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从前有座本丸[综] 作者:同仁坑   文案   这里讲述了一个失忆的妹子被拉去当了审神者,然后找回记忆却一波三折的愉快过程。   也是一座本丸从正常(?)传统画风逐渐走向崩坏(?)的凌乱过程。   轻松向,日常向,KUSO向,私设有,脑洞这种事大家都懂的。   女主毒舌吐槽属性冰美人,撩汉技能近乎为零,撩刀技能天生满点,很有可能成为我笔下第一个写到最后都没名字的女主(结果还是有了,远目)。   以上,觉得没啥问题可以围观的能点进去看了。   内容标签:女强 无限流   主角:看到后面就知道了 ┃ 配角:刀剑们,各路角色陆续登场 ┃ 其它:家有高冷主君,如何亲近攻略?在线等,急!   金牌编辑评价:   失忆了,连名字都不记得,妹子穿着印有“青山病院”字样的病号服就这么一穷二白出任了审神者。好在虽然没有记忆,但手艺没丢,锻刀修炼出阵远征,空荡荡的本丸渐渐成形慢慢运转自如,妹子满意地开始寻找自己的记忆。而看到自家主公只为记忆奔忙,被她尽职尽责细心照料的刀剑附丧神们不干了!本文风格轻松诙谐,刀剑们性格鲜明,女主实力强大性格强势,撩汉技能近乎为零,撩刀技能天生满点。文中对主角身世的抽丝剥茧的渲染,和对本丸的最终去留都带着悬念,引人一探究竟。 ======================== 第一章 本丸新开张   “我这里不养废刀。”   这是五虎退跟着加州清光第一次走进本丸时,那位自称是审神者的少女在他自我介绍完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本就怯懦的短刀面对这句冷冰冰的话时下意识地退后几步,缩到了黑衣打刀的身后。   “你若想留在这个本丸,就得证明你的价值。”无视了对方的瑟缩,审神者看着他继续道,“如果你没有用处,我也没有义务无偿收留你,这些我只说一遍,你可听好了?”   冷漠中带着压迫的视线直直扫过来,五虎退只觉得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变了调的声音忙不迭应承:“是、是的!主公大人!我,我会好好做事的!”   得到了回应的少女这才点点头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黑衣红眸梳子辫子的黑发少年身上。   “主人主人!我这次带了五虎退回来哟!”终于见她看过来的少年兴奋地挥手,“加上前面出阵带回来的秋田、前田藤四郎和今剑还有爱染国俊,本丸里现在已经有五把刀都是我带回来的哟!我是不是很能干!”满脸掩饰不住的求表扬。   这个本丸新开张没几天,新任的审神者被式神狐之助熟悉了一轮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后,便被放任自流开始独自经营起来。   而作为初始刀被选中来到审神者身边的加州清光,他的心路历程在跟随这个新主人一天后也是如过山车一般上下起伏到底。   新主君非常漂亮,是个黑长直系列的冷面美少女。   再等他自我介绍完,被她毫不掩饰的嫌弃目光打量完毕后,说出来的话就让他内心啜泣地给新主人添上“毒舌”的标签。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涂指甲油穿高跟鞋啦?我明明这么可爱却被说打扮得像个娘炮?我哪里娘了?   虽然嫌弃但因为自己是她第一把刀,新主君还是默认他近侍的职位,期间在看到他毫不费力地抱起大堆沉重的资材轻松自如地跑来跑去后,看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直白地对他道“虽然很娘炮又爱撒娇,不过到底是男人呢。”   明明应该是要生气反驳的,结果却是憋屈了半天的自己像是终于找回尊严一样突然很感动,反而更加殷勤卖力了。   清光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可是突然得到新主人的肯定他就是很高兴啊。   在狐之助的指点下,少女审神者很快就学会了锻刀和召唤刀中付丧神的技能,他俩没等多久,就出来一把叫做药研藤四郎的短刀。   主人的运气不怎么好呐。   清光如此感叹着,顺手就听从审神者安排又搬了不少资材扔进了锻刀炉,这次的锻刀速度依然很快,看刀在火炉里成形的速度就知道这一定还是把短刀,只是审神者这次使用灵力召唤附丧神的速度诡异的很慢,让一直在旁观看的清光和药研都很疑惑他们的主君在磨叽啥。   话又说回来,新主君的运气也是够背,两回扔进去的都是能做大太刀的资材量,结果出来的全是短刀,看看这次来的又是哪个……   出来了第二把药研藤四郎!   清光这回是深切感受到审神者的非洲程度,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此时面无表情的少女时,对方却是突然上前,直接拿起那把短刀眼都不眨地顺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刀解室——隔壁很快就返还回来几块少得可怜的资材。   一旁目睹全程的两把刀忽然就一身冷汗,药研这把刀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加州清光不知道,反正他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向少女撒娇求宠爱的想法目前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一种刀有一把就够了,同样的刀不需要重复出现在这座本丸,浪费灵力。”干完这件在刀看来完全没有刀道的惨事后,审神者毫不在意地向他们说起这么做的原因,她的目光平和宁静,还顺手把刀解室返还的几块资材归类,从头到尾仿佛都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也是,我这里不养废刀。我提供灵力给你们由刀化形,你们就有义务承担这座本丸的责任,听我号令由我指挥,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滚了。”   两名新生没多久的附丧神齐齐表示,新主君的心性真是冷酷。但刀剑忠于人类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下意识地去拥护眼前的审神者,所以还是立刻上前表达了忠心,哪怕先前上演了让他们心塞的一幕。   “如果不想再看这场面,出阵回来后记得别把相同的刀带回来了。”新主人直截了当挑明一切,随后便向他们挥挥手,“现在本丸里就你们两把刀,出阵去吧。回来记得汇报情况。”   于是在和药研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们也还是听令准备一番出发了……走之前自家主君将她仅有的两个金色刀装一个人一个发给了他们,药研全程沉默表情却很复杂,清光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感动了——刀装是在锻刀前他给审神者做的,费了两组材料按理说该出产二十个刀装的数量不知道为什么愣是只有十四个,还是成色最差的绿色刀装最多,除开那两金色刀装,银色刀装也就三个,脸黑到这份上他也挺羞愧的。   仅有的好东西全给他们用上了,你说能不感动么?……虽然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刀来用就是。啊啊,这个不能想,会严重影响心情!   被感动的清光那一次出阵,就和药研一口气带回来秋田与前田这两把藤四郎不算,还捞了一只小天狗今剑,可谓大丰收。而一下子接回两弟弟的药研那时脸上也带了笑,稍微抛弃了一点心理阴影,颇为和气地跟他冷冰冰的大将交谈。   审神者对他们这一次的收获很满意,刀解事件让清光和药研对这个新主人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就是对话也非常拘谨,但隔天后清光拿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指甲油,药研得到了一个专属研究室后,两把刀对主君的想法立刻改观了不少。   主君虽然看着冷冷的,可是赏罚分明,而且对他们还是很关心的,明明看起来除了灵力就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知道他们都喜欢什么。   尝到甜头的加州清光表示,虽然依然不敢向漂亮却可怕的新主人求宠爱,但是卖力出阵带回新伙伴的行为肯定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做的不错。”对方向他点头,虽然脸上仍旧没有笑容,但也是对他的肯定了,“加州,你带五虎退熟悉本丸,把规矩跟他讲讲吧。”   “哎?不是药研吗?我才刚回来也很累啊主人!偶尔也疼爱下我啦!”少年姿态的初始刀下意识地就开口撒娇,回应他的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旁同样在门口守着的药研藤四郎在这时才淡淡开口:“大将就是看你连手入都不需要才给你安排的工作,有时间在这里叫嚷不如赶紧带我弟弟熟悉地形,一会儿就到晚餐的时间了。”   “这么心疼你弟弟不如现在就把五虎退带去啊。”清光不满地反驳,“反正主人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你来做饭?”对方反问。   面对短刀少年犀利的反击,打刀少年一下子蔫了。   这座本丸在某种不和谐的气场里,除了加州清光这把打刀之外全部都是短刀,可能主君也意识到了什么才没有再开炉锻刀,倒是刀装积累了不少,虽然也依然是金少绿多的可悲局面……咳咳,在这样的境况下有一把会做饭的刀就显得尤为珍贵了。至少药研这两天没再出阵专心当近侍伺候审神者这一境况让变成出阵总担当的清光还是有些眼红的。   被打击的清光带着五虎退在本丸里四处转悠,这方庭院有很多屋宇回廊,加上现在刀少空屋子更是一大片,但有亮堂宽敞的手合室,整洁有序的厨房,露天的温泉池,放满了丁子油和拭剑粉的手入室,院子里还有池塘小桥,庭院外不远处是空空的马厩,然后是成片的有大半被荒废的菜地。   “总觉得,有些荒凉呢。”抱着小老虎行走观望的五虎退忍不住说出他的感受。   “没办法呀。现在刀少,人手严重不足。”加州清光早有预料地无奈摊手,“而且我们的主君还是个灵力吝啬鬼,除了必要的需求,别的要花费灵力的地方一丁点都不愿意付出。你看那里。”他指着远方跟本丸连在一起的山坡,那坡上光秃秃一根草都没有,坡顶上那株巨大的古树更是一副已经枯萎的样子空有大片的枝丫却连片叶子都不长,“我听狐之助说过别的本丸那里可是会开花的,我们这里连片子都没有。”   “主公大人,这么看重灵力呀?”五虎退也有些被吓一跳。   “是啊,看得很紧呢。”清光点头,“问了她也不说是为什么,神秘得很。”   “嗯。主公大人,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呢。”抱着小老虎的短刀也是一脸赞同,“看着人时候,有点可怕。”   “可怕就对了,做好她安排的工作别惹她生气就好。”想想对方当初在刀解室旁的平静脸孔,加州清光表示自己在本丸外不知踢了多少短刀进了草丛,“要说难接近也是确实,本丸里给审神者安排的两间房间,只有办公间对我们开放,起居室是死活都不让我们接近,就算是短刀也不行,对我们防备得很。”   “为什么?”五虎退真的惊讶了,“我们都是主公大人的刀呀。”特别是短刀,那更是贴身放着的护身刀。   然后打刀就有气无力地给了短刀一个无语的答案:“她说我们的人形都是男的,还都是有几百岁高龄的老男人,所以刀能进,付丧神不准进。”   带着短刀参观本丸的工作很容易就结束了,期间五虎退小心翼翼问清光本丸的规矩什么的,打刀少年笑哈哈地跟他讲“规则就是好好听话”。   “总的来说,这座本丸还是很令刀愉快的地方。”清光向新来的短刀总结,“我虽然是来得最早的刀,但其实也就比你们多接触主人几天而已。我们的主君是个注重结果的人,只要你完成她安排的任务就可以在本丸里自由活动,除了要花费灵力的东西都可以向她申请,像小判零花钱什么的她从来不吝啬。啊!差点忘记那瓶主人给的指甲油了,出阵前才收到还没用过呢!”   很快,晚餐时间就到了。这座本丸用来就餐的大书院在今天看起来热闹了不少,让同样坐在其中的清光松了口气,他还记得第一天只和药研一起跟着审神者用餐的压抑场面,倒不是说主人难伺候,而是对方用餐时的严肃表情让他们感觉不到丝毫轻松愉快,整个过程直到她放下筷子都能用优雅端庄却悄无声息来形容,完全无声的进食画面让清光觉得吃饭都是种折磨,明明药研做的饭还挺好的。   这种情况在他们出阵带了几把短刀回来后改善了些许,孩童模样的短刀们与审神者同席虽然还是跟他们一样被那股气氛带得很压抑,但吃饭夹菜喝汤时总会不小心发出点声响来,一开始短刀们还有些害怕被训斥,小心瞄了几眼无动于衷的主座有一会儿,在得到了“吃饭发出声音也没关系”的信息后他们这才放松一点继续用餐,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慢慢摸索到冷面主君的底线在哪的众刀也不再特别拘谨。   提到短刀清光又想起一件事,就算是他自己这几天每天都出阵,可总是带队进沟刷不进boss点什么的……眼看短刀越来越多,打刀仍旧只他一把,如果之后还是这样,清光觉得自己离刀解室的距离又近了几步。   不提侧席处清光已经由吃饭改成心烦咬筷子,主座那头审神者用餐的速度不快不慢,在将筷箸无声搁下,拿起旁边的巾帕抹去唇边沾到的些许油渍又放回原位后,一直在旁边盯着的药研也跟着放下碗筷:“大将,您用完了?”   “晚餐,还不错。”少女的腔调依旧是没有起伏的清冷,但还是能感觉出她的好心情。   “能得您喜欢真是太好了。”药研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了笑容。   少女点点头,就从桌前起身:“你继续吃吧,我有几份文件没批完,先回去办公了。如果有什么事要找我,十点以前都可以。”   “好的大将。”药研直接应下,对这条规矩他早已经熟悉,反正到了晚上十点以后,审神者所在的二楼就是禁区了,不想进刀解室的绝对不会在那个点上去找死。   待审神者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里,大书院中的每把刀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拘束吃喝起来。   “主君的气势真是厉害,每次和她一起吃饭都不敢大太动作。”   “每次接近主人都觉得她有点可怕。”   “还是药哥厉害,能一直站在大将身边面不改色呢。”   短刀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的感受,场面活似班主任走开后的小学教室,只有药研和一直沉默的清光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一个苦笑。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习惯。 第二章 失忆的审神者   庭院外此时已是金乌西沉天幕浸墨的时候,本丸此时的季节让夜晚总是来得较早,每次用完晚餐天就黑了。   审神者踏出屋子的瞬间,漆黑的走廊霎时亮起了一排排的灯笼,整个本丸都明亮了起来。大书院里的刀剑们还沉浸在审神者离去后的舒缓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股庞大却隐蔽的灵力正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本丸,即便相隔甚远,他们说的话依然一句不漏地落进审神者的耳中。她面不改色继续前行,提着脚下的绯袴拐进了通往二层的楼梯,步履交换间翻飞的衣袖却是连一丝衣物摩擦的微声也无。   本丸的屋舍多数只有一层,只有一座楼建了上下两层的格局,这里理所当然成为了审神者的专属楼层。楼上有三个房间,大小面积都差距不大,按照正常流程,这三间屋子应该是一间用来办公,一间用来做起居室,还有一间是给当值做近侍的刀用的,方便对方照顾审神者的生活起居。   显然这个常规流程在这个审神者面前是不管用的,少女对她所属的刀剑男士很是防备,轻易不会让他们停留在自己的卧榻之侧,是以第三间屋子就是空着也不会放谁进来住。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绕过办公桌面对着门坐下,拿起摊在桌前的文件细细看了一会儿后,便伸手握了一旁的毛笔沾了沾砚台上还未干去的墨汁就着纸面书写起来。少女的字迹并不娟秀反而透着银钩铁画的味道,笔锋恣意而从容,只看字面就能从轻易看出字的主人是个十分自信且掌控欲很强的人。   很快,在连着解决了几张公文,审神者这几日的工作就都完成了。收拾了一下桌面,将要转给时之政府的报告放在一起让药研明天送走,少女离开了办公室走向自己的房间。   进门,关门,再随手设个结界防止别人进来,明显是一套组合动作的行为做得异常熟练。审神者开始例行检查自己的灵力增长情况,今天清光带回来一把五虎退,她的灵力修炼速度比昨日快了一丝,短刀能提供给她的帮助终究太小,但也聊胜于无。   少女摊开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进入这个本丸将近一周的时间,她对自己的新环境与生活也算是熟悉了不少,政府委托给她的工作目前还算是能轻松完成,手上的那些刀剑也算乖巧听话,然而这并不能抹消心中的不安感。   起身,走向衣柜,少女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一套蓝白竖条纹的棉制衣裤搁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将那件上衣展开,赫然是一件病号服,衣服的胸口处还绣着青山病院的字样。   摸着这件衣服,少女不由想起自己被式神狐之助引领着来到本丸的第一天,她身无长物,确切的说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几乎一无所有。哦,不对,事后还是在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版吃了几粒的西药,上面印着phenobarbital的字样,她本能地知道这是用来安神的药。   自己是个病人。少女如此确认,在自我检测确认身体完全健康后,结合手里的药觉得自己有很大可能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嗯,失忆。   在仔细回想仍旧找不到一丝自己来本丸前的任何记忆,连名字都不记得的糟糕状态后,又本能地感受到自己留在这里将大有好处,少女果断放弃离开本丸另寻出路的打算安心的做起了审神者,她觉得自己如果将灵力修炼到一定程度失去的记忆就会自己回来。   想到这里少女又有些疑惑,失忆的人不应该都是惶惑不安的吗?她抬掌按住心口,明明连名字都不记得不是吗?为什么……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安。一无所有到连过去都丢了的自己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竟然丝毫不忤。这种无论在哪,一切都会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直接去问给她这份委托的时之政府,第一个原因是对方如果真的想让她知道早就说了而不是让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式神给她做向导,第二便是少女并不信任这个机构,就算对方说了她也会保持怀疑的态度,那不如自己动手寻求记忆了。   再者……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片,少女深棕色的眼眸划过一丝暗沉,她到底是不是仅是失忆还待商榷。   毕竟,失忆的人真的需要服用安神镇定的药么?   自顾自地将自己判定为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的审神者,丝毫没觉得她给自己加了一个怎样丧病的人设,再度将衣服折叠好把东西塞回衣柜,又修炼了一会儿灵力,一直等到十点没有刀前来打扰便直接洗洗睡了。   短刀的力量还是太弱,看来明天除了安排出阵,她还是得去锻刀炉铸刀。   一周的时间过去,自己的霉运也该散去了吧。   睡着前,审神者如此想着。   少女第二天下楼用餐时,精神还有点恍惚。总是冷漠却沉稳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放空状态,她这样子反而有点吓到药研他们。   “大将,你没事吧?”依旧担当近侍的药研忍不住发问,审神者有时起得比他们这些刀还要早,但从来都是精神奕奕的,现在这吃两口就停下来的状况真的不太对啊。   “嗯……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审神者这才回神,“没事,昨晚做了个诡异的梦,有些没睡好。”   场中所有的刀都好奇地望过来,很想问问是什么样的梦居然让这样的主君都心神不宁,奈何对方闭口不言谁也不敢开口。   “一定是平时太操劳的缘故,大将,就算身体很好也要多注意休息啊。”本丸里的刀少,审神者的忙碌药研也是看在眼里,这个主人的虽然行事冷酷,但真的是个认真负责的好主人,本丸里的方方面面包括每一把刀都有被好好照顾,因此药研的劝慰也是发自真心。   “我会的。”少女点点头,然后看着众刀道,“今天加州和药研一起出阵,争取将维新时代的溯行军总营找到全部拔除,我们耗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昨天我收到了时之政府的公文,上面给了我们江户时代一些溯行军出没的地点,看来是希望我们尽早赶去那里清扫掉那些历史修正主义者。”   “是!”被点名的两把刀立刻应诺,回神后发觉不对。   “大将,我走了,您的三餐……”   药研的顾虑还没说完审神者就摆摆手:“没关系,我可以自理,今天我来负责厨房。”   现场寂静了一秒,哪怕是萌萌的短刀都是瞪着他们的大眼睛,全都在无声地写着“完全想象不到大将你会做饭”这种情绪,然而依旧无人敢开口。   “那,那就拜托您了。”虽然也不敢想从来都是饭来张口的主君做的饭菜是怎样的,药研还是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他们作为刀哪怕忠于主人,也不至于连句质疑都不敢说出口,奈何面对审神者时众刀就觉得没来由地势弱气短,对方一记冷眼扫来就直接跪了,就是现在短刀组里最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今剑在审神者面前也是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审神者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用餐。早饭过后就拉着清光去做刀装,又是连着两次一口气十连制作,一人一刀对着眼前六金六银八绿的刀装成果都表示很满意,将所有合用的金银球状刀装全划拉给清光,让打刀给出阵的刀们自行分配,再目送走他们出发,审神者就踏入了自第一天后就再没来过的锻刀室内。   “审神者大人。”一直守在炉旁的刀匠看到少女时立刻行了一礼,“是要委托锻刀吗?”   每一个本丸的锻刀室里都配有一名刀匠,一般情况下都是时之政府给安排的如同狐之助一般的式神,他们听从审神者的命令使用定量的资材进行锻刀,机械却很听话,是只需要少许灵力就能维持很久的高性价比打工仔。   “不,我亲自来。”少女摇摇头,向他挥手,“你退下吧。”   “是。”刀匠听话地退去。   怎么锻刀狐之助已经教过她,第一次锻出药研时她还只是懵懂,到第二把照着记忆细细摸索揣测又出了一把药研后,审神者已经完全摸清了锻刀后召唤刀中神的整个灵力流程。清光他们当时自以为审神者在磨叽,全然不知对方已然慢慢摸索到他们的命脉,正试探着如何完全拿捏掌控。   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扔进去的资材全部汇聚成一把逐渐成形的刀条,看长度让审神者松了口气,终于不是短刀了。不过出炉的时间也比短刀更久,大约一个半小时的功夫,那把刀条已经彻底成形可以被取出来。说来也是神奇,明明在炉火里除了成形的刀条除了尾部有刀茎的形状就什么都没有的半成品,在审神者输入灵力将其取出时,它剩余的刀柄刀镡乃至刀鞘和小绪都在瞬间显现将之包裹形成一把完整的刀剑。   审神者将其拿在手中观看,分辨出是一把打刀,此时正汲取着她的灵力全身散发着微光,眼看就要受到牵引召唤出附在其中的附丧神时,少女一把掐断了灵力的输入。   一直在旁围观的刀匠:“……”审神者大人是怎么办到的?   没有付丧神出现,自然就没有人跟她抢刀。少女握着刀将其从鞘中拔出,冰冷的刀光从刀身折射在她的脸上,她将其放在眼前翻转观看,目光里带着欣赏,接着又有些可惜,摇摇头她扬起手腕,挥动间右手挽了一个剑花,一阵阵利刃破空的轻响过后是“咔”的一声被收回了剑鞘。   刀匠已经完全僵化,无论怎么看刚刚审神者舞剑的动作都很熟练。   过完瘾的审神者压根没理会快要当机的刀匠,继续输入先前断掉的灵力,很快,一个裹着白色被单的金发青年从刀中显现。   “我是山姥切国广。”青年如此介绍,湛蓝色的眼睛此时有些锐利地盯着审神者,“你刚刚握着我摇头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仿刀的身份吗?”   虽然作为付丧神的人身并没有出来,但是之前发生了什么山姥切表示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初看自己的赞赏,随后的摇头惋惜,这种表情他看太多了。   “仿刀?”审神者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出现些许惊愕,随后摇头,“我并不清楚你仿的是谁?制造你的人手艺还不错,你也是把好刀,摇头是在可惜,你很好,却不适合我。”   山姥切一愣,对方的回答信息量有点大,他脑子转不过来。   “好了,虽然不能将你当佩刀随身带着,但现在你也是这座本丸里的一员了。”再度回归正题,审神者上下打量这个拿被单当披风用的青年,眉头微蹙,“正品仿品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既然来了就要做事,我这里不养废刀。”   上一把打刀加贺清光喜欢涂指甲油扮可爱,这一把打刀山姥切国广喜欢在身上裹被单,这被单还有些破旧脏污,一个两个都是些什么古怪僻好。   此时的山姥切却完全没注意到审神者例行放出来的警告威压,反而是一把揪住头顶的被单盖住脸大声嚷嚷:“说什么呢!竟然想让一个仿品做自己的佩刀,你也太奇怪了!还想随身携带什么的更加不可能啊!”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山姥切,回去洗你那身脏被单前,记得把地上的花瓣收拾掉。” 第三章 锻刀的日常   没有记忆的审神者一直都是靠自己的本能行事活着的,对,她最大的倚仗就是自己对灵力的掌控与修炼。她没有记忆,却在来到本丸里短短的几天内像本能一样用了许多小技巧,像设结界,隔空点灯笼,意识笼罩全场监控本丸什么的全是信手拈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而她在锻出药研,以及之后清光和药研一口气带出三把短刀回来本丸后,因为这些刀要靠自己给予的灵力维持自身的意识形体,他们也会在无形中通过这个灵力回路给她反馈,在山姥切来之前,本丸里的刀就只有清光回给她的灵力最多,算是一种回路给来的附赠品。审神者能想象,以后本丸里刀多了,她完全可以靠着这堆增幅器一日千里地进行修行,可比只靠自己慢慢修炼要快多了。   这个效果在她锻出第二把药研发现同一种刀只有一把会给她馈赠后,追求效率不允许额外消耗的审神者毫不犹豫地就给送去刀解了,这也是她向众刀申明本丸里不能有重复刀的真正原因,对她修炼有用的才是好工具,拖后腿的自然就是废品。   喊了本丸里最后剩下的前田藤四郎过来(短刀们抽签,谁中了短签谁留下,一个人守在本丸面对主君有点可怕),让小正太带着山姥切去例行参观讲规矩,审神者再度开炉。   到底不是欧洲人的脸,这次扔进去的资材依旧还是换回了一把短刀,审神者这次没再作妖,直接就把人,不,附丧神召唤出来。   “妹,妹子?”平静的面部表情一下子龟裂,审神者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金色长发穿着军装短裙大腿裹着黑丝的漂亮小少女。   “并不是哟。”对方闻言灿烂一笑,“我是乱藤四郎,是男孩子哟!”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瞅不出男孩子的模样啊!   小少女,不,小少年似乎是听到了审神者内心沉默的拒绝,依旧是一脸笑嘻嘻拈起自己的裙角:“主公好像很在意我裙子下面,要看吗?只给主公看哟。”   “……不用了。”真正的女孩子是不会对陌生人讲这么糟糕的话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审神者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说得也是,明明狐之助早就说过召唤出来的附丧神都是刀剑男士,看到这么一个以假乱真的伪娘她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我要继续锻刀,你来帮我。”既然不是女孩子,审神者使唤起来也毫不手软,但终究没再说“不养废刀”的例行狠话。乱藤四郎倒是没想法,高高兴兴地帮着新主人搬资材去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美少女模样的小短刀毫不费力地抱起大捆资材扔进火炉的样子,审神者决定以后不再嫌弃加州清光的那点娘气爱好。   也许是第一次试探运气失败的关系,第二次审神者投放的资材不多,不出所料的又是一把短刀。   “我是小夜左文字。你希望……对谁复仇……”一身水蓝色调的冷面小正太站在审神者面前,一脸认真地抬头望着她。   “你要替我复仇?”少女反问。   “嗯。”他点头,“不管敌人是谁,我都会替你斩掉他!”   一大一小的两人互相对视,半晌后审神者才答道:“暂时还没有,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小夜,你先和……乱一起帮我吧。”   小夜左文字沉默地点点头,站到了审神者身后。   “新人桑你好呀,我是乱藤四郎。”那边与他并排的乱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接着锻刀吧,一周的时间让审神者累积了不少资材,似乎是她的脸黑传染给了加州他们,时之政府传递给本丸的八张维新与江户的溯行军出现地图,到现在还都还没把敌人的大本营摸清楚,连把新刀都带不回来。不过这事急不来,刀太少战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过于激进出现刀剑折损的话反而是大麻烦。她宁愿手下的刀去比较安全的地方做清剿工作,哪怕原地多绕几圈也没事。   眼看要到做饭的时间了,审神者随手扔进了大量资材,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重复刀都无所谓,因此打算锻完这一把就直接收手。   随意地看了一眼火炉又移开,刚想招呼两短刀一起走的审神者意识到不对劲,再度看过去确认了一眼。   这个刀条的长度……   “刀匠。”审神者喊来角落里站着的式神,“它要多久会出来。”   专业锻刀的式神很快就估算出了时间:“审神者大人,大约要三个半小时左右的样子。看长度,这是一把太刀。”   审神者:“……”   “哇哈!看样子会是一个很厉害的新人要过来呢!”乱在一旁大呼,“太刀啊,不知道会是谁呢,我希望来的是一期哥!”   “想要江雪哥来……”小夜左文字也盯着锻刀炉轻声说着自己的期望。   一期?江雪?两把太刀的名字么?   尽管心里面好奇,但三个半小时的功夫让审神者绝不会留在这里继续傻等。她还记着午饭的事给自己包揽下来了。   将两把短刀再度交给了前田藤四郎,已经当过一次向导的小正太对审神者再度给他同样工作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满,倒是听到她说要去厨房有些变了脸色。   “主君……需要我帮忙吗?”穿着内番服都披着短披风的妹妹头小正太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用。”审神者摇头,“虽然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但我知道自己挺擅长做一种食物的,我先去厨房看看。”   “……好,好吧。”威严冷酷的主君去做饭什么的,前田真心想象不出,但手头有任务只能先带新来的小伙伴参观一下本丸了。   “对了,山姥切国广呢?”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披着被单的身影。   “按您的吩咐给山姥切寻了一件新的被单,他去了后院洗自己原来的被单了。”提起山姥切,前田也有些无语。   “哼,还算听话。”审神者冷哼一声。   前田干笑,想起那个金发青年先是一脸不乐意最后却还是老实换上干净床单,蹲去洗衣服的样子,前田的心情也有些戚戚,主君的冰冻视线果然没有刀能抵抗啊。   心里挂念着已经前往厨房的审神者,前天带着小夜左文字和乱藤四郎绕了本丸一圈后就迅速赶去了那边。   “这么担心在厨房里的主公吗,前田。”乱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家兄弟着急的样子,“主公做的饭不好吃?”   “我的话……只要是食物就可以了。”小夜左文字表示对饭菜的入口程度并不在意。   “不是的。”前田边走边跟他们讲,“主君她从来没做过饭,今天的早饭之前都还全是药研哥做的。”啊啊,好害怕主君出事啊。   越想越害怕,前田朝厨房行走的脚程都已经换上奔跑了,眼看到了门口正要扎进去,却见审神者从里面走出来。   “主君!”   审神者一出来就看到三把短刀急急向她奔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三正太同时摇头,前田看着衣着整洁的审神者也是松了口气,想了想然后才笑着问,“主君决定午餐做什么了吗?”   “嗯,决定了。”少女点点头,“厨房里没有我要的食材,你们三个谁跟我一起去万屋一趟?”   “万屋?那是哪里?”新来的短刀表示不知道。   万屋相当于对审神者开放的便利店了,里面的商品能满足所有本丸大部分的需要。听完解释后的乱藤四郎两眼放光,朝着审神者高高地举着小手臂:“我!我!主公带我去!”   “我就不去了。”听到是交易买卖的地方,小夜左文字当即摇头,他不喜欢那里。   本想着出声跟着一起的前田听到乱兴奋的声音也住了口,最后就是审神者带着乱藤四郎一起出了门。前田就站在门口,一直等着他们回来。   去万屋的时间并不长,买完东西就回来的审神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乱抱着大大的购物袋有些意犹未尽。   “主君,欢迎回来。”前田想上前接走东西,但却被阻止,就见审神者自己拿起购物袋拎着。   “我去做饭,二十分钟后你们在大堂集合用餐。”丢下这句吩咐,审神者就直接钻进了厨房还顺势带上了门。   “前田,小夜,你们看,主公给我买的礼物!”那边乱藤四郎很开心地给小伙伴展示他逛完商店的战利品,是一枚粉红色的发带,“是不是很可爱?我一说喜欢,主公立刻就买给我了,好开心!”   “哦。”小夜左文字点点头,作为新来的刀他对此无感。   前田先是有些惊讶,后面想想也有些释然:“主君在花用方面对我们挺大方的,我们想要买什么她都很愿意给钱呢。”   “前田你之前跟我们说主公很严厉什么的,我完全没感觉到啊。”乱拿着发带在自己的发梢比了比,然后没舍得绑,小心地收了起来,回头看向前田,“我觉得主公人很好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她!”   “嗯。”小夜左文字也在点头,“她看我本体的眼神,让我很舒服。”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也很喜欢,可是……前田心道,随后意识到哪里不同时立刻出声问他们:“她没有对你们说什么吗?”   “没有啊,让我们帮忙搬资材锻刀算吗?”乱的回答让前田无语。   “主君她……就没跟你们讲……这个本丸不养废刀什么的吗……?”几乎所有刀听到这句口头禅后都会受到会心一击。   “咦?有这个规矩?”乱和小夜同时瞪大眼睛,“哇,好严厉!不过我会努力派上用场,不会让主公认为我是废刀的!”   “乱……”前田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主君应该很喜欢你呢。”   “是吗?”喜不喜欢的乱自己有感觉,想想之前主公才见到他时露出的表情,不由笑了,“主公她把我当女孩子,所以下意识对我温柔了。”因为自己乱刃,刃纹越是不规则,付丧神的人形就越是接近女孩的模样,想不到因此捡了个便宜呀。   小夜左文字对此倒没什么想法,新主人不讨厌他就够了,他看着眼前两把藤四郎出声提醒:“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叫那个山姥切一起等吃饭了。”   “啊!”   本丸之外的江户时代的某处战场,结束了最后一场战斗,清光和药研终于摸到了溯行军的大本营并成功清剿了对方。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两把刀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终于完成主君交待的任务了。   而且,还有了很不错的收获。清光握了握手中在敌方大本营里拿到的一把新刀,脸上也带上了笑。   “大家,都还好吗?”药研询问身边的短刀们。   “五虎退和这里受了点轻伤。”那头爱染国俊扶着围绕着五只小老虎的白发正太朝他大喊。   “药哥,对、对不起。”整个队伍就只有他受伤,五虎退更加难过了。   “五虎退,你第一次出阵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别多想。”看了看五虎退肩上的伤,药研摸了摸弟弟的头,“没关系,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主公大人那里……”   察觉到他的恐惧,药研柔和的脸色慢慢绷紧,一脸正色对他道:“五虎退,大将不是那种随便抛弃刀剑的人。她所说的废刀,和你现在的情况不同,你有在为这个本丸努力贡献自己的力量,对她来说就是一把合格的刀。”   “是,是这样吗?”瞪大还沾着泪水的眼睛,怯懦的小少年小心翼翼的确认。   “五虎退,大将也许冷酷却绝不是暴君,你不用这么怕她的。”整个本丸里接触审神者时间最长的就是药研了,虽然一开始他受到的惊吓比五虎退要大多了,但相处下来他就发现大将做事都是有自己的度量和底限的,只有超出她规划之外的事物才会被清理,别的时候除开她那张冷漠的脸其实是个宽容的人,“别害怕,你也是大将的刀,我们回去吧,她也在等你。”   虽然还是不敢相信审神者会饶过他,但是五虎退决定相信药研,握住对方伸来的手,他跟着队伍一并踏上归途。   一回到本丸前,加州清光就开始拍门:“主人,我们回来啦!主人主人,我们这次去江户还带回了新刀哦!”   一众出阵刀剑在回了家后就发现本丸多了好几张新面孔,大部队的归来让本丸一时间热闹起来。   “乱!你也来啦!”   “药研哥!秋田!啊,五虎退你受伤啦!”   粟田口的刀派家族又添新丁,现场一片乱哄哄。清光看到药研把五虎退送进了手入室又很快回来不由惊奇:“这么快就好了?”   药研摇头:“大将在那里。”   “咦咦?”清光惊呼,“真好啊五虎退,早知道今天是主人给手入,我也该受点伤的。”   药研直接白了他一眼,如果真是你受伤大将绝对不会给你手入,而是让你直接疼几天当作大意受伤的惩罚。   不再理会清光,药研在远离人堆的不远处看到了三张陌生面孔,一个全身裹在雪白被单的青年,还有穿着僧袍站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药哥,那是山姥切国广。”乱指着被单青年介绍,又指了另一边,“那是小夜左文字和他的哥哥江雪左文字。和我一样都是主公今天才锻出来的哦,主公真的超厉害呀,召唤了这么多刀剑,还给我们做了超好吃的面条!”   药研被乱的话一下子吸引了注意力:“你们今天吃的面?”   “嗯!”   “大将亲手做的?”这次他问的是留在本丸的前田藤四郎。   “是的。”印象里挺稳重的弟弟这时眼睛也发亮。   “很好吃?”   “好好吃!特别香!”两个小鬼重重点头,乱掰着指头跟着数,“主公还在面里放了火腿、鸡蛋还有虾,还有……哎呀,总之好棒!”药研不由将视线转移到那三个新面孔上,发现其中山姥切国广和小夜左文字都在朝他点头给予肯定。   “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站在江雪左文字旁边的小夜左文字小脸上带着憧憬的红晕,味道真心好,油水足,放的食材也好吃,“可惜江雪哥出来的太晚,不然也能一起吃了。”   药研:“……”   “可恶,我也想吃主人做的面啊!”一旁听着的清光再度怨念了,连着几个出阵的短刀也一阵后悔,早知道他们就不搞抽签了,白白便宜了前田。   这帮人越是说东西好吃药研越是狐疑,他还记得自己走之前自家大将脸上那迷之自信地对他讲“虽然不大记得了,但是对某道膳食的烹饪还是很有把握的”,难道说大将真的是个料理高手?   带着这个疑问,因为回来得早就顺手接下做晚餐任务的药研一头扎进了厨房,等他在垃圾桶里看到好几个写着“xx牌方便面”字样的包装袋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以后,除非必要,还是不要让大将进厨房了吧。   药研的这个决定,让审神者的美味面食在以后的本丸里彻底成为了一个传说。 第四章 这些刀都有病   “你很怕我?”   手入室内,审神者看着坐在角落里瑟缩成一团的五虎退淡声道。   她只是一开口,银白色的短刀小少年就抖了一下身子,低垂的头轻轻摇了摇,却是抱着怀里的老虎怎么也不敢看她。   少女看着五虎退脚边围着的几只猫般大小的老虎幼崽,又看了一眼全程不说话的小正太,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拿了一套修复工具后直接朝他走过来。   虎崽们见她过来都有些惊慌地和五虎退挤在一起,即便那么害怕,它们也不愿意离开那个小少年。   审神者每靠近一步,五虎退抖得就越厉害,几乎要将自己嵌进墙里般躲着。少女也不管他,径自坐在他旁边伸手就要拿走他挂在腰间的本体,只是刚握住刀鞘便被一双手拦住。   “请,请不要拿走……”低低的哀求带着细碎的哭音。   审神者试着拽了拽,闻丝不动,她再度看向身旁仍旧低头的五虎退,平静开口:“放开。”   “对,对不起,主公大人。”五虎退明明很害怕,害怕得全身都僵了,却仍旧死抓着自己的本体和审神者的手,“求求你,不要丢掉我……求求你……”   “丢掉你?为什么我要丢掉你?”审神者觉得这把短刀的情绪很奇怪,“你的本体受损了,不用手入吗?”   “诶……?诶?”已经哭红眼眶的小少年猛的抬头,泪珠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子甩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下来,配着他惊愕的神情可爱又可怜,“不是要……丢掉我吗?”   “你做了什么要让我丢掉你的事吗?”   “可是,我和大家一起出阵,只有我自己受伤了……”说到这里他又把头低下去,“我……很没用……”   “你是第一次出阵,会受伤也是难免。就因为这种理由,你就觉得我会丢掉你,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粗暴的主人啊。”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好奇地看了小少年一眼,这些刀剑真有意思,明明都是些死物工具,偏偏有了人形后就各种别扭,“如果你觉得我会因此丢掉你,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会。”   “对,对不起。”五虎退这回不再打颤了,也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审神者这下轻易地连自己的手带刀都拿过来。   “你是我的刀,替我战斗,为我受伤,这些我都会知道。”将短刀从鞘中拔出,审神者仔细观察了一下刀身,发现只是刀刃上缺了几个细口,“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给你手入,你们是我的工具,也是我的利器,我不会苛待你们。”从工具箱里拿出打粉棒,指尖溢出灵力细细扑粉后又隔着拭纸一起顺着刀刃的方向一遍遍擦拭,微光闪动间,刀刃上的缺口在几次擦拭之中被修复得完美无缺。之后拿出丁子油再度反复擦拭,原本微微暗淡的刀身很快变得光亮锋利,审神者再度细看打量,终于满意地将刀收回鞘里,递还给五虎退,“拿去吧,小家伙。”   半晌没见短刀被接过去,审神者狐疑地看过去,就见身旁银白色的小少年满脸红晕,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本体,一脸梦幻的表情。待到回神意识到什么时脸上的红晕更甚,忙不迭地伸手接过短刀:“对对对不起!因为手入的时候太舒服了,一下子就……”   “没关系,用灵力直接滋养修复刀刃,可能对刀剑本身来说是相当愉悦的体验吧,不过很少有审神者这么做。”少女向其解释原理,“这其中需要对刀剑构造的理解,以及精细的灵力控制力。如果不能均匀地利用灵力进行修补,那不如将刀剑放进那边修复池自动修复,虽然花费时间长了点,但至少不会将刀剑变成打满补丁一样缝补得十分突兀。”   “打补丁……”想一下自己的刀身上布满补丁的样子,五虎退打了个寒颤,随后有些崇拜的看向少女,“主公大人,懂得好多。也很厉害,修理这么完美。”他都很久没见过自己被人保养到那种程度了,想到以后要是经常被这样保养就觉得好幸福啊。   五虎退在这时已经完全抛却了对审神者的恐惧,看着少女的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充满了欢喜与憧憬。   “虽然不知道这些知识是怎么来的,不过,你们是我的刀,我作为主人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应该的。”少女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回头看向小少年,“倒是你,五虎退,胆子有点太小了。”   “诶……”五虎退一愣,然后又忍不住露出哭丧着脸的表情,张口就是,“对不……”   “不要总是道歉,这么纤细你真的是刀吗?”审神者忍不住吐槽,看他又要哭不免头疼,伸手揉了他两把头发,“别哭了,像个男子汉一点!”   被这般亲昵对待,五虎退一下子收了眼泪,就这么愣愣看着她。审神者见自己下意识哄小孩的手段有用,有些烦躁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改成摸了摸他的头:“别忘记自己是一把刀。作为刀,性格怎么可以懦弱,无论何时何地,都别忘记自己的锋利。”   “是……是的!我,不会再像今天这么丢脸,让主人蒙羞了!”五虎退立刻应道,这回答让少女满意地松手,放下手时却被眼尖的短刀发现了腕上那清晰小巧的五指印,原本才鼓起勇气的五虎退顿时又吓出眼泪,“啊啊啊!我伤了主人!我居然弄伤了主公大人!”   ……将抽抽噎噎的五虎退还给药研时,审视者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悦。   “以后给我好好操练他,别动不动就哭。”丢下这么一句话,审神者转身就走,“小孩子就是麻烦。”   药研看着又哭成泪包的五虎退,顿觉头疼,果然指望大将有耐心劝人是不可能的。   “大将,先别回二楼,现在要开饭了!”在审神者朝楼梯方向拐去前,药研赶紧喊住她。   于是审神者就顺势改了道,路上碰到了也要去吃饭的左文字两兄弟。   “主人!”小夜左文字第一个叫出来。   他旁边的兄长见到她时却是低垂下眼睑,向她温吞颔首行了一礼:“主公。”   “嗯。”审神者先是朝小夜点了个头,再看江雪时本就残留着不悦的脸孔此时能冻上一层霜,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懒得理会直接走了。   两兄弟站在原地,有点小尴尬。   “江雪哥,就算你说再多次不喜欢战斗,主人应该也不会如你意的。”小夜左文字抬头看向自家大哥。   有着湖水色及膝缎发的僧衣青年轻声叹了口气,声音温柔:“我知道她不高兴。”   江雪被锻出来时,小夜左文字也在场,审神者拿到太刀时也是例行掐断了灵力很是欣赏了一番新刀,她对它很满意,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召唤了附丧神出来。   事后审神者表示她很后悔,如果时光倒流,说什么也不会把这货给放出来。   “我讨厌战争。战争,会有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一天吧……?”   “……刀还是不要使用为好吧。拔刀之前,连挥舞也不要,和平相处。不觉得这样很重要吗。”   审神者很震惊地发现居然还有厌战型的刀,这样自顾自地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真的好吗?你的前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厌战身上还带着刀,是纯粹用来装逼的吗?   如果之前只是在心里吐槽的话,江雪左文字下一句请求就让审神者脸上结冰了。   “主公,可以的话,能否让我远离战场?因为,只要战斗,就一定会有一方沉浸在悲伤之中。”对方一脸的悲天悯人。   “可以。”她冷冰冰的回应,“但是因为你是这个本丸第一把太刀,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要不出阵,就早点在战场上把替代品带回来。”   一人一刀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江雪左文字知道自己这个细胳膊扭不过审神者的粗大腿,因此审神者不高兴,他也不高兴。   冷着脸走进大书院,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刀,就看到加州清光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向她挥手:“主人主人,我带新刀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召唤了?”   刀剑们在战场上带回来的刀只是拥有成品的原型,想要出来附丧神还得靠审神者用灵力引导,是以有的跟着一起去战场的审神者可以让新刀长腿一起回归本丸,没有跟着去的就只能由出阵的刀剑带回来觉醒了。   尽管过了午后就心气不顺,审神者也没想要跟自己过不去,多一把刀就是多一份助力,于是便接过清光递来的新刀,在一众短刀好奇的目光下直接就召唤出里面的附丧神来。   “……我是大俱利伽罗。没什么可说的。没有和你们搞好关系的意思。”   新来的刀剑男士不管是着装还是纹身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中二之气,那开口就直截了当的高冷姿态让现场整个气氛都冻结了三秒。   完了,主人要生气了!所有刀都感觉到了这个讯号。   “由不得你。”审神者冷声开口,“我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也是你的主人。你来到这里除了听令行事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不可能。”对方直接拒绝,“我就是要死在哪里都是由我自己决定,并不是你的命令所及的。”   这家伙真是作死啊。在场的刀心头暗想。   果然,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大俱利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语会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弹,意识到不妙时,那股庞大的灵力威压已经倾泻而下,猝不及防下他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磕在地上直接跪在审神者面前。大俱利想要反抗却发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没过多久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灌进了水泥里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变得困难。   “知道吗?审神者这个称呼的真正意义?”在这近乎死寂的现场里,只有审神者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审判神明之人。”   所有的刀都止了呼吸,没有谁敢发出声音。   “在岁月中慢慢孕育出灵识的古物,经由审神者的灵力引导召唤出有切实形体的附丧神,这件事是所有时之政府制下本丸的审神者与刀剑男士都清楚的事。但是,审神者可以通过当初召唤附丧神使用的灵力回路控制附丧神本身这件事,却不是多数人能知道,甚至是少有人能办到的事。因为这里面需要的技巧和力量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达到的,很不幸,我两者都极占优势。”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刀,最终将视线锁在大俱利伽罗的身上,见对方涨红着脸咬牙硬撑般地瞪着她,审神者的目光冰冷。   “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崩毁你们的一切。”   这一刻她居高临下,生杀予夺只凭心意。   “附丧神……?哼,很厉害么?”   全场寂静。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别惹我动怒。”她寒声喝斥,冰冷的话语在大屋里飘荡,“不听话就滚,我这里不养废刀,更不养不听话的刀!”   说罢,她一甩振袖,大步流星地跨出屋门,对门外站着的左文字兄弟俩视而不见地擦身而过。也在她离开大书院的同时,大俱利伽罗也如同失去了束缚一样整个人栽倒在地。   这些刀一个两个全都有病!   完全将那些喧哗抛在脑后,审神者冷冷的想。   为什么要有附丧神这样麻烦的东西?工具就要有工具的样子,像那些式神一样老实听话不就好了吗?   真是有病!   全都有病! 第五章 纷至沓来   夜深人静。   二楼审神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简单到甚至简陋的屋子里,审神者独自一人端坐在办公桌后,桌上的灯火照亮她面无表情的脸,火烛噼啪轻响时的跳动映在她琉璃般的双目里,远远看去似一尊精致美丽却没有生命的人偶。   “咚咚。”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大将,我是药研。”不等审神者回答,对方已经拉开屋门,端着饭菜走进来。   审神者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药研的眼中更像是没有任何气息的人偶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她语带不满地开口:“我有跟你说过规矩,这个时间……”   “离十点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大将,我并没有破坏规矩。”药研打断了她的话,顺带走上前帮她整理了桌子将饭菜搁在了她面前,“之前见您一直不下来用餐,只好给您送上来。您不吃饭是不行的。”   “……”审神者低头,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晚餐,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为什么?”   “大将,什么?”对方反问道。   “比起五虎退来,你才应该更加怕我。”审神者直白地提出疑问,“特别是还发生了先前的事,对刀剑男士来说,我应该是被你们恐惧着的审神者吧。”   对于少女的提问,药研同样面不改色:“一名合格的统治者,除了拥有支配部下的权力以外还要拥有统御部下的能力。在我看来,大将的做法是正确的。我虽然是短刀,但一直在战场上厮杀,如果有麾下背主不听令,都是直接斩杀的。您没有当场刀解对您十分敬的大俱利伽罗,仅仅只给他吃了点苦头,已经很仁慈了。而且……”   “而且?”   “在了解大将的为人之后,我已经不再对大将抱有恐惧了。”药研站直身体,目光坦然地回视审神者,“大将作为这座本丸的主人,自然拥有选择让谁成为部下的绝对权力。确实,在看到另一把自己被放进刀解室是给了我很大的恐慌,大将对于无用之物的处理是真的冷酷。但与之相反,您对于自己认同的部下非常照顾,只要他们完成您的指令,大将对他们也很纵容。就像您对五虎退说的,我们为您战斗为您受伤,您会来帮我们手入一样,您在本丸里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也都有看到。我们虽然都是刀剑,但是,也想关心您。”   “……”   “大将,也许您不相信。”看到审神者满是质疑的眼神,药研的唇角带了点苦笑,“本丸里的刀,就像五虎退那样,虽然害怕您,可也很喜欢您。”   虽然总是冷冰冰,虽然总是言辞刺耳,可是在他们需要手入需要保养的时候,对待他们的本体每一把都是那么认真温柔地细心呵护,让他们打从心底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给大俱利伽罗安排房间了吗?”审神者突然问道。   “还没有,他正在山姥切的房间休息。”药研愣了一下迅速回答,她的转移话题让药研有些失望,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给他安排吧,明天让他出阵。”提到这个刺头,审神者原本软化的脸色瞬间冰冷起来。   “是!大将。”药研根本没去想大俱利会不会拒绝的事,在大将面前,他没有拒绝的资本。   “退下吧。”   “是,大将您用完餐也早点休息。”药研顺从退下,走时又将门关好。   耳边听着药研下楼的脚步声,审神者看着眼前的晚餐,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几分迷茫。   害怕,却又喜欢?   还想关心她?   ……会关心人的工具,还是工具么?   那一头药研从二楼下来,路过一个拐角时被清光为首的一堆刀给拦了下来。   “怎样怎样,主人她吃了吗?”   “有没有在生气啊?”   “药哥,主君还好吗?”   “都怪大俱利,哪有他这样做刀的!一点都不尊重主公!”   “咦?山姥切,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在照顾大俱利吗?”   “……他睡着了。”   “你们声音再大点,大将就都能听到了。”药研一句话直接让七嘴八舌的刀们停下来,“大将让我给大俱利安排房间,明天要他出阵。”   “哎——?”   “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都去休息吧,吵到大将就不好了。”哄走了不情不愿的众刀们,药研也是松了口气,回头望了望着楼梯的方向,他似是叹息的吐了口气低头走开了。   ……   一夜过去,第二日的早晨,所有的刀都早早集合在了用餐的大书院里,一个两个都是规规矩矩坐在两侧,只是眼睛时不时朝门外看。   今天的审神者依然是准时准点踏入其中,看到她时所有刀都松了口气。   “大将!”“主公!”“主人!”“早上好!”   五花八门的尊称先从短刀们的口中叫嚷出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她问好。   “早上好。”审神者向他们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放以前众刀可能还有些泄气,可有了昨晚的大俱利事件,他们只有庆幸的份。   太好了,主人不生气了。   审神者没生气,很多刀都放下提着的心照常吃饭,一片热闹的场面里只有大俱利伽罗和江雪左文字感到不自在,特别是前者,昨天那一遭他差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是作为刀,而是作为附丧神后所面临全新的恐惧,他有感觉审神者当时是真的要杀他的,可是最后杀气却消散了。不但被放过还给安排了房间,算是承认他是这个本丸的一员的行为,让大俱利十分忐忑。   现在的审神者对大俱利来讲,无异于随时就能扯碎他的恐怖巨兽,在这样的君威之下,他不敢有任何激怒她的举动。   最硬的刺头都这样了,江雪左文字就更不用说。   本丸里刀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把,终于可以分成两队出击。审神者让一队由加州清光带队,里面将大俱利塞进去,另一队就直接安排了江雪做队长,还把山姥切也放进去,由药研看顾着,剩下的短刀随机放进两支队伍里,就让他们准备一下各自出发了。   “大将,今天也要继续锻刀吗?”药研看着再度空荡荡今天连一把刀都不剩的本丸,有些担忧的问。   “今天只锻两把,昨天不止是锻刀还费了不少资材做了刀装,剩下的还要再留一些给你们以防万一。”攒了一周的资材消耗起来就是这么容易,审神者说着就转头看向那边的黑衣打刀,“加州,远征就拜托你了,多带点资材回来。”   “放心交给我吧主人!”打刀少年信心满满地保证,“一定会出色完成任务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审神者点点头,有些凉薄的眼神扫了一圈参与远征的队员时在大俱利伽罗的身上有意无意的多停了一秒,黑皮肤的打刀青年扭头看别处的风景当什么都不知道,心头一声冷笑,她又把视线移向了另一队的江雪。   江雪左文字才来这个本丸,就不得不顶上队长的位置带队出阵,哪怕知道自己这回是跑不掉了,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一脸的悲伤与不情愿:“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战斗吗?”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给他递上金色的刀装:“门在那,自己选。”   一语双关。   江雪看着自己这一队清一水的金刀装,连个银的都没有的豪华配置,抿抿唇想说啥,但还是在少女冷冰冰的注视里败下阵来,最后干脆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相比这位队长认命后的死寂,底下的短刀包括他弟弟小夜左文字对自己全都换上了新刀装还是欣喜非常的。   “大将,你昨天做了这么多金色装备啊!”   “嗯,拜托山姥切做的,他的手很红呢。”   “说,说什么呢!竟然觉得一个仿品运气好!”   “夸你就老实受着,来,我给你装备上。脏兮兮的就算了,还笨手笨脚。”   “好羡慕山姥切,我也想主公帮我。”   “主公主公,也帮帮我嘛,我也是第一次出阵啊。”   “乱,别捣乱。”出声稳住越发哄闹的队伍,药研再度开口,“大将,我在厨房给您留好了午饭,不出意外,也是晚餐前就回来。类似昨天的午餐……不要再吃了,对身体不好。”   “……”审神者一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药研。”   这次轮到药研愣住,印象里的审神者可从来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最多也就是“我知道了”。他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我应该做的。”   目送完两支队伍的出发,审神者就直接去了锻刀房,空荡荡的本丸并没有给她的心上带来一丝涟漪,只是专心归拢了一下资材,计算了两个队伍手入所需,发现能锻刀的也剩下不多了……   审神者看着手里的资材,发现明明已经计划好今天继续锻刀,可愣是因为昨天的事没什么动力了。   少女揉了揉眉心,又再度看着眼前的锻刀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照原地计划将所剩不多的资材分了两堆,让刀匠帮忙一起开了两个炉进行锻刀。   “审神者大人,离锻刀完成分别需要一个半小时和三个小时。”刀匠给她计算了一下出炉时间。   霉运一周过去,她似乎开始变欧了。   即便是冷面美少女,在倒霉了一周,每天都只靠着一把打刀和一堆短刀出阵过日子的境地下,突然一朝翻身黑脸慢慢变白,也是忍不住要高兴的。   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千万不要是昨天那样的坑货了。   到了傍晚,无论是出阵的还是远征的队伍全都回来了,在时间规划上,审神者向来做得很好。   “大将,我们回来了!”   “主人,这次我们带了好多资材回来哟!”   “公主,我们这次带了好几把刀回来哦,看,我手里的是骨喰哥哟!”   “主人,能先召唤宗三哥么?在这里。”   “咦?江雪,你手里拿的好像是我们新选组的堀川国广啊,能给我看看吗?”   “给……”   众刀聚在门口互相交流,待到大门打开时,就看见迎接他们的审神者身后站着的两个身披蓝色羽织的身影。   “啊!大和守安定,还有和泉守兼定!你们都来啦!”加州清光手抓肋差指着对面那两把刀惊喜地叫出声来。   有没有入欧还没有确定,但眼下的情况审神者知道自己铁定脱非了。只是……   回头看了看站在她左侧的绑着高马尾的纤细少年,顺带像无意中扫了一眼他腰间的那把打刀,看到那少年回过来的礼貌微笑,少女很快收回目光。   可惜了,就冲这把刀和加州清光的关系,她也不能对他下手呢。 第六章 手入   本丸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伙伴,很多刀剑都十分开心,特别是一家团聚了的左文字兄弟,哪怕依旧不满自己要出阵的事,江雪左文字对弟弟宗三左文字的到来还是很欣慰的,虽然,没有领回任何一把太刀……   新选组的刀本来只有清光一把,现在一下子又多了三把,也让这几把刀高兴坏了。   粟田口家族是每次出阵几乎都有新丁加入,几把短刀围着目前那唯一到来的胁差少年同样也是又跳又叫。   “哟,主殿,开个宴会庆祝一下怎么样?”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和泉守兼定已经完全忘了才被召唤时受到的规矩,等他反应过来流出冷汗时,全场都安静了。   惨了惨了,要被骂了?不,是要被视线冰冻了吧?   “可以。”审神者出乎意料地点头答应了,“药研,你们看着安排吧。”   “这里这里!主公,如果厨房有需要的话也请让我帮忙!”那边站在和泉守身边的肋差少年立刻举手。   “你是……堀川国广?会做饭?”这个技能对人才紧缺的本丸还是很重要的,重点是可以解放药研。   “是的,除了做饭,不管是扫地还是洗衣服,都请交给我吧!”堀川国广元气满满地回应。   看这少年身高年龄都跟她差不多,居然还是个战斗家居复合型人才,就算只是把胁差也不能阻止审神者高看他一眼。   “那么,厨房那边就拜托你和药研了。”审神者敲定宴会主要负责人后,就对他们道,“晚宴之前的时间,你们各自安排吧。”   “主公,晚宴,会和我们一起吗?”眼见审神者转身要走,有人立即喊出来,那声音如同低沉的琴弦,丝丝缕缕带着些许忧郁,是一个穿着僧袍戴着佛珠有着粉色长发的男人。   宗三左文字,方才被召唤不久的新进打刀。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欢喜的众刀,对哦,他们是高兴了,可是主君对此是什么想法还真不好说,有心想要她一起,却没有刀敢替她做主。   “自然。”审神者从不掩饰情绪,虽然看她的脸根本瞅不出任何想法,就见她点头道,“今天我也很高兴,可用的刀又增加了,有了你们,我的本丸才算上了正轨,值得痛饮。”   “噢噢!”少女的最后一句让和泉守高兴地大叫出来,“就是这样啊主殿!高兴就该来一场宴饮大醉一场啊!”   “喝醉也行,但明天还是要出阵的。”留下这句让刀立刻蔫下去的话,审神者转身就走了。   哈哈哈哈,看到和泉守吃瘪,有不少刀不厚道地笑了。有了这一幕打底,新来的刀对先前给了他们可怕冲击的少女印象缓和了不少,新主君看着冷厉,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嘛,虽然很快后面的相处会告诉他们其实不然,但这并不影响晚宴的筹备。   审神者难得的纵容让一直精神紧绷的众刀在晚宴上也是放开了许多,因为是庆祝会,所以酒水是绝不会少的。   席上安静无声的审神者一开始还是让新刀挺有压力的,不过老刀们已然习惯了自家主君的用餐画风,面对桌子上花样明显翻新很多的美食都是不客气地吃喝起来,在他们的带动下,确认没有问题的新刀们也就不再拘谨,几杯黄汤下肚,场面更加热闹了。   本丸里有着成年人姿态的刀还不多,和泉守兼定算是其中一个,并且是几把青年刀里性格最正常的一个,不信就去看看那边沉默入席的江雪左文字,带着忧郁气质的宗三左文字,孤僻独坐的大俱利伽罗,以及同样坐在角落力图将自己透明化的山姥切国广……   “兼桑,不要一开始就喝这么多啊。”身旁的黑色短发少年见他喝得兴奋,赶紧劝道,“好歹再多吃点菜,身体会难受的!”   “你在说什么啊堀川,一到这里拜见新主公,就看见以前的战友都在,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和泉守想起新选组土方冲田那些人最后的遭遇还有作为刀的他们四处流离几乎下落不明的处境,如果不是因为时之政府的需要,因为本丸……“加州,大和守,能再看到你们真是让我高兴啊!来,堀川,你也和我们一起喝!”   “说得对呢。”就算换了内番服也还是戴着白色围巾的大和守安定闻言一笑,“能看到从前的伙伴都在身边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是吧,加州清光。”   “这可都得感谢主人,是主人的努力才让我们又聚在一起。”加州清光回道,同时向主座的少女举起杯盏,“主人,以后的日子我会更加努力的,不要因为新刀来了就忘记宠爱我啊!”   审神者听到清光那撒娇式的语调,只是同样抬手举杯,回复认真:“嗯,好好努力,我会看到的,别忘了你的话。”   完全没理会他的撒娇呢,在场众刀暗想,加州清光也是露出了早有预料的沮丧,再看向主座时,就见对方已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明明姿态是惯常的优雅,偏偏这利落的举止愣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豪气。   “好!”和泉守一声呼喝,作为土方岁三的佩刀,它早就见惯了那些武士们在饭桌酒席间痛饮的豪迈,本来还因为新主君是个少女有些顾虑,但看人家这饮酒时的风雅姿态就知道这铁定是老手,本就微醺的脑子一个不清醒立时双手举盏,“主殿,我也敬您一杯!以后我和堀川大和守他们也请您多多关照了!”   “你们是我的刀,为我所用,自然由我照料。”依旧平淡却认真的回复。   “哈哈,主殿以后就会知道,像我这样帅气又强大的刀可是很流行的哟!”审神者的爽快让和泉守很高兴,对她的话完全没想法,作为一把刀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不是理所当然吗?完全不知道就在他来的前一天就在这里出了一场大戏,所有演员还都在场。   有加州清光跟和泉守的敬酒行为在先,后面的刀们一个个都跟着争先恐后起来。   “都适可而止一点!这是要把大将灌醉吗?”看到场面不受控制了,药研顿时不干了,赶紧将众刀给劝下去,却被审神者制止。   “无妨。”喝了几杯酒,少女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之前就说了要痛饮,我也是高兴的。”今天来的新刀质量都很高,加上昨天的那批坑货,提供给她的修炼效率再度窜升,只要想到自己的实力又进一步,审神者没理由不开心。只是喝酒而已,虽然没有记忆,但本能告诉她没问题。   “可是大将,您还未成年……”药研下意识道,随后脑中产生疑问,对哦,大将未成年竟然喝酒面不改色,大将以前是干什么的?   “没事,这点酒还难不倒我。”见药研还是不放心,审神者特意转过头,以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向他眨眨眼睛。   明显的安抚之意让药研一愣,念头里生出“原来大将还会做这种表情啊”这句话时,那边的审神者已经跟底下的刀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一开始那些刀是真心只想敬一杯表达一下对主人的尊敬的,可是看少女喝了一轮下来跟没事人一样全都好奇了,就有诸如和泉守这样的直接跟自家主君拼上了,在连着喝倒了几把刀之后,依旧眼神清明面色正常的审神者在一众刀剑的心目中地位再度拔高了。   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自家主君这样的吧,看着挺柔弱的一小姑娘,把几个男子汉喝趴了什么的简直不敢想象。   还要处理公务的审神者在中途离席后并不知道那场晚宴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召来药研让他准备好醒酒汤一类的东西,说过明天要出阵自然不是假话,要是醉得明天都不能工作那就麻烦了。而心细的药研根本不用审神者吩咐,早在拼酒中途就去熬汤了,在厨房里碰到了有同样担心的堀川国广,两把刀的心情自是不提,反正第二天没发生谁宿醉未醒就是。   “大将,我们出去了!”   “主公,我们去去就回!”   安排了一队前往江户,也就是带大俱利伽罗回来的那个战场,剩下的刀分成两队全去远征,将资本家压榨劳动力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的审神者再度一个人守在了本丸里。理所当然的,药研又给她留了饭——没办法,大将就是这么吝啬的人,人手不足时连个近侍刀都不要,全赶出去战斗了。审神者还不知道也在出阵队伍里的他已经计划着不带回一把歌仙兼定或者烛台切光忠就绝不提前回来了。   这次不用锻刀,也不需要做饭,零星的公务昨天晚上也被赶完了,审神者忽然发现自己罕有的清闲下来。   这么好的时机,赶紧修炼灵力要紧。   大白天很少有这么长的空闲让她做这个,缺乏记忆且没有任何玩乐思想的少女在关上本丸大门后是一分不浪费地把自己关回房间了。   等她被门外的结界提示惊醒,天色已经是傍晚,第一批远征部队正在外面喊门。   “结束了,这是材料。”带队的是小夜左文字,他清冷着一张小脸把资材送到她面前,审神者看了看,收获颇丰。   “做得好。”让回来的刀把资材送去锻刀室,审神者便让刀剑们自由活动,自己则继续守在门口,果然没过多久,第二队也到了。   “主~公,我捡到了小判箱哟!”乱藤四郎还没进门,就已经举着手里的小匣子晃着显摆了,“出远门真开心!”   “你们自己分一分,就当是零花钱了。”审神者表示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径自去清点资材收获了。   听到有这样的好事,收到零花钱的刀都很惊喜:“哇哈,谢谢主人!”自家主君总是这么大方好幸福。   远征的一队二队都回来了,出阵的队伍却迟迟不归,让计算着时间的审神者心头沉凝。   也许是心头有所感应,已经回来换了内番服的刀剑们在休整了一会儿后也默默地陪着审神者聚在了大门处。太阳西斜,橘红色的暖光打在少女长时间动也不动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石像。   直到落日余晖只剩下一丝,她幽深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站在旁边的刀剑们还没回神,审神者已经出了大门并继续向前走。   “主殿,快来!”远远的,就看见衣衫碎裂满身血痕的和泉守抬着更加不堪的山姥切的胳膊向大门艰难前行,“山姥切重伤了!”   不光是他俩,这次出去的六把刀个个带伤,除了药研和清光好点是轻伤以外,别的不是重伤就是中伤。   “怎么回事?”一边招呼本丸里的刀过来帮忙,一边质问的审神者语气低沉。   “是,检非违吏。”担任队长有汇报义务的清光看着受伤的队友们脸色沮丧,“主人,对不起,我没能护好他们。”   检非违吏?审神者一愣,这个陌生的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想起了什么的她脸色阴沉下去。   “先将人都送进手入室。”少女开口安排,“加州,你和药研受伤较轻,如果等不及我给你手入,就先去修复池……”   “不不不,等得及等得及!这点小伤不碍事,我等主人给他们手入好再轮到我!”没等审神者把话说完,加州清光立马摇头否定,他已经有好几天没享受过主人的亲手保养了,作为本丸里出阵次数最多的刀又是在熟悉的战场上,加州清光已经很少受伤了,傻了他才把好不容易的福利推出去。   对他的小心思看得清楚的审神者也没说话,看着伤员们一个个进了手入室,她也不耽搁走了进去。   还以为白天这么悠闲是捡了便宜,原来忙碌全在晚上等着她呢。   “大将……”进门就见手臂上被划了几道口子的药研一脸沮丧,“对不起……”其实他们可以不用碰到检非的,可是因为药研的提议换了行军的方向,结果就变成这样。   “这些之后再说,先手入。”抬手打断药研的自我检讨,审神者走向了离她最近的江雪左文字。   这把刀在审神者看来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如今中伤状态面相看着更加凄苦,感觉到她的到来,对方抬起头,沾着些许血污的纤细侧脸从变乱的缎发中露出来,用审神者很不喜欢的慢声腔调开口。   “只要战斗,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这样吧,稍微,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也不指望审神者有回应,江雪说着就要站起来,打算是自己走进修复池坐着了。   “没功夫让你一个人待着了。”按着对方要起身的肩,又一把抓过他拿在手上的本体,审神者抬抬手,那边药研已经拿着修复工具箱递过来,她直接坐在他旁边开始了手入工作。   速度之快,让江雪左文字只来得及盯着自己空掉的掌心发愣,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时,忽然全身一震。   他的伤口,在发热……?   “不痛了?”低头,伸手轻按住胸口的一道伤,通过碎裂的衣衫能看见那道凄厉的豁口已经止血结痂。   好温暖……伤口的温热似乎一下子扩散到了全身,这种温暖比昨天和宗三小夜一起泡的温泉还要更加温柔,不止是战斗过后身体上的疲惫,连精神上的不适都能轻易抹除的错觉……   不知不觉,江雪的眼神已经放在了身旁被审神者进行修复的本体上,灵力的微光包裹着那把太刀,庞大而细致的灵力小心又快速地修补着刀身上的裂痕与缺口,只是感觉到这股力量江雪就知道他的这位新主君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下意识地将视线转移到这位主君的身上,江雪发现比起面对他时表露出的不喜不耐,审神者对自己的本体表情几乎是截然相反。少女的神色此时格外专注,手握着刀条她小心修补细细擦拭不厌其烦一遍遍给刀身上油,那爱惜呵护的神态仿佛手中的刀剑就是她心底的珍宝。   他其实……是被爱着的?   噗通。还按在胸口刀伤的手感觉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响动,江雪连忙扭过头不敢再看,胸口的伤已经不见了,可是胸膛里的心跳却开始不太对了。   “修补好了,拿好。”少女清冷的声音随着怀里被强行塞入一把刀剑的行为让江雪一下子回神,似乎之前的细心呵护都是错觉,审神者的脸色淡漠依旧,“出去好好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说完也不理会江雪左文字的反应,立刻杀向了第二位伤员,正是伤得最重的山姥切国广。   “不要管我,像这样破破烂烂满身血污才合我意……就,就让我这样腐朽衰亡下去吧……”   “闭嘴。再闹就打晕你。”   ……   江雪一路低着头,捧着自己的本体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手入室,回去休息的房间的。庭院里吹拂过来的微风告诉他,自己在发烫的脸并不是错觉,少女用灵力为他修补本体时的赤诚心意透过刀剑一直传达到他心里。   他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本体,忽的就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个本丸里的刀剑明明这么害怕这个冷面主君却又不愿意离开,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认命了。 第七章 主君的喜好   大和守安定在审神者眼里,是个乖巧听话懂礼貌的好孩子,让他做什么内番都不会听到任何抱怨,出阵更是十分积极,给他备上刀装也会高兴地向她道谢,除了与他对话会时不时讲几句他前主人冲田总司的事暴露他总司迷弟的本质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而心念旧主这种事在审神者看来,也是一种心性忠诚的表现。像这种刀,一旦认定你是他的主人,背叛的可能性很小。   审神者并不介意大和守那些关于前主人的唠叨,毕竟这也是那个死了几百年的人有好好爱护这把刀的直接证据,对于爱刀之人,她总是宽容的,就算大和守心里他的旧主排第一也无所谓。   和审神者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清淡态度不同,新来的那些刀剑对他们的新主人还是挺好奇的,来这座本丸的每一把刀几乎都会在第一次见面时接收到冷酷的洗礼,战战兢兢了几天就会发现这个主君并不难相处,只是从来都不好接近,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对他们的本体刀非常好。   手入技巧一级棒!保养技术闪瞎眼!   每次从手入室里出来,不管是什么刀都是双眼发亮,一脸梦幻地抱着自己的本体走的,这一点就算是江雪左文字、大俱利伽罗也没办法克服。毕竟再怎么情绪化,他们的本质就是一把刀啊。   这就让刀很矛盾了。   他们好喜欢这个主君,可是主君总是好可怕怎么办!   “不听话就滚。”   “我这里不养废刀。”   如何才能让冷冰冰的主君对他们在工作以外的话题上也能和颜悦色啊!   这是不管是老刀还是新刀都在思索的问题。   “主公主公,今天是我照顾马儿哟!”今剑小天狗在院子里对着路过的审神者挥舞着双手,大声道。   “好好干,那可是你们在战场上的伙伴。”少女点点头,算是嘉勉,“做完就去玩吧。”然后就走了。   “主~公~”乱藤四郎从走廊另一边跑过来,指着发辫上粉色的丝带,“这是昨天去万屋新买的,可爱吗?”本就是美丽小少女模样的乱摆了一个萌萌的姿势,越发的让人分不清雄雌。   “挺好的。”审神者随口夸赞,但没有起伏的语调根本听不出一丝诚意来。   “真是的,又敷衍人家!”乱不高兴的跺跺脚,他也知道也就是初见面那会儿自己的外表触动了审神者,之后也就和自己的短刀小伙伴们没什么区别了,但还是露出灿烂的笑容双手捧出了一枚精致的蝴蝶发夹,“回礼!谢谢主公那天给我买的发夹!”   女孩子的话,应该会喜欢这些小巧的东西的吧。   结果是对方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拒绝:“不需要,累赘。”   “诶!?”   没再理会愣得僵住的乱藤四郎,审神者没耽搁的继续前行。   “主,主公大人。”走廊外的庭院里又有人喊住她,少女低头,是脚边围着虎崽的银白色小少年,一如即往的怯生生,手里拿着两朵鲜嫩的野花鼓起勇气朝她走来,“这,这个想送给主公大人……”   审神者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接过放到眼前观看。一直忐忑的小少年这时也不由露出安心又欢欣的笑,却听到那平直的声调询问:“这是哪来的?庭院里应该没有这些花种?”   “不,不是庭院的。”五虎退摇摇头,“这是我畑当番的时候在荒废的田梗上看到的,觉得很漂亮,所以……”   “还没被开垦的荒地上的杂草么?”审神者直接下了最终定义,“倒是我疏忽了,现在的田地已经足够支持本丸消耗,那些暂不需要的田地也不应该浪费灵力维持,立刻取消掉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少女白嫩掌心里的娇美花朵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精华般直接干枯灰败变成碎屑跌落一地。   五虎退发出一声惊叫,想起审神者并不喜欢他这样又紧紧捂住嘴,一双大眼盯着地上的残花碎屑盛满了泪水。   “谢谢你提醒我这件事了,五虎退。”少女说完这句再度启步,留下了想哭又不敢哭的小少年。   “五虎退……”一同执行畑当番的秋田藤四郎从偷看的角落里走出来,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脸上也带了点沮丧。   几把短刀的“阵亡试探”很快就在本丸里传了个遍,虽然早有预料,可状况之惨烈也还是不由让刀侧目,特别是五虎退,心理阴影面积又要扩大了吧。   “对普通女孩子的手段,果然一点都不管用啊。”   “可恶,明明还特意跑去找别的本丸的刀去问的,不是说有很多审神者很吃短刀那一套吗?”   “我早说了肯定不行的,你们还不相信。主公可不是会被这点小伎俩迷惑的无知少女。”   “当然的吧!像我这样强大帅气的流行刀,主殿也没多肯看几眼,只靠短刀出动怎么可能会成功嘛!”   “兼桑说得对,像主公那样的强者是不会轻易为外物动摇的!”   “你们这几个……有空在这里马后炮,不如好好想想今天主公会安排谁出阵吧。”   “……切,还会有谁,队长肯定不是压切长谷部就是你宗三左文字吧?”有刀发出嫉妒的低哼,“这阵子就你们俩最受宠爱。”   被点名的宗三左文字一点也不恼,相反还露出了一个笑容:“没办法呢,谁让主公怜惜我这只笼中鸟,愿意给我活跃的机会呢。”   “所有在战场上活跃的刀她都喜欢。”有路过的刀闻言立刻泼了一桶冷水,“快走吧,估计一会儿就要宣布出阵和远征的队伍名单了。”   也许所有的刀里面,最不会反感审神者那句“不养废刀”的,大概就是宗三左文字了。他的刃生自被锻造出来开始,作为刀本身的存在意义却远远不如其代表天下的象征意义。从织田信长在他的身上烙下铭文之后,明明辗转易主数回,却总被那些霸主们束之高阁,当成王者的战利品向世人展示,没有谁愿意真正使用他一次。   只是得手便十分满足,完全没想过去使用。这样的刃生,偏偏绝望又漫长……   这次的新主人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宗三左文字是真正松了口气,对毫不手软使唤他的审神者任劳任怨,特别是受伤后给予的手入工作,一直作为王者御物的他也无法抵抗主君这门技巧带来的魅力,拜其所赐,这让他完全抛弃了在战斗中的后顾之忧。   在战场上过于活跃的表现自然就引起了审神者的注意,也在宗三不知道的情况下刷新了她对左文字一家的总体印象,看来另类的也就是江雪那货一个,其他的左文字都是好的。   本丸里有刀这么卖力,作为统治者自然给予了嘉奖和重视,更加刺激了别的刀们,于是拜他们所赐,新带回来的刀也越来越多了。   歌仙兼定就是近来领回的新刀之一,他来的时候,这个本丸里会做饭的刀已经有了三把,对,新来的就是一直被江雪惦记着当“替代品”被药研惦记着“给厨房增加人手”的太刀——烛台切光忠。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别的新刀。歌仙兼定因为其追求风雅的个性与洗衣做饭很有一手的关系,在本丸刀剑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被越来越定性成本丸后勤工作人员,和成功“脱离苦海”每天内番的江雪左文字、以及总被拜托进厨房做饭的烛台切光忠一起常常负担起本丸众刀的生活起居。   倒不是说一直不用出阵,只是相比起那些战斗欲望强盛的刀要少一些罢了。歌仙兼定是把随和的刀,审神者如何安排他就如何做,怎样他都接受……唔,如果连偶尔安排的马当番和畑当番都不用去就更好了,相比那两个比较脏的活计,洗衣做饭这种家务他做着还是很愉快的。   走到庭院里通往本丸大门之间的宽阔空地上集合,歌仙就看到走廊上一身白衣绯袴的审神者站在大堂门口和对面笔直站立的骨喰藤四郎低声商谈着,零星间可以听到那把因为大火而烧毁记忆的胁差清冷却认真的应诺。   “是……明白了……了解。”   看着这连身高都相差无几的两人脸上同样没有表情的精致面孔,歌仙生出一种其实主君和骨喰才是一对兄妹的可怕错觉,没见后面站着的正牌兄弟鲶尾藤四郎就算穿着相同的战斗服都比不了那边两个身上有着相同气质的人来得一致吗?   “咳,主公早啊。”似乎是歌仙带着强烈吐槽的眼神太强烈,那边说话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早。”审神者点头回应后,那边的骨喰和鲶尾才跟着出声打招呼。   “早上好。”“歌仙桑,早哟!”   “两位也早。”鲶尾藤四郎灿烂的笑容与旁边那两只的淡漠形成强烈对比,让歌仙一直憋着的话没忍住一下子说了出来,“主公还有骨喰啊,一天之计在于晨,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们也该像鲶尾一样多笑笑才对。”   被点名的两人先是沉默,互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两道没有起伏的语调合在一起,似乎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歌仙:“……”   那边的鲶尾已经噗哧一声捂着嘴背过身偷笑去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作为骨喰最亲近的兄弟,鲶尾可是很快就发现自家的主君和骨喰一样,都是因为失忆而缺乏情绪的人。指望这样的人情感丰富,那可是个浩大工程。   而对于失忆这件事,主君虽然没有像骨喰那样直白地说出来,但也没有刻意隐藏,时间一久,细心的刀总会发现的。就主君这个实力,失不失忆对她都没差呀。   “主上!”就在这时,一道严肃又不失恭谨的声音从旁传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棕发紫瞳的青年男子双手捧着一份文件走到了审神者面前,动作谦卑地将文件双手奉上,“您要的关于战国时代桶狭间的一些溯回军的资料已经整理完毕,请你过目。”   “麻烦你了,长谷部。”审神者将文件接过,向他礼貌点头。   “不,这等小事不值得您道谢,是我应该做的!”对方一本正经,过后还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您还有别的需要我做的么?请随意吩咐。”   “帮我将这个名单上的人都集合吧,今天由他们四队刀剑负责出阵和远征。”继早餐过后就一直让长谷部不停忙碌的审神者毫不犹豫地接着使唤起这把青年打刀。   “是!”完全没有被压榨的自觉,长谷部接到主命高高兴兴地走了。   主命至上的刀,真是可怕啊。   在旁看着的歌仙忍不住心道,这一对主仆简直是资本家与社畜的完美组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着就丧心病狂。   本丸不知不觉已经快运营了一个月,在别的同时开张的本丸都已经杀到池田屋打夜战的时候,这边还在战国时代打转,充分证明了审神者和她本丸下的刀剑非洲人程度。   总是刷不到敌人大本营一遍遍转圈的好处就是几个地图该领回来的刀剑大多数都领回来了。自家审神者比其他本丸的主君要好的地方就是,她对没带回来的刀,特别是稀有的难带回来的名刀没什么执念,你有带回来新刀更好,没带回来也无所谓,完成上面给的清剿任务就行了。   这一点可是把别的本丸里总听到嚷嚷着要这个新刀那个新刀话语的刀剑们给羡慕坏了,这年头脸黑还没执念、能心平气和照着原地步调慢慢走的审神者,简直比厚樫山里的某把常年迷路的爷爷刀还要稀有啊。   因为时之政府给的各路刀剑队伍数量限制关系,即便资本家的审神者把四支队伍全部满员派走,本丸里还是剩下不少刀。   刀多了干活自然也快,做完内番用完午饭,基本上下午就没什么事,只等着出去的队伍回来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审神者基本上是不会留在一楼,全在二楼自己的地盘里,不是办公就是在起居室中修炼。   有很多刀剑都挺好奇审神者的闺房的,但唯独那里是禁区中的禁区,就算是最早的加州清光也就是第一天跟审神者一起参观本丸时见过屋里什么样,审神者住进去之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说起来,主公以前是做什么的呢?”有刀好奇地提出来,掰着指头数着,“会修炼灵力,会手入,还会喝酒……难道以前是某个通灵世家的人?”   “为什么是通灵世家?”   “你看主公平时的举止就知道呀,那么优雅美丽肯定出身高贵。”   “我倒觉得主公是某个王族来的,那种不经意流露的气势可不是世家能培养出来的。”   “啊!这倒是耶!冷冷看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比我以前的主人见过的那些皇族还要可怕。”   “可是如果真是皇族,有必要送来当审神者吗?就算审神者比较稀缺,也不至于让皇族公主屈尊过来吧?而且什么公主会精通手入之术?这根本不是公主该有的技艺。”   闲得无事的几把刀坐在缘廊里聊着他们的主君,私下里猜测着她的身份,提出来一个又否定掉,矛盾的地方太多,根本无从揣测,偏偏他们乐此不疲。   药研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有些赞同大将可能会是皇族公主的猜测,有些气势确实不是普通世家就能养出来的,可只要想起厨房垃圾桶里的那些包装袋,他就很快将那些猜想全部抹去。   别闹了,什么公主会这么精通泡面?   “喂喂,主公的真正身份这种事不重要吧!”有人终于意识到楼歪了,赶紧提到重点,“话说主公到底喜欢什么,你们有答案了吗?”   “除了灵力就没别的了吧?”很多刀理所当然地回答,想想早上的五虎退,还有刀一脸同情地去拍拍一直坐在这里不说话的小短刀。   摊上这样的审神者,也是难为这把纤细的短刀了。   拿着扫把也在旁听的大和守安定瞧了瞧精神依旧萎靡的五虎退,又看了看周围想要讨好主君又不得其法的刀,忍不住伸出食指搔搔脸蛋:“其实……主人还有一个喜好的。”   “是什么?大和守你快说!”刷一下所有刀都转头看他,想不到大和守你竟然藏得这么深。   想起自己才被锻出来的那天,只是刀剑形态的自己被审神者拿着别在腰间开心地到处走,一直到和泉守出来喊破自己的名字才被召唤出来的情形,大和守安定有些迟疑的开口:“主人她……”   “五虎退在吗?”压切长谷部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众人的闲聊,“主上有事让我告诉你。”   但凡主君办公必定会陪在周围当助手的长谷部其实也算是刀剑们比较羡慕的对象了,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审神者除了在手入时比较温柔以外别的时候都不是好相与的,不是什么刀都能像长谷部这样“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无条件承受一切笑着活下去的。   “什,什么事?”小短刀怯怯的发问。   青年打刀开始照本宣科:“主上说你因为你早上的提醒帮她节省了不必要的灵力消耗。作为回报,你可以向她要个奖励,只要不过分,都会满足你。”   四周的刀剑们发出惊讶与艳羡的呼声,但很快纷纷交换了眼神,看吧,果然是个死要灵力的修炼狂。   “哎……?”小短刀也是惊讶地猛抬头,“主,主公大人是说,会实现一个愿望吗?”   “是的,这个承诺在今晚她休息前都有效。”长谷部回答。   按审神者的说法,这并不是太多额外灵力消耗的节省,所以奖励也不会很大,虽然没明说,但是从她规定的时效性上就能看出来。   主君这个灵力吝啬鬼。   围观的刀剑们在心中集体吐槽,自己都这么强了还这么抠门真的好么?   心里这么想,很多刀嘴里却是善意的调侃五虎退,让小正太可要想好要什么,毕竟就算吐槽主君吝啬,像这样的机会还是让刀挺心痒的。   五虎退握着双手放在胸口,听着众刀的话却没有表现得六神无主,只是瞪大了他琥珀色的眼睛仰头看着长谷部:“愿望的话,我,我希望……”   …………   深夜。   处理完最后一篇公务,审神者将自己从办公桌前解放出来。   “今天就到这里,辛苦你了长谷部。”   对于这把一来几乎就将之前药研的工作抢走大半的打刀,审神者并没有任何不适,比起有着众多兄弟要照顾的药研,这把打刀反而没那么多牵累,能更好的完成她给的任务,以前可用的刀少还没什么,而现在的本丸……真的是透着一股谁有能力谁上位的气息,却也是审神者心性的直接写照,谁更好用就用谁,谁更听话就倚重谁。   压切长谷部用着很顺手,审神者没理由拒绝。   “您没有别的吩咐了吗?”忠犬系打刀兢兢业业。   “没有了。你也忙碌了一天,也该休息了。”审神者忙多久,这把刀就跟着忙多久,“退下吧。”   “是!您也早点休息。”知道十点以后二楼不留刀的规矩,长谷部向审神者行了一礼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审神者目送他离去,等房门被关好又陷入寂静时,她静坐了好一会儿将视线放在办公桌的一角。   那里有一束野花,被精心摆好放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娇艳柔美的色泽在灯火下给这间单调的屋子带来几分斑斓鲜活。   少女看了看,随后扭过头闭上眼,吐出一声叹息。   “真是天真……” 第八章 交流会   “新入审神者小型自由交流会?”   拿着政府发下来的文件通知,压切长谷部慢慢念过纸上的标题,忽然有那么点不好的预感。   “主上,你打算去?”   “嗯。”审神者点头,“时间是明天,今天把事情都安排一下,明天也好出发。”   “可是去了要干什么呢?”长谷部直觉不想让自家主上跟她的那些同僚打交道,在他看来自家主上已经足够优秀了,根本不用像文件上说的那样去交流什么经验。   下一秒他就被审神者打脸:“我们卡在战国时代的溯回军大本营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次要去取取经。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那,那是……!”长谷部如遭雷击,原来是因为他们这些下属的无能才导致主君不得不抛弃脸面向外面求助吗?   压切长谷部,明明自诩不惜所有都要为主上奉上最好的一切,哪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结果……竟然沦落到让主君颜面尽失的地步了吗……   棕发紫眸的青年打刀这一刻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下一刻他伸手拦在审神者面前,一脸坚定。   “不!主上,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今天出阵我亲自带队!这一次,这一次一定可以的!”   为了挽回他作为臣子的脸面,更为了他清冷高洁的主上!   时间一晃,然后到了傍晚用过餐后——   “现在死心了?”办公室里,审神者看着跪在桌前低头不语的长谷部。   年轻的汉子先是沉默,最后没忍住呜咽:“主上,主上啊——”   “收起你的脑补,我就是出去看看,不会有你想的悲壮场面。”审神者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愣是带上了几分嘲讽式白眼,随后也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我主持这个本丸已经一月有余,进度落后到这个地步也是不敢想象,这里的风水差成这样真是出乎意料。”   提到风水之事,便是冷漠如少女,在收到政府一遍遍发下的催促进度的文件后也开始不复之前的从容。   也怨不得谁,毕竟确实落后太多了。   “主上——”长谷部哭得更厉害了,“是我等无能,我压切长谷部……”   “闭嘴。还没到君辱臣死的地步呢,把刀给我收回去!”眼见那头跪着的已经拔刀要切腹的架式,审神者皱眉喝止了他的发挥。   长谷部抽抽噎噎把刀收回去,脸上还是悲壮满面,这份颜艺让少女的眉梢微微抖了抖,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次陪同我去的近侍刀是你总行了吧?”   “诶?……是!”长谷部一愣,然后迅速擦干眼泪换上惯有的严肃表情,“请放心交给我!这次必定以性命护卫主上的尊严!”说到最后都有些同归于尽的恶狠狠。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说,你到底把一次普通的交流会扭曲成什么样了?   因为要参加交流会,当天的出阵队伍审神者就没有安排,怕回来晚了万一有伤员没人给他们手入,只是照常派了部队去远征。本丸里的刀听说她要出门一天,纷纷凑过来问东问西,审神者懒得开口,全都由长谷部打发走了。   走出本丸,审神者从袖中取出政府随同公文一并发来的邀请函,向其输入灵力,手中的金色卡片便迸射出光芒化成了一座传送阵落在地面。   “走吧。”招呼了一脸好奇看着地面的长谷部,审神者带着他跨入其中,下一秒,光芒之后,一人一刀周围的场景瞬变。   比起本丸和风式的古色古香,政府提供的场地更加富有现代化气息一些,审神者出来没多久,他们的周围就在不停闪烁着传送阵的光芒,一个又一个的审神者带着他们的近侍刀出现在原地。   一个人守在本丸里和现在周围全是同伴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饶是少女冷清此时也是不由瞪大双眼四处张望,大多数都和她一样穿着审神者白衣绯袴式的制服,也有一些穿得很现代,男女皆有的同僚们身后带着不同的刀剑男士目标一致地往前面的建筑里走去。   长谷部也被周围完全不同的环境风格给惊到了,跟在审神者身后和她一样到处看。一人一刀步伐不停,毕竟前面的建筑大门上用红色的横幅写明了这里就是举办场地,根本不会担心走错。   “嘿,漂亮小妹妹,第一次来吗?”有点轻佻的女音在耳边响起,一个青年女性审神者凑了过来,一头艳丽的酒红色长发,明明看着也算美丽的面容愣是被她此刻的猥琐表情给毁了。   “离主上远点!”长谷部一把插在了中间,他就知道这里没好人,放他的主上在这里果然太危险了。   “原来小妹妹的爱好是忠犬系啊。”红发女子摸着下巴惊呼,还想再说什么时,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拖离了少女几步远。   “主公,跟您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会吓到别人的。”那是一个身穿华丽军装容姿俊秀的蓝发青年,只见他一手拉着女子一边向她这边鞠躬道歉,“对不起,我家主公给你添麻烦了。”   “嗯。”审神者看着他,有些好奇,“你也是刀剑男士吧,看服装风格应该是粟田口派,你是……”   “哈?你连他都不知道吗?”红发女子忍不住叫出来,“他是一期一振啊,你的本丸里还没有?”   “我的本丸还没进入武家战场。”审神者的话让对面的一人一刀沉默。   “我还以为当初自己在武家的三图沟得够久,想不到居然还有脸更黑的。”红发女子突然就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特别亲切,“既然大家同为非婶就没什么好拘束的了,我叫紫藤,你呢?”   审神者一愣,想起现下的场合不适合没有称呼,随口道:“九月。”自己九月来的本丸,那就叫九月好了。   “你这昵称取得够随意。”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的说法让紫藤翻翻白眼,不过也不意外,谁会傻得在付丧神面前说自己的真名,那可是有被神隐的危险的。   “彼此彼此。”   “看你是个冰山面瘫,想不到居然不是无口,而是吐槽属性啊。”紫藤再度发现新大陆般叫唤。   “一期一振,管管你的主人,再侮辱我家主上……”面色阴沉的长谷部已经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蓝发的军装青年再度鞠躬,将自家作死的审神者拖回去,那边不甘不愿的红发审神者小声嘀咕,“嘁,忠犬系就是麻烦,护食得厉害。”   两方虽然嘴上聊着,但都没停下脚步,很快就顺着路引一路进了会场。进了里面才发现到场的审神者更多,带的刀剑男士更是有很多她不认识的。   “啊啊!爷爷!老娘进了厚樫山一千圈都没带回来的爷爷!”旁边的紫藤忽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授衣的刀剑男士满脸激动,“啊啊!还有小狐丸!武家三图沟了那么久都没出来的小狐丸!竟然还有明总!!这些该死的欧洲人!通通要被烧死啊啊啊!”   眼看紫藤一幅眼红疯魔的可怖状态,审神者和长谷部全都往旁边站远几步,不光是紫藤,现场还有不少审神者都是这副模样,让少女总觉得这些人跟他们不是活在一个世界的。   “我跟世界脱节太久了吗?”审神者发现自己进度落后的弊端,连同僚在说什么都听不懂了,“看来只看政府给的情报是不够的啊。”   也许不应该顾虑自己失忆的事,建立一个应有的交友圈子了么。   只是头疼进度问题的少女压根不知道眼下的场合在另一帮人眼里是晒欧与哭非大会,作为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这个世上要烦恼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会场上似乎有什么政府领导过来讲了两句话,然后就有负责人员对他们说,让刀剑男士去专属等候室等待他们的审神者,而审神者则去了另一间气氛更温和的茶话会式的房间去了。   当审神者和跟随刀分开两拨后,少女这才发现和她同一批进来的审神者数量并不多,才三十来个人。   她刚寻了个位置坐下,右边就被紫藤迅速跟上,左边则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妹妹头姑娘,见审神者朝她望来,这姑娘朝她腼腆一笑:“你好。”   “你好。”审神者向她点点头。   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论容貌还是气质在这批审神者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是稍有些疑惑为什么旁边这么多空位偏偏都来和她挤,随着人都坐下后,有那自来熟的人带头,有着共同话题的同僚们很快就说上话了。   不得不承认,通过和同僚的交流,审神者收集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也发觉自己早期锻刀究竟浪费了多少资材。现场有不少人都和她一样带了纸笔才始记录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经过一番询问,她左右两边的审神者都把知道的东西全告诉了她,甚至包括各种锻刀玄学。   已经被非洲气息笼罩整个本丸的审神者并不是很相信这种东西,但架不住同僚的热情也还是记下了,说得也是,反正以后还是会去锻刀,怎么放资材不也是放。   “话说九月啊,你第一把锻出来的刀是谁啊?我的是歌仙兼定。”紫藤随口问。   “我比你好点,是石切丸。”审神者旁边的妹妹头姑娘微微一笑。   “我去!大太刀!尤夜你还挺欧嘛!”尤夜就是妹妹头审神者的昵称,紫藤对着她大呼小叫,“九月你的呢?”   “药研藤四郎。”   “噗!”紫藤哈哈笑了,“好吧好吧,这把不算,那第二把呢?”   “还是药研藤四郎。”   这回两边都沉默了。   “九月,典型的非洲婶啊。”半晌后紫藤才啧啧有声道。   “没,没事的,久非必欧!”尤夜在旁边鼓劲,“我相信九月的运气一定是还没来,来了的话肯定是爷爷鹤球狐球什么的随便一个全来了。”   “这个再说,刀剑我觉得本丸现在够用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通过战国时代的封锁去武家。”   “哈哈,这个也是有玄学的,我跟你讲讲!”紫藤听得乐不可吱,又给她说了一遍她的出阵心得,“当时我是跟着刀剑部队一起出阵的,就把经验就传授给你吧!”   跟着一起出阵……这句话让审神者一愣,随后陷入深思。   交流会进行了两个小时,很多审神者就已经交换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有的迫不及待就走了,有的还想感受气氛更愿意留下来聊一聊,但没了正经事细说,话题就慢慢得开始诡异了。   