样,也有一个词叫做好人有好报。   寇员外为了做道场,虽然他是这县里有名的富户,可这次拿出来的钱财还是让人吃了一惊,结果被盗匪看在眼里,趁着夜黑,来打劫了。   这次确实那群盗匪倒了大霉,我们都住在寇员外家,猴哥随便拔几根毛,就能让那些盗匪吃不了兜着走了。   猴哥做完这事也没声张,等到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和我说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尖叫声,出去一看,被猴哥打晕绑住扔到院子里的盗匪终于被发现了。   寇员外急忙报了官,等官府人把盗匪押走审问出前因后果之后,寇员外对我们简直感激不尽。   而我心里却想着,如果这次我们没应寇员外直接在道场结束后告辞,这些盗匪未必不能得手。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嫌疑很大?而寇员外斋万僧做圆满换来这样一个结果,简直可怜可叹。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到此已经告一段落,等到官府处置了那些盗匪之后,我们谢绝了寇员外给我们的赠礼,再次上路了。   八百里路程,我们到达了灵山脚下。   我望着山上楼阁宫阙,心中的亲切熟悉之感简直控制不住,就仿佛回了家里一样。   我有些看呆了。   “师父。”猴哥扯我,“我们到灵山了!”   “如此气象,果然是西天极乐之地。”我翻身下马,顺着大道走到楼阁门首。   那里正立着一个人,一身锦衣,相貌秀丽,见我就笑,“你们可算是来了。当初观音菩萨还对我说,你们两三年就能到,结果我等了一年又一年,这哪里是两三年,分明是二三十年,他把我哄得好惨。”   我看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不知道他是谁。   “这是金顶大仙。”猴哥显然比我人面更广,与谁都能热络上。   我们跟着金顶大仙进去,先是好茶招待,又有香汤沐浴。等我洗净尘土换上新衣后,感觉整个人也跟着焕然一新。   金顶大仙看了我,还赞了一声,“果然是真佛子。”   我:“……”   我觉得我担不起这名号。   等我们休息好,金顶大仙又引着我们到了后门,指着一座有五色祥光的山峰对我们说,“那里便是佛祖盛境,你们去吧。”   我们登上了山,周围除了我们再无人迹,走了大约五六里,便被一道八九里宽的和阻了路。   山里会出现这么宽的河,我只能说灵山果然不同凡俗,这操作也是可以的,就是我觉得自己当年学的地理知识大概喂了汪。   显然这里不会有什么河神之类的存在送我们渡河,我们在河边找了许久,才发现一座桥,桥边有凌云渡三个字,大约就是这条河的名字。可惜,那桥是独木桥,凌空于水面,上面被水汽侵湿,看起来就十分滑。若是宽一点也好,可独木桥就是一根独木,还特别细,我伸脚试了试,也就是我脚掌那么宽。   这时候我后悔极了自己居然不会走钢丝。   我看着那独木桥是在有些畏惧,不光是我,其他几个悟也是如此。可惜此处不能腾云驾雾,要想过河,只能一步步走过去。   只有猴哥怡然不惧。   猴哥在上面都逛了好几圈了,就为了向我们证明那独木桥很好走,不要惧怕。可惜,几个悟不是咬着手指拼命摇头拒绝,就是直接倒在地上耍赖不起。   这时候,为了师父的尊严,为了做一个好榜样,我站了出来。   路上那么多劫难都过了,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半,只差一哆嗦就能到达,我才不信我会败在一根独木桥下。   我的平衡力还算可以,在桥上走的虽然慢,可也算稳。   脚下河水湍急,等我快走到河心的时候,一道浪头打来,我脚下一滑,掉了下去。   我被河水淹没,从身到心都是一片沁凉,可脑中却奇异的清醒。一点亮光从河水深处朝我游来,几乎刚和我相碰就融入我的身体。耳边传来笑声,我抬眼一看,一个人撑着桨低着头看着我。   “莫怕,我渡你过河。”那人一笑,又看向岸边,“你们几个还不上船?”   我撑起身体,却发现这船居然没有底,可却稳稳的在河中游荡,站在里面也不会掉下去。   不过,我眼下并没有注意这一点,而是忍不住的欢愉。金蝉子实在狡猾,我以为他留在灵山的那一点真灵会藏得严实,没想到,居然就在这凌云渡下。只是他当年留下这一点是怕自己受罚回不了灵山所留的后手,又怕藏得离灵山太近会被如来发觉,如今倒是方便了我。   想象中觉得融合真灵后整个人都完整了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又或者说是我还来不及体验,就被河上漂浮的一具尸体吓到了。   还记得当年我和殷丞相殷小姐去河边祭拜陈光蕊吗?念完祭文殷小姐痛哭的时候,陈光蕊的尸体就从河里浮了上来,面容与我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一头乌发。如今,同样的事再次发生,然而这一次,在河里漂浮的那具尸体,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我的。   我还来不及多想,心中却有所了悟。   如今的我,大约就是脱去了驱壳,只剩元神了。   “恭喜,恭喜。”船靠了岸,撑船人向我贺喜,“如今洗去凡尘,成佛可待。”   我叹了口气,“还要多谢接引佛祖。”   接引佛祖一笑,连船带人消失不见。 第133章   过了凌云渡, 在继续上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雷音寺。   寺外,青松林立, 许多优婆塞、优婆夷、比丘僧、比丘尼与树下修行,我才要行礼,就被他们避开,催我进寺去见如来。   山门前, 四大金刚已经等候在此, 一层一层的传报, 等了稍许时间,便引我们进了寺中, 穿过三门,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中。此时, 大雄宝殿内已经聚集了许多神佛, 从里及外,一声声的召唤:“圣僧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大雄宝殿。   “贫僧玄奘,见过如来佛祖。”我无视了来自两侧带着压力的注视,看向了坐在上位的如来。   如来看着我,当我们目光相接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先前所做的伪装失效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灵山, 我也没指望能一直瞒住。   “迦叶,阿傩,你们先引众位高徒去珍楼,好生招待。”如来吩咐道,“玄奘前世与我有渊源,且随我来好好说话。”   “师父。”猴哥看向我,眼中带着不安。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把几个悟好好看了一遍,“无妨,你们先出去。”   等他们走远,我还能听到猪八戒混不吝的嘟囔声,“……别担心,就算师父不讨佛祖喜欢了,取不到真经,大不了咱们就回去,又不是什么根基也没有,陈家庄还有好大一片田……”   我不知道给猴哥他们引路的迦叶、阿傩是什么表情,但大殿中的其他菩萨金刚阿罗揭谛大曜珈蓝的表情才是足够精彩,有的还忍不住看向我,被我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重新低头念经。   “随我来。”如来从上位走下,留下一句话,便兀自朝后走去。   西方极乐之地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至少,在我们所走的这条小径,两边是仙花仙草,树上结的是仙果,不远处的楼阁带着五色氤氲,宝塔散发着金光。佛音在耳畔徜徉,呼吸间皆得自在。   “东土大唐如何?”如来问我。   在没见到如来之前,我曾经想象过我们见面时的场景,然而不论哪一种,都没有现在的平和,他眼中带着怜悯慈悲,只被他一看,我都有种想要和他诉说委屈的冲动,因为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告诉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可以被包容的。   可是——   我闭了闭眼,压制住了那股冲动,“不及我想象中的好,却也还算安居。”   “和西方极乐比之如何?”如来问。   “天壤之别。”关于这一点我没有逞强,我之所以说大唐没有我想象中的好,是因为参照物来自千年之后,可即使是千年之后,想要找出一处可以和灵山相媲美的地界也不可能。   “那你为何心有不甘,无心取经?”如来看向我,目光依然慈悯,却给了我极大的压力。   “东土大唐的百姓,难道念了西天的经,就能把东土变成西天吗?”我也问。   “若人心向善,如何不能?”如来回我。   “那里讲究仁义礼智信,如何不善?”   “孔氏固然立下仁义礼智信之教,可对犯罪之人的处置大多都是流放绞刑斩首而无度化劝导,何等的愚昧不明。只仗着天高地厚地广人稠,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造下无边罪孽,恶贯满盈,永堕幽冥。有进入畜生道者,以身还债,将肉饲人;也有永堕阿鼻,永世不得超生。”如来说道,“而我西天有经三藏,可以解烦恼,释灾愆,法传东土,功德无量,可你却不情不愿,离经叛道。如今我问你,又有何说法?”   我从来不知道,在我心目中这个时代的世界第一强国,居然在如来这里的评价如此之低。他贬低的太彻底,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辩起。   孔教儒家,固然是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统治而立起的招牌,但千百年来发展浸润,也绝非无可取之处。可如今被如来这样一说,我居然感觉整个东土大唐就是个土匪强盗窝。   而且,佛教自诩为拯救东土的救世主,把道教天庭放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喧宾夺主。   “造恶因,承恶果。”我低声说,“既然造下了罪业,那么无论堕入有名还是阿鼻,不也是活该吗?难道那些人的满身罪恶,念几卷经文就可以消泯了?”   “谁人能无过?”如来问道,“若是弃恶向善,也算是一桩功德。”   “弃恶向善,那之前那些被恶欺凌的受害者又有何辜?眼看着害他们的人不仅得不到惩罚,反而有了新造化?”我问。   “若一心向佛,自有一颗宽恕之心。”如来说道,“我以为这些年你已有所了悟,不想却比之前更加不逊。”   我被这个评价弄得一愣。   不逊?我?   难道我不认可这个说法就是不逊?可不是一切事情都是值得被原谅的,伤害已经造成,难道要因为施害者或真或假的醒悟就必须要选择原谅,否则就是没有宽恕之心吗?   选择原谅的人固然有一颗宽容之心,但拒绝原谅的人就该受到指责吗?   我摇头,“这不对。信徒虔心信仰,是为了心中的那一片自在,而不是成为神佛手中的玩具,身不由己。”   “既已诚心信仰,便无自私,将身家性命身外之物一同托付了。”如来道,“只有心思不纯者,才会在乎这些。”   “所以,为了神佛的功德,虔诚信仰者可从容赴死,心思不纯者死有余辜吗?”我想到了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那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神佛不理的信徒,“自私的到底是谁?”   “是你太过功利,只看眼前。”如来看我的目光仿佛我多么的不可救药,“今世修行,来生福报,凡人性命于我等不过蜉蝣朝生夕死,灵魂不变,何必计较一时。”   什么是三观冲突,这就是三观冲突。我说今世,他说来生,只要我今世好好活着,我管什么来生,一碗孟婆汤喝下,谁还认识谁?   然而这话我却不能对如来说,他站的太高,看到的又太远,如果我处于他那个位置,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也这么想。或者说,如果我真的继承了金蝉子的记忆,大约也会赞成。   这个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逝,接着就被我拍飞。   金蝉子如果真的这样想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发生了。他早就做出了选择,自然也知道自己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这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敢问佛祖,当年金蝉子被贬下凡,到底所为何事?”在如来的目光下,我很难保持沉默,只能转移话题。   “你不记得?”如来问我。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我只记得我是金蝉子,因为怠慢佛法被贬。这都是其他认识金蝉子的人告诉我的,可是,这其中是否还有内情?”   “你的确怠慢了佛法,又冥顽不灵,因此我才要你下界修行。”如来说道,“前九世的时候你虽无记忆却一心向佛,我本以为到了第十世不会有所差错,你定然能够功德圆满,不负先前的磨难。结果只少看了几眼,居然变得比曾经的金蝉子更加执拗。”   “金蝉子当初到底悟出了什么?”我索性直接问道。   “你不记得。”这次,如来的声音不仅带着肯定,还有一份无奈,“你不记得,却依然没变,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我听的莫名其妙。   如来带我进入一座宝塔,一步步走到最顶层,他指着一排被封死的箱子,对我说,“这些就是金蝉子所悟。”   我看了如来一眼,见他没反对,就打开了箱子,以一种开宝箱的激动心情,翻阅着里面不知道被封存了多久的纸张。   金蝉子在佛法上的造诣不知道比我高了多少,等我全都看完的时候,外面的日月不知道已经轮换了几回,只有如来一直在一边。   “你作何想?”如来问我。   “后面的经文有些乱,也有几处自相矛盾的地方。”我心中疑惑,“只有这些吗?这其中并无破格之处,佛法宽容,我也见过独成一派者,为什么到了金蝉子这里就如此苛刻?”   “弟子学有所成,我自然喜悦,可若是……”   我听如来讲了又一段故事。   如来真的不介意弟子出门立户,他门下弟子在外有道场的又不是一个两个,如果能遍地开花使周围信众一心向佛,那当然最好不过。所以,当初金蝉子若有所得的时候,如来又岂会不高兴?虽然这所得是金蝉子被迫修闭口禅的时候领悟的,但又有什么关系?   我却觉得,你要一个话痨的人强制闭口,人道不人道另说,但那人压抑久了,有话不能说,在心里没准就变异了。   如来有慧眼,能掐算,一时没忍住,就算了算自己那个虽然啰嗦没进取心却聪慧的二弟子未来成就如何。可惜结果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金蝉子会成佛,然而如来却透过成佛的金蝉子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法释怀的未来。   灵山不在,神佛寂灭。   “我觉得这和金蝉子无关。”我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既然灵山和众位神佛都不见,金蝉子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的确没有独善其身,可结果已经造成。”如来说道,“我追本溯源,才做出一二推测,这一切根本居然和金蝉子所悟有着丝缕关系。”   我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经文,又拼命回想着几次思想解放,打死我也不信这能和金蝉子扯上关系,“世人所思所想奇妙无穷,若有一二相撞并非不可能。佛祖如何就认定金蝉子是祸首?”   “此事或与他有关,或与他无关,可我却不能再放任他参悟下去。”如来说道。   “所以才有了怠慢佛法,轮回十世。”我低声说道,“佛祖认定此事与金蝉子有关,便让他轮回,封掉记忆,一世一世的让他追寻佛法求而不得,直到十世磨砺结束,忘掉自己所悟,取得真经,带回大唐,传播信众,功德圆满。”   “只是到底功亏一篑。”如来叹息着。   我摇着头,“这改变不了什么,即使我真的把真经带回大唐,让中土百姓人人念佛,最后结果依然不会发生变化。月有圆缺,有辉煌便有式微,这不是一点偷桃换李的改动就能改变的。”   如来看着我不说话。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菩萨们与我印象中的大不相同,如果如来所说的神佛寂灭的时间和我想象中的一致,那么往后数也只有千余年的时间留给他们。于凡人而言这是一段长的让人绝望的时间,但对于神佛来说,这点时间算得了什么?   孙悟空在五行山下就被压了五百年,而留给他们的时间,还不够压三回孙悟空。   若是如来是个普通人,我会说他太过着相。可实际上如来比我还要厉害许多,我能想明白的事,他未必想不明白,他如今执着于变数想要更改为来,只是不肯接受那个未来罢了。   “你来的太急。”如来说,“如果你在路上继续参悟,而非空有本领无法自如施展,等到法身归一的那一日,兴许你就会明白我所说。”   “佛祖会给我那么多时间吗?”我不以为然。   如来看着我,“不会,你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唐三藏会带着大乘经法回东土。”如来说。   “但我不会。”我应和。   “我用尽手段引你归回正路,如今已经仁至义尽,师徒之情亦尽。”   “我知道。”我看向如来,“可这依然不会改变未来。我曾经以为神佛代表天道,可是我错了,天道依然是天道,于天道而言,神佛亦是刍狗,会兴,也会亡。”   “我如今所为,便是为了可以改变的一线生机。”如来抬起一掌,“我会让东土万家诵念真经,人人向善,真佛不灭。”   “我猜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你曾经有过机会。”   “师父。”我念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字眼,“你知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   …………   “南无阿弥陀佛。”   在一片金光中,我听到有谁在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开文没多久对我说这篇文很可能没法结尾的小天使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神预言[扶额]这个结局我不能说满意,但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就这样,鞠躬~ 第134章 番外现代篇(1)   最后奋力一搏所带来的冲击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以为我会被摔得很狠,可当我急切的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 却发现身下的触感十分不对。我睁开眼睛,这里已经不是灵山宝塔,而是一处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房间。   雪白的墙壁, 上面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海报,床头正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篮筐,上面还搭着一件球衣。我坐起身看向地下,乱糟糟的一片, 一些书本凌乱的堆积着, 桌子上是一个还没有拼装完的金红色铠甲……   我跳到窗边往外看, 外面绿树成荫,偶尔有行人走过, 十分的安静宁和。   