先是各种晒欧哭非也就算了,后面就开始夸自家本丸里哪把刀如何如何帅,又有哪把刀如何调皮又出了什么糗事,再接着就聊谁更喜欢哪把刀,或者哪种类型的刀……   全程审神者都是一脸懵懂地听他们说,根本没法理解这些同僚为什么会对付丧神感兴趣,再像人本质不也是刀么,这么兴奋有必要?   “九月,你就没有喜欢的吗?”   审神者摇头。   “你家的粟田口短刀应该有不少了吧?”紫藤本就不正经的表情越发的猥琐,“那些小正太,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还好,有的太缠人,有的太爱哭。”想起乱和五虎退,审神者微微皱眉。   “不不不,我不是指这个。”紫藤连连摇头,“你难道没发现藤四郎们的共同点?他们的军装小短裤啊!”   审神者:“……”   “对对对!”少女没说话,旁边响起一片狼叫,“粟田口家的腿才是绝世珍宝!每次看到那些小正太们站成一排,他们的腿……”   “主上————!”门“嘭”的一下被推开,审神者才回过头就看到长谷部已经扑到近前,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提拽进怀里抱起就往外跑,“我们回去,这里不能呆了!!”   无视了后面的呼喊,压切长谷部发挥出了他超强的机动力一把甩开了后面所有可能的追兵就跑出了会场。   “长谷部,你躲在门外偷听?”审神者在他怀里仰面看他,脸色严肃。   长谷部没说话,但也没敢看审神者的脸,只是一头扎进之前传送阵的位置回去了本丸。   这是这把忠犬打刀第一次自主行事,不过审神者也算是顺水推舟,后面的话题确实也没什么价值了。不过人情往来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锤子买卖,不管是紫藤还是尤夜都给了她联系方式,以后会用得着。   回了办公室里,长谷部这才跪下请罪,但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求少女以后不要再去这种交流会了。   再多去几次,他家像天神一样高远无垢的主上会被污染的!一定会被污染的!   光是想象一下紫藤的猥琐表情出现在自家主君脸上长谷部感觉天都要塌了,完全抛弃了体面抱着审神者的大腿痛哭流涕,全面开启了不答应就切腹死给她看的逼宫模式。   他知道这样很丢脸,可如果是为了主上他能豁出去一切。最终,在他的死缠烂打下,自家的主君面无表情地点了头,长谷部这才觉得心口的缺失又圆满了。   看着今天受了严重刺激已经失常的忠犬打刀抹着眼泪被她打发走,审神者也生出了一丝疲惫感。因为长谷部的搅局,审神者提前离席,昨天就提前处理好一切的少女发觉自己无事可做,忍不住就翻出先前做的笔记来。   算了,去锻把刀打发下时间好了。   照着那所谓的能出稀有太刀的玄学公式,审神者将数量一致的各路资材以最低出货标准扔进了火炉里,也没当回事的继续翻阅自己的笔记,哦,原来审神者亲自跟着部队一起出阵还有这样的注意细节啊……   等她看完合上笔记时,在炉火里煅烧着的刀条长度让审神者一愣,还真出太刀了,随口就问了刀匠一句:“要多久?”   “审神者大人,一共要四个小时。”   “啪嗒”一声,手里的笔记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第九章 出阵!(上)   晚餐时间,本丸里的所有刀都集中在大书院里吃饭。   相比大半个月前举行晚宴的时候,屋子里的桌椅又增加了不少,以前一排就可以解决的人数,现在得摆两排才能满足需求,未来肯定还会增加。   一群刀剑筷箸不停地享用美味,这是作为兵器时绝对体验不到的享受,有不少刀都觉得自己化作附丧神有了人形后最直观的乐趣就是体现在吃喝上了。   “烛台切,这个炸果子好好吃哦!”爱染国俊吃得嘴边一圈米饭,一边夸一边大口吃菜。   “我也觉得!”有短刀附议,“好脆好香!”   “哦!是吗?厨房还有很多,吃完再给们你拿。”身着内番服围着围裙的黑发太刀爽朗接过话题,被黑色眼罩掩去了一只的橘色眼眸温暖明亮,看着短刀们十分有耐心。   “我倒觉得今天的汤才是晚餐的亮点呢。”有些低柔轻佻的男声轻飘飘响起,径自发表了不同意见,是一名浅金中长发的秀丽男子,此时正双手捧着自己的汤碗品评着。   “真有眼光,那可是放了不少海贝干货炖了一下午的好东西。”烛台切哈哈笑着,看说话的男士有些眼生,看了他一会儿才确认,“你是……源氏家族的御物髭切吧?”   “正是。”对方笑吟吟回礼,“昨天才来的本丸,请多关照哦。”   说起来也是好笑,长谷部为了阻止审神者前往交流会率队去出阵,结果敌军大本营依然没摸到,半路却碰上了检非违吏,双方战斗了一场最后反倒捞了一把髭切回来。因此,没能完成期望的长谷部现在看到髭切,一直是没好脸色的。   “哈哈,好说,大家都是同伴,应该叫相互帮忙才是。”戴着眼罩的太刀青年笑着应承,心里却在赞叹这件源氏重宝不简单,受了主公的“规矩”后仍然能毫无压力的谈笑风生,可不是什么刀都能做到的啊。   这么想着,烛台切就下意识回过头,果然就见主座上的审神者如他所想的用餐完毕,依旧是优雅无声地放下筷子,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起身就走。   “给我杯茶。”似乎是看到了太刀青年的疑惑,审神者缓缓道。   “啊,是……”难得主公没有一吃完就跑,烛台切愣了一下还是走到一旁的小几上去给她倒茶。   “那个眼罩,你还没摘啊。”少女清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让烛台切肩头一颤,脑海里不由自主跳出了和审神者第一天见面的某个片段。   “刀也会有变成独眼龙的附丧神么?”白衣绯袴的少女微微歪过头看他覆在右眼上的黑色眼罩。   她的提问让烛台切一愣,然后匆忙组织语言回答:“啊……不,这只是我的一个扮相爱好。”总不能说这是效仿政宗公,觉得前主人这样很帅……   “是吗?”她点点头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儿就听她道,“以前你是刀无所谓,但是人形的话,只用一只眼睛和用两只眼睛去战斗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装逼是好,但是装成傻逼就无趣了。”   啊,多么犀利的言辞,至今想起都让他心痛。   “主公,即便您那样说,也不能剥夺我对帅气的追求!”沉默了一会儿,烛台切捏着茶杯语气坚定地拒绝了,心头又一次庆幸得亏没说真正的原因,不然连政宗公都要遭殃。   “我不反对你追求爱好,但还是希望你在注重外表的同时也注意一下安全,毕竟如果因此受伤需要手入,损耗的可都是我的资材。”   “您的茶。”烛台切拒绝与审神者对话。   一旁有竖着耳朵听的刀差点就笑出来,硬生生给憋住了,特别是髭切,捧着汤碗却是双肩都在不停地抖,这个新主君真是太有意思了。   作为与皇家有直系血脉关系的源氏一族重宝,髭切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这位新主君拥有绝对正统的皇家气质。可留在本丸的这两天从每把刀处不经意听来的消息,又让他对自己的判定产生迷惑。毕竟如果他们说的都属实的话,那些让刀剑们赞叹的本领确实不是一位尊贵的公主会学习拥有的技艺。   也好,毕竟千年过去,他在平安时代不也斩鬼无数么,这世间总是会有出人意料又匪夷所思的事例发生,他这位冰冷优雅的美丽主君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呢?   他饶有兴趣的目光盯着主座之上的少女,从周围的刀的反应就能看出她现在的举动是反常的,不知道后面又会发生什么。   少女不急不慢,在喝了两杯茶见底下的众刀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扬声对他们道。   “关于明天出阵,我会跟随部队一起。”   现场瞬间安静,所有刀都被这个要求给震惊了,下一秒回过神来的他们又炸锅了。   “主人,为什么呀?”   “太危险了,主公怎么能去!”   “要是伤到您怎么办!”   “请您安心待在后方等我们的消息!”   “这怎么能行!”   不管是短刀还是打刀太刀,大多数都是极力反对的言辞,审神者在一片吵嚷中平静地起身,神色安然地注视下方的刀剑。慢慢的,原本还情绪激动的刀剑们在她的目光下都安静下来,整个大书院被一股无形的氛围笼罩,反而没有刀敢轻易开口了。   “这件事,只是通知,并不是商量。”少女说完这一句,人便离席而去,“其余的规矩不变,等着明天的出阵名单吧。”   待审视者走远,安静的大书院一下子更加喧闹了,大多数刀都跑去问长谷部发生什么了,今天不就是去了趟审神者交流会么,怎么一回来主君就想着去战场了啊。   面对这个问题,长谷部只能一脸郁色,什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大俱利事件之后,审神者已经达成了她在本丸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处于绝对统治者的地位成就,这个通知一放下来,不管晚上有多少刀睡不好觉,也只能跟着听命行事。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呐。初来乍到没什么归属感的髭切倒是美美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饶有兴趣地看一些刀因为忧心过度都出现了黑眼圈的脸色。   例行的早餐过后,出阵名单就出来了:   大俱利伽罗,压切长谷部,药研藤四郎,宗三左文字,大和守安定,髭切。   “哎呀,还有我吗?”本以为是吃瓜群众之一的髭切一脸意外地指着自己。   “以上点到名字的半个小时后列队出发。”报完出阵和远征的队伍名单,长谷部便一脸阴沉地离开了。这把刀到现在都还在认为是自己的错,昨天打死就不应该让主上出门的,否则哪有这样的事发生啊啊啊!   相比起或忐忑或兴奋的众刀,髭切倒是没什么想法地回房间换战斗服了,佩戴好审神者特地安排刀送来房间的刀装,拿好自己的本体,他一身利落地出了门。   一过来就有战斗等着自己,也不错啊。   “啊!髭切桑!”走到庭院的时候,就看到堀川国广牵着一匹马向他挥手,“这是主公安排给你出阵的马匹,请带着它到门本丸门口集合。”   “还要用这个啊?”髭切一脸惊奇地上前接过缰绳,摸了摸被养得十分健壮的马匹,满意地笑起来,“看起来真不错啊。”   “马当番所有刀都很用心照顾呢。”黑发蓝眼的少年也跟着笑。   “谢谢你,那我就先过去了。”在庭院的小道上骑马不合适,反正离大门也很近了,髭切牵着马慢悠悠地走过去。   临近大门玄关处,很多被点名的刀剑已经在集合了,在这座本丸呆过一段时日的刀都清楚马匹是出阵部队的专利,要是看到谁牵着马去大门,就知道这把刀肯定不是去远征的。   战马自然是用来作战,在刀剑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却总能听到别的本丸里有刀剑吐槽自家迷糊的审神者派谁远征居然连马都让带去了,导致谁谁出阵时缺马机动率大减让部队受损什么的。每当这种时候,本丸的刀剑就会不由庆幸,自家主君抠门有抠门的好,资本家总是会最大程度的利用手上的资源啊。   政府的规定一座本丸最多只能组成四支部队,早就得到安排的刀剑们在宽敞的门口处自觉地列成四队,只是一向都是早早等在门口的审神者这次竟然还没出现,让很多刀有些意外。   “主公去哪了?不是说今天要随同出阵么?”   有刀正低声询问同伴,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马蹄轻踏的小跑声,声音越来越近明显是朝他们这里过来的,所有刀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骑着高头大马的审神者居高临下地走到他们面前。   “看来都到齐了。”一如即往没有起伏的清冷声音,所有刀却是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看她。   印象里总是一身白衣绯袴长发披肩的少女,如今却是一身黑色的戎装,及膝的风衣罩在外面,腰间佩着长剑,黑色的西裤底下是一双平底裸靴。她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平日总掩藏在宽大服饰下的身形四肢现在看来意外的修长有力。   少女戴着皮制手套的双手动作娴熟地一拉缰绳,马儿温驯地停在了大门正中央。晨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审神者本就凛然冰冷的身姿衬得越发威仪,让人不敢冒犯。   “主上,遵照您的吩咐,所有部队集合完毕。”长谷部恭声回答,原本还有些想劝审神者留下的小心思在此时已经化为乌有。   “很好。”审神者点点头,她拉着缰绳本欲立刻出门,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摘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对哦,难怪他们总觉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啊!   少女单手抓着鞘将刀横举在身前,算是向众刀展示了。这是一把太刀,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刀鞘上绘有金色日月的图案,有刀越看越眼熟。   这,这把刀,好像,好像是……   “介绍一下,三日月宗近,从今日起担任我的佩刀一职。”   审神者的这句话让在场大多数刀背后起了一层寒意,主公,敢问这把刀的附丧神去哪了? 第十章 出阵!(中)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以后睡觉都不安生。当即就有刀举起手,大着胆子弱弱地问出来。   “当然还在里面,只是没有召唤出来。”审神者回得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十分丧病的话,“所以才说担任的是我的佩刀一职,如果出来了附丧神就失去资格了。”   很多刀早就清楚他们的主公在灵力一道上实力卓绝,对她能做到这种事不意外,可是……   “主公,您这样不顾三日月宗近的意愿任意行事,不觉得对他太不公平了吗?”   当即就有刀立刻表达了不满,他们以前只是刀,可是现在也是有了意识懂得思考的附丧神了呀,这样子,这样子也太……   一直沉默的药研听到这话就直觉不妙,下意识地望向审神者,果不其然,大将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随之一起的还有现场明明阳光普照偏偏森寒起来的温度。   “意愿?”骏马上的少女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目光威严凛冽,“你们是臣,我是君。我的意愿才是你们要优先遵从的本分。”   难以言状的压迫感让在场诸刀不禁低下头去,不敢与少女对视。似乎感觉到他们的不服气,随后便听得她一声冷笑。   “怎么,这么看不过眼他的处境?你们也可以来替他呀。”   此言一出,更没有刀敢吭声了。   “不该过问的就不要问,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就可以了,不要把我平日里的纵容当做仁慈。”冷冷扫视了一圈全场,审神者调转马头,发出号令,“列队,出阵!”   这个清晨注定让本丸里的刀心情沉重,主君的霸道他们以前就知晓,只是今天对其的了解又更深一层罢了——她要做什么事,完全容不得谁忤逆啊。   看着几支队伍全都出门的背影,留在本丸里的刀都感到有些焦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也因为早上的事,一直到被传送到时代的战场上,整支部队的气氛都挺压抑。   “大俱利,这次由你做队长带路,可别让我失望。”也只有审神者才什么都不在乎,语气平静地发号施令。   陷在战国的沼泽里这么久,本丸里差不多所有刀都被任命过队长带过路,大俱利伽罗是除了新来的髭切以外最后一把没领过队的刀了。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你们一起。”就算当初被审神者打服了,大俱利的孤僻依旧不改。   “我怕你死在外面,白白浪费我培养你的精力和资源。”审神者说话一如即往的犀利刺耳。   “哼,随便你。”大俱利伽罗表示不想跟这个可怕的女人争吵,到时吃亏的又是自己。   很快,作为侦察标兵的药研就带回了敌军部队的信息,双方离得不远,很快就会互相察觉。   “我一个人上,你们……”习惯性地讲出这样的话,在看到后面有个女人冷冰冰地看着他,大俱利果断闭了嘴,“部署吧。”   “主上,小心!”长谷部在一波羽箭射过来时就第一时间将审神者护在身后,挥舞着刀将那些箭簇打落。   “不用管我。”审神者拉着缰绳对他道,“我不会有事,长谷部,先前就说好了,按照你们原有的步调走就行。”   “可是……”长谷部的话还没说完,空中又出现了无数滚石向他们砸来。   “切!每次都是这些!”大俱利一声低哼,他是真的不管审神者很熟练地躲开那些砸来的石头。   石头密集,全部躲开是不可能的,众人只能控制着战马,尽量避免损失,装备上的一些缺损再所难免。   等对方停止投石,所有刀都下意识地向后方看,发现他们的主君安稳地骑在马上,衣着和她的表情一样干净平淡。   这可真是不能小看啊。就算是有千年记忆的髭切见此也是不由惊叹。   “主人真是厉害啊,毫发无伤呢!”大和守安定已经直接喊出心声。   审神者只是目视前方提醒道:“他们来了。”   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一下子开始了,望着双方的战斗,审神者从头到尾都没动弹,平静无波的神色让人无法窥破她在想什么。   因为是很熟悉的战场,在场所有刀的第一战也不过是损失了个把刀装。   “主上,已经讨伐完毕,我方无人受伤。”长谷部一本正经向审神者汇报,后面几把刀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隐隐有些期待,希望自家主君夸一夸他们什么的。   “嗯,继续前进吧。”然而审神者只是点点头,一张小脸半点情绪也不露。   虽然早有预料,但果然很失望啊,一群刀面面相觑,只是互相给了个苦笑的表情继续行军了。   接下来遇到的第二轮敌人也是很轻松的解决了,他们还看到有一把大俱利伽罗落在原地,没人去捡,身为队长的那把刀更是只当没看见。   唯有作为新刀的髭切看了一眼被护在中央的审神者,从老刀那里听来的曾经当着谁的面直接刀解同样的刀的传闻看来是真的啊,之前听到这个规矩还没感觉,可在眼下这个场景就是稍微脑补一下都让人不寒而栗呢。   这种尴尬事,他可不想遇上,希望今天不要遇到检非违史。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在继续行军寻找敌巢的路上,部队就遇上了检非,审神者一直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变得认真了一些,每次她派出去的队伍遇上检非必定挂彩,可以说检非一直是她收集资材的大敌,远征获得的资源最少有四分之一都填进了这个窟窿。   似乎也没什么呀,一刀斩断对面的肋差,髭切不能理解为何变得认真的审神者。   “髭切,小心!”旁边传来宗三左文字的示警,有什么武器破空向他刺来,躲避已经来不及,但髭切还是反应迅速地进行格挡。   “什么?”陌生的疼痛感从身体传来,髭切看着自己肩头迸射的血花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挡住了,为什么……   “对面的那个枪混蛋可以直接穿透我们的护具,看他攻过来要尤其注意!”提醒他的人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大俱利伽罗,一刀格开对面的太刀,他语气急促地向他大叫,“快躲开!”   这次的检非队伍枪兵有三把,髭切运气很好地受到了两把一起“照顾”。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源氏的宝重,斩鬼的髭切啊!   眼见对方长枪再度刺来,髭切双眸怒睁,手中的太刀闪电一般首先斩在了对方的左肩头:“你的手臂,我收下了!”明显是打算连肩带臂一块砍掉。   事实却并非如此,髭切这一刀针对别的敌人可能已经斩断对方,但在眼前手持长枪的敌人身上,竟然只是稍稍损坏了他的护甲。   什……!   自信的一击被轻易挡下,就算是髭切也瞬间心神不稳,回神时再想格挡伸来的枪尖已经来不及。   “锵!”   刺耳的兵戈击鸣近在耳旁,一把太刀这时突然横眼前,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格开了对方的枪头,满是新月纹路的刀身映着他愕然的双眼,轻轻一抖对面魁梧的身影就被震得向后退去几步。   “看来就算是检非违吏,也知道先挑新来的软柿子捏呢。”清脆悦耳却没有起伏的女音不紧不慢地响起,髭切下意识转头,一直在后方看着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策马到了他的身旁,一手执刀一手拉着缰绳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敌人。   “主公!”“大将!”   “都别过来。”直接喝退要聚过来的众刀,审神者稍稍扬起身侧的长刀,看着眼前被紫藤那些审神者称为“枪爹”的存在,双眼微眯,“让我损失大量资材的罪魁祸首,今天总算能亲自会一会了。”   这一次的检非违吏击退得格外顺利,虽然药研和髭切都受了点轻伤,但他们的刀装还好好挂在身上,过程不太想提,只要回忆以往要他们几把刀合力才击败的枪客他们家主君一个人就接连斩碎两把的一幕,他们就心情复杂。   正午时分,众刀寻了一个隐蔽之地进行休整。   “大将,您的便当。”将一份幕之内便当先递给审神者,药研才拿着剩下的一个个发放下去。   在万屋买的万能便当,据说让刀剑男士吃了可以瞬间恢复疲劳的神奇食品。审神者有采购过不少次,但自己吃还是第一次,打开盖子瞧了瞧,花色还不错,雪白的米饭上摆着青花鱼、鸡蛋卷和虾。   “大将,茶。”审神者正要开吃,药研又给她递了一杯水。   “药研,准备得真周到啊。”大和守安定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显然这待遇也是第一次享受。   “那是当然的,大将跟着我们出来已经很辛苦了,我也只能在这些地方尽点心意了。”早期的本丸总管单手叉腰说得理所当然,眼睛却是瞟了瞟一边的压切长谷部。   那边被看着的忠犬打刀正一脸羞愧自责地低着头,同样都是织田信长的刀,虽然是主命至上极有执行力的长谷部,在细腻的地方确实是比不上药研的。   “让你费心了,药研。”能在野外吃上饭食还有热茶饮用,审神者已经很满意,从她温和的语气就可以看出心情不错,“都快点吃吧,你们应该也都累了。”   “是!”听到主君发话了,下面的刀剑们这才进食。   行军打仗,进食的速度自然不像在本丸能慢条斯理,几乎十分钟不到就都开始收拾便当盒了。   “主公,您一定要跟着出阵,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宗三左文字靠着审神者左边的石头坐下,一边问眼睛却不经意地瞄向她搁在腿上的三日月宗近。   “怎么说?”少女捧着茶水一口口浅抿,眼睛并不看他。   “直觉吧。您和魔王不同,不是任性的君主,您来到本丸后做的所有事都带着目的。如果没有收获,您绝不会为此浪费精力。就像上战场这种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的事,审神者可不像我们,是很脆弱的生物,能让您放弃安危也要过来追求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事物吧?”   少女这才抬头看了看他,这个初来本丸时总是满身忧郁自嘲着笼中鸟的男人如今开朗了不少,看起来不光是喜欢战场心思也很敏锐。   宗三见她不说话也不以为意,这位主君的嘴哪有这么容易就撬开的,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她腿上的太刀。   “三日月宗近,我听过它的名字。是天下五剑之一,名物中的名物,被誉为天下最美的刀。”宗三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有些自嘲,“早上听到主公说要带着它做您的佩刀,我第一反应是以为您被它的美丽迷惑,想让它变成和以前的我一样,像装饰品一样的存在。直到刚才的那场战斗,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主公,我为之前的失礼猜测向您道歉。您,和那位魔王真的完全不一样。”   “宗三,你逾矩了。”长谷部有些阴沉的声音传过来,“主上自然是和那个男人不一样的!像他那种随随便便给自己的刀取名字,向他人宣布自己的占有权,事后又随随便便将刀送人的家伙,主上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像他那样!”   “长谷部,你冷静点。”药研有点头疼地按按脑袋,一提到这个前主人,压切长谷部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大将还在看着呢。”   被这么一提醒,几把信长公的刀都转头看向审神者,对方依旧捧着茶杯表情不变,最后对他们来了一句:“我没关系,你们继续。”   分明是完全不在乎这些刀跟他们前主的爱恨纠葛,就算拿她跟那位信长公比也毫不在意。   本来因为战斗失利还在沉闷的髭切噗的一声扭头闷笑去了,反而引得其他刀都去看他。   “你们既然想知道,倒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将茶水喝完,审神者放开杯子拿着刀站了起来,“只是为了验证一些记忆碎片而已。”   “记忆碎片?”刀剑们一愣,知道内情的药研眼睛一亮,“大将,你的记忆要恢复了吗?”   “只是零星的片断罢了。”审神者摇头,“来到本丸以后每隔一阵我都会做一些诡异的梦,梦里有很多的片断,醒来也忘不掉。所以我才要尝试,那些在我脑海里闪过的东西,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第十一章 出阵!(下)   “大将,梦到了什么?”药研下意识地问出来,回神后又连连摇头,“并没有窥探隐私的意思,大将不说也可以的。”   “兵器,战争。”审神者回答,低头看自己的手,神色淡漠地平述,“杀人而已。”   短短两句话,八个字,透露出说不尽的血腥。   主君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药研又忍不住想起这个问题。   “那,主人,您之前的战斗用到的那些技巧也是在梦中学会的吗?”外在是好孩子内心有尊魔王的大和守安定首先想到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应该是吧。”审神者点头,“只要在梦里看过一遍就会用了。”   “灵力呢?”一直在刻意孤僻实际上在仔细听的大俱利终于忍不住发问。   审神者看他一眼:“那个不用学就会。”漂亮的棕色大眼明晃晃的写着“怎么都能镇压你”。   臂带纹身的黑肤青年当即扭过头去,拒绝和审神者说话。   “手入也是吗?”宗三也歪着头问。   “不知道,反正看到你们的本体我就知道要怎么使用和修复。”审神者摇头,提到自身的记忆,她也有些茫然。   “这已经很厉害了啊。”大和守咋舌,“我还以为主人使用我也很上手的情况是偶尔呢。”他还记得那天这位主人拿着自己去院子里试刀,轻易地就把一棵树给片成了一段段,可自己的刀身却丝毫无损。……啊,原来主人那时候是想拿他当佩刀的呀。大和守安定后知后觉地才想到这层。   “不会,不管是你还是本丸里别的刀都有一定的相似点的。”听到大和守这么说,审神者回答,一提到刀剑,她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开始滔滔不绝,“我看过本丸里的所有刀,都有很明显的相同点,刀身很长,除了短刀、胁差之外几乎都要用双手握柄,刀形很适合劈砍与直刺。刀身上折叠很多,一看便知内有心核明显用了包钢技艺,核心刀身使用软钢,刀刃则用硬钢,两种质地的玉钢利用叠钢技巧不断地交叠锻造,这样既能保证刀身不易折断,又可让刀刃保持应有的锋锐。”   说着,她拔出了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弧度优美的刀身上层层叠叠的刃纹堆起,如同一弯弯新月,让这件冰冷的杀人工具一下子拥有了美感。   “像这把,显然交叠次数不下于数百,刃身打除犹如新月,看着美丽,但似乎也因为过于追求美丽,锻造时偏了核心让这把刀缺乏应有的重心,其真正的价值用来观赏多过用于实战。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道理,它并不好用。”   一起旁听的众刀无语,觉得这把刀不好,你还拿着人家当佩刀是想干嘛?   “但是显然,不管我的情况还是你们的情况,都是属于不正常范畴的。”审神者在这时叹了口气,“就如我不知道时之政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历史修正主义者组成的溯回军又是怎么出现的,检非违吏又是什么情况。像你们这些从各个时空里被时之政府带来的刀剑,肯定也不是真正的本体,毕竟真品永远只有一件,怎么可能每个本丸里都有这么多一样的名刀名剑呢。你们是那些刀剑,但又不是那些刀剑,在我看来,你们是从历史中被提取出来的投影,拥有与本体一样的历史经历以及记忆,却在来到本丸时又变得完全不同了,成为和真正的本体相似却又不一样的事物。”   这番话让旁听的刀全都沉默了,毕竟记忆里他们被刀匠打造出来肯定是世间只此一把,可成为附丧神以来遇到的事,恐怕不可能没想过为什么别的本丸里也有一个自己吧。   “这里面的不同,也许有审神者的灵力关系,但更多的,应该还是时之政府做的手脚。”挥了挥手中的优美太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嗡鸣,少女修长的手指如同爱怜般从刀身抚过,“比如我手中的三日月宗近,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实用的,但现实是我拿在手中挥舞试用,却意外地顺手与锋利。时之政府弥补了它的缺憾,这把三日月宗近,是真正美丽与杀机并用的实战刀!”   审神者对这把太刀的满意已经不用言语就能看出来,药研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刀,深吸了一口气:“大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何时准备动身?”   “咦?时间到了吗?”讲刀已然讲得忘我的审神者第一次在刀剑面前流露出呆住的神色,还没等几把刀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淡漠,“那就整理一下出发吧。”   那边的髭切已经悄悄凑近宗三左文字同时望着审神者咬起了耳朵。   髭切:“看出来了吗?”   宗三点头:“看得很清楚。”   另一边的长谷部看着交头接耳的两人纳闷中还有点不高兴,你们两个在背着主上说什么失礼的悄悄话呢!   部队再度出发,就是这一路大和守也没放弃和审神者搭话:“主人,之前看你对付检非的枪客,用刀的技巧都没见过呢,是怎样的?”   “那个用说的是没办法直观理解的。”一向冰冷的审神者在这方面意外地好说话,“如果你想学,回本丸我在手合室教你。”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冲田君的天然理心流剑术虽然也很厉害,但是对付那些枪客还是缺少点什么。”大和守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他的前主,“我要更加努力,才能更加接近他!”   “天然理心流?你用的招式的名字吗?”   “不止是一个招式啦,天然理心流除了各种剑术以外,也还有居合术的招式,包含很广的。冲田君他就是专学剑术的,是个天才呢。”迷弟又在宣传他的总司君。   “……不是很懂。”一边策马慢行,审神者直接屏蔽打刀的安利,“根据我目前见过的所有刀剑,基本可以推测以前使用你们的人身材多半不高大,并且力量不够,单手腕力不足只好双手并用来弥补杀伤力……而之前看你们使用的招术,不知是因为本丸需要效率的关系还是本身就是如此,追求的都是于被斩前先斩人的博命打法,一味的追求杀伤力却放弃防守,这种做法我并不认同,而且你们的招式在我看来真的太粗糙了……”   宗三左文字这时驱使战马凑到一脸不爽看着审神者和大和守安定的压切长谷部身边。   宗三:“看出来了吗?”   长谷部咬牙:“看明白了。”   此后又碰到了两轮敌人,都没遇到检非,队伍就又恢复成早晨最初的样子,他们在前面打,审神者在后面看,一直到最后……   “终于……”   “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这就是敌方的大本营啊,总算找到了啊!”   看到不远处的简陋建筑,包括审神者在内都不由动容了,总算,总算是……   “等一下。”就在所有刀都打算继续前进时,审神者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又想干什么,这里是最后了,就别……”大俱利有些不耐烦的回头,待瞧见审神者的脸时一下子被惊住,“你……?”   “主,主上?您怎么了?”刀剑们都被吓住了。   少女的表情依旧淡漠,可是一向没有温度的眼神此时充满了狂热,直勾勾盯着溯回军大本营的样子完全吓住了他们。   “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少女眨眨眼,眸中的热度退去不少后才看向他们,“以前听你们报告偶尔会出一骑打这样的事,今天帮我掠个阵,我也想试试。”   最终,望着审神者一骑当千杀进敌将总营,六把刀默默聚在了一起。   “现在都看出来了吧?”   “嗯!”   如果不是这一次出阵,他们估计到死都不知道审神者的爱好,她也不是刻意隐藏,而是在本丸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傍晚,日落西边,本丸的大门缓缓开启,迎来了外出的四支部队。   “是主公!”   “啊!大将回来了!”   “主君,欢迎回来!”   就算早上被怼了一次,但是看到审神者的瞬间,担忧了一天的刀剑们还是欢天喜地迎了过去。   “嗯,我回来了。”见审神者的衣着依旧整洁,所有刀都放下了心,然后就见她让开身子,露出后面比她高出小半截身子的高大身影,“新同伴,薙刀岩融。”   “噶哈哈哈哈!”橙发橙瞳的高大僧人对着本丸的刀剑发出了爽朗豪迈的笑声,“我是岩融,武藏坊弁慶的薙刀喲!本丸的大家,多多关照啦!哈哈哈哈!”   唔哦哦哦,巨人!好多刀心中发出惊叹。   也有刀一拍脑袋,这个本丸里一把大太一把枪没有,最先来的长武器居然是薙刀啊。   “规矩我已经对他讲过一些。……堀川,你来带岩融参观本丸,他就拜托你安排了。”目光随便搜寻一下,找到了一枚家政达人,审神者果断甩锅,“我先去换身衣服。药研,髭切,十分钟后去手入室等我。”   三人先后应诺。   看着主君走远,堀川又带走岩融,剩下的刀又立刻包围了出阵部队。   “怎样怎样,药哥,你们有保护好主公吗?”   “这次突破敌将的据点了吗?”   “主公没事吧?”   “三日月宗近也还好吗?”   出阵的几把刀面对他们七嘴八舌的询问,脸上的表情复杂。之后就先是大俱利一言不发低着头走开,然后是髭切哈哈笑着“怎么说呢,我算是真的服了这个主人了。”直接去了手入室,剩下的几把就被包围得更紧了。   等听到他们的回答时,本丸里的刀剑脸色全都呆掉了。   完成了一骑打成就的审神者?这是说真的么?不是开玩笑吧?光这一条就足够让本丸里的刀集体跪了啊。   换好衣服出来以后,审神者发现本丸里很多刀看她的眼神不对劲,稍微思索一下就清楚原因的她便直接无视了,推开手入室的门,果然就见那两把轻伤的刀都在里面。   “麻烦你了,大将。”将本体和修补工具箱一并交给审神者,药研一向都是体贴又自觉的刀。   轻伤很好治,只花了几分钟,药研的伤口已经消失了,这期间髭切一直有在好奇地旁观,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到你了,本体给我。”将短刀还给了脸带红晕的药研,审神者向另一边直接伸出手来。   “好的,请主公多多关照了。”髭切笑咪咪地将太刀递上去,“我可是皇家御物,还请精心一点哦。”   审神者看都没看他,倒是旁边的药研扫了他一眼,满是“坐等打脸”的表情。   五分钟后,髭切同样红着脸接过自己的本体,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审神者,传闻原来又是真的啊。   两把恢复伤势的刀默契地并排站着,都等着跟在审神者身后出去,结果却看到她仍然坐在原地,还拔出了三日月宗近,给它做起了保养。   “主公,三日月应该没有受伤吧?”髭切挑了挑眉梢,一脸带笑指着那把刀询问。   “是没有。”少女低头认真地给刀身一遍遍拭油,回应得理所当然,“这不过是不过身为我的佩刀,战斗之后的例行保养。”   “……”   入夜,在审神者已经睡下的时间,一间偏角落的屋子里聚集了不少刀剑。   “好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讨论一下三日月的事了。”有刀起了个头,点出聚在这里的原因,“这一次难道真的就让主公这么任性下去?这次她选了三日月,下一次不知道又会是谁,我们得杜绝这个情况,否则绝对会引起恐慌的!”   “没错没错。”   “是这个道理。”   “真可怜啊,三日月。”   “是啊,可怜的三日月宗近,就这么被主公给……”   当即有很多刀立刻点头附和。以前没感觉,现在好多刀事后回想自己被召唤的当天审神者做的一些举动,都说明她谋划了不止一天两天了,现在看来自己是她在筛选过程中逃过一劫的。   ……这么一想忽然又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身为刀居然没被主君看上,这种既庆幸又郁闷的感觉还真复杂。   “大和守,你可是差点就变成主殿佩刀的刀,要不是当初我喊破你的名字,你现在早就被挂腰上了。”和泉守兼定扭头看向蓝衣的打刀少年,“你没有想说的吗?”   “这就是你和加州清光特地拉我过来的原因啊?”大和守无语地看了看自己这两同伴。   “什么叫这就是啊!你差点就被主人给封印在刀里一直出不来了耶!”加州清光有些激动地拍桌子,“你就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大和守安定一脸莫名的反问,“我本来就是刀啊,被主人拿着使用有什么不对?”   现场一下子冷住,原本一直处于激动恐慌状态的刀被他这么一提瞬间冷静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   身为刀被主人拿着有不对吗?   不,应该说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式啊!   “大将今天给三日月做战后保养了。”一直沉默的药研补充了一句,“她说这是做她佩刀的基本待遇。”   众刀:“……”怎么感觉胸口像是被捅了一刀?   “你们有没有注意?我今天向主公汇报事务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三日月放在办公室里。那么,也就是说……”   他在主公的闺房里!!!   如果之前只是有些羡慕的话,现在所有刀对三日月宗近的感观只剩下嫉妒和恨了。那个绝对禁域,所有刀欲窥而不得的本丸最神秘的地方,居然是三日月……!!   第二天出来用早餐的审神者就发现,本丸里的刀不光是看她的眼神不对,看她拿着三日月宗近时眼神更加不对。不过这对少女来说,依旧是可以无视的小事,开始实施昨天的计划,继续跟随出阵。   落后的进度必须加紧赶了,如果再不落实,恐怕时之政府会对这个本丸动用一些手段,虽然不一定是恶意,但审神者才不想让外人插手她的领地。   随着她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跟着出阵,讨伐的进度很快追上了正常水平,这一晃又是半个多月过去,本丸里除了又增加了几把新刀外,天气也慢慢冰冷下来。   与之相反的,是里面的刀剑对自家主君越发高涨的热情。   身为一把刀,最喜欢的大概就只有两种事物,一件就是被人珍爱每日扑粉拭油细细保养;另一件就是能完美利用自己的锋利杀尽仇敌未尝一败的稀世剑客。   基本上一把刀的刃生里能遇到其中之一,已经是绝对的万幸。可就在这个本丸里,它们所梦寐以求的两样可以全部得到。   这个本丸的掌控者,他们的主人,拥有任何刀都无法抗拒的手入技巧,出阵在外纵横战场全无败绩,完美满足了所有刀“梦中情主”的一切条件。因此,这短短的大半个月里除了个把心系旧主无法释怀的,本丸里的刀全都沦陷在审神者这艘巨轮上了。   而能被这样一个剑术惊人又精于手入的主人当做佩刀,对刀来说完全就是刃生中至高无上的幸事了吧。   之前还同情三日月宗近的刀们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两个的态度早就变了。   没办法,每天看着他们大杀四方的主君出阵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手入室里给三日月做保养。而那时有一同呆在手入室里修复的刀剑们就会看到他们主君动作轻柔优雅地给三日月宗近擦油打粉细细呵护,之后神色温柔地轻抚刀身仔细检查一遍后才满意收入刀鞘的一幕,在场的刀眼睛都红了。而到了晚上主君还把刀带进闺房,每日眼睁睁瞧着那一人一刀睡在一个屋里,很多刀心里都特别后悔为什么当初被看上的不是自己。   可恨的三日月宗近!不就是仗着自己刀美……!   有刀一脸愤愤,恨不能取而代之,而另一边就已经有刀开始行动。   “主公,我觉得您还缺一把佩刀,不,两把!” 第十二章 往欧洲进发的本丸   在一番科普下,审神者终于知道,这些刀剑以前的使用者身上佩带的刀往往不止一把,有不少浪人剑客都佩有两到三把利器,从太刀或打刀,再到胁差以及短刀,长短不一的刀剑满足武士们在任何场合的厮杀。   “主公这次去的是夜晚的战场吧?带上我吧,我可以帮上大忙的哟。”金发小少女模样的正太笑得一脸甜甜,双手举着自己本体向审神者面前递,是乱藤四郎。   “夜晚可是鬼魅频出的场合,主公带上我就不会怕了。”绿发的军装青年同样也是满脸带笑,单手晃着自己的胁差本体向她推销,是笑面青江。   下了二楼正要前往本丸大门出阵的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两人三秒,口鼻间轻吁出一口气:“别闹。”淡漠中带着点心累。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出,审神者都懒得去数,但凡她要出阵总是会有刀见缝插针找过来,想方设法献上本体求带出阵。   “你们已经有了附丧神的形体,就别想着再做我的佩刀这种事了。稍微替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一下怎么样?”毫不留情地又一次打破这些刀的幻想,审神者表示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在这方面纠缠,“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你们也转告一下,本丸里的谁再向我透露这样的意思,我就去捞一把新的回来佩戴,成全你们的念想。”   说完,不理懵掉的两人直接就走了。   “捞一把新的我们佩戴?”笑面青江来得比较晚,一时间没理解审神者话中的意思。   作为元老级短刀的乱倒是迅速想明白了,一张俏脸瞬间白了:“本丸里有规定,不允许出现两把一样的刀。”   既然主公要了新刀,那他们这些“旧刀”要怎么处理不言而喻。   两人心痛了一会儿,知道这阵子把主君惹烦了才会这样,但这条路被堵死还是让他们好伤心。   “之前就跟你说了,不要对主公用这种方法,失败了?”   脸色恹恹地回到住处,低落的乱藤四郎没抬头就听到一道温和的青年嗓音自头顶响起,他失落的表情更加委屈了:“一期哥……”   “别难过了。”摸摸弟弟的脑袋,穿着运动服的蓝发青年轻轻劝着,“主公她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   “就是就是,乱你还是来得最早的一批刀都被主人这么对待,像我和厚这样来得晚的要是去说肯定更惨啦。”有着浅棕短发戴着红框眼镜的小正太在一旁笑着劝,“厚,你说是不是呀toto?”   一听他说来得晚,乱就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几个兄弟,一期哥是主公十天前带回来的,厚是紧跟其后被主公锻刀出来的,嗯,据说又用掉了可以煅大太刀的资材量呢,博多来得最晚,三天都不到。   “主公这次出阵都不带我。”乱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明明连五虎退都没嫌弃地带去了。”   因为是夜战,藤四郎们被审神者点名带去不少,平时一直热闹的屋子眼下多了几分冷清。   “没办法呀,一共就六个名额。”厚藤四郎也觉得遗憾,“要不是我来得晚,大将一定也会带上我的,我可是很少见的破甲刀呢,真不甘心啊。”   “好好训练,夜间战场的机会还有很多呢。”一期一振极有耐心地劝慰着被留下的弟弟们,“只要实力足够了,主公下次一定会带你们出阵的。”   “乱你这次没去成,难道不是因为和秋田他们抽签抽输掉吗?”博多直接拆穿对方,“我还听前田说过,以前刀少时你们抽签把前田一个人扔在本丸里剩下的都去出阵了。”   “那可不关我的事,那天我也才来!”乱表示他不背这个锅,并且立刻转移话题,“还有一期哥也是,说什么不要那样对主公,一期哥难道不想像三日月那样被宠爱吗?”   来到这个本丸的新刀几乎不用一周的时间,不是拜倒在主公的保养技巧上,就是被主公战场上的英姿给征服,就算是那些心心念念过去旧主人的刀在接触过新主人一段时间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全都十分喜欢她的。   当然,也只是从刀的角度来上看了,比起本体,自家主公在面对他们的付丧神形态时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被点名提到,一期一振先是一愣,随后想想新主君那不咸不淡的态度也是一阵苦笑:“主公这样就挺好的,我也不求太多。能留在这个本丸,像这样安稳地照顾你们就很好了。”   虽然来本丸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一期一振也明显感觉到审神者在刀和人之间的差别待遇,更多出于一种防备。   年轻女性对同处一地的众多男性的天然防备是其一,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刀而是有自主思想可以自由行动的另一种生物,于是宁愿保持着半镇压半放纵的上下级关系,也不肯再多近一步。   大概,是因为失忆的关系吧。一期暗暗猜测,但也尊重审神者的意愿,来到这个本丸看弟弟们都很精神活泼就知道这个一脸冰冷的主公其实挺会照顾刀的,他很承情自然也愿意尽心尽力。好吧,在受过对方的手入照顾后也很难不尽心尽力了。   “一期哥真没上进心。”乱对自家哥哥那偏消极的态度表示不满,“你应该多往主公面前凑一凑嘛,不是说外面很多审神者都特别喜欢你,还总哭着求嫁,你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一点?起码也要让主公看到你就能笑一笑啊!”   一期白皙的脸孔上浮起的淡淡红霞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又消了下去,再度摸了摸他的头:“想想你的骨喰哥就知道这有多困难了。”   “呃……”乱噎住。   就在这时,又有两人闯了进来:“什么什么,一期哥,我好像听到你在说骨喰,骨喰怎么了吗?”来得的正是去门口送行的鲶尾和骨喰两兄弟。   “队伍都走了吗?”一期问。   “嗯嗯,都走了。”鲶尾点点头,“一期哥你在这里等乱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应该又失败了吧?我在门口看主公脸色不太好呢。”说着还叹了口气,“唉,本来还想着青江失败了的话,我和骨喰再去试试,结果一个都不敢上了。”   一提到这个,乱脸色也不好了,闷闷地讲出审神者让他们转告的“绝杀令”,不出所料,不止鲶尾大失所望,就是骨喰也是僵了那么一瞬,低垂着眼睑抿着唇的样子明显不开心了。   “不愧是主君,一如即往的冷酷无情呢。”鲶尾再度叹息,语气幽怨,“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日月冠宠本丸了。”   “咳咳咳咳!”一期一振一下子被呛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鲶尾,“你从哪里学来的话?”   “万屋里买来的小说啊。”鲶尾回答,“主公平时给我们不少零花钱呢,正好就拿去买来打发时间。我和骨喰不出阵时就拿这个在屋里消遣。”   一期一振被他说得忍不住看了一旁沉默的骨喰,不禁有些头疼:“以后买什么书要先跟我讲过,我同意了再买。”   “茄~知道啦。”被下了限制令的鲶尾嘟着嘴答应,“啧,真没劲。有时候真觉得主公比我们还不通人情。”   他这声抱怨,让一屋子刀剑都沉默了。   “我想主公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一看弟弟们全都情绪低落,一期一振不得不出言开导,“本丸里的刀剑已经有这么多了,如果主公答应了这个却不答应那个,势必会引起不满。乱你被拒绝都这么不开心,要是知道有别的刀成功了一定会忍不住去闹的吧?那样主公就很为难了对不对?”   “……说得是呢。”几个人低头想了想,是这么个理,而且以主君那个性格怎么可能愿意应付他们,还不如一刀切直接全都拒绝,反而让所有刀都没话说。   ……其实还有另外一层,他们不愿意想,那就是他们去闹除了被狠狠教训一顿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吖吖,刚刚还在想你们都去哪了,原来全聚在这里了吗?”一道有些尖利的嗓音传来,一期他们回头看去就见门口站着肩头踩着狐狸脸上带着面罩的银发少年。   “啊,是鸣狐啊to!”博多噔噔跑上前,“你来这里是叫我和你一起畑当番的吗?”   “是呀,时间差不多了,早点干完早点休息。”银色短发的打刀少年完全没有开口,但踩在他肩上的狐狸一直说得很欢。   “说得也是啊to。”早餐吃完,主君也去出阵了,博多觉得自己也该把分派到手的活计给做了,“说不定因为我的饲弄能多长一些菜,到时候还能有点临时收入to。”   “去吧去吧。”乱无语地朝他挥挥手,简直掉进钱眼里,“昨天主公好像才给过你零花钱来的。”   “那怎么能一样,每一枚小判都需要精打细算的!这才是合理的生财之道。”博多据理力争,想起自己的新主君眼睛也在发亮,“不过主人真的很厉害啊,在别的本丸都为资材和小判头疼的时候,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所有的资源都被完美地利用上了。如果去做生意,一定会是个大商人呢!”   你关注错地方了吧?包括鸣狐在内的粟田口派刀们全都无语看他,不过确实没见主公为钱为资材头疼过的样子,他们远征带回的小判箱除非是数额很大的,否则都是直接散出去给远征的刀剑们平分掉了,那不在乎钱财的态度是有点让人在意。嗯,不过也因此,很多刀对远征也挺积极的,这个本丸里的刀只要时间久点的估计都攒了不少的私房。   “一期哥,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到新年了。”博多回头看他,发亮的眼睛让一期一振有不妙的预感,“压岁钱,要多多地攒哦!”   一期一振:“……”这是提醒他新来本丸所以要赶紧攒钱发年玉么。   “吖吖,那可真是个大工程。”作为粟田口家小叔叔的鸣狐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还好我比一期来得早啊,不然新年确实是个大问题。”   “一期哥,加油哦!”乱这回也眼睛亮晶晶了,不止是他,除了骨喰外,旁边的厚和鲶尾都是同样的表情。   “啊哈哈哈,我会努力的。”被弟弟们期待着年玉什么的,新来不久的一期哥已经在考虑向主公申请多去几次远征了。   闲话了一阵,博多跟着鸣狐去内番了,没什么事的鲶尾和骨喰留在屋里休息,闲不住的乱和厚已经去找别的短刀玩耍,一期一振惦记着主君让他代写公文的事,也步出房间朝二楼的阶梯方向走去。长谷部今天被派去远征,审神者一出阵就由别的刀代劳的公务大多都是这位在做,等他被领回本丸,这份工作便开始向他传授流程,一到有这种情况发生时,还在本丸的他就能派上用场。   本丸里流传着主公是资本家的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啊,至少挺物尽其用的,就算不出阵也有事情给刀做。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   路过面朝庭院风景最好的走廊处,就看到一名绿色短发的男子捧着茶杯坐在边缘看风景,他的旁边还摆着一壶茶和配套的果子。   “莺丸殿下,总是看起来这么悠闲呢。”一期一振看到他这架势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听到有人叫他,莺丸转头一看就笑了:“是一期啊,怎么,被主公派去做公务了吗?”   “嗯,长谷部桑今天不在,主公的公文还是得要人去处理的。”一期也笑着回应。   “哎呀,不愧是一期一振,才来本丸没多久就被主公这么器重。”莺丸闻言笑容不减,主公的资本家风格还是一如即往,不过到底还是得分人……哦不,分刀,至少换成他肯定不会像一期一振那么从容。   两把刀就这么随意照面了几句,依然各做各的。说莺丸例外,倒不是说审神者没让这位据说比髭切这把千年老刀年纪还大的太刀去干活,但是除了出阵远征之外,这太刀老爷就是个只会喝茶的废刀。   让他去马当番,他能给马瞎喂不知名饭团;派他去伺候田地,这货能抡着锄头挥两下就休息一两个小时。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审神者不客气地给他的内番技能下了评语,让他帮忙还不如不帮系列,特批他不出去的话就呆在本丸里喝茶养老就行,纯当个会吃饭喝茶的摆设,怎么讲据说这货也是把不容易出的稀有刀,放着看也是对非洲婶的一种安慰。   就算主君对他的家务技能如此尖锐苛责,莺丸也能如和风细雨般轻松化解,每天喝茶就是这么自在,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介意。   今天的庭院好像比往常要更有生机了啊,莺丸捧着茶杯眯眼感叹,大包平什么时候来呢?   主公,要加油啊。   另一边一期一振继续向前走,路过江雪左文字的房间时瞥见那三兄弟都聚在一个屋里,围着桌子表情肃然地不知在干什么。   虽然有点好奇,但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了吧。一期一振这么想着微微顿了顿的步伐便继续向前,其实对着这一家子他还是有点敬而远之的。   终于登上二楼,一期一振走进办公室一点也不耽搁地直奔办公桌,目光紧盯着那些文件的厚度心中计算得花费多久时间,正拉开椅子要坐下时,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桌子底下猛的窜出来。   “嘭!”那身影发出一声大叫,心系着公文的一期一振猝不及防被惊得直接仰靠在了椅子上,惊魂未定的时候就听到对方哈哈大笑,“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第十三章 鹤丸每天都在刷关   看着眼前白发金眸一身雪衣的男子正用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表情夸张大笑,一期一振在缓过神来后也是一脸无奈:“鹤丸殿下,请不要再做这种恶作剧了。”   “那样多无聊啊。”鹤丸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还带着吓人得逞后的笑,“主公不在家,但公文还是要人批的,我就知道躲在这里一定能吓到人。哈哈!”   听他这么说,一期一振的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叹了口气:“到了现在您都没放弃去惊吓主公么?之前吃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喜欢到处搞惊吓的鹤丸在才出现在本丸时,所有刀都被他不识人间烟火的外表给迷惑了,等知道他内心其实住着一个逗逼后,这货已经成为了本丸一害,随时随地都能突发脑洞跑去吓人,虽然不能说百发百中,但十次中八次还是有的。   不过这个高超的成功率在遇到审神者后就直接降到了零,对,就是零,鹤丸的所有惊吓在审神者面前永远都是冷漠脸,还是一副早已料敌先机的冷漠脸。   “没办法呀,谁让主公总是那种表情啊。”鹤丸捏着下巴,眉眼精致的面容硬是被他搞怪的表情给毁了,“我真的很想看一次啊,主公被惊吓到的样子。”   鹤丸是比莺丸和一期要早来本丸的稀有刀,和审神者的相遇是在本丸时间两周前的厚樫山战场上,黑发棕眸的少女脸色淡然的站在硝烟未散的战场中,那格格不入的整洁衣着与云淡风清下却握着一把血迹未干的刀剑。   “我的本丸不养废刀,如果你不愿意奉我为主听令行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一边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白布一边为手中的刀轻轻拭去血迹,嘴里对他的漫不经心和眼中看着佩刀的认真仔细,集中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充满了夺人眼球的反差。   “这说法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盯着审神者手中的太刀,金色的眼瞳闪了闪很快就笑起来,“你都把我召唤出来了,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走?带上我回去,一定会有很多惊喜的哟。”   虽然之后审神者一直觉得这货给本丸带来的只有惊没有喜,但已经把刀接进来也只能捏鼻子认了。除了爱吓人以外,鹤丸对安排给他的工作也是听话地完成,所以审神者也就放任他的那些恶作剧……应该说,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不在意?   反正她总是一副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却总面瘫着脸的样子,让鹤丸各种充满了挑战欲,就想凭自己试试能不能打碎那张冰山脸。就算是失忆了也不代表没有别的感情嘛,万一成功了呢?   ……如果审神者知道,鹤丸把她当成游戏boss才一遍遍乐此不疲地想要刷通关,他应该不会这么安全地呆在本丸里了。   “鹤丸殿,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被打的。”哪怕温和如一期一振,见到如此能作死的鹤丸国永,也是没忍住自己的吐槽。   “哎呀,如果是被主公追杀的话,不也是很有趣吗?”对方一脸不在意地哈哈笑着,真要能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被打一顿算什么呀。   一期一振:“……”   无法理解这只惊吓鹤脑回路的尼桑最后是客气地将对方请出去的,和本丸里的其他刀一样,他们都知道这把持续作死的刀迟早要遭殃的,还是在主公出阵回来前将公文都处理掉比较要紧。   此时的本丸已经是深秋接近初冬,天气微寒但也并不太冷,阳光照下来更是一片温暖,庭院里的花草树叶有的凋零有的常青,有空闲的刀将枯叶堆扫在一起,点了火烤起番薯,等待食物烤熟的过程里他们肆意谈笑。   有短刀成群嬉笑着跑过,孩童清脆的笑声时不时传来,给这座本丸又添了几分鲜活气息。   “吖吖,看来真不是错觉呢。”执行畑当番的鸣狐看着手中的作物,“虽然很浅,但这个本丸的灵气真的在一点点变浓郁了。”   “to?变浓郁?”不远处的博多不解看来。   “没什么,等主公回来,向她确认就知道了。”鸣狐没有细讲,自家主君对灵力的看重所有刀有目共睹,有关这方面的问题找她准没错。   太阳一点一点由本丸的东方移到正中,此时的众刀已经用过午餐正愉快地准备度过悠闲的午后,却听到门口有刀在大喊“主公回来了!出阵的队伍回来了!”。   “哦,回来了么?”正拉着长曾祢虎彻相约一起去健身房锻炼肌肉的同田贯正国闻声皆是转过头来,明明往常不到傍晚不会回来的队伍现在下午就回来这种事,对最近的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习惯了,“夜晚战场的陷阱竟然这么多么,快一周了都还是这样,这可比在武家战场麻烦很多啊。”   本丸的出阵部队就算有了审神者的加入,也没彻底从非洲人变成欧洲人,最多算是个亚洲队。相比起昼战主场的前几个溯回军大本营,这次的新型夜战主场讨伐地点要棘手多了,打刀和太刀在这种场合下几乎不怎么能派上用场,反而是短刀和胁差在这种场合异常活跃犀利,但找不到敌军大本营有什么用,像今天这样稍微非一点就提前打道回府的情况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今天又掉陷阱里了。”出阵归来的短刀们在门口叽叽喳喳,不过因为本丸从开张起就是一直这么非过来的所以他们都很淡定,“没办法,只好明天再来。”   “我觉得其实可以再去一趟的啊,主公,你看现在才下午,再出阵一次好了。”有好战的小短刀跃跃欲试地提议。   审神者扭头一看,是鼻头总是贴着创可贴的爱染国俊,看他那一脸没打过瘾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明天吧,今天休息。”   少有的亲昵,让爱染国俊愣了愣,接着脸色微红地摸摸头顶,呆呆看着审神者离去的背影。   “主公大人,今天有点高兴呢。”五虎退站在一旁感叹。   “因为就算进沟了,主君还是带回了一把大太刀吧。”秋田藤四郎接过话荏。   “哈哈!果然还是因为我带队的功劳吧!”听到这话的爱染国俊被迅速转移注意力,很得意地的一擦鼻头昂首道,这动作却引得藤四郎们的集体白眼,都说是进沟了啊!   “不管怎么样,又有新同伴加入了,这还是本丸里的第一把大太刀。我要去告诉一期哥!”秋田说着就跑了。   “对哦,我也要告诉别人,今天我做队长带回了大太刀!”爱染像是受到启发,第二个跑了。   “啊!等等我,我也去!”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和五虎退连忙跟上。   “喂,你们几个,慢点跑别撞到人了!”最后被落下的反而是药研,看着争相去一期哥那里表功的兄弟们他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审神者的方向追了过去。   因为夜战的关系,审神者虽然在第一战时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大太刀,但由于大太在夜晚眼野极窄的关系没敢立刻召唤,看她这么兴奋地跑去手入室就知道这是要干嘛了。   “大将,两米的大太刀你拿着还是太勉强了,还是我来帮你吧!”一边快步赶上,药研伸手就要拿走横抱在审神者怀里的重量级刀具。   “不用,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审神者摇头拒绝,让开对方的手继续前进。   药研见此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跟着。   走在路上,路过庭院时,审神者看到本丸身高no.1的岩融肩头扛着小短刀今剑在玩耍,孩童的清脆和武僧的粗犷交织在一起的笑声让她不由驻足,这一大一小正站在一棵柿子树旁,岩融手扶着今剑防止他从肩头掉下去,小短刀则伸直手臂去摘那些高处的果实,这样的场景让审神者心头有些恍惚。   “大将,怎么了吗?”身后药研的声音让她回神。   “没什么。”她摇头,抬步前行。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眼看就要到达手入室,审神者却突然停下,药研还在想为什么,忽然就见到前方的拐角处有什么人从上面掉下来,脸朝下地趴在地上。   “鹤丸?”药研惊讶地叫出来人的名字,很快意识到什么再看他的眼神就变了,这是第几次了?真是不死心啊。   那白衣胜雪的人影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站着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身黑色戎装,还是那种面瘫脸,只是眼神从初见的冷漠变成了鄙视,但也只是一瞬又变得空明,她目不斜视抱着手中的大太绕过他直接走了。   “新刀啊,喂!等等我呀!”本来就是临时想到在手入室的必经路上躲在高处,等审神者来的时候就倒吊着做鬼脸吓她的,结果又被她提前发现还击落下来了。但看到有新刀,鹤丸也顾不得摔下来的那点疼连忙追过去。   对审神者要在手入室召唤新刀的决定,不管是药研还是鹤丸都不意外——完事了正好顺便给三日月保养嘛。这种事果然想想还是会有点生气,就算是佩刀也太惯着了!不管心头如何腹诽,两把刀面上可不会露出半点,只是站在她身后迎接新同伴。   一阵灵力引导召唤的光芒闪过,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从中浮现,刺眼的光看不清他的具体打扮,只从轮廓来看是个端庄威武的身姿。药研和鹤丸正暗暗感慨长武器的附丧神就是高个头时,审神者的瞳孔却因为这抹剪影迅速缩小,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好像无法克制体内的本能一样,连面容都看不清可喉咙里压着的一个词却脱口而出。   “爸爸!”   原本才被召唤出来的附丧神正要自我介绍就被她这一声称呼全都给吓回去了。在场的刀就看到他们的审神者此时哪里还有平日冰冷的样子,张着红唇双拳握在胸口一脸的欣喜激动,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少女姿态。   什么情况?主君怎么了!?   脑中刚冒出这一条时,少女方才的失态就如昙花一现迅速消失了,很快醒过神来的审神者似乎是因为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发现认错人后的失望也没逃过三人的眼睛,随后就见她低下头向新来的刀出言道歉,“失礼了,刚刚是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对方很温和地向她点头,语气平淡而沉稳,“我是太郎太刀,之前一直被供奉神社里受人参拜。我的姿态,与令尊很像么?”   “不,不像。”审神者摇头,“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他的模样,可是看到你在光芒里显现的身姿轮廓,就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称呼,让你见笑了。”   没有对新刀威吓,也没有对新刀冷暴力,审神者对太郎太刀的温和画风让药研和鹤丸心头受到很大的伤害,但也没地方说理,谁让人家出场就差点被自家主君认爹了,简直伤不起。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表示他多次惊吓审神者不成,却总是被审神者吓到该怎么破?   “大将,需要我带太郎太刀去安排房间吗?”药研咳嗽了一声,说起正事。   “……不用,我来。”审神者沉默了一会儿,说出的话给另外两刀造成二次伤害,“太郎太刀,你可以先坐下等会儿,我将佩刀稍做保养就领你去安排房间。”   “那就麻烦你了。”太郎也觉得自己在这屋里站着有点别扭,他的个头太高,不用伸直手臂就能够到天花板了。坐下之后,果然就好多了。   接着他就欣赏到了审神者给刀剑的保养手段,见到指尖微微溢出的精纯灵力时,原本只是赞赏的表情变得十分惊讶:“这份力量……主人哟,原来您也是有资格成神的人啊。”   “我现在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清楚,成神就再说吧。”审神者一点也不谦虚地接下对方的赞美,甚至还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药研跟鹤丸再度无语,作为人类这么大言不惭真的好么?   将佩刀重新挂回腰间,审神者直接打发走另外两把刀,亲自带着太郎太刀安排住处了,作为本丸的掌控者,屋舍的构造她早就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给体格较大的太郎找什么样的房间,挑好屋子让太郎进来看,宽敞又不逼仄的房型让他很满意,又召唤来歌仙和堀川让他们给太郎添置家具和生活用品后,这才离开。   审神者这一举动很快就轰动了整个本丸,居然能劳驾他们高冷的主君亲自安排起居,这次的新刀真是个人物啊,一定得好好看看。然后当天晚上他们就得到了对方有点像审神者的父亲所以才被优待的消息,纷纷表示没劲,还以为有什么借鉴作用,原来是不可复制的优势。   而办公室,审神者已经在接收一期一振给她的汇报。   “你做得很好。”审神者点头表示对新属下的赞赏,“虽然来得晚,但确实才能卓绝。”   “不,您过誉了。”一期自谦道。   “我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要麻烦你,作为回报,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提出来,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你处理。”   “啊……是!”一期一振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答应下来,上午还在愁弟弟们的年玉,现在看来是有着落了。   等出了办公室,一期后知后觉地有点惊恐,主公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担忧的事才故意提了解决困难这种话?她这才回到本丸多久,本丸今天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全都知道了吗?   正细思恐极的时候,后面办公室里又传来审神者的声音:“对了,一会儿陪我去趟万屋,我要买点东西。”   “好的,我跟随您去。”他连忙答应下来。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一期一振又碰到了鹤丸,对方一脸没心没肺地向他打招呼:“哟,怎么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二楼的那位对你摆脸色了?”   一期一振看着这只作死鹤,又想到楼上对本丸了若指掌的审神者,不由沉重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到碎刀的那天你都没办法达成惊吓目标了,鹤丸殿。 第十四章 去万屋   审神者带着一期一振要去万屋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晚餐的烛台切正抱着一箩筐土豆往厨房里搬,途中见到不由就问了。   “主公,您这是要出去?很快就要晚餐了哟。”   “去买点东西。”审神者回复,“只是一会儿,晚餐前会回来的。”   一听是去万屋,烛台切不再多问了:“这样啊,出门要小心点哦。一期一振,主公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是,请放心交给我。”因为要出门,一期一振已经换下了内番服,着惯常的正装跟随审神者。毕竟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主君的脸。   “走吧。”叫了一声一期一振,审神者已经跨出大门向外走去。   看起来所有的本丸都能通向万屋,但事实上却没有一座本丸是集中在一起的,这种能承载审神者和刀剑男士的建筑其实并不存在于现世,是时之政府特意给治下打造的特殊道具,专门为生活在其中的刀剑服务的。   每一座本丸都是被投放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里,一旦有审神者入驻,里面的机制就会因其的灵力启动,它会自动铺展运营,在现实的某处隐秘深山若隐若现,会给所有人和刀一种就算出了门空间也是无限宽广的错觉,但事实上能活动的场地也就只有本丸那一块。   一期一振跟随在审神者身后,看她轻车熟路抬手一挥,一道传送光门浮现在两人眼前,一人一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只是眼前白芒浮现又消失的功夫,之前还很宁静的周围一下子喧嚣开来,一期一振睁开眼,所闻所见,是从未目睹过的炫目繁华。   这里就是审神者们最喜欢也最常来的万屋啊……   一期一振心中惊叹。   如果他去过现世,就会知道眼前的繁华就是一条欣欣向荣的步行商业街,一水的花枝招展的店铺,精美华丽的橱窗,以及在街头步行的审神者和他们的近侍刀们,这种喧闹是让人类感到舒心放松的愉快信号,能让在本丸里忙碌于工作的审神者缓解不少压力。更多的,大概是除了交流会以外,只有这里才能见到这么多同类的关系吧。   落后一步恭敬地跟在审神者身后,一期一振悄悄打量少女的侧脸,虽然依旧淡漠,但明显比在本丸里柔和了许多。想想在本丸里她的一举一动,心中叹息,失去记忆又那样活着,一定很累吧。   审神者并没有去能购买到物资的商店,而是在一家甜品店前停了下来,那里有两位女性审神者在大力向她挥手招呼。   “九月,九月这里!”红发的女性审神者大声招呼着。   “你说还要回去吃饭,就只给你点了杯奶茶哟。”另一边有着妹妹头的审神者微笑着补充。   一期一振调整步伐跟着少女走了过去。   “紫藤,尤夜。”审神者叫出两位同僚的昵称,正是之前交流会上遇到的两个。   “我去!真的是一期一振!”叫紫藤的审神者看到少女背后的近侍刀有些咋舌,“可以啊你,这大半个月是不是把肝都献出去了,四花稀有刀你居然比我们都先凑齐!”   “呜呜,我还差江雪小公主。”另一边叫尤夜的审神者一脸沮丧,“想不到我们中最先脱非的是九月啊。”   “我缺鹤球啊鹤球!”紫藤拍桌子,“为什么他还不来我本丸吓我!这阵子我也没少献肝啊!”   “你是爱受虐么?”审神者说出了站在后面不吭声的一期一振心里话,随后转过头对他讲,“看到那边桌子的两把刀了么,去那里坐着吧,要吃什么随你喜欢。”   一期顺着审神者的视线指引,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安静坐着的莺丸和江雪左文字。如此明显的支开之意一期一振哪里不懂,审神者与刀剑男士相互之间总有一些话题是不好交流分享的,他从善如流领命过去了。   待到他坐下与其他两把刀稍作寒喧,再将注意力集中到主公那张桌子时,发现明明离得很近,他却听不到那三人在说什么。   “这些桌子周围都有特殊的结界包围,可以很好地隔离客人间的隐私。”尤夜家的莺丸好心地替他介绍,显然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要喝茶吗?哦,这家店卖的茶饮种类不少,还有咖啡奶茶什么的你自己看菜单挑吧。”   和自家本丸里啥事都三不管的莺丸相比,这一位明显热心过头,不停地向一期推销店里的各种食物茶饮。在笑着谢过对方赶紧点好东西后,一期不由好奇地看向对面的江雪,这位是给他豪爽印象的紫藤的刀。江雪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苦茶,他游离四周的视线在收到一期一振的目光后,平淡的面容露出欣慰的感叹。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像这里,没有纷争,只有快乐……就好了……”   这一把和自家的差别不大,不过身上悲天悯人的气息要淡很多,果然呆在乐观开朗的主人身边还是会受到影响啊。   一期一振在这时忽然觉得,跟着审神者出来万屋,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难怪他的弟弟们有事没事也爱过来逛。   另一边,审神者朝着二人伸出手。   “愿赌服输,我赢了,赌注拿来。”白嫩的小手不客气地摊开作索要状,审神者看向左右两人。   早在交流会之后,审神者在拿到这两人的联系方式后就没断过联络,这三人算是组成了一个小圈子,因为同属于非洲婶,三人为了激励一下自己,就搞出这么个赌约。   谁先集到官方资料里的四把四花太刀,另外两人给对方一个奖励,奖励内容不限,但要有诚意。   至于谁先捞到小狐丸或者爷爷这样的约定自然也有,但非洲婶哪有那么容易弄到,三人都不当回事,唯一锻刀拿到三日月宗近的审神者因为把人家挂腰上用了干脆提都没提。就算是她也知道,小欧一步完全可以,可是跨度太大很有可能会引发友尽事件,她不争这个脸。   紫藤和尤夜对视一眼,两人将准备好的东西都入在桌上。   “这是什么?”审神者拿起东西,一张是卡,一张是券。   尤夜给的,是这家店的会员卡,以后来这里吃东西可以八折优惠,省小判。   这家店的蛋糕是不错,审神者点点头,算是承认奖励有效。   而紫藤给的东西就让她无语了。   “《花丸》全体刀男海边泳具兑换券?”审神者一字一句念着上面的文字,狐疑地看向紫藤,“这是什么?”   “哎呀!居然是《花丸》周边啊!”紫藤还没解释,尤夜已经在激动了,“紫藤你在官网上居然抽到了这个!”   “哼哼!虽然捞刀非了点,可是这次我是欧的!”紫藤一昂下巴为自己脸白了一把非常自豪,“其实当时是想抽护身符的,结果却抽到大奖,唉,侥幸侥幸啊。”   “啊啊啊!好羡慕!我记得那张券上还附赠了现世的无人岛海滩地址,可以不怕被人发现尽情地玩耍呢!”尤夜的脸都红了,眼睛放光的看着少女手里的券,“真好啊,紫藤你可真舍得,换我可能就不会拿出来了。”   “不算什么啦,没有这些我也可以带他们去海边嘛!”紫藤倒是不在意地一挥手,“我的本丸里隔三岔五都有活动,他们早玩腻了。”   “紫老板,活动求带!”尤夜要扑过去抱大腿,“这么潇洒的日子一定要教会我怎么过!”   “哦呵呵呵,好说好说!”紫藤得意地笑。   “小判应该很吃紧吧?”   两人气氛热烈的时候,一句笃定言语让她们一下子僵住。   “九月,扫兴的事不要提。”紫藤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就算你长得好看,总是这样说话也是会被人打的。”   “不会,很少有人打得过我。”对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优雅又淡然的样子让两人沉默。   长得好看还这么贵气,其实嚣张点也没什么。   “你们还没回答我,《花丸》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紫藤和尤夜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瞧她,“你这婶婶当得也太封闭了。《花丸》这阵子在审神者圈子里可是大火了!”   经过紫藤的科普,审神者终于知道,《花丸》由时之政府出资制作投向现世的宣传动画剧,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有资质的现世人来应聘审神者,一经推出外面有没有火还不清楚,但是在审神者的圈子里倒是大火了。   “你跟我们联络的时候不是用的手机吗?难道平时都不用它看新闻看视频?”   尤夜的反问让审神者更加茫然:“那个不是只用来跟你们联络的吗?”要不是为了得到更多情报,审神者根本想不起来去万屋买手机。   “……你真的是这个年代的人么,九月。”紫藤和尤夜都无语了,“简直是个封闭世家里出来的老古董。”她俩私下里一直猜测九月这货是某个隐世家族培养出来的世家小姐,当审神者也是来历练的,不然为什么灵术这么厉害却对外界所知甚少。   审神者闻言沉默,她的梦境里呈现的一切,要比本丸复杂古老得多,与这繁华的万屋相比更是不在一条线上。   感受到审神者的低气压,另外两女意识到什么,立刻转移话题:“要不,我教教你怎么用手机,政府现在允许本丸用内部局域网,里面内容虽然不多,但也挺有趣的。《花丸》,你不想看吗?”   审神者摇头:“我没有这么多悠闲的时间。”   “啧!现在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肝不过你了。”紫藤咂巴了一下嘴,“那这券你要还是不要,这可是我目前手上最好的东西了。”   话题又转回来,少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券,虽然觉得这玩意一点用都没有,但在对方明确表示除了这个别的没有的情况下,没有放弃到手战利品习惯的她最后还是收下了。   三人之后又稍微聊了几句,本就是出来碰个头,所以很快就分开。   “兑换的地方就在前面过去几家店就是。”临走前紫藤对她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哦,不去换就没有啦!里面的可是提供目前发现的所有刀剑的泳具用品,用小判买的话真的要吃土的,要赶紧哟。”   本来还打算立刻就走的审神者不得不改变计划,于是一人一刀回到本丸时,里面的刀剑们就瞧见主君身后的一期一振两只手都提着份量不轻的编织袋走进来。   这还真是大采购了啊。   有刀正好奇买了什么时,审神者已经转头吩咐着一期一振:“扔去仓库。”   “好的。”虽然提着的东西不少,但一期一振明显游刃有余。审神者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带着他去领奖品的时候,一期一振还是听到了不少东西。   花丸?那是什么呢?   回来后没多久,正好赶上晚饭。烛台切做的饭菜比才来本丸那会儿更加好吃了,审神者也是夸赞他厨艺精进很快,可只有当事刀自己知道为了能让这位主君高兴,他暗地里花费了多少功夫。   “主公,请等一下。”眼看审神者用过晚餐就要起身离开,烛台切叫住了她,“这次我还准备了饭后甜点,希望主公也能留下来尝一尝。”   当点心端上来的时候,很多刀都发出惊叹,特别短刀更是两眼冒星星。   “好漂亮,好可爱!”   点心是和果子,各种色调的仿佛水晶一样透明的小点心以不同的形状呈现在盘子上,每个人收到的形状颜色都不同,特别是给审神者的那份,尤其精致,像红宝石一样的点心周围点缀着一些水果,光看着就让人不忍吃。   “让你费心了。”审神者对他点点头,然后低头一手扶着盘沿,一手拿起专门配好的小匙,动作缓慢轻柔地触碰点心表皮……   然后重重戳了进去!   “呲!”   鲜红色的酱汁突然从里面冒出来,像血线一样冒出来喷在了审神者……左前方某个一身雪白的刀脸上。   烛台切脸色大变,他做的点心里怎么会有番茄酱!?   “好玩么?”   在一片哗然里,审神者盯着狼狈抹着脸的鹤丸国永淡淡道,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径自起身走了出去。   她之前不是出去了吗?鹤丸觉得自己这次做得简直天衣无缝,居然还能被看出来?都顾不得那边阴沉着脸拔出本体的烛台切,转头朝审神者大叫:“主公,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审神者脚步停都没停,对入口的东西,她怎么可能马虎。 第十五章 冬日   鹤丸最后的下场,听药研说,是被愤怒的烛台切直接送进手入室的,这种自己作出来的伤审神者是从来都不会管的,所以最后他只能老实泡在修复池里大半天这才伤好自己回来。   那之后的他很是老实了几天,等风头过去又故态复萌,本丸太平静对这只惊吓鹤来说实在有些无聊。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总是收到投诉的审神者最后将这把刀安排进长期远征队里这才换得本丸的宁静。   “主公,对鹤丸很宽容呢。”有刀在她耳旁感叹,这么闹腾的刀她都不惩罚一下,看主公还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他们之前真的把主公想得过于冷酷了点。   对此,审神者回就得从容:“你不能对一个笨蛋要求太苛刻。我既然可以养一把手废刀,自然也能再养一把脑残刀。”   这苛刻的话语落在正坐她旁边喝茶的莺丸耳里,也只是得来一记浅笑。避过她的讥讽,莺丸看着走廊外的庭院轻松道:“虽然已经是冬天,本丸的生机却越来越足了。主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猜到了不是吗?”审神者低头饮茶。   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都开始降小雪,秋季里还很闲适的走廊早此时早已经不是什么休闲地。作为刀剑,对于会冰冻折断它们的冰冷有着天然的畏惧,所以除了有活要干都不会轻易出来。   有心想让主君换个景趣,比如春天秋天啥的,哪怕是热一点的夏天也行,但脑中只要浮现出她死抠灵力的嘴脸,这个念头才出现就被掐死了,还是老实过冬吧,四季自然循环其实也不错,哈哈哈。   虽然不是本丸中的良心企业,但这个本丸也不是黑心作坊,作为屋舍里面积最大的大书院,应审神者的要求,这里早早燃起了火炉,和进入冬日的外面相比,整个屋子就像春天一样温暖,这也导致了大部分刀没事都聚在了这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到处奔来跑去的短刀也是凑热闹的嬉笑玩耍。   反正主君也不在意。   处理完公文的审神者今天破天荒的没去起居室,而是带着三日月一起下来坐在大书院里取暖。   比起之前为了赶进度而总是频繁出阵,已经稳定下来的本丸不再需要她那么拼了,留在本丸的时间又多了起来,所以这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主~公~”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捏着女人的腔调,另一头有着艳丽外貌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酒瓶向她招呼,“别喝茶了,来一起喝酒嘛!”明明只看脸会觉得那是个美女,但再瞧瞧他高大的个头,和摆手时衣袖滑下露出的精壮胳膊就会知道,那是个汉子没错。   “次郎,喝酒就安静点。”坐在他旁边的太郎太刀按住这个酒鬼弟弟,低声劝道,“会吵到别人的。”   “唉,好吧好吧。”似乎是看审神者一点反应都没有,次郎无奈地点头,“因为人家不是真的妹子,就这样生气不理人,主公真是小孩子脾气。”   太郎:“……”他不想告诉弟弟,主公不理他是因为他身上散不去的酒臭味。   “主公是女孩子,别总招呼人家喝酒。”一旁有着紫色长发的大汉也在后面劝,那形体块头比旁边两人也差不到哪去。   “蜻蛉切说得对。”穿着绿色运动服的棕发青年点头附和,随后意识到什么,“诶,不对。为什么我非得坐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喝酒?”   “啊哈哈哈,别走嘛御手杵,外面这么冷你出去干嘛!”一把拽住要跑的青年,次郎自来熟地又给人家怀里放了一瓶酒,“来来,一起喝一起喝,人多喝酒才热闹嘛!”   “别,别灌我酒!我都说了自己除了穿刺什么都不行,要是醉了怎么办啊!”   长武器组正热闹得不行,唯一没加入的就是在跟今剑那些短刀们一起玩耍的岩融了。   审神者对这些喧闹充耳不闻,自顾自喝着茶,无形中将一切隔离的气势虽然从未明确言明却无人敢忽视,与角落里独自坐着还不时被骚扰的大俱利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守在旁边的莺丸表示要不是主公这里茶水点心实在太好,他还真不愿意过来蹭啊。烛台切那家伙,太偏心了。   身为千年老刀,一期一振之前看出的东西莺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小女孩要刻意保持距离,他作为尊重主人的刀有什么理由不遵从。这具人形姿态被主人排斥便意味着失败,特别是在主人拥有那等实力的时候,时之政府让审神者赋予刀剑心灵和形体的本意在这座本丸里就有点可笑。   不过,失败并不代表无用,敌人无穷无尽,刀剑也在不断收集,只凭主君一人终究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他们的人身依旧具有价值,但也只是用来战斗的价值,别的方面,主人不需要,那便都是无用的。   可惜,这个本丸里能看清这一点的刀,真的很少。   莺丸捧着茶杯再度看了主座上的少女一眼,那老成又冷漠的样子,和同样失忆的骨喰有些像又很多不像。骨喰没有她这等气度,也没有她这等自信,更不会因为缺失记忆时常失落,哪怕是失去所有记忆她也能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前行,没有一点犹豫和彷徨。   她的个性强硬又充满掌控欲,御下从严又赏罚分明,整个本丸在她手中犹如铁桶被掌握得滴水不漏,简直……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君王般。   但也仅仅是像了,若是真的君王,鹤丸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哪里还能去远征。这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即便将整个本丸按照心意调整得循规蹈矩,在面对已经有些出格的他跟鹤丸也没有真正出手惩治过,或许,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本丸每天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吧。   “主公这一次,是将之前控制的灵力全都放回本丸里了吗?”莺丸轻轻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   审神者这才抬头瞥他一眼,和这把刀对话有时就会冒出他还挺名副其实的念头,声音确实好听,就是手残了点。   “嗯,放开了。”她坦然道,“最近修炼到了瓶颈,留着也没什么用,想到本丸的刀越来越多,索性就放开了。”修炼无用,自然就没理由留在起居室,还不如带着佩刀一块下来蹭吃蹭喝蹭暖气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莺丸闻言笑了,“明年的春天能去那棵大树底下赏樱了呢。”   “什么什么?赏樱?哪里哪里?”有听到樱花字眼的小短刀冲过来,“主公,你们在说赏樱吗?去哪里赏?”   审神者低头喝茶,莺丸笑着解释了一遍本丸的现状,所有刀在知道某个一直光秃秃的山坡来年春天会有草地和樱花都很高兴,连连谢过审神者让他们新年后又有个好去处。少女却对这些欢天喜地的刀感到有些奇怪,又不是人类,过个新年有什么开心的,真算起来你们全都过了不知道几百上千次的新年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倒也没错。这个时候离新年,已经还剩下一周了。   新年啊……   脑中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高耸入云的佛塔,威严的宫殿,浩浩荡荡的祭天队伍,最前面一身黑缎金边气势尊贵的男人……背影是谁来的?   “主人!”紧闭的大书院屋门被人打开,有冷风灌进来,一下子让审神者回过神,门口站着的是一脸焦急还在喘气的加州清光,“主人!出阵的队伍回来了,但是山姥切重伤了!”   有不少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听闻有刀受伤都有些担忧。   “除了山姥切呢?还有谁受伤了?”审神者一边问一边向他走去,之后转头瞅了一眼莺丸,“三日月宗近麻烦你照看一下。”   “请主公放心。”莺丸笑着应下,目送着加州清光和审神者的离去,看着障子门再度合上后又将视线转向了被搁在刀架上的三日月宗近。   像这么好的主人,真的很少啦,也希望这座本丸里的刀能更加清醒地理解到这一点才好。可或许就因为她对刀剑的这片赤诚,反而会让身边离不开她的刀剑将她拖入泥沼。   “真希望你一直不要出来啊,三日月。”隔着主座,莺丸低低轻叹,“如果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若出来,就意味主君对刀剑的态度不复从前,那就是这座本丸真正变天的时候,到底是好是坏再也没谁能预料。   而另一边手入室里,审神者已经听出阵的刀剑汇报过情况,非洲队常遇检非是很正常的事,这阵子出阵的队伍最少都会遇一次检非,今天稍微厉害点,遇上了四回,刀装被打光大半,三名轻伤,两名中伤,一名重伤,如此阵容不得不提前回府。   审神者先给伤势轻的治疗,把这些刀剑都打发走,这才重点料理重伤员的山姥切,每次给这把刀手入她都觉得心累。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管我了……”因为重伤虚弱,山姥切的声音都减弱了不少。   “那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闭嘴。”熟门熟路地拉开他护着本体的手,审神者拔出打刀开始查看刀身受损的状况,“每次出阵都给我挂重彩,你还有理了?”   “反,反正像我这样的仿刀,也就只配这么……”   “闭嘴。”简直听烦他的仿刀论,“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没不好用过。仿刀又怎么了?只要有心,别说是仿品,就是不上台面的次品也能比真品风光。”   山姥切被她的话惊得瞪大眼睛:“这种事……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亲儿子都能是别人的私生子,何况物品的真假正仿。人类能干得出来的事,你这把刀是想象不出来的。”确认完刀损,审神者拿着打粉棒开始加入灵力修补。   突然涌现的力量让金发的打刀青年不由闷哼一声,然后脸就红了。   “这把刀是真做得不错,以你诞生的那个时代,能做到这种工艺已经很了不起了,执着于那把不知在哪的斩妖刀不如好好为我做事。”他躺在手入床上不动,听着那清脆冰冷的声音语调平板地损他,一如即往,“刀做得这么好,人却总是这么破烂,你对得起你的本体么?真是白瞎了你那张小白脸。”   “不要说我漂亮!”山姥切迅速炸毛。   审神者冷冷看他一眼:“没说你漂亮,只是说你有张小白脸。”   “我不是小白脸!”   “你还不如小白脸,至少小白脸比你有自信。好歹人家还知道穿得人模人样出去勾搭富婆,你就天天裹块破布过日子吧。”   “唔……”   一边因为手入身体被治愈得浑身舒坦,一边却被审视者用毒舌在精神上打击得半死,山姥切只觉得冰火两重天,最后只能伸手拉过头上的被单盖住脸咬着唇,任凭审神者怎么损他都不说话了。   手入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在山姥切的感觉里像是过了好几年,他就知道,一旦受伤就会变成这种情况。   “修理好了。”把刀塞进他怀里,审神者凉凉地看他一眼,“就算是仿刀如果它锋利实用,外形整洁,我也会高看它一眼。如果它整天邋里邋遢满身污垢,就算是正品也没人喜欢。回去把衣服收拾齐整了,让我看见上面再有那些洞,你死定了。”   手入完毕的山姥切此时红着脸像是被欺负过的小媳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得审神者开口让他走连忙抱着本体一边惊慌地回头看她一边踉踉跄跄逃也似的跑了。   对,还有这个行为,那表情次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这些神经病刀。   完全没想过反省自己毒舌的审神者霸道地认为错都是他们的,她无论是行为还是思维都很正确。   待到只有她一人留在手入室后,少女低下头蹙眉思索了一番,最近才好了这么一阵,霉运又开始笼罩队伍了,今天试探着让一支队伍去厚樫山捞新刀就变成了这样,而夜战的队伍也是卡在池田屋一階上很久,看来明天她还是得跟着一起出阵。   走出手入室,审神者直奔大书院的方向。半路上却看到在假山旁焦急打转的五虎退,这把小短刀在看到她时倒是一改平日的怯懦模样,冲上来就抓着她的袖子。   “主公大人,救,救救我的小老虎!”短刀小少年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自家主君。   审神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只虎崽不知为什么陷在假山的缝隙里,还要命地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它,它们出来玩耍,我,我一没注意就发现少了一只……然后……”五虎退说得零碎,审神者也懂了。   再度看向缝隙里这作死贪玩的一只时眼神都变了:“这么蠢的宠物还是扔了吧,留着有什么用。”   五虎退一听立刻急了:“不,不能扔!它,它们都是我的同伴!”   “同伴?”这个词让审神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拖后腿的这种?”这些虎崽在审神者眼中就和装饰品没什么两样。   “才不是!”五虎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声反驳,“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同伴!”   “性命相托?”审神者抬抬手,眼前的假山开始摇晃,随后那几块卡住虎崽的石头便自动向两边移开,不用五虎退动手那小老虎像被无形的手拎着一样扔进他怀里。   虎崽安然无恙,五虎退的脸上也出现欣喜的笑容,主公大人虽然说话总是不好听,可是总会好好回应他们的请求呢,要好好谢谢她。抱着小老虎,他感激地抬头,就见审神者低头看着他怀中的虎崽,眼中少有的浮现出悲伤。   “什么才值得性命相托?”她似叹息一般,随后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人会背叛,兽会噬主,唯有手中刀剑,才最值得依靠。其余,皆是虚妄。”   她,只信任拿在手中的武器。 第十六章 受伤   刚刚吃了教训,五虎退再也不敢放虎崽们出去玩了,领着它们跟在审神者身后走在屋舍的回廊里。   依然抱着那只调皮的小老虎,五虎退抬头看着前面人的背影,主公大人最后看过来时的眼神真的让他好在意,很想去问一问,却又不敢。   一阵有些激烈的木剑交击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五虎退立刻恍然,是到手合室附近了啊,是谁在里面做练习呢?   正想着,就见前面的主君已经抬步朝手合室那边走去,五虎退下意识就跟上一起。走得越近,手合室里的声音就越发清晰,从对战的双方发出的呼喝声中五虎退分辨出是大和守安定和长曾祢虎彻。   等到拉开门走进去一看,才发现不止那两把刀,还有新选组的其他刀剑都在这里。   “啊,主人!”在旁边观战的加州清光看到审神者时立刻高兴地叫起来,“主人是来看我们手合的吗?”   他的声音也让专心对战的两把刀跟着停了下来。   “主人!”“主公!”“哟!主殿!”   除了在练习的两把,另一头站着的和泉守和堀川国广也纷纷向她打招呼。   “路过了就过来看看。”审神者先向众刀点点头,随后对着场中的两刀道,“不用顾虑我,你们继续。”   “是!”两人精神一振,纷纷拿出了比之前更足的气势。   “该动点真格的啦,大和守!”长曾祢抬起手中木剑,做好了出击的起手势,“在主公面前,可不能丢脸。”   “这也是我要说的。”大和守安定微微眯眼,脸上带着不同于平日的狂气笑容,“也该让主人看一看我这阵子的进步,小心你的头哟,长曾祢桑。”   “哈哈哈!来吧!”   木刀交击的声音更加密集的响起,五虎退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迅捷身影,逐渐瞪大的惊叹眼眸闪过憧憬,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审神者,发现对方只是安静地站着,虽然还是惯常的没有表情,但一双眼睛是很认真地盯着看的。   “多谢指教!”   “进步很快啊,大和守!”   手合结束,两把刀在做完礼节后,齐齐向审神者的方向看来,不用言语就知道他们是在问主君觉得如何。   审神者没有说话,只是抬步走到对面的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把木剑,带着它走进场中央站在两把刀的正前方,看着他们道:“攻过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手合室里听到主君这么对他们讲了,所以两把刀也只是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举起手中木剑,气势凌厉地向她冲过去。   “主公,得罪了!”   “喝!”   “呀!”   一分钟前五虎退看着大和守与长曾祢毫不留情地向审神者杀去还很惊恐害怕,一分钟后,再看已经倒在地上正捂着痛处慢慢爬起来的两人时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这么拼命——除了最初的这一击先手外,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出手机会了。   瞅瞅疼得龇牙咧嘴的大和守和长曾祢,再看看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移动就击飞两人的审神者,双方的巨大差距让五虎退先是沉默,随后又抑制不住地双眼发亮,一瞬不瞬看着场中的少女。   “好好记住那些疼痛,这就是你们之前招式的所有破绽。”审神者一边说,一边就要将木剑放回去,“比起之前那一次,你们确实进步了。”   “还有这么多破绽啊。”大和守满脸的失望,只有在这方面他永远不知道满足,受到崇敬的主君夸奖也没有感到高兴,“不行不行,这样子可追不上冲田君的脚步!主人,我会更加努力的!”   长曾祢倒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只是恭敬地谢过自家主君,就开始思索怎么弥补自身的不足了。   “回去了,你们继续。”审神者向他们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诶,诶诶,主殿!别急着走啊!”那边和泉守急忙伸手拦住她,“你不能光指导大和守他们俩,顺带也帮我们看看啊!”自从大和守第一次请主君过来给他们手合指导后到现在,她来这里的次数虽然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每一次都让他们有所进步,今天她自己主动过来怎么可能就放走。   审神者闻言想了想,觉得也花不了十分钟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五虎退就看着主公大人的制式木剑从打刀式击倒了两个又换成了胁差式继续放倒,等地上躺了一圈时,她最后归置木剑时又将手放在了短刀型号的木剑上,转过头看他。   “你也要吗?”   吓得五虎退连忙摇头。见主公大人依旧一脸平静地收回手,小短刀心头这才松了口气。   走出手合室,审神者的脑袋里还盘旋着遗留至今的疑问,不管是自己的刀剑还是外面的溯回军,所用的招式都比她梦中的要粗糙太多,今天的对战依然也是,在大和守他们眼中算是极快的出招,在她眼中处处都是破绽。   很明显,自己拥有的技能和知识,并不属于本丸刀剑里的任何一个时代。那么这份梦中得来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就真的有待商榷了。   再度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少女想起藏在衣柜里的那套病人服,她眉头蹙起又顿了顿,将自己到底是谁的念头狠狠压了压,随即抬步朝大书院的方向走去。   五虎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那人步伐从容的背影,目光畏怯里带着无法忽视的崇拜。   我,是不是也应该,更加努力一点了呢?小小的短刀在心中暗想。他害怕自己若是停滞不前,有朝一日会连这样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第二日,本丸大门前。   审神者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排刀剑。   加州清光,同田贯正国,长曾祢虎彻,药研藤四郎,笑面青江,浦岛虎彻   这就是今天的夜战队伍了。打了电话跟紫藤等人沟通确认了一下,朋友们纷纷表示让她去这个战场时要仔细小心,一不留神刀剑就会出现重伤中伤什么的。毕竟都不比皮糙肉厚的太刀大太刀之流,刀种的天生限制也没办法。眼下只剩这最后一关,总要闯过去。   “出发吧。”   “是!”   审神者跟随着部队出阵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她发现时之政府委托剿灭的溯回军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夜晚这个特殊战场虽说没有像大太刀之流一样让她也变成全废,但也带来了不少麻烦,来过几次的审神者给自己计算过,她的实力在夜晚战场也就比打刀高四成,这跟她在手合室一个照面就能搞定一堆刀的实力相比,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毕竟只是人类,审神者有自知之明,肉体凡胎,能有这样的实力已经不错了。   不再是荒郊野岭人烟稀少的战场,而是深夜里静静睡去的古城,审神者每次过来这里都有些恍惚,这种不能被世人发现也要维护世界和平的即视感怎么都破不了。   “池田屋啊……”清光隐在夜色里看着不远处的建筑露出感叹,“要是大和守安定在,一定又会在念叨冲田君的事了吧。”   “难道你就不在意?”长曾祢虎彻看了他一眼,他作为新选组组长近藤勇的刀对这里的事也很清楚,“这次的事件里,冲田总司独自杀进池田屋的二楼,然后你就被……”   “咳咳!”下意识地打断长曾祢的话,清光用眼角的余光扫向等待药研归来的审神者,见她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对话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泄气,“是啊,别在这种时候吐血啦,使用我时再小心点啦之类的抱怨肯定是有的。”   “果然,你……”   “听我把话说完,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是这个时代的加州清光,而不是从未来过来的我,对吧?”清光扬起头直视长曾祢,神色里满是认真。   长曾祢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对,不让敌人通过这里才是现在的我们能做到的事。”   当着新主人的面前缅怀旧主,不管新主人是否介意,都是不太好的事,比起一心思念冲田总司的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更在意守在身边的新主人。   “大将,我回来了。”队中唯一的短刀侦察归来,以近乎悄无声息的步伐回到了队伍里。   拿到敌军的情报,之后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战斗很快开始。   对于夜间室内战,审神者心中只想吐槽溯回军们实在太会藏,明明就是间不算太大的房子,愣是让他们翻几个房间就能打了几波的敌人。   比较欣慰的是,这一次出阵运气还算不错,他们并没有碰到陷阱直接打道回府,剿灭敌首还是有望的。   然而事实证明非洲队们高兴得总是有点早,眼看胜利在望,敌方大将就藏身不远处,审神者的队伍里因为不间断的战斗关系很多刀都挂了彩,其中以药研最重,作为队伍里最脆弱的短刀,他是直接重伤状态。   一边是苦找许久眼看就要到手的大胜,另一边是也许再来一场战斗就能碎刀给她看的元老级短刀。审神者并没有思考太久,对众刀下令:“回本丸。”   “等等,大将!”数次跟着队伍寻找敌营的药研知道眼前的机会有多得来不易,根本不愿意审神者就这样放弃,“我并没有伤到不能动,还是可以战斗的!”   “之前给你的御守已经破掉了,暂时没有第二个给你用了。”审神者回应得很冷静,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了药研的点背,“这次要是再有那么多敌人集中攻击你就麻烦了。”   “可是这次如果错过了,大将您的进度在年后的汇报上一定又会被评为落后,到时候政府会做什么您也不清楚吧!”怎么能因为他才导致功亏一篑!药研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药研……”其他的刀默默地看着他,同样作为刀剑,他们不可能不理解这种拖累主人的心情,敌首就在眼前,主君却因为手中利器出了状况不得不打道回府,不想要主人失败,但也不想因此失去同伴,他们都默不作声等着自家主君下决定了。   审神者这一次盯着药研看了很久,对方毫不相让地回视,眼中满是恳请。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主君难得的妥协让药研露出笑容,这样子大将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一遍遍奔赴战场了吧,到时候他警醒一点,应该……   设想总是很好,但现实总是与之相违背的。也许队伍能找到敌方大将,很有可能是药研一个人把非气都吸走的关系,从他们来到池田屋开始很多敌刀都喜欢不停向他招呼,一直到敌方大将队还是这样。   审神者和其他刀已经尽量在分担压力,药研还是被敌方的一把胁差逼到绝境,因重伤而迟顿的身体让他狼狈跌倒在地时,敌人已经斩击过来,这一击下去他的结局便能定下了。   眼看药研就要被击碎,审神者再也顾不得面前正对抗的的大太刀,直接转身几乎是扑击的姿态一刀斩碎那把胁差,药研的危机解除,她背后空门大开,虽然借着高速闪避了一下,但还是被后面的长武器扫中了后背。   “大将!”“主人!”   后背的痛让审神者脸色一白,却也通过伤口走向迅速推测到了背后敌人的动作,直接果断地就一滚,对方的斩击落在了地上,成功闪避的审神者连确认都不需要直接一个暴起向身侧斩去,手中刀锋闪过,那把大太就被一刀两断。   一下子灭去两把敌刀,集体挂彩的队伍压力大减,很快就将这支溯行军消灭干净。   “主人,你的伤!”   “主公,您伤得可重!?”   “主人,你流血了!我们快回本丸!”   所有刀都纷纷向审神者跑去,这是印象中他们的主君出阵以后的第一次受伤,新鲜血液的腥气弥漫在空气里。离得最近的药研硬撑着重伤的身体走近她,想帮大将确认一下伤势,手才伸出一半就被人重重打开。   “别碰我!”   一向平板没有起伏的语调骤然尖锐,少女苍白的面容映着刀光,鲜有情绪的双眼于此刻流露出的,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极具攻击性的警戒与防备。   再近一步,就斩了你!   这个讯号如此直白强烈,让药研全身冰冷,整个人僵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砸过,陌生的剧痛感从心底漫开,药研只觉得之前身上受到的所有刀伤,都不如大将此时的眼神更来得伤人。   同样感受到这个信息的其他刀剑也在同时停下脚步,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不知所措想扶又不敢地看着审神者自己驻着刀摇摇晃晃一点点地站起来。   “主人!”“主公!”看到她因为疼痛而踉跄了一下,几把刀都担忧地喊出来。   再度挺直脊背,审神者站在原地缓缓地调整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收拾好战利品,回去吧。” 第十七章 酸涩   对于这一次的出阵,本丸里的其他刀剑虽然都清楚很棘手,但大多都抱着“反正又会踩沟提前回来”的心理,反而没什么担心,再加上有主君的助力,都没有人会想到傍晚他们回来时会变成那样。   “主、主公,您受伤了!?”   欢喜地去迎接自家主君归来时,对外界感应最强的短刀很快嗅到了审神者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一开始他们以为那是敌人的,后面就反应过来不对,主君的脸比平时要惨白一些。要不是知道她出阵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他们差点就被对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现给骗了。   “嗯,一点小伤。”审神者也没有隐瞒,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身后,六把刀低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哇,都受了不轻的伤啊!”整支队伍集体挂重彩,终于让其他刀知道这次的出阵到底有多凶险。   “送他们去手入室。”审神者随便找了把刀吩咐道。   “那主公,您的伤……”有刀眼尖的发现她的伤口在后背,从右肩到腰肋处长长的一道豁口。   “无须操心,我自己来。”看到很多刀一脸担忧想围过来,一个两个目光都紧盯着她的伤口,审神者本来还算平和的个人氛围慢慢阴冷下来,“都退下。”   冰寒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杀意,让少女周围的刀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几步,脸上都露出愕然不解的神色。审神者根本不管,只是扶着腰侧的佩刀缓缓穿过他们,径自朝二楼方向的屋舍走去。   直到目送她的身影完全离开,依然还有刀一脸的不可置信,想向周围寻求认同一样一脸惊疑不定地找人确认。   “刚刚的杀气,其实是错觉吧?主公她想斩了我们什么的,不可能吧?哈……哈哈哈……”   “不是错觉,如果没遵照她的命令退开,她是真的会斩过去。”有刀擦冷汗,莫名其妙在鬼门关上走一圈啊,“你们都没看到她的手其实一直虚按在刀柄上吗?”   这是发生什么了!?   哪怕是出阵队伍都进了手入室,也还是有一群刀挤进去,主公这状态明显不对,不问个清楚明白他们又得睡不好觉了。   而另一边审神者已经独自踏上二楼,走到自己的起居室前撤开结界,开门将自己关进去再重新布置好。起居室的陈设和她初来时变化并不大,整个空间算是被一道屏风分隔成两个区域,靠门的一边放着矮几和坐垫,内侧便是用来洗漱更衣睡眠的地方。   摘下腰侧的太刀,审神者将它搁在屏风前的置刀架上,然后拿起旁边放着的白布直接整个盖好,人便转身绕去了屏风后面。   屋子里一片宁静,或者说整个二楼都很安静,为了防止那些附丧神打扰,审神者在楼梯口都设下了结界。   封闭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安静又昏暗的室内,只有衣物于窸窸窣窣间一件件落在地面的轻响,待这声音停下是越发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有灵力的波动在屋中微微散开,随后,是少女偶尔传出的隐忍的闷哼……   断断续续,却不曾停下。   …………   手入室中,挤在里面的众刀在听完出阵部队粗略的叙述后,纷纷七嘴八舌。   “原来主公是为了救药研才受伤的啊……”   “是因为药研抗命一意孤行,让主公一直生气到现在?”   “受伤了会生气很正常吧,主公在战场上从来没受过伤,却因为药研破记录了,换成我也会发火。”   “我之前偷瞄了好几眼,主公背上那道伤可不轻,按照人类的恢复标准,一周都不知道能不能结痂……”   “可是主君已经把二楼封锁了,刚刚我还看到长谷部捧着药箱站在楼梯口大叫。看样子估计嗓子喊哑了都不会放我们上去吧。”   “那可是背后的伤啊,一个人怎么治?用灵力吗?”   清楚了主君在本丸门口的异常原因后,众刀们说着说着又开始歪起了楼。自家主君的霸道早就不是一天两天,本丸里所有的刀都习惯了她的一言堂模式,这次受伤都不要他们关心帮忙,估计自己有解决的办法吧。   “好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大家就请都赶紧出去吧。”一直守在药研旁边的一期一振将这些闲杂刀等都赶了出去,“别影响伤员休息恢复了。”   手入室可以安装四个刀剑修复池,早一阵子就不缺钱花的审神者早就全都安装好,但事实上因为有她亲自手入的关系用到的频率并不高。今天她一受伤,四个池子倒是全都满员了。   本来出阵的刀剑们都是想让伤得最重的药研进手入池的,结果他却以自己害大将受伤的理由拒绝优先手入,让其他刀很无奈,但也只能成全了他这种“自我惩罚”,作为护身的短刀却反过来被主人以身躯保护才得以保全,再不做点什么药研心里估计都得发疯。   “好好,我们走了。”   “药研,同田贯,要注意休息哦!”   “药哥,你好好休息。”   “去通知烛台切今天做点补血补气的东西给主公吧,受伤的人要多吃那个才会好。”   “我明天应该会被安排去江户远征,到时候给主公带点土特产吧,难得主公也会这样啊。”   刀剑们三三两两纷纷走出了屋子,一个两个笑谈着并不紧要的话题,全都默契地避开了主君因为受伤才暴露出对刀剑男士的不信任这件事。   他们不想说这个话题,也不想揭开这层纸,药研这样的例子有一个就够了,现在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从出阵回来,药研就是六把刀里最沉默的一个,满身血污的躺在手入室的床上,被一期擦干净的脸呆呆望着天花板,完全是魂游天外。   “同田贯,我伤好了,你进去吧!”受伤算是最轻的加州清光很快就从修复池中出来,招呼脸上带疤的黑肤青年去修复。   “那真是太好了,主人受伤只能靠这个将就了,要是不能上战场就麻烦了啊。”中伤状态的同田贯自己站起来走向修复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提到主君,加州清光脸上也浮出苦笑,他们可真是被惯坏了,在其他本丸很正常的手入池到了这里全成了刀剑们看不上的替代品。   同田贯在路过药研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的走开了。   清光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散去的笑容苦意更甚,在发现一期一振看着他时立刻道:“我先回去了,一期你好好照顾药研吧。”说着,向他们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出了手入室,眼角的余光在扫到自己红艳艳的指甲后,离去的步伐又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十指张开地将双手举在眼前,清光看着自己每天都涂得精致的红色指甲在灯火的光芒向闪烁着漂亮的光泽,眼中难掩失落。   早知道她看不上的呀,就算变得再可爱,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什么模样都没有任何区别吧。   明明早就清楚那个人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子的,其实根本不用奇怪,她就只是拿他们当作工具在尽职尽责的照顾,除此以外不会再多一丝别的,可是,为什么……   脑中浮现少女之前几乎能用敌意来形容的决绝眼神,清光一拳砸在榔柱上。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手入室里的刀不是走就是已经关进修复池里,最后安静得就只剩下药研和一期一振两人。   “一期哥……”直到这时,药研才开口,声音很是虚弱,“我这一次……是做错了吧……”   原本是想帮大将减轻负担,结果却害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一期一振摇头:“主公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你的想法也不能说错,区别只是站的位置和看待的角度而已。而且以主公以往的行事,她既然同意你的请求,说明她对现在发生的情况已有预见。药研,你不用这么自责的。”   听着他的劝解,药研沉默了一阵后扭过头去:“一期哥……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知道弟弟一时半会儿绝对解不开心结,一期一振点点头:“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体贴地给弟弟一个人独处的空间,让他好好想想。   没有人知道药研此时在想什么,他作为护身短刀被人随身携带的时光在本能寺的那场大火消逝干净,这期间也被人细细珍藏也被人极为喜爱至死方休,之后便是受到召唤成为附丧神,成为刀剑男士的全新生活。   即便拥有人身,药研依旧将自己定位成主人的护身刀,只是新的主人不能再将它随身携带而已。   可是这一次……   原来,有了身体有了心灵之后会有这样的感觉啊……身体的疼痛如同家常便饭,心灵上的折磨却让药研片刻都不得安宁。担忧主人的伤势却因为自身现状动弹不得,恨自己没用才害大将重伤,更加伤心她最后排斥他接近的眼神……这些情绪,是他单纯作为刀时绝对体会不到的。   大将,到底有没有好好治疗?她连被近身都不允许,这样谁还能为她上药啊?   忧心得要死,却只能躺在原地不动弹。   “只有你一个吗?”清冷的声音近在耳畔,让陷入思绪的药研一下子回头,就见换了常服的审神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旁边。   “大、大将?”药研瞪大眼睛,所有的刀都认为今天她不可能再出现的时候,她居然还到了手入室。   审神者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里面四套修复池都被占满后眼中露出了然:“这样也好,我记下了。”   因为离得近,即使审神者换了衣服,药研仍旧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拿起自己的本体坐到一旁开始手入。   药研一下子急了,赶紧开口劝她:“大将,您的身体……还是去休息,我……在这里呆一晚上……”   审神者并不理会,拿着短刀用打粉棒继续修复,只是不像平时举在手中,而是平放在双腿上幅度很小的做修补,偶尔动作大了一点,药研就看到她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伤口的痛楚因为灵力的渗透慢慢消失,身心透过本体被那股熟悉的温暖包围,药研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只觉得心口苦闷得要死。   “大将,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压抑着情绪,他低低地问。他不懂这个人,明明为了保护他受了伤,却又拒绝他们靠近,现在拖着伤体都要过来给刀手入。   “你提出的提议,同意的是我。”审神者回答他的疑问,“既然认可了你的意见,那么该对此负责到底的人就是我。想要胜利的是我,想要保全你的还是我,那种情况下要两全齐美,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从本体那里感受到的温柔和对方不带情感公事公办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药研只觉得自己的心酸涩得越发厉害。   啊啊,是啊,大将就是这样的人啊,她和别的审神者不同,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大将,一位冷酷又合格的统治者,怎么会轻易就将弱点暴露出来呢。   因为是短刀,即便重伤修复的速度依然很快。药研下了床,身上除了染血的衣衫已经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正想谢过审神者并劝她回去休养,就见她又拿出三日月宗近,开始了例行维护。   “大将,您真的需要休息。只是停下今天这一次,三日月也不会介意的。他恐怕也不想大将拖着受伤的身体给他做保养吧?”药研赶紧出言制止。   “没事。”审神者摇头,“并不是什么重得动不了的伤,这点小事还是无碍的。”   她的表情像平常一样淡然,如果不是萦绕在鼻尖的血气,药研几乎要相信那真是小伤了。药研握紧拳头,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从她手上抢走刀的念头,他知道自己真这样做了,她绝对会不顾背后的伤口向他出手抢夺的。   适得其反的事做一次就够了,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那,请允许我帮您拿着它。”   脸上带着笑意,他语气轻松地从审神者手上拿起太刀,然后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捧过头顶,“这样,大将就不怕牵到背后的伤了。”   审神者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颤动着嘴角努力维持着随时都能崩溃的笑容,慢慢垂下眼睑:“麻烦你了,药研。” 第十八章 平静   结束了手入室的工作,审神者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药研的陪同请求,打发他回去好好休息。到达楼梯口时,就看到拿着医药箱跪在一旁的压切长谷部。   冬日的冰冷便是人也不愿承受,何况会因此更容易折断的刀剑,这把刀却耐着廊檐外的酷寒跪着等她。   “你还没走?”审神者皱眉。   “主上,请您保重身体,至少上一次药吧!”打刀青年的脸色因为寒冷在发青,他还是将手中的药箱朝她举起,有些颤抖的手臂和沙哑的嗓音在告诉她之前她在二楼多久这把刀便嘶喊了多久,可他看向她的神色依旧无怨无悔,唯有对她的焦急和担忧。   这种表情和手入室里药研的脸重合起来,审神者向他抬了抬手,对面的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   “主上,这是?”感觉到自身舒适的变化,长谷部诧异地仰头看她。   “这里的温度不适合你,起来吧。”审神者看他,“我的伤很快就会好,别担心。”   “主上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法放心!”作为魔王手中因为杀人方式而被命名的刀,长谷部怎么会闻不到那熟悉的血腥味,他的主人受伤不轻,却不肯接受治疗,“请您至少也要上一次药!”   “没必要。”审神者摇头,“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们操心的,回去吧。”说完她再不理会他就要走入之前设下的结界登上楼梯。   “主上!”长谷部一急,忍不住就伸手拦在她面前,“主上,长谷部请求您好好治伤,拜托您上一次药吧!”   “让开。”审神者看着横在面前的胳膊,淡声道。   “只要您好好上药,我立刻就让开。主上,拜托您听一次劝吧!”他一脸忧急地说着,就将药箱递到她面前。   “压切长谷部。”审神者平静的眼眸变得幽深,“让开。”   “不,请您……”拒绝的话语没有说完,长谷部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控制,担在主上面前的手臂违背自身意志地撤开,他甚至还往旁边走开了几步好让出楼梯口,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种身不由己受人摆布的状况让长谷部整个人都惊悚了,脑中在这时忽然闪过以前在本丸里听过的有关大俱利的事,他原以为只是传闻,原来是真的。   摆脱纠缠的审神者连眼风都不给长谷部一个,抬步走向楼梯的时候,又被另一道声音喊住。   “主公请稍等一下,您的晚餐还没用过呢。”走廊的另一头,端着一托盘精美菜肴的烛台切不知何时出现,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朝审神者走来。   对方恭谦爽朗的笑容和自身柔和的气场让审神者还未散去的凌厉气息一下子缓和下来,她放柔了神色向烛台切点点头:“今晚没什么食欲,不用了。”   “那可不行哦,主公。”金色独眼的黑发男子摇头拒绝,却是语带笑意连打带消,很是圆滑地避开审神者再度生起的锋芒,“至少喝一点补身的汤或者茶吧?”   拥有人身不久,这位极其在意自身形象的太刀似乎迅速掌握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精髓,恰到好处的笑容与不会让人产生警戒的距离很容易就能让人舒缓绷紧的神经。   审神者看着托盘里的东西,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密封的茶壶,敞开的汤碗飘来引人食欲的温暖香气,抬眸看了看举着托盘的人,对方依然笑得一脸包容亲切。   “谢谢,我收下了。”最终,她点点头。   成功了?僵在原地的长谷部心头一跳。   “那么,我帮您送上楼吧。”烛台切微微一扬托盘,就抬步向前。   “不用。”审神者制止了他,烛台切正诧异时,只觉得双手一松,托盘便悬空浮起径自飘在了少女的身旁,“这样就好。”   “……”   使用灵力拿起盛着晚餐的托盘,审神者向烛台切点点头转身要走时,瞥见长谷部还高举着的药箱,心念一动也拿了过来,悬浮在托盘旁边。   “主公!”看审神者要走,烛台切再度出声,“这几天您能不能不要外出,好好在本丸休息一下?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哦。”   审神者回头看他,烛台切包括不能动弹的长谷部也在同时看向她,之后就听她道:“不需要几天,很快就会好的。”也不知道她是答应还是没答应,“都回去吧。”   然后在场的两把刀就看着他们的主君后面幽灵似的飘着两件物品穿进了结界,直到看不见身影了,长谷部还伸着手的动作就落了下去。恢复了行动的他直接用窜的跳到烛台切的眼前,满脸阴影状地盯着他。   “你用了什么办法?”他就差没哭着喊着也没奏效的事,烛台切笑眯眯的说了几句话就全搞定了,长谷部表示不服。   “是你太心急了。”一脸嫌弃地推开几乎要贴到脸上的长谷部,烛台切看着他叹气道,“想想你的前主人也该知道刚刚的态度肯定是行不通的。你越是和主公这么说,越是会被反感。”   长谷部郁沉着一张脸,先前的事还摆在那里让他无话可说。   “温和一点长谷部,主公还是个小女孩呢。”烛台切拍拍他的肩,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脑中只有主命至上一根筋的男人。   “可主上并不是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把拍开他的手,长谷部仍旧是一脸不开心,却也在暗自反省,相处这么久早就清楚主公只能顺意不能忤逆的性格,只是先前光着急她受伤就给疏忽了。   “是啊,普通的女孩也不可能让整个本丸都对她言听计从。可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都不会喜欢被男人死缠烂打的。”烛台切笑着耸耸肩转身便走,再多讲几句他可不敢保证这位天性多疑的主君又会猜测什么。   慢慢来吧,已经离不开也不想离开这座本丸的太刀表示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毕竟他想要得到的,是这样一位主君的信任啊,想要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   长谷部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却也在低头分析烛台切的话,果然还是因为主上是女孩子,所以要更加仔细地对待吗?   主上,应该会好好给自己上药吧。   虽然被主君用灵力控制了身体赶到了一边去,长谷部的关注点还是停留在别的方面,甚至还因为认识到这一点感到欣喜,有这样的控制力,即便没人帮忙,主上一个人也能搞定上药的工作,真是让他松口气。   对了,之前看他被冻着了还特地用灵力给他恢复,主上真是个温柔的好主君啊。   长谷部想着想着,原本一脸的严肃思虑逐渐变得春暖花开、再无忧愁的笑脸模样,他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这一夜在审神者的高压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似乎都很是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日的早餐时间,审神者准点出现在大堂的主座上,这让所有以为她不会下来的刀剑们很是意外。   一夜过去,少女的脸色似乎恢复如常,除了唇色略淡些一点也看不出昨天那苍白的样子,而她行动自如的举止也让他们挺震惊,那么一大块的撕裂在背上才一晚上就好了?   “主,主殿啊,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藏不住事的和泉守还是没忍住第一个问出来。   “嗯,没事了。”审神者点头回答,目光坦然,“亏了一点气血,补补就好。”   “好了!?”就算听到她这么讲,下面的刀还是不相信。   “和给你们手入一样,用灵力慢慢修补伤口而已。”少女一点也不避讳地向他们叙述,“你们也该清楚,上了战场想要杀敌取胜,光只精通兵器肯定是不够的,对人体的结构也要足够了解才行。哪里砍下去可以迅速致死,哪里可以让对方只是失去行动力,亦或是刺中哪里只是皮肉伤却能教敌人痛不欲生,也是一门学问。我对它还算精通,拿来处理一下背后的伤还是很容易的。”就是费了点时间还得忍受一下疼痛。   现场全员:“……”   看他们不说话,审神者不由问了他们一句:“要学吗?”   很多刀立刻摇头,上面那番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们默默地将自家主君的能力等级又翻新了一页。   早餐后没多久,是惯例的宣布出阵和远征的名单时间,这次审神者没有再跟着去,而且战场也不再是京都的夜战,很多刀都松了口气。   送完四支部队外出,又不需要去修炼,在处理完公文后,审神者忽然想起昨天因为受伤才没顾到的战利品——两把新刀。   让长谷部将它们取过来,审神者看着摆在她面前的一把太刀和一把大太刀,没有犹豫首先选择了后者。   召唤的光芒里显露出一道娇小的轮廓,彻底散去后出现在审神者面前的是个银发碧眸面容可爱的小男孩。   “我是阿苏神社的萤丸。锵!压轴登场!”小男孩在看到她后做了个可爱的行礼动作,“新主人,你好你好。可别因为我的个头就小看我哟。”   “不会。”审神者摇头,看着他背后与个头毫不相称的大太刀,直接道,“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种类型的。”   萤丸先是一愣,看着审神者的体型,想想自己的本体,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哇,那可真是太让我高兴了。”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因为外表被轻视,对萤丸来说感觉真不好。   “虽然清楚你的实力,但有些话还是要先说好,我的本丸不养废刀。”审神者给萤丸讲了她的规矩,“你打算留在这里的话,就要遵从我的命令,听我指挥行事,如果觉得做不到,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听你的话不是应该的吗?”萤丸对她的规矩反而一脸不解,等看到审神者从他身后拿起来的另一把太刀时,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妙了,“啊,那把刀……”   审神者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已经召唤出了太刀里的附丧神。   “你好,打扰咯。我叫明石国行。请多关照。啊,还请别要求得太严哦?”   戴着无框眼镜,打扮时髦得仿佛能立刻登台表演的紫发男子懒懒散散地出现在审神者和萤丸之间。   “国、国行。”萤丸有些迟疑地叫他,似是有话要说。   “哦!萤丸,你也来这里了啊!真是不错啊。”明石在看到萤丸后露出惊喜,本来打招呼时懒洋洋的语调都精神了不少。   “国行,稍微听听主人的话吧。”萤丸拉了拉青年的袖子,让他正经点,话语里隐隐带着提示。   “你们认识?”审神者先是诧异,但想到这两把刀的名字后又很快了然,“一个刀派的,难怪。”   “是哦,我和萤丸还有爱染国俊都属于来刀派,主人,还请多多关照啦。”一被召唤就看到萤丸,明石心情很不错,脸上满是笑意地向审神者再度打招呼。   “如果你是我的刀,关照你就是我的份内事。”从明石最先打招呼的话语来看,审神者就知道这把刀和萤丸一个刀派却不是一个类型的,自然也是将对萤丸说过的规矩又对他讲了一遍。   果然,这把刀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乐意,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这个啊,主人。无论被怎么说,我都不会去干活的。啊,不过若事关萤丸,我会考虑一下哟。毕竟怎么说我也是萤丸和爱染的监护人呢。”   “国行!”萤丸着急地再度拉拉他的胳膊,就算他跟明石一起来的本丸,从先前和审神者的对话里萤丸也能看出来这位新主君是个一板一眼很讲究态度的人,国行这副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主上!”一直守在屋外面,但随时关注里面情况的长谷部在这时窜出来,手已经按在刀柄上,“需要我帮您处置了他吗?”这种不遵主命的刀要来何用!   “啊啊!哇哇!没有没有!你们误会啦,国行他只是不爱干活而已,他会听话的啦!是吧,国行!”萤丸赶紧替这个监护人打圆场,他才不要一来本丸就发生这种冲突啊!   长谷部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审神者,仍是一脸严肃:“主上,是要刀解,还是丢出本丸?”   “没有这么严重没有这么严重啦!”萤丸的喊声更大了。   相比起长谷部和萤丸的动作,审神者和明石这边却很平静。   “你的意思是,你既想留在这个本丸,也愿意认我为主,但不愿意干活做事?”审神者看着他道。   “对对,就是这样。”明石点头,随后两手一摊,“没干劲才是我的卖点啊,主君就请不要对我这么严格了好吗?”   “这样啊……”审神者垂下眼睑,似是思索。   那头还在针对的两把刀也不吵了,专心等待她的态度。   “懒癌患者么?”审神者抬头看他,又扫了一眼满脸紧张的萤丸,“本来按照规矩应该是让长谷部扔你出去的,不过看在爱染和萤丸的份上,对你的处理就折中一下吧。”   折中?现场几把刀都是一愣,在听到审神者之后的话脸色一个个都变了。   “我这里有一套灵力技巧,施加在你身上之后就可以随意命令你按我的要求行事,无论出阵还是远征都会干劲十足,而你要做的只是放空大脑好好休息。这样你既能犯懒,也不耽误我的安排,觉得如何?”   这跟傀儡有什么区别啊!!   明石这会儿也不能再保持懒洋洋的态度了,一头冷汗地拒绝满脸认真的审神者:“不,不用了。我偶尔也是可以很有干劲的。”内心却在怪叫,这是什么新主人?也太可怕了吧!   “偶尔?”审神者挑眉。   “口误,是保证完成任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在放弃懒癌和失去自由之间,明石表示他不傻知道怎么选。   三把刀最后是一块出了办公室的,大眼对小眼了一阵,长谷部还是遵照主上的命令带他们下去安排房间了。刚下了二楼,他们就遇到了要上去的药研藤四郎。   “药研,你这是……?”长谷部看着药研一身的正装有些诧异,他记得早餐看到药研时还穿着内番服,突然换了这么一身,是要干什么吗?   一身军装黑发紫眸的少年闻言抬头,向长谷部点点头算是招呼:“有件事,想拜托一下大将。” 第十九章 新年(上)   药研向主君提出离开本丸去远修的请求,被同意后很快出发的消息,很多刀都是在午餐过后由主君当众通知才知道的。   快要过新年了,他突然这么做让别人很容易就想到是因为昨天的事才会这样,也因此虽然有刀感到诧异,但不是很意外。   “药研哥,走得这么匆忙,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啊……”最早得到消息的自然是粟田口派的刀剑们,一个个虽然都猫在大堂里取暖,却没了往常的活泼,全都看着大门的方向。   “别担心,药研细心稳重,不会轻易出事的。”一期摸了摸五虎退的脑袋安抚,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沉郁,“这一次的事给了他很大的警醒,也是他提出修行的理由吧。而且,配合主人才是刀的本分。”   “一期哥说得对。”平野藤四郎点点头,“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就安心地等待吧。”   “你们太紧张了吧?”鲶尾看了看周围表情忧心的一圈兄弟,“不过就是去旅行而已。”   “药研哥一定是去博多了!”博多藤四郎立刻接话。   “之前不就跟我们讲过是去前主人织田信长那里嘛!”乱藤四郎立刻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是去修行的话肯定是博多啦!”   “去博多修行有什么不好啊!”   “没有!就是希望你少想点赚钱的事!”   “这可不行,眼看就要过年一定更多的赚才对!”   “你这家伙,是不是又盯上主公的年玉了!”   “说得好像乱你不期待似的!”   弟弟们说着说着就慢慢歪了楼,一期一振还愁怎么安抚的心思见状很快就淡了,由得他们闹去。   注意力从弟弟们的身上转移出去后,一期的视线不由转向了在主座上喝茶吃点心的少女,白衣绯袴的常服,清冷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几步之外的刀架上搁着三日月宗近,方圆两米没有刀敢靠近。   仿佛昨晚的一切和药研的离去什么都没发生,今天还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   这就是他们的主君啊,理智,冷酷,时刻都不留一丝破绽,明明是人类,有时却比刀剑还要锋利无情的存在。   药研最后走时都没通知他们,似乎是由主公亲自送行的,一期有些好奇她会对他说什么,但想想便摇头失笑,总不能指望这样的主君能讲出什么煽情的话吧,送点防身的东西倒是有可能,毕竟她对他们的本体好到能让他们甘愿忍受这种冷漠也不愿离开的地步。   忽的,就见审神者突然抬头,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注视朝他看了一眼,微微启唇的样子像是想要对他说什么,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就扭过去目光在别的刀剑里搜寻,锁定了一个方向朝其中一把刀招了招手。穿着与审神者服饰相近白衣紫袴的高大青年循着指示向她走去,他过高的个头让他在室内行走时都下意识地微弯着腰,小心行走的架式硬是破坏了严肃的俊脸给人带来的威仪感。   “坐。”审神者向他招呼,对方依言端正跪坐在桌侧。   之后的话,不论是一期,还是别的想要刻意打探的刀剑都听不见了,他们只看见审神者向太郎太刀推了推烛台切给她特制的茶点招呼他品尝,太郎摇头拒绝了。   结界么?   一期看出了这道屏障便熄了打探的心思,低头也用起了茶水,笑着加入弟弟们的话题里,只是目光会不经意地瞥上几眼。   而结界之中,太郎太刀此时也有几分诧异。他与审神者的接触除了日常工作必要的碰面外,并没有别的交集,至于初见面的尴尬事也过去很久,他早已经淡忘。   “主人是有什么需要我解惑的吗?”太郎的语气一如初见时温和沉稳。   “嗯。”审神者坦然地点头,抬头看他,“附丧神,也会哭,会流泪吗?”   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话,太郎一怔,随后摇头:“主人与我们一同出阵应该清楚,我们虽是神灵,降临尘世后躯体与人并无不同,虽为刀剑,却也会受伤流血。泪水,自然也会因为心中有伤而流下,但毕竟是神,若非痛到极至,又怎会轻易落泪。”   “是吗?”审神者垂下眼睑,忽然想起胆小的五虎退被带到战场上吓到脸发白受了伤也没哭过,可每次她说了点什么总能轻易惹哭他,不由信了几分,“心中有伤,痛到极至么。”   陌生的灼热感停留在脖颈上,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那里。就在不久前,有一个附丧神的泪水便透过衣襟落在这里,滚烫的温度里传递着不被信任的悲哀,耳边到现在都回响着他祈求的哽咽。   “大将,大将……您要怎样才肯信任我……拜托您,信任我一次吧,哪怕一次也好……大将,我是您的刀啊!”   “主人?”太郎太刀见审神者按着脖颈陷入思绪,不由疑惑出声。   审神者回头看他,幽深的眼眸再度清亮,她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回去吧。”   结界在瞬间消失了,太郎被莫名问了一个问题,又一头雾水地回去了,虽然不懂为什么,但从主君设结界的行为也清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任凭别人怎么好奇太郎依旧什么都没说。   “主上,有新的公文发来了!”就在这时,长谷部拉开障子门,捧着一份文件走向了审神者,递过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是关于新年佳节,审神者放假回现世的时间通知。”   此言一出,现场的刀们就哗然了,主君回现世过新年,他们要怎么办?自己在本丸过吗?   审神者接过文件还没来得及看,怀中的电话就响了,是紫藤的来电,跟她讲明天就收拾回现世的家,已经和尤夜约好一起走,问她要不要一块。   “我在本丸过新年,今年不回去。”审神者这般回答。   她的话让很多提着心的刀剑都大松了口气,主君从来没提过回现世的事让他们都忘记这一荏,不回去好,不回去好啊,跟他们一起过年。   哎呀,这个时候忽然觉得主君失忆也挺好的。   “主公,我们去万屋买东西吧!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过新年了呢!”   “买彩纸,买灯笼!我们要把本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还要提前置办很多食材,防止万屋过年关门!”   “别忘了还有酒,还有酒啊!”   “还有烟花礼炮!”   刀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过年的细节来,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似乎极力想要吸引审神者的注意力不让她去思考现世的事。   新来不久的萤丸和明石对这氛围虽然也很喜欢,但莫名又有些诡异,看了看因为要举办庆典而十分兴奋的爱染国俊,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本丸有什么猫腻看来只能晚上回房间的时候细问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审神者根本不可能回现世,在想也不想就拒绝紫藤的提议后两人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就见面前的刀剑们跟已经过年了一样兴奋,不免也有些惊讶,在真切感受到他们是因为她的留下而欣喜的时候心情再度微妙。   “嗯,列个清单吧,到时一并买回来。”她最后拍板附议。   “主公万岁!”欢呼声一下子暴发出来,新来的两把刀明显感觉到气氛瞬间变正常了。   错觉么?这个本丸的大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样想着的两人打死也没想到没过几天他们就被同化进了这个“怪怪的大家”里面。   整个本丸从政府放下文件通知后正式进入了新年筹备期,审神者看着这帮刀剑男士过个节比她这个人类还要高兴也就由得他们去搞,每天只管负责拨钱就好,到了离元旦还有两天的功夫干脆停了所有部队让他们全员参与筹备。   看着他们如同真正的人类一样,认真地将整个本丸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扫洒作仪式,在屋子里剪纸做拉花写对联,厨房里忙碌各种费功夫的点心食物,短刀们嬉嬉闹闹已经提前玩起新年游戏,将整个本丸都填满了欢声笑语。   “啊,是主公!主公在看我们!”有玩闹中的短刀发现了在二楼窗户前看着他们的审神者,招呼着同伴们一起去看。   “主公主公!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吧!”立刻就有人挥舞小手臂向她呼喊。   高居于二楼的审神者垂下眼睑,没理会他们的邀请关上窗户返回了办公桌前,放假期间自然没有公文给处理,所以桌子也被收拾得很干净,少女的目光游移,视线还是下意识地被放在上面的瓶中花给吸引了。   五虎退送来的梅花插在小巧的瓶中。   这是第几次送来的鲜花了,审神者已经记不清,她只知道自从她允许了这个小少年给她的办公室里安置花朵以后隔几天就能看到新鲜的花朵摆在桌上,有时她会注意到,有时忙碌了根本想不起来。   小小的,十分天真的愿望,却一直在坚持着。   想到那小家伙的眼泪,审神者觉得脖颈又在发烫,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听到了,那把短刀的悲鸣,受主人庇护而没有折断的短刀,害主人因此受伤而自责的短刀,因为主人的不信任而哭泣。   微微眯了眯眼,审神者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虽然微弱,这些刀剑却是从一开始就在一点点蚕食她从本能里带出来的信念,以前她也懵懵懂懂,现在已经切实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再冷静的情绪。   要忍耐。她对自己说,在找回记忆以前,或者确认更好的取回记忆的方法前,先忍耐。   从头到尾,来到这个本丸留到至今的目的她从没忘过,只为了记忆。 第二十章 新年(下)   “兄长,你的茶。”淡绿短发的青年将沏好的茶水轻轻放在身旁容貌相似却是浅金中长发的男子面前。   “谢谢你了,倒茶丸。”男子接过茶杯,满脸笑容地向他道谢。   “兄长,我是膝丸。”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样的话,膝丸不厌其烦地纠正道,但他满脸麻木的表情告诉所有人其实对哥哥髭切能记住他名字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话说回来,兄长。”   “嗯?”坐在大堂的一张长桌边,尽情享受着炉火温暖的髭切满脸悠闲地捧着茶杯喝着。   “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膝丸一本正经地看着周围忙碌的来来往往,“都这种时候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帮点忙?”   髭切闻言有些惊诧地回头看弟弟:“你在说什么呢弟弟丸,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日子才应该要更悠闲的度过啊。”   “是膝丸,兄长。”膝丸对自家哥哥这种性格表示很担心,“但是在别人都在忙碌新年,只有我们这样……”   “怎么会只有我们呢?”髭切打断弟弟的话,随手指了几个地方,“你看看那边……”   大堂靠门右上角,莺丸一如即往捧着茶,满脸带笑的看着周围的短刀做着剪纸拉花,是的只是看不动手。   “那边……”   明石国行在暖炉不远处铺了张毛毯侧躺着,旁边还放着茶果子,此时正被萤丸拽着手臂想拖起来,但他愣是保持着散架的挺尸状,一脸不情愿地念叨着“筹备正月这是自发行为,主人又没指名让我帮忙,还是让我躺着不动吧。”气得大太刀小正太直接松了手,望着没骨头一样跌回去继续躺的青年,一脸无奈的叉腰怒瞪。   “还有那边。”   鹤丸画了一个鬼脸面具躲在桌子后,时不时就窜出来拿着它吓一吓路过的人,随后膝丸就看见他被人一顿暴打,拳脚声中隐约传来“都什么时候了不帮忙还捣乱”的怒斥。   “你看,还是有很多人闲着的。”笑眯眯的髭切对弟弟道,“有这么多人在忙,我们就等着安心享受便是。”一派理所当然坐享其成的皇家风格。   膝丸无言以对,但他终究不是不靠谱的哥哥,最终还是站起来主动加入了筹备大军里。   “哎呀呀,真是……”对弟弟的做法髭切也只是啧啧感叹了两句,也不再理会了。   如今的本丸到处张灯结彩,走廊里的所有灯笼都被换了一遍,室内还放了很多颜色喜庆的鲜花或年节摆设,最大聚居地的大堂里更是挂上了五彩缤纷的拉花绕了几圈,连庭院里的树木都没被放过,下完没多久的雪就会被立刻清理,有的被短刀们堆成了各种雪人雪兔子成为一道景趣,挂着注连绳的大门前面还摆了两盆门松等着正月前的那晚去迎年神。   厨房里更是一片热火朝天,还有刀从里面搬了打年糕用的石臼和舂头,直接在院子的空地里打起了年糕,又是引起了一片围观和呼喊。   又一次给审神者的瓶中换了新的梅花,五虎退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安静看书的审神者,终于没忍住心头的话,小心翼翼地发问。   “那,那个,主公大人。”怯怯的声音有些轻,还是引来了看书人的注视,“您,您在二楼都有好几天了,真,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   “今天的除夜,我会出席的。”审神者看着他道。   对外界敏感的五虎退确认自己没听错,主公大人跟他对话时的语气比以往要柔和很多,没有以前那种让他害怕的冰冷在里面,这个感知让小少年的脸色少了很多怯懦和不安,到底是过新年了,连主公大人都更加和蔼可亲了。   虽然还是一如即往的被拒绝,但此时的五虎退已经很满足,以至于他开心地下了二楼被兄弟们围起来后才想起来,他忘记问药研哥的事了。   因为本丸处于现实与虚空之间,它的时间流速虽然倾向于现实,但外出去别的时空的时候流速又不一样了,可能在外面呆了三年两月的,回来本丸可能会被告知才过了几天,都是根据流速的时间比不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去外面的时间无论长短都不会太影响本丸的时间。   短刀们从审神者那里要来修行的资料后大概地计算了一下药研出发后回来本丸的时间,基本确定在正月前后。运气好,正月前就能看见他,运气不好,就要年后了。   眼看明天就是正月,短刀们都有些急,如果可以,他们是真心希望药研能在这天回来跟他们一起迎新的。   “要,要不,我上去再问问?”五虎退咬咬唇对兄弟们这么说,主公大人说过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弥补,他要做个男子汉。   “不用去问了,我今早有看到药研寄回来的信。”路过这里的一期一振听到弟弟们讨论的话题对他们讲道,见他们都抬头看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是主公主动拿给我看的,信上说他就要回来了。”   所有短刀都不由睁大眼睛,脸上全写了“主公居然有这么好的时候?”这种表情,蓝发的青年太刀也不由苦笑:“我也有点惊讶,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主公大人,在新年里也变得温柔了。”五虎退第一个相信了,脸上带着笑容,“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也一点都不害怕了。”   “啊,果然还是因为新年啊。”有短刀失望。   “不!应该是感谢新年才对!要是过节可以让主公对我们更温柔一些,我希望天天过节啊!”乱藤四郎道。   “对对对!感谢正月!感谢新年!”博多笑着附和。   “你们都感谢错了吧,最应该感谢的不是主君吗?”前田表示反对,“正是因为有主君在,我们才能在这座本丸里开心地生活,并且愉快地一起过正月不是吗?”   他的话让短刀们集体沉默。   “前田说得对。”一期一振笑了,“是要感谢主公的操劳,没有她的努力这个本丸不会这么好,你们也许就不会这么精神有活力。”   “说得是呢。”乱在沉默了一阵后首先附和道,“希望主公对我能像本体一样好什么的,是我太贪心了。明明真要说起来,主公其实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是最先来本丸的一批短刀了,那时刀少的本丸是个什么光景乱很清楚,同样也知晓审神者为这个本丸附出了怎样的心力,如果自己依然还是只是一把刀的话,会为有这样一个主人感到十分知足吧。可是被引导出有心有人形的附丧神姿态后,就觉得只有那些已经不够了,总希望主人能对他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不过乱也清楚,有他这样想法的整个本丸里大有刀在,但都因为主公的冷暴力退缩不前,根本不敢靠近。   “走吧,今天可是大晦日,你们在正月来临前好好想想怎么感谢主公吧。”招呼着陷入沉思的弟弟们一起走时,一期一振顺便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之后便跟着离开了。   不提除夕这一天如何忙碌,审神者依据风俗下了二楼吃了碗荞麦面,和在场的刀剑们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离席回去了。这里毕竟是本丸,不是现世,审神者也懒得遵循那些从资料上看来的习俗非要静坐守夜迎新什么的。   事实上她对这些新年习俗没有任何实感,除了那一份相同的喜庆感外,这里的新年和她梦中的完全不同。   为什么她非得配合他们过这种没什么实感的新年?   临睡之前审神者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熟悉的焦燥感再度涌上心头,第一次感觉自己没有记忆是被欺负了。   忍耐,忍耐,睡觉。   一夜过去,第二天便是新年元旦。   这一日大堂的早餐除了昨天吃的荞麦面和芋艿,还有屠苏酒喝,可让次郎太刀这一类的好酒刀高兴了一把。审神者依旧是绷着脸吃完了早餐,不咸不淡地应了刀剑们几句“恭贺新年”后就直接回了二楼。   留下一头雾水的刀们:不是说到新年了主公都温柔多了,这会儿怎么感觉脾气更坏了?   虽然感觉是这样,但早餐后所有刀剑还是按照规矩一个个上了二楼,如同拜见君主一般隆重地给审神者拜年了。   接受刀剑们的新年祝福时,审神者从头到尾面无表情,期间也有刀抱怨她新年了也该笑笑,她回得一脸冷漠“笑不出来”,之后就没刀再去自讨没趣。主君能留在本丸陪他们过正月就已经是给最大的面子了,没见别的本丸这些天全是刀剑们在独守空屋么……咳咳。   待这一圈年拜下来后,本丸里的刀剑们人手托着一个沉甸甸的年玉袋互相看了看,忽然间对自家主君的财大气粗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主公真是好人。”有刀捧着年玉两眼发亮一脸感动,“我忽然能体会到前主人领到薪奉时的心情了。”   至于没能在新年见到主君笑脸的那点抱怨?咦?主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他们哪有抱怨啦。   喜庆的正月初一,虽然刀剑们都挺想又缩回二楼的主君下来陪他们玩的,哪怕留在大堂里只是喝喝茶吃吃东西也行,但不知怎的她窝在二楼就不肯下来了,有短刀或者本丸友谊大使烛台切之流上去请人全都被轰下来,再度吃瘪的刀剑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好在早已经习惯自家主君一言不合就拒人千里之外的隔离模式,刀剑们在新年里依然自嗨得很欢,拍羽毛毽子,玩花牌,双六,画达摩,游戏可谓一套一套,若是有谁在场见到,恐怕也得感慨一句不愧都是存在了数百年以上的器物们,一个两个玩得挺溜。   正月开始,厨房的锅灶就不怎么开动了,说是怕扰到年神,因此新年的前三天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放在食盒里的,虽然样样精美却都是冷食。这导致审神者早上还能吃到热食,到了中午看着冷冰冰的所谓的“御节料理”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完全不符合自身梦境的年节让她彻底没了年味期待,直接冷了脸对烛台切吩咐了一句“我要热食”,丢下筷子便离了席。   主君,心情更差了。很多刀剑心中暗想。即便到了新年也没能让主君高兴起来啊。   而面对自己精心准备的料理却因为都是冷食而一口未动的烛台切也直接怒了。   请什么年神!这一个本丸都是神还要多请一个干嘛!不请了!   围上围裙就去重开灶火,他可是头一次见到主公对他的膳食发这么大的火,甚至为此都丢了平日的礼节。   和泉守看着眼前冷场气氛,又低头看看面前的美食,伸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不是挺好吃的嘛,干嘛这么生气?”   “兼桑,吃饭就不要说话。”旁边的堀川叹了口气。   回了二楼的审神者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时,已经是一脸的沉郁。   在所有人庆祝年节时,失去记忆的她甚至连年味都无法感受到。   蹲坐在蒲垫上的少女紧蹙着眉头,甚至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环抱着双膝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没有焦距的双眼盯着眼前紧闭的障门,孤独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回到办公室里,就看到桌上放着被密封得好好的膳食,审神者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还是热的,伸手打开,食物的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郁结的心情顿时一缓,薰得她眼中都带上了暖意。   她在二楼吃得舒心,底下会做饭的几把刀剑却被烛台切全都集中叫去厨房直接整改晚上的食谱了。虽然大多数刀剑都觉得中午的菜挺好吃,主君有点无理取闹,但她鲜有的无故发火还是让他们吓了一跳,改食谱就改食谱吧。就如烛台切说的,都一本丸的附丧神了,还要请什么年神来保平安,主君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到了晚餐时分审神者被请下楼,就看到了平时晚宴风格的丰盛饭菜,就算她没有仔细关注厨房的动静也知道这得费多少的功夫重新去做,坐在主座上反而有些发愣。   因为她一句话,他们就改了年夜的习俗吗?   沉默良久,她抬头扫视了一圈所有刀剑,最终落在戴着眼罩的太刀青年身上,真诚地向他道谢:“烛台切,真的谢谢你,我很高兴。”   审神者在这个正月里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很浅,却被所有刀剑给捕捉到了。一瞬间,似乎整间屋子都被少女的笑容点亮,很多人都瞪大了眼睛。   “主公,主公笑了!”   “我没眼花吧?主公刚刚是不是笑了?”   有人在轻声低呼,像是怕惊忧到什么一样。少女闻言转过头去,向着底下的刀剑同样浅浅一笑:“也谢谢你们,都吃饭吧。”   再次确定不是幻觉,很多刀都欢呼出来。   “主公,想看你笑一次真的不容易啊!”有刀都感动地哭了。   “咔咔咔咔!拙僧也觉得甚是欣慰!”   “来来来!为了庆祝主公的笑容,大家一起喝一杯!”   “主公,和我们一起喝酒吧!”   “虽然并没有满一年,但还是要说,来年也拜托您多多关照了!”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很多刀剑当即举起酒杯向她敬来,审神者同样站了起来:“好,新年夜,一起喝。”   一时间,觥筹交错,笑声不断。   “努力没白费呢。”歌仙走到烛台切的身旁,看着那边完全不同于白日的沉闷气氛,一脸的笑容。   “是啊。”烛台切点头,心头却在回想少女独自为他绽放的轻浅一笑,那笑容里的感激他收到了。是对他,也是对他们,有所改观了吧。   “主公这么高兴我都有些意外,明明中午还发那么大脾气。”堀川国广也是松了口气,“太好了,主公一高兴,兼桑也很开心,皆大欢喜呢。”   “是皆大欢喜吧,长谷部完全都被感动哭了。”   宴席上气氛欢腾,吃着吃着就变成了拼酒,还是拉着审神者一起拼。一开始还有新刀劝他们收敛点,别主君给点阳光就灿烂,后来等看着审神者一个接一个面不改色地喝倒了那些汉子,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晚宴行进到午夜已经接近尾声,审神者眼色清明地从主座上起身向外走时,她的身后已经有一堆刀剑“伏尸”酒桌。   “太惨烈了!”不怎么喝酒的刀剑们纷纷摇头感叹,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崇拜的目光集中在了审神者身上。   能喝善战还会手入,自家主君果然是所有刀的理想主人啊!   外面响起了礼炮的轰鸣,审神者抬头一看,便是大簇的烟花绽放在头顶,这动静引得屋里还清醒的刀剑们纷纷出来观看。   烟火对刀剑们来说算是很稀奇的东西,对审神者而言绝对不是,所以稍稍看了一会儿她便穿过那些仰着脑袋目不转睛的刀剑们转向了二楼,今天闹得也够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越是朝着二楼方向走去,刀剑的身影就越少,路过一处拐角时,审神者似有所觉,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侧头望去,在一排明亮的灯火下,一道有些陌生但极为眼熟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审神者看清来人后便转过了身子面对他。   “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吗,不愧是从不放松警惕的大将啊。”略带笑意的恭维从对方口中传出,一簇烟火自空中绽开,照亮了来人黑发紫眸的清秀面容,“我回来了,大将。新年快乐。”变得成熟的他对她展颜一笑。   审神者同样看着他,琉璃般的双瞳里映着烟火格外好看,她向他点头轻轻一句:“回来就好,新年快乐,药研。” 第二十一章 去串门   夜色无月,零星几颗挂于空中。   少女脚踏虚空,注视着下方一座称得上奢华的古代城堡。   这是哪?   审神者探寻四周,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这座城堡的印象,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眼中露出了然。   是梦境。   却不是她自己的梦。   看来自己将要突破,这暂时的灵力紊乱却让她不小心进入了与她有联系的某个人……不,某个刀剑的梦里了吗?   审神者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心念蓦的一动,人便出现在城堡的一隅,紧闭的城堡大门前停着一辆刚刚从里面出来的牛车,车辇挂着帘子,影影绰绰中能看清是坐着一名女子。   “夫人。”有侍女从大门旁的小门急喘喘跑来,怀中抱着用布包裹着的长棍一般的事物,“东西取来了,还有,里面全都准备好了。”   “嗯。”从车内传来女人淡淡的应声,沧桑又冷然,“启程吧。”   “夫人,现在回去一趟还来得及,真的不用取走将军的东西给您留个念想吗?”侍女看着怀中之物有些犹豫。   “不用了。”女人一口回绝,“我从未有过的孩子没办法继承的一切,也不准备留给那对母子。就让夫君的这座城还有他的那些死物陪他们到最后好了。……走吧。”   “是。”侍从们应诺,有人驾起牛车,这一支队伍趁着夜色踏在护城河的桥上慢慢步出了城堡的范围。   审神者目送着他们,视线微微停留在跟着牛车小跑的侍女身上,她怀中抱着的事物因为上下颠簸的原因白布被掀开一角,隐隐露出了一把刀剑鞘首的模样。   那支牛车队伍走后没过多久,城堡内忽然涌出了巨大的喧哗声,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烈烈的火光与浓烟漫延了整个城池,到处都是哭喊和尖叫,方才还祥和宁静的城堡此时充满了死亡和恐惧。   原来如此。   审神者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房屋不断被烧毁,里面的人不断倒下死去的画面,目光又在四处搜寻了一番,确认了大概位置后心念微动,人已经出现在一间大火肆虐的兵器库里。   果然……   都不用细看,审神者一下子就找到了落在地上被烧得露出刀身的两把刀。   一期一振,鲶尾藤四郎。   大阪城夏之阵啊……确认了这一幕的出处,审神者不再去细究什么,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主公,真是无情啊。”再度踏回虚空,她便听得这么一声叹息。   审神者眼都未抬:“这只是你的梦境,我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有如你受尽宠爱连主人逃亡时都不忘带走,自然也有如一期一振和鲶尾藤四郎那般被无暇顾及只能葬身火海的情况。时运不济这种事,适用的不仅仅是人,刀也是如此。”   理智到冷酷的言辞,却偏偏教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主公,知道我是谁呢。”虚空中那声音叹息。   “没有哪个主人会不清楚自己的佩刀。”审神者终于抬眸,淡然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寻到了于夜色中渐渐显露身形的优雅身影,“三日月宗近。”   对方一下子笑起来,夜色之下虚空中的男子一身蓝衣风姿无双,容颜之盛于舒眉之时几乎盖过底下大阪城那熊熊火光。   “不愧是主君。”三日月点头赞叹着。   少女的目光清冷依旧,甚至看他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还带上点狐疑。好不容易能与她对话,竟然都没有对她发牢骚,这把刀似乎对自己的人形被关在本体里出不来一点想法都没有的样子,态度简直和当初本丸里的那些完全相反。   不过,发牢骚也不管用就是。审神者无情地想。   “这次的灵力紊乱我会处理好的。”对方不提这事,审神者更不会提,直接避重就轻,“你也该睡了,总是重复这些场景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可这就是我的回忆啊,不管好或不好,都是忍不住缅怀之物。”蓝衣的太刀叹息,“就像主公你,一直忍受着孤独不断修炼灵力,不也是为了找回它们吗?”   “那不一样。”她回道,“我需要它帮我找回过去和自我,然后才能更准确地判断需不需要它。”   “若是找不回呢?”他看着她浅笑,瞳孔中的新月温润明亮,“找不回的话,主公会否一直留在本丸?”   审神者微微一顿,眼神闪了闪,半晌才道:“休息吧。”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梦境便被直接击溃。   ………………   已经过了初三,正月的年味依旧浓郁。冬日的阳光洒在本丸里,给这座居所带来了不少视觉上的暖意。   此时的手合室里正一派热火朝天,粟田口的刀们几乎齐聚一堂不算,还有别的好奇过来的刀,都是为了知道药研在修行过后到底多厉害才跑来了这里。   在将热衷修行的山伏国广击败后,旁边围观的刀不是惊呼就是欢呼,一把短刀轻易撂倒了太刀什么的想想都是挺可怕的。   “药哥!药哥好厉害!”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山伏你是放水了吗?竟然败得这么快?”   “来来来,药研,下个对手换我!”   刀剑们大呼小叫着,都觉得药研的修行成果惊人,而当事刀听着这些话却只想苦笑,他这身手,就在前两天的这里在大将手里没走过三个回合。   本来还以为终于能保护她了,结果大将的实力远超他想象,药研真心感到有些挫败。   “喂——都别玩了!主公招呼我们闲着没事的去一下大书堂!”手合室的门被人一下子拉开,是狮子王扯着嗓子对他们喊。   众刀纷纷疑惑了,一边向外走一边议论。   “难道说是要安排出阵了?”   “怎么可能,离政府通知放假结束还有两天呢。”   “那就是你们中的谁闯祸了,主公要找人算账?”   “你能不能想点好事?”   吵吵嚷嚷着,一众刀剑便前往了大堂,拉开门走进去发现已经有不少刀坐在里面了。   而他们的主君则在看到他们都集中在这里时,反而有些愣:“不是说只要闲着的刀过来么?怎么全来了?”   因为好奇你想叫人干嘛呀,现在又不干活又不出阵的。   很多刀心里这么想,就是没有刀说出来。   “算了,来就来吧。”审神者也没纠结,直接对他们道,“我之前接到一个朋友的邀请,让我去她的本丸里串门,左右无事就答应了,你们谁陪我一起?”   “我!”   刷的一下,底下举起一堆手。   审神者:“……”为什么这么积极?   “主上,您是不是要去那个叫紫藤的审神者的本丸里?”长谷部先是一脸忧心,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脸色更加坚定了,“请务必要带上我!”   “放心,不会带你的。”自从有一次去万屋和紫藤他们碰面,审神者的近侍恰好是长谷部结果双方差点闹起来,她就决定不会再让这两者碰面了。   “主上……”长谷部绝望的表情还没摆出来就被人一把推开,是鹤丸国永。   “带我带我吧!”白衣胜雪的太刀笑得一脸灿烂,“我听说她的本丸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我,主公带我过去一定能让她高兴吧?”别的本丸他还没去过呢,真好奇啊。   “好主意。”审神者一拍手掌,“正好顺便就把你留那里好了。”   鹤丸直接转身:“当我什么都没说。”他才不走,别想赶他出去。   “主殿,要带也该带像我这样强大帅气又流行的刀嘛!”和泉守也站出来摆了个很自信的pose对她道。   审神者看着他,微微叹气:“那我还得带上堀川才行。”   兼桑的胸口顿觉中了一箭,被他的迷弟拖下去疗伤了。   “不如带我吧。”髭切也在一旁笑眯眯地凑热闹,“作为源氏重宝,陪您出去绝对不会失了脸面哟。”   “……理由同和泉守,而且,你先记住你弟弟的名字如何?”   髭切脸上的笑容消失,同样转身就走,主君的嘴巴真够气人,偏偏他就是真的记不住弟弟的名字啊!   “兄长!”膝丸赶紧追了出去。   一连否定了几个人选,审神者的毒舌却是没有吓退众多刀剑的热情,他们依然在争。过了新年后的主君比之前要和善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像这样时不时怼他们几句,但架不住看到希望的刀剑们继续往她跟前凑,万一就能得到主人一个笑脸一顿夸呢?   “主人,我是你的第一把刀,你应该带着我呀!”   “带我带我!主人萤丸会保护你的!”   要去的刀这么多,名额只有一个,眼看这帮刀剑居然要为了这种事吵起来,审神者直接道:“别闹了,想跟去的就抽签决定吧。”   一下子解决问题。   道具是拿的粟田口短刀们为了争出阵名额时用的抽签箱,在里面多放几张纸条的事情,很快人选就出来了。   骨喰藤四郎。   当事刀拿着写着“中”的纸条,总是淡漠的一张脸上表情还有些懵。   “哎哟,兄弟,恭喜啊!”鲶尾笑哈哈地抱了抱还在震惊状态的骨喰,“没想到自己这次运气暴棚了吧?”   “嘁!粟田口的刀派基数真是太欺负人了!”   “签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的,严重怀疑有黑幕!”   没抽中的一些刀剑嘴里酸溜溜,难得能在工作外的场合接近主君的机会,又没了。   审神者可不管他们,本就是想随意挑一个的,现在人选出来了更不会废话。   “骨喰,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明白。”   看着那一人一刀收拾齐整出了门,本丸里的刀剑盯着他俩一个比一个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正月里去别人家串门访友,偏偏这一个两个脸上都没一点笑,真的好吗? 第二十二章 别人家的本丸(上)   “没关系,颜值就是一切。”颜狗紫藤看着这对五官精致的面瘫主仆,面带红晕地表示宽容,“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一边说一边死死抱着手里的东西不撒手。   万屋出品刀剑御守组合十二件套豪华大礼包!土豪不要走,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喜欢就好。”直接无视了对紫藤这口不对心的举止,审神者转头看向了同样在大门处迎接她的尤夜,“你也来了?”   “我比你早来一会儿。”妹妹头发型的审神者向她展颜一笑,“新年快乐,九月。你的新羽织真漂亮!”   到底是过新年,聚在这个本丸门口的三位婶婶或多或少身上都添了新衣,相比起紫藤和尤夜几乎一身全新的和服,审神者只是简单的在常服外面罩了一件红底金色祥云纹的厚羽织,就算只是这样也比平日看起来喜庆了许多。   “都别站这里了!怪冷的!”紫藤一手拉住一个好友就往里拖,嘴里面就已经大声招呼,“烛台切!快上茶上点心!”   “哦!已经准备好了!”从里面传来了太刀爽朗的应和声。   审神者跟着紫藤的步伐,一路目不斜视进了这座本丸的黑书院内,这里算是临时被收拾出来招待客人用的吧,毕竟本丸的性质确实很少会有外人过来。   因为新春的关系,屋里面被收拾得很喜庆,角落里放了一盆火炉,旺盛的火苗让他们一进屋子就感到由衷的暖意。屋里唯一的一张矮桌子摆满了瓜果点心,旁边放着五张软垫没有人坐,显然是留给她们用的。   桌旁站着刚给他们沏好茶水,一身黑色西服的烛台切光忠。   “欢迎两位来吾主的本丸作客。”臂弯里夹着茶托盘的烛台切向她和尤夜优雅地弯腰行了一礼,笑得彬彬有礼,“我们家的主公这阵子承蒙关照了,新春佳节之际,还请两位大人不要拘束,在此玩得开心。”   “哎呀呀,烛台切先生你客气了。”尤夜红着脸摆手,有些慌张,“紫藤平时对我们也很照顾的,大家都是同僚,走得近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的身后,近侍一期一振赶紧笑着安抚:“主公,您太紧张啦。”   审神者这边一脸淡定,烛台切光忠就是这么个死要体面的刀,所以只是端正了神色向他颔首道谢:“让你费心了。”身后的骨喰没说话,只是跟着点了个头。   “二位客气了,那就不打扰你们聚会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叫我。”再度优雅一礼,烛台切笑着退去。   “哈哈哈!别拘束别拘束!”紫藤笑看着自家刀装完逼后立刻打发他走掉,便招呼好友和她们的刀上桌吃茶,“我这边可没什么规矩,喊你们来就是玩的!先喝茶暖暖身子!”   几人依言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几口,并不是刀剑们喝的用茶叶煮的茶水,审神者们用的是放了姜和桂圆枸杞的甜茶,对女孩子来说味道相当不错。   “尤夜带的一期我倒是猜得出来。”紫藤看了看尤夜旁边的一期一振,转头又看向审神者身边的骨喰,“不过九月你带着骨喰过来还真是让我意外啊,要不是知道你的性格,我还真以为你们两个面瘫是组团来我本丸砸场子了。”这一个两个大新年面无表情的,换成别人真有可能连门都不让进啊。   “你有什么不满吗?”审神者听出她的嫌弃,抬眼看她,“觉得我来不好就把年礼还我,这就走。”   “啊啊!大佬我错了!”眼看她装作要走的架式,紫藤连忙抓住她胳膊,笑得一脸谄媚,“没有没有!我没有任何不满啊大佬!骨喰美人又强又听话,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哈哈哈!”   “噫……!”尤夜鄙视地嘘她,旁边的一期一振也是有些苦笑,虽然对面的骨喰和他不是一个本丸的,但这个弟弟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正月出门见客带着他确实是不适合的,怜惜的同时对他有这么一个维护他的主人也感到欣慰。   似乎是察觉到一期善意的目光,一直捧着茶杯沉默不语的骨喰抬眼,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关心。   “咳咳,对了,你们这个正月过得如何?”立刻换个话题继续,紫藤看向她的两个好友。   “就那样呗,看看节目吃吃玩玩,最后又去参拜了一番。”又喝了口茶,尤夜皱了皱鼻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嘴巴都嘟起来,“我今年的运势好像不太好,抽签给我的结果是凶。吓得我御守都掉了!”   “真的啊?那你可要当心点了!”因为当了审神者,紫藤不可能再用以前做普通人时“别当真,随便听听就算了”的话去安慰她,反而表情严肃地向她告诫,“今年安排刀剑们出阵就不要自己跟着去了,让他们每回出去都戴上刀剑御守。”   “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夜同样一脸慎重地点头,已经不再是无神论者的她知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如今是不能不信也不能不防的东西。   审神者将二人的话听在耳里,没说话。   “九月呢?”紫藤这时又看她,“你这次都没回家过新年,在本丸过的正月如何?”   这话让一期一振和骨喰同时抬头看过去,前者是惊讶居然有没回现世的审神者,后者是比较在意自家主君对这次新年的评价。   “挺好的。”审神者点头,“他们过节很用心,我很愉快。”   “是,是吗?”另外两名审神者瞪大眼睛,能从这个九月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可不容易,“连你都说这么好,看来今年的正月我也可以考虑在本丸过了。”   “那可说好了啊主公,回本丸以后我会告诉大家的。”一期一振笑着拿下了尤夜的话柄,配合着尤夜猝不及防的表情多了几分腹黑的意味。   那边的紫藤已经笑得拍桌子:“这么快就被摆了一道啊尤夜!”   “别捣乱!”朝紫藤吼了一句,尤夜急急朝一期解释,“这只是考虑啦!现在才新年,到年末这么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呀,你可别乱说呀一期哥!”   一期一振笑而不语,紫藤见状笑得更欢,直到门外传来一声烛台切的“主公,我也听见了。”这才卡了壳。   “自作孽。”审神者低头喝茶,一脸的事不关己。   另一边的两女怒瞪,你以为是谁害的?   又是闹了一阵,紫藤和尤夜深深地感觉到她们说话不能再让附丧神在场,就让审神者一起将一期一振和骨喰藤四郎都赶了出去。   “尤夜,你家的一期哥切开是黑的你知道么?”等九月设好结界,紫藤开始不客气地吐槽,“你在本丸里不会被他们吃得死死的吧?”   “说得好像你在本丸里很有威严一样。”尤夜白了紫藤一眼,“大家对我都很好的,我不好总伤他们的心嘛。”   “嘿!我和他们都是哥们!”紫藤大喇喇一挥手,“我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是可以跟他们一起上战场的女汉子!用上司和下属这个关系套得还是僵了,不如并肩作战来得可靠!”   “战友情别太深了,你和他们到底不一样,比他们更容易死。”审神者突然道。   紫藤立刻就喷了:“咳咳咳!你这一刀捅的,我自己的小命肯定会关注啊!”   “只是提醒你而已。”审神者抬眼看她,言语平静,“再怎么战友,怎么女汉子,你和他们都是不同的生物,他们中几刀都没事,你也许一刀就死了。棋盘之上,将就是将卒就是卒,有些方面还是要绝对分清才会对谁都好。”   “真是理性啊。”紫藤和尤夜看着少女同时感叹,“九月你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在本丸里管刀应该很有一手吧?”   “还好,倒没有不听话的。”说到御下,审神者眼中不经意间的凛冽让另外两人微微一抖,这霸道总裁的架势,可以想象九月的本丸是个什么光景。   “以后有机会一定得去见识一下你的本丸。”两人纷纷都这么表示。   “只要有空,随时欢迎。”审神者应得爽快,她的本丸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要看就来看呗。   “对了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论坛上的消息,政府最近又找到了地下城的遗址,我们可以带队去探索领新刀回家啊!”尤夜忽然想起这件事,“就是那个被烧毁的大阪城!”   被烧毁的大阪城这一句让审神者不由抬头,和紫藤一起倾听她的话。   “烧了一期和鲶尾的那个城堡吗?”紫藤把头探过去,“我们去挖遗迹会捞回什么新刀?”   “据说是粟田口的短刀呢,叫信浓藤四郎。”尤夜回忆着得来的信息,“消息应该是真的,不过我不敢告诉家里的一期哥,怕他空欢喜一场。”   “连名字都报出来了肯定跑不了了,看来年后又要大干一场了。”紫藤一摊手,有些无奈,“本来还想着继续在京都捞明老板和物吉小天使来的,暂时放弃这个计划吧。”   “我倒是带回了明总。”尤夜有些叹息,“那可真叫一个懒啊,没有萤丸在我简直叫不动他。”   “是懒了些。”审神者点头,“我前些天也带回了一把,不用点手段确实不听话。”   “咳咳,你们居然还想着指挥懒癌,这把刀捞回来不应该就是放着供着么?”听着好友们的话,紫藤眼睛都瞪大了。   她的话语直接换来两记白眼:“没有这个规矩。”“偏不惯着他!”   噫!紫藤用无语的眼神给了两好友一个大拇指,你们就慢慢跟懒癌斗吧。   “坐着说了这么久,也活动一下吧,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我的本丸。”紫藤站起来,在屋里被炉火薰久了她有些坐不住,向好友提议。   “好啊!”尤夜点头,“我也想看看你的本丸和我的有什么不一样呢。”   “走!带上你们的近侍,我领你们看!”   虽然是制式道具,但是每一座本丸的细节处各有不同,审神者一开始也不知道,等紫藤带着她围着本丸转了一圈后也是略有所悟。   “怎么样?跟你们的有哪些不同?”站在白雪皑皑的庭院里,紫藤笑着问。   “手合室露天温泉还有庭院的方向都不同呢。”尤夜对她道。   “没有二楼。”审神者道。   “我倒是想有个像《花丸》的二楼,可是它没有我也没办法。”紫藤摊手,“不说了,转了这么一圈你们也觉得冷了吧,我领你们去大书院看看,我的那些刀们应该都聚那里去了。”   别人家的刀是什么样的?   审神者会回答物似主人形。   紫藤给审神者的印象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缺心少肺兼不太靠谱的行事风格,而这种风格如果感染给了她手下刀剑们的话……   “这里就是本丸的大书院啦!你们应该最熟了,平时吃饭啥的都在这里呢。”紫藤领着人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打开障子门。   而就在她拉开门的瞬间,就听见有刀在尖叫:“主公,小心!”   不知是谁的示警,但却让跟在主人身后的一期一振和骨喰藤四郎迅速转换了位置,拔出腰间的刀就对着从屋内喷发而出的大量不明尖锐物体挥劈格挡起来。   “我去!”在自家地盘猝不及防遭遇这些的紫藤可就倒霉了,虽然反应很快地拿袖子挡了脸,但首当其冲的她还是被砸出了几道血口,“什么鬼东西!好烫好痛!”   “都快退开!”有刀连忙拉走她,一伙人离那道门远远的,这才松了口气。   “这怎么回事?”放下袖子,露出破了相的脸,紫藤一脸愠怒地看着面前的几把刀剑,“你们给我说清楚!”   “主公,你还是先治一下脸上的伤吧。”莺丸和气地劝她。   “不治!你们先讲明白了再说!”过年招待个客人招出这样的事,紫藤早就怒了,“长谷部,你来说!”   “主上,是这样的……”   主命至上的长谷部很快将原由说了一遍,听得几个受害人和刀都想翻白眼。   原来今天紫藤要招待好友来玩,今剑和几把短刀就商量着把他们秋天摘下来放仓库的干果拿出来也想给主人和主人好友尝尝,结果他们没常识,也不问别人那些生干果要怎么处理,直接一股脑全放进大书堂几个火炉里去烤了,结果……   嗯,你们都知道了。   看着面前一排低头认错的短刀,紫藤这一口气吐不出又下不来,最后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让他们散了。   “大书院怎么办?”退出来的刀剑们皱眉看着里头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倒是小事,就怕这些溅出来的小东西因为炉火引出火灾就不好了。   “不能起火……”跟在审神者身后一直没出声的骨喰突然开口,带着一道黑灰血痕的脸上面无表情,却紧紧盯着里面那些跳动出来的火星,“火焰,会把记忆都带走的。”   “怎,怎么办?”尤夜一听会起火也是慌了,她抓着一期一振的胳膊,“要是真着火了你先跑,我,我会保护你的!”这话让本来还被骨喰引出恐惧的一期一振愣了一下,之后不由就笑了。   “没办法了!”紫藤咬咬牙,她知道这些刀里其实有不少以前都毁于大火,对火焰的恐惧甚至多过寒冷,“我去拿工具把炉子都烧熄,也就被砸几下疼几下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别去!要是不小心砸到眼睛就糟糕了!”山姥切一把拉住她,“我来吧,反正我是仿刀,这点疼不算什么。”   “你别闹!就你那块破被单能挡几下啊!你可是老娘的初始刀,少瞎折腾!”这回换紫藤拽住他。   一人一刀正拉扯着时,一道红色的娇小身影已经穿过他们,走到大门前。   “九月!快回来!那里危……咦?”紫藤还想着拦人,结果就发现里面还在“暴乱”的几个火炉全都安静了。   “没事了,炉火都熄了。”少女独自站在障子门前,对着不远处的众人说道。   依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还是那么娇柔无害的身姿,这一刻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   “大神!”下一刻,她的大腿一左一右就多了两挂件,“求收徒!我们以后跟你混了!”   “……” 第二十三章 别人家的本丸(下)   同样是审神者,他们之间的灵力也是有高强之分的,除了天生拥有的灵力强弱之外,也还有控制力的强弱之分,前者最受政府选拔时关注,灵力越强的审神者越是能召唤出更多更强的附丧神,哪怕是平时手入治疗都要比别的本丸快几分,后者的作用就不明显了,但事实上对审神者而言还是相当实用的。   只是政府对这些不能给战斗带来帮助的方面并不关心,从来没说给个什么训练手册让审神者们锻炼,结果就导致大多数审神者只会被简单培训过的召唤附丧神一招,连手入使用灵力加快速度这种事都不会,就只能眼看着受伤的刀剑们在手入池里慢慢熬到修复完整。   紫藤和尤夜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所以对意外认识的九月便格外看重,有这么个好朋友能跟她学个一招半式感觉以后不当审神者都能混到饭吃啊!   可惜当事人没理会她们的耍宝,让先把眼前的一档事处理了再说。   大书院摆在四面的几个火炉都被审神者用灵力直接扑灭了,屋里各种烤熟爆出来的干果落了一地,紫藤表示都不准丢了,受了那么大罪吃不到嘴岂不是更不开心,于是她手下的刀剑们只得慢慢将那些全都仔细收好。而他们的主人则和她的客人一起在黑书院里接受治疗。   “嘶!疼疼疼疼!药总你动作轻点!”紫藤坐在蒲垫上仰着脸,一边接受药研的消毒棉签上药,一边大呼小叫。   “大将你不要乱动。”一身白大褂的药研干脆抓住自家主人的肩膀,这才让她停止乱晃,“不好好上药,以后留了疤痕可别怪我。”   “呜……岂可修!”新年里破相,紫藤顿觉宝宝心里苦宝宝一定要说,“药总,我心好酸啊!”   “没看住弟弟们是我的失职。”药研闻言叹气,“大将放心,以后我和一期哥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嘤嘤嘤!”自己带坏的短刀,含着泪也要原谅!   她的旁边,尤夜的手边也搁着一套药箱,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家近侍刀的手:“一期哥,你的手流血了!”   一期一振右手的手套被溅射出来的干果外壳划破了一道口子,摘下来之后,手背上正在出血的细长伤口十分显眼。   “只是擦伤,主公不用担心,放着不管很快就会好的。”一期笑着安抚,他的这点小伤在几个伤员里面是最轻的,不信看看另一边的骨喰。   精致的面瘫少年脸上的黑灰痕迹被他的主人用干净的纱布蘸着酒精擦去了,显露在下面的,是明显被烫伤和擦伤混合的红肿流血的细长伤口。略微狰狞的伤口印在他白瓷般的脸上,让人见了都会不由可惜地皱眉。   骨喰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端正跪坐在那里的少年从头到尾即没像紫藤那样开口喊疼,也不会像一期一振去安抚主君,他只是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审神者给他擦脸的手。   这让少女有些疑惑,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本丸,骨喰这点小伤也不值得去借个手入室,放着不管凭着附丧神的体质几天后连疤痕都看不见,所以她也就顺便在药箱里翻了块药布给他擦了擦。   “大将你忍着你点!”   “一期哥你疼么?我马上就弄好了!”   那边药研和尤夜的话恰好传来,审神者终于开窍,她恍然大悟一样抬头看骨喰:“刚刚很疼?”   骨喰没料到主君问了这么一句,还因为之前她给自己擦脸的举动失神的思绪迅速回转,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才眨了两下眼睛,诚实地回答:“不是,只是烫伤……想起了火焰的味道……”   这句话让还在安抚尤夜的一期一振猛的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骨喰,而骨喰也似有所觉,两把刀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空气里忽然就多了几分萧瑟苍凉的气息。   似乎比一期一振和鲶尾藤四郎幸运一点的骨喰藤四郎在逃过了大阪城夏之阵的火焰,终究还是陷入了明历大火的意外中。   “火焰的味道啊……”审神者不由想起前些天的梦境,被烧毁的工具是不会感到痛的,可是眼前的这些附丧神……   听到少女的声音,收回视线的骨喰垂下眼睑不再言语,正陷入沉默的时候受伤的脸颊被一只微凉纤细的手覆盖,淡淡的属于主君的气息再度侵入鼻端,骨喰惊异地抬眼,却感到对方拇指的指腹缓缓摩挲过他的伤口,微小的灵力渗透进去带来的是极其熟悉的温暖,等那只手离开时,伤口已然尽数消失。   “这样,就没有了吧?”同样跪坐姿态的少女面对面地向他询问,棕色的琉璃瞳孔带着认真。   “是的。”压下了捉回那只手的冲动,依然表持着面无表情的骨喰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应她,“多谢主君。”烫伤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灼热的暖意。少女细腻的指尖轻触他的脸颊,这种不经意的温柔暖意比为他的本体手入时更加令他眷恋。   “那就好。”解决了骨喰的伤,审神者直接站起来,走向了另一头的紫藤。   “嗷嗷,大佬救我!”正被上药疼得一阵阵的紫藤眼看着骨喰瞬间从毁容变回来,立刻抛弃了自家药总向审神者求救。   那边的药研藤四郎也因为紫藤的视线关注到了这一幕,看到审神者走过来,当即就给她让开了位置。   “正经点。”拍了一下这个明明比她大一轮却过得这么幼稚的红发御姐,审神者抓着她的手,“我来引导你的灵力,记住现在的感觉,你自己给自己修复伤口。”   “你说得这么玄我哪可能记得……咦?哎?”翻着白眼要反驳几句的紫藤在感受到从手掌传过来的异样后很快不再说话,表情也变得认真专注。这下子不管是人还是刀都好奇地过来围观,紫藤身体里是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可是她脸上的伤口在慢慢结痂是看得很清楚啊。   “好神奇,伤口都不痛了。”之前还都是豁口的细小伤痕如今都上了痂,紫藤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惊异之色,“原来灵力是这么好用的东西啊。”   “能召唤出附丧神甚至让他们战斗的力量,你以为会是什么大路货么?”审神者鄙视地看着她,“人类对灵力的运用自古都有,只是我们工作的这个机构并不需要而已。刚刚的运行线路记住了么,记不住我也不会再教第二遍。”   “我知道你想说这么简单还要教第二遍的人已经没救了是吧?”紫藤顺势吐槽,随后两眼放光地大手一挥,“不要打扰我,我要继续再来一遍!以后上战场,老娘再也不怕受伤了!”   “受伤很重的话你这点灵力不够填的。”一点也不客气地浇了盆冷水,审神者没管蔫掉的紫藤转头看了看尤夜。   对方显然没有紫藤那么掉节操,最重要的是一期一振那点伤确实不值一提,不过已经带了一个上手,审神者也不在乎再教一个。   “太好了,这样子我也能给本丸里的刀剑们治伤了。”成功学会释放灵力治疗伤口,虽然十分微弱,尤夜也是十分高兴。   “和紫藤一样,你的灵力也只适合给自己治治小伤。对于刀剑男士,你还是老实让他们去手入室吧。”审神者半点折扣都不打的实话实说,“自不量力想从附丧神形态用灵力修补,到时候没治好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尤夜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连连保证以后只是老实手入,给刀剑治伤结果却搭上小命还治不好人家,这么亏本的生意傻子都不会做啊。   “希望你们谨记。”看了周围的人和刀,审神者这句话并不是只说给尤夜一方听的。   虽然又被泼冷水捅刀子,但已经渐渐习惯九月这种模式的紫藤和尤夜表示并没有太影响心情,当初都能因为她长得好而无节操包容,现在知道这是个大佬那就更加不在乎了。这年头,有颜有实力脾气差点才是真个性。   之后的饭点时间审神者被紫藤拉着去吃了午餐,大书院的狼藉没过多久就被收拾干净了,炉子也重新上了火,并且还在上头加了铁丝滤网,显然也是怕了熊孩子们的脑洞,许是因为上午那一幕闹得太过,这一顿她们吃得格外安宁。   不过也因为烤干果事件,紫藤目前的状态也不适合再去招待两人,脸上的疤痕是一方面,被审神者指导揭开了关于灵力的另一面也让她心潮澎湃。   “九月,你来我的本丸作客吧。”尤夜愉快地抓住接力棒,向少女送上邀请,“看紫藤那样子,也是坐卧不宁了。”   “看得出来。”审神者点头,就紫藤那行动派的性子,让她按耐住冲动照着礼节继续招待自己估计也是折磨,“你难道不心痒?”她反过来问尤夜。   “我可不是她,有了什么好东西非要立刻用上才甘心。”尤夜掩嘴笑了,“明明是喊你来作客的,结果占了你这么大便宜,不招待你可过不去呢。可别嫌弃我的本丸哦。”   就这样,原计划只是在紫藤家本丸呆着的审神者下午变更了行程,又要去尤夜家的本丸了。   “我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向我打开!”送她们到门口时,紫藤的眼睛就一直处于发光状态,然后给她们一人递上一大包烤干果,“我让烛台切重新炒制过了,咸甜味的,还不错,拿着没事磨磨牙!”   于是在紫藤的本丸里审神者和骨喰get干果杂烩各一包。   之前就说过每一座本丸并不联在一起,它们如同繁星一样散布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之中,除了政府和本丸的审神者与刀剑外,没有第三方知道本丸的具体位置,有效地杜绝了包括溯回军在内各路邪祟的袭击,加上本丸自身带有的结界,使得它对安全十分有保障。   也因此,想要去哪位审神者府上拜访,没有那位审神者或者本丸里的刀剑带领,根本找不到地址。之前审神者去紫藤家还是早就约好她派刀在万屋接人的,这回是尤夜拉着审神者的手,在紫藤的本丸大门外朝着虚空轻轻一划,一道传送光门就显现出来。   “走吧,到我的本丸去。”带着大学才毕业的那股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大姐姐尤夜拉着十五、六岁最多也就高一年纪的少女一同踏进了光门。   “大家,我回来了!”尤夜站在大门外喊了一声没多久,紧闭的门就迅速打开了。   “主人回来了!”   “夜姐姐你回来好快呀!”   “小夜,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群刀剑纷纷跑来迎接,审神者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脸上带着欣喜的笑,这一幕和她每次回本丸时很相似,但感觉却不相同。嗯,很大的不同。   等等,夜姐姐?小夜?   “紫藤那边出了点小意外,所以我就提前回来啦!”尤夜笑眯眯地摸了摸最先扑过来的一个短刀正太的头,又对着所有刀剑介绍,“我带了客人过来哦,是我以前提到的审神者九月,大家要和我一起好好招待她哟!”   “好~~!”有短刀软软的应和声,“小夜姐姐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一定会好好招待哒!”   “没问题!”其他刀种的附丧神也是一脸和气地爽快应下。   和紫藤战友式的本丸统治方式不同,这里用的是家族式笼络指挥吗?   审神者如此暗想,脸上却不显任何颜色,只是用举止端庄地向他们打了招呼:“打扰了,初次见面,我是九月。”   一群刀愣愣的看她,半晌后有点哗然。   “我以前还不信,小夜还真的结交了一位贵女啊!”   “这就是夜姐姐说过的冰山美少女九月啊!”   “不是高冷女神吗?”   “虽然是面瘫,但确实是位少见的美人呢。”   面对这一堆该说是恭维还是吐槽的七嘴八舌,审神者冷冷的目光扫向了尤夜:“你在你的本丸里就是这么议论我的?”   “呀!哇!大家不要再乱说啦!”尤夜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他们的嘴,再一听审神者的话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么说了啦!九月你要相信我,大家真的只是夸奖你,没别的意思啊!”   审神者与她身后的骨喰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一期哥,救命!”尤夜装死,把身后的一期一振给推出来,对面的面瘫组给她压力好大!   一期一振虽然有些懵,但到底是众多刀剑里拿得出手的对外交宝具,先是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吵嚷的人群让他们闭嘴,然后带上诚挚的歉意笑容给足了审神者脸面和台阶下,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为了防止这帮熊刀剑再乱说什么话,尤夜赶紧先把人带去参观自家本丸,等这一圈逛完差不多了,那边刀剑们接收的教育也结束了。   于是双方回到大书院喝茶吃点心时,一切风平浪静,除了总有些好奇的眼神时不时扫来外。   这个在紫藤那边吃饭时,审神者就已经习惯了,只是总这么看她让她有些不愉快。尤夜察觉出这个苗头想要制止家里这些刀组队看人的失礼行为时已经迟了,对面少女冰冷的眼神向他们扫去,那些不听劝的熊刀剑们一个个浑身打了个颤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立刻窜远了。   主公这个朋友,气势好可怕!   “他们……只是好奇……呵呵呵。”尤夜干笑着解释,心中却在暗想让你们非要来作死,正好跟紫藤家的那些成难兄难弟。   “嗯。”审神者淡淡点头,用过午饭的她现在也只是用茶沾了沾唇,根本不渴也不饿。   尤夜有点尴尬,和紫藤一起面对九月时还没感觉,现在一个人顶着还真有点发怵,倒不是害怕,而是对方的气势形貌会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仰望的错觉,但本身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也是紫藤开口叫九月大佬的原因。   “你平时就是这么对这些刀剑的?”少女这时抬眼看她。   “是啊。”突然的发问让尤夜一愣,随后点头,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才来这里时我一个人挺害怕的,后来这个本丸越来越热闹,这里的每一把刀剑,不,应该说每一个附丧神都对我很好很亲切。特别是我第一次召唤出来的石切丸爸爸,我超——级喜欢他!本丸里的很多刀都是靠他和清光一起领回来的!我跟你说啊……”   提到了本丸里的刀剑,尤夜从一开始的尴尬变成滔滔不绝,她会向审神者一个个慢慢细数本丸里的每一把刀剑的优点和温柔,偶尔也会抱怨一些刀的吐槽点,表情千变万化,可是周围的气场却十分柔和温暖。   审神者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尤夜细数这些琐事时她的表情没有一丝不耐烦,相反还很认真地记下什么,不知不觉本来被吓走的那些刀剑不知何时都聚了过来,全都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的主君,迟顿的主人公这才发觉屋子里刀的数量不对劲。   “原来主人是这么看我的啊……”   “我以为小夜姐姐是不喜欢我的,原来不是啊……”   “想吃点我做的点心却不好意思开口?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夜你想吃多少都给你做哦。”   刀剑们一个两个的都把手放在了尤夜的头上,不顾她的抗议将她的妹妹头发型全都揉乱了。   一直在旁的审神者忽然心头异样,觉得似乎被强行喂了什么。   “都给我差不多一点啦!还有客人在呢!”尤夜这时都快窘死了,红着脸看了审神者一眼,发现她低头喝茶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似的,不由感激地松了口气,“都散了散了!简直过分!”   她的这点嗔怒对刀剑男士们可谓毫无威力,有些听话地散去,有些则留下来不远不近地陪着她,见尤夜这会儿正尴尬地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时,门口有把短刀双手举着一块方型板状物朝他们跑来。   “小夜姐姐!小夜姐姐!我上网帮你下载游戏的时候找到了这个视频!”小短刀一脸兴奋地向他的主君邀功,“是有关新年的舞蹈,配乐还是小夜姐姐你喜欢的那个极乐净土哦!”   审神者从他的话中一下子推断出来,这是她在万屋买手机时销售员有向她推销过的另一种商品——本丸专用平板电脑,只是她连手机的功能都用得少怎么可能还买那个,根本提也不提。现在看来,她的好友们似乎全都买齐了。   “真的!?我要看我要看!”那头尤夜一把站起来,几乎用扑的拿过平板,“九月你也跟我一起看吧,虽然只是本丸里才能用的内域网,可是里面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一脸兴奋地向审神者推销,然后少女就见她在平板上点了几下,又将屏幕对着她俩,身后迅速聚上一堆刀剑,视频的进度条已经开始走动,立刻有旋律从里面传出来。   几分钟后……   审神者和骨喰在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已经完全石化,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那边的尤夜和她家的刀却是一脸平常甚至互相玩笑讨论。   “哎哟,想不到开场就是莺丸在跳舞啊,打在上面的特效字简直笑喷,恭喜完新年就在念叨大包平。”   “我看上面的弹幕很多人都喜欢烛台切在跳啊!一个个都说要打包扛走。”   “源氏兄弟跳得也不错,最让我震惊的果然还是明石也在里面跳啊!”   “两年的运动量都用光了这条弹幕笑死我,哈哈哈哈!”   “鹤丸跟一期的人气还是一如即往的高啊。”   最后还是尤夜一脸兴奋地总结:“大家都跳得好好,真想看一次真人版啊!”   那边的石切丸笑得一脸慈祥,又摸了摸尤夜的脑袋:“看着动作不是很难,你要是想看,我让他们去准备。”本丸元老刀的威望气势不可小觑。   “可是爸爸,我没有龟甲也没有爷爷!”尤夜扑进石切丸的怀里尽情撒娇,“然后髭切和明石才不会跳舞给我看啊!”   “没关系,多努努力,总会带回来的。”石切丸完全把尤夜当闺女养,还是溺爱型的,“至于那两把刀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从头旁观到尾的审神者:“……”   不如现在就告辞回去吧,这个本丸里的刀比紫藤那边的更可怕。   心头这么想着,但到底没这么做,将震惊的思绪收回,重新回归理性,审神者看着这君臣……不,应该说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陷入沉思。无论是紫藤还是尤夜,她们都是采用怀柔的手段来御统手下的本丸,这和她们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但在审神者看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实力不够。   她们的手段目前看着都很有成效,但终究是会有隐患的,关键还是在于她们不够强。生物之间的关系都是多变的,不管是人与人,还是人与非人,联系的纽带都掺杂着利益,区别只是多和少的关系。一旦利益的链条失衡,一方不能提供另一方想要得到的,两者间的关系必定会变化甚至恶化,否则也不会发生各种亲友反目,仆宠反噬这种事。   想到这里,她看向尤夜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   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审神者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尤夜身上太久,重新将关注放到眼前时,她发现身侧的骨喰正直勾勾盯着那个平板电脑,那目光过于专注强烈以至于连尤夜都发现了。   这直接导致审神者在临走时,被她送了一个新的平板。   “别推辞,就当是给你的学费兼新年礼了。”尤夜笑得灿烂,“偶尔也要丰富一样业余生活嘛九月,你就是活动少才缺少快乐和笑容啊,没事就拿着它消遣好了。”说着眼神还瞟了骨喰一眼。   并不想接的审神者注意到她的视线,眼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接了下来:“谢谢了。”然后直接把包装盒扔进了骨喰的怀里。   想了想,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小巧的护符递给了尤夜:“这个给你,贴身戴着吧,保平安的。”   尤夜先是一愣,听到最后一句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感激和慎重地收下了。   于是从尤夜的本丸出来的审神者和骨喰又get到了平板电脑一台。   这个时候的审神者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随意将东西丢给骨喰的举动给她的本丸带来了怎样大的变化。   如同紫藤说的那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二十四章 樱花树   新年结束,随着大阪城的公文正式发放下来,所有的本丸都忙碌起来。   本丸一如即往的宁静,只是出阵的队伍队长这阵子全都由一期一振担任了,就算不用说谁都能看出来目前出阵热情最高的就是他还有粟田口的刀派们了,已经在第一梯队没了进度压力的审神者也由得他们去,新刀嘛,对她从来都是多多益善。   “大将,新的公文。”作为近侍的药研将文件递给了办公桌前的审神者。   少女随手接过,直接翻阅起来。   “大将。”药研等她看完,不由问了一句,“这一次的地下城遗迹挖掘,大将之后都不参与了吗?”   “嗯。”拿起毛笔,审神者已经开始书写报告,随口回道,“之前跟着的几次可以确认遗迹里不算危险,有一期一振全权负责足够了。带回信浓藤四郎后,还是得回归京都战场,那里才是正题。”   事关粟田口的刀,不用她开口那个弟控大哥也会花十二分的精力去完成任务,何需她费心思。   审神者毫不掩饰她的心安理得,让药研为一期哥略微同情的同时,心头也略有些高兴。虽说是因为掐中命脉才做的甩手掌柜,但大将能这样做也多少反映了一些开始信任他们的意思了吧?   “大将,那边的万叶樱已经盛开了,我们打算下午去那边聚会赏樱,您要一起来吗?”   听到这个邀请,审神者正书写的手不由停住了,一向淡漠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赏樱?你们?”   “是,年前的时候就向您提过的,大将难道忘了?”   药研的反问让审神者想起是有这么个片断,当时她还纳闷这些刀为什么这么开心来着。   “……”明明只是刀剑,却也会追求风雅么。   “大将?”药研看她不说话,又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知道了,退下吧。”最后,审神者点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她淡然的回复让药研有些失望,但已经习惯被拒绝的他也没说什么,至少大将没一口回绝就证明机率是一半一半。   “好的,大将也别太累,天气已经转暖,出来转转对身体好。”药研点头,一如即往地在最后加上嘱咐关心。   面无表情目送着他离开,审神者抖了抖眉梢。   修行回来之后,实力变强了,但话也越来越多了。   以前没感觉,现在真的是耳朵生茧,少女终于意识到紫藤她们吐槽这把短刀是废婶制造机不是白来,作为一把刀成天操心这么多也是够了。   腹诽完药研,审神者收敛心神认真批阅文件,这点工作不被打扰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处理完了所有工作,审神者惯性地将桌子收拾好,目光在扫到花瓶里新放的粉红樱花时一下子想起药研的话。   开花了啊……   也确实是初春了呢。审神者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说得也对,出来转转好了。   来到这个本丸已经快四个月了,自己似乎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灵力的修炼依旧卡在瓶颈,审神者相信这次如果突破,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那些梦境碎片一定可以理顺,到时候那些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就有直观的了解了。   可如何才突破,又是什么时候突破,她却没了头绪。   这种临门一脚的事她自己也说不清,该做的她都做了,只隐隐感觉时机未到,便按下心绪默默等待。   这种事,急不来。   “主公好!”   “主人,您忙完工作了?”   “咔咔咔咔咔!拙僧正要去手合室,主殿若是有闲,可否协助拙僧修行?”   “主公,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一见她下楼,路过的刀不是向她问好,就是问她要活干,再不然求剑术指导……   “我去那棵树那边散个步。”一句话拒绝完所有人,审神者向他们点点头就直接走了。   本丸的面积不小,但深居简出的审神者很少出来,连庭院都少有走动,如今为了看樱花特地去了屋舍后的那个山坡上。   印象里一直光秃秃的山和树在她给予了应有的灵力滋养后,变得草绿树茂,微风吹来落英缤纷。   抬头仰望那满头的粉樱,走近了这棵树才更直观的了解它的树冠覆盖之广,仿佛遮天蔽日的粉云,枝干深处隐隐间还有清脆的鸟鸣声,难怪会引起那些刀剑的兴趣,确实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真的是一棵很大的树啊,估计要十人抱左右吧。   忍不住再度走近,少女想要去摸摸树干,脚步忽然一顿,朝着另一面转了过去。   “太郎太刀,你在干什么?”   白衣紫袴身材高大的大太刀站在巨树的另一边,此时正半抬着手臂掌心朝上,似乎是想托着什么送上树干。   “主公。”听到她的声音,束着高马尾的大太刀转过头来向她行礼,手臂下意识地缩回胸口,审神者看到他的掌心里捧着一只未长开的幼鸟。   顺着他之前紧盯着的方向看了看,离地三米左右的枝干间清楚地架着一个鸟巢。   “要放回去?”向他点头回礼,审神者询问。   太郎诚实点头,一贯沉稳的表情里带着点为难,不管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手里捧着的幼鸟都不适合让他爬树,刚刚试着举了一下,他就知道没人帮忙不行。   审神者对这把大太刀的印象向来不错,本丸里少有的安分守己的老实刀,如今见这个沉闷的大个子捧着这么个小不点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由感到几分好笑,却也不打算看热闹了。   “我帮你吧。”走上前伸手拿过那只幼鸟,审神者学着太郎将它捧在手心,这才对一脸诧异的他道:“你把我托起来,由我放上去。”   正愁要怎么办的太郎闻言顿觉是个好主意,等他直接弯腰抱起少女将她扛在肩头朝着鸟巢的方向托举过去后,终于发觉有哪里不对。   他现在竟然举着主公!?   本来就是老实人的太郎这会儿完全僵住了,连审神者已经将幼鸟成功放回去都不知道。直到感觉到手臂被人拍打,听到那声“好了”,太郎这才回神,小心翼翼慢慢收回手臂。   主公,意外地很娇小啊。   