我回来了?我坐在床边,感觉有些发蒙。   当我决心去灵山的时候, 我就猜到了最后的结局, 这其中甚至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在我想进任何办法都觉得自己无法对抗如来以后,灵山之行在我心里已经是归西之路了。   不过我也的确是归西了。想到凌云渡里漂流而去的那具身体,即使室内一点都不冷相反还有些闷热,我还是打了个哆嗦。   没有了我,想必几个悟应该也不会被为难,他们本来就是被牵扯进来的局外人。我那最后一搏能否伤到如来我不确定,但我确信那不会毫无影响。   但会有多大的影响……   床下忽然传来极其嚣张的音乐声, 我被吓得跳了起来,想了半天才恍然这大概是我的手机铃声。手机不知道怎么掉到了床与墙的夹缝之中,被我弄出来以后,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我只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屏幕就黑了下来。   好在现在的手机一共才三个键,我虽然对这已经有些陌生了,但按亮屏幕到底不难。   难的是屏幕上居然要输入密码。   我瞪着屏幕,鬼知道我几十年前设了什么密码。   屏幕亮了又暗,然后音乐铃声再起,这次,我接通了电话。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你不会一直睡到下午这个时间吧?”电话另一端传来好听的男中音,“你妈妈要出差,本来定好的翻译忽然病了,我去应一下急,你上次想要的是什么手办来着,发给我,我看能不能买到。”   “额。”我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把这个声音和老爸的对上。   “鸣鸣?”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有些无奈,“还没睡醒呢?”   “有点。”我拿着手机在地上走来走去,遇到障碍就踢到一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一星期,如果顺利的话。”老爸说,“到底想好要谁的手办没有,机会就这一次,过时不候。”   “暂时想不起来。”我脑袋里晕晕沉沉,“就是,就是我想你们了。”   “……”老爸笑了一声,“多大了还撒娇,好了,这次给你买漫威全套可以吗?”   “可以。”我坐到地上,又应和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回来了。   这个认知终于在我脑中蔓延开来,我跳到床上打了几个滚,直到有些气喘才摊开四肢平躺在床上,这固然是我想要的结果,理应感到高兴,可心里还有一半分给了难过。   接下来几天,我没有出门,而是在家中重新熟悉着现代的各种事物,翻看相册把人际关系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手机密码也搞定了,倒不是我终于想了起来,而是……感谢我的手机,它是支持指纹解锁的。   等我心理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才在电脑上的搜索栏里打下了‘西游记’三个字。   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的心情一下子落入谷底。   直到有人在外面砸门。   砸门的是赵博,比我大两岁,从小都是在一起玩的,长大之后交情更好。   “我就知道你在家。”赵博看到我的时候好像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颓成这样?失恋了?”   “去你的。”我转过身的时候摸了摸脸,毛茸茸的。   好吧,一直窝在家里,我也的确是懒得打理自己了。   “我去我奶奶家,正好碰到金奶奶了,问起你的时候她还说你不在家,已经好几天没过去了。结果我路过这楼的时候就看见你家里有人影,过来一看,你还真在家。”赵博绕到我身边,“到底怎么了?”   “失恋了。”我随手捡起他刚才扔过来的理由。   “我怎么没听说你恋过?”赵博嘟囔了一声,“失恋了好,走,跟哥出去,哥带你去见一个大美女。”   “没兴趣。”我摆了摆手。   “别呀,俗话说得好,柳暗花明又一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赵博把我推进卫生间,“快点,好好打扮一下,我还指望你去施展美男计呢。”   “什么鬼?”我看着被塞进我手里的剃须刀。   “用我帮你打泡沫吗?”赵博嘿嘿贱笑。   “滚蛋。”我把他踢出去,“你到底想干嘛?”   “我最近不是买了一本小说正到处寻摸女主角吗?”赵博倚在门口对我笑,“结果你也知道,能担得起流量的那些小花不仅特别贵,也看不起我这小家小户的网络剧,我就打算找新人。可现在这审美,想找个有辨识度的美女实在太难了,我都快愁死了,结果,刷的一下!我一下子见到了我心目中的女主角,一见倾心不可自拔,可惜美女太高冷,我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上。我估计是因为我形象有点不值得信赖,所以,靠你了。”   “你拍网络剧?”我冲着脸,“什么时候的事?”   “我好歹是科班出身,家里又不是没条件,平时也去其他大剧组跟着打杂跑前跑后,积累了不少经验,也该下水挑大梁试试了。”赵博装模作样的叹息着,“可惜,别人都当我是玩票,我家老头天天阴阳怪气的打击我,我非得干出点什么让他看看不可。”   赵博家里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影视公司,而他这个人长得其实也不差,交过几任女朋友却不算花花公子那一挂,可惜,那张脸太有迷惑性,让人一看他就不觉得他是个正经能做事的人。   “现在演员有这么难找?”我问。   “好歹是我的第一次,我宁缺毋滥的。”赵博幽幽的说。   赵博的车就停在楼下,我住的这一片是大学的家属楼,虽然外表看上去有些旧,不过环境好,平时很安静,只是假期的时候路上跑的孩子有些多,开起车来要十分小心。   等出了校园大门,赵博才松了一口气,踩上了油门。   “每次回来我感觉都想走地雷阵似的。”他吐槽道,“万一擦破点皮,人家孩子的家长说什么先不管,我爷爷奶奶非得念叨死我不可。”   “所以向我学习,骑自行车啊。”我看向车窗外,道路两边高楼林立,店铺了人流穿梭。“人真多。”   “好歹是周末。”赵博开了音乐,“保持住形象啊,我能不能收拢女主角然后来个一鸣惊人,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万一我也不行呢。”我试图表现的积极一点,然而,这有点难。   “那我们也算是看到美女了,就当是抚慰一下你失恋的心灵吧。”赵博说,“虽然我觉得你这失恋最多也就是失了暗恋对象。”   “好好开车。”看着赵博揶揄的目光,我有些后悔随意扯了一个理由了。   我们去的地方是市中心广场,那里平时人流量就很大,可当我看到乌泱泱的人头后,还是忍不住质疑了一下,“这里举办什么活动了吗?”   “是啊,为希望小学捐款。”赵博说,“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发现那美女的,她是募捐团队中的一员,其他人在一边宣传,她拿着古琴坐在一边弹奏,特专业。别管是为了爱心还是美人,反正捐款的人很多。可惜美女不爱说话,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她姓白,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你就不能专业点?”我看着那么多的人,下车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有照片吗?我想看看那美人的美貌程度值不值得我挤进人群。”   “我以我的名誉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你确定你有名誉?”   “但我什么时候坑过你?”赵博把我从车里拉出来,“照片我有,但是,相信我,照片展示出来的只是美貌,但那种风采,你看了真人才会知道。”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我看着人群,深吸了一口气。   我以前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人群恐惧症,可现在我有些怀疑了。   离的越近,琴音便越清楚。   虽然那是从音箱中扩散出来的,可平心而论,那琴音十分好听,如果这是琴师的真实水准的话,那么这位琴师绝对堪称大家。技巧够,意境美,还带着禅意,令人宁心静气,脱却浮躁。   难怪广场这里这么多人,秩序却很好。   赵博抓着我一直向前,往募捐箱里放了一沓粉红票之后,才有些激动的给我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位一身白衣的女子,背对着我们,全部心神似乎都在手下的古琴中,对于其他人对她的注视半点不觉。   募捐活动据说一共举办七天,每天一上午。今天的活动很快进入了尾声,之前搭起的展台被拆卸搬回了车里,琴师也停止了抚琴。   可人群依然不散,很快有几个人围住了那位琴师。   “又多了和我抢人的!”赵博抱怨了一句,一边往那边凑一边说,“白美人光凭那张脸就能在娱乐圈里占据半壁江山,能发现这一点的当然不只是我,虽然她全拒了,可谁都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靠,先前人还没这么多的!”   我们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那位琴师的正面。   “漂亮吧?”