臂弯里坐着少女,太郎一边想一边感受着她和幼鸟其实差不多一个档次的重量,完全感觉不出来跟着她一起出阵时感受到的那种随时斩灭一切的压迫和犀利。   审神者却没想这么多,放回了幼鸟等着下地时,这才发现自己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太郎臂弯里。   这是在抱女儿吗?   她刚想吐槽上一句,眼前忽然一阵恍惚,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跳出来——高大的男子抱着幼小的女孩,溺爱地把她架在脖子上出门的背影。   这是……?   念头还未清晰,身体的本能却让审神者更快一步直接搂住了太郎的脖子,用很缠人的语气摇晃他叫唤:“爸爸爸爸,带我出去玩!”   话一出口,双方全都僵住了。   太郎:“……”   审神者:“……”   气氛在突然的沉默中格外尴尬。   第二次了……这种情况……   饶是审神者不拘于别人的眼光这会儿也不由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自己的身体明显不对劲,不,应该说是精神方面并不稳定才对。   之前没有受到刺激,所以才这么安稳度日么?   松开手臂,审神者揉了揉眉心,这也是因为自己将要突破而造成的不稳定之一?亦或者,才是她那套病人服口袋里装着安神药的根本原因?   在本丸里过于安逸,一心修炼找记忆,却差点都忘记本身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事了。   于是一直没敢动作的太郎就见总是冷漠着脸的自家主君此时颇为苦恼地在想什么,最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主君满脸严肃地对他道:“太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觉得为难请一定要拒绝我。”   太郎同样严肃点头,心想主君刚才的失态估计是想自己保密吧。   然后他就发现他错了。   鲜少外出的审神者从下了二楼就被各路刀剑给盯着了,她一个人去散步众刀剑也没意外,山坡上的樱花开得正好,怎么说也是女孩子的主君想去那边溜达也很正常。   但接着是什么情况?   树后面发生什么了让主君也过去了?   为什么主君会骑在太郎太刀的脖子上从后面跑出来啊!?   这种带着人类小孩骑大马的标准姿势是怎么回事!?   很多刀都觉得自己今早起床方式不对导致出现了幻觉,等到那一人一刀叠罗汉般出现在庭院里,再三确认太郎脖子上坐的是审神者后,目击到这一幕的刀剑们手里的东西全都掉了。   主公,主公你怎么了?主公这是中邪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天地要大变了?我冷酷无情的主君去了哪里!?不!我可能看到了一个假的主君!   很多刀都觉得自己眼睛瞎了,就算刷了一堆内心弹幕也没能洗去方才发生那一幕。   “主上……!”觉得有什么东西崩坏掉的长谷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要不是审神者坐得太高他能一把扑过去抱大腿,“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主上!主上您不要吓我!”   “长谷部,我在拜托太郎帮我找记忆。”审神者蹙眉瞪了一眼底下的长谷部,“安静点。”   啊,原来主君突然这样是为了找记忆啊,找到了答案心里有了安慰的刀剑们纷纷平静了。审神者是失忆患者这件事,随着相处时间的推移整个本丸都知道了,这还是她死抠灵力那会儿众刀剑聚在一起八卦出来的,大家都猜出来她这么拼命修炼估计就是为了恢复记忆。如今有了这一幕,虽然有些意外但也理所当然。   如果是平时,审神者这话可能还挺有威慑力,但现在坐在太郎身上的姿态完全放大了她的娇小,直接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为什么呢?明明这一人一刀表情都很严肃,也确实是在做正事吧?可是这种爸爸把闺女架在脖子上街玩的即视感太强烈,让他们不由都有点想笑。   在撤去了那份拒人千里和高高在上的距离后,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家主君原来这么可爱的!   “主上!”长谷部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委屈,仰头望着少女时脸上诡异地起了红晕,但还是目光灼灼盯着她,“如果您是要找记忆,这样的工作我长谷部也是能胜任的!哪怕一整天也绝无怨言!”   什么!无耻的长谷部!居然想到用这招接近主君!很多被他的话点醒的刀剑们一听立刻愤怒了,正要发挥机动跳出来也来抢活时,审神者一句话让他们全停了脚步。   “我需要的就是太郎的高度,回去工作,这里就不麻烦你了。”这时候的审神者周身的气压明显降低了,已经熟悉套路的刀剑们纷纷偃旗息鼓,知道再纠缠下去就要倒霉了。   于是众多刀剑就看着太郎带着审神者在本丸里大略转了一圈,时间并不长,等他将人轻轻放下后,少女总是平静淡漠的脸上正挂着难得的笑容。   那是陷入回忆,有些平静却很幸福的浅笑。   “太郎,拜托你这样的事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很抱歉。”抬头仰望站在自己对面的大个子,审神者对太郎正色道:“不过方才,我确实是有收获。”   “我没什么。”太郎摇摇头,和主君方才的相处他没有不快,反而也挺开心,“有帮到您就很好了。主公,是找回所有记忆了吗?”   “不,只是关于自身童年的一部分经历。虽然只是片断,却也让我解开了许久的疑惑。”少女坦然回答,随后她停了侬,冷冷扫了一眼周围的刀剑,“你们很闲么?这么好奇不如都过来一起聊聊?”略带冰凉的淡漠语调,让还在徘徊窥探的刀剑们迅速撤离。   太郎见状有些担忧:“主公……果然刚刚的举动还是损害到了您作为主君的威严啊。”   “无妨。”审神者毫不在意,“和得到的东西相比,这些只是小事。”她的威严从来都不是靠身份和脸面堆砌出来的东西,这个本丸还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事物。   “主公,很豁达啊。”太郎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感慨,心中再一次刷新了对审神者的感观。   “并不是豁达,只是对失去记忆的人来说,暂时还没有什么能比找回记忆更重要吧。我也有困扰的东西啊,太郎。就算是神,也不能说全无烦恼不是么?”也许是找回了真正的记忆碎片,审神者平日里冰冷锐利的气质此时荡然无存,显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俏皮柔和,“而且,像刚刚那样单纯欢笑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我该感谢你的,谢谢你,太郎。”   说到最后,审神者再一次笑了,仿佛春日里初雪消融,鲜有的温暖灿烂。   ………………   另一处紧闭的房间内。   “怎么样?拍到了吗?”   “拍到了,但拍得晚了,只有后半段主公到庭院的一幕了。”   “也足够了啊!原来主公笑起来这么漂亮的!一定得保存好啊鲶尾哥!”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呀,这个叫平板电脑的东西真好用,幸亏骨喰跟着一期哥出阵去了,不然还拿不到手呢。”   “嘻嘻,有了这个骨喰哥肯定不会在意你偷拿他东西啦!”   “我,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难道五虎退你就不想看主公笑?”   “……想。但,但是……”   显然,这是粟田口家的几把刀在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   “话又说回来,骨喰真是小气啊,就算这是主君给他的礼物,也宝贝得太厉害了。”   “知足吧鲶尾哥,好歹你还能玩一玩,我们连摸都不让摸好么。而且,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偷拿过来玩了吧。”   “嘿嘿,我还要把这个拿给一期哥看!他一定也会高兴的。”   几把刀说得正开心时,一道淡漠的清脆女声打断了进来。   “可我不高兴。”   临近午餐的点,陪着烛台切在厨房忙碌的药研忽然听到了自家兄弟的惨叫声,迅速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几把吓哭的短刀和似乎被揍了一顿的鲶尾“尸体”旁边,碎了一地的平板电脑残片。   完了。   想着下午就会回来的骨喰,药研怜悯地看着鲶尾,不管刚刚发生了什么,鲶尾哥今天注定还要再挨一次揍。 第二十五章 粟田口平板事件   审神者骑着太郎转悠了一圈的抽风画面虽然短暂,让目击到这一幕的刀多多少少受了点惊吓,但在事件的最后见到了自家的高冷主君如冰雪消融般灿烂一笑后,纷纷觉得赚了。   这可真是铁树开花的难遇光景啊,以后还会不会有还得打个问号呢。   等到外出的所有部队归来,有些刀就忍不住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同伴,得来所有外出刀剑们“快别逗我玩了”的统一表情。   主君有笑就算了,还因为找记忆所以骑在太郎脖子上是什么鬼?   当我们智障吗?编故事也编好一点,以为多凑几把刀剑在一起瞎说一通就能忽悠成功了?别闹。   这直接导致了除了亲眼所见的刀剑外,没有一把刀剑把他们的话当真,最多也就是为了安抚兄弟口头上答应了心里还是半点不信。   唯一能做为证据的东西已经碎成渣渣片片扫在垃圾袋里哭泣。还想复原?凶手表示就算没玩过平板也知道什么叫不留余地,甭管里头什么零件,全给你拆碎碎的。   ……妈的智障。最后还在坚持解释的刀们也放弃,这年头说实话都没刀信了。   另一头,审神者的办公室中,一期一振带着一水的粟田口刀派出阵组站在少女面前,双手递上了一把短刀。   “主公,幸不辱命,信浓藤四郎今天成功接回来了。”又有一个弟弟回归他的羽翼下,一期一振脸上的笑容喜悦中包含期待。   审神者点点头,接过短刀,有关信浓藤四郎的资料她已经从尤夜那边得到也不需再多问什么,直接释放灵力将其中的附丧神引导了出来。   “我,信浓藤四郎。在藤四郎兄弟之中也是秘藏子呢!”一身粟田口派军服短裤的红发少年单手叉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少年姿态的短刀凭着灵力的联系第一眼就扫向了审神者,看清自己主人的模样后眼睛很快就亮起来,“大将,我可以钻进你怀里吗?”   “不可以!!”张开双臂还没来得及扑上去,他就被后面几只手给拉了回去。   为弟弟的莽撞向审神者道完歉,又是一番好好教育,一行人下了楼之后,一期一振这才松了口气。   “一期哥,鸣狐,新的兄弟带下来了?”楼梯口处早早等着的短刀们迅速聚了过来,立刻看到了他们的新成员。   “哦,这就是信浓啊,和介绍的照片上一模一样呢!”   “信浓,你好,我是厚藤四郎。”   “我是乱藤四郎!”   “五,五虎退,你好。”   短刀们迫不及待地向新兄弟介绍自己,作为新来刀的信浓也不怯场,笑呵呵地回应,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我们回去吧,聚在这里不方便。”眼看就将楼梯口都堵上了,一期一阵怕影响审神者的工作赶紧带着弟弟们离开了,一边走,他们还一边聊,只听信浓在那边抱怨。   “大将好漂亮啊,真想让她抱抱我。可是一期哥他们都不让,太小器了!”   “哈哈哈,一期哥是为你好,大将才不会抱你呢!”   “厚你为什么这么说?大将一看就是个对刀很温柔的人啊!”   “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可是秘藏子,这点事还是分辨得出的,嘿嘿!”   “好厉害……不过关于大将的事,你问药研哥最清楚了,我们的大将可不是普通人哦。啊!这个点他应该去厨房准备晚餐了。”随着本丸里的刀越来越多,厨房需要的人手也是在增加,以前歌仙和烛台切两个就能搞定的事,现在不行喽。   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粟田口刀派的房间群,眼看一期哥给信浓安排生活起居,骨喰便直接离去回到他和鲶尾的房间。   “哦,兄弟你回来啦!”拿着一本杂志在桌边看的鲶尾,见他进来伸手打了个招呼。   骨喰点点头,合上屋门便脱了外套,开始换内番服。屋子一如往常那么安静,伴随着鲶尾随意的翻书声,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不对,气氛不对。   换好衣服的骨喰,将视线对准了自己的兄弟。   “怎、怎么了?”见骨喰直勾长期看着他,鲶尾不得不反问。   “你有事瞒着我。”骨喰直接开口。   “咦?为什么这么说?”鲶尾这次笑得有点勉强。   “呼吸不对,翻页的声音频率不对。”骨喰虽然不爱说话,可越是沉默的人对外界也越敏感,更何况是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的最亲近的兄弟,“你是不是又偷玩平板了?”   被兄弟一语道破天机,鲶尾心虚地笑了两声:“就,就玩了两下。”   骨喰没再说话,而是转身朝放着平板的地方走去,拉开抽屉,果然就看见一个线条柔和的银白色平板好好的放在里面。   短刀们的集合寝室里,一期一振将新领的棉被床单放进一格空置的衣柜里,对信浓藤四郎温和道:“信浓,以后你就在这里和药研他们一起睡,没有问题吧?”   “没……”一下子有那么多兄弟在一起,一直被秘藏的信浓高兴还来不及,刚扬声喊出一个字,隔壁就传来惊恐的惨叫。   “鲶尾?”一期听到声音立刻赶了过去。他前脚出门,身后立刻缀上了一群刀。   眼看着不明真相的兄弟呼啦啦一趟全跑了出去,故意落在后头没跟去的几个知情短刀一脸忧虑。   “鲶尾的计划被识破了吧?”   “可是说了也没人信我们呀。”   “只能是鲶尾自认倒霉了哎……”   那边一期一振急急忙忙打开房门,就看见骨喰一手夹着平板一手举着本体追杀着鲶尾。   “一期哥!”鲶尾见到救星,赶紧躲到了他身后。   “骨喰,快住手,这是做什么?”感情极好的两兄弟突然打起了架,一期拦架之余也很诧异。   “我的平板哪去了?”骨喰虽然停住了脚步,但没把刀收起来。   这个问题让一期不禁看向他手里拿的东西。   “你不就拿在手里嘛!”鲶尾躲在一期背后嚷嚷。   “这不是我的。”骨喰一口否决。   “哪里不是了!一期哥你看,那不就是主公送他的那个没错啊!”鲶尾立刻拉外援,“大家看,他手里的没错吧?”   审神者在正月里串门回来后给了骨喰一个平板,是所有刀都知道的事,其中粟田口的刀是全都见过这个东西的,一个个都开口说没错就是这个。得到肯定鲶尾底气更足,他能确保这个平板和之前被毁掉的是一模一样,包括平板里的内容他都还原好了,得亏骨喰没有拍照的习惯啊,他擦着冷汗暗想。   “不是这个。”骨喰一口咬定,举起手中的平板,“我的那个虽然保养得很新,但是这个角有个浅浅的凹痕。”   “凹痕?”他怎么不知道?   “还是鲶尾你拿到时磕碰出来的。”骨喰吊着三白眼鄙视地看着自己兄弟,干完坏事还不认账?   “那点忽略不计的细节你都注意到了!?”鲶尾声音都尖了,“你到底宝贝它到什么程度啊!”   这句话一出,也相当于不打自招了,一下子所有刀都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鲶尾,怎么回事?”家长一期哥立刻问话了。   到了这个地步,鲶尾也不再狡辩了,支支吾吾把自己偷拿骨喰平板去玩,然后用它偷拍主君,结果被发现直接毁了的事都说出来。   “旧的没了,我只好自己去万屋照着那个牌子买一个新的回来,想蒙混过去。”鲶尾哀叹自己逝去的小判,从成为附丧神后辛苦攒的钱,全没了。   后面的事大伙都知道了,鲶尾也算用心了,结果没料到骨喰的火眼金睛,棋差一招。   骨喰听到这里又将胁差举了起来,被一群人慌忙阻止,纷纷劝他别生气了,都散尽家财给你买新的了就饶过他吧,好半天这才劝他把刀收了回去。   “鲶尾,你居然敢偷拍主君……”一期一振的注意力明显放在这方面,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弟弟胆肥还是怨自己平时提醒得不够,那是你能做小动作的对象么,真惹恼了主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鲶尾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刀……”和一期不同,别的刀明显关注到了别的方面,眼神中带着鄙视。   “才不是啦!不要把我想成变态!”鲶尾炸毛了,头上的呆毛像天线一样束起来,“我为什么会偷拍,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讲过了,可是你们都不信啊!”   呃……说主君笑了的事?出阵的刀们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茬。   “我们可以作证。”五虎退和乱等几把短刀这时也跑出来,“主公是真的笑了,超漂亮的,鲶尾哥想拍下来给你们看的,可是……”   主君的笑容……众刀沉默,然后随着第一把刀目光沉沉地看着鲶尾开口说了一句“你居然没保住骨喰哥的平板”后,事情彻底大条。   除了不断拉架的一期一阵、鸣狐还有几把短刀外,粟田口的刀们都捋起袖子加入了围殴鲶尾的行列中。   站在门口从头围观到尾的信浓藤四郎一脸懵逼状,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屋里这一片混乱,信浓正犹豫着是拉架然后被拖下水还是旁观到底时,身后不知不觉站了一个人。   “啊,大将!”少年欣喜的声音让屋里的一切像是按了暂停键,之后更是开启了复原的机关,所有刀一分钟内迅速直起身把自己收拾妥当整齐地排在一起不吭声了。   哇,跟阅兵一样!信浓心头低呼。   审神者却没管他们,踏进屋子后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径自走向骨喰,给他递来一个新的包装盒——又是一部新平板。   “上午给你弄坏了,这个给你。”再度将盒子塞进他怀里,审神者转身就走。   于是上午莫名其妙损失了一个平板电脑的骨喰,下午莫名其妙get到了两本新的。   眼见主君的背影消失,鲶尾第一个跳起来,一把抓回了骨喰臂弯里的平板:“你有主君给的新的了,这个就还给我用吧!”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之前的围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在闹。   骨喰并不是个计较的人,之前会想打他是因为鲶尾毁了主君给的礼物,现在审神者亲自又给他一本新的,他自然也不会再和鲶尾去闹什么。   一场哭笑不得的争端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一期一振都不知道如何评价,看鲶尾十分熟练地给平板开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禁也有些好奇。   连一期哥都这样了,那些短刀们就更别提,全都聚到他周围叽叽喳喳问起来,仿佛之前恶狠狠揍人家的不是他们一样。   “吖吖,鲶尾,很熟练啊。”鸣狐在一旁开口。   “那是!这个很有趣的!”鲶尾在接触到平板后比骨喰这个常拿在手中的正主还会玩,照着包装里给的说明书硬是摸透了大概,“我前两天学会用它联上本丸的内域网,里面可有意思了,有很多有趣的话题还有关于我们的消息呢。”   “对呀对呀,像信浓的样子还是从这里提前看到的照片确认的呢。”有短刀连连点头附和。   “哎?为什么?”被点名的当事刀信浓一脸惊奇。   “因为有别的本丸比我们更早接到你,然后拍了你的照片作炫耀放在了论坛里面,被我看到了。”鲶尾解释。   信浓听了个半懂不懂,或者说周围大多数刀都是这样。   “解释起来就相当于情报网交流圈一样的地方啦。”鲶尾粗略的讲解。   一期听到这里不由开口问了一句:“也就是说,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么?”   “是啊,可以用搜索的。”鲶尾随口回答,“一期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找啊。”   被鲶尾这么一提,本来没想继续问什么的一期忽然想起年前跟着审神者去万屋的事,于是张口就道:“帮我查查花丸的事吧。” 第二十六章 真刀手合有危险   时间一天天过去,庭院外还有些萧瑟的风景随着春日的到来大变模样。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今天的太阳也很舒服啊。   坐在走廊处莺丸看着院子里满树樱花一地绿茵的春日风光,晒着日光喝着茶,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   虽然并不明显,但本丸的气氛自过完年后,就有些浮躁了。   不,确切的说,是这座本丸的掌控者,心境正在动摇变化,才导致眼下氛围的变化吧。   “莺丸桑,早上好。”有路过的刀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五虎退。”莺丸笑着点头,看到他手里的三色堇随口道,“又是送给主公的吗?”   “嗯。”被小老虎包围的小少年回以羞涩的笑,望着花朵眼色温柔,“主公大人,除了出阵别的时候都不爱出来。我想着看到这些花,她会开心一些。”   虽然性格懦弱,却是刀中少有的温柔善良的孩子。   “主公没有拒绝,肯定都是喜欢的。”莺丸脸色不变,点头鼓励,“快去吧。”   “嗯。”五虎退步伐欢快地走了。   连最怯懦敏感的五虎退如今都敢随意奔向二楼,可想而知审神者如今对他们这些附丧神的态度了,以前初见时就几乎让刀不敢直视的冰冷锋锐,在年后一过,就在不断地被消磨融去,再这样下去迟早消失殆尽。   “叮铃铃铃!铃铃铃!”有一串铃铛的声音从庭院的方向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哈哈哈!买到了!”是厚藤四郎抓着一串黄金色的铃铛在前面疯跑着,后面还跟博多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   “慢点跑,别跌倒了。”看短刀们有些忘形的样子,莺丸不由出声提点了一句。   “啊,莺丸桑!”厚放缓脚步,停在他面前,刷一下举起手中的铃铛,“快看快看!我把所有代表大家的铃铛都买回了来哦,以后就挂在院子里!”   “代表大家?”莺丸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铃铛上面都印有他们每把刀的纹章,“还真是啊,万屋也有这种东西卖么?”   “有的哟,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呢!”厚点点头,“莺丸桑你没事也不要总坐着喝茶嘛,去万屋逛一逛也能买点喜欢的东西呢!”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伸手摸摸厚的头,莺丸便看着短刀们又呼啦一下全跑开了。   最浮躁的体现,大概就是粟田口派的刀们,最近都不太正常。   “主公今天跟着一起出阵了啊,还是去的江户战场。”   “回来时不知道会不会接回新刀,要是来的话,不知道是哪把贞宗派的刀呢?”   “不,你们都想多了。依我们这个本丸的人品值,这次很有可能还是空手而归。”   “说得也是,论坛上面很多审神者都在哭出阵百次捞不到一只贞宗来着。”   正想着粟田口,身后的走廊上就又有几个路过,边走边聊的话语里带着他听不懂的名词。   “啊啊啊!可是我希望能来新刀啊!这次一起去出阵的还有一期哥和药研哥,如果能带回新刀我就能向主公开口要奖励了!”   “乱你还没死心啊?”   “鲶尾哥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啊,而且还要带上主公一起!”   “嘛……一起去海边是很不错啦。可是带上主公?这个很困难吧?”   “难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想看主公穿泳装的样子?”   “……!!”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听到最后话题明显不对的莺丸不得不开口说了一句,“你们这几天为什么突然对去海边这么执着?”光是在大书院吃饭那会儿他就听过粟田口的刀提过不下两次了。   当时主公是什么反应来的?哦,看了一眼直接不予理会了。   “莺丸桑!”几个人立刻回头向他打招呼,“莺丸桑好像还不知道的样子。”   “应该说本丸里大多数刀都不知道好嘛。”   “是这样子的啦,莺丸桑,主公不是过年时给了骨喰一个平板电脑嘛,我们……”   乱将事情的始末简略介绍了一遍,听完后的莺丸觉得自己手中的茶杯都要拿不稳了。   论坛,《花丸》番剧,周边,其他本丸审神者分享的各种战场资料……   那个叫平板电脑的事物,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莺丸桑要来吗?”鲶尾笑着邀请,“其实昨天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那帮冲田组的刀已经先看过了,今天主公不在,我们打算午餐后叫上没事的人一起在大书院里看《花丸》呢。”   莺丸:“……”   点头答应参与这个活动之后,莺丸看着鲶尾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听到他们零碎的几句“昨天大和守的反应可真是有趣啊!一个劲地说这不是他,哈哈哈!”“和泉守的脸色也是,他和堀川倒是神还原。”“最还原的不是鲶尾你喜欢扔马粪的爱好吗?”“我想把三名枪一起邀过来看,可惜本丸里没有日本号。”,忽然就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这个本丸,要开始不对了。   于是审神者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今天来门口迎接的刀明显变少了,大多数还都是粟田口的刀在这边等着。   “主公!”   “一期哥!”   “药研哥,这次有新刀回来吗?”   得来不怎么意外的否定回答,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出阵成功破了敌方的大将阵营。   “你们在大书院里干什么?”这次出阵没有人受伤,但惦记着保养三日月的审神者还是朝手入室走去。   “鲶尾哥在给大家放《花丸》的番剧。”前田藤四郎的回答让审神者的步子不由一顿。   她面色古怪地看过来:“你们现在换消遣了?”忽然就想起年初四在尤夜那里的情形。   “也,也是这两天才想这么弄的。”向来说话严谨的平野藤四郎也是一脸干笑回得支支吾吾。   “随你们。”审神者将头扭过去,她并不关心这些刀剑们如何过业余生活,“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却没料到这一放纵,给了本丸多大的改变。   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又有刀向她提出想放假一起去海边玩的申请,这次说话的已经不是之前的粟田口家的刀了,审神者依然没有答应。   然后第二日她出阵归来,又是晚餐后有别的刀也提出了这个申请。   第三日,依旧如此……她发现本丸里的刀们精神状态有些过于亢奋,并且平板的数量已经不止粟田口的两台,别的刀派也开始普及了。   ……   第八日……   “如果再接回一把天下五剑,我就同意了。”实在被缠得烦了,审神者皱着眉答应了,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将这些刀当工具看了,什么工具有他们这么磨人?   贞宗派的刀对非洲本丸来说难度系数已经很高了,更别提说到的另外一把天下五剑数珠丸恒次,估计还不知道耗到猴年马月。审神者这个难题一出,众刀剑就知道想达成和主君一起去海边的成就还很遥远。   少女不知道这些刀剑这阵子为什么格外卖力,跟着他们出阵有好多回都是她还没决定出不出手敌人就都被消灭光了。完全没机会出手的审神者:……总觉得最近自己出去就是装逼一阵就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跟去的作用并不大后,审神者便很少再出阵了,如果手痒了就去手合室里找刀练练手,反正不管被打退多少次,总有刀很兴奋地凑过来继续找虐……不,是求指导。   “主公,一直都看你用的太刀打刀短刃之流,像大太刀、薙刀、枪这样的武器,主公也会使用吗?”有一次,被她用木剑太刀击败的次郎突然问道。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审神者没说话,一旁观战的鹤丸拿着平板一边捣鼓一边好奇插嘴。   “人家好奇嘛。”次郎将大太刀式的木剑扛在肩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太郎石切丸等刀,“虽然像这样对战也能获取经验,但就是想知道主公会不会使用我们这样的刀。”   “如你所见,我的身高并不适合使用它们。像萤丸那般施展虽然也可以,但终归别扭。”审神者实话实说,“不过如果是在马背上,还是可以轻松使用的。”   她的话音落下,引起了在场刀剑们或高或低的惊呼,他们的主公向来说一是一,不容许下属忤逆的同时也从不屑说谎,这一点让他们很是欣赏,毕竟不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跟着一个满嘴谎言的主君。   “要骑马才能使用啊……”次郎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怎么做。   那边萤丸已经高高举起手来:“主公主公,马厩前面不是有片很大的空地嘛,我们可以去那里玩啊!”   “对哦!那里地方是不小呢!”有刀恍然,“还是很可行的。”   “你们确定?”审神者知道他们的想法,淡淡地问了一句。   一群已经兴奋起来的长武器组不少都在连连点头:“因为很想看主公拿起我们的样子啊!”   总是娇惯着那把三日月,太可恨了!   “使用你们的本体做对练么?”审神者微微沉吟,“只是演练倒也无所谓,你们安排吧。”   见主君爽快同意,一群刀十分欢喜地转移阵地,纷纷朝手合室外涌去。   待到刀剑要走得差不多时,审神者心中一动。   “加州。”她抬头喊了一声落在最后的附丧神。   “是?”虽然是初始刀,但加州清光受到的待遇并没有和本丸里别的刀有什么差别,该安排出阵就出阵,轮到他内番就内番,被冷落也照样被冷落。现在突然被叫住,他意外的同时也被吓了一跳,“主人,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你绑袖子的绳子,暂时借我一下。”指了指他身上的臂绳,少女轻声道。   加州清光被她提出的要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既然要做骑战,她这身振袖飘飘的常服是肯定不行的,绑住它们才不会妨碍之后的行动。   “不愿意么?”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审神者以为他不想,“那我上去换身衣服,你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无关原则性问题时,审神者并不会强迫手下的刀剑做任何他们不愿的事,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惹出怨愤在她看来是十分愚蠢的。是以觉得被拒绝了,少女也不纠缠,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不不不!没有没有!”清光立刻回神,连忙三下五除二解了自己的臂绳双手抓着送过去,面上带着因为被主人亲近而流露的十足惊喜,“啊,主人,要我帮您束袖么?”   帮她束?   他这话一说,审神者看他的眼神立刻带上防备,语气冷淡地接过绳子:“不用。”   那疏离的眼神让清光一下子回忆起她受伤的一幕,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瑟缩了起来,在送上东西后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迅速失落的心情在接瞧见少女因他退开才开始束袖的举动后不由更加苦涩。   你在期待什么呢加州清光,主人能愿意和他们这样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像现在这样还向他借东西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不是吗?   “走吧。”   少女的话打断他的思绪,清光见她已经越过了自己赶紧跟上。   …………   马厩前的临时演武场中,审神者骑在马上握着萤丸仗着高机动率先递上来的本体,在他发亮的眼神里轻而易举地单手甩出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还不错。”听到她淡淡的评价,正太型的大太刀露出了更加欣悦的笑。   一旁懒洋洋围观的明石不由无语地咧咧嘴,身家性命都被人握在手上要真刀真枪地对决了,也不怕到时候本体崩出几道缺口再来喊疼。   “谁先来?”抬眼,少女看着对面已经骑在马上的几个长武器刀剑们。   “嗨嗨!还是由人家先来吧!”次郎第一个举手,策马走到了她数米外的正对面,“主公,您的实力可完全让人家不敢松懈呢。拿着本体的我一定会使出全力,刀剑无眼,可要小心哦~”说到最后,他艳丽的脸庞贴着刀锋,格外地危险美丽。   略带挑衅的话语,却没能让少女的脸色出现丝毫变化,只是一如即往吐出三个字:“攻过来。”   半分钟不到后……   “咳……咳!”被毫不留情从马背上掀飞出去,此时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次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审神者,“居然比在手合室里还要快?”好歹他们大太刀组在和主君的对战里是所有刀种里撑得最久的了,啊,修行回来的药研不算。可是这次除开最初的策马冲锋外,他和主君交手几乎没走过半个回合就被撂倒简直惊悚。   “并不奇怪。”审神者淡漠的语调传来,“冷兵器的战争里,骑兵本就是最可怕的尖刀兵种之一,长武器在马背上的威力比起寻常要更加恐怖,顷刻间就能收割数条性命。相比大太刀,薙刀的冲力和范围要更加可怕。不过,马背上我用得最好的,还是枪。”梦中的战场上,她用一支枪扫去无数仇敌。   之后,又有刀骑上马挑战,依然是很快就落败了。   旁观了一阵的石切丸在这个时候默默地举起了手,审神者示意他开口:“虽然我是来得最晚的一批刀,但是我看得出来,主公您的身体素质应当并不能支持您刚刚施展出来的力量与技巧,这是为什么?”   次郎太刀的身高和体重用目测都能看出来绝对不是审神者的体型能撼动的,然而她却轻而易举将人带刀一并掀出去,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可谓惊人。   “你没看错。”审神者坦然道,“我这副体格确实只是一具缺乏锻炼的普通人身,除了在柔韧性上可圈可点,别的方面完全不值一提。所以与人对战杀敌,我都是用灵力来辅助肢体,将自身的力量提升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主公的灵力技巧,当真叹为观止啊。”石切丸赞叹。   审神者却没有理会,只是将手中的大太还给了萤丸,之后转头看向了岩融:“本体给我。”   “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吗?哈哈哈哈!真是有趣!”一身紫色内番服的薙刀哈哈大笑着将本体直接甩向了审神者,“主公可要接好啊!”   少女抬起双手,那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长达三米的巨大武器便被牢牢握在掌心,众人只见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腕翻转间已经让刀锋数次划破空气,破空声里带着的锋锐之意让他们本能地微微后仰做出躲避的预备意识。   等到熟悉完毕,审神者转头看向他们,“你们都上吧,用这种武器只对付你们之一的话,太轻松了。”   “……”就算知道这是实话,听着总是好不爽啊。   “主公,一起的话,会受伤的。”太郎太刀微微皱眉,他并不质疑审神者的实力,而是正如次郎之前所说,刀剑无眼,一群人围攻一人,很难保证不出什么意外,“而且这也失去演练的意义了。”   “不会,该指导的工作我不会落下。真的受伤的话,也会帮你们手入的。”审神者直接拒绝,方才在马上连挑二人后便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心头涨开,猝不及防且难以抑制,她清冷的声音不知不觉压低,看向他们的眼神仿佛志在必得的猎物,“而且,你们这般送上门来,我不享用,岂非糟蹋了一番美意。”   一股寒意从所有在场的刀剑们身上窜起,他们眼中之前明明还很平和淡漠的主君这一刻似乎格外地好战与危险。   明石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就知道,这些刀明知这个主人不好惹还非要这么作死。唉,看来萤丸今天的手入是铁定跑不掉了,明明还想偷懒的呀,只能陪着他一起进手入室了。   “攻过来。” 第二十七章 附丧神也要晒帖子   大和守安定最近有些忧郁。   或者说,十分地烦恼。   大半个月前,他们的主人从别的审神者那里得来了一个平板电脑,然后这个东西就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普及了整个本丸,不能说每个刀剑都有,但几乎每个刀派最起码都有一个。   坐在无人的走廊处,他手捧着平板,又一次看完《花丸》的第十二集 ,看着还在播放的片尾曲,最终没听完就关了屏幕,将平板放在膝盖上,他仰头看着廊檐外的天空,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冲田君……”   《花丸》里那座本丸里的大和守在池田屋里见到了冲田总司,也和他一样在那个地方动了私念,最终,那个大和守因为加州清光和本丸的关系明晰了自己的内心,放弃了那个念头和出阵的部队一起平安地回归了本丸。   那他呢?   他所在的这座本丸,并没有像《花丸》里那样从未谋面却热心肠的主人,相反的,是一位霸道冰冷却又对他们极为负责的可怕主君。也许是因为主君过于强势又不喜接触他们的关系,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相处之融洽却是一点也不比《花丸》中来得少。   他是憧憬着冲田君的,大和守安定可以肯定地对自己说,哪怕到现在也一直都是。   但是,对这个本丸他同样也……   “喂!又躲起来重温剧情啦!”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吓得大和守差点跌了腿上的平板。   “干什么这么突然啊,加州清光!”好悬才将平板安全抱进怀里,大和守瞪着罪魁祸首大声埋怨,“要是摔坏了,就把你那台拿来赔我啊!”   清光表示才不背这个锅:“我是来喊你吃晚餐的,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根本是你想东西太入神了吧!每次都这样,一直都说里面全是假的,还不是忍不住一遍遍看最后两集。明知道里面那个大和守和冲田君最后的对话都是虚构的,你还看得目不转睛。大和守安定,你这个冲田迷弟,果然没救了!”逛遍论坛的打刀少年表示要用大和守的论坛吐槽外号击败他。   “说得好像你第一次看到那里时没被吸引住一样?最后不也和我一样拿着小判偷偷摸摸买了平板,好像比我少看几遍就很厉害似的!”大和守立刻反击,“有本事你别再点开那两集去看啊!”   “哈!不看就不看,我早就对当年的事免疫完全脱离过去了!现在的我可是名副其实的这座本丸主人的爱刀,以后也会为了主人一直尽忠职守的!”   “加州清光!你居然抢我在《花丸》里的台词!还自称是主人的爱刀,真不要脸!”   “我……”   两把刀开始例行雷声大没雨点的吵架,在他们没注意的不远处,从楼上下来正赶往大书院的审神者刚好路过,就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那里面本来就不是我!”大和守安定有些恼火的语调正大声嚷嚷,“我可从来不会‘清光清光’的叫你,喊你只会叫全名,加州清光!”   “哈哈哈,我也是!”加州清光同样有学有样地反击,“我也不会只叫你‘安定’啊,你这个大和守不安定!”完全是在学着论坛里吐槽大和守外表斯文打起架就是魔王鬼畜的说法。   “加州,这你就错了。”少女清冷的声音突兀传来,一下子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正是因为大和守那种能狂暴屠戮掉所有不利因素的个性,才配叫做安定啊。”   “主、主人?”两把例行拌嘴的刀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   “别站着了,这个时间你们的目的地应该也和我一样,一起走吧。”审神者开口,两把刀自然收敛了所有脾气乖乖跟着一起,脸上还有点小开心。这样的机会虽然不多,但这阵子所有刀都感觉出来了,主君的冷暴力要比最开始那会儿温和许多,现在慢慢也会主动跟他们说几句话了,完全不似以前没工作安排连一句话都不会主动跟你说。   “主人,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清光跟在身后出言询问,一方面是真的好奇,另一方面他就是想跟主人多说几句话。   “意思很简单。真正的历史之中,哪有那么多书面上的和平安定。人心易变,人心贪婪,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永远都不可能有和平。大多数所谓的安定,其实都是杀戮见血之后虚弱无助不得不修生养息的宁静罢了。”少女回答,言辞里带着一贯的冷酷,回头看了蓝衣的打刀一眼,并不掩饰对他的肯定,“因为有杀戮,所以才会有安定。我认为大和守的个性,很配这个名字。无论是战场上,还是本丸里,对于大和守,我是非常欣赏的。”   在家礼貌听话,外出杀敌勇猛,从来不惹是生非,本丸里又一把难得讨喜的安分刀之一。   “哎——?”清光受到重击。主君难得的高评价,居然是给大和守安定的!至于身为当事刀的大和守早已经完全愣住。   因为有杀戮,所以,才会有安定?   大和守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读自己的名字,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冲田君带在身边的日子,新选组说是一直在保护京都,其实不就是一次次拿着刀剑杀掉所有来犯的倒幕人士么?   是啊,只有那些捣乱的人都死了伤了,京都才能一直和平安定啊,就像池田屋那次一样……   “主人,您也太偏心了,我在家也很听话出阵也很厉害啊!您都只看见他没看见我吗?”清光顿时不干了,他的实力其实也不比大和守差好么,大和守在追赶冲田君不断努力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来过。   本来这个本丸里想能多得主君看几眼就得努力提升实力,装可爱这招不管用,清光可不敢再偷懒,没见一直不战斗的江雪左文字在她面前除了内番会点到名别的时候就跟隐形刀一样么。虽然那把刀好像还挺怡然自得的,但换成他可受不了。   “你不撒娇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审神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边说就边走开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把大和守变成佩刀?”   咦?   清光愣住,连一旁的大和守也十分诧异。恍然间忆起当初本丸才刚起步,整个本丸只有他一把打刀别的都是短刀的时候,清光曾尝试向审神者撒娇也对她说过他的前主人拥有的另一把刀的事,大和守安定的名字被他提起过很多次,每次主人都是一脸淡漠好像听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理会的样子,让他自己唱着独角戏唱了一会儿就尴尬地没法继续了。   原来……自己在主人心里,并不是……   “啊啊!加州清光你快住手!”远远的,就听见大和守抖然升高的慌乱喊声,“你这样四处乱飘花,一会儿还怎么去吃饭!快冷静!清扫这些很麻烦的啊!”   今天的晚餐用得也很和谐,审神者没在意刀剑之中流传着的诸如“加州清光莫名樱吹雪被拦在大书院外”“今天出阵也没捞到新刀,什么时候才能去海边”这些窃窃私语,很是淡定地享用食物。   似乎本丸非洲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这些越来越缠人的刀安分些。   用完饭,审神者照例回了二楼,走进办公室坐下没多久,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紫藤的来电。   “九月九月!快上论坛看帖子啊!”电话一接通,紫藤十分兴奋的语气就从话筒中传出来。   “论坛?”皱眉将电话远离耳朵,审神者不解反问,“是又有什么战场或者新刀的情报出现了么?”   “不是啊!”紫藤叫道,“我教会你用平板的那天不是向你推荐过一个叫‘晒一晒我家的审神者’这个万层高的大热帖么?”   审神者低头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你是说那个刀剑灌水版块里的娱乐帖?”   是的,早在本丸里第二个刀派手中出现新的平板后,审神者就不再对这个新鲜事物不闻不问了,已经看出本丸里会有越来越多的刀剑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的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两位好友,在万屋买到平板后当场就让两人教会了她使用方法。   只是用过手机的审神者很清楚平板这种东西有不弱于前者的交流渠道,向来将整个本丸牢牢把控在掌心的少女又怎么会容许出现刀剑们都很了解自己却一无所知的状况,虽然并不是本丸里第一个用上平板,她却是第一个最先全面学会使用方法的人。   而在见识到内域网论坛中只面向审神者开放的绝密平台,看到各色战场详细资料与资深前辈推荐的各色队伍配置和打法后,审神者也和自家本丸的刀一样过上了天天没事刷论坛的生活。   内域网这种东西,到底只是为审神者而存在服务的。因此就算现在有不少附丧神也在上面逛,他们也是没资格去一窥专属版块的风景的,并且被政府限制只能在刀剑灌水和娱乐休闲这两个版块里发发帖留留言。有审神者怜惜他们,便经常将一些不紧要的战场资料和新刀资料放在这个版块分享给他们,只要不出格不犯忌讳,管理着论坛的政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娱乐帖?那叫晒帖,晒帖好么!要娱乐什么的是在另一个娱乐休闲版块里啊!”紫藤很不满地反驳,“九月你这个修炼狂工作狂,恐怕除了审神专版里的情报版块和经验交流版块以外别的地方都不去逛的吧?我跟你说,你去那帖子里看看啊,里面新晒出来的一个本丸里的审神者真是帅呆了啊!”   “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审神者忍不住吐槽,“你们平时在那里面晒欧哭非也就算了,现在被那些刀剑反过来拿各自的主人去曝光到处炫你们都不觉得丢脸么?”   对,那个‘晒一晒我家的审神者’的帖子就是某个本丸里的附丧神发的,起因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家的主公很帅气很好很酷,情不自禁地就给他拍了照写了长达千字的溢美之词发上了论坛,向所有本丸来表达自己对自家主公的爱和忠诚。   虽然,他拍下来的正面照侧面照的脸孔甚至具体的身体轮廓都因为上传后被政府强行审核给和谐一遍全都模糊了不少,但并不影响这张帖子从此打开了刀剑们晒审神的新世界。   这张帖子火了,从后面跟帖的第二楼很不服气地也甩了一张自家主公的图以及一句“我家主公沉鱼落雁!”开始后一发不可收拾,和楼主那张虽然糊了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个身姿修长的气质帅哥审神者不同,二楼的刀晒了一个肌肤雪白优雅美丽的姑娘正坐在榻前弹琴的姿态。   这年头,随着运行的本丸越来越多,已经不光是审神者在圈子里晒欧刀了,刀剑们也在各种炫主人,果然一旦变成智慧生物,不管是人还是刀,都免不了虚荣。   三楼以后就开始对几张虽然糊了但依旧能看出是在干什么的图片各种评头论足,到了第七楼又是第三个开始贴图写评晒审的……就这么隔着数个帖就会有个出来晒的模式下,帖子越顶越高,变成了眼下的万楼帖,并且根本没有结束之势,花样还越来越多,后面的几十页都不光晒图还拍视频上传了。   这让很多审神者见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厉害了我的刀。   “有什么好丢脸的啊!那是我们的刀剑爱我们的证明啊!”紫藤反驳,“九月你这个审神者高高在上附丧神只是下属的思想要好好改改啊,有政府把控根本看不清那些审神者的具体样子你还怕什么,别总这么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嘛。”   “呵呵。”毫无起伏的万能回复词。   “啪!”话筒中传来紫藤拍脑门的声音,“我高冷的九月大佬会逛论坛后战斗力又高了,连呵呵都会用了。”   “……”她干脆不说话了。   “别这样嘛九月,去看看,去看看啦!”紫藤赶紧痴缠着去哄,“我给你报层数,就是第13078层那里,有个附丧神发了一个视频和一张图,我靠!简直帅我一脸!视频里那个婶骑着马拿着太郎太刀横扫一打长武器组的霸道气势我当时看到第一眼差点跪下叫爸爸,什么叫一骑当千!什么叫无敌!什么叫霸气侧漏!还有那张骑在马上单手拿枪的逆光背影,简直帅!呆!了!”   审神者原本听得心不在焉的脸色蓦的变了:“你说什么?骑在马上?拿着太郎太刀?后来还拿着枪?”   “对啊对啊!”紫藤见终于引起审神者的兴趣连忙道,“这要是放在出阵的战场,简直就是妥妥的一骑打!啊啊,从今以后姐就是她的粉丝了!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身手少活几年都甘愿啊……啊,大佬我不是说你不好,大佬你走的法师路线和那边狂战士路线不一样的,我们是斯文人嘛,斯文人……”   没理会紫藤后面蹩脚的描补,审神者丢下一句“我会去看的”便挂了电话迅速开启了平板,修长的食指在屏幕上轻划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论坛中那个大火的帖子。   输入数字直接跳到那层跟帖,审神者第一眼就看到贴在上面的图片,没去管那个头顶烈日在逆光中整个身形都混沌成黑色剪影的凌厉身姿,只看周围的景色她就知道这是她的本丸。再点开视频的按钮,这次她不是二度确认拍的是不是自己,而是从拍摄的角度去回忆寻找那个偷拍的人。   视频和图片的下面,帖子里就写了一句话:“就一个视频一张图,我就问一句,前面的有几个比得过?”   后面的跟帖便是一串“666”“烛台切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平板!”“这是哪个本丸的大佬,求收徒我要拜师啊!”“可怕的剑客!”“现在的女孩子已经这么凶残了吗?”“求百合!朕不要那一本丸的后宫了,我要给这位婶婶生猴子!!”“太羡慕了啊!我也想要一个剑术超群技压群雄的主人啊!”“楼上+1”……后面的审神者没往下拉,直接点了关闭之后,放下平板就走出了办公室。   终于收拾好心情又吃了晚餐,加州清光在大和守安定以及堀川国广的帮助下终于把走廊和飘到庭院外的樱花瓣都清扫完毕了。   “多谢啦!”他笑着向两位同伴道谢。   “不算什么啦。”堀川国广驻着扫把笑着回应,“在听到你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的原因,我也感到很开心呢。”   主公看着说话和行事都很冷酷,其实内心深处有着连她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吧,了解到这件事,可真是让人高兴。   “是啊……”大和守也有些感叹,想到主人之前对他名字和性格的解读,他正想说什么时,对面的回廊中忽然传来一阵阵惊恐的怪叫。   “这个声音……!”三把刀不由脸色一凝。   “鹤丸桑!”   刚确认完声音的主人是谁,三人就见一团白影从对面的回廊中弹射出来,然后抛物线状飞出走廊高速移向了庭院,最后“噗通”一声狠狠砸进了中间的池塘里。   发,发生了什么?   三把刀一头冷汗时,就见掉入池塘的白影一下子冒出了头,正是落汤鸡状态的鹤丸国永,好在池塘不深,他扑腾了几下就扒拉住池边,一边往岸上爬一边抱怨:“不用这么小器吧?不就偷拍了你几张照片发上论坛嘛!”   他被打飞过来的方向,白衣绯袴的少女缓缓现身。   本来还凝重紧张的三把刀见状面色统一地换成了一脸冷漠,那是已经预见此刀会有何种下场的惯有表情。   “长谷部,送他进手入室躺着。”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三天内,我不想在别的地方看见他。” 第二十八章 跃动的灵力   果然,不出所料的,某只惊吓鹤用平板偷拍的视频和照片不但被全部销毁,发在论坛上的帖子也是很快被删了,当事刀被粗暴地带进了手合室没一会儿就躺进了手入室,预计三天后才能看见全须全尾的他。   销毁的方式也不陌生,粟田口的某把胁差会告诉你他当时的经历和心情,以及现在的幸灾乐祸。   第二天早上主君就下了不许随意拍摄她本人更是决不允许上传到网络的禁令,大家这才清楚主君很反感被拍照这种事,就某方面来说,是不是该感谢一下这把刀又替他们试出了主君的一个底线呢?   接收着本丸里其他刀各种复杂看法的鹤丸躺在手入室里却是举起v字手型,虽然发图到论坛本意真不是为了这个,他真就是单纯为了炫一把主人,突然就得到了刷通关了的成就还真是吓他一跳。   怎么说他这行为也算是出乎她意料了吧,否则不会事后才发现然后亲自了动手。也算是赢了吧,哈哈哈哈!   得意了一阵之后,躺在手入室里动弹不得的鹤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好像说是要他干躺三天?   哦不!这不是要他无聊到死吗!!   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员状态,某只惊吓鹤的脑回路只关注到了要无聊三天这个重点。   不管鹤丸自己愿不愿意,他到底还是躺了三天的手入室,从来没被关过变相小黑屋的某只鹤出来时整个人都有些虚脱——那是来自精神上的空虚寂寞冷。不等他多抱怨几句主君残酷无情无理取闹什么的,就被直接发配去了远征。而帮着审神者收拾办公室的药研表示,他看到了主君提前制订好的一周远征计划表里每天出去的队伍中都有鹤丸。   看来主公是真的挺生气啊。   为什么呢?   “未经允许,将我的行为和样貌随意泄露,难道还以为我会轻饶他?”面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刀剑们,主君如此回复。   “可是您的样貌不是被政府用手段遮掩了么,根本不会有谁认出您来,还用这么担心吗?”   “正因为是政府,我才担心。”审神者眼眸低垂,“我自身的情况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能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才能到底是否天生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假如政府知道我的过去发现与曾经的我能力不符,是否会惹出麻烦,恐怕谁也不知道。”   她的话让聆听的刀剑们哑口无言,主君那总是冰冷沉稳的气势总是会让他们忘记她只是个失忆的小姑娘,事关自身的过去也难怪她如此谨慎。   “主人,你好像对政府很不信任啊。”清光摸了摸后脑勺,不太懂自家主人的想法。   审神者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淡淡说了一句:“把希望和身家性命都寄放在别人身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政府就一定是对的吗?少女的心中响起冷笑,政府才是最大的利益集中体,这巨大的势之中掺杂着的各种私心和野心根本不是这些才拥有人身数月的附丧神能清楚明白的东西,越是手握重权之人,心性越是……   脑中再度闪过些许画面,高耸入云的楼宇,巍峨的宝殿,朝着王座大礼参拜的群臣……   “大将,大将!”药研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拉回来,“您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好,是昨天没休息好吗?”   “没什么。”审神者摇头,并不打算向他说明什么,“方才你说又有新的公文发来了是吗?我就先上去处理了。”   说完,她从巨大的樱花树下起身,拂袖扫开身上的花瓣不理会刀剑们的挽留,径自离去了。   “啊啊,这就走了啊。”清光失望地翘起了嘴,“明明还想跟主人再多说说话的。”   “加州你就知足吧,好歹主君这次还愿意过来和我们一起赏樱喝茶了。”一旁的陆奥守吉行随口道,手捧着自己买的最新款相机面色哀愁,“看来想拍一张带主公的本丸全家福还是很困难啊。”   “你又买相机?”长曾祢虎彻瞥了他一眼立刻发现不对,“我记得你上周用的还是个黑色的大个子吧,这次居然换成银色小个头了?”   “嘛哈哈哈哈,前几天在万屋看到,一时手痒就买下了,咱可是与时俱进的一把刀!”陆奥守摸着后脑勺笑得一脸爽朗得意。   “这个东西可不比平板便宜到哪去啊,陆奥守。”也常逛万屋的清光见状有些咋舌,“你的小判不会已经全花光了吧?”   “那是肯定的to!”算账小能手的博多藤四郎立刻插嘴,“陆奥守桑在平板之前就入手过一部照相机,目前有一部平板,一部手机,两部相机,很厉害的to!”   “嘛哈哈哈哈!其实有不少钱都是问主公借的,不然买不起啊!”   众刀:“……”   “这要是换成那座《花丸》,可以分分钟让那位审神者破产好几回吧?”短暂的沉默后有刀开始吐槽。   “大概长谷部会晕倒很多次。”次郎太刀在那边笑。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同样在场的长谷部当时就惊悚了,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富裕的本丸被败家到入不敷出的景象,每每看到《花丸》里这些败家刀使劲花小判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同情那个本丸里的自己啊!   “不过这样一想,就忍不住想说自己很幸运,能遇到现在的主公呢。”莺丸也忍不住笑了,捧着手中的茶杯也是一脸深情,“可以随便买到自己想喝的茶,都不用顾忌价钱的日子,确实很好。”   “哈哈!那我绝对是最幸运的博多藤四郎!”那边的短刀高举起双手,“我有一个很有钱的主公,她有好多好多的小判!好开心啊to!”   “太俗气啦博多,不要总把钱挂在嘴边啦!”乱藤四郎在旁惯性拆台。   “哪里俗气啦,乱你要不是有很多小判,哪里买得起那么多的面膜天天敷啊!”   “我那是用钱换美丽,皮肤好才更可爱!”   “面膜?啊,说到这个,我好像看到加州清光也买了不少呢。”   “干什么?你有意见吗?大和守安定!”   “买那些有什么用,不如换酒喝呀换洒喝!”   “说到酒,今天的晚餐甜品就做酒酿丸子吧。啊!厨房里的食材库存好像也不够了,看来得采购一些。歌仙,你可要来帮忙啊。”   “没问题,正好我也想去万屋买点纸和墨,这些风雅之物可不能缺少呢。”   刀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调侃,同样坐于其中的一期一振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画面,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和煦,是啊,能来到这个本丸的真的是太好了。   喜欢喝酒的次郎,醉心于厨艺的烛台切,茶不离手的莺丸,热爱摄影的陆奥守,照顾着弟弟们的自己……成为附丧神后拥有了人身的大家都在慢慢适应着自己全新的姿态,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在并不友好却又很会照顾他们的主君手下重新接触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真好啊,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样的时光……   “愿花开溢香永世不落,一期哥,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这样的?”熟悉的稳重嗓音响在耳畔,一期回头就看见坐在旁边的药研看着他浅笑。   这个弟弟虽然是短刀,却十分成熟稳重,有时比他这个大哥还要称职。他此时的心情,药研恐怕也是一样的。   一期脸上的笑意更浓,仰头看着漫天的粉樱,轻轻道:“是啊,就和那首歌一样,愿花开溢香永世不落呢。”   本丸的生活富足,大家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主君对他们也越来越温和,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实在没什么不满足啊。   “喂,别光说歌词啊,什么时候真的办一场演唱会啊,粟田口48!”有耳尖的刀听到对话不由起哄。   “我倒是很想啦!”乱第一个接过话荏,“可要是变成像鹤丸桑那样就不好玩了。”   在这个本丸里想搞事,首先得看主君的脸色,闹得太过下场可不妙。   “我觉得主公不太可能会管呢,她只管我们把工作做好,不在本丸惹事就行了。业余活动,就像我们看《花丸》,她也不在乎的样子。”有刀仔细分析。   “话是这么说,可是……”平野藤四郎低头思索,然后提出异议,“如果不是主君有兴趣来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呢?”   这话一说,所有刀都没声了,妥妥的摆明了真要唱那也是为了主君的坚定态度。也是,现在的本丸根本不缺娱乐,谁还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期和药研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地不说话,看也知道这是默认平野说法的态度。想靠唱歌来提高二楼那位的好感度,放在别的本丸可能还行,但这里还是省省吧,我们粟田口要做讨主君喜欢的安分刀派。   愉快的下午茶时光很快过去,在迎接了归来的四支部队后,本丸的晚餐时间也很快就到了。   审神者从二楼下来,到点吃个饭又照常离席,在办公室里坐了一阵和长谷部一起处理完公文,到了十点雷打不动回了起居室休息。   一切都如常,只是陷入沉睡之后,审神者并没有发现萦绕在她周身的灵力异常的活跃。   熟悉的脚踏在虚空中的感觉,让少女轻易地知晓,自己又陷入了梦境。   嗯,是自己的梦。   梦中的一切皆是古色古香,但和书中读过的古代又不一样。因为书中的古代没有浮悬在高空的山脉岛屿,也没有展翼数十米甚至数百米的能同时载十人数十人的鸟类巨兽,更没有脚踩着长剑、葫芦、折扇这些东西飞在天空赶路的人。   这个世界太过于光怪陆离,让少女根本无法将之当作自己的记忆。   她在这个梦里无法随意走动,行动距离都被脚底下不远处一个永远只看到背影的小女孩操纵着。   小女孩衣着华贵,居住在似乎是皇城的一座宫殿内,并且极为受宠,身边仆从无数,绫罗绸缎珍馐美馔享尽荣华,除了少数和她相同衣着制式的人以外见了她都得行礼下跪。   哪怕这个梦境一片无声,审神者也能猜出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应该是一位公主。   而且这位公主,不,应该说这个皇朝所有的人都极为擅长使用兵器,只是大多数人都只精通一两种兵器,这位小公主却是对任何兵器都手到擒来的样子。   审神者对这种感觉太了解了,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小公主年纪小小却天赋异禀大放光彩的样子。   画面一闪,映入眼帘的扑天盖地的血腥味,已然是成年姿态的公主一身染血铠甲手握着缨枪率着军队朝着敌军冲杀而去,对面阵营后方无数道灵术光芒亮起集中向她迎击而去,却被她挥手间一枪横扫,单手纵马没有半分停顿作为军队刀尖刺进了敌阵。   剿灭了最后一个敌人,公主站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被欢呼的兵将们拥护着狂热地崇拜着,却没有一丝喜悦,只看背影都透着一股冷酷与漠然。   正当她疑惑时,眼前的战场变幻,成为了一座古朴的神社,两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在其中穿梭嬉戏,依旧看不清面容,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闹得正欢,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子从后方的小道出现,似乎喊了她们一声,两个女孩纷纷扑了过去,男子一左一右抱起就走,留下了让审神者很熟悉的背影。   等等!审神者立刻伸手想喊住他们,场景却再度变回了公主的梦境。   这次的公主似乎是少女时期,虽然依旧背对着她,却还是让审神者一眼认出来,这时候的公主比起幼年时期要强大太多了,她甚至开始自己锻造兵器,并用它们战胜一个个敌人。这个时候的公主没有成年后的冷酷,也没有幼年的娇憨,却是英武凌厉,但仍然单纯快乐。   见她忙碌于锻造,审神者下意识地凑近细看,这些零星的梦境并没有给她全程跟踪学习的机会,画面换回了白天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场景。   悬浮在空中的巍峨宝殿,高高在上的王座,向她虔诚跪拜的群臣……   向她跪拜?   审神者睁大眼睛,下意识抬起胳膊,却看到一只被黑缎金边的袍袖遮盖了一半的修长手指。   察觉她的异动,从右侧凑过来一个低头矮身的谦卑身影,这一次,她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陛下,您可有旨意传达?”   陛下?   审神者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一下子站起身来,瞬间画面再变,哪里还有什么侍从,也没有跪拜的群臣,有的只是模样大变的宝殿,她的身后仍旧是那张王座,宝殿仍旧是那么恢宏宽阔,只是殿门紧闭,一左一右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密密麻麻的武器。   又是……这里……   审神者颓然地坐下。从她第一次梦到这个世界开始,梦境的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这座孤高的宝殿牢牢地困住了她。   皇宫里的公主,神社中的小女孩……   两种截然不同的梦境,像是回忆更如同本能纠缠在她的身体里脑海中。   唯有自己存在的梦中,少女不禁伸手环住了自己,她曲起膝盖整个人都蜷缩在王座上,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到底……是谁? 第二十九章 脱非入欧的三人组   压切长谷部紧绷着一张俊脸,紧抿的双唇证明这把严肃的打刀心情并不太好。但忠于主命一切向主看的性格还是让他握着手中的一把打刀踏上二楼,走进了审神者的办公室。   “主上,这是这次出阵部队接回的新刀。”长谷部立于办公桌前,将手中的刀低头双手奉上。   审神者微微挑眉,这还是继上次被缠着要去海边的事之后隔了大半月才出现的新刀啊,看到这把新进打刀的模样,审神者心头已经涌出这把刀的资料。她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将刀接过去输入了灵力加以引导。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象。”   有着粉色短发却一身雪白装束的眼镜青年出现在屋中,他纤尘不染的模样映着屋外的樱色春景格外地相衬。戴着手套的右掌贴在胸口向着审神者微微弯腰表达自己的谦卑,行完礼后青年再度抬头,看清眼前如深山冰雪般清冷淡漠的少女时,眼镜后的银色双瞳里流露出一丝迷醉。   “你是想说你刀背上的龟甲纹么?”早已经提前拿到此刀资料的审神者并不在乎这把刀怎么想,面上是一成不变的淡漠无情,“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你既已进我的本丸,从此以后便要听我号令行事,我的本丸里不养废刀,希望你谨记。”   “呵呵,主人大人说笑了,龟甲贞宗身为您的刀剑,以后自然由您任意驱使,您的吩咐便是我的使命。”一般的刀在听到审神者这么说脸色不变的已经算是少数,可这把刀却反而露出有些兴奋的笑容,“现在就可以随意命令我哦,主人大人,如果是您的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一旁的长谷部已经把手按在刀柄上,似乎是极力克制才没出鞘砍上去,他就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变态!虽然早就料到主上的性格和行事一定会对这把刀造成刺激,但没想到一见面他就直接展开了m属性啊!   “长谷部。”审神者直接无视了龟甲,“给他安排房间,最好是石切丸或者江雪左文字的隔壁。”   长谷部先是不解,之后会过意憋着笑带着这把表情遗憾的打刀走了,论坛上关于这把刀叫“小污龟”的外号主上也是看到了吧,这是要让石切丸给他除秽或者让江雪给他念经去污么?石切丸那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但是江雪左文字对面的屋子还没人住倒是能收拾一番,啊,果然还是再在龟甲的隔壁空出一间,让以后会来的数珠丸住吧。   对这把刀的出现早就产生危机感的长谷部,毫不客气地给“敌人”下起绊子穿起小鞋。不,这是主上的命令,他只是忠诚地执行了而已,论坛上那些“长谷部地位不保”“长谷部别拉我,我很冷静就是想要这把刀”之类的话他才不在意呢。   明明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斯文俊秀不输给一期一振,偏偏阳春白雪般的外表下芯子是个抖m,爱好各种被play;明明说话语气中气十足也很正经,偏偏就能很坦然地讲出想让人报警的话来,段数之高连本丸里号称黄段子小能手的笑面青江都只能甘拜下风改外号为“清流”,这就是龟甲贞宗,引发了无数审神者隐藏在内心深处s属性的罪恶之刀。   当然,对本身就具有s属性的审神者们来说这些根本毫无压力,甚至说使用起这把刀来比长谷部还要没负担。   在又一次审神者跟随出阵部队里带着龟甲却没有长谷部时,本丸里其他的留守刀都纷纷跑来安慰。   “别难过嘛长谷部,龟甲因为是新来的,主公想让他早点成长起来跟上我们的进度也是应该的,从髭切开始不就是惯例了嘛。”   “就是,再有两回带熟了他,主人就不会管了。在我们心里,本丸第一总管还是你啊长谷部。”   对龟甲贞宗对自家主君的异常狂热,本丸里的众多刀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一个抖m属性的变态面对主君这种级别的冰山除了被无视被虐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发展,需要被开导的一直都是长谷部啊。   “大家,谢谢……”被安慰的长谷部也很是感动,他知道大家说的是事实,主君从来没有对本丸里哪一把刀剑表露出特别的宠爱——啊,这里要剔除掉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的三日月,因此虽然有些郁闷,但长谷部并没有太担心。   这个本丸,能一直在主君面前露脸,看的都是实力,在这方面长谷部真的一点也不怕晚来这么久的龟甲贞宗。   “话又回来,三把贞宗里为什么偏偏最先来的是这把啊,明明另外两把按理说要比这把先来才对啊。”   “人品这种东西不好计算的吧?以前我一直觉得主君脸很黑,现在想想她都把三日月挂腰上了,可比她另外两个朋友要欧多了。”   “但是接新刀回来的频率真的很迷啊。”   “应该说每个本丸都有迷的时候吧。”   刀剑们谈着谈着就又歪楼了,说起了在论坛上的见闻。   而被他们提及的主君好友之一的紫藤,此时也正在本丸里上网刷着论坛。   紫藤最近春风得意,这阵子不但将四花中唯一缺的鹤丸国永给接了回来,并且还带回了非洲婶们一直求而不得的小狐丸。   哈哈哈哈哈!这回她应该算是三人团里最欧的一个了吧!   一高兴,她就直接放了自己两天假,没跟着一起出阵让本丸里的第一部 队自由发挥去,自己则在本丸里刷起论坛向满世界的非洲人炫起自己入欧的事。   起居室里,紫藤没形象地歪在矮桌前耍着平板,她正逛着休闲娱乐版块里的视频版块。   “啧啧,这些mmd制作越来越精良了啊。”她一边刷一边品评,“居然还有真人视频,好多还不是审神者给上传,全是刀男们自娱自乐拍着玩的。哎呦呦,太会玩了你们。”   一些视频里还拍了系列篇,题目诸如“当主人不在本丸”“今天又日常逃番”,不知道这些本丸的审神者看到这些是什么反应,反正看里面的回帖反响十分热烈,打赏的论坛币都有五位数了。   在日常逃番的帖子里回了一句“要换成是我的本丸,这些家伙通通都发配去远征啊。”,又瞄了几眼楼上的几个跟帖“求你们好好内番!”“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馊主意谁出的?”“别带坏我家的刀!”“你们现在还好么?没被主人打死么?”,忍不住“噗哧”一声关了帖子。   “哦哦!有新帖!”看到又有新的视频,标题上还写着鹤丸国永、威风堂堂几个字,紫藤十分兴奋地点了进去。   很快,动感的音乐就放了出来,紫藤一边看一边评头论足:“不愧是伊达组专业舞见之一呀,这腰,这腿,这小眼神,啧啧……”   视频做得十分精良,紫藤也是立刻滑到回复区准备给楼主几句赞美,就见上头一排“鹤丸prpr!”“鹤是我的!”“扛起姥爷就跑!”“有鹤就有我!”“姥爷已经在我怀里!”   “不能忍!我得保持队形!”将先前打的一排字迅速删掉,紫藤兴奋大叫,手指飞舞,“姥爷在我床上!”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背后铺得齐整的床铺猛得掀开,从里面钻出了一只鹤丸国永。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   “当时我魂都被吓飞了,尼玛上了半天网,背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我的小心脏啊!”   万屋的某家蛋糕店里,紫藤在喝了一大杯奶茶压完惊,对坐在对面的尤夜讲。   “姥爷他爱调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夜心有戚戚,她接回鹤丸国永的时间可比紫藤早,“其实,习惯了也就好了啊,反正都只是些恶作剧。”   “我是得缓几天,感觉要好一阵子才能挺过来。”紫藤抿唇撇嘴,忽的一声叹气,“以前没有的时候,拼命地想他来。现在有了吧,这三天两头被吓一回也是吃不消,难怪九月那会儿问我是爱受虐么。天地良心,老娘可不是m。”   “反正是一直被吓就是。”尤夜点头,“不过你也别担心,等姥爷在本丸里时间长了搞事搞多了,自然会有别的刀忍不住去修理他的啦。”   “我等不了这么久,当时就拉了长谷部过来,按着他揍了一顿。”紫藤抬手将肩头的红发拨到了身后直接道,“以为老娘是这么好得罪的人么?哼哼。”   “呃……”尤夜忽然觉得武力值低下的自己实在有点可怜,她当初可是被恶作剧了好几回,有一回还被吓哭了,刚好被石切丸撞见,之后才恢复安生的,“不知道九月是怎么对付姥爷的?”   “对哦,不知道大佬是怎么治他的。”紫藤想了想,掏出了电话,“这个时间段,她应该也忙完所有事了吧?”   尤夜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呢,再等一会儿比较好。”   她们都记得九月大佬说过每天的空闲时间段,如果不是提前预约,是想临时叫人的话每天早晚就两个时间段能给她电话,其余概不接听。   大佬做事这么有原则讲规矩,难怪人家会成为大佬,向来比较随意的紫藤和尤夜表示她们还真学不来。   “差不多啦!别忘记我们今天可是过来向她复仇炫欧的。”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小狐丸,紫藤脸上稍起的笑意在瞧见他对面相谈甚欢的三日月宗近后又垮了下去,“嘤嘤嘤,有小狐丸,爷爷也就快了。我才不羡慕你的爷爷!找大佬要奖励去!”   是的!非洲三人组继上一次四花刀集齐约定之后,现在紫藤和尤夜开始反过来向上回的胜利者反要奖励了,美其名曰复仇战。   电话在拨出去之后响了十声才被接通。   “喂喂,九月,你刚刚还在忙?”   尤夜坐在一旁看着好友,虽然不清楚话筒另一头的情况,但也能从紫藤的口气里听出来。   “才出阵回来?哈哈,那我这电话打得太巧了!……没受伤吧?……不愧是大佬,全员无伤回归就是应该的!……你问我?是要约你过来万屋的老地方呢!”紫藤哈哈大笑着,忽然表情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直接过来吧,不用换衣服了,我想看九月你的作战服啊!”   审神者那套专用常服并不适合用来战斗,所以一般跟随出阵的审神者们都会换上方便行动的服饰或者干脆一套护甲防具装满身,就是紫藤自己虽然对身手挺自信,但也是戴了好几件护具的。   “我和尤夜现在都在这里哦!……问为什么?当然是向你讨债呀讨债,上回你赢了我们,这次我们可要复仇了。猜猜看我们都接回了谁?……我去!你这猜得也太准了吧!我服了!……真不用换了啊,不失礼不失礼!……啧!你这人就是麻烦,我不要你奖励就要你人现在过来还不行么,这个就算奖励了行不行!……哈哈哈,好好,快来,我们等着你的奖励哦!”   挂了电话,紫藤笑眯眯地向尤夜晃晃手机:“大佬说她马上就来。大家小姐规矩就是多,就是想看你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啊,不知道会不会像是阴阳师那样的服饰呢!”   尤夜在旁边听得也有些期待,想想九月那精妙的灵力手段,还真的很想知道她会穿戴什么装备呢。   伸手招来服务员,让店家给新添一杯奶茶,两人安心地等待着。   “应该快来了吧?”过了一阵,尤夜开口。   “唔。九月从来不迟到的说。”紫藤点头。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就见店铺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大群人朝这边蜂拥而来。   “这是怎么了?搞街头活动?”   “不对,紫藤你看,前面的好像是九月啊?”   “是吗?在哪呢……我去!还真是!”   一开始都没认出来,细看才发现这分明是九月被一群路人尾随围观了。   再顾不得悠闲喝茶,两人付了账后便带着各自的近侍刀出了店铺朝那边走过去。   “九月!九……”   尤夜朝着对面的人挥手,才喊了一嗓子见当事人向她看来后就喊不出来了。   腰佩长剑的美丽少女一身黑色戎装,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她面色沉静目不斜视,明明只是于街头漫步却自有一股引人入胜的凛然气质,带着才从战场归来还未散尽的血气与锋锐,显得越发英武非凡,明明一语不发,明明神情冷漠,却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身后,一身雪白西装的龟甲贞宗一手拎着两个小巧的袋子,另一只手却握在刀柄上,俊秀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靠得最近的一名审神者少女礼貌道:“这位大人,我再说一遍,这位是我的主上,你们的同僚,不是所谓的新召唤来的刀剑男士。还请自重!”   灿烂的笑容下涌出的恶意过于明显,让这个追得最紧的女孩子也清醒了一些,只是脸上的红晕仍旧没消去:“是同僚,不是新出的刀剑?”那瞪大的眼睛流露出极为明显的不敢相信。   这么有型又有气势的带刀武者,居然不是新刀!?   “人家真是妹子!不是外形娘化的刀男!”有一个看不下去的男审神者出言,虽然他也是因为稀罕美女一路跟过来了,“你真看不出来的话,看看她腰上挂的三日月宗近总该知道了吧!”   一行只光顾着看人没注意细节的颜控路人这才发现人家还真是位婶婶,还是位欧婶!近侍龟甲贞宗,腰间还挂着三日月,这是出来炫的吧?   “九月,你没事吧?”尤夜和紫藤这时朝她围拢过来,她们身后的小狐丸以及三日月此时格外显眼。   我去,还是三个欧婶聚一起了!   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一点时,只有那个花痴的妹子先是看了看尤夜的三日月,风华绝代的爷爷从头到尾一脸笑眯眯,看表情就知道他觉得这个发展很有趣;然后妹子又看了看同样腰佩三日月的黑衣少女,她眉眼精致气质冰雪,即便被众人一路尾随依旧面色从容宠辱不惊,靠近之后那副冷漠外表下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优雅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这个年纪也不大的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对着尤夜的三日月大声呜咽道:“爷爷你为什么不长这个样子啊!我就是踏平厚樫山十万遍也要捞你回来啊!” 第三十章 数珠丸你在哪?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蛋糕店里,紫藤狂笑着拍打桌子,“穿作战服来万屋被当成新出刀男,这个乌龙我也是醉了啊!”   “罪魁祸首就是你。”审神者冷冷看着她。   “咳咳,大佬别这样嘛,我也没想到你出场这么轰动。”紫藤看着少女戴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指扣着马克杯的杯耳,端至唇边饮用的优雅姿态,不由也是跟着赏心悦目,“哎,也不怪人家小女生把你当新的刀剑看啊,你身上带着一种……嗯,刀男们才有的那种气势,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你没发现其实不止那个姑娘是这样,在没叫破你身份前也有一部分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你身上有,嗯……叫什么来着……”   “武士剑客才有的气质?”尤夜添了一句。   “对对对!接近了!”紫藤一拍手掌,最后恍然,“不,应该说是战场上那股经历过金戈铁马的气势!和我们这些大多数都活在和平生活中的人不一样,是真正见过血的那种!”   这话一出,尤夜的脸色有些发白:“见、见见过血的意思是……”   “不一定是杀过人啦!”紫藤拍拍尤夜的肩,“九月的话,应该来这里当审神者之前干掉过不少妖魔鬼怪之流,这也算是见过血哟。”   “可,可是战场……”   “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单独行动的吧,想想我们现在的敌人都能编成军队,妖怪之中肯定也有组织,除妖的人们肯定也不会单打独斗,这也是另类的战场啊。”紫藤早有所料,直接说道。   “紫藤,你懂得好多啊。”尤夜有些崇拜了。   “哼哼!我可是特地做了功课的!”紫藤很是骄傲地一昴头,心头却是松了口气,好像蒙混过去了,一时嘴快差点连自己也露馅。   审神者抬眸看她一眼,继续低头默默喝茶。   “话又说回来,我之前听尤夜的三日月讲,九月你没召唤你那把三日月的附丧神啊?”紫藤看着架在少女旁边椅子上的太刀,直接转换了话题。   果然,尤夜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过来了,恢复血色的脸上带着好奇:“对啊,为什么呀?”   “哪有什么为什么,它现在是我的佩刀,仅此而已。”审神者抬眸看她们,目光寒凉,“有意见?”   本来是有意见的两人齐齐哆嗦了一下,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没,没有。”大佬您高兴,怎样都好。   虽然是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同情地看了那把太刀一眼,大佬居然一点都没为爷爷的美色倾倒,真的就把人家当刀剑上战场用了啊。   “这个。”从一旁的椅子上拿来之前被龟甲提着的两个小袋子,审神者一左一右分给了两位好友,“给你们的奖励,恭喜入欧。”   “不是说不要了嘛!”紫藤将袋子推回去,“这次还给你添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再收你东西我可过意不去。而且,这次你也不算输吧?”瞅了一眼太刀,又看了看隔壁的龟甲贞宗,紫藤撇撇嘴,她还一把贞宗都没有呢。   “那就当礼物吧。”审神者道,“我的本丸里那些刀现在正积极地想把数珠丸领回来呢,这次能有一把龟甲贞宗我都挺诧异的。”   “噗!他们居然这么积极?”紫藤瞪大眼睛。   “虽然我也挺想要数珠丸,不过现在有一个爷爷也很满足了。”说到这里,尤夜的眼中滑过羡慕,“真好啊九月,你的本丸刀剑还主动帮你迎新,我的本丸自从战力足够大家都对接新人进来不感兴趣了。”   “我的也是啊!”紫藤说着握起了拳头,“那一个两个,我一开口说要新刀,就一脸的不耐烦,气得我又想揍他们一顿!”   “不肯动,是因为驱使他们的利益不够。”审神者直接回道,“在既得利益已经饱和的情况下,无论是谁也不会愿意再多一人分蛋糕的。你们如果真的想要新刀,可以考虑一下要给他们什么样的胡萝卜吊在前面才能驱使他们主动向前走。”   对面的两人闻言先是愕然随后态度各不相同。   “利益啊……”紫藤低头咬着指头深思。   尤夜是一脸不知所措:“我,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他们的了。”   “他们想要的东西便是利益的一种,并不限定于你有什么,而是你能给他们什么?荣耀也好,权势也好,金钱也好,都是能吸引下属让他们为你效力的东西,怎么操作看你们自己选择。”审神者低头饮茶,御下的方法有很多,但她不会全讲出来,毕竟有些她们能用,有些她们就用不了,比如她凭自身实力碾压操控本丸的方式,又比如类似利用身为唯一的女性在众多男性下属中的天然优势这种歪门邪道的手段她提都不会提。   “九月,你这样的说法,太冰冷啦。”尤夜皱眉嘟嘴,颇有些不赞同。   “我只是提供建议,听不听全在你们。”审神者并不去反驳什么,定定看了尤夜一眼,“大多数人类都会为事物的表象所迷惑,所以精怪们化为人形时也都有一副好皮囊,你们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愿意多提点两句。我们是人类,他们是刀剑附丧神,如果没有做一辈子审神者的觉悟,最好别对他们放太多不必要的感情,这对你们对他们都好。”   一辈子……   这个词太沉重,让对面的两人脸色都沉凝了一些,眼中还夹杂着迷茫。审神者这个职业,说安全也安全,说危险也危险,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思想不会转变,做一辈子的审神者什么的,恐怕大多数在职者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都收下吧,不是奖励,就当作是贺礼了。”少女对二人道,“认识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算是受你们照顾了。”   因为失去记忆谨慎地不与外界交流,最终因为进度落后不得不走出本丸的自己,还好遇到了这两个心性不坏的人一点点教会她在这个世界的常识,对此,她是感激的。   “好吧,你都这么讲了。”紫藤一把拽过面前的袋子,“不管你这回怎么想,我就当下回要是赢你了的预支了。”   “我,我也是。”尤夜同样举手。   两人打开袋子,紫藤得到了一张少女为她特制的护符,护佑她上战场时不会受到致命伤;尤夜是一整套十二枚装的刀剑御守,也是价值不菲了。   “咦?这个好像不是万屋出品的御守啊。”虽然看着像,但尤夜还是发现了区别。   “我自己做的。”审神者回道,“效果比万屋的那些量产品好一些。”   “啊啊!大佬你偏心,我也想要啊!”紫藤立刻叫唤。   审神者理都没理她,尤夜看到紫藤受打击还装哭耍宝的样子,便从里面均出两个给她,这个红发御姐这才喜笑颜开直夸对方是小天使,少女看着紫藤将两个御守小心塞进怀里,没有作声。   这样也好……   话聊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审神者还要赶着回去吃饭便先行离去,剩下的二人自然也是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爷爷。”走在路上,尤夜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三日月宗近,“你今天没生气吧?”   “嗯?小姑娘是说什么?”吃茶聊天过得很愉快的心宽老人回忆了一阵才想起自家主人提的事,“哦,是那件事啊。那个小姑娘其实挺可爱的不是吗?将一位实力恐怖的审神者错认为刀剑男士,也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啊,哈哈哈哈!”   “九月的实力连爷爷你都觉得恐怖?……不不,不对,我是说你被那个,那个……”比下去被嫌弃什么的,尤夜觉得自己说不出口啊。   三日月笑容不减,向她点点头:“确实是比不上,那位审神者大人身上蕴藏的风华,可不是我这一把区区千年古刀能相提并论的啊。”他并不觉得之前的事有什么生气甚至可耻的,真要说自己本来就是一把刀而已,所以气度豁达的附丧神语气十分坦然,“倒不如说用我作比,反倒辱没了那位大人。似那把被挂于腰间作佩刀的自己,虽然不曾如我这般拥有形体享受尘世乐趣,却也是甘心情愿被她驱使为她所用。”   “那、那边的爷爷,是自愿……?”尤夜脸色都变了,“他都不想出来吗?一直被关着难道不会不开心?”   “唔,从我的感应来看,他一直过得很愉快啊,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三日月又笑了,“放心吧,那位大人,可是真正的爱刀之人!”   “哈……”尤夜表情懵懂,一脸“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玩的”,只能顺势点个头算是不懂装个懂了。   她脸上的迷糊没逃过三日月的眼睛,只是哈哈笑着拍拍自家审神者的脑袋:“当然,主公也是位优秀的审神者哦。”   “是,是吗?”骤然被夸奖,尤夜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比不过九月啦,不愧是大世家里出来的千金呢,我要是有她一半……不不,五分之一就好了。”   三日月没有接话,脑中浮现那位黑衣少女仿佛轻易就能洞悉一切的双眼,又看了看被小姑娘紧紧抓着的提袋,只是笑着道:“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嗯!”   ………………   “主上!您总算回来了!”   审神者一进本丸大门,就见长谷部一脸紧张地迎上来。   “有事?”少女淡声问道。   “不,本丸一切安好。”一身内番服的青年打刀立刻恭声道,“只是见您迟迟不归,有些担心。虽然有些僭越,我还是想说,您那位叫紫藤的好友实在是……”   “长谷部。”审神者打断他的话,棕色的瞳眸直直看他,“这种话以后不要提了,明白吗?”   这是最后一次的意思,长谷部轻易就领会到了。   他将头深深低下去:“是,很抱歉。”   “晚餐做好了么?”审神者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闲话日常。   “已经好了,正等着您回来才正式上桌。”长谷部立刻答道。   “那就先摆桌吧。”少女一边说一边向前走,“这次就不用等我了,你们先用。”   到底还是耽搁了一会儿,但审神者还是决定先给刀保养,然后再换衣服吃饭。   “龟甲,你也回去休息吃饭吧。”将一直跟在身后的白衣打刀打发走,审神者便去了手入室。   龟甲贞宗正想表示他不急,可以一直等着跟主人一起去大书院,结果话都没来及张口就被长谷部捂着嘴直接拖走了,主上让你回去吃饭就去,少打歪主意!   …………   “主君!我想去修行!”   晚餐期间,有短刀举手大声地喊出了上面那句话。   审神者看了一眼,是秋田藤四郎,面上并不意外:“继厚、平野、乱修行回来之后就是你吗?”   “嗯!”粉色头发的小正太握着筷子一脸坚定。   “药研。”审神者叫了一声。   “大将,我在。”   “晚餐过后,你们短刀组,不止是粟田口派的,还有爱染今剑小夜他们,有意向去修行的都给我拟个名单出来,顺序你们自己排,到时候名单给我,我会一次性准备好所有的旅道具,到时交给你发放。”   “好的,大将!”药研点点头,将这事记在心头。   短刀们积极求修行的事这阵子在本丸并不新鲜,事实上在审神者那会儿随口说的一句“捞出数珠丸就去海边”后,他们的热情就十分的足,能得到数珠丸的战场是江户的夜晚,妥妥的短刀天下,一群想着和主君一起去海边玩耍的短刀们比那些太刀打刀还要拼。   “其实你们可以自己去玩的。”审神者不太懂这些刀为什么非要拉着她一起。   “不要不要!只有我们太寂寞了!”包括短刀在内的刀剑们集体摇头。   虽然他们比《花丸》里的藤四郎们要幸运,有一期哥还有更多别的刀陪着,但是那里是别的审神者的本丸,也不是他们自己。如果只有他们这一本丸里的所有刀去玩耍,主人却没一起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像里面的藤四郎们一样最后感到寂寞吧。   这种情感回路,审神者并不懂,但不妨碍她放手随他们折腾去,反正最后是她得益。   “我再去做些护符,秋田你明早过来领一个。”已经用完餐的少女搁下筷子轻声道。   “好的,谢谢主君!”出去修行有护符拿这件事早在短刀团体里传开了,秋田答应得响亮。主君还是老样子,明面上总是嫌弃我们,可一旦真有什么事,第一个就是她在忙碌啊。   “嗯。”审神者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目送着主君走远,一群刀暗暗握拳。   看着吧主君,我们一定会把数珠丸带回来的!   “真是有干劲啊,就怕全无成效呢。”餐桌旁,一直旁观的髭切单手托腮随口道,接着又转头向旁边的弟弟吐槽,“呐呐,弟弟丸,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三把贞宗都才拿回一把,那个数珠丸怕是……”   话没说完就被膝丸直接捂住了嘴,面对短刀们和短刀家长们的怒目而视,膝丸一脸诚恳地向他们低头道了声歉:“万分抱歉,我家兄长失礼了,我这就回去好好说道他,失陪了!”   说完,一把夹起自家大哥头也不回地拖着人跑了。   兄长啊,什么时候你才能让我省点心! 第三十一章 肝能救非   “日本第一的枪,日本号。现在拜访。你,在我来之前喝了多少杯啊?”   肩扛着三米长巨枪,嘴里还叼着一个小酒壶的蓝发大叔出现在审神者面前时,少女的眉头因为那股冲天的酒气微微蹙起。   “长谷部,安排他和次郎太刀住一起。”眼看第二个绝世酒鬼到达本丸,审神者直接吩咐道。   “哎,主公不和我一起去喝酒吗?”日本号大叔一脸的诧异,一边将自己的本体压低防止武器戳坏天花板,一边笑着发出邀请,“来一起喝一杯啊!”   “新人,对主上尊敬一点!”审神者细微的不适被长谷部敏锐地察觉到了,直接伸手拽着他走了,“要喝酒就找你那个室友喝去!”   “哦!看来会相处得很好呢!”日本号眼前一亮,哈哈笑着朝审神者挥了挥手,“那么主公,我先退下了。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啊!”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目送对方唱着小曲离开了。   因为次郎太刀实在太喜欢喝酒的关系,审神者在发觉这一点后特地将本丸里最宽敞的一间屋子分给了他,因此他并没有和太郎太刀住在一起。会如此安排的原因一方面是不想次郎的酒气祸害到别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给以后的酒鬼预留空间。   这次日本号一来,这个预留项目立刻就派上了用场。下回再有这样的家伙,还会继续往里塞。   常年散发出酒臭味的地方,有一个就够了。   继短刀组开始排队去远修,别的刀组们也在发力,结果最先出成果的是肋差组在京都夜晚战场上带回了最后没来的三名枪之一日本号。   “五虎退,看啊!号叔来了!你是不是可以看杂耍了?”二人下了楼走在回廊里,有熊孩子见到枪叔直接道。   “今、今剑,别乱说。”见日本号望过来,五虎退脸都涨红了,“对、对不起!”   “没事没事。”大叔一脸爽朗地摆手,“大家看着都很好啊,这个本丸真是有朝气!对了,长谷部,看杂耍是什么意思?”   新来的枪叔对这些梗还一无所知,总管长谷部只是看他一眼:“你以后会知道的。”   “呀咧呀咧,对正三位都需要这样卖关子保密吗?”日本号无奈地摊摊手,却也是继续跟在长谷部身后。   一路上,日本号见到了许多刀剑,一个个都是精神饱满,看到他时还会友好地挥手或者回以笑脸,直到碰见了蜻蜓切和御手杵,三把枪聚在一起干脆都跟着长谷部一边走一边聊起来。   “哦!我好像闻到了酒的香味!”边走边聊了一阵,日本号突然喊道。   “你的鼻子还真是灵敏。”蜻蜓切哈哈一笑。   “和次郎太刀绝对会好朋友呢。”御手杵带着些许无奈的也跟着笑了。   “到了,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房间了。”长谷部停在了一间房门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的拉开了障子门。   “哦哦哦——!”看清房间的一瞬间,日本号的眼睛都亮了。   酒!各种各样的酒!   在这间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一整个架子的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之前只是淡淡的酒气在门被打开之后扑面而来,日本号深深陶醉了。   啊,天国!   身为酒鬼的号叔完全没注意他旁边的三把刀一个个都把鼻子给捂上了,这浓郁的酒气让他们差点没呼吸过来。   “好臭!这是多久没收拾了?”御手杵直接道。   “不,不是没收拾,是酒的数量又增多了。”蜻蜓切冷静地观察。   “次郎太刀那家伙,还真是有点小判就拿去买酒啊!”这是有些咬牙切齿的长谷部,难怪主上非要这么安排这些刀的起居,再多上这样几个房间,整个本丸估计天天都要飘着酒味了。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本丸这么富裕让刀剑们随便就能买到东西也不是好事呢。   “长谷部桑,这是给日本号桑准备好的被褥床铺!”房间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是堀川国广抱着簇新的被褥枕头给送过来。   “辛苦你了堀川,东西放进这个柜子里就好。”上前打开房间里的一个空柜门,长谷部示意胁差少年将东西放进去。   “那我先走了,厨房那边还有要我帮忙的事,就不久待了。”黑发蓝眸的少年向在场的刀和枪打完招呼便离开了。   “真是个勤快的少年啊。”日本号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   “那可是本丸的家政小天使,是又勤快又努力的好孩子呢。”蜻蜓切哈哈笑着。   给长谷部这边帮完忙,已经开始忙碌晚餐的厨房那里烛台切说马铃薯不够用了,堀川便去了仓库搬了一簸箩出来。   这些应该够了吧?想想怕不够,少年又多拿了一些,直到箩筐都危险得冒尖,他掂了掂,重量倒不算什么,要小心让它们别掉下来。   将簸箩挎在腰侧,少年出了仓库,抄了近路直接横穿庭院直奔厨房。   “啊,主公!”走到池塘边时,堀川国广看到了出现在庭院里的审神者,微微停下了步子,有些诧异地向少女打起招呼,“主公是有事要找人帮忙吗?”   “没有。”自家主君惯常淡漠脸摇头,“出来散个步。”   “是吗?”堀川闻言开心地眯眼笑了起来,一双蓝眸因为欢喜格外明亮,“主公就应该这样,多出来走走,心情也会更好的!”他是真心为这一点感到高兴。   “最近是有些烦躁。”审神者点头,大概真的要到突破期了,灵力的波动也越发不稳定的样子。   一听主君这么说,堀川正要再度开口,就发现有一颗土豆一个没注意滚落了出来,眼看就要掉进池塘里,肋差少年当即腾出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抓住它,因为是被主君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笑笑,却不想踏出去的脚步踩在一颗浮动的石头上,身子一斜,整个人反而被箩筐的重量给带得往池塘里倒去。   要糟!   刚意识到不妙胳膊就被人牢牢抓住,是主君及时伸手拉住了他。但她似乎也没料到他带着的土豆并没有表现得这么轻,一拉没拉动,反而连带她自己也要往池边栽去。   “主公!”“小心!”   有路过见到这一幕的刀剑连忙朝这边赶来,一个个都面带焦急。   完了,要害主公落水了!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堀川国广再也顾不得那些土豆,直接脱开手就要推开还在拉着他的审神者,却不想他放弃土豆的瞬间胳膊处传来更大的拉扯力,腰间被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带了回来,满怀的清冷幽香和陌生的柔软触感让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小心点。”松开手臂,少女对他道,语气一如即往的淡然。   少年似乎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连他旁边被灵力固定在半空还作着飞洒出去姿态的土豆被收回来,又重新放进他手中好一会儿后才回神。   而这时候审神者早已经离开,只有之前想赶着救人结果目睹全程的刀剑们颇有些吃味不爽地看着这把幸运的胁差。   “真好啊,堀川,被主公救了呢。”   “除了摸摸短刀的头以外,主公还是第一次主动抱着谁呢,虽然只是为了救人。”   “我也想被主公救,要不下次我也试试这样?”   “被发现作假的话会被打死的。”   围观的刀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回过神来的胁差少年脸都涨红了,“我,我去厨房帮忙了!”他拎着一簸箕的土豆落荒而逃。   这个小插曲完全没被在审神者放在心上,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本丸里修行归来的短刀已经能组成一支完整的部队,但这期间除了日本号以外,仍旧没有任何新刀入驻。   而远修归来实力暴涨的短刀们眼见凑齐了足够的战力,每天都主动要求出阵,完全是一副不带回数珠丸不罢休的架势。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土豪,你的极短爸爸居然已经凑出了一支部队还有剩余!?”电话里紫藤悲愤的声音传来,“大佬,你告诉我,你的小判是从哪里抢来的?为什么永远用不完的样子!旅道具很贵的啊!”   “我在万屋有入股几家店铺,每个月都有进账。”审神者说出了她为何总是如此有钱的秘密。   “啊啊啊!你还真是个壕啊!那里要盘一个店同样要好多钱的啊!你居然入股了?”紫藤对这个人比人得死的世界要绝望了,大家千金就是好,进来当婶婶还带着初始资金,让他们这些老百姓还怎么活!悲愤完后迅速正色道,“大佬,请让我一辈子跟着你混吧!”   “你会是那种人么?”少女淡漠的反问一句,话筒的对面一下子没了声,“别废话了,出来一趟,陪我逛万屋。”   “咦咦?这么稀奇,你居然也有想逛街的时候?”话音落下,紫藤的声音再度响起,“难得大佬你有兴致,包在我身上啊!”   “不算逛吧,陪我挑件衣服。适合海边去的。”审神者道。   “海边?”紫藤一愣,然后像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唉哟,大佬你总算开窍要去玩了!带着一大趟人去了那里记得多拍几张照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你又不是没这么做过,还需要什么照片。”审神者吐槽。   “那怎么能一样!每家本丸的刀都不一样的好不好!”紫藤反驳,然后耍赖,“我不管不管!我和尤夜去了海边拍的照全给你看了,你也要拍了给我们看!”   审神者:“……”似乎结交了一个烦人的家伙,“十分钟后,万屋见。”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少女抬头扫了一圈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竖耳偷听的刀剑们,目光在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生面孔稍稍停留之后,便径自走了出去。   “主公,您是要去万屋吗?”明明已经听到了审神者的动向,还是有刀剑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是不是带上谁一起?”   冷冷地瞟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刀剑一眼,审神者直接回绝:“不用,好好看家便是。”   看着少女无情离去的背影,很多刀剑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   用猜的也知道,没可能让他们跟去的,那可是买泳衣啊!好可惜!   “以前总在论坛里看到肝能救非这句话,我以为对非洲人来说效果不大,现在真的得改观了。”宗三左文字道。   “是啊,三把贞宗仍旧只有龟甲,偏偏带回了最不可能带回的刀回来。”烛台切有些遗憾,“贞酱,你什么时候才来?”   “咔咔咔咔咔!这一位都来了,剩下的就更不用怕了烛台切!”山伏国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转头看向别的刀剑,“你们说是不是啊!”   “赞成!”乱藤四郎举起了手,一脸兴奋地看向了坐在走廊边的纤细青年,“谢谢你能来这个本丸,数珠丸桑!”   不枉他们短刀组拼了大半个月的努力啊!   这是这把刀被带回来的第一天,大多数刀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同事,继三日月宗近之后第二把入驻本丸的天下五剑之一,数珠丸恒次。   “无需道谢。”青年淡淡开口,声音平稳而温和,“我能来到这里,只是一种缘分的缔结,时间到了,自会相遇。”   看到数珠丸的第一眼,很多人都会第一时间关注他几乎拖到脚底的一头长发,从头顶到腰间还是黑发,再到发梢处便全是花白。一双眼睛长年紧闭着,过于纤细的身姿和苍白无血色的面孔让人不由自主为他的身体担心,但作为天下五剑之一,这样的外表绝不会是他实力的全部。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把刀出现的第一时间,审神者当场就告知众人明天出发去海边,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但主君那一贯的言出必践和高效率还是让所有刀都欢腾不已。   “明天去海边!去海边喽!”今剑抱着岩融欢呼,“这次要玩一天一夜,还有扎营露宿!好高兴啊!”   “一期哥和药研哥去哪里了?之前还见他们在的。”前田藤四郎脑袋四处乱转。   “去仓库拿东西了,大将说里面有我们所有人去海边的工具。”厚藤四郎回道。   “去海边,有大海,有贝壳,还有海星……好开心!”秋田握着一双拳头同样一脸的高兴。   “是啊,好期待啊……”五虎退也是一脸憧憬。   那边的年长组倒是没有正太组那么兴奋。   “海边啊……得多多准备淡水呢。不然茶都不够喝了。”莺丸只担心这一点,然后转头向旁边的新同事笑了笑,“数珠丸桑,不嫌弃的话,明天就与我一同喝茶吧。”   “多谢,我便却之不恭了。”虽然一开始没明白为什么这个本丸的刀剑见到他后这么兴奋,但看到现在数珠丸已然全部明白了,内心深处也产生了淡淡的哭笑不得之感。   “果然不能继续在这里玩了啊,歌仙,堀川,陪我一起去厨房吧。今天不只要忙晚餐,还得准备好明天携带的食物才行。”烛台切招呼着自己的厨房伙伴,风风火火地走了。   一边的和泉守看着堀川国广离去,抿着唇有些焦虑。   “怎么了吗,这么心不在焉的?”加州清光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好奇。   “国广他……不不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和泉守说了一半的话被他迅速截掉,只是摇头否认。   “堀川?他怎么了吗?”清光不由疑惑,但任凭他怎么问,和泉守就是什么都不说了。   奇怪的家伙,清光心头吐槽,他看堀川国广挺正常的,倒是和泉守反而不太对。   就这么一打岔,清光再去听众人闲聊时,话题似乎转移到了主君的泳衣上。   “不知道主公这次会穿什么样的泳装呢,好期待啊!”   “不管穿什么泳装,一定都很漂亮啦!”   “我要和主公一起游泳!还要找贝壳做成项链送给她!”   “江雪哥,你的滑板除了能带我冲浪,是不是也能带上主人一起?”   “果然要准备好双份的防晒油,可不能让主人的皮肤晒伤了啊!啊!还是准备一件防晒衣更好!”   话题到这里还很纯洁,但下面换了人后画风瞬间又变。   “我觉得泳装还是比基尼的最好最经典。”   “不!是短上衣加小短裙更可爱!”   “连体衣也不错呀,主公的身材穿什么必定都是好看的。”   这些家伙似乎因为明天的远足而得意忘形,有刀听着上面的话一声冷笑:“都醒醒吧,你们真以为主公会穿上面那些跟着一起吗?主公会穿泳装去海边的机率就跟她出阵会使出真剑必杀一样是根本不可能的。”   本意是好的,想劝大伙儿熄了翻腾的心思,然而比喻没有用好,起了反作用。   主君的真剑必杀……   很多刀剑下意识地脑补了那个画面。然后……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主人大人的真剑……呵呵呵呵——”   “不要突然兴奋起来啊,龟甲贞宗你这个变态!”   “啊啊!血!和泉守桑,你流鼻血了!”   “加州清光你没事吧?”   “国行你怎么也这样!太没出息啦!”   “次郎……这样不好……”   “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你们!还有那边没点到名捂着鼻子偷偷抹的,你们这些家伙!别以为我没看见!”   “长谷部,说我们的时候你是不是该多清理一下自己的脸,都流到下巴了。”   “青江……看来是要对你再来一次净化的仪式了。不,干脆对整个本丸都来一次吧。太郎桑,能麻烦你和我一起主持吗?”   “正有此意。”   “你们这些刀啊!为什么净想的这些啊!要是被主公知道了你们被打死也不稀奇啊!”   一片混乱之中,听着这些话的数珠丸和江雪默默地合掌念经,只是不知这是为他们去除邪念,还是替他们祈祷所用了。 第三十二章 海边记事(上)   海边远足的活动被推迟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得以实行,在这之前曾有刀去问为什么,但都在审神者冰冷的眼神下心虚地退了下去。   顺带,这被延迟的一周时间里,有一大部分的刀一个都没跑掉轮流组队被发配去最苦最累的远征去了。   我们当中是不是出了叛徒?有不少刀事后都想揪出个告密者来,只有小部分知晓真相的刀见此对他们暗叹了口气,该说什么好,你们这是叫不作不死。   “真是的,居然迟了一周才能去海边!”穿着t恤和泳裤的乱用拖鞋不开心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对引出乱子的那些刀剑一脸埋怨,“都怪你们啦!肯定是主公发现了你们乱编排她才变成这样的!”   于是还有些羞耻心的刀剑们一个个咳嗽着望天的望天瞅地的瞅地,也有一些脸皮厚的完全无动于衷,一脸平常的样子好似刚刚被说的刀中没有他们一样。   “别生气了。”旁边一身薄外套加泳裤装束的一期一振拍拍弟弟的脑袋表示安抚:“迟一些也不是全无好处呀,至少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这次的远足不是吗?”   众刀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他们右边不远处的空地上摆了十几大包的东西。   好多!这是要搬家么?   “没办法啊,毕竟要野营,除了要准备我们这么多人的食材和淡水以外,光帐篷就要很多顶,更别提必要的野外工具了。”烛台切一手掐腰,一手摊开,摇头无奈道。   “不止这些,还有去海边玩的各种道具,像泳圈啊滑板啊……还有西瓜什么的,也带了不少呢!”   确实,这么多刀一起去,带的东西也不少啊。   “绝对是《花丸》远足组三倍左右的人员数量吧……”   “你应该问还剩下几个留在本丸的。”   刀剑们看着大量的“行李”,将吐槽的方向又换了一下。   “没剩下几个了吧?”   确切的说,只有两个:山姥切国广,大俱利伽罗。   “这两个啊……似乎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去呢……”   “就两把刀的话,留在本丸也没什么意义吧?”   “别说蠢话了,他们以为不换衣服主公就会放任他们留下么?都说好了一起去的。”   “说得也是,就算再怎么说‘当初我可没同意’这种话,结局大概还是……”   “伽罗酱,快去换衣服吧,主公估计很快就会下来了。”   “兄弟哟,你也是啊,难得的假期,修行之余出来玩耍也很不错啊,咔咔咔咔咔!”   面对亲近之人的劝说,两把刀依旧保持对这次活动的排斥。   “我对这种互相搞好关系的活动不感兴趣。”今天依旧不想成群结队的打刀甲高冷道。   “反正我就是一把仿刀,这种到处都是名刀名剑的聚会……”蹲在廊柱边缩着的打刀乙将头顶的被单又往下拢了拢自卑道。   刀剑们正要再劝,忽的听见拐角处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一个个都住了口,朝着拐角处看去。   “嚯!”   “哇——!”   “哈……”   虽然一个个眼睛全都发亮了,但在看到主君的沙滩装扮时刀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在一堆惊喜惊叹中掺杂着某些失望的叹息。   “果然不是泳衣……”   今天的审神者不再是白衣绯袴的常服打扮,而是换上了一件粉白相间的波西米亚碎花长裙,层层叠叠做成了荷叶边的裙角长得完全盖住了少女行走间的双足,上身一件白色的丝制长袖披肩同样掩住了本该露在外面的雪白手臂,右手牢牢握着三日月宗近,明显也是要带着一起走的。   少女总是披散在肩的及腰长发这一次没有简单地束个高马尾,而是编成了鱼骨辫盘成髻固定在了脑后左下侧,不仅如此,她还戴了一顶浅色的宽檐草帽,大大的帽檐和帽筒上镶着布艺茉莉花边将她的身形衬得格外娇小。   如此温婉小清新的风格,就算手中握剑,也还是几乎瞬间弱化了审神者淡漠的神色和气质,她看着刀剑们发亮的眼神有些不适地蹙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抬头看他们:“很奇怪?”   “不不不,挺好挺好的!”大多数刀剑连忙摇头。   尽管不是泳装,可是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主君也是值了啊!   “嗯。”听到他们的肯定,审神者这才放心点头,然后将视线扫向装扮风格明显不统一的某两把刀时,目光就锋锐了起来。   “呃……”有刀剑想出声求情,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我不想听废话。”审神者冷冷看着还打算负隅顽抗的大俱利和缩着脑袋装不存在的山姥切,“十分钟内准备好一起出发,是自觉一点还是要我动手段,你们自己选。”   冰冷的压迫感哪怕只是被波及都让围观的刀剑们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更别提处于重灾区的那两把刀了。   刚刚觉得主君很可爱什么的果然是错觉。望着没撑过两分钟就败退的两把刀一脸不情愿地回了自己房间换衣服,以及若无其事走下台阶的审神者,众多刀剑皆是一脸无语地暗想。   “主上,本丸不安排留守真的没问题吗?”看到换了衣服的两把刀归队,本丸总管长谷部忍不住操心了一句。   “无妨,除了政府,没有谁能趁我离开动了手脚还能瞒过我。”少女随意道,“而如果真是政府动的手,便是安排你们留守也是觉察不到的。”   这个说法让很多刀剑都觉得胸口中了一箭,想说不服气,可是连主君都自认不如,换成他们也确实不算什么。   “出发吧。”拿出去年在万屋兑换奖品时,对方除了物品外还有一张时空定位传送券,审神者输入灵力后一道巨大的光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好咧!”刀剑们扛着包裹,拖家带口的跟在自家主君身后一个个踏了进去。   被时空传送的感觉对本丸所有人来说都不陌生,轻车熟路应付完那轻微的不适感,在看到眼前一望无垠的蓝天碧海和带着些许灼热气息的海风穿过周身时,所有刀剑都忍不住呼喊出声。   “大海,真正的大海呢!”   “比《花丸》里的要壮观十倍,不,一百倍啊!”   “何等壮丽的景色!都忍不住想写一首和歌徘句了。”   “在那之前还是先把东西收拾出来比较好哦,看一会儿就都过来帮忙啊!”   先前都被大海的波澜壮阔给迷住眼睛的刀剑们,慢慢都收回了心神,如烛台切长谷部一期一振这类很有责任心的刀剑们已经在打开行李袋一件件将东西收拾出来。   在看到他们的行动后,大部分刀剑都很自觉地过来帮忙。   当然,有认真勤快的刀,就肯定会有懒散无责任心的刀。有跟着获得一期批准已经玩起来的短刀们一块嬉戏的刀,比如鹤丸国永;也有在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第一时间欢喜用上的,比如莺丸;再有本丸公认第一懒刀的明石已经找了个阴凉树底侧躺享受海风,任凭萤丸和爱染怎么拖都不动弹一下。   审神者对此不闻不问,在拒绝了短刀们的玩耍邀请后,就在长谷部特地给她拿来的折叠凳坐下,将三日月搁在膝盖上看着大海发起呆来,如果不是偶尔还会动一动,就跟一尊逼真的少女蜡像没什么差别了。   “你们要搭帐篷了?”她突然出声。   正扛着不少帐篷器材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的刀剑们闻言停了下来:“还没有,只是先拿出来再确认一下场地,有什么不对吗,主公?”   “这样啊。”少女从凳子上站起来,抬起手,指着身后对着大海的山林,“那个方向不远有个别馆,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您为什么不早说!   扛着器材的众刀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我的主君不可能这么坑!   “刚刚用灵力探查周围情况的时候才发现的。”审神者如此回答,“确认是个无人别墅,大概是政府给留下的隐藏奖励吧。”   “那……”   “你们自己看,今晚愿意睡哪就睡哪,帐篷和别馆都可以。”审神者才不想操心这种事,就目前来看,她来到海边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单纯的履行约定跟着一起来而已,“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你们的,要怎么安排你们自己商量。”   完全甩手掌柜的态度让闻言的几把刀不由相视苦笑,果然,对去海边有所期待的只有他们自己啊。   “大将,难得来到海边,只是坐着真是太浪费了。”看着一群刀有些失落地走远继续做事,药研有些看不下去地走过来,“既然是政府的奖励,周遭的危险肯定不高,您这样细致周到用灵力一遍遍排查,让我们这些臣下情何以堪?长谷部会哭给您看的哟。”   “那我该做什么?”审神者歪头看他。   少女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此时侧头疑惑的样子看起来稚嫩天真了许多,直到这时才真正有了一丝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如果忽略掉她随时拿在手中的太刀的话。   药研下意识地向海滩方向望了望,上面忙碌的有,玩耍的也有,一片人多乱糟糟的样子,随后道:“等一会儿都收拾好了,不如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大将,别拒绝,都答应陪我们一起来海边了,肯定也包括参与我们的活动吧?”   “药研,你这叫偷换概念。”   “反正您也无事可做,不如就过来陪我们打发时间了。”药研笑着再度邀请,“我就当您答应了啊,大将。”说完,根本不等审神者拒绝他转身就跑了。   审神者:“……”最近她是不是对他们太温和了,这把短刀继唠叨之后连耍赖都会用了,下回紫藤再打电话过来她就设结界吧,都跟着她不学好事。   正眯眼想着,一阵大风刮来,头顶的草帽猝不及防被刮飞了出去,审神者下意识转头要去追,才走出两步那顶帽子就被一道人影冲上前一个跃起抓在了手里。   “主人大人,您的帽子。”穿着白色运动外套搭配七分泳裤的粉发眼镜青年,一脸微笑地将遮阳帽双手举着,正想亲自给审神者戴回去,但在接收到当事人冰冷的警告视线后,又面带红晕貌似羞涩的递到了少女的面前,“啊!您现在的眼神,真是太棒了!可以的话,能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审神者接过帽子,原本的警告目光瞬间变成了看智障的眼神:“给我接着去帮忙。”   “主人大人,其实我更想留在您身边。只要一想到自己能随时感觉到您投射过来的视线,我的全身就……”   “滚。”   在接收到审神者越发凌厉的眼神和忍无可忍地抬腿一脚后,龟甲贞宗很满足地滚了。他倒不是不想继续留下来挨揍,而是有长谷部之流的刀已经举着本体向他杀过来。   望着那跑得欢快的修长身影,明明容姿不俗偏偏因为追逃场面带出一股逗比气息,审神者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   以前觉得江雪左文字大俱利伽罗山姥切国广这些典型都是一群矫情的神经病,现在遇到真正的变态后才发现,前面那些家伙只是小儿科。   这次跟着他们一块出来真的好么?少女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   最近,随着梦到的碎片越来越多,她的心境也越来越不稳了。 第三十三章 海边记事(中)   附丧神们的手脚很快,不过片刻功夫沙滩上再没有初来时的一片忙碌,在收拾好所有东西后,刀剑们喝茶的喝茶,游泳的游泳,在沙滩找贝壳,堆沙雕的也是各有人数。   数把巨大的遮阳伞下铺好的沙滩毯上,如明石、髭切这样的享乐主义者早早躺在上面,那副大爷架势任谁瞅一眼都会莫名不爽。   “兄长。”和髭切一个毯上的膝丸不禁伸手推了推旁边的哥哥,“主公正朝这边过来。”   “嗯?”一直懒懒躺着的浅金发青年这才支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少女笔直地朝这边走来,“哎呀,这真是稀奇。”   海边的风不时吹来,此时还是上午,温度并不高,这和煦的海腥气息并没有引起谁的不适,反而越发的享受。少女及地的长裙在风中摇摆,裙角也如同浪花般卷翘翻腾着。隐约之间,可以窥见那未穿足袋而换了沙滩拖鞋后晶莹粉红的脚趾。   裙子的长度真是碍眼啊。   很多刀的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审神者在这时突然顿住了脚步,冷冷扫了一圈这些刀剑,原本离源氏兄弟不过几步的距离,愣是再度换了个方向,朝着特地搬了张折叠桌摆在沙滩毯前喝茶吃点心的莺丸和数珠丸还有江雪那边走去。   “弟弟丸,如果主公也像我们有个名字的话,或许可以叫读心切?”一脸都没有心思被窥破而遭嫌弃的觉悟,髭切反而朝膝丸吐起槽来。   “兄长。”膝丸叹气,“之前的远征你还没受够么?”真的是一点教训都不吃啊。   另一边审神者已经在莺丸那边的沙滩毯上坐下,直接蹭起了茶喝,在一片热闹过度的地方,这里算得上最平静也最清静了。   “这是光忠昨晚才做好的牡丹饼,主公要尝尝么?”在几把刀都对主君打过招呼后,莺丸向审神者推过来一盒点心,笑眯眯地为她介绍。   “光忠?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了?”审神者并没有去拿,反而关注了另一个问题。   “本丸的每一把刀关系都不错,这一点主公您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么?”莺丸看她不爱这个,便又换了另一份点心盒,“素馅的草饼,也是昨晚才做好的。”   “暂时不饿。”见他还有将其他几个点心盒都推过来轮换的架势,审神者不得不出言拒绝,“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就好。”   于是她很快就听到了数珠丸和江雪讨论佛法与和平的问题,莺丸作为千年老刀仗着见识不俗也能跟着聊了几句。审神者一边听着这三把刀就“论佛家是杀人救世还是渡人济世”这种话题各种引据经典谈道论经,一边将目光环顾沙滩四周。   不少刀已经下海嬉戏了,石切丸和笑面青江站在海滩边还在试探着海水的时候,新选组全员已经一个都没落下泡在水里玩着,旁边同样套着泳圈的萤丸和爱染也是一脸开心地互相聊着什么,他们的不远处同田贯、山伏国广蜻蛉切这些肌肉组成员站在浅水区仍旧忘不了互相炫耀自己的肌肉,然后在看到从他们旁边游过去的狮子王后受到启发为了比谁的耐力更强直接比起了游泳,宗三左文字带着小夜左文字在远处的浪头上驾驭着滑板冲刺着,博多和厚四处在沙滩上寻找着值钱或者能吃的东西,乱和秋田则是在找美丽的贝壳,五虎退和平野、前田、信浓等人围着一个排球拍打着,一期一振和鸣狐则在一旁微笑着看护,鸣狐肩上的狐狸这时已经跳下地,站在骨喰和鲶尾身旁看他们做沙雕。   再往后的土地上今剑和岩融正对着附近一棵椰子树发动进攻,目标是上面的沉甸甸的果实。大俱利伽罗就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下继续做他的独行侠。相形之下,还老实坐在某个遮阳伞下的山姥切正被长年喝得醉醺醺的次郎太刀还有日本号拉扯着灌酒,旁边坐着的太郎和御手杵见此也是无奈叹气。   长谷部和烛台切在沙滩的一处空地上搬来了烤架不停摆弄,歌仙正帮忙搬桌子将处理好的食材盒全都摆上来,再过不久,就得到午餐时间了。   岸上还有一对兄弟在拉扯着进入海中,是浦岛与蜂须贺,做弟弟的一脸兴奋地拉着自家二哥越跑越深,海水没到蜂须贺的腰浦岛的背时,两人中间突然窜出一只鹤丸国永,吓得两人同时摔进了水里,再度惊吓成功的某鹤哈哈大笑,很快就遭到了那兄弟俩的报复。   岸上拿着手机和相机四处采风的陆奥守哈哈笑着将这一幕全部收录下来。   似乎还少了两个……   目光游移着时,审神者听到了一声“大将!”   转过头,少女就看到了朝着她一脸微笑的药研,手里拖着貌似晕倒还是脸朝下状态的龟甲贞宗十分轻松地行走:“龟甲贞宗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晕倒了,我正带他回来休息。”   看着某个粉发打刀身上明显是被揍晕过去的痕迹,审神者默认了药研的瞎话:“就让他先躺着吧。”   附近见到这一幕,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的刀剑们有些都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来,虽说并不能造成威胁,但果然看着龟甲贞宗天天围着主君转还是会有些不爽的。   干得好!   “主公,主公!”正看着药研很粗暴地将某打刀扔在一条空沙滩毯上时,审神者就听见有一群正太在叫她,“我们一起玩呀!”   短刀团体们再度朝她发起邀请,审神者刚要开口拒绝,就听见有人笑吟吟地高声喊了一句“大将!”,少女淡漠的神色短暂地僵硬了一下,最终似是无奈地小小吐了口气,站了起来。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很多关注她的刀剑们愣住了,主公居然这就妥协了?这些短刀之前的拼命还真是一点都没白费啊。   审神者并没有直接走向短刀们,而是绕过源氏兄弟来到了侧躺着吃点心的明石国行那里:“明石。”   她的到来有些吓到这把刀,用和之前的懒洋洋完全相反的态度一把坐起:“啊,主人你好。今天是假期,我偷下懒应该没什么吧?”之前有几次内番他偷懒被审神者撞见,那个“傀儡式内番”下场说多了都是泪。   “今天你随意。”审神者看着他,然后举起手中的三日月宗近递过去,“只有一个任务,看好它就行了。”   “哦……哦。”接过主人递来的刀,明石的心这才落下地,这个活计简单,“好的。”   “嗯,反正想来你也不会动,放你这里我也省心。”审神者说出了心里话,明石反而笑起来。   “还是主人了解我呀,躺着吃东西才是我的强项。”   那不就是变相把你当成人形刀架在用吗?混在短刀组中的萤丸闻言暗暗吐槽,国行你看看你在主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甭管别人如何吐槽,作为懒癌患者的明石表示只要让继续吃吃睡睡就可以了,像看刀这种工作简直是不要太适合他,轻轻松松还不怕招骂。   “主公,我们来打排球吧!”爱染国俊举起手中的排球向她晃了晃。   “赞成!一起来玩嘛大将!”打球刚上瘾的信浓高举双手,“大将大将,我和你一组!”   “这种把球拍来拍去的幼稚游戏到底有什么……”   “咳咳咳!大将,只是游戏而已啊。”趁着审神者还没说出更毒舌的话来,药研赶紧出声打断,双手合十一脸拜托地看着她,“您之前才答应过我的,一起玩的对不对?”   不得不说,有着废婶制造机称号的某把短刀心思之细腻,已经成功摸索到自家主君的脾性,什么时候卖个乖示个弱就能达到目的,这一手已经慢慢玩得转了。   于是少女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道:“排球是么?”   然后刀剑们就见她微微弯腰拎起了裙子,随着裙角的不断升起,少女穿着青色纱花沙滩拖鞋的双足与纤细秀美的小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着她将裙角的两边拎起在膝盖上方打了一个结,及地裙便成了斜角的及膝裙。   “我对你们那种软绵绵的打法不感兴趣。”少女掂掂脚,再度看向他们,“要我陪你们玩,便拿出真本事吧。”   一个半小时后……   “还有谁要玩的?”将落在地上的排球捡起,审神者语气轻松地询问。此时的少女脸上带了些许运动后的血气红晕,红润柔和的脸色看得出她玩得愉快,甚至还有心情再问上一句。   而她站立的周围,则是倒了一地的“尸体”,不止是短刀们的,还有不少打刀太刀,包括了两把胁差。对,粟田口一家都没谁逃过去。   这是杀人排球吧!   一直在旁围观到底的刀剑在心底默默吐槽,说好的娱乐游戏呢!这和在手合室里有什么区别!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凶残了啊!   想想刚刚六把极短成一组集体围攻,都被主君三招化解,轻松用球一击就砸倒两个,这到底是他们在不断变强还是主君其实也去远修了一把?   对别的刀怎么想审神者完全没管,现在的她发现自己心头一直压抑的焦虑烦闷之气在经过一番运动后是一下子散去了不少,此时再闻着海面上吹拂来的自然气息顿觉神清气爽。   “都起来别装死了。”直接叫破他们的耍赖方式,审神者道,“马上就要午餐了,都去收拾一下。”   话音落下,地上的刀有不少是立刻坐起并站起来,嘴里发出哎哟哟的酸疼埋怨声。   打个球还这么较真,主君你就算长得再可爱也会没人要的!   对此,审神者只是一边解开裙角的结,一边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前她可是只想和短刀一起玩的,是你们自己非过来找虐怨不得谁。   眼见少女接过长谷部递来的帽子重新戴上,施施然离去的背景,有不少短刀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一期哥,药研哥,好像不管用呢。”   “对啊,主君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啊,好痛,我要求手入啦!”   “这点皮肉伤你都要叫,乱也太没出息了啦!”   “我这是受内伤了,内伤了!”   “别瞎扯了,大将根本就没打中过谁的命门好么。虽然真的是挺痛的……”   看着弟弟们半是沮丧半是失落,一期一振只得拍拍他们的脑袋:“没关系,后面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呢。”   下午……   光是想想大将离开前那发亮的眼神,药研就直觉不太妙。   中午吃的是烧烤大餐,有从本丸里带来的处理好食材,也有刀剑们游泳玩耍时现场抓来的鱼虾贝,甚至还有新鲜的海带,被烛台切直接处理成了一道下酒凉菜送过去了。   到了下午温度越来越高,很多刀剑也不愿意顶着烈日玩耍了,一个个全缩回了遮阳伞下,每一把伞上面都有自家主君刻下的灵力,只要躲在其中就能享受到来自清晨的那种凉爽,堪称灵力版本的空调,是以很多刀剑在吃饱喝足后都直接睡过去了,一时间整个沙滩上除了海浪声以外便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真是和平啊……   莺丸捧着茶杯,看着眼前祥和的景色,又望了眼不远处独占一把遮阳伞和躺在折叠摇椅上的安静少女,不由微微一笑。   只盼这样的时日别太快被打破才好。 第三十四章 海边记事(下)   事实证明,药研的预感并没有错。   等一天中最热的那一阵过去了,再度开启玩耍模式的刀剑们又一次邀请主君下场一起玩时,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眼睛发亮的询问“继续打排球吗?”,让他们立刻摇头否认。   好好的沙滩排球被玩成战略躲避球也是够了,我们并没有想培养您暴力属性的意思啊主君!   “我们这次来玩蒙眼打西瓜!”又有小正太举手,审神者一转头就看见正太的哥哥们抱着一桶的西瓜放在了附近。   然后就看到今剑嚷嚷着要先来,拿起打西瓜用的木棒,让人用准备好的布条蒙上眼睛,开始在岩融的指挥下对着三米外的西瓜胡乱挥棒,在一群或加油或捣乱的吆喝声里终于成功敲碎了垫在帆布上的西瓜。   “哦!很简单嘛这个!”次郎太刀看着有趣,接手了第二棒。   知道本就眼瞎的大太刀在彻底失去视野后的情况吗?简述一下就是四个字,惨不忍睹。在不知道挥空了多少次的情况下,次郎还走了很多次和指挥相反的方向,最后终于走对了位置,却又在负责指挥的哥哥太郎扶额无语的神色里因为步子迈得太大被西瓜绊了脚直接摔倒了。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其中某些刀的笑声更是十分恶劣夸张,被愤怒的大太组拉着强制参与项目了。一时之间,沙滩上笑料不断。   海边的游戏真是幼稚啊,少女心头冷漠。   “主公,来玩嘛,很有趣的!”   审神者表示并不想参与这种智障型的游戏,奈何今天主动权不在她手里,终于还是被迫上场。   “不可以用灵力作弊哟。”递上布条时,乱嘟着嘴提醒,“那样就不好玩啦。”   然后他便见到自家主君无言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种程度也值得作弊?”   呃……   看着她用布条蒙好眼睛,确认不留缝隙了,刀剑们这才搬了西瓜放在了不远处。   然后一群还打算争抢指挥权的刀剑们就发现自家主君根本不用他们开口,直接走到了西瓜面前单手挥剑式的一扬木棒,西瓜正好裂成两半,完全不似之前的一些家伙敲中后的各种惨状。   这是作弊了吧?   很多刀都这么想时,当事人已经摘下布条,用嫌弃的目光环顾他们:“安放东西的声音这么响,还要靠指挥才能打中,你们也是够了。”   原本还指望看到自家主公在失去视觉后能表现出一点柔弱无助的刀剑们此时受到二度暴击,他们放西瓜的声音很轻好吗?而且周围海浪声和说话声这么大早就完全盖住了这点响动好不好!您这听声辨位的技能等级是不是太高了点!?   不管内心如何吐槽,连着两次失败之后,所有刀剑都意识到他们的主君脑袋里就没有“娱乐”“玩耍”“装模作样”这些词,干什么都是一根筋的认真型后,终于放弃邀她加入玩乐好拉近关系的想法。   果然走邪道是不行的,还是走以前的忠君老套路吧,虽然见效慢,但至少有效果,他们能拉主君一起过来玩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这要是放在年前,别说邀来一起玩了,就是说一句要一起去海边就能当场被视线直接冻死吧。   放弃了一些小心思后,大家再度放飞自我,自得其乐地玩耍起来。有人继续打西瓜,也有人跑去玩水,拿着冲浪板,泳圈,气垫之流享受起难得的海边乐趣。各自结伴玩耍的附丧神们,自然也只有一小部分看到他们的主君拿回了三日月宗近独自坐回摇椅,一边喝茶一边看向他们时,唇角边扬起的淡淡笑意。   “啊啊,总是在玩水就些腻了啊。”渐渐也有刀不满足这点乐趣,想要转移注意力。   “听主公说那边有个别馆,我们去看看吧!”也有同样念头的刀立刻想起了这件事。   “好主意!反正这座小岛也不大,我们去探险吧!”   此言一出得到不少人的响应,当即迈开步子朝岛上别馆方向的山林探索,美其名曰侦察地形,顺带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扎营位置。   是的,经过集体讨论后,大多数刀剑还是选择了住帐篷,理由是房子什么时候都能住到,睡帐篷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了。   至于别馆,下次要是还有机会再来,就住进去好了。   孩童心性的短刀们有些按耐住了好奇留下来继续在海滩玩耍,有些则跟着那些贪玩的打刀太刀一起钻林子里玩了。   审神者用看智障的眼神目送他们欢快离去。   “主公,他们只是去玩,不用这么看他们吧?”烛台切有些苦笑地问。   “从这里到那间别馆有一条开发好的小路。”审神者答非所问地说道,“如果老实从这条路上走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座岛屿终归是草木繁茂蛇虫众多的热带气候地型,穿成那样还不带任何准备直接往里面跑,哼,自讨苦吃。”   烛台切:“……”那您还放任他们过去?   接收到他的眼神,审神者反过来质疑地看过去,喊着要来海边的不是你们吗?   戴着黑色独眼罩的青年太刀不禁抚额,主君是真的彻底在当甩手掌柜万事不管啊。   “没事,死不了。毕竟你们不是真正的人类,只是会吃点苦头罢了。”淡漠地看着远处的山林,审神者直接道,“也算是给他们长长记性了。这世上危险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只有历史修正者一个选项。”   魔鬼。周围在场的刀剑心中吐槽。   “可怕,幸亏我们没跟着鹤丸他们一起啊。呐,你说是不是啊,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些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被虫子啊蛇啊咬了的样子。   “嗯。”大和守同样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主人说得对,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东西不可能只有刀剑这一样。”就像冲田君那么厉害的一个剑客,最后不还是死于肺病,人身,真的是件很脆弱的东西。   “现在叫他们回来也迟了。”药研叹了口气,“还好我出于谨慎带了药箱。”   “主公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嘛,那就别管他们了。”旁边的髭切闻言摊手道,语气里还有些叹息,“真是精力旺盛啊,不像我,一天玩下来,现在只想静静坐着等吃晚餐。”   说得好像你今天玩得很疯似的,明明多数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在吃。   很多刀心头吐槽,觉得髭切如果不是有膝丸在,下场一定比鹤丸好不到哪去。   “大将,怎么了吗?”见主君微微仰头,一直看着远方的天空,药研不由问了一句。   “烛台切,一会儿别忙着做饭。”审神者突然道,“趁现在先扎营吧,最多到太阳落山,甚至更早,会有大雨。”   “咦?”很多刀愣住,倒是不怀疑她的话,“主公连这个都知道吗?”   “行军打仗,会观测天气,不是很正常么?”对方回得一脸理所当然。   又是猝不及防再度受到暴击。   “大,大将说得是。”药研笑得有些勉强,“不愧是大将啊,战场上的事务都很精通呢。”   “嗯。”审神者淡定点头,收下恭维。   在前主人那里只参与过战斗,但从未打过仗甚至连马都没骑过的诸如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等人:“……”   “那么,我这就去叫人帮忙,一起搭帐篷了。”烛台切扬起笑容立刻退走了。   “我们也帮忙!”冲田组迅速跟上。   “呀咧呀咧,我也只能说不愧是我的主君了。”髭切摊了摊双手装出甘拜下风的无奈,随后看了一眼药研,“不过身为主人,比刀剑厉害也是理所当然的。走吧扎营丸,我们也帮忙好了。”   “是膝丸,兄长。”惯性地更正一句,膝丸朝着审神者行了一礼,“主公,我与兄长去帮忙了。”   “去吧。”目送源氏兄弟离去,审神者转头看向药研,“你们也派人去别馆方向通知一下吧,这座岛看着不大,但地势复杂,走得太偏难免会有意外,让他们傍晚前都回来。”   地势复杂……药研听着心头一凛:“是,大将!”   …………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草木丛生的雨林里,独自一人的五虎退含着眼泪在其中打转。他迷路了,但是也不能立刻回去。   “小老虎,小老虎你在哪?”   双手支起喇叭状向外不停呼喊,五虎退带着哭腔的呼唤声在雨林里回荡。   他本来就不想来林子里探险的,结果拗不住兄弟的撺掇跟着过来了,没想到在途中走丢了一只小老虎,他一急,就直接拜托兄弟看好剩下的四只自己便冒失地返回去找了。   结果老虎没找到,连自己也丢了。   怎、怎么办?   直到这时他才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修行回来的兄弟们足够组成一支部队就放任自己的胆怯不敢离开本丸的,不然……   “好痛!”小腿一不小心被脚边的一株锋利的叶片划破了一道口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五虎退低头看看遍体鳞伤的自己,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呜呜,一期哥,主公大人……”   一边哭还是一边往前走,他的小老虎还没找到。   金色的太阳不断西悬,映照在海边的地平线时,已经变成了渲染海天成一色的火红。   “都到齐了吗?”沙滩后的空地上,本丸的刀剑都集中在了这里,去山林探险的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还没有,有几把短刀没回来。”   “秋田,信浓,还有五虎退,都没回来。”一期一振面露忧色,“不行,我得再去找一找!”   正当他这么说着时,雨林方向传来秋田和信浓的呼喊。   “一期哥!主君,不好了!”   “五虎退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他!”   回过头,就见这两人一手一只小老虎,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划伤淤青,吃了不少苦头的脸上掩不住的焦急之色。   “怎么回事?”   两人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众人再看看他们怀里的四只虎崽,不由埋怨地看了这两人一眼。   “这种陌生的地方你们也敢拉五虎退一起,你们心也太大了!”   “五虎退还没去远修呢,秋田你不应该多看着点吗?”   “怎么办,天慢慢变黑了,刚刚还没有这么多云聚过来的。”   “都怪你们,要是下雨前还没回来就惨啦!”   没等一期和药研开口,厚和乱等人就已经抢先指责起他们。   “对不起……”秋田和信浓同时低头,一脸的懊悔。   审神者则在一众刀剑的和稀泥打圆场的声音里,仔细看他们抱在怀里的四只小老虎。   又是那只……   继上一次把自己作进假山里导致五虎退跑来向她求救之后,审神者就对这五只没感觉有什么区别的虎崽稍留了心,这次再一看,一下子就确定了出事的就是那只背后不带花纹尾巴上系了蝴蝶结的小老虎,五只里面就它最活泼最得意忘形,作起来堪称五虎中的鹤丸国永。   “都别吵了,我和鸣狐去找五虎退,秋田,你来带路。”这种时候一期一振可没心思安抚两个弟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没回来的五虎退。   最不想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积极补救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吧。”审神者开口。   所有刀看过来。   “用灵力探查,找人会快一点。”带上三日月宗近,审神者抬步就走,“剩下的人都回帐篷。”   “大将!”“主公!”   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喊,少女提着裙摆看似缓慢的步伐眨眼间已经走开了数米远,几个呼吸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雨林里。   “我就说不能让他们放任自流!”长谷部一脸的不高兴,然后迅速换上自责,“居然最后还是要主上出马收拾烂摊子,简直作为臣子的耻辱!主上,让长谷部陪您一起去找啊!”说着他直接追出去跑了。   粟田口两个家长也是紧随其后,药研也想跟去,但看着剩下一脸忧色的兄弟,只得留下安抚他们。   “啊,国广!你要去哪?”和泉守似是才反应过来喊出这一声时,他旁边的人早已经窜出去老远。   “也追出去找人了呢,堀川。”大和守安定感叹道,“真是热心啊。”   “才不是,他担心的是主殿啦。”想起之前一听要下雨,国广那家伙立刻翻出一块毛毯说是要给主殿送去晚上保暖,和泉守不由撇撇嘴。   “会担心是应该的吧,这个天气出这样的事可真不妙啊。”因为有主人亲自出手,加州清光对五虎退的安危是一点也不担心了,现在还有心情开开玩笑,“还是说因为堀川现在关心主人了,和泉守你被冷落就吃醋了?”   他这说法让和泉守忍不住想起先前国广拿着毯子笑着对他说“当然我也有给兼桑准备,你们都有哦。”这样的话,一下子就炸毛了:“谁吃醋了!又不是不让他去,我也很喜欢主殿啊!”   现场顿时安静了三秒。   “真是直白啊,和泉守,大胆地说出来了呢。”鹤丸第一个起哄,“可惜当事人不在。”   “鹤丸国永,你想打架吗?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和泉守脸都涨红了,“别一副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主殿的样子!”   “我可没说不喜欢。这样的主人很难找,我可是很享受在本丸的日子的!”   “我也喜欢主公!”有短刀举手加入表白队伍。   “我也是to!主人最好了!”   “咔咔咔咔咔!如主殿这般人物,可比稀世名刀更加难得一遇!能跟随主殿,也是拙僧的刃生幸事啊!”   “虽然她又面瘫又毒舌,但确实是好主人。就算再严厉一点也没法抗拒呢。”   “主人,很好。”   “哈哈哈,本丸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刀吧?”听着大伙的话,烛台切笑着道,“你说是不是啊,伽罗酱。”   被点到名的某打刀只给了一声冷哼,目光却盯着雨林的方向,说着不管,最后出事不还是第一个去了,口是心非的女人。   …………   五虎退终于找到了他的小老虎,它被藤蔓捆住了,正嗷嗷叫着打滚挣脱,结果越动被捆得越厉害。看到五虎退来时,立刻停止了挣扎,叫唤得可怜极了。   “啊,等一下,这就帮你解开。”   等他成功解开束缚,将小老虎抱进怀里后,五虎退没来得及松口气,空中开始降下雨滴,先是一颗两颗,随后变成了倾盆大雨。   “糟了,下雨了。”   将小老虎护在胸前,五虎退埋头奔跑起来,雨林的路本就难走,因为下雨越发的湿滑。   得,赶紧回去……   这么想着时,他在路过一颗大树时脚下一滑,人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的跌去,摔倒的疼痛让五虎退没来得及回神,就因为地面的坡度开始往下滚,慌乱之中他已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手举着虎崽一手不停地去抓周围的植物,只要手上的断了就重新抓新的,一直到身下一空,他抓住一棵树的气根吊在原地,散乱的神思才慢慢聚拢过来?   洞,洞窟?   除了手臂的上端还因为抓着气根靠着洞口边缘外,五虎退看着身上漆黑一片,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等着他掉下去的漆黑溶洞吓得眼泪都又掉下来了。   为什么林子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啊!   “隐藏的暗窟?”呜狐肩上的狐狸发出惊讶的声音。   “嗯,之前主公跟我说过。”一边跟着主公用灵力在半空留下的记号前进,一期一振脸色凝重道,“这座岛看似雨林繁茂,却也因为海风和潮水的经年冲刷形成一些洞穴,在陆地表面化作天然的陷阱,因为植被的覆盖与遮掩,如果没注意到就会掉下去。”   “好,好可怕!”狐狸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样的陷阱不算多,希望五虎退别遇上啊。”   做大哥的内心祈祷着,然而在这之前他担忧的对象已经遇到了他最不想见的情形,并每况愈下到了危急关头。   大雨不停地冲刷着这片海岛,感觉到自己因为潮湿而不断下滑的五虎退也慢慢开始绝望。   除了手上的气根,他没有任何着力点,整个人抱着小老虎单臂悬挂着。   “谁,谁来救救我……!”明明拼命抓紧,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下滑,并且越来越快,五虎退再次大声向天空叫喊。   “一期哥!”掌心的气根已经滑到尾部,他叫着亲人的名字。   “药研哥!”尾指和无名指已经握空,露出小少年血肉模糊的掌心。   “主公大人!”喊出最想求救的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手已经完全握空了。   掉下去了!   眼中的绝望完全扩散出来,五虎退空洞的瞳孔里忽然映出一张面孔,还保持着紧握手势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他下坠的身体一下子再度停住了。   “主,主公大人……!”   最想求救又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了!   五虎退愣愣地由着审神者将他拉上来,直到远离那个暗窟真正感受到脚踏实地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但再一看眼前的主公完全被雨水打湿前未有过的狼狈样子后,他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张冰冷的脸。   “主、主、主公大人,对、对对、对不起……”为了救他让主人变成这副样子,五虎退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恐惧,害怕承受怒火只能哆嗦着拼命道歉。   等半天等不到动静,他不禁大着胆子抬头,却看到少女虽然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却眼神空洞,尽管下着雨,五虎退还是清晰地看见有泪水不断地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   “主公大人?”她身上的氛围过于悲伤,让五虎退都忘记恐惧,下意识地抬手想替她抹去脸上的泪,“别哭,别哭。”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经晚了,赶紧缩回手低头等挨骂。   想象中的斥责没有到来,他收到了一个冰冷的拥抱,以及自言自语般的低喃。   “不能掉下去,千万不能掉下去……那里是地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很可怕,很可怕……不能死,我不能死……绝对不要死在那种地方……绝对……”   似是恐惧,又仿佛执念一般。 第三十五章 反常   “主上!”长谷部赶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海岛的天气就是如此多变,他在一棵树下找见了两人,一大一小都是被淋湿的狼狈模样。   审神者这副样子可把长谷部吓坏了,也不管自己的衣服湿不湿了,连忙脱了下来就给少女盖上。   “主上您没事吧?”长谷部确认完自家主君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立刻板着脸看向五虎退,本想训斥他几句,但看到小少年满身的伤口后不由闭嘴。   “主公!五虎退!”有些尖锐的狐狸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是鸣狐第二个赶到,“吖吖,五虎退,你受伤不轻啊!”   五虎退只是摇头,这些皮肉伤不用手入最多两个晚上就能全好,比起这些他更担忧自己的主公大人。   “主公!大家都没事吧?”堀川国广几乎是接着鸣狐后脚赶来。   “我们都还好。”狐狸说道,“有看到一期吗?”   “他还在后面。”堀川回道,眼睛却紧盯着审神者,“主公,怎么了?”   审神者从头到尾都低头沉默着,哪怕是长谷部半衣服披在她肩上都没有太大反应。   “主上?”最初的慌乱过后,长谷部也发现了审神者此时的沉默和惯常的冰冷并不一样,“主人您……”   “无事。”少女终于给了反应,让在场所有刀都松了口气。   “主公大人……”五虎退担忧地看着她。   “主公,我这里拿来了毛毯,您……”堀川正想说让审神者用上,但看到旁边五虎退抱着小老虎的可怜样不禁陷入犹豫。   “真是帮大忙了啊堀川!”主命至上的长谷部一听这话根本没多想,立刻接过了堀川国广放着毛毯的塑料袋,他正愁自家主公这副样子怎么回去呢,“主上,我给您披上。”   他展开毛毯熟练地折了折,然后盖在了审神者肩头,长宽度正好,完美裹住了自家娇小的主上。   审神者下意识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毛毯,目光不经意地触及到一旁的五虎退,银发小少年还穿着单薄的泳装,怀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小老虎,一大一小因为淋湿在风中微微发抖。   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少女揪着毛毯一角走近了一步,将微微发抖的小正太裹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去向着黑发蓝眸的少年点头道谢:“谢谢你了堀川,我现在确实需要。”   骤然感受到来自毛毯和主人温暖的小短刀已经完全懵住了,只是机械地跟着调转步伐。   “啊……是!能帮上您真是太好了!”虽然十分惊讶主公的举止,堀川还是立刻扬声回答了。   “吖吖,这倒是一举两得呢!”狐狸感叹着,“多谢主公如此关照,我家五虎退给您添麻烦了。”   “不算什么。”少女神色淡淡,“一起顺着原路回去吧。下回再要找人,记得还是让修行过的短刀来更快些。”   这是被嫌弃速度太慢了。在场的刀顿觉心情郁卒,唯有五虎退不由握紧了手边的毛毯。   “走吧。”   “啊!是!”   走在回去的路上没多久,果然就碰到了追上来的一期一振,在看到和审神者裹着一条毛毯走路的五虎退后他也是一愣,主公居然愿意让他们近身?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回到搭好的帐篷营地,审神者并没有向围着她的刀剑们多说什么,只一句“我累了要休息”便径自回了属于自己的专属帐篷。   “主公,您的帐篷里我已经用充气浴缸为您准备了洗澡水,用完了叫我一声,我来收走。”烛台切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之前的大雨他就知道还在外面的一个也跑不掉,干脆烧了几大锅热水备着。也亏得那帮“探险”的人发现了一个小型淡水湖,不然像现在这么奢侈的用水还真不太可能。   啊,主君必须除外。   “麻烦你了,烛台切。”帐篷的大门合上前,传来审神者的道谢。   感觉到那个帐篷一点声音都没有传来,就知道主君已经设下了结界,众刀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将视线集中在了粟田口的其一个帐篷里,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五虎退正接受着药研的治疗。   “我,在那边差点掉下去,主公大人及时拉住了我,救我上来了。”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五虎退浑身一个哆嗦背后已经全是冷汗。   他说得简单,却也让所有听众跟着惊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主公亲自去找,靠他们自己去搜寻,或许现在已经失去五虎退了。   “得,得好好感谢主公。”一期一振手都在哆嗦,这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我们粟田口,真的是受了主公诸多恩惠啊。”之前是药研,现在是五虎退。   “是啊,大将,真的是很好的人。”一边给五虎退上药,药研也是心有余悸。记得那一次出阵他任性差点碎刀,当时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在忧心大将的身体,现在换成是五虎退差点没了,他才体会到一期哥的心情,还有大将的不容易。   有什么办法能再替她多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啊。   “除此以外,就没发生别的了吗?”髭切在这时突然问道,“她救了你这没什么疑问,但是,应该不至于卸下防备,像那样子无所顾忌地带着你一起回来吧?”他指的自然是两人裹着一条毛毯回来。   这其中肯定有隐情。只是这只小老虎不肯说。   “髭切殿下,主公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不是我们能揣测得到的。”一期一振起身,挡住了在髭切审视目光下开始瑟缩的五虎退,“而且,五虎退已经这副模样,主公或许只是出于怜惜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想多了。   对于一期一振的护短,髭切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或许吧。弟弟丸,我们走。”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他也懒得在这里费功夫。   反正他不说,他也能猜出一点来。   “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吧?”要出帐篷时,他轻喃了一句,眼光的余光在扫到那小老虎微颤的肩膀后,唇角微勾地离去了。   快点恢复记忆吧,主公。   走向自己所在的帐篷前,髭切的目光朝着审神者的帐篷停留了一会儿。   “兄长?”身后的膝丸微微疑惑。   “没什么。”他掀开帐篷躬身钻了进去。   只有恢复了记忆,破绽,才会越来越多啊。   “一期哥。”等帐篷里只留下粟田口的刀剑了,五虎退这才又开了口,“我,我想去修行。”   他不想再这么软弱了,不想再给主公大人添麻烦,更不想再看到主公大人哭了。   “我要保护主公大人!”   虽然下了一场骤雨,但整座海岛上也不过就是湿润了一些,几阵热风吹一吹,很快干爽起来。烛台切熬了一大锅的海鲜粥,配着各种馒头点心让中午吃多了烧烤的人们喝着十分舒心。   “主公怎么样了?”看长谷部从审神者的帐篷里收了餐具回来,烛台切问了一句。   “都用了,说很满意。”长谷部将空了的碗盘递给他看。   “可惜没有足够的材料,不然真想给主公熬点姜汤。”烛台切遗憾道,“主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体还是很脆弱的。淋了雨虽然洗了热水澡,但也有可能会感冒呢。”   “那明天早点回去,熬给主上喝吧。”长谷部直接拍板。   第一次睡在帐篷里的新奇体验让众多刀剑很快就抛下了今天有惊无险,这一堆大大小小的帐篷堆里,时不时就有人从中钻出来又钻进另一个帐篷里,串门串得简直不要太勤快,哪怕是到了睡觉时间了,嘻嘻哈哈的笑声就没停过,一直到夜色渐深,所有的喧闹才都隐去。   唯有正上方的那间帐篷,从头到尾,安安静静。   洗完澡,又用过晚餐,莫名十分疲惫的审神者在给所有帐篷所在范围设下防御结界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困倦早早的睡下了。   “尘世三千界,一梦九千年……”   什么?   “三千界中界,不识轮回劫……”   隐隐约约中,有什么声音不断传来,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对她念着什么……   审神者睁开眼睛,入目之处,是辉煌庄严的熟悉宝殿,数百名文臣武将低垂着头,集体朝着王座的方向躬身聆听着。   “破得轮回劫,觅得长生界。”女子的声音此时不再缥缈,清晰悦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尊贵与沧桑,“长生?呵……”   审神者顺着声音循去,果然就见到了端坐于王座上的女子……不,应该称为帝王。黑缎金边,冕旒垂面,哪怕不知为何看不清面容,只这一眼也足以让常人被她手握苍生权掌天下的气度折了心神,直接跪伏于她脚下。   就如,这殿中的群臣一般。   “又到了祭天的日子啊。”帝王的感叹里带着回忆与沧桑,随后漫不经心地叫了一声,“太史令。”   “微臣在!”一名男子从群臣中走出,跪在帝王的面前。   “孤即位至今,已过去多少年了?”   听到垂询,太史令不敢怠慢,立刻朗声回答:“回陛下,自您登基大典那日算起,已经过去一万九千六百四十二年七月六日。”   “一万九千?”帝王的声音里带着讶异,“孤已经在位这么久了啊,时间太久,孤都要将以前的日子忘光了。爱卿平身吧,且为孤讲一讲,孤即位前又做了些什么……”   “遵陛下旨意。”太史令恭敬领命,起身后似乎酝酿了片刻,审神者本以为男子是在组织语句,待看到他抬头仰望王座时眼中流露的狂热后便知自己错了,“陛下原是我化罗界四十九块大陆之一,靖澜大陆九大皇朝中天武皇朝的护国公主,自幼天资聪颖,天生就有掌御万兵之能,但凡兵器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并且精通锻造,是极有盛名的兵器大师,本该大放异彩,却于及笄之年遭遇……遭遇先皇后宫秽乱之事,先皇因此事遇刺身亡,皇朝中仅有的两名皇子为了皇位明争暗斗……”   “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帝王微带兴致的声音打断了史官的诉述,“我那好二哥真有本事啊,父皇死后的那几年,哄得当初还是小丫头的我团团转,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孽种,偏偏栽脏给了太子哥哥。但也托他的福,要不是最后他用计将我扔进了镇魔窟,让我醒悟皇家无亲情这个真道理,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成就呢。呵呵,想想还真是怀念,当年我用他刺中我的那把幽冥匕首生生从镇魔窟里爬上来,化作厉鬼复仇的日子……真是把好用的短刀啊,到现在都还收在我的藏兵阁里。名字叫什么来的……是了,幽冥棺缚匕,奇怪又挺贴切的名字。”   群臣的头垂得更低,这些算是大帝秘史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位活了近两万年的本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乱讲了。   审神者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位帝王说的……似乎就是她在白天因为救五虎退而在脑海中闪现过的记忆碎片。   毫无防备,被至亲背叛,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扔进漆黑洞窟的可怕回忆。   果然,这位帝王,就是那位公主,也是……   “果然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帝王的声音温和,带着回想青葱岁月时的笑意,“我还记得被扔进镇魔窟前跟我那好二哥说过的豪言壮语,说要先一统靖澜大陆,再征战四方统御整个化罗界,最终成为一界之主。”   “这些,您都已经做到了!”史官再度抬头,眼中的光彩狂热异常,不止是他,王座下的文武百官皆是如此,“因为您的统治,整个化罗界近两万年再无战争!陛下,您完成了化罗界史上任何一位千古大帝都没能做到的壮举!”   “可我厌倦了。”突然变得冷漠的声音一下子打落了所有的狂热。   “陛下!”底下的百官瞬间跪伏了下去。   “天地三千界,界界不同,甚至不少都存在界中界,化罗界在这其中,即便强大,也算不得什么。”帝王的语调轻淡,带着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两万年,对长生来说,不多。对我来说,已经够了。界主,我用尸山血海堆积出来的位子,两万年,也腻烦了。”   群臣以额贴地,皆是不语。化罗界,他们的大帝已经走到了尽头,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已经从大海变作了池塘,虽能翻身却再难遨游。   “破得轮回劫,觅得长生界……”帝王再度念起了这一句,“我不求长生,却想成神。众卿,可愿助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百官再度叩拜:“陛下所愿,臣等万死不辞!”   成神?   这个词让审神者心头一跳,本能地认为这和她在现实世界里认知的成神并不一样。正欲再度窥探下去,梦中的帝王与群臣全都消失了,变成了她所熟悉的空荡荡的宝殿。   审神者坐在王座上,抚摸着之前还被那位帝王搭在上头的扶手,再度确认这是同一件事物没错,对自己的身份再度纠结起来。   她是她。   那位帝王的一些小动作和她平时下意识做出的一模一样,还有她莫名其妙就有的一身武艺和修补刀剑的技能,全都……   理智如此判断着,内心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坚定地对她喊。   她不是她!   审神者闭上眼,脑海中在神社里欢快奔跑的小女孩又跳了出来,这一个,才是她的身躯真正主人。   无论是公主的梦境也好,帝王的梦境也罢,还是困于她意识中的这座宫殿,这之间的联系她也只能摸索出一半,还有另一半仍未明晰。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审神者正如此想着时,殿堂之上位于左边的武器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亮起了一抹微光,有一把置于其上的兵器更微微颤动。   这是……   “幽冥……棺覆匕?” 第三十六章 高烧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庭院里。   “呼啊——唔——”玄关前,有刀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又回来啦!”   “我觉得我还没睡够。”有刀还在揉眼睛。   “我也是,好想接着再睡,可是要起来。”还有刀也跟着捂着嘴打哈欠,眼角还挂着生理泪水。   “谁让你们昨天聊到很晚,今天不早点起来把东西收拾了,回本丸会连午饭的点都错过的。”   “反正今天还是休息啊,你们急什么,大不了吃过午饭再午睡呗。”   终于又回了本丸,空荡荡的居所里瞬间恢复了原有的热闹。   “主上,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看着审神者一夜过后明显苍白的脸色,长谷部一脸的忧心。   “有点不舒服。”审神者点点头,昨晚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就没再睡好,一夜思虑过度。   “一定是昨天淋了雨的关系。”一听她承认,长谷部顿时紧张了,“您等着,我去给您熬姜汤。”   “麻烦你了,长谷部。”审神者淡淡点头,转身踏入自己的二楼。   在长谷部送来姜汤后,审神者便告诉他今天一天都不下来吃饭了。   这个告知一出,整个本丸都知道因为昨天淋雨的关系主君身体不舒服了,一时间各种私下小型批判大会互相开启。   忍着那点不适,批阅起昨日积压的文件,审神者如今满脑子都是梦境里发生的事。   宝殿里挂着的那些兵器,原来全是帝王曾经的武器和珍藏,不管是自己锻造还是从别处得来,都是她真心喜爱过的东西。   但到底是梦境,那些东西看似有灵性,实则都是意识中的虚幻之物,触碰它们时,审神者可以感受到帝王拥有它们时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每一柄兵器,都蕴藏着一个甚至好几个故事。   但这些终究不是重点,重要的还是帝王最初念的那首诗和透露出来的世界观消息。   尘世三千界,化罗界,还有界中界这件事……   她现在是审神者,成为审神者的唯一条件便是能释放灵力唤醒附丧神,这点能力别说是在帝王所在的那个化罗界,就是于这个世界都不够看的。   化罗界的一切远远超过现实,如果这些都不是梦,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地方的话,这些莫名拥有的东西又是从哪里传承给她的?   政府知道这件事吗?这个现实世界和化罗界又是什么样的类比关系,是同属于三千界的一种,还是界中界的从属?   越是想,越是无心工作,审神者第一次主动推开公文站起来。   揉了揉眉心缓解越来越痛的脑袋,等审神者意识到这也是帝王在遇到棘手情况时的小动作后又赶紧放下,最后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身上的灵力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她能听见梦境里的人出声,看来也意味着自己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将要突破了。   “得做好防范才行……”她一脸疲惫地喃喃着。   正在这时,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审神者拿起一看,是紫藤的来电。   “哟,大佬,海边旅行还过得快乐吗?”紫藤的嘻哈语调在接通之后立刻传来,她欢快爽朗的声音让审神者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了些。   “我才回来你就问我要照片吗?”直接戳穿某人藏着的小心思,审神者的语气也轻缓不少。   “咳咳,我是那种人么!肯定等你休息好了有空了再拿来给我们看呀。”紫藤小意温柔道,然后迅速换上正经的口气,“对了大佬,尤夜这阵子有没有跟你联络过?”   “没有,她怎么了吗?”   “咦咦?我还以为她会跟你说说呢,没想到居然还藏着掖着。”对面传来大惊小怪的声音。   “什么意思?”   “尤夜之前就跟我讲了,她家里人现在好像挺反对她做审神者了,说以前觉得是铁饭碗,现在想想不就跟当兵一样吗,而且还是随时上战场说没命就没命的兵。所以她家里在年后一直都在劝她回来,可是尤夜不同意,正跟家里僵着呢。”   “哦。”   “你就‘哦’了一下啊!?”   “然后现在呢?”   “现在都两个月过去了,她好像顶不住家里的压力,语气慢慢松动了,一直问我怎么办呢!”   “哦。”   “你就没有想法吗?九月!”紫藤对她的淡定有些抓狂了。   “有什么想法?不想做就不做了啊。”审神者很直白地回道,“也不过半年时间而已,现在离职还是很容易的。要是做的时间久了,再想脱离这个岗位就很困难了。”   “啊啊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尤夜不来问你了!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大佬,难道对自己本丸里的战友都没感情吗?”   “……没有。”   “你迟疑了!你刚刚迟疑了一秒对不对!说明你也有不舍的对不对!”   “没有。”   “……也是,一秒钟的不舍跟没有区别也不大。”紫藤放弃了让大佬学会爱这件事,“或许像你这样干脆才是好事吧,要是尤夜打电话向你咨询,你记得温柔点劝啊。虽然我挺舍不得她的,但是真要走的话也没办法,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你不是已经确定她要走了么,为什么还要我劝?”审神者叹气。   “我觉得你能留下她嘛!”   “你都知道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为什么就觉得我会去劝她留下来?”   “好吧,大佬你说得对。那不如我们商量一下饯别礼送什么好算了。”破罐破摔的语气。   “这个再说吧。”审神者疲惫道。   “大佬,你声音不对啊,有气无力的,怎么了?”紫藤现在才意识到审神者的不对。   “淋了点雨,睡一觉就好了。”   “还是买药吃比较好哦,对了,我这边还有没拆封的感冒药,一会儿你让谁去老地方拿吧!别跟我客气啦!消炎退烧止咳我这边都有,免费给你大派送了!”   “……”本来想道谢的话忽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终,审神者还是让长谷部安排谁去跑了一趟万屋,药拿回来后就搁在了办公桌上。   用过送上来的午餐,只吃了一半审神者便失去胃口,打发走有些担忧的忠犬打刀后,她接着处理完所有公文,又见到了穿着战斗服过来申请远修的五虎退。   “主公大人,您的脸色有点差,真的不要紧吗?”知道原因的五虎退看她疲惫的样子,眼里又涌出泪来,“对不起,都怪我……”   “你还要不要去修行了?”一点都不乐意对着一张哭包脸的审神者直接皱眉道,小短刀赶紧抹了一把眼角表示不会了,“护符,拿着。”   “嗯,嗯!”双手接住那小小的护符,五虎退紧紧握着。   “去了外面,胆子要更大一点,别动不动就哭,会更容易被欺负的。”这副软绵绵的样子,比号称“十万个为什么”的秋田出去还让人不放心。   “嗯,嗯!”狠狠地点头,“我,我不会再随便就哭了!”   “你要是死在外面的话,接一把新的你回来也还是挺容易的。”   “嗯……哎——?”又想要哭了。   “不,这么爱哭的刀,还是别接回来了。”   “呜哇啊啊啊,我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因为不放心而躲在办公室外偷看的一期一振满脸无奈,主公,请不要这样欺负我弟弟。   面无表情地送走了抽抽噎噎的五虎退,审神者无视了背后一期一振那控诉的眼神,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连晚上烛切台特地单独为她做的药膳也是放在门口完全没动过。   “看来真的是累了,连触动了结界都没能惊醒主公啊。”端起热气腾腾送过去,现在冷冰冰的原样膳食,烛台切的脸上露出忧色,“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啊长谷部。”   “主上还是病了。”长谷部顿感失职,“明明知道主上不适,竟然没及时劝她休息,是我的错!”   “就算你劝也不见得会听。”烛台切太清楚他们的主君一板一眼的个性了,“算了,既然主公已经睡下,我们也不打扰她休息了。”   两把刀说着便离开了二楼,于是主君生病睡下的消息很快就在一楼迅速散波开,昨天提议去“探险”的那群刀再度收到了同伴们更加严厉的批判。   吵吵闹闹着,整座本丸在深夜之中也慢慢入睡。   半夜,目前独居一室的龟甲贞宗是被不寻常的低温给冻醒的。这让他半是疑惑又半是不愉快地从被褥中起身,本来昨天因为药研那群刀的使坏让他全程没机会再接近主君,今天主君又身体不适也没怎么露面更是让他失望,而现在连觉都不让他睡好还能不能让刀愉快了!   满脸怨念地拉开障子门,迎面而来的寒气让龟甲一个哆嗦,很爽快地让他直接清醒了。   快步走出走廊,在看到尽头的庭院后,龟甲瞪大了眼睛:“这是……!”   明明是盛春之时,樱飞草长的季节,白日里还满园春景的庭院此时却落满了霜雪。   “哦哆!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的声音让龟甲回神,就见檐廊上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被这寒冷冻醒出来查看情况的。   “冬景?”狮子王披着他的鵺一脸不解地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过完冬过上春天的呀,去了海边一天,主公就打算让我们重温冬天吗?”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主人了,你觉得可能吗?”旁边的加州清光闻言不由吐槽了一句。冬天那会儿在外面冷得要死,他们也没敢开口让那位施舍点灵力改景趣啊,何况是现在。   “可是,现在这情况又怎么解释?”浦岛虎彻指着外面的雪景面露疑惑,“总不会是主人现在病得糊涂了,下意识释放灵力改变的吧?”   话音落下,庭院的皑皑白雪瞬间消失,方才还因为冬季枯败一片的草木如今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有蝉鸣蛙叫从中响起。   “哇哈!萤火虫!”萤丸直接兴奋地跳了下去,追逐中夜色中一闪一闪的绿色光点嬉闹了起来。   这回一下子变成夏天了……   短暂的沉默的之后,一些刀毫不犹豫地开始朝二楼的方向疯跑。   “主上!主上您有听见吗?”   起居室障子门看似被拍得震天响,其实却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给隔离着,鹤丸他们赶来时,比他们更早到的长谷部已经在疯狂拍“门”了,每一掌拍在结界上,都会发出和拍障子门相同的声音。一般情况下都会惊动在里面的审神者打开结界走出来。   可是没有,哪怕长谷部拍“门”如此响亮甚至一刻不停,仍旧没有叫醒屋里的人。   所有的刀心头沉进谷底,他们的背后的庭院夏景不知何时又换成了秋天。   只不过一场短暂的雨,竟然将情况演变成这样,所有的刀终于更深一层的意识到人类究竟是怎样脆弱的存在,哪怕实力强绝如主公,也会因为孱弱的身体而倒下。   “铛!”   一声刺耳的金鸣让在场的刀下意识地看去,只见粉发白衣的青年打刀不知何时取了自己的本体朝着结界毫不迟疑地砍了下去。   “铛!铛铛铛铛铛!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的砍击声,刀刃劈砍在结界上,在朦胧的灯光下都能看到一簇簇火花。   他这是打算破坏结界?   主君的灵术一道有多强,承受过她的灵力威压的刀剑们都很清楚,这样的强者在熟睡时为自己设下的防御会有多强根本可想而知。   就像他方才的一通攻击,那道看不见的透明阻隔纹丝不动。   “除了这样,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喘息着,将握剑的双手换了一个姿势,龟甲贞宗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笑容,“任由主人在里面受折磨,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干站着,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龟甲说得对,不能这样只站着。”石切丸盯着眼前的障子门,脸色沉凝,“如果是平时,主公的结界不一定能被打破,外界的人也无从知晓内里的一切动静。可是现在……我竟然能透过这层结界感应到房间里凶暴的灵力波动……”   主君!   “就是说能打破是吧?只要打破它就能救主人了对不对!”大和守安定突然叫道,“加州清光,我们走!”   不可以!主人不能死!他再也不想自己的主人接连死于病痛了!   冲田组的两把刀下楼去取本体的举动一下子带动了其他的刀,一时之间,二楼满是刀剑劈砍时的金鸣之声。   “堀川,你轻伤了?”专心破坏结界的和泉守发现自己的同伴出了异状,不由大惊失色。   “兼桑别大惊小怪。”堀川向他笑笑,抬手抹去下巴上的汗迹,“主公的结界就算只是单纯用来隔离防御,上面蕴含的力量也不是能任由我们攻击却不还手的,刀刃被灵力侵蚀破坏很正常。而且,受伤的早就不止我一个了啊。”   听他这么说,和泉守这才惊觉,和他一起的同伴们有不少也进入了受伤状态。   想来用不了不多自己也会如此,和泉守忍不住笑了笑:“主殿真是的,轻易不出事,一出事就得吓死人啊。这样难得的尽忠机会,我可得把握住了!”   夜色的星光渐渐敛去,天边慢慢升起了鱼肚白。   “不行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又一把刀剑累倒在原地,“没体力了。”   “我现在算是有些直观的了解主公的实力了,都病重昏迷,依靠她灵力维持的结界我们这么多人砍了一晚上都没碎,简直变态!”   “大和守,加州,你们不累吗?再这样没节制的劈斩下去,你的本体会承受不住的。”有刀剑劝阻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的一些刀剑,“再这么拼下去,没准公主没事,你们就先倒下了。”   回应他们的只是一个摇头,以及仿佛执念一般的用力劈砍。   “下一批!”长谷部指挥着休息好的刀剑接替工作,“大家再加把劲,结界要撑不住了!”   又是一番密集的金鸣声响起,他们只是刀剑的附丧神,除了会使用手中的武器外并没有灵术之能,否则也不会如此辛苦,用这样的蠢办法用受伤来换取结界的消磨。   “这样下去不行。”莺丸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紧盯着那道障子门,此时的结界被削弱得连他们都能轻易感受到被阻隔在屋内的如海潮般汹涌滚动的灵力波动,“只从外部破坏,这个结界只怕很难……”   就在这时,结界内的屋门忽然被暴力破开,在外部坚不可摧抵挡了一夜攻击都未消失的结界于内部被轻易破解,屏障消失的瞬间,可怕的灵力波动如暴风一般将守在屋外的刀剑冲得七零八落。   “主上!”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长谷部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抬头定睛一看才发觉不对。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身着蓝色狩衣的高大男子怀抱着双眸紧闭高烧不止的娇小少女从屋里缓步走了出来。   “三、三日月?”   长谷部惊愕地叫出他的名字,青年抬眸向他一笑,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在他含着新月的眼中,熠熠生辉。   “主上!”看着三日月抱着少女向他走来,长谷部也顾不得这把刀为什么出现人形,赶紧接过去,“这温度,烧得很厉害啊。”   “是呢,接近主君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啊。”三日月笑着点头,现在的他其实很狼狈,满身的伤痕血污,再看看起居室内的一片狼藉,可想而知他承受了什么。   “三日月,你出来了?”接过主君,长谷部惊疑不定地看他。   “只是借着灵力混乱暂时出来一下,毕竟不是被牵引出来的形体很快就会消失。”抬了抬自己的手,三日月哈哈笑着,“而且,我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继续动弹了呀……”   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所有人只见他的身影开始透明虚幻,最终只有一把残破不堪的太刀落在原地。   “重伤……”刀剑们惊悚。   “快!快送进手入室!”   “还有谁的房间离得最近!主公需要安置!”   “我去准备水和毛巾!”   “还有药!把药拿上!厨房里还有烧开的热水吗?”   这个早晨,因为主君的突发高烧,本丸兵慌马乱。 第三十七章 善后   审神者是在正午时分醒来的,看到她清醒从半夜一直到忙碌到现在连手入都没心思的刀剑们不禁喜极而泣。   天知道他们看着脸色苍白不断高烧出汗却昏迷不醒动也不动的主君,心里面是有多害怕。   人类,真的是太脆弱了。   沉浸于喜悦的附丧神们并没有注意到审神者睁眼的一瞬间,瞳眸中闪过的一丝异色,但很快归于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高烧?你们是说我?”   卧在莺丸的房间里,醒来后的审神者面对一群刀的嘘寒问暖,面无表情的脸上微露出诧异但很快归于平静。   “看来是临近突破刚好赶上了身体不适才造成的吧,不过没你们说病重那么严重。”   “哎——?”   “真要论起来其实是突破时的一些不良反应,撑过去就好了,就像现在,没有吃药也恢复了。”雪白的铺卧之上,少女的表情恬淡。   “那,那我们……”废了那么大功夫将主君从起居室里移出来岂不是……   “并不是做无用功。”审神者摇摇头,“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虽然我也能撑过去,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虽然很感谢你们,但我还是要说,那种时候接近我可是要冒着身死的风险的,其实你们没必要为我这么冒险。”   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不是闹了乌龙,甚至反过来帮了倒忙的刀剑们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审神者的说法给弄急了。   “您这是什么话,您可是我们的主君啊!”   “主公是看不起我们吗?就算对您来说,我们的实力微末,但从来没觉得为您尽忠有什么错!”   “主人大人,只要是您的命令,便是为您去死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大将,信任我们就这么困难吗?”   面对激动的众多附丧神,审神者表情不变:“不,我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接近我很危险。特别是,在我突破的时候,这次是三日月运气好,我的情况还算顺利,要是出现意外……”   “突破了吗?”很多刀剑瞪大眼睛看着审神者,完全无视了对方后面的警告。明明之前主君还一副很弱很疲惫的样子,但是现在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与他们对话的姿态也确实如此,零欺骗的信誉度让刀剑们很快就相信了审神者的话。   “太好了!”大和守安定如释重负,彻底松懈了下来。   “喂喂,没事吧?”见他摇摇晃晃随时要倒,旁边的同田贯正国立刻扶住了他。   审神者看了这些刀剑一眼,又看了看只穿了白色中衣的自己,在眼前的这些附丧神里四下搜寻了一下确定了目标:“堀川。”   她向对方招了招手。   “主公,有什么吩咐吗?”胁差少年先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血迹,想稍微体面一点走到审神者面前。   “你应该还有没穿过的内番服吧,给我一套。”指了指他身上有些破损的红色运动服,审神者道。   “哎?”   “我房间里的东西,现在应该都被毁了。”审神者淡淡解释,“你的身高体型大致与我相仿,我还得去手入室,暂且先穿你的对付一下吧。”   “身高我是知道,为什么身材主人你都这么清楚啊。”听到主君要借别的男人衣服穿,虽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加州清光还是嘴里泛酸地吐槽了一句。   面对这个问题,审神者回答得认真直白:“前阵子堀川差点落水,我拉他的时候抱过,很容易就知道了。”   抱、抱过?   在场的刀剑有不少处于石化,而被提及的当事刀脸都红成了熟透的番茄。   主公您这是调戏知道吗?调戏!   看着仍旧一脸正直面瘫的审神者,很多刀剑都对自家主君的耿直属性感到绝望。   所以主君以前说过的话并不是故意毒舌,也从没有假装嫌弃,她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的?   这么一想心都痛了啊!   无意之间似乎又捅了一刀的审神者全然不在乎属下们的郁卒,勒令他们去手入室排队赶走了这些烦人的家伙以后,这才换上了堀川的运动服趿着一双拖鞋去了手入室。   “主公大人,其实只要您想,我可以现在就帮您去万屋置办衣物的。”手入轮到龟甲贞宗的时候,对方半跪在审神者面前,一脸虔诚仰望她的时候,他白皙俊秀的脸蛋配着那身纯白的内番服看起来就像个天使。   “我没有让下属在负伤状态外出购物的习惯。”审神者一边回答,一边轻抚着手中的打刀,那轻柔怜爱的举止让龟甲眼中的沉迷之色更深,随着灵力修补渗透,他的脸上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以及让人听了想报警的喘息。   “啊啊……主公大人,请,请再给我更多……”   一旁坐着排队的刀剑们额头纷纷起了十字青筋,不管多少次都很想殴打这个变态怎么办!   “少蠢了。”冷漠地将本体一把拍在龟甲的脸上,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细胞的审神者直接将他轰了出去,看着脸带印痕的某打刀非但不觉得疼反而依依不舍离去的模样也是抽了抽眼角不再理会。   “有劳您了。”闭着眼眸的数珠丸双手将自己的本体递给了面前的审神者。   说来也是好笑,身为本丸第二把入驻的天下五剑,第一次受伤手入居然不是在战场,而是在自家本丸里,说出去也够让人哭笑不得了。   “嗯。”审神者倒是全无想法,她同样双手接过后,便细细打量起这把太刀来,只一遍过去,她便看也不看手指直接轻抚过刀刃,指尖所过之处,刃身上所有的裂纹细缝瞬间消失不见。   感受到灵力透过本体涌过,数珠丸也是不由全身一阵,面色不受控制地浮现潮红。   “庞大精纯却又温柔的力量……”数珠丸开始理解昨夜那些刀剑为何如此拼命了,低下头轻声感叹,“作为刀剑的持有者,您确实无可挑剔。”无论平日里对他们如何冷漠,但那份传达过来的赤诚之心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审神者将太刀递还给他,“作为武者,无论身处何地,手中的武器一直都是自身的保障,珍爱自己的武器便是珍爱自己的性命。回去休息吧。”   “主公说得是。”数珠丸微带浅笑,宣了一声佛号,又向着审神者行了一个佛礼,身姿从容地出了房间。   他这一走,手入室里就只剩下药研一人。   一个是审神者一个是初锻刀,两人在手入室的默契不要太足,有药研的主动配合,审神者几乎倾刻间就完成了修复。   “大将,突破之后手入的速度越发得快了啊。”将本体挂回腰间,药研感叹。   “并不奇怪。”审神者点头,要不是怕暴露过多,在莺丸的房间时她就可以瞬间用灵力直接治疗好那些附丧神,根本不用跑一趟手入室。   眼看放在手入池里的三日月宗近离修复完全还有大半天的功夫,审神者干脆直接把它捞出来,不如自己手入来得快和安心。   “今天是该向你道个谢,省了我要吃的一些苦头。”看着手中的残存太刀,审神者先用拭布轻轻擦了一遍刀身,药研就看到即便是重伤如三日月,他的大将也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修复,这其中甚至掺杂了他不曾见过的技巧。   只这细微不同,也让药研心头微沉。   他不敢多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审神者顺手给三日月做了保养,这在以前看着十分碍眼的场景如今却能令他感到安心。   全员治疗完毕后,本丸里的一切便继续照常运转,审神者支离破碎的起居室也开始在打扫过后被重新添置,被所有刀剑好奇的主君部屋在长谷部拿到购买清单后就曝光了里面会摆上的所有设施。   总体评价下来只有两字——简陋。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女孩子住的房间,于是这些刀剑你一笔他一划的又自作主张给添置了不少东西,遭到反对时个个都豪气地拍胸脯表示东西的钱他自己出。   “被扔出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丢下这么一句警告,长谷部开始了采购之行,他谁也没告诉清单里头还有主上各种衣服的尺寸需求。   哼,这可是主上对他的信任,绝对不能让龟甲贞宗那个变态看到!   为自己是本丸最受器重的刀而感到骄傲自豪的长谷部挺胸阔步出了本丸大门。   事后面对整治一新的起居室的审神者:为什么屋里多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最终真如长谷部所说,有不少额外添置的东西都被毫不客气地给扔了出来,只有少部分“幸运儿”避免了被扔的命运。   不少刀拿着自己被粗暴拒绝回来的礼物一脸的欲哭无泪,还以为继一晚上的拯救事件能让主君对他们更亲近一点,结果对方一如即往的耿直与不留情面。   唯有药研,看着一些礼物送出去没被拒绝的刀在一旁击掌庆祝的样子再度陷入忧思,若是照以往的记忆,这些规划外的东西,大将绝对是一件都不会留下的,可现在……   本丸的日常依旧在继续,所有的刀都如以往该编队的整队出发,该内番的好好干活,他们的主君突破了以后对他们的态度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这几日都不曾随队出阵了,而是挑起了去海边的照片用平板发给了她的好友们,上午处理完公文,下午还有闲心下了二楼不是在庭院走走就是去了远处山坡樱花树下坐坐。   “主公忽然这么悠闲,我有些不太适应。”   不少刀剑纷纷表示不太习惯悠闲版的主君,对此,一直有在辅助审神者办公的长谷部等人以一种复杂的表情告诉他们,主君不是闲,而是突破了之后她批阅公文的速度似乎也突破了,本来要一天才能完成的工作两个小时就全程搞定,成果还比以前更好了。现在又突破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提升,所以就被迫闲下来了。   “还是说你们想领教一下主君突破后的实力?”   这句话提出来时,就算是一些修炼狂人也是不停摇头,开玩笑,没突破前就不是她一合之敌,突破了再去找她除了败得更快点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就这样过去了四天,出门远修的五虎退回来了。   “五、五虎退,回来了。那个,只打倒了三只老虎……对不起。”低着头的小少年一脸惴惴不安地面对来迎接他的审神者。   “那些不重要。”审神者的目光越过他,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巨型老虎,“这只,是怎么回事?那些小的呢?”   “修、修行回来以后小老虎们就变成这样了,我,我也不知道。”许是主君的目光有点吓人,五虎退不由自主用自己的小身子替老虎挡了挡。   主公大人,看老虎的眼神实在不是太友善。   “是吗?”收回目光,审神者将视线转移到了五虎退身上,“你这次带回来的不是玩具呢,正好,本丸还缺一只看门虎,就在附近给它搭个棚子养着吧,这么大一只,应该比那五小只要能吃多了。”   一刀一虎闻言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但是,到底是猛兽,野性难驯,五虎退你可要仔细看好。”少女无表情的脸上双眼微微眯了眯,这神情让本就努力蜷缩身体的大老虎再度缩成球状,“如果出现什么暴起伤人的事件,我觉得本丸可以享用一顿虎肉大餐,以后不但能喝点虎骨酒,冬天还能再添一张虎皮毯吧。”   “不不不不,不会的!它不会伤人的!”一刀一虎被她的话吓得抱在了一起,五虎退眼泪又出来了,“它很乖的!很乖的!”   什么虎肉大餐虎骨酒虎皮毯他们不知道啊啊啊!!   “哼,那就好。”看了那没出息的老虎一眼,审神者转身离去,又一次无视了身后一期一振控诉的眼神。   待她离去,粟田口的兄弟们纷纷围了上来。   “错觉么,总觉得主公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不过五虎退这只老虎真的好大呀!”   兄弟们围着远修回来的五虎退叽叽喳喳,药研看着审神者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希望这些不经意的变化,真的都只是他的错觉吧。大将,虽然看起来和之前一样,但生病醒来之后给他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遥远了。 第三十八章 花丸?   大将是个冷酷的人。   药研一直是知道的,哪怕是现在,她也依然如此。   这种冷酷并不是说大将对周遭的一切十分漠视,相反的她十分敏锐,并且时时刻刻都会将所有信息第一时间收拢到手,而药研感觉到的那种冷酷,是指一种理智到了极点的无情。   或许是因为严重失忆的关系,除了对刀剑本身和找回记忆带有本能的执着以外,大将是个对什么都缺乏热情的人。对所有事物的判断都基于对她要达成的目的有没有帮助,如果没有,她会连关注都吝于给予更别提付出。对于没有用处的东西,哪怕再好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   家里有骨喰藤四郎这位兄弟在,药研比谁都清楚大将对找回记忆的渴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才一直留在这个本丸,锻出刀剑也好,安排出阵内番也好,甚至是修炼也好,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围绕着找回记忆而展开的。   对始终只将自己定位在审神者这个位置上的大将而言,尽心尽职运营这座本丸照顾向她献忠的所有刀剑也只是在履行契约。就像是一份劳工合同,哪天不愿意了,工资两清就直接离开,谁也不欠谁。   很多时候,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她达成目的恢复记忆,那他们……不,应该说这个本丸,结果会变得怎样。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可之前积累的所有侥幸,在看到少女被刀剑们簇拥着坐在樱花树下,愿意融入他们听他们闲话家常论述战事时,都被彻底打破击碎。   大将,果然还是……   连审神者自己都没想到,突破了以后她会闲成这样。   在本丸里呆了几天,跟着部队出阵了几次之后,不只是她自己连本丸里其他的刀剑们也拒绝她再上战场了。   前者是觉得敌人太弱提不起兴致,后者则通通表示每次和主君一起出去,必定连口誉都不给留下通通红脸回来觉得生无可恋。   双方一拍即合,外出打仗请尽管放心交给我们,您尽管坐镇本丸享受主君应有的奢华待遇就好。   于是审神者过上了在处理完公文后,不是刷论坛玩平板,就是被刀剑拥护着赏花喝茶聊天下棋的生活。   倒不是她不想忙碌,而是实在无事可做。修炼也用不着,本丸里有长谷部、药研、一期一阵在,一些日常调度随便派其中一人出面就能完美解决。尽管她也不介意在二楼坐一天,但架不住一楼的那些家伙时不时上来骚扰。   “太无聊了。”坐在棋盘前,又一次在中盘直接将对手杀得溃不成军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就没有更厉害一点的对手么。”   “没有了,本丸里会下棋的刀剑已经都和您对弈过了。”坐在她对面的歌仙兼定来不及对他输得凄惨的盘面哀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这个事实讲出来。   “真是弱啊。”审神者叹息着端起了旁边的茶杯,很多刀剑从最初的不服气到现在已经满脸麻木地默认了。   似乎除了在家政方面能完美赢过女孩子的主君以外,别的方面本丸里的刀剑都是完败,哪怕是耍赖推上江雪和数珠丸跟主君论起佛道,这两把刀现在也早早把膝盖献给了对方。   这下子让很多刀剑气笑的同时也很稀奇,真是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是失忆版本的,哪来这么深厚的见识,深不可测到这个地步还让不让刀活了?主君您老实交代是不是出云国里哪位大神吃饱了撑的下来找乐子玩了?   但话又说回来,厉害就是厉害,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就是输给了主君,以前还觉得她高冷是因为性格,现在跟他们互动了才知道,人家那是真有实力,对他们如果有嫌弃那也是丁点不含水份的真有差距……对,就像现在,可恶!   “主公是觉得无聊了?”鹤丸国永看审神者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太理解这种心情了,“那要不要学别的本丸利用时空穿梭去别的时代去玩呢?”   “哦哦!那可真是好主意!”审神者这边还没反应,不少刀剑眼睛亮了。   “可是要小心不能和当地的人产生过多交集,否则会不小心改变历史呢。”也有刀提出外出的限制。   “这种事只要多注意一点应该没什么吧,只是去逛逛而已。我看主公在这人文实践方面还挺少的,是该多见识一下。”樱花树下,有刀一边喝酒一边宽容提议。   “去平安时代怎么样?”髭切在一旁笑着开口,“我对源氏那边很熟哟,可以给主公您做个向导哟。”   “干什么要去源氏啦!我们一起去京都看看新选组嘛主人,我听说有很多审神者都很喜欢我们的前主人呢!新选组里有很多美男子是真的哟主人……哎呀!”加州清光的话才说完就被人揍了。   “主公对战争有兴趣的话,其实可以去战国时代多看看的。虽然对那个魔王没什么好感,为人也残暴,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手段。”某个打刀青年一本正经推荐。   “我的前主人秀吉在战国时代也很是有名,前主人性格平易近人,主公若有兴趣不妨去看看。”粟田口某位兄长也是笑着提议。   “哼,战国和江户都是一片乱世,哪有平安时代来得优雅平和,那里才是适合主公从容漫步的首选。”平安时代的老刀不高兴了。   “穿草鞋骑牛车的年代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连牛车都不曾坐过的你们可没资格评论皇室的风雅。”   “主公,和我一起去爷爷那里吧!爷爷人很好的哟!”在上面的刀开始吵架的时候,也有刀一脸笑嘻嘻的混水摸鱼。   一片喧闹声里审神者充耳不闻,只是捧着茶杯淡然啜饮一口,随口道:“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回现世看看。”   药研举在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滚落在地,茶水洒出来后引得粟田口那一片手忙脚乱。   事实上失态的不止是他,还有如莺丸、烛台切、宗三等不少刀剑,大家反应不一,但都被她的话吓住了。   连正月都没回去的主君,现在却说要回现世?这是……   这个问题让本来还迟钝的刀也一下子反应过来,都意识到了什么。   “大将,果然是想起了什么吗?”勉强撑起笑容,药研有些晦涩地开口。   “不能说是想起。”审神者抬头看向头顶的樱花,眼中带着冰冷的沉郁,“只能说是觉醒了一份记忆传承,虽然传承者跟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终究,并不是我。”   她只是她自己,梦中的那一位再惊才绝艳冠盖寰宇,但说到底,也不是她。   本以为这次突破找回的是自己的记忆,结果捞回来的是前世的记忆,审神者心头的滋味可谓难以言喻。   主君身上的气氛不对,刀剑们也不敢细问,确认她没恢复记忆除了少部分一脸失望外别的附丧神都是松了口气。   “不如我们看视频吧!”鲶尾在这时举起了手中的平板,“我们一直念叨了很久的《花丸》,主公你肯定没看吧?现在不怕忙没时间啦,来来来,我们再陪您看一遍啦!”   只要您别想着回现世,别说是再看一遍《花丸》,就是看遍论坛里的那些羞耻mmd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公元2205年,为了歼灭企图改变历史的时间溯回军……」   搁在她面前的平板里响起这样一段语气严肃的旁白,是加州清光的声音,果然最后帅不过三秒。   之后便是有着冲田组双人宅舞的片头曲,以及番剧所描述的本丸十分欢快的各种刀剑日常。   这些剧情本丸里的所有刀差不多全都看过,所以比起平板里的剧情,刀剑们更在意审神者的态度,偷偷瞄过去的时候,他们发现主君正表情严肃的看得认真。   呃,不用仿佛要研究资料一样的态度去细究吧?   一连看完了两集,审神者自己点了暂停,摸着下巴微微思索。   “一直躲在起居室不露面,不与刀剑经常接触的审神者么……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啊,而且也不会累。”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刀剑们,“我向她学习一下,以后也这么做如何?”   “请您务必不要这样!”“您和里面的那位是两种类型,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主公!”   这个提议遭到了附丧神们的一致反对,简直不敢想象自家主君家里蹲的画风。   “除了那位审神者,您就没有别的评价了么?”笑面青江一脸微笑地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本丸的露天温泉比花丸里的还要大些呢。”   “你们喜欢就好。”完全没接收到青江指望她朝着刀男们身材方向去联想的审神者随口应了一句,“要说别的感想……里面的大和守和我认识的不太像,这家的鹤丸比我这里的要安分多了算么?”   “深表同感。”刀剑们一致点头,中间掺杂了某把刀的抗议声。   “不过,到底是政府用来宣传的番剧呢。刀剑男士的角度描述的本丸……”从席间起身,审神者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还真是伟光正,暖人心。”   仍旧是平铺直叙的语调,却硬生生的听出了几分讽刺。   刀剑们一下子尽数沉默了。   就如同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贫富差距一样,时之政府制下的所有本丸也不可能都是花丸,所有的审神者也不会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自然,在那些本丸里的刀剑附丧神们也不会像番剧里那样幸福自由。   这座本丸自开启也运营了半年,也不算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级别,别的本丸的一些黑暗不管是审神者还是刀剑们都有从别的途径听说过。甚至有一些,还在万屋见过。   “如果能像番剧里那样能守好本心,自然都是花丸。”拂了拂常服上的褶皱,审神者随口道,“守不住,就只能看造化了。”说完,便径自离去了。   留下一地的附丧神流着冷汗面面相觑。   “喂,大和守安定,主人最后的那句,是感想,不是警告是吧?”   “你都能想到那是警告了,还觉得是感想吗?”   “啊啊啊!怎么办啊一期哥!我现在越来越害怕主公会恢复记忆,然后不要我们了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她不去想现世啊!”   “这个……恐怕很难啊。”   “主君要是真的想要回去,我们有办法吗?”   这句话问出来在场的刀剑集体沉默,就是因为没有才焦虑啊。   “你们在担心什么呢,主公是不会走的哟。”髭切在这时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不少刀剑转头看他。   “你们没问过吗?”他反过头来质问,“前几天我就看她不对劲就特地过去问是不是恢复记忆,还准备离开本丸了,主公就回答我没有,并且也没有离开本丸的打算。”   “真、真的吗?大将是这么说的?”药研有些不敢置信。   “哦,她加了个年限,是说五年内。”髭切想了想,又补充道。   刚刚还喜出望外的刀剑脸色又垮下来,五年,对他们来说根本很快就过去了啊。   “可是对主公来说,五年的时间也足够她恢复记忆了吧。”莺丸叹息,“这才是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原因么,早晚都会离开呢。”   “我不能接受。五年后以后主公离开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心平气和迎接下一任审神者来接手这个本丸。”   “所以大将才会在最后给我们警告吧,要保持本心。”   “呜呜,好难,我都想象不出自己叫别的审神者主公的样子啦!”   “急什么,不是还有五年么,到时候想办法让主公留下来就行了!”   五年,刀剑们一下子有了紧迫感,刷满主君好感度的任务今天开始就得进入倒计时了!   没管那些刀剑们之后怎么想,审神者回了二楼没多久,手机便响了起来,又是紫藤的来电。   “九月,我觉得尤夜出事了!”这次她的声音不复爽朗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安与焦虑。   “说清楚。”   审神者一如往常平淡的语调让紫藤微微缓和了情绪:“前一阵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尤夜要不做了吗?在你去海边玩的那两天,尤夜被她家里人骗回家,给她安排相亲了。”   “继续。”   “她回了本丸后就瞒着那些刀男递了辞职报告,前三天才打电话告诉我,说要回家结婚不能再当审神者了,我让她第二天出来和我聚一聚,她也答应了,可最后没来。之后我再打电话,除了一期一振说她病了不方便见客以外就再也打不通了。”越说,紫藤越急,“九月,你说尤夜她会不会……这可怎么办,没有人指引我又找不到她的本丸!”   “别急,她很安全。”审神者直接道,“我给她的护符并没有损坏,说明她并没有受伤。”   “可是也不能拖太久吧?”紫藤仍旧焦虑,“万一,万一真的是我想的那样……”   “这种事很难有确切的定位的,如果审神者本人并无损伤,你就算怀疑去上报政府,他们也不会受理。”审神者冷静叙述,“不管怎么说,附丧神也是神,天生就比人类拥有更高的地位,如果不是恶意杀害主人真正判定暗堕,只要他们照常出阵剿灭溯回军,政府对这种事绝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的。”   “那就让他们为所欲为吗!”对面传来紫藤愤怒拍桌子的声音,“真以为老娘拿他们没治了!我们审神者这边也是有自救组织的!大不了向组织求救!”   “不需要。”审神者劝紫藤冷静,“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我去走一趟吧。”   “啊啊啊!九月你果然有办法,大佬就是大佬,跟着你好安心!”紫藤在那头欢呼,随后还是担心地添了一句,“真不用我殿后帮忙什么的吗?”   “不了,你来也是添乱。”直接捅刀子式的拒绝。   紫藤最后是捂着胸口大声嚷嚷着心要碎了,审神者没理会她的耍宝和叮嘱干脆地挂了电话。   坐在椅子上,她闭上眼睛似是在沉思又像是揣测,半晌后才抬起头对外叫了一声:“长谷部,把药研叫来。”   “大将,您叫我有事?”因为之前的事,药研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神色淡淡的少女。   “明天陪我去趟万屋。” 第三十九章 繁华的背后   并不是第一次跟着审神者来到万屋,药研陪着自家大将坐在蛋糕店外的圆桌长椅上,隔着结界看着这条商业街的热闹非凡。   说是商业街,其实规模都能赶上一座小型城池了,里面除了必要的政府大楼和如消防之类必要的设施外,全部都是卖东西的商店。   栉比鳞次的店铺,纵横交错的街道,车来人往,欢声不断。每次过来,药研都觉得这里和宁静的本丸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大将向往的现世,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知道吗?”他听到旁边的审神者突然出声,“万屋最初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啊,是。”药研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话茬,“我也听说过,据说万屋最初只是政府给各个本丸提供必须的生活用品的地方,后来因为本丸越来越多,对生活物资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最后不断扩建变成眼前的商业街的形式。”   “两百二十万。”审神者说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药研没听懂。   “根据不完全统计,目前确认在职的审神者的大概人数。”少女如此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也就是说,这里每天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审神者来此消费,所产生的效益也是十分惊人的,这还没提到他们手下召唤出来的附丧神在尘世间产生的所有需求……”   “两,两百二十万……”药研被这个数字惊到,“可是目前如我们这样被发现确认可以召唤的刀剑男士已经有78振了吧,这……”想到自家本丸基本上三两天就要外出采购一回的频率,药研再看这座商业街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里每天产生的收益是你想象不到的海量,如此庞大的市场,早已经不是政府能独自吃下的蛋糕了。”用小叉子戳了戳面前的芒果慕斯,审神者淡声道,“万屋会越扩越大,并不只是需求越来越多的关系,还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覆盖在其上,无数人自幕后伸出手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药研沉默,它作为被大名贴身携带的短刀,对人类上位者之间的利益纠葛并非完全不懂,人的私心和贪婪同样也不陌生。有这么多的审神者和刀剑,因为工作特殊的关系,能消费的地方却只有万屋一处,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些有门路背景的牛鬼蛇神在眼前这片花团锦簇下怎样博弈得不可开交,以及万分肯定这座万屋绝对不会止步于眼前规模。   “你是不是觉得人已经很多?事实上,本丸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喝了一口奶茶,审神者道,“因为由历史修正主义者组成的溯回军,号称有八亿四千万,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可怕数量。”   八亿……四千万——!?   药研的冷汗瞬间出来了,一双紫色的眼眸因为惊愕圆睁着,这个数字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刀剑会被无限复制不断投入战场了,呆滞半晌后才干涩道:“大将,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这些应该不是附丧神能随意知道的东西吧?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让你的视野更开阔一点吧。”审神者如此道,“敌军的数量如此庞大,政府对审神者的需求比你想象中的要紧迫得多,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战力,他们招人是不会过多考虑审神者各方面的心性问题的,只要能听从命令剿灭敌人,不管是审神者对刀剑男士做了什么,还是作为附丧神的刀剑对他们的持有者如何了,但凡没有伤亡政府都会轻轻放过。这也是暗黑本丸和暗堕的审神者与刀剑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根本原因。”   也就是说对政府而言,不管是审神者还是刀剑男士,都不过是投入这场战争绞肉机的炮灰而已,他们很重要,是战斗力;他们也不重要,因为可以源源不断地被重复召唤,空顶着神祇的名头,却是实实在在的工具。   “大将,您这样会让我也想暗堕的啊。”