赵博在我耳边说,“是不是忽然很庆幸自己失恋了?”   我看着那位琴师不语,良久,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看向了我。   “白晶晶?”我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这张脸对我来说有些陌生,可却充满了白晶晶的感觉。   但是,这……可能吗?   “师父!”琴师本来高冷无表情的脸忽然生动了许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就朝我跑来,抱住了我的手臂,“师父,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听到了赵博倒吸冷气的声音,却顾不得他,只看着白晶晶,“你,你怎么在这?”   “这说来话长。”白晶晶歪着头,做出一副娇俏可爱的样子,“要在这说吗?”   “不,不,不。”赵博急忙插了进来,“这里人太多,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特别安静,正好适合说话。”   白晶晶给了赵博一个笑脸,赵博的样子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晕倒了。   简直太没出息!   等我们上了车,赵博还有些飘飘然,“金子啊,你是从哪里认识的白小姐啊?她叫你师父,是在游戏里吗?”   “好好开车。”我和白晶晶坐在后座,如果不是我已经找回感觉的技能里没有驾驶这一项,我肯定亲自开车,而不是坐在后面担心什么时候会遭遇一场车祸。   “不是,我这不是太意外了吗?”赵博调转车头,“早知道你和白小姐认识,我早就给你看照片了啊。”   “师父,这位先生是……”白晶晶端着端庄的笑容,看向赵博。   “我,我,我是赵博,是金子的哥们。”赵博的声音十分没出息的带着颤抖和磕巴,这让我忍不住再次看向白晶晶。   大约是白晶晶平日里化身的美人都是这个程度的美貌,我居然感觉有些习惯了。   “叫我赵哥博哥都行!”赵博还在说话。   白晶晶正要开口,被我打断,“叫他赵叔叔就可以了。”   “金子!!!”赵博抗议,“我还没到叔叔辈呢!”   “你是我哥们,她是我徒弟,辈分不能乱。”我毫不通融的说。倒不是担心白晶晶吃亏,而是赵博这样的,要是事先不划下道来,一百个他都不够白晶晶玩的。   大概美人便侄女这个打击对赵博来说有些大,在他又一次向白晶晶提出邀请后得到了白晶晶一个要考虑考虑的答复之后,他居然没提别的话。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问白晶晶。   “我现在在福宁寺里借住。”白晶晶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福宁寺是我们这里不大不小的一个寺庙,还没有被商业化,里面真正的僧人到还有,香火也不错,在老一辈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但白晶晶既然这样说了,就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也是孑然一身,没有真正的落脚处。   “先和我回家吧。”我想了想,说道。   “听师父的。”白晶晶又开心了起来。   赵博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内涵丰富的让我简直没法说。   做人,能不能思想纯洁一点?   不知道赵博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反正,他把我们送到学校门口,就愉快的说拜拜了,脸上挂着的笑让我觉得有阴谋在酝酿,虽然他给出的理由是家属区那边孩子多,不好开车。   我信他才怪!   在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好几位看着我长大的老教授,他们无一不是先看我再看白晶晶,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一鸣交女朋友了啊。”   结果白晶晶戏精发作,居然还假装羞涩了一下。   “如果哪天再有我被失恋了的流言,全都是你的错。”我打开家门,让白晶晶先进去。   白晶晶先是在里面逛了一圈,“师父,这是你的家?好小。”   “这边安静。”学校家属区的住房规格大多统一,面积大约一百二十平米,对我来说是足够了,是家中几处房产中我最喜欢的一处,“先别管这些,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   白晶晶乖巧的坐好,“师父,你还记得你在灵山上都干了什么吗?” 第135章 番外 现代篇(2)   我在灵山干了什么?   如果简化的说一下的话, 就是我在如来的临终关怀下知道了前因后果,然后十分符合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逻辑的发展, 被如来拍了一巴掌。我当然不会老实认拍,就顶了……好吧,准确的说是爆了一下。   我不知道塔外的旁观者如何看待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是惊心动魄?但于我而言,那只是一场难以抵御的冲击,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现代。   可听白晶晶的说法, 这件事好像并不是一件小范围的冲突?   “我干了什么?”我问白晶晶。   “当时师父与如来佛祖进了塔内, 几日不出, 大师兄前去问询,迦叶回我们说师父在接受教导, 要我们不要打扰,误了师父机缘。结果没过多久, 我们就感觉到灵山一阵微颤, 再看向师父所在的宝塔,金光漫天,只看了一眼就眼睛发痛。这等异象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如来佛祖出来,告诉我们说师父你已经顿悟,此时入定无法醒来。”白晶晶说,“他说师父入定前曾有过交代,说此次入定不知会有多久, 唯恐误了取经大业,便要我们带着经书回去,以师父的名义求得圆满。”   我有些诧异,本来我以为如来会再弄出一个假唐僧搪塞几个悟,没想到,他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然后呢?”我问。   “大师兄不放心,偷偷变化去塔里看了一下,然后就带着我们跟迦叶、阿傩去领经文了。”说到这里,白晶晶声音有些抱怨,“师父你不知道,灵山那些神佛好不厚道,我们一路就算不是千辛万苦也十分辛劳,你知道迦叶、阿傩最后给我们的是什么吗?空白经书!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真的?”我感觉有些惊讶。   空白经书这件事的确是在原著里发生,因为唐僧没有给迦叶、阿傩孝敬,最后还是如来用无字真经圆了过来,然后唐僧把李世民送他的紫金钵盂拿出去当了买路钱,才最终获得真经。没想到,在事情发生变化之后,这一节居然还是发生了。   我不觉得如来还想再添波折,可既然这件事发生了,大约就可以证明他所心忧之事迦叶、阿傩并不知晓,这才扯了后腿。   “当然是真的。”白晶晶说的肯定,“猪师兄当时就抱怨开了,其他几位师兄也不开心,想要去理论一番,结果被大师兄拦了下来,说得到空白经书正好,说明我们与灵山无缘,正好自己填补,把师父先前写过的经文写上,还省了纸钱。”   “后来这空白经书就没有换?”我知道猴哥一向机灵,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做,“没人阻止你们吗?”   “我们走的很顺当,到了通天河的时候,被师父点化的那只老鼋还驮我们过岸了呢。”白晶晶说道,看着我,有些不安的样子,“师父,有哪里不对吗?”   “我想想。”我按着头,这哪是哪里不对,这是哪里都不对。   最大的不对,就是如来居然没有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即使因为迦叶阿傩的缘故依然出现了无字经书,可这不是不能补救的,可他什么都没做。我不觉得这是他的本意,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之前根本没必要对我出手。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他无暇他顾。   “师父?”白晶晶小声开口。   “继续说。”我把心里的疑问暂时按捺下来,“你们回大唐了吗?”   “回了。”白晶晶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当时太宗皇帝已经不在,在位的是他的儿子李治,我还见了他的皇后,那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师父你知道吗?她后来做了皇帝。”   “然后呢?”我问。   “然后啊……”白晶晶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们把重新写满了字的经书递交了上去,谢绝了高宗皇帝的封赏,又去祭了一下法明大师,约好每十年再聚一次,就各自分散了。大师兄带着悟饭三太子和白马回了花果山,悟风师兄回了黑风洞,没过多久就被观音禅院的僧人请去宣讲佛法;悟能师兄在回大唐的路上路过高老庄去看了一眼,见到曾经的高小姐孙子满地跑之后低落了许久,后来就回了陈家庄打理土地去了,悟净师兄跟着他一起;至于悟清师兄,他和我在一起,变回了原形,在后宫里被养的油光水滑,十分得宠。”   “后宫?”我看着白晶晶有些不可思议,“你又进了谁的后宫?”   “高宗的。”白晶晶说,“不是妃嫔,是武后相请,要我为她讲佛。后来高宗身体不适,要武后帮忙代理朝政,我瞧着有趣,便做了个女官。等到武后登基以后,我也做了次相爷。”   尽管我是白晶晶的师父,但我也要承认,论人生的跌宕起伏和精彩程度,我是远远不及她的。