哪怕沉稳如药研,此时也不禁心神颤抖。   “没出息。”审神者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战场之上,即便是最弱小的卒也能吃掉敌方的帅。只要实力足够,不管前方有什么挡在面前,一力破之谁能奈何。这种胶着性的长年厮杀,政府需要炮灰,但更需要强者。你们是我的刀剑,由我一手照料指挥,又岂是寻常本丸里的那些能相提并论的?”   少女冰冷的言辞让药研一下子醒过神来,说来也是,以前觉得很棘手的检非违使自从大将亮出武艺在手合室里指导了他们几次之后,一直到现在出阵的刀剑们除了新来的已经很少有受伤了。去演练场跟别的本丸的刀剑切磋,也是输少赢多。   他们的实力一直有在提升,并不只是自身练度在提高,更在于掌握了更加游刃有余的挥刀技巧,以及从大将身上感受到的总是一往无前不带犹豫的精气神。   “是呢,我们是大将的刀呢。”药研吐出胸口的浊气,不由坦然一笑,“可不能给大将丢脸。”本就是用来与人厮杀的刀剑,哪怕被当作炮灰投入战场,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归宿么?何况,还有这么一位大将在领着他们。   虽然五年后大将就要走了。   想到这里,药研的心又低沉下去了。   “来了。”审神者突然道,从桌边起身径自离开了蛋糕店,药研连忙拎起旁边打包好的蛋糕盒跟上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边,没有审神者在旁的一名刀剑男士拎着采购好的物资朝万屋外的传送阵专区走去。正要激活传送阵时,却被走上前的一名审神者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尤夜家的烛台切光忠么。”说着打招呼的话,审神者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这把刀在看清来人那张印象深刻的面瘫时也是不由微微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回打招呼。   “原来是九月大人,您也是外出买东西么?”烛台切笑得从容爽朗,哪怕是两手都拎着东西,都无损这把太刀时刻保持的帅气。   “我听说尤夜病了,便去买了她爱吃的蛋糕,想着可能会碰上她本丸里的谁会出来采购,索性就等了等。果然守在这里就看到了你。”指了指身后药研手里拿着的蛋糕盒,她看着眼前的两把刀,“方便我跟着你一起么?”   “啊,这个……”烛台切的脸上浮现些许为难,“本来您作为主公的好友我不该拒绝的,可是主公这几日病重实在不方便见人,若是不慎传染给了大人您,反倒不美了。”   “是吗?”审神者垂眸,似是失望,“那真是遗憾……”   “我也很遗憾。”烛台切同样肩头微垂,带着歉意,“但是我回去时会将您的这份心意带给主公的,想来主公知晓也会很高……呃!”话未说完声音噶然而止。   对面的那把刀惊悚地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我很遗憾,你们真的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少女抬眸,方才还清天朗月的眼中此时一片酷寒,“虽然很淡,但从你身上传来的暗堕气息真是让人不愉快啊。”   “大将,这是?”看着眼前明显被自家主君用灵力束缚住了的烛台切光忠,药研下意识地将目光集向了这把刀的脸上,很快发现了对方金色的眼眸里显露出的淡淡红意,不由一下子惊悚了,“大将,那位尤夜大人……”最后的话顾忌着是公共场合,他没说出来。   “走吧,我们去尤夜那里。”审神者直接道。   “可是大将,没有他们指引……”药研的话未说完,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传送的光门,里面显现的正是尤夜本丸大门前的光景,两把刀都惊呆了。   “怎么可能……!”看着眼前的一幕,烛台切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我明明没有配合你!”他绝不可能愿意领这一人一刀去他们的本丸的!   “你通过传送来到万屋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残留在你身上的空间波动并未散去,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少女淡漠回应。   “空间……你竟然能靠这个捕捉到本丸的坐标?”此时烛台切看向审神者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怪物。   “别想着反抗。”审神者回看他的眼神却是如同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你的那点心计是不管用的。”   烛台切想要大叫引起别人的注意,却发现人来人往的传送阵区域不知何时却像是遗忘了他们这个角落一般行色匆匆地路过了。然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迈步走进了光门里。   尤夜的本丸此时近在眼前。   “大将,大门上有结界。”药研汇报。   这个是每座本丸的防御标配,如果没人从里面开门结界就会一直默认开启,就算是现在的审神者也没能力在短时间内击破它。   就这样强硬地杀进去?药研以眼神询问。   “无妨。”审神者侧头看了一旁全身僵硬一脸惊慌的烛台切,淡声道,“自然一点,去叫人开门。”   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指令,烛台切的面部表情迅速调整,眼中属于自己的神彩淡去变得机械,但只看表情却十分柔和,呼吸平稳,举止自然地越过二人拎着采购的物资上前敲门。   “我回来了,帮我开下门!”声音一如即往,爽朗明快。   里面很快传来应答。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药研完全看不出烛台切被控制的破绽,这套平时多是用来整治偷懒的明石国行的傀儡术真正发挥出来竟然是这么可怕的能力。   大门吱吱牙牙地开了,露出里面秋田藤四郎和三日月宗近的身影。   “烛台切桑,你采购回来了呀。”秋田脸上带着欢快的笑意,但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站着的审神者和药研后不禁愣住,“为什么,你们……”   “有些时日不见了,九月大人。”直接打断了秋田的话,三日月一脸微笑地向她打起了招呼,“您是来探病的吗?主公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快请进。”说着,他将只拉开一角的大门打得更开,侧在一边完全是迎人入门的姿态。   “三日月桑?”秋田一脸不解,“一期哥他们不是说过小夜姐姐不方便见客吗?”   “可是这位大人可是主公的挚友哦,你也听主公说过她很厉害吧?”三日月低头笑看着小正太,“说不定主公的病有她看看就会好了。”   “可是,一期哥,石切丸桑他们……”秋田仍旧犹豫。   “秋田不希望主公好起来?还是像这样一直躺在屋里病着不出来?”三日月最后的话明显打动了秋田,小正太纠结半晌还是让开了路。他仰着头,一双略带梦幻色彩的瞳眸有些希冀地看着审神者:“九月大人,要帮我们治好小夜姐姐哦!”   这是什么情况?药研看了看明显陷入暗堕状态的烛台切,又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异样的三日月和秋田,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审神者看了秋田一眼,又抬眸盯着一脸微笑的三日月,脸色仍旧淡漠:“药研,我们进去。”   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硬闯场面的药研,现在拎着蛋糕盒一头雾水地跟在自家大将身后进了尤夜的本丸,走在最后的烛台切负责关门。   随着大门再度关起,门外的一切再度恢复平静。 第四十章 立誓   在少女踏进本丸的那一刻,感觉到她一直暗藏的杀意变得收敛平和时,三日月宗近可谓真心松了口气。   “这就是你的目的?”   走在通往庭院的路上,审神者抬眸看他。   “没办法呀,我在这个本丸呆得很愉快,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殃及池鱼呢。”蓝色狩衣的美青年哈哈笑着,“如您所见,这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我知道九月大人此时必定很生气,但也请您……”   “此事无法善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少女无表情的脸上目光冰冷,“我若如你所愿,你是否也能如我所愿?”   她的话让三日月哑然,最终无奈摇头:“这可真是难为我这个老头子了。要是能自行解决这场误会,我又何必开门亲自迎您进来。”   他来到这个本丸的时日尚短,就算真的想要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就连为他们开门都算是冒了风险。   “那就闭嘴,看着。”弱者没有发言权,审神者将这句理念贯彻得很彻底。   走在前面的秋田仰着头听后面两人的对话,那是一头雾水,也不怕生地绕过他们走到药研的身边:“九月大人的药研哥,他们在说什么呢?”   短刀小正太的眼眸纯净,药研一低头就能轻易看穿这个孩子不曾掩饰的剔透心思,和自家本丸虽然也天真却不纯善的秋田藤四郎截然不同。都说物似主人形,虽然不曾和那位尤夜大人碰过面,只看秋田的眼神就知道这个本丸的主人是个怎样的女孩子了。   和自家大将完全不同,是个看着就会很喜欢也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要呵护的类型呢。   心中暗自评价着,药研却是拍拍秋田的小脑袋,将手里的蛋糕盒递给了他:“拿去给你的主君吧。”   接过蛋糕注意力就直接转移的秋田看着包装盒立刻欢喜得叫起来:“是黑森林和牛乳蛋糕啊!这可是我们很喜欢的口味呢!每次小夜姐姐只要去万屋路过那里都会打包一点带给我们!鲶尾哥那时最喜欢跟我们抢着吃了,可惜自从小夜姐姐生病不久他就被派去远征,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吗?”无意的举动又得到了一条情报,药研清楚这些远征未归的刀剑恐怕未必真的是去远征了,但还是赶紧先哄走秋田,后面的事这个小家伙不方便再参与了。   秋田的话前面的审神者和三日月都听到了,看着小正太拿着蛋糕欢天喜地走了,后者也是微微感叹:“主公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也因为太好了,才产生现在这样的误会吧。”   “好一个误会。”审神者对他的说辞冷漠以对,三日月见此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言,他回头将视线扫向了走在最后的烛台切,对方察觉到他的举动回以微微一笑。   那无机质的目光让三日月心头一凛,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些。   秋田的离去很快引起了这座本丸的一连串反应,审神者的突然出现让所有刀剑措手不及,单纯意外者有之,面色凝重感到惊慌的同样也有。   直到他们路过的一处死角蹿出一道寒芒,毫不留情刺向少女的脖颈被挡住后,所有的事态都陷入了混乱。   “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刺客小小的身影牢牢地挡在他们面前,是小夜左文字,对方带着血痕的脸上眼中红芒乍现,“我已经不想再复仇了!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的主人!我不会让你们夺走姐姐的!”   又一把暗堕的刀,这力量还是修行极化过的,抵挡过程中摸清对方底细的药研的头微凝,却是面色冷酷:“伤害大将者,杀无赦!”   审神者没有去看陷入厮杀的两把刀,径自朝着护符传递回来的位置走去,路上又跳出一把暗堕的刀阻拦,却是被身后的烛台切给挡了下来。   “烛台切,三日月那个叛徒就算了,你居然也帮着她,你疯了吗!”加州清光本就是一双血色的双眸此时红得妖异,朝着烛台切大吼。   “别白费劲了,加州。他的心神都被控制了,你没发现吗?”驻足的三日月摇头,看到已经撇下他继续前进的审神者不得不抬步追上。   随着她越发深入本丸,对她拔刀相向的暗堕刀剑都暴露出来,但不是被三日月拦下,就是被不明情况的其他刀剑给阻止了。   无人跟随只剩下她一人时,审神者行走的速度已经不是刀剑们能跟得上的了,到达通向尤夜起居室的楼梯口时剩下的暗堕刀剑们已经都聚在了此处。   “九月大人,到此为止。”为首的黑色军装附丧神一脸警告地看着她,“现在不会再有别的刀剑保护您,为了性命安全着想,请您现在就离开为好。”   审神者对此充耳不闻,自顾自朝着定好的路线走去,目中无人的姿态一下子激怒了其中几把刀。   “嘁!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期你也太小心了!”有刀按耐不住当即站了出来,手中的太刀映着血红的双眸,载满了狂暴的戾气,“别以为有个审神者的名头就真以为了不起了啊!”   一期一振来不及阻止,同伴拔刀斩击的举动就像是一种信号,让本来只是埋头赶路的少女终于抬眸愿意施舍他们一眼,随后她抬起右手如同挥赶什么般随意扬起,一期一振便只觉得全身遭到了重击,来不及作出抵抗整个人全身一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刀都被甩飞到了庭院里。   努力地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时,他的视线里只余下那白衣绯袴的身影施施然上了二楼,以及耳边浅浅淡淡的一道声音。   “碍事。”   除了开始寻找尤夜的本丸这一条有些麻烦以外,审神者就没觉得救出尤夜有什么困难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把这座本丸里的刀剑们当一回事。如果不是之前有三日月周旋,她连话都不会多说,进门后直接砸了这里拉了人就走。   但如果不是纯粹的暗黑本丸,事情又得重新计议。这里,到底是尤夜的本丸。   找到尤夜时,她人正缩在房间的一角偷偷哭着,在看清门口站的人是谁后,这货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找到家长一样,爬起来扑过去抱着审神者就是一顿痛哭。   “九月,九月哇——呜哇啊啊啊啊——!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了!呜呜呜————!”   “行了,鼻涕都要抹在我身上了。”确认尤夜如她所料的毫发无损,审神者一把将人从身上撕开,少女掏出一方手帕粗暴地按在了尤夜脸上,“好好擦擦。”   “哇哇,九月,我正伤心呢,你都不温柔一点!”赶紧接住脸上的手帕,尤夜痛呼着抱怨,但伤心的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不少。   “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懒得搭理她的诉苦,审神者直接道。   “哎?走?”抓着手帕擦眼泪的手不禁一顿,尤夜红肿的双眼泪水未干,“离、离开这里吗?”   “不然你还想被关着?”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审神者直接道,“在这之前,还有些事要处理。”   “大将!”略显狼狈的药研喘息着跑上了二楼,“现在整座本丸都乱了,知道了所有真相后,他们都守在本丸大门处堵着。”向审神者汇报情况时,他的眼睛正朝着这座本丸的主人看去。   抓着手里的帕子,尤夜看到药研扫来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大家都,都去门口了?”   “嗯,都知道您是被部分暗堕刀剑囚禁却对外称病的事了。”药研回答她的话。   尤夜低下头,咬着唇不再说话。   “下去吧。”审神者看她站着不动,直接开口,“很多事不是你逃避就能当没发生的。”   尤夜没吭声,只是顺从地跟在好友身后,低着头默默走着。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揪着好友衣袖在后头走着的尤夜从深陷的思绪里回神,表情茫然地抬头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本丸大门的附近。   她手下的所有刀剑都守在门口,这时不论是否暗堕,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在身上。   “小夜……”   “小夜姐姐,不要走……”   “主人你这个骗子!说好了要一直留在这个本丸和我们在一起的呢!”   “背叛者!做不到就不要留下承诺啊!”   “小夜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一声声的哭喊、挽留、痛骂,让尤夜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主公,我们只是希望你留下来……”一期一振原本该是蜜金色的温柔眼眸此时血红一片,冷冷地看着尤夜,“您偷偷瞒着我们提交辞呈,就为了和一个现世没见过几面的男人结婚,您点头答应对方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   尤夜的脸色惨白:“不,不是……妈妈是真的生病了,她,她希望能看到我结婚生子。我不想让她伤心……可我也怕你们难过,所以才偷偷辞职……”她语无伦次,所有人都听懂了。   “所以小夜你选择了现世,抛弃了我们呢。”石切丸红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悲伤,“果然对人类来说,真正的亲情,依然是要靠血缘才能维持下去啊。”   降临尘世,睁开眼睛后,第一个见到的人。   拥有人身和心灵,第一个让他们知道人心温暖懂得欢喜的人。   说会一直陪伴不离不弃的人。   最后,却要抛弃他们打算独自偷偷离开。   骗子!背叛者!真是狠心!   “不,不是的!”尤夜想要辩解,可想想自己的行为就什么也都说不出口了。   “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暗堕就是暗堕,囚禁主君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审神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上面的一幕,直接对尤夜道,“按照正常的程序,我在带你离开之前,会先处理掉那些暗堕的刀剑,回头再向政府提交完报告……”   “不!”话没说完,就被尤夜惊慌地打断,“不要碎刀!他们没有伤害我,真的!”   审神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尤夜抓着少女的袖子,低声恳求:“不要,九月,求求你不要!”同样作为审神者,看过相关条例的尤夜怎么会不清楚政府对明确发现并上报的暗堕现象的严肃处理。这些一直以来都觉得很遥远的事有朝一日发生在自己头上,尤夜完全无法接受。   能只带着一把短刀就突破她的本丸,直接救出她后还没有刀胆敢阻拦的九月,就算她再想象不出具体的来,也知道九月想要做什么,这里根本没能谁能抵挡。   “你要替他们求情?他们打算终身囚禁你,你也要如此?”   “他们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我知道的,九月,我都知道的。”尤夜不断摇头,“被关起来的这些天我想过了,是我太自私了,说为了家人打算辞掉工作跟相亲的男人结婚什么的,却完全忘了本丸里的大家会不会伤心难过。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的,明明一开始我就想着要好好对大家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主公……”   “小夜姐姐……”   “对不起!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么对你的!”   “主公,自私的是我们啊……”   本丸里响起一片忏悔声,药研正不知该如何评价时,却惊讶地发现,有些暗堕的刀眼中的红色却在慢慢淡去,是因为执念和怨愤消失的关系吗?   “来接你之前,我已经向政府提交了关于你本丸有暗堕刀剑迹象的报告。”无论眼下是什么气氛,审神者都仿佛置身事外全然不受影响地继续就事论事,“仗着盛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旦失去便轻易就暗堕的刀剑,心性这般不坚,留着也是祸害。反正你都已经不当审神者了,这里的一切自会有别人来接手,就算这次我不动手,下一次政府也会派人来清理,你确定?”   “不要不要!”尤夜惊恐,“我不回去了!真的,九月我想好了,我要继续做审神者,我会一辈子留在这个本丸的,别毁掉他们,求你了!”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所有刀身躯一震。   “主公!?”刀剑们惊愕地叫起来。   “一辈子?你可想好?”如此荒诞的做法,让审神者都不由瞪大眼睛看她。就为了不让这些暗堕的刀剑碎刀,这个女人打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想好了,我有好好想过,真的。他们都是我亲手召唤的刀剑,平时对我也很好很好。”尤夜不停点头,“我不能这么总想着自己,因为自己有家人就忘记他们的家人也是我,害他们暗堕都是我的错,我要留在这里净化这个本丸,不能让政府发现毁了这里。”为了不碎刀,她也是拼了。   只要一想到一期和石切丸他们因为自己被毁掉,尤夜知道自己就算回到现世安稳过一辈子,到死都是闭不上眼睛的。   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赔上一辈子她也认了!   “主公!!”刀剑们彻底激动了。   “愚蠢。”听着她脑热的话,审神者语调冰冷,“你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你是没错,可你却忘了自己短短数十载的寿命如何跟这些附丧神相提并论。就算你活到寿终正寝一切如愿,到最后也不过和现在一样是别的审神者来接任你的本丸,他们又能获得新的家人,而你不过只是一胚黄土,还是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和伴侣最后终身孤老的可悲女人,就为了这些刀剑值得么?”   她的话如同一桶冷水直接浇下,尤夜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形晃了晃,似乎根本没想过这点。   “别自以为是了,他们的世界,从来都不会只有你。”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除了呼呼刮过的风声,几乎呼吸相闻。   “就,就算是这样……”眼泪一颗两颗地落下,最后汇成了大雨,“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留下!不论如何我都不要他们碎刀!不要!”她闭上眼睛,大声嘶喊着。   有刀剑于此时突然跪了下来,随后便如同诺米骨牌般,这座本丸里的刀剑尽数向着尤夜跪伏在地,能有这样一位主人,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我会认识你这种蠢女人。”终于确认尤夜是铁了心地要保这批刀剑,审神者放弃了动手,看了一眼哭得很惨还在死撑的好友,又扫了一眼这些彻底臣服的刀剑,她最终无奈妥协,“放过他们也行,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只要九月你肯帮忙,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尤夜的头点得飞快。   “不是要你答应,是你手下的这些刀剑。”审神者冷冷看着他们,这种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堵在门口的都不是好东西,“很简单,你身死之时,就是他们刀解之日,作为你的殉葬一并入殓。”   这话语过于冰冷残酷,让尤夜和所有刀剑都骇然抬头。   “这,这……”尤夜完全被吓到了,随后猛的摇头,“不行不行,这样他们太吃亏了!”   “跟着殉葬了,才真正是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为什么要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奉献一生?政府的那些蠢话你也信?”已经不想再考虑这货的脑回路,审神者冷冷看她,“如果你真的打算做这么蠢的人,为了杜绝这个情况我会带走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任由你留在这里蹉跎。二选一,自己看。”   “可,这……”尤夜眉头紧皱,“我并不想……”他们的寿命这么长,又怎么能为她……   “起誓吧。”再不理会尤夜,审神者转过头,手掌抬起时一道灵术法阵笼罩了整个本丸,“立下生死契约,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尤夜的所有物,她身死之时,便是你们刀解之日。”   霸道又不容人反驳的言语和气势,审神者直接替尤夜下了决定,她不可想为这个蠢好友的安危再去操心什么了。   “我愿意!”石切丸第一个举手,毫不犹豫道,“我石切丸愿意成为吾主尤夜的所有物,永不背叛,吾主归天之时即为自身消散之日!”他的话说完,在法阵的作用下,额头便有灵昧一闪,扑向了尤夜。   “呜!”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里冥冥之中多了什么的尤夜捂住嘴,眼泪再度掉下。   “我愿意!”一期一振第二个指天发誓,“我一期一振愿意成为吾主尤夜的所有物,永不背叛,吾主归天之时即为自身消散之日!”   “我烛台切光忠……”   “鹤丸国永……”   “前田藤四郎……”   一把把刀剑纷纷许下誓愿,在这片起誓声里尤夜跪倒在地,捂着脸完全哭成泪人。   …………   解决了尤夜的事,审神者带着药研直接离开了。   回本丸的途中,一人一刀皆是沉默。   “大将。”药研突然开口,“大将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看审神者的表情,药研就知道尤夜的本丸暗堕事件对她的内心没有造成任何波动,从头到尾,她似乎就是处理了一件小事,云淡风轻的姿态如同刚逛完万屋回来。明明药研看到那些暗堕的刀剑在起誓之时,就已经解除了执念变回了原本的样子,这样的事对大将来说都是意料之中么?   “少蠢了。”审神者不紧不慢,朝着自家本丸大门走去,“那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刀剑解除暗堕,让尤夜顺利接收本丸而已。好友一场,该帮的总是要帮,剩下的看她造化。感情这种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特别是对于长生种更是有害无益。记住,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少跟他们学。”   药研:“……”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刀,大将,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是吗? 第四十一章 平安京   加州清光坐在庭院前的廊檐下无聊得打了个哈欠。   “才一大清早,干什么这么没精打采的?”旁边捧着茶杯喝茶的莺丸见此不由笑着问。   “还能是什么。”另一边的大和守安定撇撇嘴,“主人这次外出游玩没选择去江户看新选组,跟着髭切膝丸两个去了平安时代不高兴了呗。”   是的,发觉自己确实无事可做之后,审神者在一群刀剑的不停安利下,终于也动了出远门的心思。今天随便挑了挑,就带着那两把源氏重宝去了平安京。   “原来是这样。”莺丸恍然,“难怪你们今天全到这里消遣了。”   “哼,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不高兴似的。”加州清光不满反驳,“你要是有干劲现在早就在打扫了,怎么会跟我一样坐在这里晒太阳。”   “说得也是。”大和守倒是没否认,手肘驻着膝盖又用手掌托着腮抬头看着清晨的天空,“真羡慕髭切桑他们啊,有主人带着回自己的时代去看看。我也想多看看冲田君啊,哪怕是偷偷的也好。”   “我倒是比较担心。”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三把刀同时转过头来。   “啊,蜻蛉切桑!”大和守看着也和他们一并在廊檐坐下的紫发巨汉,叫了一声,“为什么担心呢?”   莺丸在这时却笑了起来:“就因为那是髭切吧。”   “呃!”冲田组的两把刀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也不由滴下汗来。   “髭切桑啊……”大和守叹息,“虽然实力在本丸里也得算顶尖的那一批了,可是总给人不靠谱的感觉呢。”   “呵呵,你太天真了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冷笑完之后脸上接着就出现了后悔之色,“那把刀别看好像是总是缺根筋的样子,其实心眼多着呢。啊啊!就不该让他跟去的,换莺丸去也比他去好啊!”   “虽然我也是平安时代的刀,但对外面的世界其实也不怎么熟悉啊。”刃生是作为美术刀一直长年被置于室内的莺丸表示让他去那里转悠也是白搭,“倒是髭切和膝丸在那个时代还真的挺活跃的。”   “切。”清光无趣地嘟了嘟嘴,不满地托着腮把头扭到一边去。   “哈哈哈。”听着这三人的对话,引起这个话题的蜻蛉切不由跟着笑了,“也许是我多想了,虽然髭切不太靠谱,但不是还有膝丸嘛。主公跟着他们想来也不会真的跑偏了。”   “我倒觉得最后可能是主人变成向导带着那两把刀到处逛。”想想自家主君那可怕的环境洞察力,大和守不禁吐槽。   完全有可能呢。在场的其他刀几乎不费力地就脑补出了这个画面。   而被讨论的当事人和当事刀此时才刚刚穿梭完时空,三人露出身形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就听见很响亮的“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水了。   下意识循着声源看去,三人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的河岸边,发出声音的水面似乎有什么在其中沉浮,几人定睛看去时,只来得及瞧见似乎一截白色的衣袖在水面上浮了几下,然后完全沉了下去。   一过来就碰上跳河自杀,这运气也够背了。   “怎么办?要救么?”膝丸回头看自家主公和兄长。   “会改变历史的吧?那可就糟糕了呢。”兄长摊着手,一脸无所谓。   “别做多余的事。”冷面的主公如此警告。   已经算是来自未来的他们对这个时空来说就是个过客,对这里的人和事看两眼还行,真正介入那是肯定不行的。   因此就算膝丸觉得自杀什么的有点可惜,但有上面两人的提醒自然也没想动手,只是下意识地盯着那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   “命是他自己的,既然选择轻生就是他自己决定好了未来的命运,他自己都不珍惜你替他可惜不觉得多余么。”审神者冰凉的话语让膝丸回神。   “现在刚好是逢魔时刻呢,不知道会不会变成鬼出来。”望着空中美丽的火烧云,髭切微挡在额前观察着。   “黄昏么,第一次利用本丸去战场之外的地方,因此在时间的调整上细节还把握不住的样子。”审神者低头思索。   “弟弟丸,你觉得这里是哪?看起来这么荒凉,应该是长安吧?”髭切看完天色又看附近,之后朝膝丸道。   “是右京,兄长。”膝丸如此确认。   “源氏的屋舍大多都在洛阳,看来得走一阵才能让主公领略到那边的风光了。”皇室御物的髭切对破落的平安京右城完全不感兴趣,一心想领着审神者去见识平安时代真正的繁华。   这里稍稍提一下,髭切口中的长安和洛阳其实是指平安京的左城区和右城区,这个时候日本还在复制海的另一边的帝国文化,无论是风俗人情还是文字语言都以模仿那一边为荣,作为都城的平安自然也不例外,是仿造那边的京城长安与洛阳而建,左京区洛阳和右京区长安是当地人很喜欢的叫法。   “主公,兄长,是人魂!”膝丸突然喊道。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向了河面,果然就见之前不知名人士沉下去的那块附近出现了一条白色稀薄的魂影。一身雪白的狩衣,高高的直乌帽子,长发飘飘,是个年岁尚浅的青年男子。   “唔……这个男人……似乎在皇宫的哪里见过?”髭切歪着头微微思索,“想不起来,弟弟丸你呢?”   “是有些印象,但也想不起名字。”膝丸同样摇头,他们毕竟是刀,怎么可能一直在那种守卫森严的地方被带着随意乱逛。   才出现的人魂此时一脸茫然,在无意识地围着自己死去的地方转了几圈后就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样朝着某个方向飘去了。   “哦呀哦呀,这可有意思了。”髭切看着人魂逐渐飘远,脸上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主公,左右都是出来逛,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如何?”   穿越一趟到地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人,是追着去看鬼,这把有着“鬼切”别名的刀也是够了。   膝丸正打算阻止自家不靠谱哥哥的瞎提议,没想到那边主公却点头同意了。   “也好,去看看吧。”审神者点点头,随手一挥,两刀一人便腾空浮起径自辍在了那道人魂的身后。   “哦——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呢!”骤然腾空让源氏重宝们都吓了一跳,但很快都反应过来,髭切甚至还跟旁边的膝丸开起了玩笑,“弟弟丸,我们以后是不是有个新名字叫飞切和飞丸呢?”   “兄长。”膝丸叹气,“别再给我和你自己添新名字了,你本来就记不住。”   “看啊飞丸,就算我们从头顶飞过,地上的那些人也看不见过我们呢!”   “兄长,我是膝丸。”弟弟丸心好累。   无视身后两把刀的对话,审神者一路跟着人魂前行,趁着在空中俯瞰的便利也完全确定了他们现在还处于京都的右京城区,和对面据说是贵族聚居地的左京区相反,这里称得上荒凉,人烟稀少,有屋无人。   几人看着那人魂飘啊飘,越过了右京区最终停在了左京区里的一个气派院落的上空,最后竟是附着在了放在庭院廊檐上的一方棋盘里。   “沉睡了?”膝丸惊讶道。   “这是寄宿在棋盘里了?”髭切也很讶异。   “是个会挑的。”审神者点头,“这个棋盘用的木料很适合灵魂寄居滋养,时间久了,他会恢复生前的记忆也不一定。只是流恋尘世,不去转生,终究有害无益。”   “我想起来了!虽然还是记不得名字,但他应该是皇宫里的一名棋师,听说棋艺很是了得呢。”髭切一捶手掌,恍然之后又看着棋盘摇摇头,“原来他最后的结局这么落魄啊……也是,别说皇宫那种地方,就是源氏,也没几个能善终的。”   “兄长……”膝丸也跟着沉默。   这伤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审神者找了个无人的巷子降落后,髭切已经再度挂上笑容:“已经到了洛阳,主公,我带你去转转吧。”说着,他直接抓着审神者的手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膝丸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生怕主公一个翻脸就将自家兄长给掀飞出去,结果出乎意料地主公并没有反感,而是任由兄长拉着走了。   膝丸没觉得松口气,反而更加惊悚了。   一路上由着髭切拉着她到处闲逛,审神者也算是跟着见识了一把古时候的文明,但这似乎并没有对她恢复记忆有什么帮助,除去身体的潜意识和本能外,她对现世的所有常识都是通过书本学习得来的。   本以为跟来这里接触一下书本上提到的知识能对自己有什么刺激,审神者干脆由着髭切抓着她四处看,自己专心记忆,结果是失望的失败了。   “我累了。”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审神者甩开了髭切的手,淡声道,“回去吧。”   “哎?这才几个小时就要回本丸了?”髭切倒是玩得很开心,难得主公有这么温顺的时候,如果弟弟丸不在就更好了,他指了指前面,“那边的夜市已经开始了,主公可以去那里休息哦。”   “你确定?”审神者挑眉看他。   “兄、兄长……”就算明显感到自己被嫌弃的膝丸此时也不得不提醒一句,“那里……”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啊。”髭切一脸眯眯带笑地向她招手。   于是,他们就去了。   夜市很热闹,各色灯笼高高挂起,到处都是摆满了美食的摊贩店铺,还有温泉馆的老板店员在门外大声招呼,灯红酒绿,喧声鼎沸,仿佛庙会一样。   如果在这其中漫步游荡和做生意的都是人类而不是妖怪就更好了。   鱼尾人身坐在巨大贝壳里行走的美丽海妖,怀抱着类似琵琶琴的小女孩却坐在一口长满利齿吐着舌头的锅具上骑着走,背着麻将踩在一口瓷器上蹦跳着走开的青蛙,头戴幂篱腰佩长伞的女性行走间露出的本该是五指结果却是一对羽翅的双手……   “简直是百鬼夜行呢。”坐在一家茶馆里,审神者捧着茶叹息着。   “真正的百鬼夜行并不是这样的啦。”斩过鬼的老刀如此回答,“这些也是平安时代的一大特色,主公不好好见识一下才是遗憾。”   自家大哥已经作到这种地步,膝丸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只能紧绷着神经暗暗警戒了。他们这种跟鬼神有过节的刀哪里适合呆这种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遇到以前的仇家……   “这种讨厌的气息……不会有错的!”一道夹杂着怒意的低沉声音响起,审神者几人抬头,就看到一名断了一只手臂额上长了对角的白发男子面目阴沉地看着他们……中的某把刀,“髭切!砍了我的手腕不在源氏躲着,竟然还敢出来!!”   被点了名的某刀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后恍然一笑:“哦!你就是那个想吞掉源……还是渡什么纲的,结果却被他用我反斩了手臂的……那个谁来着?”   现场不由安静了一秒。   “兄长,是渡边纲和鬼神茨木童子。”膝丸紧急科普,“就是你得到鬼切名字的那一战。”   现场的温度再降了一分。   源氏的刀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情商有问题。   不再去看茨木童子的脸色,审神者淡漠地低头喝茶去了。 第四十二章 线索   在日本,妖怪这个词算是中立性质的,对人类亲善的妖,他们会称它们为神;对经常迫害他们的妖,人们也会给它们献祭贡奉,因为这样可以减少它们发怒和害人的机会。连事物存在的年份过于久远而生出的精怪都能被贯以附丧神的称呼,可想而之,这个国家的八百万神明是从哪里来的。   如茨木童子这种级别的大妖被敬称为鬼神,审神者也不意外。   但是……   出来逛一逛平安京,就要惹来一个鬼神的追杀什么的,还是有些糟心的。   “慢着慢着!这里不允许打斗的啊!”   眼看那边的大妖杀机漫布地扬起手臂,那边的两个附丧神见此也起身就要拔出本体,他们所在的店铺妖怪老板立刻跳出来阻拦。   然后它就发现自己被几双很有压迫感的视线给盯住了,不禁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破坏大家休息放松的地方都是不对的。这位殿下您说是不是?”说着它将头转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审神者,“能让源氏重宝双双陪同护送,想来您在皇室也是地位不低。放着如此尊贵的身份选择现在出来游玩,想来也是好奇我们的生活,大家相互约束一下怎么样?”   不愧是开店的,虽然是妖怪,但嘴皮子还挺利索。   审神者看着杯中的茶水,深山里独有的上好清泉和一些人类等闲找不到的珍稀植物用妖怪独有的手法炮制出来的茶叶,不但一些食素的妖怪喜欢,就是对人类的贵族皇室来说都是不错的东西。   “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将茶杯放下,审神者也于最后起身吩咐道,正想拿出小判付账,忽然意识到平安时代的这个国家还未流通这种货币,不想留下麻烦的她转头对店家道,“出门忘带钱了,这个能不能抵账?”   说着,她拿出了一枚玉制的平安扣,小小的一枚做工简单没有任何纹饰,除了玉质好些外和普通的平安扣没有任何区别。   有灵气!妖怪老板眼前一亮,虽然很微弱但也是个不错的东西了。正谦虚几句要接过来,那位女殿下手里的玉就被她旁边的刀抢走了,再到它手里的东西就变成了一袋铜钱。   “那点茶水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啦,别看对人类很珍稀,对妖怪来说一点都不稀奇。”髭切一边一本正经地对审神者科普,一边将平安扣放进自己的口袋,末了又将视线集向了店老板,满脸微笑地询问,“我说得没错吧?”   妖怪老板:“……”它敢说不么?   “你从哪里来的钱?”审神者转头看髭切。   “源氏放置应急财物的地方有一些我是知道的哟。”皇室御物一点撬自家人墙角的意识都没有,很坦荡地说出来,“跟着源氏的人在外行走这么久,现在有机会回来我早就想试一次了。”   “兄长,你……”膝丸对自家哥哥的这种行为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你们三个!”那边被无视了有一阵的茨木童子很不满地叫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啊咧?你还没走啊?”听到声音,髭切一脸意外地转头看他,“老板不是说不可以打斗么?还是说你打算跟我在这里吵架?”   这话说出来时,周围一直在旁观的一些妖怪们噗哧一声笑出来,完全不在意茨木童子越来越黑的脸色跟着起哄。   “支持你哟小哥,跟他吵!”   “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他在这里打起来的啦!”   “难得能看到茨木大人动口不动手也很有趣嘛!”   “你们这些家伙!”茨木转头怒瞪这帮没有同类爱的妖怪们,“信不信我一掌抓死你们!”   这声威胁非但没起作用,反而引来了更加有恃无恐的怪笑。   “今天椒图姑娘和一目连大人也有过来哦,茨木大人您确定?”   “方才不是还在打听消息说要去找你的挚友么?现在又要追着仇刀跑,酒吞大人会哭……啊不,应该会高兴的吧?”   看着这位大妖被周围的妖怪们这边一句那边一句挤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髭切颇有些同情地跟自家主公和弟弟丸咬起了耳朵:“他的人缘……妖缘看着很差呀。”   “说得好像你刀缘多好似的。”审神者看着他说了一句。   膝丸:“……”   这边聊了没几句,那边正欲大发雷霆的茨木童子却因为一个报信小妖的话歇了所有火气,审神者听到他们的对话说是找到了酒吞童子的踪迹,似乎情况还有些危险,便连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就走了。   “这妖脾气看着不怎么样,但还挺义气的嘛。”髭切摸着下巴评价。   审神者已经懒得再吐槽他什么了。   “主公,兄长,我们也走吧。”膝丸直接催促道。   于是休息够了的一行三人便走出茶铺,挑了一条道出了夜市之后,外面的景色便不再是繁华的左京区,更像是右京区的某处荒郊野外。   “妖怪的夜市嘛,经常会开在人迹罕至的破败之地,清净还不受打扰。”髭切如此解释,“唔,出口通往的方向也不同就是。”   这样更好,方便回去时还不被谁发现。虽然出来了半天,但一点收获都没有的审神者无悲无喜地正要启动预留法术打道回府时,虚空之中突然蹿出一只受伤的巨大妖怪。   仿佛蜘蛛一样的形体,但又并非蜘蛛妖,全身上下被浓郁的怨气和瘴气包裹着,隐隐约约中在它的身上看到很多镶嵌在其中的瞳孔。   “好恶心,这是什么啊!”作为附丧神的髭切和膝丸在感受到这妖不似妖灵不像灵的怪物身上的恶意时,不禁都掩着鼻子十分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一只死去的蜘蛛妖和人类的怨念与邪气意外凝聚在一起的组合体。说是妖灵,更像是恶灵的一种东西吧。”面对这突然的意外,审神者处变不惊,站在原地表情淡然地仰头看着空中的恶灵,“看样子,是被谁追杀才逃到这边来的。”   「人类……」恶灵的精神波动喊出扭曲的声音,仿佛带着无比的憎恶朝着眼前唯一的人类扑去,「人类……都要死!」   “主公,小心!”两把刀同时拔出本体直接向恶灵劈斩而去。   锋利的刀芒穿过恶灵扭曲的身体,巨大的身体和几条蜘蛛腿仿佛烟雾一样被砍断后又重新缓缓接了上去。   砍不中?   两把刀愕然。物理攻击完全无效。   眼看恶灵重新凝结好的蛛腿再度狠狠刺过来时,一直没动弹的审神者足下轻点,髭切兄弟就看到自家主公已经浮现在比恶灵还要高的半空上。裙裾翻飞之中,伸出夹着木屐的秀气右足,然后,一脚踏在了恶灵的头胸部和腹部间的连结处。   金色的光芒自她踏中的地方亮起,闪过的光芒仿佛是一柄锐利的刀剑一下子将恶灵斩成两节,环绕在它周身的漳怨之气瞬间溃败露出了枯败不堪的蛛妖本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只被卸去大半条命的恶灵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发出凄厉的惨叫,再想挣扎已经为时已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两把刀回过神时,就看到在空中一击得手后的自家主公已经衣袂翩翩朝着地面落去,虽然知道她肯定能安全着地,但还是下意识地跑过去打算接住她。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一名男子急促的念咒声,随着咒术的灵光闪过,两把刀就见自家公主本来还在急速落下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后如同蒲公英一样轻柔缓慢地落了下来。   “主公,您没事吧?”膝丸很是紧张地对着审神者上下打量。   审神者摇头,目光越过了两把刀的肩头,看到了一名独行的狩衣男子,黑色的直乌帽,月白色的狩衣,手拿着蝙蝠扇,夜色之下离得远看不清脸孔,刚刚就是他施术帮了她一把,审神者并没有感到开心,眉头反而微微皱了起来。   髭切和膝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夜晚的环境让他们的视野和人类一样变得并不好,但就着头顶的月光眼见来人越走越近,他们也认出了对方。   “晴明公?”膝丸失声。   “哦呀,是这位大人物啊。”髭切惊讶之余也不再意外了,“看来追杀这只恶灵的就是这位没错了。”   “髭切,膝丸,我们回去。”审神者完全没有和这位绝代大阴阳师交流的意思,顺手施术烧了脚边的蛛妖尸首来个毁尸灭迹查无对证,趁着这火焰挡住对方的脚步时,直接启动了早就预留好的穿梭时空之术。   “这个灵术波动……且慢!”看着眼前燃烧净化着蛛妖尸体的灵术之火微微沉吟,对面的大阴阳师察觉出他们的去意后连忙叫道,“在下安倍晴明,阁下是伊势神宫的哪位神主?”   本不欲搭理他的审神者闻言抬眸,却也来不及说什么,人已经通过时空隧道回归了本丸。   回到本丸的时间,也不过是下午,没搭理缠过来问东问西的刀剑们,审神者径自回了二楼,从办公室里侧的藏书架上巡视了一圈后,找到了一本写着日本各大神社详解标题的书本,慢慢翻阅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审神者才将书合上,漂亮的棕色眼眸里目光晦涩。   “伊势神宫么……”她轻声念着,眼睛微微眯起,“日本国的最高神社,供奉着天照的神体八咫镜……”   八咫镜……   她,似乎对这个词……不,对伊势神宫也很有印象。   顺着本能运转灵力自指尖,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规则,化罗界的帝王修炼用的灵力之法是一种,自己这个世界运转灵力的方式又是另外一种,审神者如今使用的自然是符合这个世界规则也是身体本能就会运转的力量。   只不过三千世界,所有的力量殊途同归,她占了有前世记忆的便宜,省下弯路走了终南捷径,借着梦境里那座宫殿的帮助,一下子将实力冲了上去。   失忆前的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能大概估算的,并没有现在的自己这么强,如果按照安倍晴明的说法她的实力能媲美所谓的神主,也就是伊势神宫里的最高神官,那么失忆前的她,大概就是祢宜的级别。   以前的自己,是伊势神宫的巫女么?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只是没有底气的胡乱猜测,她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想到这里,审神者不再忍耐,起身下了二楼,直奔本丸的大门。   果然,还是要回现世看看才真的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主公,您要去哪?”   眼看自家主君步伐气促地直奔大门,很多刀剑诧异地叫起来。   审神者没理他们,直接跨过门槛,出了本丸结界范围,双手指尖凝结出微光,做出了撕裂空间打开通道的动作。   “大将!?”审神者反常的举动,让看到这一幕的药研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大将您要回现世了吗?”   就这样谁也不通知的,直接就……?   本丸里还有些懵的刀剑在听到药研的话后顿时慌成一团,一个个全赶到大门口,想要把突然抽风的主君拉回来时,她面前原本被撕开的空间通道突然被强行关闭,通道闭合的瞬间,一道光芒闪过,从里面跳出了一只狐之助。   “审神者大人,您现在还不能回现世。”狐狸形象的式神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它话音未落眼前瞬间一暗,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一只手抓着脖子提了起来,一张无表情的精致面孔近在眼前,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蕴藏着电闪雷鸣:“你们将这个本丸通向现世的渠道封锁了?”她语气冰寒,前所未有的彻骨,“囚禁我?好大的胆子!”   噗嗵!   冲出大门的一群刀剑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全身如堕冰窟,膝盖一软不由自主集体跪了下去,一个个皆是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仰望着前方少女的背影。   这才是主君真正动怒后的姿态吗?仅仅是气势泄露出来,就让他们心惊胆战,除了臣服和恐惧竟然生不起丝毫别的心思。   “并不是囚禁!”狐之助连忙解释,“您失去记忆可能不知道,这个本丸绝不是囚禁您相反是在保护您!而且!您和我们签署的合同上其实是有这一条的!五年内不可以回现世,您现在的行为是违反合同条例的!”   眼见握着它喉咙的手越捏越紧,狐之助赶紧一口气把要说的都说完,这才避免了被掐死的结局。   “把话都说清楚。”审神者抓着狐之助,无视了跪了一地的刀剑,在他们下意识让出的一条道中又一次回到了二楼。   没有人知道被设了结界的二楼发生了什么,反正到了晚餐时间,自家主君面色如常地照用了晚饭,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刀剑们更没胆子去问。   这一顿饭,吃得气氛沉默又僵硬,一直到审神者又回了二楼,刀剑们这才松了口气地面面相觑。   “我觉得自己这几天可能都不敢直视主公的脸了。”   “我也是。”   “我有预感,主公以后的脾气会越来越差。”   “换你知道自己被关在本丸里要五年,你会高兴么?”   “呵呵呵呵呵呵,我倒觉得很不错。虽然只是一瞬又很快收了回去,但主人大人当时那如渊如岳的气势实在是……啊啊……果然以前都在藏拙啊!”   “闭嘴啦变态!大门前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政府的意思还是在保护主公?”   “那主公在现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啊,这么强的实力居然还要躲到本丸里当审神者,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现在我也好奇主公在现世的身份了,这等人物不可能籍籍无名的。”   “你们忘记主公突破后曾说过得到的传承了?可能主公来本丸前并没有那么强大和有名哦。”   “可惜主人失忆了,而且政府看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主人过去的样子。”   “看来除了主公自己想起来,恐怕不会有谁主动告诉她了。”   “话又说回来,你们之后有见到那只狐之助出来吗?”   “……” 第四十三章 待客这件小事   距离主君去现世未遂过去已经好一阵,刀剑们预想中会出现的各种被摆脸色或者冰冻视线扫射这类事一件都没发生,本丸的气氛因为主君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态度从原本的战战兢兢也慢慢缓和过来。   不得不承认,自家主君虽然是个耿直属性的高冷面瘫,但她不想透露给你的事你是半点都别想知道。朝夕相处半年,哪怕是陪伴最久的药研等刀也没有谁敢说能摸透她的心思。   明明发生了这样的事却能若无其事一如即往,这忍耐和养气的功夫,让他们佩服的同时也感叹真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有的。   只能说,主君不愧是主君啊。   虽然警报解除,但是除了心思比较跳脱忘事快的小短刀们,其他刀剑并没有因此过于放松神经,反而比平时更加认真工作尽职尽责了。毕竟有那种事在前,让主君能多省心一点也是他们的心意啊。   又一次例行晚餐期间,主座上的审神者突然向所有的刀剑们放出了一则通知。   “明天,我要待客。四支部队照常外出,还留守在本丸的明白应该怎么做吧?”   这事白天时就已经传遍本丸,所以在场的刀剑男士一点都不意外。   “是!一定乖乖的!”短刀们纷纷举手。   “需要我再新做些点心么?”烛台切笑眯眯地询问,他完全笃定自己明天肯定会留在本丸,“还是到时候想吃现做的?”   “你看着办,就那两个人。”审神者随口道,“也许加上带来的附丧神,人数会多一点。”   “好的。”烛台切点头,左右不过是四个人。   自家主君的朋友,本丸里的所有刀都是知道的,常常有事没事给她打电话,特别是那位叫紫藤的审神者已经让长谷部提到此人都在失态抱怨的地步,至于那位尤夜大人……最近这一阵子虽然没怎么打电话过来,不过莫名其妙地送礼送得很勤快,问了也只说被帮了大忙,具体的却是什么都不讲清楚。自家主君在知道这事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人家送礼她就照收,十分心安理得的样子让他们也不去多想什么了。   尤夜本丸的暗堕事件算是敏感话题,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审神者早就嘱咐过药研不许外传,这把短刀的沉稳可靠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是粟田口的兄弟刀剑们都没察觉出有不对来,因此到现在本丸里都还以为那天审神者带药研去万屋就是单纯买东西了。   一切如常,到了第二天上午,烛台切跟在自家主公身后去万屋逛了一圈采购完物资,再去接人的时候看到她的两位好友身后各跟着两名男剑男士时不由愣住,之后才反应过来昨晚主公话里的“人数会多一点”是什么意思。   “因为本丸里的大家对九月那边都太好奇了,所以除了近侍以外,就多带了一个。”身后站着小狐丸和鹤丸国永的紫藤也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像是多领一口人去别人家蹭饭似的,赶紧补充道,“我有跟你家主人提前报备过哟!”   “我,我这边也有报备的。”另一边语气有些弱的尤夜也举起了手,脸色怯怯,“烛台切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啊,不……”没料到主君的这两位朋友如此客气,烛台切惊讶过后也是连忙回礼,要是在主人和主人朋友面前失礼那就太不帅气了。   审神者没管他们的寒喧,只是看了看尤夜,视线扫了一下她身后的三日月,之后又在旁边一期一振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没管这两个附丧神的脸色直接转过身去:“走吧。”   众人的身前立刻出现了一道光门。   “哦~这就是九月的本丸啊。”站在大门前,紫藤仿佛登高望远一样,伸手遮着额前仰头看着大门,好像这样就能穿透进去看到里面似的。   面对她的耍宝,审神者神情不变直接无视了,她身后的烛台切已经上前一步朝里面大喊:“主公回来了!来个人开门!”   几乎是话音落下,那边大门就已经打开了。门缝够过一个人的空隙时,一个红发少年突然从里面蹿了出来。   “大将,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裹着围巾的短刀少年张开双臂朝着为首的审神者扑去……然后就被他的大将用一根手指抵着额头顶了回去,无论少年多么的用力挥舞手臂,他就是再进不了分毫,正当他嘟起嘴要耍赖想抓住阻挡他的那只手时,顶着他额头的手指在撤回的同时还给了他一记脑嘣,少年“嗷”的一下捂住额头,漂亮的小脸不满兼委屈地看着自家大将。   啊啊,信浓小天使!这个表情真是萌化了啊!有人快要忍不住双手捧心时,下一幕就让她们的表情就全都直线化了。   “拖下去,别碍事。”完全不为所动的审神者语调冷淡,一点情面都不留地任由信浓藤四郎哀嚎着被别的兄弟拉走。   啧,大佬真是残酷。   “哈哈哈,信浓真是不死心,又一次偷袭失败了!”   “总算回来了!”   “主君,欢迎回来!啊!也欢迎两位审神者大人来此作客!”   “大将大将,你们买什么回来了?”   “真是的!烛台切桑,下次买东西不要这么久啦,累着主公怎么办!明明主要任务是接人的说!”   随着大门完全打开,露出里面以短刀为主的迎接队伍,比他们的身影更早显露的是他们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这活泼朝气的声音!   本来还在同情信浓的紫藤和尤夜意外地互相对视一眼,还以为以九月的性格,她本丸里的刀剑会和她一样比较严肃冷清一点呢。   “进来吧。”审神者对身后的好友道。   “哈哈,打扰啦!”   “那个,打扰大家了,今天要麻烦你们了。”   跟在审神者的身后,和一路局促不安的尤夜不同,紫藤进了本丸之后就一直在不停转头四下环视,她身后的小狐丸和鹤丸也是面带惊讶,这个本丸的灵气十分的浓郁啊。   “九月九月,那是后做的吧?干什么用的?”紫藤突然指着门口不远处搭建的一个小木棚扬声问道。   “哦,那里呀,是给虎球住的哟!”回答她的是厚藤四郎。   “虎球?”不记得有叫这么一号的啊。   “就是五虎退修行回来后跟在身边的那只大老虎啊,主公给它取的名字。”乱藤四郎微笑着补充。   虎、虎球?那只老虎?   那边有着“狐球”与“鹤球”外号的附丧神不禁全身一震。   “给远修归来的老虎取名?”尤夜身后的三日月不禁诧异开口,“看不出九月大人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啊?”   “因为那只老虎每次发现主人看它的时间久一点,就会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球一样发抖,主人之后提到它时就用那只球替代了,然后大家就都管它叫虎球啦!”爱染国俊双手别在脑后哈哈笑着解释,“还真的挺贴切的!”   “老虎遇到她都缩成球状发抖?这个说法可真是吓到我了。”紫藤的鹤丸国永忍不住吐槽。   “啊,如果对象是大佬的话,好像不奇怪。”紫藤点头,和尤夜聊过知道当事人差不多算是单枪匹马救人出来的,这可怕的战斗力威慑一只老虎确实没压力。   “先做正事吧。”一路听他们闲聊也不发话的审神者在走入庭院时,转头朝好友们看去,见两人都点头同意便召来刀剑吩咐,“烛台切,堀川,我和她们有事要谈,你们先带着别的客人随便转转,要招待好。”   “是!”太刀青年立刻领命,其中堀川国广还说了一句:“主公,按照您的事先吩咐,办公室中已经准备好了茶点,我已经和大家打好招呼了,这段期间不会有谁去二楼打扰的。”   “麻烦你们了。”审神者向众刀剑点点头,便领着尤夜二人去了二楼。   这三个审神者一走,留下她们的刀剑面面相觑。   “果然不是纯粹地来玩啊。”鹤丸国永摸了摸下巴感叹,随后瞅了一眼旁边的小狐丸,“你说主公这次过来会是为了什么?难得这么大大咧咧的她也玩起了小心机啊。”   “这么说主公大人可不好哦,鹤丸殿。”一直没说话的小狐丸如此道。   “哈哈哈,也不算意外。”三日月笑了笑,也看了看身边同样沉默不语的一期一振,“来都来了,就放松一点如何,表情太沉闷严肃的话就不像你了啊,一期。”   蓝发的附丧神闻言一怔,像是才回过神:“是……呢,我这个样子可不行啊。”下意识扯开的笑容里起初还微带着勉强,但很快调整了心态挺直了脊背,“这里可是九月大人的本丸,一直这样的话就太失礼了。”他可没忘记自己非要跟来的目的。   “那么,几位是要进来休息,还是先到处转一转?”烛台切适时地插话。   除了想到处转转的鹤丸国永,其他几把刀都表示愿意坐在哪里等他们的主君谈完事再参观这座本丸,紫藤家的惊吓鹤明显是有些不开心的,但有小狐丸在旁提醒,明显来之前有过什么协议的鹤姥爷只得跟着一块坐着喝茶。   虽然不是一个本丸的,但明显同属三条派家的刀,三日月和小狐丸也聊得很欢快,加上一旁作陪的烛台切时不时与他们聊上几句,气氛更加融洽。   喝了几杯茶,枯坐了一会儿的鹤丸国永明显没有对面的一期一振坐得住,旁边的对话已经从左耳进右耳出,他心不在焉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茶杯。正无聊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   “我听说这次来作客的审神者有带另一个我过来玩啊,在哪在哪?”   两个不同本丸里的惊吓鹤,在这一刻相遇了。   二楼,办公室。   合上门,又在门口设下结界,审神者对着她的两位好友开门见山。   “东西带来了吗?”   听她这么问,紫藤和尤夜同时点头:“带了带了。”   暗堕事件过后,不管是紫藤还是尤夜,对自家好友表现出来的强大完全是死心踏地,一门心思抱大腿了,妥妥的以她为马首是瞻。大佬有吩咐,哪有不从的道理。   “给,当时和政府签的就职合同。”   两人将放在包里藏着的文件都拿出来,放在了办公桌上,审神者拿起它们,分别一页页仔细翻阅过去,直到全部看完,她又将合同分别还给了对方。   “突然让我们带这个过来,是上面有什么问题吗?”紫藤一边收好,一边问。   “没什么,上面的条件都算相对公平。我只是在找参考,收集对比一下情报。”审神者摇头。   “好吧。”看她不想多说,紫藤也没细问,“你也别总想这么多,政府对外招这么多人进来打仗,总不可能在政策待遇上挖坑给所有人跳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能骗百八十个上千有可能,但百万计的审神者不是政府他想坑就能坑的,别怕。”   “九月,你的合同是不是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所以才找我们的要来看?”尤夜没有紫藤那么婉转,直接就问了出来,“你的实力比我们强,合同上的条例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当然,如果有过份的要求也一定要向上面提出来,可不能白白吃亏。”   “嗯,之前有跟政府的人谈过,结果还算不错。这次找你们要合同来看,也是为了最后的确认。”审神者也不隐瞒,挑了几句说了一下,“倒是你,最近去了现世,情况还好?”   她这话一说,紫藤也是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尤夜:“对啊,前一阵子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你回现世照顾你妈妈,阿姨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没事没事的。”尤夜连忙摇头,“妈妈的病其实并不重,只是装得严重故意吓我,上一周就好得差不多了。本丸里的大家对我也很好,比以前还要好了。”   “那就行。”紫藤点点头,放松下来后还开起了玩笑,“相处半年就能引得那些刀剑为你暗堕寻死觅活的,尤夜你这女主角光环也是可以的啊,像我家的那些混蛋们我要是说走,那些货最多也就是办场饯别宴对着我嚎几声主公慢走我们以后会想你的,之后就没声了吧!嘁!”   “那你还想怎样?像论坛上说的那样挑一个带回现世结婚?”审神者惯性吐槽了一句。   “呃,那还是算了,等我老了脸上长皱纹他还依然貌美如花我可受不了这个。”紫藤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打哈哈道,“我就是开玩笑啦!真要说起来还是尤夜厉害啊,暗堕的刀剑都净化回来了,方才我看一期一振,他身上的灵力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我在万屋偶尔遇到的一些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呢。”   现场仍旧沉默了一阵。   直到尤夜终于开口了。   “妈妈病好了以后,我把自己终身任职的事告诉了她,她骂了我一顿。”   紫藤一听顿时拧巴了脸,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叹息。   “她不是为我终身任职的事。”尤夜抬头,看向审神者,“她说,那个时候的我最对不起的人不是她,是为了救我只身赶来的九月,只顾着害怕和哭泣,眼里只看到自己本丸的我,不但自私,还很卑劣。”   听到慢慢红了眼眶的尤夜这么说,审神者也是微微睁大了眼眸。   “对不起,九月!当时我真的就只想到了自己,看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好像很轻松地就将我从房间里拉出来,完全没想起来你会不会有危险,问一问你有没有事,到后来才知道小夜他们居然……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差劲了!”她渐渐泣不成声,“我……明明每次……都有想好好做好一件事,为什么……每次都被我搞砸?那个时候也是……事后我才感到后怕……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紫藤对这些救人细节并不清楚,因此也是听得睁圆眼睛。而审神者却不意外,尤夜的性格她接触过后就知道是个优柔寡断滥好人型的人物,再加上年纪不大阅历不深,想事情都偏向天真与简单化,她若遇事能都想周全了,就不会发生刀剑暗堕引出这些事了。   因此那天去她的本丸救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态审神者全都有预案,唯一意外的地方就是她为了死保暗堕刀剑而终身就职的这个决定,但也没出她的应对范围就是。   “我……一直想好好的,像这样当面感谢你,想这样向你道歉。可是……总是不敢面对你,害怕你会讨厌我,害怕你骂我没良心只顾自己,害怕你要和我绝交。所以,一直到今天和紫藤一起,才鼓起的勇气……九月,我是真的很差劲呢,出了学校,没有人帮忙就什么都做不好。”   尤夜越哭越起劲,把这些天不敢面对好友的压力一下子宣泄出来,随后她就感到一张帕子砸在了脸上,似曾相识的粗暴力度已经在脸上揉来揉去。   “鼻涕又下来了。”说不上是吐槽还是真嫌弃的淡漠语调,“要是真断交,那些礼物我就不会收了。还有,你要感谢的不只是我,还有紫藤。”   “哇哇!都说伤心时要温柔一点啦!”对大佬的冷漠式安慰,尤夜接受不能,“紫藤我早谢过啦,没有你们俩就没有现在好好站在这里的我!我很感谢很感谢一定会好好报答的,不要再这么粗暴啦!”   瞧着被折腾得哇哇叫的尤夜,一旁的紫藤不厚道地笑了。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什么忙。”审神者直白地捅了尤夜一刀,收回手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比起这个,现在也过去大半月了,对终身任职这件事,就像紫藤刚刚那就是事实的玩笑,你真的不后悔吗?”   还在拿着手帕在擦脸的尤夜闻言顿住,她对上审神者冰冷深邃的眼眸,脸色也跟着肃然起来,几乎没什么犹豫道:“不后悔!他们是我的刀,我是他们的审神者,在这件事上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后悔!”   青春,美貌,对女人来说,这些很重要,是不可被蹉跎被辜负的珍贵事物。   可是对一个人来说,生存的意义与活着的理想,才是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这件事,给我和本丸里的那些刀们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却也让我成长了很多。”尤夜哭红眼睛的脸庞上此时绽放出恬静的笑容,“也让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着的又是什么。我会当好一名审神者,也会做一个好女儿,不会再让两边都为我伤心的事情发生了。还是要谢谢你,九月,谢谢你让我有再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是吗?”少女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好好收拾一下脸上,一会儿我带你们参观本丸。” 第四十四章 很容易就好了   “这个可以有!”这句话引起了紫藤的欢呼,刚刚的气氛让她不好插话,现在总算好了,“正事办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玩了?”   “九月这里……有好多书啊……”被转移了注意力,尤夜很快就看到了这间办公室里安置在办公桌后左右两侧的书架,一直撑到天花板的高度,粗略数一下起码十排长格,每一排上都密密麻麻堆满了书。   “这么多?”紫藤像是才发现,也走过去四处打量,随手抽出一本,半新不旧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翻阅过并不是拿来装样子用的,将书重新塞回去,她就着书脊上的名字随便念了几个,“《世界地理详解》、《全球通史》、《日本史》、《九洲风土人情》、《刀剑鉴定读本》、《五轮书》、《亚洲古兵器图说》……呜哇,都是些正经书,看两页我就能睡过去了。”   “那边也有杂记,野史,秘闻,还有杂志之类的书籍。”审神者指着另一边的书架对她道,“还有前两天才新到的《时代周刊》《花花公子》,要看吗?”   “时代周刊就算了,为什么花花公子你都买?”紫藤忍不住吐槽。   “通过这些娱乐杂志里可以看到这个时代最前沿的东西。虽然和古时相比已经好上许多,但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权当道,从男人们的普遍喜好里,也是可以得到很多信息的。比如说,未来这个世界的一些走向其实就能从这……”   “停!”听少女一本正经讲述她买这些杂志的初衷,紫藤连忙打断了她:“具体的就不用告诉我了,我们还是做点轻松愉快接地气的事吧。走走,下楼下楼,虽然有小狐丸在旁边看着,我还是有点担心姥爷会搞事。”   “……”沉默地扫了紫藤一眼,审神者再瞧瞧旁边笑得尴尬其实也是一脸懵圈的尤夜,顿了几秒道,“走吧。”   大佬刚刚的眼神,好像是在嫌她们不求上进的样子。跟在主人家的身后,紫藤二人从彼此的对视里得到了相同的信息。   下了二楼,三人一并去了大书院。   “主公,您忙完了?”   “主公大人,九月大人,尤夜大人。”   “看来是谈完正事了啊。”   几个坐在矮几边聊天的附丧神看到各自的主人出现,纷纷起身向她们走去。   “小狐丸,这是怎么回事?”没空理会寒喧,紫藤拉着小狐丸指着不远处那两个有着相同外表的太刀正坐在一起聊得正欢的一幕,紫藤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正如您所见的,他们只是在聊天而已。”虽然也清楚这样不好,但小狐丸也找不到理由将这两把刀隔开,没见东道主一方的烛台切都没采取任何行动么,那他更没什么立场去说了。   “九月,你今天居然留下了姥爷啊。”紫藤回头找这个本丸的主人,“我昨天可是跟你说过来的刀是哪两个的。”   “两个姥爷呢。”尤夜也是瞪大眼睛,这画面她看着同样发怵,跟着转头看向审神者,“九月,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   “会搞事的啊!”看当事人没意识到的样子,紫藤在旁边立刻叫道,“九月你肯定没看到论坛上的一个帖子,有个特别受姥爷亲睐的婶,她的本丸里有七八只鹤丸简直堪称鸟窝。那帖子里讲述的养鹤血泪史啊……啧啧。”   自己养一只就够受了,再加上九月的这只似乎也不是什么安分的,现在他们还坐在了一起……居然还交流起了平时的吓人心得,还讨论得兴奋连她们来了都没注意,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没关系,由他们去吧。”同样听到他们聊天内容的审神者并不在意,“闹不出事的。”   紫藤等人:“……”   虽然没明说,但刚刚大佬那态度明显是“反正在她手心里是翻不出什么浪来”的意思吧?   再瞧瞧全程淡定姿态的烛台切,从这位刀剑男士的态度中,似乎能想象到这只鹤在大佬本丸里的惊吓路应该很坎坷。   “要四处转转吗?”无视了那边两只似乎结下了革命友谊的鹤丸,审神者对他们道。   “要的要的!”紫藤立刻举手,还没等她说下一句,那边的两个鹤丸就突然蹿出来要求带上他们一起。   “怎么不聊了?”审神者看向自家的鹤丸道,“你看起来明显没尽兴。”   “就是啊。”紫藤也是脸色臭臭看着她自己的姥爷刀,“多跟同类交流一下经验,回家也好实施一下争取更进一步是吧?”   每个本丸里的刀因为审神者的不同,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也是有标志性的区别的,是以哪怕是再多一样的刀放在一起,每个审神者都不会错认自己本丸的刀剑的。   两个婶婶虽然语气不同,但明显一致的不善气息还是很容易分辨的,这两把在各自本丸风评都不大好的搞事鹤纷纷表态自己绝对安分,单纯就是见识见识,大意可以汇成一句话——今天不搞事。   他们可不傻,什么场合能整一出惊吓,什么时候又不能还是拎得清的好么?那种会觉得他们不分轻重缓急到处乱吓人的认知本身就是很有问题的啊!   没人理会鹤丸们觉得自己名誉受损的抗议,也没人真信他们说不搞事的话,审神者领着客人出来绕着屋宇周围开始例行浏览。   这期间尤夜忍着笑用手臂撞了撞紫藤,“你怎么会想到把姥爷带过来的啊?”   紫藤翻了白眼:“你以为我想?是这货死皮赖脸硬跟过来的。比起这个,我更加纳闷大佬为什么没把姥爷给安排进外出的队伍里,明明昨天我可是特地提醒过有个问题老刀会一起过来的。”   “就跟你家的那只一样,听说明天有客人来,死皮赖脸硬留下了。”走在前面的审神者闻言转头回了一句。   噗!   这次是好几个人都没忍住,全都笑开了。看来这把刀是真的在历代前主人那里被憋得狠了,一下子被无聊伤到,所以总是在不断追求新鲜和好奇呢。   “笑什么啊!”鹤丸们再度表示抗议,几乎是异口同声,“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啊!如果都是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因此死去的!”   “是,是。姥爷你说得有道理。”紫藤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   “可是惊吓太多也不好的。”尤夜想起自己本丸里的那只鹤也是一脸怨念。   “本丸的发展需要稳定,太多的意外是不被允许的。”审神者接着补刀。   “哈哈哈哈!”后面的三日月和小狐丸哈哈笑着,旁边不言语的一期一振这时也是满脸笑意。   如果现场能数据量化,说不定可以看到鹤丸国永在这三个本丸的信誉与威望值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准上,明明也是一把千年老刀了,却是一点前辈风范都没有,成天异想天开的搞事。   紫藤家的鹤丸正欲再度说什么时,目光在扫到这个本丸的农田区域时,不由被惊得愣住:“主公,看那边!”他扯了扯前面的紫藤,指着右前方语调明显失声。   “又怎么了?”紫藤不耐烦地顺着对方指过去的方向看去,下一秒她的表情也是愣住,“明、明石!?是我的眼睛花了吗?我好像看见明石国行在很认真努力地的畑当番?”她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田地里某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我好像也花眼了。一期哥还有爷爷,你们也帮我看看,是不是认错了?”尤夜也是目瞪口呆状。   “主公,你没看错。”一期一振给了她肯定答案,虽然这位付丧神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今天轮到他当值。”审神者见他们都停下来看明石,便也驻足解释了一句,“怎么了?”   然后参观众明显看到之前就挺认真锄草的某个懒癌此时越发卖力。   “大佬,大佬你是怎么办到的?”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崇拜眼光的紫藤和尤夜瞬间就扑了过去,“求治懒癌的秘技啊!”紫藤最近也捞到了一把明石,正如传闻中一样的懒。   她们身后的付丧神们也是一脸感叹,觉得能看见这么勤快的明石简直是有生之年。紫藤家的鹤丸一边说着“这可比虎球还要吓到我”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平板,先录个小视频不算还拍了几张照。完事之后才在这个本丸的同类提醒下向审神者要到了带回去的许可,说是回头给家里新来不久的那位好好上上思想课。   “你就作吧!不过这次我支持你。”紫藤吐槽了自家刀一句,然后秒变表情看向少女,“大佬求秘技啊!”   “没什么,只要告诉他不听话会发生怎样的后果就行了。”   她说得云淡风清,但众人看着因为审神者的到来表现得更加勤快的明石国行后,不由都保持了沉默。   与其说是后果可怕,不如说是人更加可怕吧。   外围转了一圈,众人又参观了本丸的一些对外开放的房间,这一路走下来回到大书院坐下后,紫藤和尤夜对这个本丸的基本印象就是——   有钱。   “这个会客室里的屏风,是上个月万屋某个有名的奢侈精品店的限量品呢。”紫藤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这件商品才挂出来时刚好被她看到,东西是很风雅漂亮,但是那个价格同样让你闻风丧胆,因此印象深刻。   “在檐廊上走时碰到的太爷爷,手里拿的茶叶罐,是我一直很想给自己家买却完全舍不得的极品茶……”尤夜曾在卖货的店铺中多次徘徊,却拒绝去想价格表上的那个数字。   趁着审神者有事离开,这两人坐在矮几上喝茶时嘀咕了上面几句,这个本丸不管是屋内的家具阵设,还是附丧神们平时常用到的东西,档次都比像她们这样的普通本丸高上几筹。   一开始她们还没看出来,觉得都挺普通,但瞧见诸如上面提到的一些比较显眼醒目的奢侈品后,在身后好歹存在了几百上千年的刀剑男士鉴别下,才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愧是日进斗金的大佬,以她的性格有钱了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紫藤也只是感叹了几句,虽然是挺羡慕,但不是自己家的她也懒得再多想,自己家虽然不富可也不穷。   “不过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这个本丸很富裕呢。”尤夜也是一样的心思,抬头打量四周的陈设,这种低调的富贵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见还是第一次见。   “我倒觉得九月大人应该不会操心这些琐事。”一期一振突然道,“这里的陈设摆放,应该都是出自刀剑男士的手笔,有歌仙兼定烛台切那些刀的风格。”   “有道理!”紫藤捶掌,“九月还真的是从来都没表露过她有什么喜好的样子,我们三人偶尔聚个餐她也是随我们选,我们吃啥她就吃啥什么都不挑。”   “是个连喜好都没有的人呢。”三日月叹息,“君王一般的上位者。”   “别把九月说得这么惨啊爷爷。”紫藤立刻抗议,“每个人都有偏好的,就算是你从刀变成附丧神也不能免俗,九月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三日月哈哈笑着,“平安时代的天皇一直效仿海另一边的帝国君主,他们的饮食虽然精细却也苛刻,就算有喜欢吃的东西,为了防备被针对暗杀,统治者从不会表露出自己对某些食物的特别喜爱。并不是说没有偏好,而是不能有。”   “可是这都是古时候的事了,现在的国家大一点的都是主席、总统在当政,就算还有国王这样的席位在,也都没什么实权呢。”尤夜一脸不解,“爷爷这个说法,简直就像是在说九月是位君王一样,我觉得一点都不像。虽然有时候她是有点可怕啦,但最多也就是不爱笑嘴巴坏了点,平时是很好很容易接近的啊。”   “是吗?”三日月笑了笑,没有分辨什么,“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总想岔了吧。”   很好接近?若真是如此,以她的能耐,身边的朋友不会一直就只有两位的。这么一想,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自家这位天真烂漫的主公,还真是福泽深厚。   “马上要开饭了。”障子门在这时先被敲响了几下,随后审神者的声音跟着响起。   “好的,我们这就出来!”紫藤这就应道。   有了之前的见闻铺垫,午餐的美味丰盛也就不算出乎意料了,除了大佬那安静得有点让人害怕的用餐画风外,尤夜和紫藤表示吃得都挺开心。   午餐过后,本丸里的刀剑们经过一番收拾,差不多就到了午休放风的时候,三日月和小狐丸跑去了檐廊和莺丸并排坐在一起品茶闲聊,两只鹤丸结伴着不知去干嘛,作为其中之一将他带来的监护人,紫藤实在不放心,打了个招呼偷偷跟上去,防止家里这只惊吓鹤仗着多了同伴脑一抽的就在这里作死。   妈蛋,平时在自家瞎折腾就算了,要是在大佬本丸里乱来惹毛了主人家,老娘可救不了你啊!   于是,就剩下了审神者在会客室里陪着尤夜和一期一振。   先前还有紫藤他们在时还没觉得怎样,等这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尤夜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一期哥死活要跟着一起来,但果然这个时候不能太冷场。   找,找点什么话题说说呢……?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开口说点什么避免这越来越重的尴尬感时,坐在旁边的一期一振这时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之后朝着审神者的方向弯下双膝做出了跪地请罪的架势。   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尤夜也跟着站起不算,连喝着茶的审神者也是抬起眼皮有些诧异地望过去。   “九月大人,对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和我的那些同伴一直都欠您一声对不起。因为情绪激动就失控对您挥刀相向这件事,真的万分抱歉!”   …………   扯着自家鹤丸回来时,紫藤就感觉到会客室里气氛有些古怪,她瞧了瞧三人里最不会掩饰的尤夜,发现她表情复杂,震惊感动喜悦感慨这些情绪都从她脸上流转过,紫藤直觉自己错过一场大戏。   算了,挑她离开的时候发生的事明摆着不方便告诉她,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这是怎么了?”尤夜看紫藤家的鹤丸情绪不高,不由问了一句。   “还不是这货,要不是我看住了,他就和九月家的姥爷一起搞事了。”紫藤提到这个就有些愤愤,“庭院里不是有个漂亮的红长椅嘛。”   “嗯呢,听烛台切桑说是昨天才买回来的。”尤夜也对那个长椅很有印象。   “我也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出的馊主意,反正九月家的那只在自己的羽织背后喷了红漆,形状就跟长椅那一条条的一样,然后坐在那里,专门坑那些累了在长椅上休息的刀剑。”紫藤表示她自己也差点中招,“我还说姥爷为什么那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呢,等我往那一坐他就站起来,对我露出背后一大块漆印,吓得老娘差点以为那椅子漆没干连忙跳起来看。"   尤夜:“……”总觉得姥爷们灵机一动就是一个点子的本事挺强大的。   这个恶作剧其实不痛不痒,但有介于鹤丸国永吓到了客人,所以被审神者罚去洗衣场干活三天。另一只想要跟着一起行动却未遂的鹤姥爷则是在回去自己的本丸后,被罚了同样的事,但他据理力争为自己减刑一半。   当回去的紫藤在晚上笑着将这件事通过手机告诉审神者时,少女的脸色鲜有的复杂了一瞬。   “附丧神的情感……很丰富呢……”   “那是当然的啊!”紫藤回得理所当然,“虽然以前是刀,但变成附丧神也是有血有肉了啊,除了长寿一点比人类强壮一点,他们其实和人没什么差别,也是会哭会笑的存在啊。”   “唔……”   “九月,你怎么了?”紫藤问了这一句时,忽然想到什么,“是不是白天尤夜的那个一期一振对你说了什么?要是不好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没有,只是向我道谢,让他们摆脱暗堕而已。”审神者并没有说那把刀因为那天向她举刀欲置她死地一直愧疚难安,向她请罪甚至愿意付出性命来求得原谅的事,“只能说不愧是尤夜养的刀,蠢萌蠢萌的。”   “尤夜知道会哭的哟。”紫藤听到这话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不由哈哈笑着开起玩笑,“今天在你的本丸里玩了大半天,感觉你手下的刀情感也很丰富,不过真的比我家的要听话多了,让干啥就干啥这点真心羡慕。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是真心爱戴你,大佬,要对他们好点啊。”   “再好点就会跟你家一样无法无天了。”审神者吐槽反击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你也该睡了。”   两人挂了电话,审神者正想收了手机,却又接到尤夜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四个字:谢谢,晚安。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便关了屏幕去洗漱休息去了。   不只是工具,更是情感丰富的,有血有肉的……   要对他们好点……吗?   时光仍旧不紧不慢,转眼又过去一周,本丸的日常依旧,直到这一日第一部 队出阵归来后,发生了些许骚动。   “这个……是什么?”   审神者站在庭院里,盯着烛台切手上拽着的,捆得像个粽子却不停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开的人型生物,看身形是个少年。   不用看他身上长出的骨刺和猩红一片满是暴戾杀机的眼眸,只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狠戾死气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把已经深层暗堕化的刀。   审神者偏向冰冷的目光让烛台切心头一紧,却还是硬着头皮苦笑着回答问题。   “主公,这是贞酱,在回来的路上捡的。” 第四十五章 光酱与贞酱   事实上从结束战斗回程之前,烛台切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发生。   回去的路上走在最前的他首先感觉到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暗堕气息,这种事说实话,从他出阵以来遇到的气数不算多但也不少,身心被污染变得恶质变异的刀剑藏身在刀剑男士回程的路上,将其袭杀掠夺他们的灵力维持自身这种事他也不陌生。   向同伴们打了个手势,烛台切冷笑着拔出本体脚步轻浅地朝对方的藏身处靠去,如此拙劣的埋伏技巧连气息都忘记收敛,这把暗堕的刀剑想来已经快要神智不清了吧。   等他举着本体谨慎地向危险的源头靠拢正要先下手为强时,阴影之中传来了断断续续仿佛风箱拉扯开的呆滞呼喊。   “光……酱,光……酱……”   烛台切举刀的手不禁一顿,神色里带上了怔愣,虽然声音变得粗粝,语调也很死板,但这熟悉的声线……   “贞酱……?”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形似乎已经没办法称为少年,几乎大半个身体被骨刺包围都要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短刀附丧神此时更像一个怪物。   烛台切光忠呆呆看着眼前的暗堕刀剑,怎么也没想到走到他面前的,会是昔日里在政宗公那边时关系最要好的短刀——太鼓钟贞宗。   这把因为暗堕已经被腐蚀了心智的短刀出乎意料地还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或许该说是因为感受到了烛台切的气息让他本就少得可怜的神智下意识地没有举刀袭击,反而一点点向烛台切靠近,想要伸手触碰。   这个时候,应该斩了他。   烛台切的心头掠过一抹杀机,对这种因为没有审神者的灵力维持而逐步崩坏的暗堕刀剑所有正常的刀剑男士都不会有好感。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暗堕,叛逃在外的刀剑们为了自身不会崩坏就会去偷袭别的本丸的刀男和审神者去掠夺灵力,只因一旦没了灵力支撑,他们的形体因为心灵的扭曲发生变异以外,自身的神智也会逐渐被不受控制的恶意给压制,成为彻头彻尾只靠本能掠夺灵力而活着的怪物,一直到彻底崩坏。   斩了他,就算这是太鼓钟贞宗。   手中的太刀再度扬起了几分高度,烛台切金色的眼眸微眯,划过一丝决绝。   贞酱,这就为你解脱!   就在这时短刀长满骨刺的手此时已经伸过来,力道轻柔地扯住了他垂在左身侧的衣袖,这把眼眸猩红、半边腮部都覆盖上骨刺的少年短刀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安心又依赖的浅笑。   “光酱……”   挥不下去!   这一瞬间烛台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高高举起的刀怎么也斩不下来,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烛台切!你没事吧?”身后远远看着的同伴以为他遭遇了什么纷纷赶来打算支援,而他们的到来让本来还很安静温驯的短刀一下子发起狂来。   “贞酱!……不,大家住手,都快住手!”   之后的烛台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同伴没将这把暗堕短刀给砍碎了,而是帮着他一块将这把刀五花大绑带回了本丸。   “虽然本丸里确实是没有太鼓钟贞宗,可你这个想法会不会有些异想天开?”同队的一期一振满脸忧色,完全不看好。   “主人不会同意的。”大和守安定很直接地给了定义。   “我……”烛台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看着旁边因为发狂而完全失去理智的短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总要试一试。”   就这样,他们回了本丸,在庭院里发生了之前的对话。   “丢掉。”   审神者在了解了来龙去脉后直接道。   “主公!”虽然早就知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烛台切还是有些急了,“主公您有办法的对不对?反正本丸里并没有第二把太鼓钟,我的做法并没有违法规定对不对?”   “丢掉。”审神者看都不看他恳请的脸色,冰冷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主公!”烛台切朝着审神者曲膝跪下,额头重重触地又抬起来,满脸哀求,“我知道这一次的请求给您添了麻烦,但请您无论如何帮我一次,帮一帮贞酱!”   一向注重形象和体面的烛台切如今这样的姿态让其他在场的刀纷纷愣住,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时全都消失,大家都下意识地看向场中白衣绯袴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决定。   “长谷部,龟甲。”少女喊了两把刀的名字,语气淡漠冰冷,“把烛台切和那把短刀扔出本丸。什么时候他清醒了,再放他进来。”   烛台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不光是他,在场的刀剑也都是呼吸一窒,眼睁睁看着少女转身向二楼的方向走去。   “南无阿弥陀佛……”数珠丸双手合十,叹息着喧了声佛号,低声念起了经文。   等主君走了,长谷部和龟甲贞宗这才走过来。   “虽然也算是兄弟,但这个样子……还真是和印象里完全不一样呢。”龟甲贞宗看着这绑得严严实实也盖不住身上骨刺的太鼓钟贞宗,摇头感叹,“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领一把暗堕的刀回来?主人大人会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换成哪个本丸的审神者都不会想要有暗堕的刀出现在自家地盘的,这不单单意味着麻烦,甚至更是性命威胁。   “虽然我也觉得主上有办法处理暗堕,但是,你的做法惹主上不高兴了才是重点。”长谷部面不改色地抓起这把短刀,然后回头看烛台切,“在主上消气之前,你和他就去外面吧。”   看在同僚的份上,长谷部表示可以让烛台切自己走出本丸,而不是遵主命地扔出去。   “抱歉,是我任性了。”伸手将长谷部拎着的太鼓钟接过来,这把短刀因为周围人太多的关系已经完全不会说话,嘴里发出的都是野兽般的低吼声,但在烛台切接手抱住他的那一刻瞬间安静了不少,“虽然被赶出来,但我是不会离开本丸的。”   于是在出阵了一天回到本丸还没来得及休息的烛台切光忠,就因为硬要带暗堕刀定居本丸这件事惹毛了主君成为了本丸第一把被赶出大门的刀——如果没有审神者最后那句通牒的话。   所有刀都知道主君把烛台切赶出本丸并不是真的不要他,而是在告诫他不要脑子一热什么都往本丸里带,只要他认个错扔掉那把暗堕刀,他随时都能回来。   然而这把太刀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舍不得丢掉那把短刀,之后就守在大门外不走也不动了。   就这样,烛台切领着太鼓钟在本丸外过了一夜。   第二天,本丸的大门打开。   到了出阵的时候啊,烛台切守在门外,看到里面整齐列队的四支部队,从人群里搜寻审神者的身影。   外出的刀剑在跨出大门时都是表情不一地看了他一眼,直到所有部队离去,烛台切看到了想要找的人。   “主……”   “关门。”烛台切的话头未起,就被审神者的吩咐打断,大门立刻被关上,挡住了太刀青年失落的神色。   “主人,这样对烛台切会不会不太好?”加州清光本想说太残酷连话都不让说,但看到审神者冰雪般沉静的眼眸立刻换了更婉转的说法。   “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审神者转身离去的同时丢下了这么一句。   很快,时间又到了傍晚,大门再一次打开是迎接外出的部队归来。   “你这是何苦,听话丢掉那把短刀不就好了。”有回来的刀剑在路过他时劝道。   “我也知道该这样,可是就是做不到。”烛台切一脸苦笑。   这把太鼓钟会在人多时变得和普遍认知里的暗堕刀剑一样会发狂变得极具攻击性,可一旦只和他在一起时就会十分安静乖顺,让烛台切很是心软,完全没法狠心丢弃对方。   或许,如果这不是贞酱的话,他一定能毫不犹豫斩了他吧。   等所有外出刀剑回归,大门再度关上。   “啊……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呢。”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个时候按照往常他早在厨房里忙碌了,烛台切转头看向松绑了部分的太鼓钟,“贞酱,你饿么?”   太鼓钟一直都是呆呆的,他的神智早就被压制得不剩多少了,所以烛台切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是在大门的台阶前坐下仰头看天空。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大门被轻轻打开的吱呀声一下子让他惊回神,扭头看过去时,就见被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中央伸出了半个身子向他挤眉弄眼的鹤丸国永。   “鹤桑?”烛台切微微诧异,正要再说点什么时就见鹤丸向他抛了两个东西。   “吃完毁尸灭迹啊!”他轻声交待了这么一句,像是做贼一样又把关上了。   烛台切低头查看,才发觉自己接住的是一包热腾腾的点心和一壶水。   鹤桑,真是……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贞酱,吃东西吗?……好吧,那我先吃了。”   第三日,仍旧如常,区别在于烛台切两夜露宿得不到好好休息长出的胡茬,然后又在傍晚时分收到来自本丸的“救济”。   “伽罗酱,谢谢你来给我送吃的。”今天收到的是特色饭团,烛台切鉴定了一下,“是堀川的手艺呢,替我好好谢谢他。这么帮我,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大俱利伽罗冷哼一声,真以为他们这偷偷摸摸的举动那女人不知道么,没有她的默许,这个笨蛋到今天还在饿肚子。   “你打算一直这样跟她僵着么?”大俱利开口时,朝着另一头被放置得远远的太鼓钟贞宗,短刀少年那暗堕的姿态让他眉头紧紧皱了皱。   烛台切摇摇头:“这次的事是我踩到主公的底线了,但好在没有越线。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贞酱的。”   “哼,随便你吧。”大俱利懒得再管了,直接把门关上。   “伽罗酱真是无情哪。”悻悻地揉揉鼻子,烛台切很快就扬起笑容朝着太鼓钟走去,“贞酱快看,是饭团哟,想不想吃?”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每一天的本丸仍旧过得规律,烛台切与审神者的交流仍旧只有在大门开合时那短暂的片刻,期间审神者什么话也没说,烛台切也一直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坚持。   “主公啊。”晚餐期间,歌仙兼定带着些许讨好的笑意向主座上的少女道,“厨房的大部分工作其实一直都是靠烛台切负责的,这几天他一直不在我们都有些手忙脚乱,您看这么多天过去了,是不是……”   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谁都听得明白,然而主座上的人举止从容地用完碗里的汤后只淡淡回了一句话。   “你是在向我展示你的无能么?”   歌仙闭嘴,其他想要求情的刀也跟着闭嘴,都吃饭吃饭。   “我们尽力了。”在给门外的烛台切送饭时,笑面青江一脸沉痛。   “哈哈哈,我能想象得到。”主君的嘴巴可是从不饶人的,烛台切哈哈笑着接过食物,“谢谢大家的帮忙了,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起。”   “别这么说,你也是这个本丸的一份子啊。”青江同样笑着应道,视线在扫到那头的短刀时脸色微微顿了顿,“就是不知道这一把和我们有没有缘份了。”   烛台切没有接话,此时的他因为近乎一周都没怎么睡好,虽然仍旧爱惜打理自己,但还是免不了脸色惨淡眼窝深陷发青的样子,全身透着疲惫的他只有那只金色的眼眸不失任何锐气和进取。看着这把一直追求帅气和形象的太刀如今被磋磨成这副模样,青江暗暗摇头:“祝你好运吧。”随后关上了大门。   这一次,烛台切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才走下来。   “贞酱,今天的晚饭是包子和豆浆呢,真的不来吃吗?”他例行朝着呆呆的太鼓钟喊话。   在河边洗好手,从汕纸包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烛台切正要开吃,耳边却听到了太鼓钟的声音。   “光酱,我饿……”   烛台切顾不得嘴里还咬着包子,风一样地蹿了过去。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时间一晃三天时日便过去了,到了第十天的早上,阴沉沉的天气看着就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不会要下雨吧?”送走了四支部队,留在本丸的刀剑轻声嘀咕着。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大雨哗啦啦地降下来。   “哇哇!浦岛你这个乌鸦嘴!”猝不及防被淋到的刀剑们一边抱怨一边迅速逃向檐廊中。   “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啊!没有向龙王求雨哟!”   “你们不贫两句……不好!烛台切还在外面,谁拿两把伞送过去!”   刀剑们正被这场骤雨折腾得手忙脚乱无暇四顾时,一袭白衣绯袴的身影已经打着伞朝着本丸大门走去。   “啊啊,下雨了……”烛台切抱着太鼓钟缩在大门的屋檐下,虽然已经极尽朝里挤,奈何雨势太大还是没免去落汤鸡的命运,“这下可真的一点都不帅气了……”   被关在门外十天,烛台切已经严重疲乏,虽然没到极限但也差不多了,他此时看什么都觉得有点模糊。   “贞酱,你说雨停以后会不会有太阳,我们得把衣服晒晒干才行……”   “光酱不怕……会……好的。”他怀里的短刀发出断断续续的回应,如果有别的刀在场就会发现第一天见面时这把短刀眼中除了凶戾还什么都没有的话,现在已经多了不少清明。   “哈哈,是啊。雨停了,就会好了。”烛台切笑着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正打算再往里靠一靠时,大门被突然打开。   一时间失去依托没找到平衡的两把刀一下子全栽进了门里。   狼狈地从地面上翻身爬起,烛台切在看到停在眼前的绯红袴角时不由一顿,下意识地仰头,就见举着雪色油纸伞的少女低头居高临下般俯视着他。   “主,主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烛台切呐呐叫了一声。   “把门关好,带着他去手入室。”   少女丢下这句吩咐,转身离去。 第四十六章 不是工具   骤雨倾盆,烛台切拉着暗堕的短刀有些艰难的跟在审神者的身后,一直到进了手入室不再遭暴雨袭击,他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很想从屋里拿条毛巾擦一擦头脸什么的,但看到站在其中的主君,烛台切很怂的没敢,有些尴尬地拽着因为感受到其他的气息而开始发狂挣扎的太鼓钟。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把太鼓钟在看到审神者出现时,暴戾的情绪远比看到其他刀剑男士更盛,满是杀机的气息里充满了怨憎。   烛台切心头一个咯噔,一直在坚定的念头忽然摇摆起来。   “你就这么想救他?”审神者淡漠无起伏的声音在屋外传来的暴雨声中依旧清晰。   烛台切眼睛一亮:“主君,您果然有办法的对不对?”   审神者定定地看着他,那双幽深眼皮看得烛台切全身发凉,过了半晌才听她道:“将他拉过来,然后,你站远点。”   烛台切没什么犹豫的照做了,连脸上的狼狈都没去管,满面期待地等着审神者的举动。   被重新捆成粽子状的暗堕短刀在没了烛台切的钳制后仍旧不死心地朝着审神者扑杀而去,仿佛二者间有着不共戴天的弥天大恨般,他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吼声一边想用牙齿扑上去嘶咬。   “主公……”烛台切正要抬步上前扯住太鼓钟时,审神者已经抬手,就着太鼓钟倾斜着伸过来的头一掌按在了他的上半脸。   狂暴的灵力从这接触的瞬间一下子喷涌而出,暗堕短刀原本是为嘶咬而张开的利齿此时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发出凄厉的惨叫。   磅礴的灵力波动哪怕是站远的烛台切都能轻易感受到,随着太鼓钟身上的骨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时,一直在紧张看着的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那是主公在用灵力冲刷太鼓钟体内淤积的暗堕腐朽之气再换成她自己的,如同刮骨换肉,哪能不痛。   很快的,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却面容精致白皙的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得到了灵力补充,也不再受暗堕气息压制,神智再度回归的太鼓钟低着头呆呆看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本体左看右看,“我还……”   “贞酱!”烛台切抬步就要上前,脚步刚起就看到那少年抬头时仍旧猩红的双眼。   贞酱的眼睛不该是红色的……   这个念头还没闪过,那边的太鼓钟已经再度举起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向离他最近的审神者。   “肮脏的人类!”他听到太鼓钟满是怨毒的咒骂,心痛的同时身体已经更快一步地本能拔刀,拦在了太鼓钟和审神者之间。   “贞酱……”积累十天的疲劳和此时的心神震荡让烛台切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来得及格挡了这么一记刺杀后,他就被太鼓钟半点不留情的一脚踢开,然后再度划向审神者的喉咙。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少年的清脆嗓音疯狂的诅咒着,白刃即将贴近脖颈的一刹那,他猩红的双眼触及到了一双比刀锋更加冷酷的眼眸。   只这一眼,太鼓钟所有的疯狂都被冻结,这把暗堕的短刀如同遇到了天敌的野兽,手中的本体落在了地上还不自知,整个人颤抖地跪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从那一眼中感受到的极度恐惧,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烛台切想要爬起再度冲上去的动作连一半都没做到,那边的交锋已经结束。面对审神者在一瞬间释放出来的气势,哪怕是被暴戾憎恨支配的暗堕太鼓钟也是当场失去战斗力。   那种对兵器仿佛与生俱来的绝对支配力,烛台切很清楚,这份天赋主君很少对他们使用,而一旦用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刀剑能够抗拒。   “所谓的暗堕刀剑,就是这么一回事。”审神者的话淡淡地响起,她看也不看就伏在脚边的太鼓钟,“我能祛除它们身上的暗堕之力,却没有办法除掉已经腐朽扭曲的心。心魔不除,暗堕永不会消失。”   造成暗堕的原因千千万万,不是所有的刀剑都能像尤夜的本丸里那么幸运,有那么一个愿意为他们牺牲的审神者来解除心魔重归自我,大多数时候,他们因人类而起的怨恨根本无法平息。   烛台切默默地站起,高大的身形却低垂着头显得颓丧卑微:“主公,对不起,我没想到……”   “烛台切,我平日待你如何?”审神者突然问。   烛台切一愣,但还是迅速回答:“主公,待我很好。”   这是实话,除了言辞冰冷拒绝刀剑们靠近以外,主公对他们的安排之妥贴哪怕再苛刻的刀也找不出一丝毛病。   “从你进入这个本丸,我给你刀装,配你御守,从保养、手入,到之后在手合室指导你们剑术。入驻这个本丸七月有余,我没有让一把刀死在战场上,保证你们的存活甚至让你们的实力凌驾于同等刀剑之上,可以说,因为有我在,你们能比别的本丸存在得更久。”   每说一句,烛台切脸上的愧色更深,待听到下一句质问时,他脸色惨白,完全僵立在了原地。   “可是,我保证了你们的性命,烛台切,你是否也给了我相同回报,考虑过保证我的安全?”   暴雨下了十余分钟后便很快停了,乌云却并未散去,黑压压的聚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再来一场。   “啊,主公!”   路上有见雨停走出来的刀剑,在看到审神者时立刻恭声打招呼。   审神者向对方点点头,不出所料地去了二楼的方向。   “快走快走,我之前就看到主公带着烛台切和那把短刀去了手入室,赶紧去看看!”   又有刀剑急急地跑出来,一个个都朝着手入室冲去。   “你说主公会把那把短刀留下吗?”   “这不明摆着吗?之前没管烛台切,现在一下大雨就把人放进来,肯定是心软了。”   “是这样吗?我总觉得怪怪的。”   “大将不会同意的,绝对。”   “别吵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群刀吵吵嚷嚷地涌到了手入室门口。   “烛台切,你……”为首的刀才喊了一半,就被屋里的景象给惊得卡了壳。   手入室里有少许打斗的痕迹,被踢翻的一张椅子前,已经彻底没了帅气模样的太刀青年呆呆地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把破碎的短刀残骸。   凶杀案现场!   一群刀惊悚。   “烛台切,你没事吧?”有刀担忧地关心道。   “我……没事……”像是延迟了一样,这把太刀才缓缓回了一句,然后抬手捂着自己眼睛想要这样遮掩自己的情绪一般,酸涩道,“只是……彻底地清醒了而已。”   耳边审神者的话还在回响,简直振聋发聩。   “人类的寿命短暂,同时身体也很脆弱。烛台切,如果,我因为你或者别的刀剑男士在场就在方才失去警惕,或者,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审神者,你认为现在的我还能安然站着么?”   “你觉得自己只是踩线?从你被所谓的同胞情谊迷惑不再听我命令开始,就已经越线了。”   原来……他,早就……   烛台切那极度低落的情绪让原本想过来探个究竟的刀剑们纷纷放弃了这个打算,照顾他的心情谁都没再多嘴一句,只有地面上那明显是被刀剑击碎的短刀让众刀暗暗警醒。   虽然不知道主君做了什么,但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烛台切大概不会再想着留下它,扔了也比拼命抗争了十天最后还由自己亲自解决的好。   这场看不见的交锋对峙,最后果然还是主君赢了啊,烛台切明显一败涂地。   “还是药研你猜得准,不愧是本丸最早的一批刀。”   “大将的底线其实很明了的。”听到有刀这么说,药研淡淡回了一句,“这个本丸里,她不会允许一丝一毫不受控制的因素存在其中。大将真正恼火的,恐怕不是烛台切将暗堕的刀剑带回来,而是他为了那把刀违抗大将的命令试探大将对他的容忍底限吧。”   “……有这么复杂吗?”   “同田贯,你还是只考虑战场上的事比较好,别的不适合你。”   “好吧,有仗打就行。”   一整个白天,烛台切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一直到晚餐上菜的时候,众刀原本以为他还在自己房间里缓着,没想到又套起了围裙忙碌起了晚饭。   “这十天过得够呛,所以稍微睡了一下,没想到睁眼就到晚上了。”当事刀如此笑着解释,收拾齐整的他完全没有早上见到的憔悴与落魄,“还好,赶上了做晚饭啊。十天没吃到我做的饭,有没有想念一下?”   众刀:“……”   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不,就算只是演技也很厉害了!   烛台切这般若无其事,其他刀自然是跟着配合,他和主君的事他们之后决不掺合,被误伤一定会死得很惨。   审神者准点下了楼,上了主座用餐时,对烛台切的出现也没有任何反应,照常用餐,照常接受侍奉,没有任何负担。   直到所有刀剑都吃得差不多时,她才开口。   “对于这十天发生的事,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所有刀正襟危坐,这是要发表总结了?放心吧主君,他们以后绝不会做不听话的事的!   “你们应该心头有数,以前的我,哪怕直到现在,都是将你们视作工具看待的。”审神者直白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在座所有刀。   刀剑们集体沉默,都接触这么久了,哪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被这么明晃晃说出来摆在台面上,他们还是觉得很难受。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确实不是单纯的工具。真正的工具,不会像你们这样麻烦。”哪怕是嫌弃,少女的声线依旧平板无波。   但她的话却让很多刀剑不止是露出诧异之色,更有不少眼睛都在发亮。   “主公,您的意思是说……?”被怼早就是家常便饭,重点还是主君话中透露的意思啊!   “我承认你们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感情的存在,不会再把你们当工具看了。”   心底的猜测被印证,底下顿时响起小小的欢呼。   “既然将你们视作下属,我不会再无视你们的情感,以后会照顾你们的情绪。”审神者环顾四周,“但相对的,我给予你们尊重,你们也别得寸进尺。否则……”   明显含着警告的冰冷语调让底下刀剑都重重点头,今天得寸进尺的某把刀下场还摆在那里呢,他们可不敢。   这个消息对本丸的所有刀剑来说都算是大好事了,虽然主君说得隐晦,但照顾情绪什么的和回应期待还是能多少挂点钩吧,以后是不是可以指望一下主君的宠爱呢……啊,又想起了那把可恨的三日月。   晚餐之后,心中有疑问的药研跟随着审神者上了二楼。   “大将,那把太鼓钟如果您愿意,其实是可以完全净化的吧?”   “是可以,但要花费的时间和心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也没有为别人造的孽和谁的心软随意买单的义务。”   办公室里一人一刀如此对话着。   药研理解地点点头,他也觉得将暗堕刀剑带回本丸养太不靠谱了,要是伤到了谁最后算谁的啊。   “大将……手入室那里,是故意让烛台切那么做的吧?”有些迟疑的,药研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以为我会让他这么轻松地揭过此事?”审神者眼皮抬了抬,眸光冷然,“给了他十天的机会却不知把握,既然他这么执着这把刀,我就成全他。到了那个境地他若还下不了手,这把太刀我也用不起了。”   最后,在烛台切的心里还是大将高于一切,他的这个选择也让他成功回了本丸,但是……   药研抿抿唇。   亲手斩掉自己当初要死保的短刀,虽然是暗堕的,也足够烛台切难受好一阵了。   尤夜的三日月说得对,如今的大将真的就是一位可怕的君王啊。 第四十七章 宠爱?   起居室里,审神者独坐在矮几前,看着上面放着的一份文件。不是别的,正是她与政府签订的入职合同。   或者说,是失忆前的她与政府达成了某些交易而后整改了部分条款,才签下的合同。   有了紫藤和尤夜的范本做对比,审神者发现政府给她的条件要比好友们优待上很多,里面甚至有一些她看了都很意外的利好条件——她初来本丸,意外地从狐之助那里得来的数目惊人的小判就是其中之一。   只从这一条就能看出来,失忆前的自己不简单。   翻过那一条条的合约,一直到最后一页,审神者的目光在受雇人签字那一块空白处停留,无表情的面孔微微透出一丝讥讽。   连名字都不愿意写上去,只按了一个指印,也真是够谨慎了。   指印上蕴含的灵力和她的本源同出一辙,所以审神者知道政府并没有作假,她盯着这份文件,不由回忆起抓着狐之助来这里,逼着它交出合同后的那一幕……   “审神者大人,您现在也看到了,我并没有骗您对吧?”狐之助跳在矮几上,对翻阅合同的审神者说道。   “为什么当初我才来本丸时,没见到这东西?”她冷冷的问。   “呃,这是大人您自己吩咐的,说只要您没主动要,就没必要给您看。”   “这么说,失忆前的我,知道自己会失忆?”她的失忆竟然是人为的?审神者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似乎是这样的。”狐之助点点头。   “以前的我,叫什么?”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   “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真的是为了保护您才不让您回现世的。”狐之助连忙解释,“审神者大人,如果真的是囚禁,您别说现世,就是万屋和其他时空也是不会允许您去的不是吗?”   “现世……”审神者眼眸低垂,“狐之助,你口中的现世,和我想象中要去的现世,真的是同一个时空吗?”   “审、审神者大人,您在说什么呀!”   “我,应该不是二十三世纪的人吧……”审神者说出了她的猜测。   “不不不!您是!二十三世纪的您依然是在的!”她的话让狐之助一下子慌乱了,“您可是……”   说到关键之处,它像是回过神立刻闭了嘴。   “看来是不肯告诉我了。”审神者早有所料,语调十分平静,“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小的?小的是狐之助啊,政府制造出来的千千万万的式神狐之助之一,审神者大人忘掉了?”狐之助有些一愣,随后赶紧回应。   “政府……果然是不可尽信的存在。”审神者叹了口气,抬眸看向狐之助的眼睛,“既然你不肯说,只好由我亲自看一看了。”说着,她棕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屋内骤然镀上了一层柔光,被她盯住的狐之助瞬间全身僵硬再不能动弹。   她正用灵术通过狐之助身上的灵力波动追溯到在后面操纵这只式神的幕后之人。   狐之助小小的式神之躯眨眼之间成为了双方的战场,审神者根本不管对方如何谨慎闪避,一直穷追不舍,精神海中的世界通过灵术一直在追溯回放狐之助穿梭至本丸的路线,然后她找到了时之政府建立在时空夹缝中的一座政府要塞,正要再度突破闯进去时,画面如同烟花砰然炸裂。   与之一起破碎的,还有眼前这只被毁得灰都不剩下的狐之助。   发觉敌不过就直接毁了通道么。   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矮几,数息之后,审神者合上眼眸中断了灵术:“不过如此。”   结束回忆,思绪再度回到眼前,如果她的失忆真是来本丸前的自己故意为之,那她能自然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想掩盖什么,又在通过政府骈寻求什么,她不会放任自流,乖乖等着真相自己揭开。   常规手段不行,自然得另辟蹊径。   哪怕有人给铺好了一切,她也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下去,就算那是过去的自己亲自安排的。   从矮几前起身,审神者将合同收起就要出门。   房门打开时,清晨的阳光便洒了进来,审神者微微眯了眯眼,转过身就要将障子门拉上,目光触及到了屏风前的落地刀架上,那里正有一把太刀被一块白色绸布盖着安静地躺在那。   少女的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将门关好,径自离去了。   大书院中,有些刀剑已经早早坐在餐桌旁等着人齐开饭,相处大半年,所有刀都很自觉地在审神者出现之前全都到场。   今天的主君依然准时出现,众刀剑很快就用上了早餐。   之后便是一如即往的下达出阵和远征的部队名单,负责出阵的部队有金色刀装和马匹福利。   今天出阵的战场时间是夜晚,所以队伍里全是短刀和胁差,拿到全新的刀装后大家都自觉且熟练地给自己佩戴好。   “唔……”堀川国广盯着自己身上的装备,似乎怎么都觉得别扭。   “怎么了?”审神者看他拿着刀装取下又装上,来回试验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啊!主公?”骤然得到关注,堀川有些受宠若惊地吓一跳,脸色微郝地挠挠头,“没什么啦。只是觉得装备戴上后有些丑。实用性和美观两者兼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点难呢。”说到最后,他都有些苦笑。   “都是老毛病啦,主公您应该知道的。”旁边的今剑吐了个槽,“就和他的兼桑一样,堀川也在追求做刀的华丽和强大啦。”   “是么。”听到他们这么说,审神者有些诧异,随后直接伸手替他摘下刀装,调整了一下给少年佩戴了上去。   少有的近距离接触,让堀川一下子僵住了身体,当少女的手臂为了替他整理装备又一次环住他的腰际时,黑发蓝眸的俊秀少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红了一片。   “好了。”审神者对他道,“这样如何?”   “唔……嗯!”胡乱地应了两声,堀川连忙低下头,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先前套在身上只能算是工整的装备变得不但帅气美观,还丝毫不影响行动,先前的念头一下子消失不见,少年抬头双眼发亮的看着审神者,一脸崇拜,“主公,好厉害啊!”   “小事。”审神者浑不在意,“好好出阵。”   “是的,主公!”   这一人一刀的互动看得周围的刀一阵眼热。   “真好啊,主公很少亲自给人佩戴刀装呢。”有刀剑发出酸溜溜的说话声,“堀川真是受宠爱啊。”   “主公!我觉得我的刀装也戴歪了,我也要重弄一次!”今剑立刻举手申请。   “别闹。”审神者拍拍小天狗的脑袋,“你们怎么能跟强迫症攀比,那可是一种很痛苦的病。”   本来还挺高兴的堀川国广:“……”   那边已经有刀不客气地笑开了,主公真的不是随便便说说啊,是在变得会关心体贴他们了,但果然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检查完四支部队的状况,稍微比以前多花费了点时间,审神者目送着他们出门,如同往常般直到最后一支部队离去大门关起,这才又回了二楼处理起了公文。   上午的时候,知道主君在处理文件,所以除了五虎退如果不出阵会跑来办公室给她换花,一般少有刀剑过来打扰。   到了下午,那就热闹了,门口不时会冒出个头喊上两句“主人”“主公”,跟审神者说他们在一楼又在搞什么茶会、赏花会、烤番薯、诗会这些乱七八糟的集体活动邀请一起。一般情况下都是被直接拒绝,他们也不失望,十次里中奖三两次也是值得高兴的。   而众多项目里自家主君必定一喊必应的,就是去手合室指导剑术这件事了。   有时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主君她自己喜欢变强,也喜欢把他们变得更强。看着冷冰冰的,可一旦打上瘾了,好战的程度比他们这些为战斗而生的刀剑男士还要厉害。   手合里,木剑挥击的声音如雨点般密集响起。   “喝!”大和守双手举着木剑,目光凶狠地朝着几步之遥单手握剑的少女直刺而去……这雷霆万钧的一式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记侧步,以毫厘之差轻松避开。   糟了!心头才升起这个念头,他肩头一痛,腰部也在下一瞬遭到重击,直接被踹了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时,大和守本能地发出一声闷哼,然而身体早就习惯了摔打,他缓了数秒很快就爬了起来。   “不错,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剑术顶尖的剑客了。”审神者点点头,“再稍稍努力,离剑豪也只有一步之遥,不过这一步,就不是那么好跨过去了。”   “诶,为什么?”原本还有些欣喜的大和守一愣,会过意后赶紧追问,“主人的意思是我遇到瓶颈了?”   “到了那种境界,可不是像现在单纯的靠力量与技巧挥剑就能速成的事了。”审神者解释,随后看向周围的刀剑,“你们也一样,虽然实力也有,但大多也只是停留在这一层。一名剑客想成为剑豪,要看的东西就不止是剑术,更是心灵,是他自身的感悟。一旦悟通了,你会发现自己处于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时候再挥剑,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挥剑了。”   众刀若有所思,有些本身就被剑豪持有过的刀已经在琢磨回忆。   “那,主人,要怎么悟啊?”不止是大和守,不远处的加州清光也是跃跃欲试。   “这个只能看你们自己。”审神者摇头,“悟性这种东西对人类来说可能还要看资质,但你们本身就是刀剑这点就拥有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好好努力吧,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所有刀剑大声应答。   “主人!”大和守看审神者将要离去,赶紧叫住了她,“主人,您这阵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去一次江户时代?”   “想见冲田总司?”审神者一脸了然地看着这个迷弟。   然后总司迷弟就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眼睛却又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可以,明天收拾准备一番,后天就能去了。”审神者干脆应下。   “哟呼!”大和守开心地一握拳,“终于能见总司君了!”   迷弟真是可怕。很多刀剑如此想,更难得的是掌控欲这么强的主公竟然从来都不在意这种事。以前他们会觉得挺高兴,现在想想却不觉得是好事,主君不在乎他们想什么喜欢什么这一点,本身就说明了根本不是很在乎他们啊。   “真好啊,大和守安定。你一说主人就答应了。”加州清光嘟着嘴,吃味的抱怨,“不要只看到大和守安定啦主人!我也想要被宠爱啊!您偏心一下我嘛!”例行的撒娇求宠爱。   随后众刀就看到他们主君上下扫射了加州清光一眼,哦!这次眼里没有带嫌弃!然后直接走了。   走了……   清光泪崩,主人果然是不爱他的!说好了会照顾他们情绪的呢!主人大骗子!   于是当天晚上大和守无语地看着加州清光全身埋在被子里幽怨地难过了一夜,总不能指望主君前脚说过对我们好,后脚她就能变成天使吧,一碰到主人的事同伴智商就严重下降他该怎么办?   清光表示他不管,他就想获得宠爱!好不容易她才不拿他们当工具看的!   结果第二天他被安排在了出阵的队伍里,泪眼汪汪地瞧着面无表情的主君一眼就跟着部队上战场去了。   傍晚回来之后,同队的刀剑们纷纷表示加州清光跟吃了炸药似的打起架来比平时还要疯,虽然抢了一堆誉,但因为横冲直撞的野蛮打法还是受了点轻伤。   于是就有了他面色失落低头坐在手入室里不敢抬头的一幕。   “好了,拿去。”熟稔地修复好刃口,审神者将本体递给了他。   清光接过本体时,微微抬头小心地瞄了她一眼,然后又迅速把头低下,半晌闷闷道:“主人……对不起……”   站在对面的人没走开,但也没说话。   不,不会生气了吧?   感受到有目光落在他头顶,清光心里有点犯怵,然后他就听到有衣袖轻浅的挥动声。   完了,主人要揍他了。加州清光赶紧闭眼,这次的战场敌人实力不算高,可偏偏因为他任性,整支队伍就他挂彩回来,被罚也不奇怪。   结果等半天没迎来预想中的挨揍,清光诧异地睁眼抬头,就看见他的眼前有一只白皙的手举在他面前,朝上的掌心里放着一枚精致漂亮的血红剑穗,暗红的流苏和精巧繁复的盘结让喜欢红色与可爱的加州清光直接挪不开眼。   “今天做的,送你。” 第四十八章 大和守的冲田君   “看!主人给我的!”   当天晚上,加州清光在房间里向他的小伙伴炫耀自己得到的剑穗,质地上乘的流苏在温暖的灯光下贵气富丽,繁复的绳结微孔里有微光透出可以看到精巧的镂空,少年将他举在手里开心地晃了晃,又晃了晃。   “主人亲手做的!”   语气里的骄傲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所以这才是你又拉着我帮你打扫了一屋子花瓣的真正理由?”大和守安定吊着一双眼看他,显示他内心根本毫无波动,“而且会系上剑穗的大多都是文刀,作为武刀的你被主人送了这个难道不是暗指让你安分点的意思吗?”   “才不是呢!”清光立马炸毛,“这么漂亮的红色只有我衬得起啊!主人肯定是希望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更加可爱才给我这个的!”   全本丸都知道你喜欢打扮得漂亮可爱。   大和守内心暗自吐槽,随后道:“不过真亏你忍得住啊,没在晚餐期间拿出来炫耀,一直憋到现在。”   清光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当我傻瓜么?这种铁定会给主人添麻烦的事我才不做啊!”好不容易才获得宠爱,才不要因为这种蠢事被冷落呢!   再说,当众讲了之后被抢了怎么办?   这个重点清光藏着没说。   “啊……你说我是现在就挂在刀上呢,还是收起来?”拿着本体和剑穗比来比去,加州清光越看越欢喜,“不行不行!要是战斗的时候被弄坏了怎么办?果然还是收起来。可是这么漂亮,不戴着好可惜……”   “不出阵的时候挂上去不就好了?”眼见同伴智商又在下降,大和守不得不在旁边提醒。   “对哦!还有这个方法的!”像是恍然大悟般,加州清光拿着剑穗去了房间后面的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个盒子将之装了起来。   “真是受不了你。”大和守再度吐槽,他知道那个盒子除了刚刚的剑穗还有主人以前借用过的臂绳。   “有空吐槽我,不如想想自己明天穿什么去见冲田君吧。”加州清光直接反击。   “说得好像你明天不和我一起去似的。”大和守斜眼看他,随后叹息,“不过,可以的话还是想穿那件羽织去见冲田君啊。”   “我倒是无所谓,去了那里配合主人就好,作战服或者常服都可以,毕竟又不是去战斗嘛。”清光坐下来,抬手看自己的指甲,“不过因为是去新选组那边,本体都得用布裹上藏好,还挺麻烦的。……啊啊,指甲油果然裂了不少,赶紧再涂一遍。”   “真好啊加州清光,一点都不紧张呢。”大和守看着同伴,扁扁嘴道。   “有什么紧张的,不就是陪你去看前主人嘛。”用去甲油擦掉指甲上原来的颜色,拿着美甲笔重新细细涂抹,清光不在意道,“真要说起来,我们不是冲田君的刀都几百年了,还是说大和守安定你心里还是觉得只有冲田君才配做你的主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的主人也非常好!”大和守的声音陡然拔高,着急之后又有些失落,“我只是……”   “不甘心?放不下?”清光瞥了他一眼,“像花丸里的那把刀一样,也觉得冲田君不该那样的结局,心里想着改变?”   “才不会改变历史啊!”大和守拍了一下桌子,“我只是……想再看看冲田君……”   “我说你啊。”停下手里的工作,清光挑着眉有些好笑地看他,“来了本丸以后虽然嘴里一直是冲田君冲田君的,不管做什么都在朝着他靠拢,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现在又求了主人送你去那里,见到那个人之后,你有想好做什么吗?”   “我……”大和守张张嘴,本该是脱口而出的答案如今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执着于冲田君的理由。   看他呆呆的样子,加州清光也不多说,涂完指甲油等它干透之后就收拾床铺:“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也快弄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京都呢。”   “……嗯。”   灯光熄灭,冲田组的房间进入休息时间。   大和守睡得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见到冲田君的关系,如今他在梦里也看到了他。   蓝色的羽织,背后的“诚”字依旧显眼。   “冲田君……冲田君!”   瞧见那个熟悉的人时,大和守是很高兴的,扬声叫他,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呼喊,他都是站得远远的,一直背对着自己。   大和守抬步奔跑,想要拉近距离,前面的人影明明没动弹,他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冲田君?”渐渐的,他发现前面的人影在隐隐变淡,这个变化让他惊恐,透过有些透明的冲田君,他看到更前方的路上还有一抹身影。   是谁?   心头涌上这个疑问时,人就被同伴摇醒。   “快快快!要早餐了!”同样晚起的加州清光高喊道。   两人迅速洗漱穿戴,出门的时候,加州清光换了一身江户时代的常服,而大和守则还是那身新选组式的作战服。   来到大书院时,同样不是常服装束而是换了一身海归千金服饰的审神者已经坐在了主座上。   “对不起主人,昨晚睡得迟,起得晚了!”大和守安定赶紧打招呼,扯了一把看主人新装明显呆了的加州清光,两人赶紧入席。   早餐期间有别的新选组的刀比如和泉守在那边举手,说也想加入这次的短期旅游(大雾)团,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出行预定里没有你,老实和堀川一起做内番。”   审神者的回答让和泉守难过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毕竟整个本丸一直以来都是在主君各种打击中度过的,这点程度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这态度也让很多刀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主君还是老样子,原则问题上轻易不动摇,别的小方面倒是真的好说话了很多。   早餐过后,送完外出的刀剑们离去,审神者也要带着冲田组出发时,送行的刀剑中堀川拎着一盒打包好的食盒给送了过来。   “主公,去京都那边也不知道那个时代的饭菜合不合您胃口,我做了些点心,就当是以防万一了。”   家政小天使的细心让其他刀同时一凛,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用了吧,毕竟到那里用小判买……”   “里面还有一些冲田桑喜欢吃的点心。”   “谢谢你堀川,我来拿着吧。”   加州清光的话没说完,堀川国广之后的补充说明就让大和守安定主动站出来接过了食盒。   一直没说话的审神者朝堀川点点头算是感谢,便打开了时空隧道带着冲田组的两把刀去了江户的时代。   这一次时间地点都算准确。   三人在京都的某处无人小巷中降临,出来之后也没有人发现不妥。   “安全抵达!”加州清光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但出了小巷之后便与大和守一起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对比记忆去寻找去新选组的路。   从上次主人去平安京花费的时间他们就知道,她对穿越时空其实也不是那么感兴趣,这次停留的时间估计也不会久,所以还是抓紧点比较好。   “好像是从那边走吧?”很久不来这里了,清光表示不太确定路。   “应该是。”大和守比他记得更牢一点,指着某个比较高的建筑道,“那个房子我有印象,往那边的方向走就能看见新选组的屯所了。”   “我们挑了个天气不怎么好的日子过来了呢。”头顶阴沉沉的天气,看着就有些压抑。   “嘛,运气不好也不是第一次了。天气无关紧要啦。”   “也是。”   非洲本丸沟沟乐的刀,就是这么乐观。   说是江户时代,其实这个时间段已经是处于江户与明治的交接点,古老腐朽的政府,寻求变革的维新人士,从海外归来的当地人,强行叩开海关不怀好意的洋人,以及当地的强盗流民,还有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的艺伎们……这些形形色色堆砌在一起,可谓牛鬼蛇神齐出,乱世一片的混乱时节。   “乌烟瘴气。”审神者的眉头微蹙,相比起平安时代那些贵族和人民将当时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鬼怪身上,这个时代的日本因为外敌入侵变得更加不堪,“统治者的无能。”   前面的两把刀听着也只能相视苦笑,他们活跃着的就是这样一个时代啊,也是日本刀剑最后的出场舞台了。新选组里不也有人最后并不是死于短兵相接,而是成了枪炮之下的亡魂么。   所以新选组的刀剑们都很讨厌枪炮。   一路上朝着目的地边寻边走着,审神者和清光还好,但穿着新选组服饰的大和守总是被路人畏惧着让开道,三人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喊“壬生狼来了”。   “感觉有些记忆被唤醒了。”加州清光抬头望天,显然不是什么好回忆。   “日本史上最强的剑客集团,虽然是出于保护京都政权的目的,但显露在外的杀人手段都过于残忍,实力强大还杀人如麻,也确实足够普通人恐惧了。”审神者就着她读过的史书,实话实说的评价了一句。   “啊哈哈……”大和守干笑,这种事他真没法反驳,新选组凶不凶残只看他们这些刀剑出阵时的样子就知道了。   “哦!这边的路我记得!再前一条街就是屯所了!”清光指着前方对审神者道,“主人,我带你去看看!”   似乎只要去了熟识的地方,总会有一把刀想拉着人陪他四处参观一下,更正,现在是两把。   “主人你看这条河……”   “这里的样子没变呢,主人,看这条小巷,这是……”   审神者被看着这两把刀兴奋得这边介绍那边解说,完全是故地重游不能自已的样子,安静的跟在后面当个听众,只是这才条街才走了一半,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雨。   “本来就觉得天气有点不好,果然还是下了啊。”清光叹气。   “去那里先避避吧。”审神者四处打量,最终选定了不远处的二层旅馆。   面对下雨这种事,两把刀也无法,跟在主人身后进了旅馆,在付了点钱后他们就得到了比较舒适的避雨服务。   结果等到雨停,已经是下午。   “呼啊——”出来旅馆时,加州清光打了个哈欠,“还是主人有远见,直接找的旅馆,我觉得自己昨晚没睡好的觉全补回来了。”   看出雨还要很久才停,审神者之后干脆直接订了两间房,自家主人一间干什么不知道,但另外两把刀倒是又睡了个回笼觉。   “想见冲田君还真的挺难呢。”大和守也在苦笑,随便挑个日子过来就给他来场大雨,从上午一直拖到下午才停,是不是神明大人也不愿意他见到冲田君呢?   “放心,马上就会找上门的。”走在路上,审神者接过话茬。   “哎?”   两把刀正有些不解想追问,他们的前方有一行人向他们走来,那身和大和守身上相同的羽织明确表明了身份。   “冲田……君。”   大和守盯着其中一人,语调微颤地叫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主人的刀(上)   为什么突然正面碰上了?   按照之前的设想,不应该是跑去那里躲起来偷偷看几眼就算么?   如果说才发现有新选组的人过来,两把刀心里还这么吐槽的话,在看到活生生的冲田总司后,大和守安定的脑袋这时候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有很多话要和冲田君说。   也有很多事想跟冲田君讲。   对冲田君的感激,崇拜,惋惜,思念……有太多太多想告诉冲田君的事了。   可是,在看到本人的一刹那,那些一起涌来的情绪仿佛流进了一口未知的洞里,他能感到那些感情还在,却完全没有办法表达出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似乎是听到了大和守的声音,新选组的一帮人齐齐朝他看来,顿时一片呼声响起。   “还真像啊!一开始听到消息我还不信呢!”   “是啊!总司,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找来了?”   “这张脸……屯所里是没有这个人。”   “瞧这一身行头,这扮相,不是弟弟也是极度崇拜者了。”   “他腰上的刀是大和守安定吧?虽然不是加州清光,但也是出了名的难上手却好用的刀啊。”   “队长的威名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好厉害!”   不,威名是有,但对成立不到一年的新选组来说还早。加州清光在心中吐槽,这身羽织他知道的,新选组在池田屋事件结束后就换掉了……啊啊,一不小心又想到了伤心事。   下意识地想找主人求安慰,加州清光才扭过头就看到审神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大和守的身边。   “人见到了,没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少女清冷的声音让大和守一下子回神。   “我……”大和守回头看她,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透着茫然,明明冲田君近在眼前,但也只有最初那会儿十分激动,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   为什么,他明明见到了一直想见的冲田君呀。   大和守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新选组已经有人向他叫唤。   “喂,那边的小鬼!新选组的羽织可不是谁都能穿的,看在你是冲田的崇拜者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赶快回家换了!”语气虽然粗鲁,但并不算坏,毕竟在民众普遍名声不太好的情况下能出现这么一朵奇葩,新选组的人还是挺想爱护的。这也证明他们选择的这条路同样也是有人认同支持的不是么。   对面的三人齐齐看过来。   “主人,对不起……”大和守不由低头,他没有和加州清光一样换套常服,就这么穿着这身衣服过来见冲田君,果然给主人添麻烦了。   他这个称呼倒是将新选组的人给吓了一跳,这个崇拜者少年竟然还是别人的家臣。   那这位少女……   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之前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漂亮,一身衣装价值不菲,现在看来,人家不但富贵而且出身权贵。   士族家的女儿,出门有武者相随并不鲜见。   “冲田总司,被人盛传的天才剑客。”对众人探究的视线毫不在意,少女淡淡开口,“如你所见,我的下属是你的仰慕者。这次来到京都停留于此,也是为了见你一面。”   后面的两把刀沉默,这招呼打的还真是一句谎话都没有。   “这位……就是派旅馆的人将消息散到屯所引我们前来的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审神者的冲田总司看眼前的少女虽然一身留洋打扮,但通身的尊贵气势让他们这群都只是乡下出身的武士们还是有些忌惮的。   “主人?”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惊诧地看过来,难怪他们一出旅馆没多久就被找过来了。   “时间宝贵,有些事情总要速战速决。”审神者看了大和守一眼,“一直听你总是在念叨他,总要见一见本人,才能让你断了念想。”   什么叫断了念想哟!大和守无语,那可是他很崇拜很喜欢的冲田君耶!   无视了大和守的眼神,审神者朝着冲田总司继续道:“我的家臣很崇拜你,以前我觉得无可厚非,但现在已经不适合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论是哪一方听到这话时都觉得一头雾水。少女的下一句说辞足以让人勃然大怒。   “毕竟,崇拜一个弱者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么。”   弱者?   大和守被审神者对冲田君的评价给震住了。   “冲田君才不是弱者!”那边的新选组还没来得及发火,大和守已经在据理力争,“我知道对主人来说冲田君是不能和您相比,可是冲田君依然是很强的!他的剑术,他的天份,他的那份勇气和执着,都是很强很强的!”   “冷,冷静一点啊。大……”加州清光看同伴激动赶紧阻止,差点就叫出对方的名字。   “不是从我的角度。”审神者面不改色,斜睨了大和守一眼,“我是在说你。”   “诶?”   “你已经比他强了,难道没发现?”   崇拜这种情绪太容易蒙蔽一个人了,它会让崇拜者自身变得卑微,而被崇拜者会无限拔高。   几百年的时光轮回,冲田总司原本的模样早在大和守怀念憧憬的情绪下于一遍遍的回忆里被不断美化拔高,最后,面对现实,人还是那个人,但却不是他脑海中的那种模样。   这也是大和守安定在见到冲田总司除了开始的头脑一热之外,很快就冷静下来的原因。因为他崇拜的冲田君,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一个,其实已经是两个人。   “你这家伙!在乱说什么呢!”有人当众蔑视自己的天才队长,新选组的人顿时不干。   “别以为你是士族就能随意侮辱武士啊!”   “不过是个女……”   “这么不服的话,打一场不就知道了。”打断了他们的话,少女清浅的声音轻易盖住了场中所有杂音,“就去你们的屯所道场,让你们见识一下,敢不敢?”   主人这次玩大了啊。   加州清光一头冷汗,再看看那边好像三观被击碎还没重组好的大和守,只好先过来扯着他走。   说起来他们本来只打算在屯所外面转一圈,看看人就走的,没想到这次光明正大进去了。   新选组的成员虽然都是乡下武士出身,但实力确实毋庸置疑,这突兀出现的三人如今主动要求进他们的大本营,他们谨慎对待的同时也并不觉得这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于是大和守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屯所里队员们用来切磋练习的道场中,他的对面,站着拿着木刀一脸肃穆的冲田冲司。   咦?咦咦?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慌张地看了看旁边,就看到正在替他呐喊加油的加州清光和若无其事好像吃瓜群众一样围观的主人。   别突然让别人做这种事连招呼都不打啊主人!   “别发呆了,开始吧!”加州清光对他喊,“这样的场面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安定!”   大和守的脑中顿时回忆起在本丸里和同伴闲时聊天的一幕。   “主人又说我精进了,这样一来又离冲田君更近一步了。”   “是吗?恭喜你呀。”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冲田君切磋了看看,也想让他看看我的成长呢。”   是啊,当时的自己是如此惋惜遗憾。   但眼下,不就是他在梦中都求不来的机会么。   “冲田君。”大和守安定的眼神完全变了,双手握紧手中的木刀,“我要上了!噢啦噢啦噢啦!”   ……   大和守安定打赢了,赢得不能算游刃有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实力更胜一筹。   这场切磋并没有招来新选组的恶感,大和守出招时带着的天然理心流风格让冲田总司轻易将之划在了师兄弟那一块,在确定这三人真的就只是来找冲田总司处理个人崇拜问题之后,屯所里的高层们也都不管了,让他们出去自己解决去。   打了一架心情平静下来的大和守,跟认定对方是他师兄弟后态度亲善的冲田总司,两人聚在一起就着剑术话题聊了很久。   能和冲田君坐在一起聊天,还吃着他喜欢的点心,大和守安定很高兴,但越是对话越多,他的头脑越是清明。   “你的理念和战斗风格很适合新选组啊,真的不打算脱离主家,加入我们吗?”说到最后,冲田总司这般邀请,“凭你的实力和天赋,来到新选组,一定会得到更高的地位和舞台的。”   “谢谢你冲田君。”大和守笑着摇头拒绝,“虽然我也很喜欢新选组,但我也是主人的刀,我想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一直守护她。”   “是吗?”冲田总司的眼神闪了闪,随后笑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的主人呢。还以刀自喻,真是了不起的守护者啊。”   “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我的主人都对我那么好。”大和守笑着回应,只是话中的意思冲田总司是不会明白了。   和冲田总司分开,大和守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里面审神者和加州清光安静地坐于一隅。   看到他的到来,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真是让我担心啊。”加州清光明显害怕同伴迷弟属性发作跟着前主人一去不回,瞧见他回来了彻底松了口气。   “都谈好了?”审神者全程淡定。   “嗯!谢谢主人为我这么费心!”大和守重重点头,“我想起来了!冲田君原本的样子,全都想起来了!”   “是么。”审神者点点头,“那便回去吧。”   “可是主人,我们今天接触了这么多人,还去屯所里打了一架,真的不要紧么?”清光说出自己的担忧,而且大和守安定那家伙还和冲田君聊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不要紧。”审神者道,“来的时候我就动用了灵术,离开以后,这里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不会记得相关的事。”   “……”难怪主人一点也不顾忌地朝新选组挑衅啊,还放任大和守安定和冲田君独处聊天。   清光细思恐极,幸亏大和守安定没头脑一热跟着冲田君跑了,否则真不敢想象此时他的下场。   回到本丸,刚好赶上了外出的四支部队陆陆续续回来的时间段。   大和守安定那一本满足的表情,本丸里的所有刀见了都知道他在江户时代玩得很开心。不过晚餐期间,看他面对主君比以往更加尊敬和热切的态度,让很多刀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是去看的前主人么,这情况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回了房间,一番洗漱收拾,大和守心情很好的钻进了被窝。   “回来之后你就一直很高兴的样子啊。”同样换了睡衣的加州清光道。   “因为想通了很多事。”大和守笑容不减,“而且,看见还没发病的冲田君也很让人开心呢。”   “主人为了你还真是花心思。”想到审神者为大和守布置的一切,清光抿抿唇,果然还是有点酸,“要好好感谢她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大和守道,“我是主人的刀,这一点就算是面对冲田君也不会忘的。”   清光听到他这么讲,心头的最后一丝不安也落了地,掀被子躺进去时顺口开了句玩笑。   “这个时候不应该念一遍花丸里的台词?”   “那不是已经被你抢了吗?”   互相闹了几句,灯光熄灭,两把刀再度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大和守再度回到了昨天的梦境里。   “冲田君。”   依然是遥远的距离,但大和守已经不再有追逐的念头。   “我,不会再继续这么盲目地执着下去了。”   他湛蓝的眸光平和,清澈见底。   “因为就在今天和你聊过之后,我看到了一条更加宽远的路。”   他真的是一把幸运的刀啊,不管是在冲田君这里,还是在本丸,主人都对他很好很好。   “以前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真的很感谢你。从今往后,我更加努力,朝着剑道更高处攀登的。”   他对着冲田君背影阐明心境,本没打算得到回应,那蓝色羽织的身影却在这时转了过来。   “冲田君?”   那身影转过来正面对着他,向他点头一笑后慢慢消失了。   “冲田君!”   大和守下意识伸手想挽留,却徒劳无功,失落的垂下手臂时,眼光的余光却看到了冲田君消失处的更远方,那变得清晰的人影。   他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蓝色的瞳孔中映出一道白衣绯袴的背影。   明明那么娇小,却又是那样高不可攀,像冰雪般凛冽的身姿。   这个人……不会有错的,他所见过的所有女性中,除了这个人没有谁能拥有这样的气质和气势。   “果然啊……是您呢……”   在他的心里比冲田君还要厉害还值得敬佩的,除了这位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主人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第五十章 主人的刀(下)   “我叫物吉贞宗!这次,就让我给您带来幸运好吗?”   审神者的办公室里,一身纯白、粉发金瞳的胁差少年被召唤而出时,他的身后这次出阵的刀剑们差不多要激动地抱头痛哭。   “终、终于!”   “又来新刀了!”   非洲本丸的心酸日常,不是沟沟乐,就是好不容易躲过重重陷阱闯进敌军大本营,却不见新刀身影。   “大、大家好像都很激动的样子。”不懂非洲人心酸的新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别理他们。过一会儿就好了。”审神者对此倒是无感,反正本丸的战斗力完全够用了,有没有新面孔都没差,“物吉贞宗,欢迎来到我的本丸。以后在我这里好好工作,不会亏待你的。”   “是!主公大人,我一定会为这个本丸多多努力,尽自己一份力量的!”物吉高声应道,新主人看着冷淡,但脾气还算不错的样子。   “长谷部,给他安排房间,别和龟甲放在一起。”审神者随后吩咐。   物吉跟着大部队出了房间后,就看到很多刀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粉发微卷还带着些许桃红挑染的白衣少年一脸不解。   “没什么,就是羡慕了你一下。”心酸的往事他们才不想说。   这个本丸的大家有点奇怪。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物吉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之一龟甲贞宗,自然而然地就和他坐在了一起,也提出了一些疑问。   “呵呵呵呵。”他的兄弟笑得意味不明,“有些答案自己发掘会比较有趣哦。”   物吉:“……”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主公大人不让自己和他住在一起了,刚刚的笑容真是有点让他犯怵。   物吉贞宗,传言里会带来幸运的刀,只要带着它上战场,那必定就能带来胜利。   那只能是对他的前主人德川家康而言,这位白衣美少年已经被大多数本丸证实,非洲人的脸不是靠一把刀能治好变白的。   从审神者拿起刀剑随着部队出阵后,新来的刀第二天都会被带去熟悉战场这个惯例已经被保持下来。   但今天似乎又有打破。   “主公,这次真不用您去了。”看着主君全副武装佩着三日月带新人的架势,已经不想再被红脸支配的恐惧让出阵的刀集体将她拦了下来。   开玩笑,您这武力值去了还有我们发挥的余地么,求别闹!   “我们一定会帮您照顾好物吉的!”   “新人要注意什么我们一定会好好教的!”   “我们的实力您也该清楚的,带新人而已嘛。”   “所以请放心交给我们吧!”   这帮刀剑你一言我一语地频频相劝,务必不要让自家主君跟着一起出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工具没有发言权,现在不同了,下属的意见当领导的总是要听一听的。   审神者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他们:“也就是说,我以后也不需要跟随出阵的必要了吧?”   她这句问话,让在场刀剑皆是一愣。过了一会儿后,他们纷纷点头。   到了他们现在的实力,除了运气能困住他们外,已经没什么敌人能胜过他们了,教会他们这些本领的主君自然也早就不需要这么辛苦地跟着他们餐风露宿。   虽然都知道她比谁都厉害,但谁都不希望她跟着受苦。   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审神者点点头,将马头调转,让出了大门,“你们出发吧。”   主公……   外出的刀剑们一个个出了大门,心情微有些复杂。   总觉得他们剥夺了主君所剩不多的一点乐趣啊……   等目送走所有部队,大门重新合上,审神者骑在马上将马匹送回了马厩,便直接回了二楼。   “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好愧疚。”留守的刀剑们一个个都觉得心酸,“总觉得主公离去的背影好落寞。”   “可是也没办法啊,难道你还想着出阵时自己没出手,那边主公已经替你一刀切了吗?”   “不,不想……”   “可是主公好可怜……”   “想多了吧你们。”也有刀很是无语地看了他们两眼,“不要主公对你们好一点就忘了她以前霸道的样子啊,要是真觉得那边是乐子,你觉得她会听劝?战场上的敌人都不够她两下子的,分明早就腻了,现在有新刀来不过是在履行职责而已。”   刚刚还在伤感的一些刀剑们纷纷卡壳,这把刀说得好有道理,他们竟无言以对。   既然主公不难过,那他们还纠结什么,一众刀剑纷纷甩手做鸟兽散。   而办公室里,换下了作战服没多久的审神者就看到五虎退又抱着几枝花给她桌前的花瓶更换新花。   “今天庭院里新开的桃花,主公大人,觉得漂亮吗?”银发的小正太在摆弄好花束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还不错。”审神者点点头,“你也不用总这么费心,毕竟这不是工作。想看花,我也可以去外面。”   “不,我喜欢为主公大人做这些事,不算费心的。”五虎退连忙摇头,“而且,工作的时候能在房间里也看见花,我想公主大人的心情也会变得更好的。”   面对散发着小天使光辉的五虎退,审神者抬头拍拍他的脑袋:“去找那个球玩吧。”   “主公大人,老虎有大名叫虎球啦!”五虎退小小的抗议。   “反正都是球也没差。”小少年的这点反应让少女的脸上微露出笑意。   五虎退嘀咕着“差距很大的,像鹤丸桑和没来的小狐丸桑,也都叫球”,抱着换下来的鲜花正要走时,却看到办公室里鲜少会拿过来的三日月宗近。   “主公大人,今天把三日月桑带来一起办公吗?”小少年问了一句。   “嗯,有两天没拿出来了,也该换换地方坐坐。”开始处理公文,审神者一边执笔书写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答。   “哦。”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少女的脸色,没觉出异常的五虎退蹦蹦跳跳的走了。   不过三两个小时,这两天积压的文件就被很快处理完,审神者收拾好桌子,拿着三日月走出屋子下了二楼。   四月的春光正好,走在檐廊上,感受着庭院里的春意和阳光轻柔洒下的暖意,少女在路过照例坐在底下晒太阳喝茶的莺丸时,便顺道在他旁边一起坐下了。   “这可真是稀客。”莺丸被她的到来吓了一跳,随后从茶具那里拿出空杯,倒了一杯送了过来,“主公这是带三日月来这里晒太阳?”   “不欢迎?”她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反问。   这态度让莺丸笑了笑,换作以前,这位主公才不会这么问,甚至连坐下的念头都不会有。   “啊!是大将!”   莺丸还未说话,在庭院里玩耍的短刀们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个个往这边跑来。   “主人!”“主君!”   瞬间,这片檐廊围了一圈正太,在即将要扑到审神者身上时,感受到对方不喜的情绪时,这些小家伙很明智地站直了。   “主公,你工作完成了吧?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乱藤四郎第一个发言。   “没兴趣。”   “大将大将,夏天的时候我们再去那个无人海岛去玩怎么样!”厚在旁边举手,“上次那个别墅我们还没住过呢!”   “到时再说。”   “主人,陆奥守他们在那边烤番薯,你要吃么?”小夜左文字捧着一个咬了一半的烤红薯一脸认真地问她。   “少吃点,马上要午餐了。不吃正餐会长不高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些热情爆表的小家伙,审神者觉得自己有点累,那边的莺丸在一边偷偷的笑,这就是她改变态度后的常见情况。以前这些家伙就没被她的冷脸彻底吓退,现在更加不会了。   “主公以前的样子也挺好的,其实不用特地为我们改变。”莺丸对审神者道。   “这不是我不想改变,心态就不会变化的问题。”审神者摇头,“你们的状况以后会越来越多,只拿从前的态度对待你们,这个本丸迟早会出事。”   “虽然是这么一回事,但果然还是您的心变软了吧。”莺丸捧着茶杯看着眼前的春景,“我从以前就在想主公您关于‘废刀’的说法。后来才发现这个本丸里根本不存在废刀,您口中的废刀其实一直是不能给您提供修炼便利的重复刀剑吧。”   “对以前的您来说,只要我们能给您提供便利这座本丸随我们怎样都无所谓。之所以还强调要我们听令行事,不过是为了体现您在这座本丸的绝对威严,彰显支配者的地位而已。”他回头看向审神者,“而现在,您变得在乎了,不希望这座本丸随便出事,不知不觉就付出了心力整治。”   “说实话,这变化,让我有点恐惧。”这把刀声音动听,却用惆怅的语调讲出残酷的话,“一直拿我们当作工具来使用不是挺好的吗?”   “你觉得自己只是一把刀?”审神者斜眼看他。   “难道不是吗?主公一开始不也是这么认为,哪怕您亲眼看到我们有了人的姿态,直到前不久时不也一直这么认为的么?”莺丸反问。   “那是不可能的,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本身是人,看你们的眼光自然从异类的角度去判定。”审神者对这个论调直接否定,“真正的刀不需要思想更不需要身体,只要按照人的思想随意摆弄就行。挥舞也好搁置也好甚至是折段随意丢弃也好,它们不会疼不会痛更不会思念怨恨执着所谓的过去。它们存在也好,化作铁屑也罢,也只是如此,不会再有别的了。你觉得,你作为一把刀做到那些了吗?”   “……”   “之前的我是把你们当成工具来使用的,那是什么感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告诉我并非如此的就是你们自己,你们用行动向我展示你们和工具的区别。告诉我这世间所有的存在都不只是一种形态,每一次新变化都会产生一种存在方式。”少女捧着茶悠然看着庭院的景色,不紧不慢浅饮一口,“人有人的活法,刀有刀的生涯,化作附丧神后,自然也有附丧神的存活方式。拘泥于过去的形态不去正视眼前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愚蠢。”   “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莺丸,希望你也不要。”   目送着审神者离开,莺丸还有些没回过神。他作为存在上千年的古刀,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历经岁月的方面仍有自己的一份骄傲,这份隐藏的骄傲在审神者的一番话前被彻底打碎。   存在的时间久自然能经历更多的事,但越是古老的东西,有时就越容易食古不化,就如现在,他早就不是只能安置在刀架上的古刀,而是有了人身的附丧神。在这个本丸一直自诩看清很多事,却偏偏忘了自己本身拥有的变化。   “是我想岔了啊。”捧着茶杯,莺丸一脸叹息,“也是,一直想着大包平来的我,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只是把刀。果然时光太久,连一直在自欺欺人这种事都忘了呢。”   傍晚,四支部队都回来了,审神者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进来大门,一个个或兴奋或沮丧地向她打招呼汇报今天外出的收获,面色如常地应付着。   “主公,看,我们没有让物吉受伤哦!”   将新来的胁差推过来,出阵部队的刀剑们一脸邀功。   “主公大人,大家都好厉害啊!”物吉贞宗白皙的面孔因为激动有些红扑扑的,金色的眼眸也是亮晶晶的状态,“他们还教会了我怎么用刀装,怎么躲开敌人的滚石流矢,还有怎么找敌人的弱点然后一击必杀,还有还有……”   因为激动他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时本来就红的脸整个都涨红了:“对不起,我有些说过头了……”   “没事,说明这次出阵对你来说是个愉快的体验。”看着对方低垂的脑袋,审神者宽容道,“回去休整吧,很快就是吃饭时间了。”   “是!”   目送着少女的离开,物吉一脸感慨地对周围的同伴说道:“主公大人,真是温柔啊。”   听到这话的刀剑们先是脸色古怪了几秒,然后一个个心塞地走开了,他们现在不想看见这把好命的刀。   相比起热闹的楼下,二楼是一如即往的清冷。   拉开起居室的门,审神者进去后并没有合上,而是一步步走向了屏风前的置刀架上,上午带去转悠了一圈的太刀从下午开始就被搁置在这里。   扯开绸布,审神者抬起双手将它取了下来。   已经,没有必要了呢。   对于今天的刀剑们来说,物吉的幸运已经让他们不爽还只能憋在心里的话,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可能会让一部分的刀后悔阻止主君出阵这件事。   晚餐即将开始,所有刀剑都例行提前坐好等着,被他们等待的主君也是同样准时出现,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喂,主公身后的那个是……?”有刀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很多刀都惊呆了,几乎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哈哈哈,虽然也不算第一次见面了,还是要自我介绍的啊。”面对吃惊的众人,一身蓝色狩衣的俊秀青年站在少女身旁笑着说道,“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新月样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现在嘛……是这座本丸主人的爱刀。”   说到最后,他抬袖掩唇侧头看向身前的少女,一双夜色眼瞳眸含新月,长长的睫羽半阖着,目光流转间笑意醉人。   咔嚓,现场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了,气氛完全凝结。 第五十一章 演练场见闻   在一片面色诡异却又安静的大书院里,哪怕氛围微妙,审神者依旧面色淡然。   “如你们所见,三日月作为我佩刀的职务现在解除,以后同你们一样正常出勤。”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烛台切,再多准备一套碗筷,位置你们自行安排,但要靠前。”   按照三日月实际来本丸的资历辈份来算,审神者这个要求很合理。   于是最靠近主座的那张桌子有刀不情不愿让开位置,一番折腾后,三日月从容坐下。   “麻烦大家了。”笑着向众刀剑道谢,三日月抬头看向主座,“这次主君突然让我出来,我也是吓了一跳啊。”   “被吓到的是我们好吧?”鹤丸立刻接过话荏,“我们都以为你至少五年内都出不来了呢!”   “总算见到自己本丸的三日月桑了啊,你好!”   “呵呵呵呵,是啊,总算见到本人了。”   “等你很久了,三日月,明天如果不出阵,我们去手合切磋一下怎么样?我也想领教一下天下五剑的实力啊。”   如果前面的话是某个小天使单纯的打招呼,后面说话的纯粹就带着某种阴惨惨的恶意了。   “三日月之前向我们介绍时,自称是主人的爱刀呢。”有刀笑眯眯地提起了这件事,“这算是口误吧,毕竟已经前·佩刀了。”   “说得对呀。”立刻有刀附和,“在本丸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从你主君的腰上解下来的一刻,大家就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了,休想仗着这点挂老资历!   面对诸多刀剑面带微笔的各种围攻,三日月同样笑容不变,应对从容。   “哈哈哈哈,虽然已经不再作为佩刀,但之前毕竟一直都在被主公照顾着,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落落大方的点头承认,末了笑容微妙的添了一句,“而且,我今日能坐在这里,还得向各位道声谢才是。”   这把不要脸的刀!   有刀心中吐血,然而更吐血的是,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开饭。”审神者在这时道,“药研,晚餐过后由你负责给三日月安排起居,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将。”被点名的药研连忙应道。   “哈哈哈,麻烦你了,药研。”三日月也是跟着笑着道,“也让主公为我费心了。”   审神者只是点点头,拿起筷箸,慢条斯理用起晚餐。   有了主君的打岔,刀剑们都识相地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开始如往常谈起他们的见闻,一时间场面恢复了原有的热闹与融洽。   三日月的附丧神出现,在本丸里会出现一些骚动是必然的,有所预料的审神者并没有多管。相处了这么久,这些刀剑一个个也都不蠢,这个本丸里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又不能心里多少都有点数。   当然,没有也没关系,也不过是多教一遍的事。   没去管那间大书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审神者照常洗漱休息,第二天给本丸安排外勤和内番的名单。   不出意料的,这两天手合室与手入室的使用频率变得很高,审神者一直没下二楼,任由那帮刀剑小心翼翼避着她暗暗闹去。   三天后,前来给她换花的五虎退一脸敬佩地向审神者提起了三日月:“三日月桑好厉害呀!不管是出阵,还是去手合室,实力都很强呢,明明之前一次都没实战过的说。”   “并不意外。”审神者低头翻阅着一本史书随口道,“三日月宗近虽然之前一直没机会出来,但作为我的佩刀随我出阵杀敌,我挥刀所用的任何技巧他都能直接感应得到,不能说学会我之前所用的所有招术,但有个六七成还是可以的。”   “诶?这样吗?”五虎退被吓了一跳。   “那些以为可以仗着他才出来就能欺负他的笨蛋们,本身就打错算盘了。”斜睨了他一眼,审神者继续道,“怎么说他也算是初期就过来的成员,又一直留在我身边被我的灵力滋养。真要论起实力他早就已经是本丸里最强的那一批了。”   五虎退:“……”   审神者的这些话一经放出,本丸里再去找三日月“切磋”的刀剑数量顿时大减。   “可算是清静了。”檐廊上,一身老年装的三日月捧着茶杯向审神者道谢,“主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身体适应得如何?”和莺丸坐在一起,审神者顺口问了一句。   “托这几日的福,适应得很快,已经能自如把控力道了。”三日月点点头。   一旁的莺丸听得默默无语,这一人一刀早在一开始就把找碴的那些家伙当作陪练对象,那帮刀知道真相一定会哭的。   早先在主公宣布不再将他们视为工具时,他就猜到三日月迟早被放出来。只是和主公有过那番对话后,莺丸也不再抵触了这件事了就是。三日月的出现会引发混乱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真没想过主公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套路藏着。   果然,他不乱掺和事的方针一直都很正确。   “不过,被安排去畑当番时是有些困难啊。”三日月哈哈笑着,“做刀做久了,突然让我去农作,学会用那些工具都花费了一番功夫。”   “至少你比我旁边的这个好多了。”审神者低头喝茶。   “您要恢复我的内番也没有怨言的哟。”莺丸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   “不了,你还是继续养老吧。”她直接拒绝,“到时候接回大包平,我让他干双份就好。”   “噗!”才喝上茶的莺丸直接喷了。   “哈哈哈哈!”旁边响起三日月的招牌笑声。   晒太阳的三人组正说着话,审神者放在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九月!”尤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们一起去演练场吧?”   “为什么这么突然?”   “紫藤说政府又发现新刀了,是小乌丸,所说是日本最古老的太刀哦!已经有别的本丸捞到了呢。我们去看看啊。”   “没兴趣。”   一有新刀剑出现,紫藤和尤夜都喜欢去演练场观瞻一下,这种在审神者看来挺找虐的事她们一直干得乐此不疲,看着别人家的刀流口水怎么想都是件很无语的事。   “这叫做提升动力了啦!看到别人家有,我们也会多努努力,以后就也有了呢。”尤夜倒是很喜欢这个活动,或许可能是和紫藤一起的关系吧。   “去那里,多获得点实战经验才是最重要的。”这帮不求上进的家伙。   “话是这么说啦……”尤夜那未尽之意,让审神者轻易地感受到属于非洲婶独有的惆怅。   “知道了,陪你去就是。”她叹息,正好今天出阵的队伍因为又沟了提前回来就带上吧,“不过我只是去演练的。”   “没问题没问题,那我们半小时后演练场大门口见!”尤夜连连点头。   审神者对演练场的兴趣并不大,但不得不承认对资源紧张又资历不深的本丸来说,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刀剑男士在政府特制的模拟战场里,与对手厮杀受伤都是虚拟伤害,出来就是满血复活毫发无伤。赢了五局,还不需要连赢还有政府奖励的小判拿,因此很多审神者都喜欢每天拉着队伍来这里溜一溜。   “主公,这是要去演练场?”三日月等刀也听到了这番通话。   “嗯。”收起了电话,审神者站起身,“怎么,你想去?”   “确实是想见识一下。”虽然做刀的时候在本丸里看到了不少新奇事物,但演练场审神者是一次也没带他去过的,而有了人身的这几日差不多就是忙着应付那些早就对他不满好一阵的刀剑,也没功夫细究身边的一切就是。   “那就快去准备吧。”看了看三日月这身土得掉渣的老人装,再想想这货那身繁复华丽的作战服,审神者都有些无语,“你那身行头一会儿我会叫个人帮你的。”   用来战斗的服饰,除非覆盖式的铠甲,否则都应该朝着轻便方向靠拢,三日月宗近的那一身……她都懒得再去说什么。   “主公要体谅一下年纪大了动作慢的苦楚才是啊。”三日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动作却很利索,没一会儿就回了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算他跑得快。”审神者留下这么一句也同样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莺丸:“……”该说三日月不愧是曾经距离主公最近的刀吗?成功规避了主公的毒舌呢。   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审神者很快就召集到了六把刀,还都是好奇心重喜欢玩的短刀居多,剩下就是三日月宗近和目前唯一的新刀物吉贞宗。   领着队伍到达演练场大门时,尤夜已经那边向她挥手示意了。   “哇,爷爷啊!爷爷你终于出来了!”这姑娘第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三日月,表现得比当事人还激动,“我都以为你要出不来了!”   “小姑娘你好呀,我们也算是有见过呢。”三日月自然也是认得尤夜的,笑着向她打招呼,“哈哈哈,幸好我最后还是出来了不是吗?”   “爷爷你真是一如即往的大度啊。”尤夜有点后悔这次来没把自家爷爷也带上了,目光一转看到了纯白的胁差少年,“还有物吉小天使!九月,你终于又脱非了呀。”   “你好,这位审神者大人。”物吉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能加入主公大人的本丸,也是我的幸运呢!”他现在已经了解为什么本丸里的大家看他总是怪怪的了。   “九月大人。”尤夜身后的几把刀也是纷纷恭敬地向审神者打招呼。   “别站着了,先进去再说。”审神者向他们点点头,最终发话。   和万屋一样,演练场的面积也很庞大,但更庞大的还是审神者的刀剑队伍,因此政府在这里设立了很多虚拟入口,当有审神者申请对战时,这里对战系统会自动给你随机分配,一场战斗下来花费的时间并不多,不论胜败可以无伤状态再去进行下一场,但每个本丸每天只有十次演练的机会,还分一天两个时间段,错过了上个时间段的五次,就只有下个时间段的五次战斗机会了。   这也导致了很多本丸专门挑下个时间段开始前的一两个小时过来,这样就能一次性打满十次,获得战斗经验的同时还能得到一笔小判奖励。   “错过高峰期就是好。”尤夜从不偷这个懒,或者说有几回她也是这么做的,结果被太多的人给吓到了,之后只挑人少的时候过来。   审神者已经在窗口前提交了申请:“我先带着他们过去了。”   “好。”尤夜点点头,话音才落,审神者那一整支部队就消失了,“那我们也开始吧。”   九月说得对啊,看欧刀什么时候都行,实力强才是硬道理,战斗去。   两个小时不到,五次机会全用光的两支队伍再度汇合。   “这就是演练对战啊。”三日月点点头,“和出阵不太一样,敌人是和我们一样会思考的刀剑男士呢。”   “我觉得还是这里有意思。”乱藤四郎接过话荏,“去夜战那里砍那些家伙真是一点劲都没有。”   “可是那里还差一把新刀。”前田藤四郎提起夜战就叹息,“对不起主君,我们还没将太鼓钟贞宗带回来。”   “下次带上我一起吧。”物吉跟着安慰,“看到我的话,太鼓钟说不定就愿意出来了。”   “大将!最后一场是我拿到誉哦!”厚藤四郎在那边向审神者邀功。   “我,我也有一次。”五虎退也是怯怯地跟着说了一声,他身后的大老虎安静地坐着,在审神者的面前一副乖乖虎的样子。   一直在旁围观的尤夜小声地跟后面的蜻蛉切对话:“看吧,九月家的刀都很有爱呢。”   “是呢,真看不出来。”这位三名枪之一是见识过这个少女强大又霸道的一面的,因此看向她麾下的刀剑时表情略复杂。   审神者正拍拍这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算是嘉勉时,有一支本丸部队绕过他们朝着窗口报名去了,很稀松平常的一幕,却在路过时让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暗堕气息。   抬眸搜索,就看到那名男性审神者看似被保护实则被刀剑男士困在中央不得不跟着移动的一幕,她眉头皱了皱,却没打算说话。   尤夜在这时也凑了过来,作为有过经历的当事人自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她脸色不太好地想要去拉审神者的手,然而手才刚举起来,那个被围在中间陌生审神者就突然向她们冲过来。   “救救我!拜托你们救救我!”尤夜抬起的手刚好被那个男人抓住,“我的刀剑暗堕了!我被他们困住了,求你们救救我!”   三日月在第一时间将审神者拉到了身后,几把刀围着自家主公迅速退远。而尤夜的一方则慢了一拍,只来得及将人围住。   尤夜完全被吓住了,不管是男性审神者还是她自己的刀剑男士都在将他俩扯开,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然而那男人却死抓着尤夜不松手。   “救救我!”男人的声音太凄厉,让尤夜在手腕的剧痛中也醒过神,犹豫了一下,她在被人强行分开之际将脖子上的一枚事物扯下来给了他,那男人果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放了。   事情像涨潮一样突然发生,又如退潮一般仿佛什么都没出现,只有尤夜手腕上深深的五指印在提示之前的一切都有存在过。   “九月,对不起。我把你给我的那个护符给了那个人。”尤夜没管手上的淤青,低头向审神者认错。   “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你自己的选择,无需向我道歉。”审神者对她道。   听到她这么说,尤夜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不生气就行。”   这个反应让审神者稍稍诧异,但也没再说什么。   有了这场惊吓,尤夜自然没了去看欧刀的心思,和审神者打了招呼,双方便各自回去了。   “主公,我总觉得怪怪的。”路上,乱藤四郎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那个审神者的本丸真的是暗黑的,他真的被困住的话,为什么他还能进演练场啊。”   “对哦!”其他刀后知后觉。   “那个男人,是个有心机的。”审神者道,“他的刀剑虽然有暗堕的气息在,但不严重,他说被困住了,也不算错。而能来到演练场,却是他自己授意的。”   “什么意思?”一群刀懵了。   “意思是,这就是个骗局。”三日月在旁边接话,“那个男人应该在灵术一道也有建树,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刀剑有了反意却假装按兵不动,来到演练场寻求机会。之后应该是他发现了尤夜小姑娘身上的护符,故意凑过去骗她的东西。”   “可是他怎么就能肯定尤夜小姐姐一定会给他护符呢?”厚藤四郎提出异议。   三日月笑了笑:“尤夜的护符都是主公给的,而当时她和主公明明站在一起,两人都离他这么近,为什么他不去抓主公,反而抓尤夜呢?”   “尤夜大人是看起来更好骗呢。”前田叹息。   至于那个男人明明有机会却不逃走,反而骗走护符之后又会去干什么,刀剑们没有再猜,一个心怀不轨的审神者,一群有了反意的刀剑男士,左右那个本丸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政府处理吧。   “尤夜小姐姐有点可怜。”包括某个少年在内,一干正太们纷纷如此认为。   “她这份心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有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尤夜回了本丸,自然会有别人教育她。”审神者倒是不担心,有了这次的亏,他们只会更加严密地保护起她,“不过,这世上没有谁是谁天生的保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附丧神,最终还得靠自己。”   主公又来了。   几把短刀不高兴地嘟了嘟嘴,不扯要走的话题不行么。   一行人回到本丸,除了短刀们叽叽喳喳把遇到的事讲了讲,一切仍旧如常。只是两天后,审神者新做了一道护符让人通过万屋送给了尤夜,对方在回给她的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蠢了。   很快,三日月也在本丸里晃悠了半个月,他在这个本丸引起的骚动也渐渐消失了,毕竟再气不过也是一阵子,特别是刀剑们看他没了佩刀福利后,和他们待遇一样自然也就没想法了。再加上这把刀本身脾气豁达,性格宽容,很多刀渐渐不再排斥他,本丸的气氛自然再度归于和谐。   直到某天晚餐时分,这把已经在本丸站稳脚跟的老刀突然开口。   “主公,前几日我跟你说过的开启近侍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很多正要吃饭的刀剑闻言差点连筷子都握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向他。   近侍间?是二楼的那个,给近侍过夜的那间吗?   三日月你什么时候向主公提的这个事!   他们就说这把老刀怎么可能这么安分,不当佩刀之后还一点想法都没有,合着早就计划着继续朝跟前凑了! 第五十二章 连接的梦境   “考虑过了。”审神者回答得一点犹豫都没有,“不行。十点以后的二楼不允许任何人上来,违者刀解。”   这斩钉截铁的话,充分地表明了在这个本丸,二楼依然是禁区。   闻言的众多刀剑有的幸灾乐祸看向三日月,有的则一脸的失望,还有的则是一脸的早有预料,从表情就可以明显区分出他们中情商智商的差别。   “那可真是遗憾哪。”某把极度的我行我素刀一点也不掩饰地摇头叹道,“那么,关于近侍的制度,您总该提上日程,正式理一理头绪了吧?”   近侍。   在这个本丸里如果有谁问起,刀剑们可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比如说是压切长谷部,比如说是药研藤四郎,或者一期一振、烛台切光忠都能凑合。   但如果你问上面那几把刀的话,会得到更加明确的回应:本丸没有近侍。   上述提到的那几把刀剑,那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哪怕是本丸初开那会儿,他们充其量就是被主君喊去多使唤几回又被勒令退下,更别提本丸早已经运转自如的现在了,除了外出要带把刀去充下门面,实际上一天的大部分时光主君都是一个人呆着的。   近侍这个职位,在本丸就个是名存实亡的存在。   听到三日月那退而求其次的说法,不少刀剑眼睛都亮起来。   上二楼这个想法还不现实,但落实近侍职位靠谱啊。   “主公,我觉得三日月说得对。”髭切抢在审神者开口前说话,同样一脸笑眯眯,“虽然我们都知道您能力卓绝,但有些地方,还是应该让我们这些下属为您分忧才对。”   “下属”这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稳重,对应的某个潜台词呼之欲出。   “髭切殿下所言也正是我想说的。”一期一振跟着开口,一脸的正经严肃,“主公,这也是一个本丸最基本明确的职务构架,虽然有您坐镇调度一切都没问题,但这个职务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我也赞成哦!”鹤丸凑热闹似的举手,他的理由倒不像上面那般冠冕堂皇,“总是一个人呆在二楼太无聊啦,找个人陪你聊聊天不是挺好吗,对不对呀主公!”   “你们啊!”长谷部看不下去地出声,“别总提让主上为难的要求啊!主上要做什么不用通过你们!别得寸进尺啊!”   “切,我们和长谷部你可不一样,只要主命就什么都承受得来。”狮子王翻了个白眼,嘟着嘴反驳,“再说,能正大光明登堂入室去侍奉主公,怎么也比一直偷偷守在门外等候吩咐要来得强吧?”   噗呲!一支无形的利箭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就,就算如此,只、只要是主上的意愿,我长谷部……”被戳中痛处的长谷部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我都……呜,主上,主上啊啊啊——”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朝着主座心酸地哽咽起来。   长谷部心中原来这么多委屈的啊。众人心头暗想。   “呵呵呵呵呵,虽然我也是和长谷部一样的想法。但狮子王说得也很有道理,我也赞成。”龟甲贞宗笑着附议,“能更接近主人大人,这样的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呢。”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和心思。   不知不觉,这一群刀剑忽然联合了起来,齐齐眼巴巴地望向了主座。   而被行了集体注目礼的审神者,则是用了能以凉飕飕来形容的目光扫了眼座下的三日月,对方巍然不动甚至能回以明媚微笑。   “主公,您的意见是?”   “也无不可。”少女淡漠点头,“明日给你们答复。”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之前已经拒绝了一次,再拒绝第二次,终究不可为。   哇哈!底下有刀没忍住发出欢呼。   “如此,我等就静候佳音了。”蓝衣的青年笑得一脸的温和谦卑。   这又引来审神者看了他一眼,但终究什么都没说,用过餐后便起身径自离去了。   一直到主公走远,有些兴奋的刀冷静下来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似乎、好像、可能他们都被三日月利用了一把。刚刚那场面,分明是集体逼宫啊。   这么一想,他们冷汗都出来了。   偏偏还连一句都埋怨不了,人家不过是说了句话抛下一个引子,他们就全都激动地争着咬钩去了。   妈蛋!这阴险的老刀!   “才发现么?”有刀鄙视看他们,“这老刀虽然不安好心,但这次的事到底对我们都有利,所以你看髭切一期一振这些平时和三日月不怎么对付的家伙都搭腔帮他,都是看到了实质的好处。”   “你这说法,好像你之前没附和一样……”   “我也赞成啊,这种机会怎么能放过。”   刀剑们互相聊着,却也有不少目光投向了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三日月宗近身上,部分刀脸色有些不好。他们本丸里的三日月好像和别的本丸里的不太一样,都学会了主君不动声色就给人下套的本事了。   从大书院回来,一期一振将房门关上后可算是松了口气。   自从三日月恢复了完全姿态,本丸的气氛就一直很微妙,他的一系列举动搞得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刀剑男士都十分紧张。   野心不小呢,三日月。一期一振暗叹,就不能更安分一点嘛,虽然今天的事确实做得漂亮。   “一期哥,这次真是太棒了!”才被关上没多久的门被突然打开,粟田口的一群刀都冲了进来,“主公终于要正式认命近侍了!”   “虽然去不成二楼,但终于离主公又近一步,实在是太好了!”   “我、我们这样,主公大人不会讨厌我们吧?”   “是哦,感觉像是我们在逼大将做选择一样。”   “会吗?主人要是真的讨厌肯定会很干脆地就拒绝啦to!”   “但终归不愉快吧?我有看到主公看三日月的眼神很不善呢。对吧,骨喰?”   “……”   弟弟们一进来就各种七嘴八舌的讨论,兴奋者有之,忧心者亦有之,让他不得不出面安抚。   “没关系的。”一期一振道,“都别多想,等到明天就有答案了。不管怎么说,主公都不是会为了我们委屈自己的人不是么?”   “一期哥,你这样说我们就更伤心了。”   “咳咳。可是,是事实不是么?”一期正色道,“别忘了我们只是主人的刀,做好份内事就好。”   五年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好,虽然现在连一年都没过去整个本丸都沦陷在主公手上,但一期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更理智地对待和主公的主从关系以及感情。   被一通思想教育的弟弟们皆是一脸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然后各自回房休息,看着他们明显只是听听不往心里去的样子一期一振也只是苦笑。   也难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主公都是位无可挑剔的主人,身为刀剑真的很难对她产生抗拒,想着能多受宠一点也无可厚非啊。   一番洗漱之后,在就寝之前一期惯例地去弟弟们的房间察看了一番,确认之后这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火焰。   四处燃烧已经无法扑灭的火焰。   彻底陷入梦乡之后,一期一振就看到自己站在这间被熊熊烈火覆吞噬的兵器库里。   又是……这样的梦。   熟悉的灼烧感遍步全身,明明知道这些只是他记忆的片断,也知道这不过是梦境,一期一振仍旧是不受控制地脸色惨白四肢僵冷。   大火……又是大火!成为附丧神以后,被烧毁时的记忆就会化作梦魇,时不时就会过来折磨他。   眼前的赤红之色不断跳跃,不时有被烧毁的刀剑从刀架上落下碰撞出的悲鸣,一期一振能做的却只有蹲在原地缩成一团,逃避一般地自我保护着。   那个时候的他,就只是刀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毁的刀,哪怕之后经过再刃,也……   注定逃不开这场梦魇的一期一振默默地忍耐着,哪怕再恐惧再不适,这么多次下来其实也在慢慢习惯了。   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快点结束吧!   有了这副人身之后,他似乎都能闻到那些烟熏焦糊的气味。   就在这时,满是毁灭气息的梦境里突然涌出了一片金色的光,这光芒过于醒目,让已经认命忍耐的一期下意识地眯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景象。   这间原本同样被火焰包围的屋子左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副天宫云阙的画面,无数高高悬浮在蓝天白云之中的宫殿楼宇被一道道白玉似的台阶相互联接在一起。在众多楼宇之中,有一座气势格外恢弘的宝殿被诸多楼宇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仿佛被群臣拱卫的君王一般立于九天之上。   而就是这样一尊宝殿,却有一条白玉台阶恰好延伸到他这间满是火焰的屋子里。   宛如天界和地狱,他的梦境仿佛被划成两个世界。   一期一振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踩在了白玉台阶上,一步步朝着那座拾级而上。   彻底走进这片仙境时,身后的火海便再也与他无关了,这些悬空的殿宇和台阶让他下意识低头往下看,入目所见只有茫茫的云海,偶有云层缝隙,窥见的陆地也很遥远模糊,他只能抬头继续向前走。   这是不小心在梦境里进入了出云神国?   可神国的风格似乎又和描写的不太一样,秀吉的大阪城放在这片神国里根本不值一提呢。   宝殿离他越来越近,近距离观看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加尊贵威严,眼看大门即将近在眼前,一期一振变得紧张起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蓝发的附丧神在一番纠结之后最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开了大门。   厚重的朱红殿门与其说是他推的,不如说是感应到他的推力主动向后开启,还没来得及看清宝殿内,一期便听到了很多叮叮当当的声音。   兵器在刀架上震动摇晃的声音。   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入目所见,一期一振的眼中映满了各种冷兵器的身影,它们千姿百态,或锋锐或古朴,但每一柄都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胆寒的气势。   这宝殿也是兵器库?   心头这么想时,将注意力从兵器墙上移开后,一期立刻更正了认知,这是一座王殿。   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中央摆放王座的方向看去,在瞧见坐于其上全身被淡淡的灵力光辉包裹的少女之后,他顿时失声叫出来。   “主公!?”   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一直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专心修炼的少女睫羽微颤,露出了一双淡漠冰冷的棕色眼眸,待瞳孔之中映出了对面的景象时,那份冰冷之色才慢慢消失。   “一期一振?”她诧异地叫出他的名字,“为什么……”问题还未说完,她的脸上便出现了了然之色。   “主公!”确认了真的是自家审神者,一期一振再也按耐不住跨进宝殿向她走去。   大门在身后合上的声音让他微微一僵,随后继续向前走,一直到通向王座的台阶前,他犹豫了一下,没再登上去。   “看来是你陷入梦魇,不知不觉向我求救,才导致我和你的梦境连接在一起了。”审神者低头看他,直接道。   这个答案让一期一愣,随后脸色微红,在这片仙境出现之前,他好像、似乎……是在脑中闪过主公的身影。   “主公,对不起。”看少女方才的模样,明明是修炼什么,结果因为他被打断了的样子。   审神者听到这话,却是脸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主公,这里是您的梦境?”一期一振四处打量,只能说不愧是主君的梦,和他的地狱完全是云泥之别。   “算是吧。”审神者随口道。   “算是?”一期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难道这里不是梦?”   “是比梦境更加牢固的东西,看似虚幻却又确实存在。”审神者坐在王座上同样环顾四周,“这里,是某个存在成功完成蜕变后的遗留物,包括我在内,都是被祂舍弃的东西。”   “舍、舍弃?”一期一振瞪大了双眼。   “是的,舍弃。本该在祂蜕变后在时空乱流里摧毁的东西,偏偏好命地都留下了。在这个世界成功地生根发芽,带上了这个世界的印记。”说着自己是被舍弃被毁灭的审神者,语气无波无澜,仿佛是在讲着有关别人的事。   这种早就看习惯的淡漠脸色,此时却让一期的心头不由发堵。   “主公……”突然接触到对方这样的过去,一期一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审神者揭过之前的话题对他道,“好消息是,因为你从那个恶梦来到了这里,不巧因为它太弱直接被这里摧毁,以后你不会有机会再梦到那间屋子了。”   一期一振面露惊喜,这真是意外之喜,以后终于可以不用饱受折磨了。   “坏消息是……”审神者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我实验一道灵术时过来的,本来还在模拟计算,结果……可能第二天醒来,你的身体会暂时出现问题。”   “出现问题,是……?”主公的灵术,一提起来本丸里就没有谁不发怵的。   “放心,不会致命的。”审神者这般安慰。   您这个保证让他一点心安都没有啊。   哪怕心头很是忐忑,一期一振最终还是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醒过来时,一期的脸色还有些恍惚,这一晚的梦虽然不能说是惊心动魄,但也足够他心潮起伏了。   咦?   等等。   这视野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像……周围的事物都……变大了?   “一期哥,你今天竟然晚起了好反常啊。”门外传来了乱藤四郎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我进来啦一期哥。咦?一期哥人呢?衣服穿走了,可被子却没收拾这是去哪了?一期哥!一期哥你去哪了!”   ……   审神者从二楼下来,却往大书院时,就听见里面发出阵阵惊奇的声音。   “噗哈哈,一期一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迷你版的吗?”   “哪里出了岔子,一晚上的功夫变成了这样?主公的灵力出问题了?”   “一期哥小小的,好可爱!”   “喂喂!鹤丸还有三日月,不许欺负一期哥啊!”   跨入大门后,审神者就听到了药研的警告语调,只见到一张桌前一群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有刀看见她朝着这边走来,立刻让开道。   于是审神者很顺利地看到最里面的场景,鹤丸和三日月正坐在桌旁,两人一人伸出一根食指在戳着什么,脸上满是新奇和逗弄。   顺着他们的手指,她看到了……只有巴掌大小的一期一振。   玩得正嗨的两人根本没发现她的到来,而被欺压的那小小一只也正忙着奋力阻止对方戳他脸蛋的手指,因为缩小连声音都变得奶声奶气了许多:“鹤丸殿,三日月殿,你们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一直默默看着的审神者,缓缓抬起袖子掩了自己的唇。   …………   “大将,事情就是样,为什么一期哥忽然变成这个样子?”粟田口的刀剑们对自家哥哥的变化从初期的新奇之后,就只有忧虑了。   此时是用过早餐后的当口,所有刀剑都没走,等着10cm一期一振事件的解决。   “不用担心,过了今晚就好了。”查看过后的审神者如此回答。   这个答案让所有刀松了口气,只是异常一天,那还好。然后,他们再看向这把太刀时的眼神又变了。   “一期哥,平时都是你在照顾我们,今天换我们照顾你吧!”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迷你版的一期哥。   “乱,你这样的眼神换我是一期哥也不会同意你照顾的。”药研在旁边吐槽。   “这简直比短刀还要小巧可爱啊。”喜欢小东西的岩融看一期一振时的脸色都因为喜爱变得面带红晕,“可以的话,交给我照顾怎么样?”   “不不不,应该由我来!”鹤丸唯恐天下不乱,“这个样子的一期一振真是太有趣了啊!”   “交给你才是灾难吧,鹤桑。”烛台切说完又向审神者道,“主公,一期一振还是由我来负责照看吧。”   “这是我们的一期哥,应该是我们来照顾!”   “你们太小,还是由我来……”   一群刀争论起来的时候,一期一振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审神者,目前整个本丸里只有这位最靠谱了。   “我宣布一下今天的近侍,由一期一振担任。”审神者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争吵,“以后近侍的职位每天一换,之前被念到名字的四支部队现在可以准备出发了。”   “今天的近侍是一期一振?”所有人都只关注这个重点了。   就一期现在这样子,根本是主公照顾他吧?   “主公……”有刀想提出反对,审神者却不想理会。   “我下的决定,你们执行就好。”伸手,将一期一振捞进掌心,审神者直接离开了大书院,“今天,他是我的。” 第五十三章 “宠”爱   秋田藤四郎日记:   本丸第1年7月17日水曜日天气晴   今天,一期哥在早起时突然变小了。   为什么呢?   我不明白的时候,主君说只要过一天,一期哥就变回来了。   我很高兴,可是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还是不懂,不过小小的一期哥真的好可爱。   但是他被主公抢走了。   这次我知道原因了,药研哥说过今天一期哥是主公的近侍呢。   可是大家的表情却在这时有点奇怪。   又是为什么啊?   …………   “没想到啊……”长谷部一脸凝重,“原来主上喜欢的是这一款的。”   “变得这么小,可真是办不到呢。”鹤丸摸着下巴努力思索无果后,哈哈笑了起来,“呆在这个本丸,虽然看起来每天都很规律平淡,但时不时总能收获惊喜啊。”   “鹤桑看起来很期待变小啊。”烛台切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感觉变小了可以制造更多的惊吓啊。”惊吓鹤一点也不掩饰他的意图。   “虽然有点羡慕一期哥被主公带走……”留在本丸里的粟田口刀们微带忧虑,“但是主公真的能照顾好一期哥么?”   自家主君展现出来的家政技能,除了会煮个泡面以外,别的都是皇族作派,很难想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君能干啥。   “我以为三日月会紧张,结果发现人家去檐廊那边晒太阳了,完全不担心呢。”蜂须贺微带叹息,然后转头看旁边的山姥切,“刚刚还看你和加州他们在一起,他看着好像还挺激动的,之后怎么了?”   “被大和守拖走了,说让他冷静一下再出来。”山姥切不带表情地回答,随后也是跟着叹息一声,“总觉得最近有点乱。”   说到这个,多多少少都有些感应的刀剑们齐齐叹了口气,全都是那把突然就出来的老刀害的。   一楼的刀剑们在说什么,二楼这边是无人去理会的。   审神者如同以往一样,在上午集中批阅所有的文书。   桌上的一角,只有10厘米大小的一期一振跪坐在不远处,身下是审神者用手帕给他折好做的软垫,干净柔软的雪帕之上满是少女清冷的幽香,这让蓝发的青年微红着脸有些坐卧不安。   “不舒服?”少女抬头,琉璃般明亮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小小的身影,“再给你换个垫子吧。”   “不用的,主公!现在就很好!”一期一振连忙摇头,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拒绝像是别有意图一样红晕更盛,“我,我只是觉得不用太麻烦,让我在旁站着也没问题的。”   “是么,你坐着就好。”审神者点点头,便继续她的工作了。   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萦绕在周身的香气,一期一振将目光集向了审神者的侧脸,似乎像这样近距离地看主公还是第一次,少女的面庞柔和白皙,哪怕是常年冰冷淡漠也掩盖不了五官夺人眼球的精致美丽,她表情认真地批复着文书,雪白的纸张上用毛笔挥洒的字迹铁勾银划笔锋从容。   真是漂亮又充满气势的字迹啊,哪怕不止一次看到,一期一振还是不由自主赞叹,看主公书写真的是一种享受,无怪歌仙有时总会向主公请教书法。不知不觉,一期一振盯着文书就已经入神。   一人一刀,一个工作一个在旁观看,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一直到,审神者发现砚台里的墨被用光了。   “请交给我!”一期立刻自告奋勇,“虽然身体变成了这样,但这点小事还是能为您分忧的。”   说着,他已经从“软垫”上站起走向了砚台,小小的身体抱起到他胸口的墨块站在砚台边上磨起墨来。   一期一振原本以为这个工作很轻松,结果他低估了自己此时的身高去磨墨的难度,平时几根手指就能搞定的画圆动作此时格外艰难,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出现了汗迹。   “可以了。”审神者在这时打断他,“这个工作不适合现在的你,要是出汗太多,今天一天可找不到衣服给你替换了。”   最后不知该说是吐槽还是真话的说法让还想坚持的一期一个趔趄,差点摔进砚台里——被审神者眼明手快地捞回来。   “对不起,主公。”想干点活都不行的一期一振情绪低迷,“身为您的近侍,我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他跪坐在软垫上,小脑袋沮丧地低垂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得紧紧。   如果放在正常姿态下,这个青年此时的举动应该会让人心疼,但此时,只剩下萌和可爱了。   “不用。”审神者歪头看他,“现在的你只是这样坐着,也能取悦我了。”   取悦这个词让蓝发的附丧神脸色瞬间爆红,但很快又褪下去,有些古怪地看向她:“主公您……爱好是这样的……?”   “我以前也不知道,看到你这副姿态才意识到。”审神者自己也有些惊奇,“还真是意外,原来我喜欢这样小小的东西。”   一期一振忽然有些心累,为之前还脸红心跳的自己,主公这反应,之前分明是看到了心爱的玩具才仗着身份直接从一楼的那些家伙抢走他。   “您别告诉我,昨天的梦境里您就是在研究变小的灵术吧?”虽然以前就不清楚自家主公的想法,但这次是格外不理解啊。   “不能说是单纯变小,我正打算把自己变成小孩子。”审神者一点也不掩饰地回答道,“结果从你的反应来看,似乎只是单纯变小。不过,也不能排除你是附丧神不是人类的关系,我得近距离观察一下。”   “所以这也是您选我当近侍的原因之一?”一期一振眉头紧皱,“您这又是为了什么?”   “找回记忆。”   所有的不理解在听到上面的答案后,就都明了了。   “我找不到太多关于自身的记忆碎片,但凡出现的,都只是幼年时期的片段。”审神者如此道,“也许重回孩童的姿态和心性,就能刺激到哪里得到更多的回忆也不一定。”   主公,为了找回记忆,您也是拼了啊。   想想自己的弟弟骨喰藤四郎,一期一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通过这一番对话让他产生预感,这个本丸以后可能会很折腾。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审神者在磨完墨后再度投入到工作里,这期间自然有按耐不住偷偷跑上二楼扒着门框偷看的,屋里的一人一刀只当做没看见。   “我就说没什么嘛。”偷看完毕回到一楼,大和守安定在旁边劝着闷闷不得的加州清光,“不过是主公在工作,一期桑坐在旁边看着而已,哪有什么你担心的事发生啊。”   “我也好想坐在桌上看着主人啊!”就算是这样,清光也嫉妒地不行,“你知道什么呀大和守安定!他坐的垫子是主人的手帕啊手帕!马上就要午饭了,主人还要给他带饭,想想就不开心啊!为什么变小的不是我!”   “又不是变短刀,你还能考虑一下把自己磨短,那么小就算了吧。”大和守不知是吐槽还是劝慰的说法让清光再度炸毛。   两人拌着嘴离开,到了吃饭时,才发现事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过分。   “想吃什么?”审神者对着坐在食案上的一期一振问道。   迷你的附丧神顶着众多同僚的视线压力硬着头皮在精美的菜肴里巡视了一圈,而后笑着道:“我并不饿,主公不必管我,您先用就好。”   审神者没说话,从她前面的盘子里夹了一只虾,动作娴熟优雅地剥好,然后将之放在了一期面前的小碗碟前:“吃吧。”   一期:“……”他的眼神也就稍微在这只虾上多停了一秒不到,您居然就发现了,而且还是剥好了给他。   啪叽!有筷子折断的声音响起,主公何曾对哪把刀这么好过!   一期一振,你敢吃了看看!   “不,不用了……”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湿透了,“我现在真的不饿,主公您要相信我!”   “好吧。”见他拒绝的坚定,审神者放弃了继续给一期一振投食的打算,专心自行用餐了。   跟着一起上二楼的时候,一期一振很是庆幸自家主公有提前离席的习惯,感觉自己多坐在那里一会儿就等被同僚们的眼神直接杀死了。   “主公。”办公室里,一期一振问得一脸认真,“从早上我一直就想问了,您今天是打算将我当宠物养了么?”   “有什么问题么?”不解风情的主君是如此反问。   他就知道。   一期的心更累了,对这种主公就不能抱有期待。   然而到了下午时分,一直强撑着说不饿的一期一振终于还是被审神者听到了他肚子叫的声音,她没说什么,只让谁送来了一盘水果以及点心,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被端上来的,是一盘牡丹饼和一盘草莓。   “这可是时令水果,主公要多吃一点哟。”   送上来的独眼附丧神如此笑着解释,并且贴心附赠了小盘小叉子。   审神者和一期一振:“……”   “要吃哪个?”审神者又问。   “请给我草莓。”一期一振无奈地回应,牡丹饼以他现在的状况还是算了吧。   于是审神者用小叉子挑了一颗放在盘子里,一期正等等着她推过来时,却见她举起叉子对着草莓挥了数次,原本还是整颗的大草莓瞬间被分割成了一粒粒方形的草莓粒。   她拿着小叉挑起一块,将红艳艳的果肉递到他眼前:“倒是我疏忽了,午餐那只虾也应该这样切一下的。张嘴。”完全是投喂的架势。   “请,请让我自己来!”一期一振顿时手足无措。   “不吃?”对方只问了一句。   “……吃。”   红着脸颤颤巍巍地张嘴接收对方的强行投喂,自家主君没有丝毫厌烦地给他一粒粒送上草莓肉,甚至还贴心地准备好了裁好的纸巾用来擦嘴角的汁水,她越是这么周到一期一振就越是心塞。   该说幸亏主公没在本丸养宠物么,这待遇好成这样一定会有刀造反的啊。   “我吃饱了,承蒙您的款待。”大概可以用羞耻来形容自己吃的这顿饭的心情,反正盖着自己涨红成一片的脸重新坐回了“软垫”上时,一期一振觉得这一定会成为自己一生的黑历史。   正沮丧着时,对面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一期不禁抬头,就看见向来淡漠的少女此时正看着他微微浅笑,唇角的浅弧和眼中淡淡的温柔映在附丧神的仿佛山巅上的雪莲初绽,离盛开还早,心头却忍不住为之欣喜。   取悦这个词,不由再度涌上脑海。   感受到胸口再度加速的心跳,一期一振脸上热度未销,却是彻底没了脾气。   这副姿态如此能取悦到她,宠物便宠物吧。   进行完投喂工作的审神者此时心情确实不错,有一期一振在,她一刻不停的灵术改良速度又快上了不少,估计再有一两天,她就能彻底完成。   就在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九月。”是尤夜打来的电话,“你不是一直在找伊势神宫的消息吗,我前些天回了现世,拿到了一份关于伊势神宫大部分神官巫女的名单,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少女的脸色一凝:“缺少的呢?”   “是关于一百位神主的,对不起,他们身份太高也很神秘,我探听不到。”   “没关系,足够了,一会儿我派人去万屋去拿。”   “我马上就去送!”尤夜连忙道,“一直以来总是你在帮我,要是能帮上你的忙就好了。”   双方停了通话,便各自派人去了万屋。审神者却在暗想尤夜的背景并不简单,伊势神宫的名单可不是普通民众能轻易探听得到的东西。   但这都是个人隐私,她也没兴趣打探。   对于能帮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五十四章 小女孩(一)   日落日升,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一期哥,太好了,你总算变回来了!”站在一期一振的房门前,五虎退一脸激动地看着眼前的蓝发青年。   “让大家担心了。”恢复正常身形的一期一振笑着安抚弟弟们。   “切,才不担心你呢。”信浓藤四郎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看他,“昨天和大将呆在二楼被照顾了一整天,一期哥你很开心吧?”   “我们都看到喽,中午主公给你剥虾就算了,到了晚上直接就喂上了。”乱藤四郎也是一脸的吃味,“要不是你是一期哥……”   “走在路上不是被捧在手心,就是放在肩头……”厚藤四郎吊着一双眼睛慢慢数落。   “坐的垫子是主人的手帕呢to!”   “吖吖,连晚上都是被主公亲自送回的房间,三日月殿下都没这个待遇啊。”   每说一句,一期一振的冷汗都多一分,到最后已经满头大汗。   “大狡猾了,一期哥!”一群短刀对着他大声抱怨。   “昨、昨天的情况只是偶尔,是意外……”一期一振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抵挡弟弟们的围攻,“我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盯——   弟弟们用怀疑的眼神齐齐看着他,就算是这样,你其实也很开心吧。   “祈祷你今天被安排在外勤的名单里吧一期哥。”乱一脸阴惨惨地看着他,“昨天之后,你已经是继三日月之后的本丸公敌黑名单第二了。”   “昨天就听见加州桑和泉守桑他们说要找一期哥手合了。”前田藤四郎有些忧心。   “还有髭切大人、宗三大人、萤丸大人他们。”平野藤四郎冷静地补充,“一期哥,你要保重。”   “要、要小心今剑还有爱染他们哦。”