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女子不该把持朝政?”也许是我一直没出声,白晶晶有些不安。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把武则天取而代之,自己做了皇帝呢?”   “会遭天谴的。”白晶晶特别耿直的回答我。   玩笑了几句,白晶晶才说道她是怎么来的这里。   再有趣的事,如果一直一成不变的话,也会很快失去兴趣。白晶晶经历了三朝兴亡,心里也有几分无趣,再加上每次聚会的时候她修为都是最低被猴哥收拾的不行,最后下定决心,找了个风水宝地,闭关修炼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晶晶似乎也有几分糊涂,“我那时在洞府中好好的入定,结果大师兄就带着其他师兄找了过来,我一出洞府,就觉得世间有几分不对。本来我洞府所在之地也有土地山神,不缺有道精怪,可这次一出来,他们全都没了影。大师兄久居花果山,据说这次是打算去天庭找二郎神喝酒,可腾于九天之上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天庭所在。他怀疑天地有变,便叫齐了我们,准备去灵山看看。”   “灵山怎么样了?”我问。   “灵山也不见了。”白晶晶表情凝重,“我们问了原本住在灵山附近的人家,据他们说,在我们离开后,灵山以凌云渡为界慢慢分离,数百年后彻底分开,再无一人能到灵山。大师兄一直怀疑师父你被如来关了起来,先前想着毕竟是师徒不会下狠手,又把我们支了出去不要我们插手,但如今却顾不得太多,领着我们闯了进去。大雷音寺仍在灵山之上,可里面的神佛菩萨罗汉之流修为高的不知所踪,修为略低的陷入沉睡,我们去了师父待的那座塔,结果一进去就被困住,我们虽然有法力支撑,可却得不到补充,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们发现塔顶忽然有亮光,还没来得及查探,就感觉整座塔都要崩溃,来不及多想,大师兄就把我们都踹进了亮光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界,和师兄们也离散了。”   “你来了多久?”   “五天。”白晶晶伸出一只手,“本来我没当回事的,即使这个地方奇奇怪怪,可若控制一个人弄清前因后果也不难。可我却发现,这里虽然有香火信仰,却和我修炼的不是一个路子。我身上的法力越来越少,我不敢擅自动用,看到一个身上有功德的人,迷惑了他,这几天一直跟他做这个叫什么募捐的事,勉强跟着获得了一些功德,才算暂时安稳下来。可听说他们这个募捐只做七天,我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见到了师父。师父,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   五天前也正是我回到现代的时间,我不确定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联系,听到白晶晶的话,下意识的点头。   的确有缘,在这个人口大爆炸的年代,十四亿分之一的几率白晶晶就遇到了我,可不是有缘。   “那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徒弟?”白晶晶继续问。   我刚要点头,结果刚点到一半就停住了,“你又在打什么注意?”   白晶晶那双漂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师父,这里和我们曾经待的地方不一样了,当然我还认你是我师父,可这排行能不能重新排一下?这次我可是第一个,能做大师姐吗?”   我想了一会儿,在白晶晶略带些紧张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你也说在这里修行不易,肉身难得,要是被悟空再拆一次,难道你要顶着骨头架子行走吗?”   白晶晶一下子就泄了气,“那猴子太刁蛮不讲理!”   不过,在这件事上白晶晶大概已经被打击习惯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师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比我们早很多?我觉得你和这个世界毫无违和,好像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我看着白晶晶,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事也可以告诉她了。   “我是书里的人?”白晶晶的接受能力比我想的要好很多,“我能看看那本书吗?”   接下来的两天,白晶晶除了抽两个上午做完募捐活动,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看《西游记》了。时而呲牙咧嘴,时而洋洋得意,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发现她高兴的地方大多都是猴哥被虐的地方。   “你不生气?”我诧异的是白晶晶居然对她在书里被猴哥打死这件事无动于衷。   “有什么好生气的?”白晶晶喜滋滋的说,“我早就猜到我和猴子……大师兄有前世冤孽,书里我虽然没了性命,可大师兄被我算计了个彻底,还被念了那么多遍禁箍咒,又被赶走了。唉,师父你要是真有这么好骗就好了,当初大师兄打我的时候,我演的多好啊,结果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我:“……”   我发现我和白晶晶有代沟了。   这还不算,现在是暑期,打开电视的时候总有几个频道在播放《西游记》,白晶晶一下子就被迷住了,“这里真好,要是先前,只有天庭才会有这样的法宝吧?”   我对化身电视儿童的白晶晶没有办法,在教她简单操作以后,就随她沉迷了。   结果有一天早上我从房间里出来,发现白晶晶居然没待在电视机前,而是守在我门口,一看到我就眼睛发亮——   “师父,你会唱《Only You》吗?”   摔,她都看了些什么啊?! 第136章 番外 现代篇(3)   《Only You》什么的我还是能哼几句的, 但是,对白晶晶?还是算了吧。   就在我要琢磨是不是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翻出来让白晶晶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恶意的时候, 我听到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不只是我,连白晶晶都注意到了,金教授走了进来。   “鸣鸣, 听说你……”金教授看着白晶晶愣住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我走上前结果行李箱,有些纳闷。   “哦,哦, 是应该和你先说一声。”金教授的目光在我和白晶晶身上漂移了一下, 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尴尬。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刚过早七点, 我的状态——刚刚起床,其他——白晶晶站在我房间门口。结论——有姑娘在这里过夜。   这番推测逻辑上完全没问题, 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   与其说上好几遍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轱辘话,我决定还是简略一点比较好, “晶晶, 叫师爷。”   “师爷好。”白晶晶非常乖巧的叫人。   我觉得,金教授的表情足够我回味一年。   白晶晶经验丰富,几句话的功夫,就让金教授相信了她是我的笔友,这次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她的养母去世无家可归。   我在一边看得咋舌,以前没觉得金教授这么好忽悠啊。   但事实是金教授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还关怀了白晶晶几句, 告诫她不要轻易相信从未蒙面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晶晶看向我的眼神十分令人暴躁,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理解了猴哥总想把白晶晶拆了的心情。   “我也不是谁都相信的,我是知道师父是好人。”白晶晶诚恳极了。   金教授没多留,把一箱子手办留给我之后接到一个电话,又出门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养母?”我问白晶晶。   “那是我来这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白晶晶说,“她是一位修行的居士,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在弥留之际,我那时候也才发觉这个世界有几分不对,就传了一些法力给她,想让她和我说说这里的人情。只是她隐居已久,说的东西我也听不懂,倒是知道了她不少事,最后无力回天,还是我超度了她,把她安葬了。”   “然后?”以我对白晶晶的了解,她这么善良,一定还会有别的打算。   “还说呢,我亏大了。”白晶晶一脸懊恼,“在灵山宝塔上被困了不知多少年以后,我的法力本来就没剩多少,结果为了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又在那位居士身上花费了不少。我还以为能和以前一样,借着这位居士的存在给自己编出身份来,也不枉我超度她一番。结果,这里的人出门随身携带那个叫做身份证的卡片,比路引户籍什么的难幻化不知道多少,就这样也只能幻化出大致模样,遇到机器照样露馅。出门花销也不使用金银,偏偏把一张纸片当钱,有的人甚至还不用钱,拿那个我现在知道叫手机的东西一扫就行……”   虽然白晶晶说的很凄惨,但我听着却忍不住想笑,当然,这不是我的错,因为这的确很好笑。   “多熟悉一下,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我安慰白晶晶说道。   “我不觉得,这里的人都有问题,一只猴子怎么就得了这么多人喜欢?”白晶晶郁闷的翻出遥控器,重新按下播放键,本来在电视屏幕上静止的画面再次生动起来,“这个编的更不像话,我白晶晶会看上那只猴子?更不像话的是,那只猴子最后还敢移情别恋?”   我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赵博上门的时候,没有了上一次来这里砸门的随意,西装革履的让我差点以为他是来相亲的。   “也差不多。”赵博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本剧本,“自从见到大侄女以后,我觉得原来的剧本简直配不上大侄女,就让人又重写了一份,今天刚写好,我就拿过来给你们看了。”   白晶晶十分给面子的接过了剧本开始翻看,我有些不满的看着赵博,“只有一份?”   赵博拍了拍脑袋,“得,我这还有电子版,你现打一份?”   书房里有打印机,这倒不麻烦。只是在我翻了三页之后,就完全没有想要看下去的冲动了。   “你确定这剧本拍出来有人看?”我翻了翻剧情梗概,虽然标的是大女主剧情,可套路却像是皇帝王爷满朝文武都爱我。我不知道现在的潮流,可是,就我个人而言,实在是对这个不感冒。   不过我的意见也无关紧要,因为显然这种剧本的受众也不会是我。   “所以说女主角很重要。”赵博理直气壮的说,“如果女主角美的惊为天人,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鉴于赵博才是那个科班出身的人,我对此保留意见。   只是在心里怀疑一下这种剧本能不能被可以自导自编自演一条过从不NG的白晶晶看上。   结果就是,不能。   “我得想想。”白晶晶说。   想想的结果就是赵博变着花样的讨好白晶晶,简直一根筋的就是认准她了。在知道白晶晶对西游故事十分感兴趣之后,除了网络平台上能看到的版本,他还弄来了许多国外翻拍,都找来送给了白晶晶。   “能看吗?”我翻着那些碟片,心里十分怀疑。   中美日韩越南新加坡,我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的翻拍演绎。   “我也没看过。”赵博理直气壮的说,“先看美版吧,《失落的帝国》,听名字就大气。”   “我记得好像有一部纪录片也叫这个名字。”我回头,白晶晶已经坐好,十分期待的看着屏幕。   十分钟后,我看着男主觉得他有点眼熟。   “演过《犯罪心理》。”赵博告诉我。   又一会儿,白晶晶有些迷茫的问我,“师父,秦始皇焚书坑儒,是为了毁掉吴承恩写的《西游记》?”   我:“……”   这让我怎么回答?   又一会儿,赵博也小声嘀咕:“这观音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不过身材够辣啊。”   我看了一眼,连白眼都懒得翻,观音哪有这么性感。   我早就猜出这部电影大概有辣眼睛的地方,毕竟是国外产的,但我绝没想到会看到男主和观音热吻的画面。   “怎么关电视了?”赵博被忽然黑下来的屏幕楞了一下。   白晶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师父害羞了。”   好想揍她。   大约是我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赵博识趣的退出了碟片,又换上另一张,“行行行,美国那边和咱们文化范围不一样,咱们看日本的。”   我犹豫了一下,交出了遥控器。   结果我看到了一个妹子演的唐僧。   “反串,应该是反串。就跟《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许仙似的。”赵博看我盯着他,把手里的遥控器藏了藏,“而且,这妹子多端庄,多大气,看起来多舒服,总比那个没什么用还特事儿妈的唐僧拉好感吧。”   理智上我很想赞同,但感情上……   白晶晶的脸绷的特别紧,看着电视严肃认真的像是在听思想报告。   不过,我的优点之一就是特别想得开,除非是和我三观起严重冲突的事,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我退散。做人,要有点娱乐精神对不对?   性转什么的,反正我现在又不是那个要取经的唐和尚,换个角度来看还有点小激动。   直到我看到有悟受伤,女和尚给了他一个吻,然后,伤好了。   @!¥@¥……*@##!*&DQR……#!@¥……&   “你是把遥控器给我,还是我直接关电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晶晶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一阵风的跑进一个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死,可我还是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细碎的笑声。   “放松,放松。”赵博纳闷的看着我,“你以前没这么敏感的啊。”   “我觉得,这玷污了西行师徒的感情。”我干巴巴的说。我当然没有这么敏感,如果现在播放的是一部性转版的水浒,我绝对能面不改色的看下去,但西游?还在白晶晶在一边共同观看的情况下?   我没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好了。   接下来几天,绝不是我多心,白晶晶看我的眼神是真的很奇怪。不过,在我爆发之前,她递给我一份剧本,手写体,字迹有些僵硬,但对于初学硬笔书法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整个剧本全是繁体字书写,我倒是没有什么阅读障碍,和赵博拿来的那份剧本相比,白晶晶写的这本简直让我看的欲罢不能。   “这不算什么?”白晶晶特别的云淡风轻,“我在朝堂上经历的事随便拿出来一两件,即使再小也是各方势力的一场较量。如果这拍出来,等我有名了之后,大师兄他们也知道该怎么来找我了。”   这个问题我和白晶晶之前也讨论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十四亿分之一的概率,在人海中找一个不知相貌的人是何等难度。我和白晶晶的重逢真的不是一句简单的缘分能说清的,估计我现在去买张彩票,都可以中头等奖。   猴哥他们的相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格格不入,我不确定他们是化作了人形还是躲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寻人启事自然没办法写。而我的相貌也和先前不同,即使挂出去他们也不认识。这样一排除,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白晶晶了。   至少,最后白晶晶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张脸是没变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说。   “当然。”白晶晶得意的说,“我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信仰功德,只是这里的人根本不会修行之法。师父你还记得我们去赵博家公司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男明星吗?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信仰,可他根本不知道,更别说使用修炼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是想……”   “哼,中华这里的人口就有十四亿,还不算中华之外的地方,只要我能获得十分之一的信仰,我的修为肯定能上一大截,猴子肯定不会比我有名,到时候我不信我揍不了他!”白晶晶简直是豪情万丈。   我想了想猴哥的国民度,算了,还是不打破白晶晶的美梦,给她留点奋斗的动力吧。 第137章 番外 现代篇(4)   白晶晶打定主意要进娱乐圈, 可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她是个黑户。   不是说通过一些非正常渠道无法为白晶晶取得户籍, 可问题是白晶晶选了一条注定要把自己放在大众目光之下的道路,那条路上没人会紧盯着户籍身份,可如果出现了纰漏, 根本经不起查证。   事情的转机很快出现了。   那天,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里面旁敲侧击各种暗示的让我把白晶晶带过去做客。为了一次性的澄清让老人家别多想,我答应了下来, 结果就看着白晶晶装乖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两位老人家虽然很遗憾我们居然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没一会儿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奶奶在国画上颇有造诣, 白晶晶也不是一窍不通,两个人聊得开心, 直接去画室准备动笔, 再出来的时候,就打算拜师了。   我奶奶拜白晶晶为师……   “差辈了。”我看着白晶晶,用眼神谴责她,表现的太过了吧?   白晶晶当然拒绝,最后和我奶奶成了忘年交。   我有点不敢去想那些年里白晶晶都修炼了什么技能。   中午吃过了午饭,邻居吴教授过来串门,事情就是那么巧,白晶晶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个隐居修行的居士就是吴教授的女儿。吴教授的丈夫已经去世,女儿年轻的时候遭遇车祸,女婿和刚出生的外孙女抢救无效,那之后女儿就出家了,此后再无消息。而白晶晶却从那对母女相似的面相中发现了关系,一试探,就为自己找到了身份。   吴教授以为白晶晶是女儿收养的孩子,如今女儿也去世了,便打算把白晶晶的户籍落到她家的户口里。   “小心沾染因果。”我看着在我印象中一直淡泊如水的吴教授在发现白晶晶和自己女儿关系时候的欣喜若狂,实在有些不忍心,只能提醒白晶晶注意分寸。   “我知道。”白晶晶私下里和我说,“当时那位居士死前可是我待在她身边的,还耗费了不少功力,连安葬都是我做的。如今借着她的身份给我换来一个身份,我为她母亲养老送终就是。我先前还有些发愁该怎么办,没想到这一切冥冥中自由安排。”   白晶晶的话,我还真不能说她没有道理。   赵博再找上来的时候,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光鲜了,脸上带着胡茬,黑眼圈重的像国宝。   “怎么了?”我问他。   “大侄女呢?”赵博先是左右看了看。   “在吴教授家里,她们才认得亲,吴教授可不放心她和我住一起。”我拉开冰箱门,“喝什么?”   “啤酒。”赵博一下子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衬衫扣子解开了好几个,热的不行的样子,“我把她写的剧本给我家老头看了。”   “结果呢?”我拿出一罐啤酒扔了过去。   “他看了都说好,还说只要演员稍微靠点谱,绝对能火。”赵博拉开易拉罐,有些恶狠狠的样子,“然后他想换导演。”   “我以为这是定的你来拍。”我说。   “用来试水的网络剧给我拍没问题,问题是,老头想把这运作成上星剧,卖到电视台里。”赵博大概是憋屈狠了,“他让我要么去捣鼓原来的那个网络剧,要么进剧组做副手,反正挑大梁的事是轮不到我了。”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听得似懂非懂。   “就是因为知道有道理我才憋屈啊。”赵博大喊了一声,“演员我找的,剧本也是通过我的手递上去的,然后,我被踢了,不甘心啊!”   赵博抱怨了一通,总算心满意足的走了。一部电视剧不是说拍就能拍的,如今白晶晶倒是空闲得很,自从拿到身份以后,和吴教授好的不得了,两个人还商量着要为已经去世的居士重新安葬,在那之前,还去了福宁寺准备请僧人做法事。   吴教授和我爷爷家是邻居,家中又没有其他亲属,我奶奶是个热心人,前前后后的帮了不少忙,又因为我和白晶晶的关系,把我也拉了过去。倒不是要我帮多少忙,但前后跑腿的事少不了。   “福宁寺啊。”我觉得有些牙疼。   “怎么了师父?”白晶晶和我坐在一辆车里,问道。   “没事,就是不太想进寺庙。”我这纯属矫情,就算知道现在寺庙里的神佛和西游里的神佛不同,但一时间我还是不想面对。这次虽然是为位居士做法事,可以我对家人的了解,他们来都来了,是不可能不去上柱香拜拜佛的。   “师父,你着相了。”白晶晶一本正经的开导我。   我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已经把那位居士超度了吗?”   “可姥姥又不知道,花些钱让她安心不是挺好的吗?”白晶晶如今叫吴教授姥姥已经非常熟练了,“听姥姥说她和这福宁寺的主持长老关系不差,平日里也是有很多交流的,要是别人,恐怕都请不动人呢。”   “是吗?”我想了想,终于有了印象,“对了,吴教授是教梵语的。”   我曾经做过的法事不知道多少,有的场面极大,有的普通乡野,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也能感受到几分庄严肃穆。这场法事持续的时间不长,一上午就结束了。吴教授像是了结了一件心事,表情虽然还有些哀伤,可精气神却不错。   “庙里有素宴,我都订好了。”吴教授说道。   吴教授身边站着的是福宁寺的住持,刚才这场法事也是他住持的,可他现在看着我,笑容慈祥和蔼,就是这话让我有些敏感,“这位小施主和我佛门有缘。”   我看着他,感觉有些懵。   “怎么讲?”我奶奶站的也近,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问道。   “刚刚我念得那些经文,小施主都跟着我念了下来。”住持看着我,“如今俗世纷杂,要不是心中有佛,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不,我不是,我没有。   奶奶却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段日子一点荤腥不碰,一直吃素。”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那哪是我想,而是做了几十年兔子,我是被迫对荤腥反感。这完全是心理连累的身体原因,才不是我故意的。   可这话没法说出口,只有住持看着我的目光更加和善了。   我想打自己一巴掌,没事跟着念什么经啊。还有住持方丈,耳朵为什么那么灵,我明明已经很小声了。   用住持的话来说,就是如今有慧根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即使不出家,但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来这里和他聊聊。我看着住持,他是难得的真信仰坚定的人,还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我对于这样的存在向来很尊敬,连拒绝都有些说不出口。   用完了斋饭,住持告辞去打理事务,我们一行人也没急着离开,就像是我先前想的那样,老一辈带着我们这些小年轻,几乎把能拜的都拜了一遍,上香叩首,一步不差。   我站在门口,打定主意不肯进去。尤其是供奉着如来佛的大雄宝殿,更是有多远离多远。   “行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不信这个,自己去玩吧,就是别冲撞寺里的师傅。”好在老人家也是善解人意的。   我和白晶晶对视一眼,溜之大吉。   看来,有心理阴影的不只是我。   “真奇怪。”白晶晶等离得够远了才对我说,“就算我知道这里的神佛都是人造的,可心里还是不自在。”   “信仰集合体,谁知道生没生出灵智来。”离得远了,我心里就自在了许多,三绕五绕的,没有计划的乱走,居然走到了解签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很多人,求前程,问学业,乞姻缘,虽然安静,却很有人气。   “师父,我们也去求一签吧。”白晶晶拉着我往那边走。   “你还不如求我。”我说。   “入乡随俗,万一师父你不灵呢。”白晶晶笑着说,先是把摇签筒的小和尚弄得呆呆愣愣,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条竹签,“上上签,我要交好运了。”   我虽然之前可有可无,但被周围人一感染,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等我抽好签之后,却是个中吉。   “师父,你想的是什么?”白晶晶问道。 “以你的气运,怎么会是中吉?”   这个签说不上坏,但要说好?就像白晶晶说的,以我的气运,连上上签都是稀疏平常。   “我在想你那几个师兄的下落。”我说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白晶晶沉默了一下,“应该无事,我本领最是低微,如今也好好的,几位师兄都强过我……”她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我是第一个被大师兄踢出去的,后面几位师兄……还有大师兄……不可能,那猴子一向本领高强,天生天养,哪里那么容易出事?”   “应该没事,毕竟,是中吉。”我叹了口气,什么心情也没了。也不知道是系统不兼容还是几个悟和我关系亲近,我只能隐约感觉出他们没出事,可更详细的情况,却掐算不出来。   我和白晶晶沉默的走着,等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僧人在打扫,院中有许多笼子,里面都装着活物。   “庙里也养活物吗?”白晶晶有些怀疑的问。   “回女施主,这不是庙里养的,一些是救助的受伤的小动物,另一些,就是信徒准备放生被我们拦下来的。”扫地的僧人回道。   “放生的为什么要拦下来?”白晶晶不解。   这个问题我都能回答,“有的是外来物种,会破坏生态平衡。有的是没有野外生存能力,一放生就等于死。”   白晶晶点头,“原来是这样。”   扫地的僧人正打算说些什么,屋舍里忽然有了动静,一开始只是笼子被撞的声音,然后猫狗还有别的不知道什么动物一起叫唤,听起来有几分渗人。   扫地的僧人叹了口气,“又开始了。”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白晶晶问,“里面的动物不安分吗?”   “前两天有人在山里捡了一只黄毛貂,那小貂受了很重的伤,被送到了寺里救治。”僧人回答道,“可惜那小貂野性太重,十分能闹,连被关在一个屋舍里的其他动物都怕他怕的不行。后来我用黑布遮了那笼子,其他动物看不到才好一些,没想到又闹起来了。”   也许是一种冥冥中的预感,在听到黄毛貂的时候,我心中就是一动,等那僧人说完,我忍不住开口,“大师,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小貂?”   “那貂太凶,会伤人的。”僧人提醒我道。   “这倒无妨,只看他和我有没有缘分吧。”我很坚持。   而这份坚持也有了收获,在味道不怎么好闻的屋舍里,僧人掀起了盖在一个小笼子上的黑布,我看着正在撕咬栏杆的小貂,声音极轻,“悟清?”   小貂本来一门心思的咬着栏杆,一双本来的黑豆眼泛着红光,虽然个头不大,可全身都散发着凶戾之气。   直到我喊了他。   本来炸毛的小貂松开了嘴,血丝顺着嘴角留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着我,然后使劲的冲撞着笼子,发出委屈的吱吱声。 第138章 番外 现代篇(5)   我从来没见过悟清这样狼狈的样子。   准确的说, 悟清一直把自己照顾的挺好,每次到我手里都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小貂。但现在, 我印象里干净漂亮机灵的不得了的小貂,却糟糕的不行。   尾巴上有一大块秃斑,露出了下面有些发红的皮肤。身上金色的似乎总是在发着光的毛发变得灰突突的, 后腿上有一大块伤口,现在依然还渗着血,弄得周围的毛变得一缕一缕的。   笼子里的小貂还在吱吱的叫着,发红的眼睛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能把笼子打开吗?”我问那位僧人, 手却忍不住伸到笼子的缝隙里, 用手指摸了摸小貂的脑袋。   “哎, 小心!”那位僧人有些惊讶的看向我,“他居然没咬你?”   “大概是这小貂和我有缘。”悟清的两只前爪抱着我的手指, 低着头脸颊在我指尖蹭着,“我能收养他吗?”   那僧人有些不可思议, “原则上没有问题, 但你真的想好了?虽然这小貂性子凶,到底也是生灵,万一以后觉得不如意……”   再三确认我的主意已定后,僧人给了我一张表格,填好之后一套程序下来,最后才把小貂连着笼子一起给我了,“这貂受了伤,不过野性大, 谁也碰不得他,先前请了兽医给他处理伤口,结果还把兽医咬伤了,给他包扎好的伤口也被他把纱布给撕咬掉了,你以后要养他,可一定要当心。”   “我知道,多谢大师提醒。”我用钥匙打开笼子,悟清一下子跳到我肩膀上。只是他到底受了伤,身体的灵活性不比以往,我不得不伸手托了他一下。“笼子暂时就不需要了。”   我听着悟清带着喜悦的吱吱声,十分不舍得把他关起来。   这看起来当然对自己对其他人不太负责,但既然我决定要立刻回到车子里然后回家,我想路上应该也遇不到几个会因此受到惊吓的人。   白晶晶和我想法相同,她对悟清很关心,事实上,我觉得她有点受到了惊吓。   “怎么会这样?”白晶晶看着悟清,“四师兄怎么这样了?”   悟清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个劲的在我身上哼哼,没有理白晶晶。   这时候我就有点庆幸自己是个治疗了,当然,能力在回到现代以后大幅度删减,可也足够应付眼下的情况。悟清的伤口不再渗出血水,连皮毛似乎都光亮了一点。   白晶晶似乎陷入了某种焦虑之中,我看了她好几眼,每一眼她脸上的表情都不同。   我用厚毛巾给悟清搭了个窝,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重新变成黑豆眼,安心的睡着之后才把白晶晶拎到外面。我觉得要是再放任白晶晶想下去的话,没准她就会想到非常可怕的东西。   “师父,四师兄怎么变回原形了?”白晶晶咬着手指,“而且好像还是无法变回人形。”   “他的法力耗尽了。”我刚才已经把悟清检查了一遍,往好的方面想,悟清伤得不重,如今在我身边,想必也能安心养伤;而糟糕的那方面——   耗尽的法力得不到补充,他也无法变成人形。   我不确定悟清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因为他先前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显然被气疯了,即使他以往非常喜欢被我撸,可他到底是一只得道老鼠,有选择的变回原形和只能变回原形可是两回事,我还真有点拿不准他的态度。   “难道以后四师兄就一直这样了?”白晶晶很是发愁,“在这里如果想要继续修炼就要得到信仰,我还能去做演员,可如今四师兄这个模样该怎么办呢,谁会去信仰他?”   我倒没有白晶晶这么发愁,因为我想起来微博上的那些宠物博主,印象里猫狗居多,但悟清的卖相也不错,如果经营的好的话,应该也能吸引不少粉丝。我准备打电话给赵博,问题认不认识这方面的营销高手。   晚上的时候,我和白晶晶都被教训了几句,因为我们没有打招呼就先回了家。不过在他们知道我们是为了领养一只受伤的貂鼠的时候,再看我和白晶晶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   我有些头疼,尽管我和白晶晶都知道彼此关系单纯,可我们在外人看来的确走得有点近。   “这次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暗示!”白晶晶举手以示清白。   “你以后准备交男朋友嫁人吗?”我有点好奇。   白晶晶有些不屑的抿着唇角,“除非我用邪功直接采补,否则我和谁在一起都吃亏。师父你觉得我是吃亏的人吗?”   我诚实的摇头。白晶晶当然会吃亏,可如今能压着她让她心甘情愿吃亏的存在,大概不是她师父我就是几个悟了。至于其他人,据我观察,别说来硬的,就算是软的白晶晶也会把糖果收下,炮弹还回去。   “那师父你呢?”白晶晶反而问我,“你打算娶师娘吗?”   我想了想,非常用力的想,实在想不出答案,“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顺其自然吧。”   唉,总有一种会打一辈子光棍的预感。   在悟清养伤的时候,我也待在家里没出去,不停的卜算着其他几个悟的下落。有了悟清的前车之鉴,我对其他几个悟的情况实在乐观不起来。我先前想的是白晶晶几乎毫发无损,其他几个悟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可现在?   我觉得大概是我之前过于乐观了。   我卜了好几次,还是中吉,可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佛门本来就不喜这般行事,认为会妨碍因果沾上罪业,弄得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卜出来的结果了。   等悟清终于恢复过来之后,告诉了我他的经历之后,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悟清会如此狼狈,有一半原因在他自己身上。   虽然悟清在我这里是个软萌小可爱,但别忘了他也曾经是占据了山头的妖王,又跟着白晶晶在宫廷里混过,被周围人追捧讨好,很是养成了一副高傲脾气。在被猴哥一脚踹进这个世界后,他那时候其实还是人形的,就是落地的地方有些偏僻,还遇到了好几个穿着奇怪的人。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人正在猎杀他的同族。   悟清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那些人也不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手下留情,结果就起了冲突。悟清仗着自己一身本领,却没有及时发现这里的环境已经变了,施起法来毫不吝啬,最后法力越来越少却没有补充,只能变成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貂。不过好在他已经解决了那些人,身上的伤,主要是后来在野外遭遇其他野生动物造成的。   毕竟,一只小貂,是非常容易被当做猎物的。   悟清很不幸的过了好几天谁都可以欺负他的流浪生活,有一次实在受伤过重,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笼子里,直接气疯了。然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我。   我给悟清从头到尾的顺毛,对他的运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悟清刚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伙人大约是偷猎者。悟清为了拯救同族出手倒不算错,只是他后来运气实在不佳,才落到后来的境地。   知道几个悟初来这里还带着法力我就放心了,悟清虽然莽撞不谨慎,但其他几个悟都是老江湖,我觉得我可以对他们的处境乐观一点。   至少我不用在看到哪里的农田被野猪祸害了农民组织人手去杀猪的新闻的时候担心一下了。   但我的占卜大业还在继续,即使那对我有所消耗,可如果能提前找到几个悟,这完全值得。等到金毛小貂悟清在微博上有了名气的时候,赵博终于有些看不惯我的神神叨叨了。   “别和佛家死磕啊,要算命你还得看咱们周易。”赵博说。   我拍了拍头,“哎呀,钻牛角尖了。”   我决定弃佛从道。   结果……惨不忍睹,和我做和尚的天赋比起来,我做道士的天赋简直是负数。这一点其实早就经过了猴哥的验证,他教导悟饭的进展都比教导我的要来得快,在这方面,我比榆木疙瘩强不了多少。   不能求己,我只能去求人,最后得到了一句“时候未到”,我只好继续等下去。   悟清的网红生涯还算顺利,白晶晶已经进了剧组,我才闲下来,忽然收到一封来自学校的邮件,通知了实习地点。   哦,差点忘了,我还是个学生呢。   摔!   我大脑一片空白,这都过去几十年了,那些专业知识我早就还给学校了好吗? 本书由 Sacrifice'须臾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