五虎退显然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一期一振:“……”感谢弟弟们的情报,虽然他早就有所觉悟了。   早餐过后,外出的四支部队里确实就有一期一振的身影,今天的近侍是剩下的一帮刀自己搞的抽签选出来的江雪左文字。   于是留守的刀剑们在看着跟在审神者身后上了二楼的江雪背影时,都有些恍惚地挠头。   “总觉得很久没见江雪和主公站在一起的画面了啊。”   “正常,他可是我们本丸里唯一一把被特许不用出阵的刀,主公会冷落他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冰山,一个苦大仇深,站在一起感觉也不好呀。”   “你这样说话小心被打哦。江雪虽然不出阵,可是因为宗三和小夜的关系手合室也没少去,在本丸里可也不弱啊。”   被讨论着的当事刀正站在办公室里,面对若无其事自行拿出公文批阅的审神者,还有些尴尬。   作为这座本丸里的第一把太刀,江雪左文字无论实力还是资历都不应该让他的地位如此之低。   奈何这把刀他就是不爱战斗,于是审神者在履行了最初的“找到替代品就可以不用他去战斗”的承诺后,就真的没再出过一次阵了。   对自己在本丸地位高低这件事并不在意的江雪,其实对目前的生活还是非常满意的,每天只要做做内番,偶尔随部队出个远征,剩下的时间就是陪陪有时不出阵的小夜和宗三,念念佛经,有些无聊了还能找隔一道的数珠丸谈论经文,可以说化作附丧神之后,除了本丸刀少的那几日,江雪真没过过一天不舒心的日子。   不过正因为太舒心,在面对一直在经营本丸运作的主君时,总觉得自己完全靠对方在养着的江雪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愧疚。只能在内番时多用用心,远征时多带点资源回来,在这些尽量多为她分忧了。   但是要像现在这样单独直面主公……   江雪垂下眼睑,默默退在一旁,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为她做什么。   “有文书来了。”审神者清冷的声音响起,“狐之助就在大门外,你去拿一下。”   江雪一愣,然后低声应是,垂头出了房间。   审神者看着他和缓慢的语速截然相反的举止步伐,这才又将视线转回了文件上。   等江雪回来时,带回来的不止是文书,还有送来文书的狐之助。   “您好,审神者大人。”狐之助跳在了办公桌上,语气恭敬道。   “可是有事?”审神者抬起眼皮看了它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书写公文。   继前阵子去现世未遂之后,政府就再没派人谈过后续问题,这次过来,是想好对策了么?   “呃……其实是有件事想拜托审神者大人。”狐之助抬头瞧了旁边水蓝长发的附丧神一眼,“江雪左文字大人,能请您回避一下么?”   江雪没理会它,只是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审神者。   “如果你想要我帮的忙是需要瞒着这个本丸的话,就没有必要了。”对于一再限制她找回记忆的政府,审神者好感度极低,如果不是它和失忆前的自己有过什么协议在,现在必定是负数以下。   狐之助为难了一阵,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讲了出来:“半个月前,您在演练场上碰到的暗黑本丸事件,您还记得了么?”   “怎么?”审神者停了笔,抬头看它。   “那个本丸的审神者利用您做的护符叛逃了。”狐之助道,“逃走时,里面阻拦他的刀剑都被他折断了好几把。”   审神者表情丝毫未变。   “目前我们仍在抓捕对方。”狐之助此时的语气有些无奈,“然后是关于他的本丸,事实上那位审神者的灵力也算强大,他的本丸实力也不错,如果任由它暗堕,实在有些可惜,于是我们就新派了审神者去接管那里,但……”   说到这里它特地抬头看看少女的脸色,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脸让它直接沮丧了。   “先后派去三位审神者,都是重伤逃了出来,有一位要不是救治即时,差点濒死。”狐之助不再卖关子,将话全都说出来,“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出手,去接管那个本丸。”   “一位审神者能兼管两个本丸?”这个审神者还真没听说。   一直垂眸不语的江雪左文字,在这时却是紧张地抬头看着对话的一人一狐。   难怪狐之助不希望他在场,这是要主公去别的本丸的意思么?从未想过如此的江雪,完全是不由自主地生起一抹恐慌。   “自然是有的,只是这种事只在顶级的资深审神者圈子里流传。”狐之助和盘托出,“审神者大人虽然资历尚且,但实力绝对是有资格知道此事的。据我说知,目前实力最强的那位审神者,能用自己的灵力维持四座本丸正常运营,并且每座本丸都实力卓绝。”   “是么。可我养一个就觉得顾不过来了。”审神者放下毛笔,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带上了些许漫不经心。   “您的这座本丸其实早已经成形,在没有集齐全部刀剑的情况下综合实力就能排进所有本丸前百,这里根本不用您再多花费心思了。那座暗黑本丸实力也很不错,而且刀剑男士基本已经集齐,以大人您的灵力和手段,驯服那座本丸重新净化他们并不困难,大人您现在其实已经觉得这座本丸无趣……”   狐之助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江雪左文字十分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刚刚说得太忘形,差点忘记了还有个附丧神在。   “没兴趣。”审神者直接道,她的时间恨不能全都用来恢复记忆,哪有什么功夫去政府净化什么暗黑本丸。   “如果您答应并且净化了那座本丸,您的五年合约期限,我们也是可以考虑改一改的。”这句话让审神者的眼神微微一凝,狐之助一看立刻再接再厉,“您看,对您来说只是白得一座本丸的事,而且还能缩短合约……”   “江雪,送客。”审神者突兀道。   这位不喜战斗成天念经的附丧神此时毫不犹豫直接拔出了本体,刀锋映着狐之助脆弱的脖颈,依旧是慢吞吞地语调:“随我出去吧。”   目送着江雪胁迫着狐之助离开,审神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迂回绑住她?   坐拥两座本丸,在别的审神者看来是件不错的买卖,却不知自己会因此染上更深的因果,说不定一世都和这些附丧神纠缠不清脱不开身了。就像那个有了四座本丸的蠢货,就等着这辈子被政府套牢做牛做马吧。以为掌控了四座本丸,其实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上面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几分自我。   至于缩短合约年限……   审神者眯了眯眼。   最好别让她发现他们仗着自己失忆就在上面做手脚,否则……   …………   傍晚,四支部队陆陆续续回来了。   “主人!”那边当了队长的加州清光离了老远就高举着一把没见过的太刀向她大力挥舞,“我们接回了小狐丸哦!”   审神者微露异色,继物吉之后难得又见到一把新刀啊。   “江雪哥。”那边远征回来的小夜左文字凑到审神者身后的附丧神身边,“你没有说什么话,给主人添麻烦吧?”   江雪:“……”这是有多怕他会惹主公不高兴?   “都回来了,就去休息吧。”审神者从清光的手里接过太刀,转头朝众刀剑吩咐,“半小时后用餐。”   于是半个小时后,一群刀剑去大书院吃饭时,就见到了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疑似长了狐耳的高大附丧神。   “我是小狐丸。”对方彬彬有礼地向众人自我介绍,“因为是由狐狸帮忙对槌的,所以叫做小狐丸。名字带小,块头却很大哦。”   “哦呀,小狐丸,你可算来啦。”那边三日月笑着上前打招呼。   “原来是三日月殿,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呢!”两把三条家的刀热络地聊了起来,一直到审神者出现。   “大将,我们这次接回了小狐丸,有没有奖励啊!”也参与了出阵的厚高高的举着手要福利。   审神者看到他想起了前些时日和他的对话:“过两天去海边玩?”   “好啊好啊!”短刀们首先欢呼,只有五虎退脸色不太好,“还,还是那座岛么?”   “我也惦记着那栋别馆呢,再去一次也不错啊。”某好动的太刀如此说着。   “就像论坛里说的那种集体合宿?好像很有意思,赞成!”   “海边?别馆?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才来没多久的新刀。   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没指望要到奖励的开口,得到回应的刀剑们很是高兴,哪怕主公走了,都在热烈讨论这次去海边又要准备什么新东西,去玩什么新项目。   用过晚餐以后,近侍的工作就算结束了——至少在这个本丸是这个样子的。二楼的禁区领域在十点以后已经全面开启,只有江雪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里面坐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一副等着他汇报工作的姿态。   “怎样了兄长?”宗三左文字率先开口,“主公没为难你,你也没说让主公生气的话吧?”   江雪摇摇头,事实上这一整天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基本上就是主公在看书,他盯着主公看或者闭眼默念经文这种沉闷的模式。   “江雪兄,心情不太好吗?”小夜也跟着询问,“今天本丸有发生什么事么?”   “今天的事,就不用告诉别人了。你应该办得到吧?”审神者的叮嘱响在耳边。   随后江雪便摇了摇头:“没什么。”政府让主公接手别的本丸被拒这件事就算主公不吩咐,他也不会说出去的,徒增烦恼而已。   “好吧。”对面的兄弟俩对视一眼,也不去追问自家大哥不想说的事了。   “对了,明天的近侍是谁?”   “好像听他们说,是三日月。”   宗三听到小夜这么说微微沉默了一下:“明天是他呀。”总觉得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第二天早上的大书院里,缩水了不止一圈的审神者出现后完全成真了。   “主,主上,您这是……?”长谷部语调颤抖地看着眼前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   依旧就白衣绯袴长发披肩,精致的五官也完全能看出审神者的模样,连表情都同样带着惯有的冷漠,这神色放在平时看久了会让刀都觉得犯怵,然而摆在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时,只有一种小孩在故作老成的趣味在里面。   主公,真的做到了啊。人群里一期一振和所有的刀一样目瞪口呆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   “变小了,很难看出来吗?”小女孩抬起水蒙大眼,那面无表情的神色直接衬出了她眼中强烈的鄙视之色,“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就是想成为小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回记忆而已。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都散了。”   她嘟着嘴,皱着眉,一双小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围着她一圈的刀剑十分不满的模样,在围观者的眼里危险度和萌化度完全成了反比例。   “主人,要飞高高还是骑大马小狐都可以哟,来我这里吧。”才来本丸一晚上的附丧神第一个站出来,眼睛放光地朝审神者张开双手。   “可以考虑。”小女孩严肃地点点头,“不过等吃过早饭再说。”   噗!有刀不小心笑了,这不但是身体变小了,连心性也是孩童状态呀,明明眼睛都在发亮想马上去玩,结果还想维护已经掉得七零八落的主君威严,已经来不及了啊主公、   “主公,太可爱了!”站在最里面的乱藤四郎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就在她脸上直接亲了一口。   现在瞬间懵了一秒。   完了,这个玩笑有点大,平时连近身都不允许的主君这会儿一定要炸毛了。   果然,就见小女孩向着乱藤四郎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乱苦着脸把腰弯下来凑过去,希望别被揍得太狠。正想着要不要卖萌求饶几声时,对方就抱住他的头也对着脸大亲了一口。   乱藤四郎,秒杀。   “啊啊!乱!乱你振作一点啊!”   看着藤四郎们送着激动到晕倒的短刀出去,众刀一脸羡慕。   “烛台切,我饿了。”无视那片混乱,审神者抬头看某个黑衣附丧神。   对方却在这时蹲下来将脸凑过去,指着脸颊语气期待:“可是主公,我也想要亲亲。”   “啪。”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盖在他的脸上,“少蠢了,快开饭。”   “好好,这就给您换一套小号的餐具。”没得到吻也不沮丧的烛台切笑着站起来,“要不,我喂您吧?”   这个可以有。   审神者正想点头,那边有人哈哈笑着排开人群走了过来:“那就不麻烦你了,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三日月。”审神者仰起头,“差点忘了,你是今天的近侍。”   “是的哟,主公。”三日月点头,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中一点也不避讳地直接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瞬间被托在臂弯里的审神者就需要俯视才能看到他的脸,俊美的附丧神抬起脸对着近在咫尺的审神者展颜一笑,“今天,您可是我的。” 第五十五章 小女孩(二)   对三日月的这种话,坐在他臂弯上的审神者是面无表情地伸出小手,揪起眼前这张好看的面皮就左右向外扯。   “哎呀?”抱着小姑娘舍不得放手的俊雅青年任由对方扯着他的腮帮子,脸上笑意不减,“主公这是要做什么?”   “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本来还对三日月怒目而视的刀剑们瞬间再度笑场,原来不止是他们,主君也觉得这把老刀其实很不要脸啊。   “哈哈哈哈。”当事刀对于审神者的吐槽完全不以为意,他一边抱着她向着主座行去,一边笑着道,“主公今日变作孩童姿态,心性也更加坦率了呀。”   所有的刀剑看着被放在主座上的审神者一点也不动怒的样子,福灵心至地get到了一条重点——   变成小孩的主公一点都不排斥被接近!   很多刀的眼中暴射出精光,随后面色不善地看向三日月,就算这货是近侍,今天也能不全由他霸占着主公!   “都过来用餐。”主座上的小女孩提高了声音,“你们不会忘记之后还有出阵外勤的事吧?”   刚刚还在心头打着小九九的刀剑男士有不少心思瞬间破灭,对了,今天他们还有外勤!   不不!好不容易才看到这么萌的主君,只能傍晚以后才能再见到了吗?   “主公,您这副姿态,只是今天吗?”在所有刀陆陆续续坐下后,一期一振替所有刀问出了心声重点。   “长则七天,短则五天。”女童模样的审神者说话时虽然很想保持以前的认真模样,奈何当烛台切端上来一套造型小巧可爱的餐具后,她的眼睛就粘在上面移不开了,“施术的具体过程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只要知道我调整的并不只是外表,心性也朝着孩童变化了不少,这几日就把我当成有着主君身份的小孩子就行了。”   看得出来。   一众刀剑都看得出主座上的小姑娘明明应答如流,也很想理智地同往常一样看着他们对话,但情感明显违背自身意志,净朝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瞧了。   一周的时间啊,本来还觉得紧迫的刀剑们一下子安静了,看到能和小主公接触的机会还是有不少的。   “一周,会不会有点长了?”长谷部略有忧虑,“主上,如果这期间本丸外有事需要您出面,会不会……”   对哦,这个担心很有必要啊,主君这个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无妨。”看着三日月从她面前拿起可爱的小勺子和小碗,替她搅拌吹凉碗里的热粥,审神者回答,“昨天就已经布置好了,这一周不会有谁来找。”   不愧是主君,刀剑们佩服,原来早有安排。   “可是大将,海边呢?”没去过的信浓藤四郎举手,“您这样子我们还能去那里玩吗?”   一说到玩,审神者立刻把头转过去看他,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当然可以呀,又不影响什么。你们不想去了?”语气里带着点紧张,似乎还怕他们因为她的变故放弃这个活动。   “自然是要去的呀。”三日月笑着搭腔,“虽然上次我也算是跟着一起了,但到底情况特殊,这次可要好好领略一下海上的风光。”   主座上的小姑娘在旁边绷着张小脸表情严肃地跟着连连点头。   不少刀剑在此时都默默地扭过头去,感觉要是再多看两眼,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直接和三日月去抢主君。   “主公,可以吃了哦。”觉得温度可以了,三日月微微扬了扬手中的粥还真有几分爷爷照顾孙女的架势,这话倒是提醒了审神者。   “开饭。”她说道。   大书院里瞬间热闹起来,大伙儿虽然一边吃着早餐,但都心不在焉看着主座,那里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等着投喂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趣。   一直到某把老刀前面看着还像模像样后面直接显露的拙劣喂饭技巧出现之后。   “我说你啊。”看着三日月右手喂她一勺,左手就没注意端歪了碗洒了一些出来,再不然光顾着看碗,喂她的时候差点喂到脸上去,审神者一点也不掩饰对他的嫌弃,“不会伺候人就别硬抢这份工,明明自己都还要人照顾。给我。”   说着,直接抢了他碗和勺,还是自食其力靠谱。   虽然有心还想再试,但知道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惹毛对方,三日月也只能苦笑地由着小姑娘自己握勺吃饭,正想着要讨好这样一个主公真不容易,那边审神者已经打发他自己去吃早餐了。   因为之前的“投喂”吃一半还洒一半的关系,审神者向烛台切要了第二碗粥。独眼的太刀青年笑着给她新盛了一份,递过去时又问了一句:“要我喂您么?”   “不了。”之前被喂饭的体验太糟糕,小姑娘表示这顿没心情,下顿再说。   “好的。那中午您想吃什么,需要我重新列个菜谱么?”再度被拒的烛台切耐心很好地继续挖墙角。   若是面对平日的主君,烛台切肯定不会这么问,自己做什么她就吃什么,从来不会说喜欢不喜欢,只会说好或不好,但现在嘛……   “要吃炸果子!要虾蓉的!”五岁大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直接点菜,“还要喝葡萄汁!还有漂亮的点心,还有……”她揪起细眉,低头冥思苦想。   “主公不急的,我们可以慢慢想。”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不用出阵,于是烛台切笑着安抚了一句,“可以连晚餐想吃什么,还有后天去海边的食谱一并都提出来哦。”   感觉这个本丸里的笑面虎越来越多了。很多刀剑默默暗想,是因为主公变小了的关系吗,这一个两个的小心机全暴露了。   纵使再不甘心,用过早餐半个小时,一群在名单里的刀剑就整装出发了,其中就包括想带主公飞高高骑大马的小狐丸——谁让他是才来不久的新人,得出去拉练啊。   他们这一走,便到了例行的公务时间,自从审神者实力突破以后,公文差不多就全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如今成为小孩子了,不提她现在能不能继续办公,就是能小姑娘表示她也不乐意了。   “我下去和今剑他们一起去玩了,你要乖乖把公文都批阅完哦三日月。”毫无负担地将工作甩给了近侍,小姑娘已经惦记着去玩了。   “主公打算狠心丢下我一人去玩吗?”之前作为佩刀就一直跟在审神者身边,同样也学习过如何处理公文的三日月自然是不忤这些工作的,但他可没打算将大半天的时间耗在公务上啊。   “你不是我的近侍么?这点活你也怕?”审神者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似乎在说白养你这么久。   “怕呀。”坐在椅子上的某老刀毫无节操地直接点头承认了,“我才出来没多久,要是没有主公在旁边指导,工作出错了可怎么办?”   “真麻烦。”本来要跑出去的步伐只得转回来,小姑娘走到桌边一脸不高兴地仰头看他,“哪里不会,我教你。”   她才问出来,对方似乎就等着她这句,伸手就将走过来的她抱了起来坐在他腿上。   忽然就窝在别人怀里的小姑娘有点懵,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的人已经伸出手臂,拿起一份公文举到她面前:“主公,您看这个……”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审神者下意识开口:“关于这件事,你要这样汇报,我说,你来写。”   很快的,有审神者在旁指导,这些靠三日月自己得处理到下午的公文一个上午不到就全结束了。   “哈哈哈,真不愧是主公,实在是让我敬佩。”三日月抱着小姑娘很是真诚的盛赞了一句,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自家主公有多优秀卓绝。   “我嗓子都干了。”没理会对方的恭维,捧着茶杯将剩下的水都喝光之后,小姑娘向他翻了个白眼,直接跳下他的膝盖走了,“我要去玩了,你再喊我就换近侍了。”   说完,她很明显地生气走了。   “哎呀,装得太过被嫌弃了呢。”看她直接跑开,三日月听着那蹬蹬的下楼脚步声不由一笑,“可要好好哄哄。”   从二楼下来,走在檐廊上路过莺丸的常驻地时,小姑娘从那里顺走了一枚茶点,边吃边跑去了庭院。后面的莺丸见状惊讶过后也有些感叹,原来主公幼年时期也是活泼的。   想来也是,要不是失去记忆,她恐怕也不会那么冷冰冰。但如果真的是冰冷心肠的人,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些刀剑如此费心了。   “主公!”那边玩耍的短刀在看到审神者的身影时,全兴奋地向她招手,“主公主公,和我们一起吧!”   “好啊。”本来就是过来玩的审神者向他们走去。   对她的到来,短刀们都是很高兴地围过来,其中还有一把混在里面还毫无违和感的大太刀,皆是一脸新奇地看着他们变小也变矮了很多的小主君。   “主君变得好小哦。”秋田藤四郎眨着他天真的大眼睛一脸的新鲜好奇,想伸手戳戳小女孩的脸,最后还是没敢。   “可是变小了很可爱。”和前田一样总是很认真严谨的平野藤四郎此时表情也差不多。   审神者没说话,任由他们就近打量,这个视野的高度再看这些小正太好像又新认识了他们一遍,当然,可能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   “主公变得比我还矮了呢。”旁边的萤丸有些惊奇地在旁边比划。   “是啊。”审神者一点也不在意他拿手在自己头顶比对身高的不敬举动,淡淡来了一句,“除了小夜以外,这个本丸终于又出现比你更矮的人了。”   猝不及防被捅了一刀的萤丸瞬间泪眼汪汪,虽然变小了,但这果然自己家的主公,嘴巴还是这么坏。   萤丸的身高一米二,审神者缩水后是一米一,而比他矮的小夜左文字其实也就跟他差2cm,提起身高绝对是萤丸心中的痛。   她这一番毒舌让不少想着扑上来抱一抱的短刀少年们顿时停下脚步,虽然很可爱,但他们也怕被怼啊。   “主公,我们正打算玩捉迷藏,您要一起吗?”爱染倒是没心没肺,很高兴地向她提出游戏项目。   短刀的高隐蔽和高侦察,玩捉迷藏还确实挺有挑战性的,小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群人猜拳看输赢扮人扮鬼,几轮下来之后,运气不好的五虎退负责找,其余的都扮鬼藏起来。   “我开始数了,一、二、三、四……”小少年面对大树捂着眼睛认真地数着到一百,剩下的人一哄而散。   “主公!”审神者正想着藏哪时,今剑跑过来拉过她的手朝着庭院某个方向奔去,“我知道有个藏人的好地方,他们绝对找不到哦!”   小姑娘索性就任由他带着,两人藏在了一被很多树木掩盖的灌木丛后,审神者看了看,灌木旁边还有遮掩的假山碎石又挡了一下,不仔细留心的话,还真的很难发现。   五虎退此时已经在找躲好的人,参与游戏的大多是远修回来的短刀,于是某把虽然身高够格但隐蔽拙劣的大太刀还是被第一个找到了,之后躲藏的人也是一个个被指出来,只有她和今剑这里,虽然被路过一次,但五虎退没找到。这让这把小天狗短刀捂着嘴很是得意地偷笑。   一直没找到他们的五虎退最终放弃表示认输,赢了游戏的今剑开心地带着她走出去:“主公,你看,我就说他们没找到吧。”   他正得意着,却见审神者在路过一棵树时突然拉着他后退了一步,今剑还有些诧异,他们的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天而降砸在他们的面前。   “鹤、鹤丸桑?”   被叫出名字的某太刀没应声,只是先抬头偷偷看了审神者一眼,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鄙视的眼神。   “一点长进都没有。”小姑娘声音软糯,语调却从不柔软,“这么爱犯蠢,不如带我去玩了。”   于是,当三日月收掉最后的尾,从二楼下来找他的主君时,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一身雪白的某只惊吓鹤脖子上骑着五六岁大的小姑娘,骑鹤的人一脸面无表情,当了座骑的那只鹤倒是很高兴,一手扶着小姑娘的腿,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万叶樱大树兴致勃勃地道:“主公,我们去那里转转啊!那里有一期前阵子做好的秋千,要不要去玩?”   三日月:“……” 第五十六章 小女孩(三)   鹤丸国永觉得,自家主公变成小孩子也挺好的,至少她是少女姿态的时候,他从来没见她大声欢笑过的样子。   “怎样怎样?要不要再玩一次?”停住了一直摇晃的秋千,鹤丸看着坐在上面笑得开心的小姑娘直接问了一句。   “足够了。”审神者摇摇头,疯玩过后的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还带着欢喜的眼神明显冷静下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鹤丸。”   “难得看到您笑着向我道谢啊,这可真是惊喜。”鹤丸也跟着笑,直接将小女孩抱起来,架在臂弯里,“就一直是小孩子的模样也不错啊。”下意识掂了掂,真轻,但抱着香香软软的,难怪三日月不肯放手啊。   “那可不行,这招要是不管用,我还得另想办法。”审神者摇摇头,“不过还好,多少有些收获。”   果然走这步棋是对的,自己小时候一定没少向人撒娇求抱,不然她不会一点都不排斥,脑海中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画面,但是太快,没能让她抓住,但也足够了。   “主公,为什么这么执着找回记忆呢?”鹤丸仰头看着小姑娘,“就这样和我们一起生活在本丸里也不错呀。”以这个本丸的实力,就算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完全可高枕无忧地活着。   “没出息。”肉乎乎的小手盖在他脑门上,“区区一个本丸就困住你的心了?就算我以后也许一直恢复不了记忆,我也不可能只局限在一个本丸里活着的。”   见识过另外一个世界的强大,又知道自身强大的由来,骄傲如审神者,又怎么会愿意真的将自己困在一隅。   “你们虽然是被强行牵引出来的附丧神,没有那些自然化形的附丧神厉害,天生会自带各种神通,但你们比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们有最大的优势,就是你们的人形姿态很完美。”审神者伸出手揪了揪鹤丸的腮邦子,“长生种最大的优势就是时间,现在你们没有神通,大多都只能靠本体发挥人类武者的攻击,但以后可说不准了。”   “主公?”鹤丸睁大双眸,为她未明说的言下之意吃惊,“我们以后,也会……?”   只要活得够久,他们只会越来越强大,掌握的自然不可能只有单纯地与对手白刃战这种手段了。但是……   “这要看战争结束以后,政府对你们怎么处理了。”审神者说了一句很恶质的话,“如果活下来的少,还无所谓,但如果多了,呵呵……”   如果输了战争那没什么好说的,都死在战场了。可如果赢了呢,战争过后,那些多余的士兵,人类的话可以遣散让他们自谋生路,但对象如果是他们这些刀剑呢?   “主公,您看我们现在一本丸暗堕叛变还来得及吧?”鹤丸被她说得一头冷汗,刚出了个馊主意就又被盖了一巴掌。   “离战争结束还要过去不知多少年呢,这段时间足够你们成长到他们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了。”小女孩清甜的嗓音带着强烈的鄙视,却让鹤丸安心下来,“别的本丸我不清楚,但这里你们要做的就是别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自己强大了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知道您最后肯定要走就是啦。”鹤丸叹息着又将小女孩向上掂了掂,“这个时间离饭点也不远了,我们要回去吗?”   “回去吧。”   走回庭院之后,审神者让鹤丸将她放下来,她自己朝着二楼方向走去,在必经之路的檐廊上碰到了等候的三日月。   “我还以为主君忘记我这个近侍了。”对方虽然笑着,但迎她的架势好像是苦候无情丈夫归来的幽怨妻子一样。   “能换个表情换个说法么?”审神者直接吐槽,“最近宫斗剧是不是看多了?”   “哎呀,主公也有看吗?”也不演了的老人家一脸惊诧。   前阵子鲶尾他们从论坛上下载了类似《大奥》的古代剧,一群古刀先是看剧情后面就开始吐槽起编剧的各种穿帮和历史盲。什么那个时代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出现,某某演员穿戴不对那个时候不允许谁谁这样穿,某些小官阶的家伙面对贵族才不敢这么乱嚣张云云。审神者听他们吐槽嫌弃得飞起,但还是津津有味地围在一边看也是够无语了。   “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以后少看。”审神者对此只有这么一句评价。   “可是人类编出来的话本很有趣不是么?”三日月走上前,神色自然地将审神者抱起,“主公一直想恢复记忆,除了书本也该多接触一点别的方面才是。”   “等我先把那些工具书看完再说。”审神者目标明确。   “主公好毅力。”三日月笑着赞了一句,“去看书前,先吃饭吧。”   “不要你喂。”   “……主公,老头子我会伤心的。”   “我不伤心就行。”   于是午餐期间,烛台切成功上位,端着精心制作的一盘炸虾球蘸着酱汁一颗一颗投喂他的小主君。   底下留守的刀剑们看着这画面虽然羡慕,但瞧了瞧主座下方的某把老刀却也忍不住偷笑。不擅长照顾人确实是这把天下五剑的硬伤啊,主公的嫌弃就是这么痛快直白,分分钟让刀认清现实。   “很好吃,谢谢你,烛台切。”用过饭的小姑娘很有礼貌地向对方道谢。   “主公喜欢就好。”太刀青年笑得亲切温和,“主公有想好晚上吃什么吗?”   “想好了,果然定菜谱太麻烦了。”小姑娘表示还是直接甩锅轻松,“跟以前一样都交给你吧,反正你做的都挺好吃的。”   主公在吃的方面还真的挺不上心啊,只一次新鲜劲就过了。虽然心里这么想,烛台切还是笑着点头应下了。   “晚餐就继续拜托……”   “咳咳咳咳!”   审神者这边话没说完,那边某把老刀就在咳嗽强行打断,于是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改了口风:“晚上我自己吃,烛台切你看着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主公,真的是很宠三日月啊。   这小小的一点妥协让很多刀心头复杂,只能说到底是贴身的佩刀,地位还是不一样的吧。   吃过午饭,审神者还是如往常一样直接就跑了,尽管变成了小孩子也热衷于玩耍,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还是没变的,上了二楼就继续她未尽的看书大业了。   只是……   站在书架前,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头的放书位置,小女孩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指着昨天没看完的大部头正要用灵力抽出来,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代替她做了完想做的事。   “《世界兵器百科全书》?”念着书封上的名字,三日月掂了掂这部仿佛辞典般厚厚的书籍,“主公是对刀剑以外的兵器也感兴趣了吗?”   “除了这里,外面早就不是冷兵器的天下了不是么?”接过他递来的书,审神者捧着大部头就往办公椅的方向走,“我看书了,你要是觉得无聊下去找人聊天也行的。”   这句话她昨天也对江雪左文字说过,本来她就不需要什么近侍,万事都要属下来做,这个主子离废就不远了。   “哈哈哈,刚好老头子也不爱动,陪您呆在这里就好。”三日月笑着拒绝。   “随便你。”女童撇撇小嘴,简直不懂这些刀的脑回路,换成她自己有朝一日由刀化形,必定是一刻不停勤修不缀,哪像这帮刀,除了个把十分热衷修行其余不是懒散得不行就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主公若不介意,能否也挑一本给老头子我看看?”瞧见对方那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三日月出言提议。   “书架在那边,自己挑。”她才懒得费心,说着就爬上了椅子,将书本放在了膝盖上,翻开放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翻阅起来。   被拒绝的三日月也不失望,真的就自己找了一本,就着书架前放置的其中一张软垫坐下,虽然也是翻开了书,但也没怎么认真去看,时不时就抬头瞧一瞧前面的小姑娘。   “主公,书放这么低,时间久了会不舒服的。”过了半个小时,他如此提醒,“还是去您起居室的矮几上会好一点。”   “……”收到建议的审神者微微沉默,“变小了有些地方是不方便。”以前的身高她可以把书放在桌上看,现在够不着了。   三日月并不说话,他知道自家主公很快要做决定了。   “下楼吧,正好今天莺丸出阵,我去檐廊看好了。”   做完决定,一人一刀便动作利索地下了楼,小小的身姿抱着一部厚厚的书一点一点走下台阶的样子引来路过的刀剑纷纷驻足。   “三日月,你也不帮主公拿一下。”虽然很可爱,但是该指责的还是要说。   “不用,我拿得动。”小女孩率先开口,粉玉的小脸解释得一本正经,“虽然身体变小,但力气还是有的。”然后在一众被萌得脸红心跳的刀剑目送下直接离去。   此时的庭院还算热闹,有刀剑看到她时纷纷向她打招呼,小女孩抱着书向他们点头回应。走到了平时喝茶晒太阳的老地方后,便直接坐下,稍微收拾了一番继续阅读大业。   见主公在一楼看书,本来还有些吵的庭院慢慢安静了不少,原本还带着大老虎在里面遛弯的五虎退也是赶紧带自己的伙伴离开,结果却被叫住了。   “主、主公大人,有什么事吗?”即使主公大人变小了,自家老虎还是会见她盯着就缩成球,“虎球它今天也,也很乖的哦。”   “那只球,留下。”小女孩指着小少年拼命挡着的老虎如此道。   诶!?   于是几分钟后,很多刀剑就看到五虎退的大老虎被自家主君征用当成了肉垫靠背,小女孩背靠着老虎柔软的肚皮,把书本放在面前惬意翻阅的画面让不少刀剑纷纷拿出平板偷偷拍了好几张。   五虎退激动的眼中含泪,这是不是表示虎球以后能在主公大人面前安全活下来了?要,要好好表现哦,虎球。接收到他眼神的老虎耷拉着脑袋老实趴在檐廊上,就算是这样它还是害怕。   五月的阳光温暖和煦,特别午后,照得人昏昏欲睡。三日月也不看书了,就坐在一旁守着她,温柔的阳光洒在小女孩的身上,那不紧不慢一页页翻过去的姿态,只是看着就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从容闲适。   翻着翻着,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攥着小拳头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角,又继续看。只是这次没翻过几页,书本便倒下了。   微风飒飒,庭院里春暖花开。   “嘘。别吵。”拿着薄毯轻轻盖在小主君的身上,三日月向路过的每把刀剑轻声警告,“主公在午睡。” 第五十七章 小女孩(四)   变成小女孩的第二天,近侍换成了压切长谷部。   “主上,不管是公务,还是飞高高骑大马带您荡秋千做靠枕,我长谷部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您的任何吩咐!”办公室里,主命第一的忠犬打刀一脸坚定地喊出了有些羞耻的宣言。   “用不着你做这么多。”审神者吊着眼皮让开了位置,“把一期一振叫上来,你俩一起先替我把公文批了。”   “是!”   有了昨天的事,审神者立刻换了应对方案。长谷部到底不是三日月那把滑头的老刀,一期一振同样也是,既然这些公文一个人处理得慢那就两个一起,总能减轻负担。   使唤长谷部不需要任何心眼,但凡你有所要求,他总能第一时间替你办好。要说他是本丸第一助手,绝对当之无愧   长谷部其实并不想让一期一振上来帮忙,奈何这是主命,还是把人拉上来了。   “早点弄完,下午就该筹备明天去海边的事宜了。”等两把刀都来了,审神者如此道。   原来是为了玩。两把刀对视一眼,心气瞬间平了的长谷部立刻着手自己的工作。   两位附丧神就地分工,开始各自批阅分到的公文时,审神者的眼睛一直盯着一期一振看。   这强烈的眼神让察觉到有些危险的一期不禁抬头:“主公,有什么事吗?”   “没有。”审神者直白道,“就是在想变小了的样子,好想把你变小带走去玩。”   “请您务必不要这样做。”蓝发的附丧神一头冷汗地阻止,他就知道她这么看他就没好事,“公文会没人处理的。”   “好吧。”似乎也是知道这种情况,审神者才一直按耐着手痒,没将对方变小。   “主上,处理完公文后,您可以将我变小带走的!”旁边的忠犬打刀表示主命才是第一位,“只要是主上的愿望长谷部都愿意为您实现!”   一期一振:“……”这等自动送上门给人当玩具的胸襟,与之相比,他确实还差了一些。   “不要。”审神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今天你还得照顾我,你也变小了我怎么办?”   “主上……”长谷部一脸感动,然后迅速正色道,“请尽管放心,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期待的!”   所以说,你又脑补了什么?   审神者和一期一振皆是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可能会很影响这两人的效率,于是打了个招呼,审神者直接走了。   第一次在非外出的状态将工作丢给了别人,虽然情况特殊,但审神者内心还是感到了新奇,甩手掌柜的感觉是这样啊。   难得在上午去一楼,审神者漫无目的地在本丸里四处逛了逛,路过厨房时,被歌仙叫住了。   “主公。”紫发的附丧神一身工作用内番服,连刘海都绑在头顶扎了个红结,正笑着向她招手。   “什么事?”审神者走过去。   几分钟后,她捧着一小盘水果点心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是偷偷给她塞好吃的节奏么?角色进入地挺快,还真是彻底把她当作小孩子了。   挑挑眉,看着手里精致可口的小零食,审神者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此时她的脑海之中,同样是厨房的背景里,一个面目模糊的高大人影弯下腰给她递点心的画面一闪而过,她的眼中暖色微浮。   “爸爸……”软糯的嗓音轻喃,就算看不清,她也能确认记忆里那人的身份。   “噢!这不是主人吗!”粗犷的笑声自头顶响起,审神者抬头,就看见拿着钉钯从田间才回来的岩融向她打招呼。   “畑当番结束了?”审神者看他。   “哪有这么快啊。”岩融爽朗道,单手扬了扬手里的锄具,“不过我把所有的力气活都做完了,剩下的交给一起的陆奥守搞定就行!”   “这也很快了。”绝对的人形翻土机。   “嘎哈哈哈哈!这也是托主人的福啊!”一把将钉钯扛在肩头,岩融叉腰大笑,“是主公在手合室里教会了我很多省力又实用的发力技巧啊,放在耕田上也很好用呢!”   “岩融,很有才能呢。”审神者不禁夸赞。   “哪里哪里,是主人教得好啊!”收到难得的夸奖,这把本丸最高长武器脸蛋也有些发红,“对了,主人是要去哪里吗?要我抱您去么?”说着他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嗯,没沾上土,然后把钉钯头朝下单手拎在手里,确认没问题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打算去手合室看看。”变小之后完全不排斥被人抱着走的审神者很配合地上前一步,然后就被前面的巨人一把捞起坐在了他的肩头。   “走走,主人我带你去!”对方迈着长腿朝目的地大步流星,“主人真是越来越小了,比今剑还要轻啊!”   于是手捧着一盘点心的审神者就这么坐在岩融肩头进了手合室。   正在手合室训练得热火朝天的一群刀剑看到她的到来,也是十分诧异,因为上午基本上看不见主君,每天的公务也是不轻的份量了。   “主人!”   “主公!”   “大将!”   刀剑们纷纷围了过来,今天的手合室里,以小萝卜头居多,但也有几把打刀胁差。   在房间里岩融没办法一直将审神者扛在肩头玩耍的,又怕自己的钉钯不小心伤了谁,干脆就向他们挥挥手退了出去。   有这么一群刀围着,审神者手里的水果点心几乎是瞬间就被消灭干净。   “主人怎么有空过来的?”加州清光有些好奇地问。   “对哦,大将这个时候不都在忙公务么?”将最后一口点心吃完,厚藤四郎也是同样表情。   “我让长谷部和你哥哥帮忙处理了。”审神者随口道,“顺便没事就过来看看了。”她说着,眼中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主人您不会打算这个姿态也想来几回手合吧?”这个眼神大和守太熟悉了,不禁带着点无奈笑意歪头问她。   “有什么问题么?”审神者仰头看他,脸色认真,“这个身高拿短刀也是合适的。”   在场众刀:“……”   自家主公说得这么认真自信,就是说这个身高她也能碾压他们的意思吗?   “大将大将,和我手合啊!”那么信浓藤四郎跳得很欢,“要是我赢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现场安静了一秒,然后瞬间炸锅。   “我我!”“和我!”“我先来!”   一群刀争先恐后的举手,审神者全程淡定地指挥物吉贞宗给她拿了一把短刀型号的木剑,挥了挥试了下手感。   “打赢我再说吧。”她淡淡道,“谁先来都可以,一起上也行。”   两分钟后……   唯三没参加群斗的大和守、清光还有物吉三人,愣愣地先看了看地上倒了一片的短刀,又将视线扫向还有站在场中央收鞘一样挥了挥短木剑的小女孩,都有些目瞪口呆。   以往在手合里,基本上都是主公站在原地由刀剑们自己冲上来攻击,她能一步不挪随手反击着将他们击垮。   可是这一次,大概是身形严重缩水,没了四肢修长的优势,拿着短刀的主公是主动出击,速度之快,几乎都没看见她怎么在信步之间冲过短刀们的围杀,只感觉她于短短一瞬秒杀了一群。   这里面,可是有不少极化短刀的啊!   以前明明和药研单练还能过上几招,现在……   果然,突破过后的主君,越来越非人了。   “知道你们的破绽在哪了吧?”审神者低头看着一众缓缓爬起的短刀们如此道。   “知道了……”捂着刺疼的伤口,少年们苦着一张脸,主公就算变小了,实力还是这么可怕。   审神者点点头,然后目光盯向了还站着那三个。   “物吉。”小女孩软软的声音响起。   “是!”被点到名的胁差不禁一僵,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指导了,从善如流地拿了一把对练用的木剑乖乖走到了清场完毕的道场中心。   “出招吧。”审神者道,“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是,主公大人!”   半分钟后,才来本丸不算久的幸运之刀倒地不起。   审神者的目光看向了仅剩下的两把刀。   这是又要把手合室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冲田组相视苦笑了一下,正准备上前,却听到主公如此道:“你们不用了。”   “诶?”   “技巧的指导已经对你们无用了。”小女孩抬头看他们,“你们缺的已经不是技巧,而是悟。”   “啊……”两把刀恍然,虽然上次听主人说过,但现在再听一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云里雾里之感。   “可是总觉得很难啊。”清光嘟着嘴抱怨,“大和守安定你有头绪吗?”   “唔,大概有。”事实上,跟着主公去了见了冲田君之后,大和守就觉得拨开了眼前大半的迷雾,但总是还差一点,才能完全冲破障碍的样子。   “你们自己好好去想吧。”随手将手中木剑扔给了旁边的短刀,审神者朝他们点点头,“我先出去了。”   刚走出手合室,后面加州清光就追了出来。   “主人,等等呀!”黑发红眸的少年小跑着拦下了她。   “什么事?”   “主人,头发乱了哦。”打刀少年对她道,因为之前的打斗奔跑,审神者披散在背的长发凌乱了几分。   小女孩闻言下意地抬手去捋顺发丝,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用手梳不整齐啦!”他拉着她朝前方走去,边朝前边回头看她,“这附近就是我和大和守安定的房间,主人,我帮你编个发吧!”   于是几分钟前还在手合室大杀四方的审神者,几分钟后端正坐在冲田组的房间里,一脸无语地看着加州清光拿出了一堆“专业”道具。   “来个简单一点的就行了。”强忍着吐槽他娘气爱好的欲望,审神者憋了这么一句。然而她细软的嗓音没有任何威慑作用。   “太简单也没意思啦,反正时间还很足。”清光完全是一脸兴致勃勃,“主人,女孩子要更注意外表哦,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更可爱不是吗?主人你长得这么漂亮不打扮太可惜了。”   他一股脑的将平时不敢对她说的话,趁着现在全说了一遍。   “像上次主人盘的鱼骨辫就不错呀,主人你明明手艺也不错呀,为什么不好好打扮呢。”清光一边唠叨着,一边拿起梳子给前面端坐的小女孩梳理头发,动作轻柔仔细。   那是本能,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审神者正想开口反驳,转头时正好看到了侧前方的镜子,那里映照着自己和替她梳头的清光,又一道破碎的画面从脑中显现。   那是比现在的要大些的自己被一名看不清脸孔的少女也是如此细细梳头的画面,一个称呼一下子涌到了嘴边喃喃出来。   “姐姐……”   啊啊,原来,她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姐姐……   审神者听到自己没什么起伏的心脏在显现这个念头后剧烈地跳动起来,忍不住将手握在了胸口处。   “主人,扯痛您了吗?”清光的声音将她澎湃的心潮拉回了现实,审神者摇摇头,也没在意对方给自己编了什么发型,反正平复下心绪之后,他已经弄完了。   “好了!”清光拿起另一面镜子,对着她的脑后照着,反射出的镜面正好映在前面的镜子里的带着精美发辫的半马尾式披发,上面还缀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够简单了吧主人?”   正想说话,外面就传来了长谷部一口一个“主上”的焦急呼喊声,看来是觉得她不见了,在找。   起身,她和清光一并去了外面,果然走廊外声音更响了。   “主上!主上你在哪?主上!主……”一边转一边叫,在看到了背后的审神者时,长谷部满脸的焦色还没散去,就换成了松口气的表情。   “不需要这么急吧长谷部,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会把主人弄丢了。”被破坏了独处的清光一脸的不高兴。   “现在我是主上的近侍。”长谷部比加州清光还要不高兴,“主上的安危自然是最需要注意的,加州清光,不要擅自不说一声就随便带走主上啊!”   “我又没带主人外出,跟主人在一起聊几句怎么了?”清光也跟着顶上了。   眼见两人眼中渐有火光,审神者淡淡开口:“什么事?”   微凉的寒意让两把刀一下子回过神,差点忘记了,要吵也不能在主君面前吵,会被狠狠教训的。   “公文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主上。”也顾不得跟清光吵架,长谷部赶紧道,“另外,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一时没找到您,属下着急了一些。”   “已经这个时候了么?”审神者点点头,“那走吧,去大书院。”   然后她和加州青光就看到长谷部背对着他们蹲了下来,正不解时就见他转过头对她道:“主上,请坐上来,我带您去。”   审神者和清光:“……”   长谷部是一把唯主命的打刀,只要主君有命,再离谱的要求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去完成。   比如骑大马。   比如喂饭。   比如荡秋千。   比如强抢了虎球给主君做靠垫。   比如傍晚时分,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主上狠狠揍了一顿。   “用不着做这么多。”审神者这会儿也是一脸无语地看他,“我不想荡秋千,也不想靠着老虎午睡,昨天睡着只是意外,你难道不清楚我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   “可是主上,您既然变成小孩的身体,多睡眠还是对身体好的。”长谷部一脸担忧,“我看您早上时脸色就不太好,明显睡眠不够。”   “不用你操心。把我交待你做的事办好就行了。”她冷冷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被人干涉吧?看看你今天做的事,与其说是为了我,倒不说是为了你自己。”   这一刻,她虽然还是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可冰冷的气势让长谷部一下子看到了曾经的少女姿态。   “……非常抱歉。是我逾矩了。”长谷部深深低下头,却掩不去身上的沮丧感。   看他这副样子,审神者也不再说话,只是没再理会他,去本丸大门口迎接外勤部队的归来。   落后一段距离跟着的长谷部,看着审神者站在前方和归来的队伍对话交谈,默默地感受着她周身越发和煦的气息心情越发低落,一直到某个深蓝狩衣的身影出现,直接将她抱起笑着与她对话的场面出现,这股郁结之意直接沉到谷底。   主上,您心中第一臣子的地位,果然不再是他了么…… 第五十八章 别馆之夜(一)   尽管不是第一次去海边玩耍了,但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还是有很多刀兴奋得睡不着。   这大概是要去远足的通病。   “不,这是要放假的兴奋!”粟田口的短刀集体房间里,博多藤四郎如此高喊。   “而且是放两天!”秋田也跟着开心叫唤。   “就算我们是附丧神也该每月要有假期才对吧?”来派房间,明石国行一边吃点心一边懒洋洋道,“论坛上说人类的法定工作日,是一周五天,一个月八天假期,我们怎么也该有个对半折。”   “国行,我们这里进行的是战争吧?”萤丸无语道,“也就是说,算起来我们都是士兵,哪有这么多假期。不对不对,是本来就没假期的说法,只有休息!”   “可是有假期才有庆典啊。”爱染国俊跟着道,“我想跟着参加一次人类的庆典啊,那就太有趣了!”   “这个你拜托主人不就好了。”明石直接来一句。   “我想拜托主人,明天不要再让我去海边了。”堀川派房间,山姥切国广叹息,“上一次去就觉得很累。”   “咔咔咔咔咔,兄弟啊,这也是对心性的一种修行,你这样被主殿看到会生气吧。”山伏国广笑着道,“也该学学我们另一位兄弟,什么都积极努力一点才对。”   “堀川国广么……”山姥切想到了那个黑发蓝眸的纤细少年,“他和我这种仿刀是不一样的。”   而被他们提到的堀川则在他与和泉守兼定的屋子里收拾着明天去海边的包袱。   “啊啊,感觉东西越带越多。”生活废的和泉守看着眼前一堆东西只觉得很是棘手,“喂,国广,我们真的要带这么多吗?是不是可以减一点,你帮我看看啊!”   被他叫着的堀川少年则坐在矮几旁发着呆。   “喂,国广,国广别发愣了!”和泉守不由上前在他眼前伸手晃了两把。   少年终于眨巴了两下眼睛,却是先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对方:“兼桑,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主公了。”   和泉守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转了转变成另一句:“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不开!”说着他比当事人还要烦恼地转了两圈,“完了完了!我那时候就劝你别瞎想!结果你还是陷进去了!”说到最后他都忍不住揉自己的头发。   “主公其实很温柔的。”少年趴在桌上,想起了和少女接触到的点点滴滴,眼眸里渐渐盛满了柔情,“不过兼桑你说得也是,主公是很冷酷。但是假如她真的把谁放在心上,一定会比谁都要对他好的。”   “就算你说得对。”和泉守内心毫无波动,“你觉得你争得过三日月烛台切那些心机深沉的家伙吗?”   “兼桑……”说到这个,堀川的脸立刻垮下来,马上就能哭了。他既不是天下五剑,也不像烛台切那样对谁都吃得开。   “堀川,放弃吧。就算没有三日月他们,你也和主公没缘分的。”和泉守苦口婆心,“就像我上次劝你的一样,主殿那样的,不管是人类还是神,能配得上她的少之又少。我们安心做刀就好,而且五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对不对?珍惜和主殿在的每一天就行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主公啊。”堀川趴在了桌上,一副暗恋不成直接失恋的表情。   “可是主殿谁也不喜欢。”和泉守嘀咕了两句,“快起来收拾东西啦!不然明天没法去海边了!”   “去海边啊……”三条派房间之一,小狐丸眼中带着趣味,“这不论对刀,还是对小狐都是新奇的体验呢。三日月殿去过一次,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嘛……”三日月笑了笑,“大概就是天气变化无常吧。”   “准备好雨伞,还有降雨后保暖的东西。”石切丸在旁边补充,“虽然那边温度不低,但总是要防患未然。”   说着,他和三日月对视了一眼,两把刀都想到同一件事上去了。   “嗯?”新来的小狐丸不太懂同伴们眼神交流的意思。   “宗三哥,江雪哥。”左文字房间里,小夜左文字一脸认真地问他们的兄长,“上次我已经学会了滑板冲浪,这次可以带主人一起玩么?”   他的两个兄长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你太轻了小夜,压不住的。”   “……”小夜沉默,“那你们这次一定要主人去玩,可不能再让三日月他们抢先了。”   宗三和江雪闻言后表情微妙,这是要他们也加入争宠大军的队伍里吗?   “这个……只能尽量了。”宗三苦笑,“主公愿不愿意找我们一起玩还要打个问号呢。”   “这样啊……”小夜低下头,面无表情道,“也是,毕竟我们是被人称作「不幸三兄弟」的存在呢,主人,不太喜欢我们也是正常的。”   两位兄长心头顿时晴天霹雳,小夜,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这一次大哥和二弟再度面面相觑时,眼中都带上了火花,不就是拐个主公过来一起玩么,也没什么难的!为了小夜!   “兄长,东西都收拾好了。”源氏兄弟房间,膝丸将两个包袱放在矮几上,对一旁的大哥道。   “哦,辛苦你了包袱丸。”坐在矮几旁的髭切头也不抬随口道。   “是膝丸,兄长。”再度纠正了一遍哥哥的称呼,膝丸瞥见了髭切手中把玩的东西时不由眉头一皱,“兄长,那不是主公……”   “嗯,没错,从主公那里拿来的平安扣。”向他晃了晃手里小小的圆型翠玉,髭切一点也不隐瞒。上次一起去平安京,他拦下用平安扣付账的主公之后,东西就没还给她,对方事后也没向他索要,显然根本不重要。   也是,都能随便拿去抵账了,怎么想也不会重要的东西。   膝丸也不是第一次见髭切拿出来把玩了,他有些忧虑地看向自家大哥:“兄长,您对主公到底……”   “你多少猜到些不是吗,弟弟丸。”髭切向他扬眉一笑,金色的瞳孔里微带着诡谲之色,“大概就是,和那个三日月一样……想将主公独占的心思吧。”   “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兄长。”膝丸毫不犹豫道,“不管是你还是三日月都不会成功的。”   “别这么斩钉截铁嘛弟弟丸。”拍了拍膝丸的肩,髭切毫不在意他的说法,“我可是看到机会了哦。”   “兄长是说主公成变小孩的这几天吗?”虽然并不是天天都在,但小女孩姿态的主公确实比少女姿态时好接近得多。   “不不不。”髭切摇摇头,“这可算什么上什么机会,就算姿态变小,她还是原来主公,现在的她只是看似好接近,实则变化不大。”   膝丸一愣,所以这才是兄长没和别人一样趁机接近主公的原因?   “真正的机会,还在后面。”将手中的平安扣摊在掌心又牢牢握住,“主公,离恢复记忆不远了吧……”   某酒鬼宿舍:“啊哈哈哈哈,多带一点多带一点!去了别馆要继续喝啊!”“对对对,要带上,多装点多装点!”   某贞宗房间:“呵呵呵呵呵呵,这次绝对不会再被你们打晕蒙混过去了。”   某冲田组房间:“这次的防晒霜一定不会再弄丢了!”“快别塞,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啊!”   某虎彻房:“又要去海边了,作为虎彻真品可不能逊色于任何刀剑啊,浦岛。”“其实没什么关系啦,二哥,我去大哥那里看看啦!”“喂!别总往赝品那边跑!喂!浦岛!”   某佛居:“夫以灵岳降灵,非大圣无由开化。适化所及,非昔缘无以导心。所以仙苑告成,机分小大之别。金河顾命,道殊半满之科……”   某枪所:“御手杵,已经收拾完了吗?”“是啊,蜻蛉切你动作也不慢啊。”   某狮子窝:“爷爷,又要去海边玩喽!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哈哈,真棒啊!”   某鹤巢:“别馆啊,真期待啊,不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等着呢。”   某忠犬室:“主上,呜呜呜——主上我错了啊——”   剩下的,不是已经直接睡下,就是完全沉默没话说。   到了第二天时,吃了早餐还有些睡不够的刀陆陆续续地在庭院的空地上集合了。   “噢!这次带的东西少了不少啊!”很多刀明显发现了地上的包裹数量减少了。   “因为是住别馆,一些帐篷、淡水、锅碗都直接省掉了。”烛台切解释,“主公说了那里面什么都有,所以我们只要带上自己的物品还有足够的食材去玩就够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少了那么多麻烦的东西去收拾,有过上次惨痛经验的刀剑们表示都很高兴。   “对了,主公呢?”   “是哦,还有今天近侍是谁啊?”   “主公在楼上,然后这两天没有近侍职位安排。”长谷部在旁边淡淡解释,他的表情冷淡,让人一眼就看出心情不好。   他这副样子让人有心想问他几句,但被同伴拉住,就没有说出口。   等完全是一身潜水泳衣式穿着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出现时,剩下的一些对可爱泳装还抱有希望的刀剑们也彻底死心,不管是不是变小,主公就喜欢遮得严严实实的习惯估计是变不了了。   “最后一次确认。”审神者对着所有刀剑道,“想留下的举手,这次的活动不是强制性,愿意留守本丸的都可以。”   都已经做好全员出发准备的刀剑们诧异地互相询问起来,都没听说有事,根本没人通知。   现场只有一把刀,脸色骤变了一下。   “是我疏漏了,忘记昨天让长谷部通知你们。”审神者却在这时道,“现在给你们五分钟,不愿意去的直接站到队伍左边。”   她话音落下,山姥切、大俱利这两把刀第一个走出来,随后是数珠丸、太郎太刀,本来明石国行也想跑出来,结果被来派同胞死死拉住了,还想再挣扎一下时,听到审神者下一句话就不挣扎了。   “留下的人,这两天伙食自理没问题吧?”   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刀剑们不禁一僵。   “哼,不用你操心。”大俱利第一个开口。   “主人放心,不行的话就去万屋买点吃就好了。”太郎太刀一句话解决所有问题,本丸不差钱,就是这么任性。   “大哥,你不去吗?”次郎有些意外。   “已经去过一次,见识过了,就足够了。”太郎摇头道。   “大哥你这么说的话,我也留下来好了。”次郎太刀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光棍地走出来。   “喂喂,你走了不就是我一个人喝酒了?还不如一起一起了。”日本号见酒友留下,想想也留下了。   五分钟很快过去,除了上述的刀剑外,别的都站在原地没动。   确认完人数,审神者向他们点点头,大家就看见以她脚下为中心,一道巨大的传送阵瞬间扩散将他们笼罩在其中,眼前熟悉的睁眼白芒闪过,所有人便再度回到了那片海岛上。   突破之后使用灵术已经只靠念头就能用上了么,连驱使灵术的手式都省了啊。   纷纷感叹自家主君实力越来越强大两声后,已经麻木掉的刀剑们果断奔向了大海……才怪。   “大家都先去别馆,把房间还有物品什么的都分配好。”叫住他们的烛台切伸手拍了拍,向他们通知道。   “噢!!”众刀大声回应。   “我们来比比看谁先到吧!”   “我肯定是第一!!”   “咔咔咔咔咔,负重赛跑吗?也算拙僧一个吧!”   “还有我还有我!”   莫名都比起了赛跑,还是不管刀种的混和赛跑,药研藤四郎看着他的兄弟和同僚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背着各自的包袱冲向别馆的路上,不禁有些无语。   “别馆前有结界啊,没有大将在是打不开的。”虽然一早就说了,但好像没人听进去。   呼啦啦跑走了一片,剩下的队伍立刻缩水了许多。   “哎呀,年轻人就是有活力。”三日月笑哈哈地看着前方的赛跑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远。   “真是跑不过他们啊。”石切丸已经放弃了加入大部队。   “你就和我们一道算了。”莺丸看他有心无力的样子无奈的劝。   “主上。”长谷部在这时低垂着头走到了审神者身边,一脸纠结懊悔,“对不起,是我失职……”昨天心情太低落,一没留神,居然漏掉了主上交待他的事,长谷部心头愁肠百结。   本来就惹主上很不高兴了,他竟然还办事不力,这次恐怕要彻底失去主上的信任了吧!这样一想,长谷部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他果然罪该万死啊啊啊啊!   审神者看了他一眼,瞧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叹气:“谁都犯错的时候。下次注意就行。”   “主、主上?”没听到训斥反而是安抚的长谷部一愣,对了,像之前明明是他自己的失误主上却替他担了责任,主上其实还是信任他的,这样一想他眼里带上了雾气,语气立刻哽咽,“主上,我……”   “真是麻烦啊你。”是自己变小了的缘故吗,这些刀的情绪这几天都挺外露的,审神者干脆地踢了他一脚,“长谷部,带我去别馆,我要第一个到。”   “是!定不负您的期望!”   眼看着长谷部架着审神者直接狂奔而去迅速冲进了早就远去的大部队不算,还越跑越快,走在后头几把刀面面相觑。   “哎呀,年轻就是好啊。” 第五十九章 别馆之夜(二)   别馆离海滩的距离并不算远,按照正常的脚程来算,一刻钟不到就可以慢慢晃悠过去,更别提用跑的了。   靠着长谷部强大的机动力,审神者一骑绝尘(好像哪里不对),第一个赶到了别馆门前。   眼前是一栋日西合壁式的混搭别墅,白墙红瓦,三层建筑,一楼有檐廊供人休憩,也因为地势居高所以二三楼靠海的一面还有巨大的落地窗好看海景,。   大门是没有落锁的,因为外面有更保险的结界维护着里面的一切。   所以当审神者解开结界,一众刀剑是畅通无阻闯了进去。   “哇噢~和本丸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啊——”看着眼前称得上华丽古朴的典型欧式阵设,不少刀剑男士眼中露出新奇之色。   “里面挺漂亮啊!”   “好大,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   “有点后悔上次没选住这里了。”   正门对着的大厅摆着沙发茶几贵妃椅,下着垫着咖啡格子花纹的地毯,往后就是从左右两侧蜿蜒伸向楼上的两道楼梯,一众刀剑走到大厅中央抬头看,还能瞧见屋顶是用透明玻璃做的天花板,外面的蓝天白云一清二楚。   “晚上在三楼看星星绝对很不错啊。”有刀如此评价。   “快看!那边有个很高的发条钟!好大!”   “都别到处张望了,先把各自的房间都安排好,然后随便你们转悠。”找回自信的长谷部又开始发挥自己本丸管家的角色,“先确认好这个别馆的房间数目和类型,到时候统一安排!”   没办法,人多,这里他们也不熟,要是再像上次那样跑丢一个乐子就大了,所以这回长谷部和烛台切这些管事的都很谨慎。这次可不能再出事给主公添麻烦了,特别是现在的主公。   一番查看统计,几个管事的刀合计着一安排,确定审神者睡在三楼的主卧,其他的按照房间大小和刀派人数人性化分配。   有那些爱操心的在前面顶着,剩下的包括审神者在内全都进入三不管状态,反正吃住都有人安排了,他们只负责玩就好。   “主公,这是您的房间。”领着审神者来到三楼,在一间主卧前停下,长谷部握着把手推开门之后,是一间占地面积不小的卧室。   欧式的家具摆设,独立的卫浴间,对着门的就是铺满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几步之外便是一张巨型大床,审神者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身板,浪费了。   “主上,这间屋子已经为您整理完毕,您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长谷部问道。   “可以了。麻烦你们,长谷部。”审神者道,然后抬头看他,“他们都收拾好了吗?”   “应该还在整理。”长谷部如实回答,“不过速度快的,应该已经去海边了。”   “哦。”审神者点头,然后朝他道,“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吧,快去吧。”   “那主上您……”   “我会和其他人同行去海边的,不用担心。”直接回答长谷部要问的事,打发他离开后,审神者就进了房间从收拾好的衣柜里取出了防晒衣和草帽穿戴好后就下了楼。   下来一楼大厅时,就看到来派的三把刀在门口拉拉扯扯,三人的几句对话里很容易听出来龙去脉,又是明石国行在犯懒不肯出去玩,萤丸和爱染国俊则一人拉一只手强行拖他出去。   “让我躺那里吧,那个叫席梦思的床很软很舒服啊!”   “那是晚上才能躺的!你再赖我就跟主人说换成睡榻榻米的房间!”   “萤说得对,刚刚我还听睡二楼的平野讲信浓闹着要睡床不要榻榻米呢!”   “萤,爱染,你们不能这样!”   三人正撕扯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清甜软糯的女音:“你们要去海边,带我一起吧。”   啊,是主人!   还在拽着的三人迅速收手站直,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行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显示了审神者在本丸里的威信,哪怕变小了仍旧不散。   然后明石就看到小姑娘直接走向了自己,扯着他的手仰头看他:“明石,你抱我去海边玩。”   小姑娘一双棕色琉璃大眼直直地看着他,眼睛的期待都能放光。最重要的是,主公的手太小,只抓着他两根手指似是央求般地微微摇晃。   主人,您这是犯规知道嘛!   “主公,还是我抱您去吧。”正在这时,宗三左文字那婉转的语调从后面传来。   审神者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左文字三兄弟带着他们的出海装备也正要出去玩耍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视野一下子由低变高,人已经被人托进臂弯抱在怀里。之前还很不情愿死活不出去的太刀发挥了他很少动用的高机动一下子蹿出门外:“不用了,主人由我们带着就行了。爱染,萤,我们走!”   被抱着迅速带走的审神者:“……”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跑?   一直到去了海边,在一把已经打好的遮阳伞下将审神者放下后,明石国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脑子一热做了一回抢主君的行为。   “看你平时这么懒,其实还挺有潜力嘛。”只齐到他腰高的小姑娘如此评价,让明石不禁脑门渗汗,正想着是不是自砸自脚了,对方却放过了他,“这两天没工作你就尽情懒吧,我先去玩了。”   “啊,主人,和我们一起啊!”旁边的萤丸和爱染咋咋呼呼跟上,“游泳圈可以分你一半哦!”   萤丸两人到底没机会和他们的主公一起下水,被后面紧跟而来的左文字兄弟请去玩冲浪板了。   小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被江雪带着和他一起踩在浪头上享受御水而行的新鲜感时,是一路欢声不断。   “江雪,再滑一次!再滑一次!”顺着海浪平稳回到沙滩,审神者双手抓着对方的手腕不停摇晃,完全是小孩子的作派。   江雪不高兴这次难得很高兴地领着小姑娘又玩了一次冲浪……然后他的冲浪板就被直接征用了。   “主公,真是学东西的天才啊。”遮阳伞下,宗三一边给众人倒水散茶杯,一边看着已经独自玩起冲浪笑得开心的小姑娘十分感叹,“蹭了两回别人的冲浪板就会自己滑,这平衡感也是绝顶了。”   说着,他还朝着弟弟小夜看了几眼,发现本以为能开怀些的弟弟并不是很高兴,不由一愣。   “嘛哈哈哈,咱已经拍了照片和视频留念了!”陆奥守一边说笑一边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又是几张。   “哦哦!”旁边的刀纷纷眼前一亮,“到时候记得传我们一份啊!”   待审神者又一次跟着浪头回了海滩,宗三趁她弯腰捡滑板的功夫赶紧走过去:“主公,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几分钟后,他欣慰地看到自家主君拉着小夜一块冲浪去了,虽然自家弟弟没能耐带着主公一起,但是主公反过来带着他还是没问题的。没想过为什么,宗三就是对自家主公这么自信。   随后脸蛋红扑扑的小夜左文字和笑得开心的小主君同框的照片也被陆奥守直接拍了下来,这张照片之后一直摆在他的床头。   上午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玩了两三个小时就被喊去吃午饭的众刀都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在看到丰盛的午餐后,还是十分惊喜的。   特别是这种西式的长桌长椅都是第一次坐,很多刀都很兴奋。   “以前只在论坛的视频里看过这种用餐模式啊,真有趣。”乱藤四郎评价了一句。   “其实也就是桌椅加高了点,和在大书院吃饭差不多。”注重本质的同田贯直接道。   “但是环境和氛围到底不一样呢。”歌仙环顾四周与日式和风完全不同的欧式风格,面露欣赏,“就算不懂这些,看着也同样赏心悦目。”   “用饭吧。”坐于长桌顶端的审神者在这时道,这桌子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高,但早有准备的烛台切从本丸那边又带了个一只小方凳,放在椅子上高度正好。   这种时候不得不给这把刀一个高赞,这细心体贴的程度,难怪会一直担当本丸友谊大使还从未下台过。   而一众刀剑眼见小主君从来到海边以后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本就愉快的心情更加开心。   “主君,下午和我们一起打排球……唔唔唔!”后面两个字才说出来,提议这件事的前田藤四郎就被捂住了嘴巴。   “口误口误!前田他说错了!”鲶尾在旁边描白,“我们其实是想喊您和我们一起……做沙雕,对,沙雕!”   你这描补也太欲盖弥彰了。一众刀剑心头吐槽,不过也能理解,但凡上次来过一回的都见识过主公的杀人排球,估计这次就算她变小了也没人想再去试试。   审神者倒是无所谓,和第一次来时看什么都幼稚的状态相反,她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玩什么活动都可以。   午饭过后,又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次倒是没人去海边了,都知道之后温度会越来越高,不如留在别馆里午睡或者玩耍了。   如明石髭切之流直接回了房间去享受柔软大床去午睡,三日月莺丸小狐丸等刀去了二楼专门的茶室赏景喝茶去了,喜欢玩的不是去了家庭电影院找电影看,就是自己摸出平板打起了单机游戏,再不然就是上上下下跑动美其名曰别馆探险。   鹤丸就是探险组的其中一个。   这个别馆是真的挺大,特别是二楼,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一排排房间,日式的欧式的全都有,他们这么多刀住进去,虽然一人一间还做不到,但几个人一组,绝对绰绰有余了。   这左右两排的房间全被他一间间打开观察了一遍,感觉没什么好玩的便又蹿上了三楼。   “这里看起来空旷多了啊!”鹤丸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头顶的透明天花板洒向的阳光让这一层格外明亮,越过主卧,他看到了摆在三楼大厅深处的巨型风景油画。   “嗯?那是什么?”鹤丸眼尖的发现画布的一角有些不妥,似乎突出了一块,换成一般人真不会注意到可谁让碰到了逮什么就觉得有猫腻的鹤丸呢,好奇地去敲了敲,发现是空心的,“啊哈,我就知道有机关!”   他说着,就伸手去沿着缝隙扒开了这块异常,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这是什么?遥控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还贴了慎用的标签。   换成一般的刀,如果发现这么可疑的东西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奈何这是鹤丸找到的,这只惊吓鹤在左看右看找不出具体功能的情况下,手贱地按了下去。   “嘀——”   耳边响起了轻微的电子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鹤丸下意识地抬头左右张望,却怎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心头微有点不安,他把遥控器又塞了回去,复原了一切之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无所事事的审神者最后还是去睡了场午觉,这直接导致了明明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她都没什么睡意。   倒不是说精力过剩睡不着,而是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孤身睡在一间巨大的房间里,她一个人在里面有点恐惧。   这份从未有过的情绪让审神者十分无语,为了得到记忆她特地动用灵术不惜让自己身心都偏向幼稚化,结果也算是有利有弊,记忆碎片拿到了不少,可是小孩子的种种毛病也让她回想起来很是别扭。   任性,嗜睡,无意识撒娇,贪玩,喜欢被人抱着走……现在又能多添一条,还怕生。   小孩子太麻烦了。   无论怎么强迫自己,因为孤独怕生而涌出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审神者黑着脸打开卧房的门走了出来。   此时屋外星光一片,透明的天花板将灿烂的星空完美地拓印下来,审神者下意识地往风景最好的地方走,却看到那里准备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堀川?”借着点点星光,她看清了对方的轮廓,“你怎么在这里?”   “啊,主公!”对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您您您才是,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高哦。”   “我现在认生,睡不着。”审神者很诚实地给出了答案,“小孩子太麻烦了,我打算早点变回去了。”   “这,这样啊。”堀川好像被抓包似的尴尬地应和。   “倒是你,这么晚不睡才是怎么了?”小女孩清甜却也清冷的声音响起,“跟和泉守闹矛盾了?”   “没有这回事,兼桑很好的!”堀川第一时间帮他的兼桑平反,连忙道,“我只是……只是有点烦恼,所以……”这种事怎么能跟当事人说啊啊!   “哦。”审神者点点头,顺便就爬上长椅自顾自坐下了,“很正常,成为附丧神便有了智慧有了心,就和人类一样七情六欲都是常情。不做刀以后你就会发现烦恼只会越来越多。”   “主公,也会有烦恼吗?”堀川看着小小一个的审神者,微微一愣。   “没烦恼我会变成这样?”胁差的夜视能力让他清晰地看见小姑娘朝他翻了个白眼。   “说、说得也是。”少年脸色微红地摸摸后脑勺,想恢复记忆已经是主公在全本丸里公认的执念了,“那主公,这三天,有恢复吗?”   “挺有收获的。”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到对方给了他这么一个回答,“记起了自己家里有几口人吧,虽然对自己叫什么还是一无所获。不过不出意外,也快了。”   她的回复让堀川心头一抖,但很快将那丝恐慌强压下去,笑着恭维:“那真是要恭喜主公了!”   “嗯。”审神者也并没有表现得很喜悦。   “主公有想过,恢复记忆以后做什么吗?”堀川接着道,压在喉咙里的话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会不会,会不会提前离开本丸什么的?”   “你们这是……”审神者说到一半,脸色猛的一变,动作敏捷地从长椅上跳了下来。   “主公?”看到小女孩沉凝下来的脸色,堀川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感觉到四周有什么在改变。   一楼大厅的钟摆在此时敲响,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下。   他们所处的三楼,原本还算得上静谧温和的氛围迅速阴森下来,连投射下来的星光都暗淡了几分。   “主公,这是……?”堀川还想再问,就看到小女孩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三楼深处的那幅油画看。   从那幅画像的方向传来了清晰的电子音。   “恭喜审神者大人发现并开启隐藏机关!白馆鬼屋模式现在正式开放,默认开放时间今晚零点到晨时四点,距离游戏结束时间还有三小时五十九分,祝您游戏愉快!”   全程听完的一人一刀:“……” 第六十章 别馆之夜(三)   临近深夜十二点,也不是所有刀都入睡的。   一楼:   “还在看电影啊浦岛,该睡觉了。”   打开家庭电影院的房门,见弟弟久不回来的蜂须贺只得出了房间亲自抓人回去。   这为了观影效果而特地搞得黑漆漆的屋子里,其实坐在软垫上看电影的不只浦岛虎彻一个,还有别的刀派的大大小小七八只。   “别呀二哥,让我和大哥把这部电影看完啊!”看得正入迷的浦岛哪里肯走,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电影反射的光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什么,赝品也在?”蜂须贺露出厌恶的神情,虽然同属于虎彻刀派,但作为真品也为自身是真品而自豪的蜂须贺对长曾祢虎彻十分厌恶,只因长曾祢是个赝品。   “来了就一起看吧,蜂须贺。”长曾祢对他的嫌弃态度习以为常,还笑着邀请。   “谁要和赝品一起看电影!”蜂须贺态度恶劣地拒绝,“和你呆在一个房间都让我难受!”   “别吵别吵,让我们看电影啦。”陆奥守打起圆场,“说起来这个叫投影仪的东西也好神奇啊,对着墙就能放出这么大的屏幕,比平板电脑大多了。”   “吖吖,陆奥守阁下又心痒啦?”旁边的鸣狐转头看他,语气带着戏谑,“可是之前买照相机欠主公的钱都还没还清吧?”   “嘛哈哈哈!这个嘛,一直有在还啦……”说到这个陆奥守也有点心虚,事实上照这个买买买的速度下去,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主公的债了,不过嘛……“不过下次要买不会买这个的。”   “那要买什么?”厚藤四郎也插了句嘴,旁边的五虎退、秋田还有平野藤四郎也都转头看他。   “买电视呀!”对方咧嘴一笑,“那个虽然没有这个屏幕大,但看东西不用关灯了,很方便。”   “那不是比这个投影仪更贵了。”知道大概价钱的鲶尾藤四郎不禁吐槽了一句,“真要买的话就别向主公借钱啦,我们这些人凑一凑买一个算了,反正买来了肯定不会只有一个人用的。”   “哦哦,好主意啊鲶尾!我正发愁呢!”陆奥守眼睛一亮,“到时候再买个影碟机,就什么都齐了!”   “所以说你们打算一直不睡么?”蜂须贺无语地听他们讨论起买电视的问题,“我刚看了下时间,都要十二点了。”   “没事,反正明天也休息。”鲶尾一摊手随意道,说着还看向自己的几个兄弟,“难得一期哥今天不管我们,明天晚点起床也不会被说……”   话没说完,一楼大厅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最后一声钟响结束,下一秒墙上还在正常播放的屏幕突然微微闪烁起来,然后频率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一屏幕雪花。   “怎么了?机器出问题了?”听着音响传来的刺耳杂音,刀剑们正纳闷着,陆奥守都站起来要开灯去修理一下时,画面又变了。   “一口井?”一群刀看着和之前的彩色电影画风完全不对的黑白视频露出问号。   “好像有人从里面爬出来耶。”浦岛拉着他大哥道,“还是个女的。”   “有点恐怖……”厚眯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鲶尾和鸣狐靠了靠。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周围变冷了。”陆奥守搓了搓手臂左右看了看。   “哇,那个白衣服的女人都出了井还用爬的走路耶!”浦岛继续大呼小叫,“好像还一直朝我们这边爬的样子……真的出来了?”   黑发覆面的阴森女性一只手从光影投出的屏幕破了次元壁伸出来时,一瞬间很多刀都跟着头皮发麻了一下。   “呜哇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猝不及防被吓到的几把短刀直接惊悚地抱在了一起。   “头,头出来了!”   “在,在爬!还在爬!”   “一期哥救命!”   乱成一团的关键时刻,长曾祢一把抽出自己的本体,动作迅捷的抽身而上,“喝!”虎彻那雪亮的刀锋映着屏幕的微光,一瞬间锐意逼人,他毫不犹豫地对着才爬了一半的女鬼拦腰斩了下去。   …………   三楼:   “主公。”一手抱着审神者,一手握着本体,堀川看着楼梯口处,就在刚刚被他一刀斩头的鬼物随后像烟雾一样消散的地方,脸色惊魂未定,“刚刚的,是什么?”   最让人惊讶的是,杀掉那只女鬼,往下走的楼梯也消失了。   “伽椰子。”审神者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她自己都愣了,印象里她应该不认识才对啊。   “伽椰子是谁?”堀川一头雾水。   “就是个被男人害死,死后怨气很重的厉鬼。”说这句时,审神者也没怎么经过思考,很容易就给了答案。   似乎一直封闭在大脑里的一些常识本能也在慢慢复苏了,这个意外之喜让审神者也不介意自己此时因为害怕直接搂着堀川的脖子不松手的尴尬了。   “嘀!胁差堀川国广杀死厉鬼伽椰子分身一只,得分10!”两人的耳边响起了电子音。   还有积分系统?   “不是本体吗?”也有平板的堀川自然是知道游戏这回事的,不过这种大型虚拟现实款还真是头一次玩。   “我就说怎么这么弱。”审神者恍然大悟。   “这个鬼很难杀吗?”堀川低头问,说实在,刚刚那个满身血的女鬼从楼梯上快爬过来的样子还真吓了他一跳,但他的反应速度也不差,抱起主公后下意识地就直接抽刀斩了过去。   如果留在一楼的短刀们有看到的话,大概会集体感叹一句,新选组的刀都这么凶残。   “很难,我记得就没人杀死过。”审神者也乐得仔细分析回忆,“也可能这毕竟是游戏做出来的,到底和真正的厉鬼不一样吧。”   “是呢,到底是游戏呢。”被主公这么一说,堀川也反应过来,在“杀”掉一只鬼后,他倒是不紧张了,“主公,您也别害怕,我会守护您的。”   少年说着,便是展颜一笑,漂亮清秀的眉眼在暗淡的星光下格外夺目。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审神者很是干脆地接受了他的保护,理智上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然而情感上能绷着脸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一切已经是极限了,至于现在还能这么流畅的说话,那是因为她现在正抱着人。   什么时候,她竟然也要依靠别人来消除恐惧了?想到这里,审神者心头自嘲。这小女孩姿态,此事过后便真的要不得了。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呢?”   胁差少年抱着小主公四处张望,从鬼屋模式开启后,这里的一切就不再是白天见到的熟悉场景了,除了头顶暗淡的天花板,整个三楼都像被施了障眼法般扩大了无数倍,华美的装饰品都成了各种恶魔雕像或者枯骨,幽绿的灯光照亮点点可见范围,被光照到的墙壁上不时渗出血迹,似乎是通道走廊的方向则是漆黑一片。   “滴!胁差堀川国广,开启守护审神者任务:在鬼屋模式关闭前,成功守护审神者不受白馆内任何妖魔侵害,任务完成积分1000,任务失败惩罚:失去守护资格。”   “咦?还有任务?”堀川被这任务内容说得心惊胆颤,什么叫失去守护资格啊!   “听起来是你要是让我被鬼怪碰到,这期间我就得换别的刀剑保护的样子。”审神者直白分析道,“来这里两回,也只有这个系统看着像是二十三世纪的东西。”还会智能识别身份,智能适时发布任务。   “没给主公发布任务呢。”堀川有些好奇。   “大概是随机吧。”信息太少,审神者也分析不出任务模式是怎么来的,“我们就往油画的方向走。”   “可是,好像都变成岔道了。”自己的夜视能力在鬼屋模式下失去作用,堀川眉头微皱,“到底走哪一条,方向才对呢。”   “没关系,其实选哪条都差不多。”审神者语气随意,“这个鬼屋模式说白了是用无数阵法镶嵌套用出来的大型幻境,启动之后会一刻不停地干扰你的五感,我已经探测过了,确实只个游戏,并没有致死的意图在其中。”   “这样啊。太好了,兼桑他们没事就好。”堀川的心彻底放下来,笑着道,“话又说回来,这些鬼做得还挺真实呢。”   “因为它们就是真的,虽然并不是原形,但这些仿品确实都是鬼物。”审神者看他一眼,“以你们现在的灵力水准来看,就算被它们缠上也没什么,只是吃吃苦头,不会死的。”   只是想来也不会有谁愿意被缠上吧。   …………   不,现在就有被缠上的。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晚上也算是倒腾很久才睡着的鹤丸,眼睛一睁开时,发现自己被捆着倒吊在一个陌生空间的天花板上,还没闹明白这满眼阴暗绿色鬼气森森的大房间是什么情况时,他旁边几声铁链轻响,有一个同样被倒吊着的人形事物被取了下来。视野一下子清晰,鹤丸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身处于一个屠宰场内,自己和一堆“人形腊肉”像是待切的猪肉被倒挂在一个个铁勾上。   等等,屠宰场?   愣愣地看看被全身漆黑的“屠夫”拖着甩向砧板的“人形腊肉”,闻着房间里熟悉又浓郁的血腥味,随后响起的电锯和血肉被切开的声音让鹤丸脸色变白不算,如果身上有羽毛,大概整个鹤毛都炸开了。   喂喂,这个玩笑开大了!   他的本体呢!他的本体去哪了!   “嘀!太刀鹤丸国永,限时逃生任务开始:五分钟之内挣脱束缚,摆脱屠夫逃出屠宰场。任务成功奖励积分80,失败惩罚:承受无性命危险的虚拟肢解体验。”   有些耳熟的电子音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中午自己干了什么,鹤丸此时的脸色可谓精彩极了。   这可真是……吓惨他了啊啊啊!!   瞧见“屠夫”已经完成了对前面老兄的处理,正慢慢朝他走来,鹤丸国永挣扎得更厉害了。凭着附丧神特有的巨力,在发挥潜能一样的奋力挣扎后,鹤丸直接用蛮力扯开了绑在双腕上的厚厚布条,接着便去扯自己脚上的束缚,终于在“屠夫”到达他正下方前成功落地。   就地一个半滚,凭着感应一下子取回了自己的本体,眼看着对方拉动电锯朝自己杀来,鹤丸握着刀眼神一下子镇定沉凝下来。   想把他变成肢解鹤的家伙,可不能随便放过啊!   因为要躲避那个一看杀伤力就很大的武器,鹤丸费了一番功夫才解决了动作并不利索的“屠夫”,得到了10积分。   惊魂未定地从屠宰场跑出来,结果一推开门出去,鹤丸发现自己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什么情况?   一脸懵比的看了看十分安全正常的走廊,作死鹤又搭上了才被关上的房门,特地打开又把头伸进去看了一眼,里面哪还有什么屠宰场,就是一间没有人睡的空屋子。   而且这屋子……   “这不是我之前睡的那一间啊。”鹤丸抓了抓头发,此时他还是那身入睡时的仪容,白色的单薄浴衣打着赤脚,却一点也不在乎地握着本体踩着地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直走到门前,他下意识要推开进去时,放在门把手上欲旋转的动作微微一顿。   虽然还搞不清所有状况,但作为罪魁祸首,鹤丸多少还是明白一点现在的处境的。   不会又出现什么奇怪的事吧?   按照分配的成员设定,这间房里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歌仙、三日月、小狐丸三把刀。   是正常的房间呢,还是又是妖魔鬼怪呢?   鹤丸面上警惕,心里却有些兴奋,按着门把手一点点推开房门。 第六十一章 别馆之夜(四)   作为惊吓鹤,在这种时候哪可能会老实开门,他先是慢慢推开一点缝隙作势要朝里面张望,却在下一秒直接用脚猛一下踹开门。   这突兀的动作要是里面真有什么屏息以待,怎么也要被吓到。   结果屋内却是一片安静,房门大敞之后,他只看到了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三日月宗近,而另外两把刀全不见踪影。   “三、三日月!?”鹤丸大惊失色当即冲了进去,蹲到他面前大声叫他,“喂!三日月!你还好吧!”   这一身血的,碰到凶杀案了么!   结果晃了对方两下,鹤丸发现不对,三日月……好像只是睡着了?   鹤丸顿时无语。   “喂喂,醒醒了!”没好气地更加用力晃,“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啊!这么多血在身上你都不嫌难受?”   之前这么大动静都没醒的老爷子,在外界强烈的刺激下终于抖抖睫毛,睁开了眼睛。   “是鹤丸啊,怎么了?”老人家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撑着坐起来的时候还抬手打了哈欠,“今天你也闹得够晚了,也该消停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可奉陪不了了。”   “睡你麻痹起来……呸!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啊?”同样是千年老刀,鹤丸会不知道这货的身子骨到底老不老么,听他说还要睡差点讲出了论坛常用语。   神经大条的三日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妥:“哎呀,这个血,好像是……”说着,他下意识地抬头朝天花板看去。   等……难道说?   鹤丸像是收到提示一样,僵着脸也跟着三日月一起抬头看。难怪他总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   一只被钉死在天花板上的红衣女鬼正瞪着死不瞑目的两眼看着他俩,那血就是从她身上满是钢筋的无数伤口里一滴滴落下来,刚好砸在三日月身上汇成血泊的。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果然还是有些被吓到了啊。   “我说你睡得也太死了吧三日月!”鹤丸忍不住吐槽对方,“人家流这么多血在你身上你都没醒吗?”想想都忍不住要同情这只不能动弹的鬼了——它要是能动弹,肯定不会放任三日月睡这么香。   “啊,这确实有点失礼了。”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三日月还是朝天花板上的那位道了声歉,“是老头子反应慢了,给姑娘赔个不是了。”   然后鹤丸就看到那只惨死鬼插满钢筋的嘴无声地张开嘶吼了一下,直接消失了。   怨魂离开不久,三日月身上的浴衣血迹也跟着不见了,老爷子一脸新奇地摸摸自己原本沾有血迹的地方,一旁的鹤丸却是无语的看他。   “能把鬼气跑你也很厉害了。”当然可能那只鬼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动,不然一定下去咬死这迟钝货。   “鹤丸,房间是怎么回事?”三日月回过神来就没去管红衣鬼的事,“为什么只有我和你,歌仙和小狐丸呢?”   “呃……”鹤丸一个气短,但立马开口,“我也不知道,这个别馆好像在玩闹鬼游戏,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差点被干掉了。”   对,现在还没人知道他是罪魁祸首,东窗事发前能瞒就瞒。   装不知道说不定就混过去了。   “别馆闹鬼?”三日月闻言,本来不在意的脸色顿时变了,“主公是一个人睡在三楼的吧?”   “是啊,因为唯一的主卧就设在三……主公!!”鹤丸也反应过来,脸色也变了。   他把这荏给忘记了!自家强大的主公现在是情绪化的小孩状态啊!遇到鬼的话……   两人什么都没说拎着本体就冲出房间,埋头向三楼楼梯奔去。   “嘀!太刀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开启集合任务:找到二楼所有同伴。任务奖励:积分300,通向三楼的通道。任务失败惩罚:困在二楼至游戏时间结束。”   在两把刀冲到本该有楼梯存在现在却只有无尽走廊时,系统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啐!偏偏在这个时候!”鹤丸这时候真的有点后悔中午自己的乱来了,虽然觉得主公不太可能出事,但凡事总怕有意外。   除了在一楼看电影的那几把,剩下的所有刀都集中在二楼,这一层除了用来睡眠的房间外,还有健身房棋牌室茶室之类的活动室,白天很好找,但现在出现在鹤丸和三日月面前的,只有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两把刀对视一眼,没什么好说的,一人负责一侧分头找吧。   三日月就近打开了一个门,听到了里面一期一振和骨喰的声音,本该面积不大的房间呈现在眼前却是一堆积压着很多人形塑料模特的大仓库。   “我先进去找他们了。”他转头向鹤丸点个头,便直接闯了进去,房门随后自动关上了。   三日月这家伙……鹤丸有些惊讶这个往日总爱卖老慢吞吞的家伙此时的果决,算了,现在他也急啊。   打开一个房间,空的。   第二个,还是空的。   第三个,再空门就说不过去了啊!   鹤丸抱怨着推开面前的第三道门,见到的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欧式大厅。壁炉前的沙发茶几组合中,烛台切、笑面青江、髭切、膝丸四人坐在上面,正对着主座沙发上一个被华贵长裙包裹的骷髅女性温声交谈着什么,一旁还站了三个穿着女仆装的骷髅们。   “哎呀,又来了一位英俊的客人。”骷髅发出柔媚的笑声,鹤丸下意识地皱眉时,眼前的白骨恍然间换成了一张美丽的脸,“是来找同伴的吗?快请坐。”   你的马甲已经掉了啊!鹤丸很想吐槽这么一句,但现在真没心情,直接朝他们道:“这个别馆闹鬼,主公还一个人在三楼呢!”   此言一出,原本还彬彬有礼的四个人几乎是在同时出了刀,那四只骷髅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化作飞灰消失了。   “你说整个别馆都闹鬼?”髭切第一个开口,一向总是带着随意笑容的脸上此时一脸正色。   “我还以为这是因我才被吸引来的幽灵呢。”青江摊手,表示出乎意料。   他们几个人一醒来就发现换了地方,原本以为只是藏在别馆里的鬼怪恶作剧,因此才有兴趣陪着它人玩耍,现在才发现他们太想当然了。   鹤丸没来得及说话,众人便听到了系统的电子音提示他们杀死鬼魂,各获得10积分的声音。这下子他们都清楚了还真是个鬼屋游戏。   “事不宜迟,找齐大家后,寻到主公要紧!”烛台切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走去。   “这个游戏怎么突然就开启了?”膝丸有些奇怪,“难道说是这里的特定节目?”   “不知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呢。”鹤丸硬着头皮装不知情。   “各自分开通知消息吧。”烛台切对他们道,“我们越快集合越好!”   随着知情的人越来越多,刀剑们集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三日月在模型仓库里找到了粟田口的一期一阵和骨喰,顺便还合力杀了一只全由人体模特组成的蜘蛛,出来以后弟控就在疯找自家短刀弟弟,结果他运气不错,开的第一个门就是短刀们的房间。   少年和正太们那时正狼狈着,被一个手戴钢爪手套满脸坑坑洼洼的光头恶魔追杀着。   “一期哥,快逃快逃!那个怪物杀不死!”药研这般对他吼着。   他正说着,后面的乱和前田就靠着高敏捷闪避了那怪物的袭击,幽暗的空间里短刀的寒芒毫不留情地切开对方的脖颈,这足以瞬间致死的伤也只是让怪物顿了顿,不过数秒就回复如初。   还真的是不死之身。   比较幸运的是,一期一振开门后没立刻冲进去,这个出口就成了所有短刀的突破口,又给了那怪物几下,趁着它恢复的时候,短刀们迅速冲了出去。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除了药研的短刀们一个个都扑过去抱着一期一振哭得凄惨,这次是真的被狠狠吓到了,鬼知道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集体来了场恶魔逃杀。   鹤丸听着一期一振那一边温柔安抚弟弟一边对这个别馆多余的“兴余节目”咬牙切齿时,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一楼:   “所以说,是我杀掉的贞子和鬼怪比较多!”   “你搞错了吧,明明我的积分比你高呀蜂须贺。”   “那是你做完了任务!别以为我先前没听到!”   虎彻的大哥和二哥一边杀着时不时冒出来的鬼怪幽灵,一边说着没营养的日常对话。   “所以说别争了,你们都很厉害行不行?”跟在他们后面的三弟简直一脸头痛,“上去的楼梯都不见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反正是游戏嘛,先斩光他们再说。”陆奥守倒没想太多,“哦!屏幕里又冒出贞子了,快斩!”   他话没说完,那个才从屏幕里露出头的厉鬼就被几道寒光秒杀。   “你们抢人头能慢点吗?”鲶尾表示他不高兴了,“特别是厚你们,别以为极化了速度快了就这么欺负人啊!”   “嘿嘿嘿嘿……”其他几个藤四郎都不好意思地挠头了。   “吖吖,希望楼上别和我们这边一样才好。”鸣狐抬头看向本该楼梯的地方,“三楼那一层只有主公一个人呢。”   二楼:   找人行动还在继续,有的刀剑是凑堆的,也有些被找到时就是落单状态,而且情况紧急也各有不同。   比如找到左文字三兄弟时,他们中一个坐在原地念经,一个对着一颗长着一只眼睛的水晶球眼都不眨地盯着看,另一个在和一只乌鸦状的鸟怪诉说着几百年来作为笼中鸟的幽怨。   石切丸拿着自己的本体对着一堆尸骨做往生祈福。旁边杀怪完毕的岩融、蜻蛉切、御手杵小声讨论着这场突发事件,直到有人从外面开门才愕然发现哪里不对。   睡在一间房的来派三人倒是战况激烈,其中萤丸对抗的头戴红色三角型金属头盔手拿宽刃巨型砍刀的怪物在一堆奇形怪状中特别有视觉冲击力。   当然,也有不少是像鹤丸这样凭自己的力量根据系统提示从变异房间里杀出来的。   冲田组的两把打刀是一边吵着谁比谁砍的妖怪多一边自己打开门出了走廊,看到外面那么多刀还被吓了一跳。   山伏国广和狮子王还有莺丸带着今剑一脸忧色的走出门外。随后是长谷部、陆奥守与和泉守同样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杀了一堆突然冒出的怪物后都在想怎么回事。   “两把贞宗也出来了。”烛台切清点着人数,“还差谁?”   “歌仙和小狐丸……”鹤丸还在忧虑着时,走廊里又有一道门打开,是三日月领着二人走了出来。   “谁看见国广了?”和泉守有些焦急地问。   “嘀!”众刀纷纷摇头时,电子音再度响起,“二楼成员全体集合完毕,通向三楼通道开启。发布集体最终任务:守护审神者。任务失败惩罚:无。”   一楼&二楼:“什么!?”   三楼:   “主公,您还好吧?”又斩掉一只突然袭来的鬼脸巨蜘蛛,堀川有些忧心的看着臂弯里的小姑娘。   恐惧的情绪让审神者此时面色发白,在看到太多血腥阴暗的恐怖画面后,已经到达承受极限的她干脆将眼睛闭了起来,但冲入耳膜的各种低笑哭泣和惨嚎声却是阻隔不去,让她不得不再度收紧搂着堀川脖子的手臂。   “没事,你继续走。”   堀川听到的是她十分平静的声音,若不是他们紧靠在一起,堀川能清晰地感觉到搂着他的小小身体正在不断轻颤,他绝对想不到说出这句话的人在恐惧,甚至怕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就是主君吗?   堀川忽然对印象里那个只能仰望的孤高身影有了另一层了解。   是害怕的吧。不管是失去记忆,还是一个人守在本丸面对他们这些刀剑,作为一个女孩子,无论怎么强大,内心深处总是会有一丝惶恐的吧。   所以对谁都会防备,所以对谁都有些严厉,所以拼命地找记忆,哪怕让自己变得这样狼狈也再所不惜。   “是!”   现在的他能做的,只有装作毫不知情,不揭破这些,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听从命令就足够了。   “主公,为什么要去油画那里呢?”堀川开口,一边斩杀着偷袭的怪物,一边说话想借此分散审神者的注意力。   “我猜那里,有系统的控制中枢。”审神者道,“或许可以提前结束这场闹剧。”   “诶诶?”堀川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吗?”   “自然是有的,你以后除了提升实力,得空了也别总忙家政,多看看书籍对你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很有帮助的。”她回应得自然,“外面的世界很宽广,你既然有幸成为附丧神,眼光也要更长远些才是。”   “主公说得对。”堀川笑着附和,脚步轻盈地避开黑暗中袭来的怪物,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之斩去,“我的目标一直是当兼桑的助手,如果以后真的像主公说的那样有朝一日离开本丸,这些知识也是很必要的呢。”   “也对,和泉守没了你可能真要活不下去了。”想想这两把刀的关系,审神者说出这句不知是吐槽还是事实的话。   “兼桑还没到那种程度啦!”堀川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厚,“才进本丸时,我的愿望就只有做好兼桑助手这一条,现在的话,是希望做好助手的同时能一直留在主公您的身边。如果五年后您要离开本丸,可不可以带我和兼桑一起离开?”   这番话让审神者诧异地睁眼,抬头想看对方的表情,奈何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   “这可不像是你啊,堀川国广。”幼嫩的嗓音,语调严肃,“你这样说有问过和泉守么?”   “这从来都不是问题呀主公。”   感觉到对方渐渐不再颤抖,堀川抱着她一个高高起跳,躲过了一只横冲直撞的大型怪物,几乎是在跃起的同时他手中的刀也划过了它的身躯。   “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刀剑能抗拒您的要求不是吗。”   他说着话,轻盈落地的同时,那只怪物也化作烟雾消散。   这忠心表得突然,让从没想过这件事的审神者心头沉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后面有一群刀朝这边冲了过来。   “主公——!” 第六十二章 别馆之夜(完)   “太慢了。”   审神者对着后面出现的这一串大部队如此道。   本来还很担心焦急的刀剑们,听到自家主公那清冷平板的语调一下子松了口气,主君平安无事就好。   有细心的刀剑从楼下上来时还不忘带上照明的工具,阴森漆黑的通道里因为灯光和人气的出现似乎一下子安全和缓了许多。   那只是错觉。   又是几声刀剑斩切了什么的声音,随后就有谁在抱怨。   “刚刚爬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好像不是贞子?伽椰子又是什么鬼?”   “三楼果然也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主公,您还好吗?”有刀剑循着声音找到了审神者的位置,在看到她被人单手抱在怀里时不由一愣。   “国广你也在啊,真是的,害我担心这么久。”和泉守看清抱着主公的人是谁松了口气,“差点以为你丢了,原来和主殿在一起。”   “抱歉啊兼桑,我睡不着就去三楼看了一会儿星星,没想到就碰到那样的事。”堀川开始解释事情始末,“大家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一听他这么说,一些刀纷纷接过话荏开始抱怨。   “就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闹起了鬼屋!”   “睡得好好的,闹起鬼来真是太糟心了!”   “就是啊,我电影还没看完呢。”   “这是哪个混账设计的房子,他要在我面前我一定饶不了他!”   鹤丸在一堆抱怨声里抬头看星星。   其中也有一些奇葩评价。   “呵呵呵呵,我倒觉得还好,之前要不是你们拉我出来,我还在和那位鬼脸蜘蛛讨论绳艺呢。”   “小狐也是,那是一位很友好的朋友,还请小狐吃油豆腐。”   “呕!快别说了小狐丸,那不是油豆腐,全是虫子好嘛!”   “主人主人,萤丸现在有800积分哦!他们都没我多!”   人多了说话声也多,七嘴八舌的讨论里还夹杂着时不时杀掉几只鬼怪时的惨叫,原本深厚的恐怖气氛被他们吹散得七七八八。   “这么说来,在我们来之前,一直都是堀川在保护主公啊。”三日月却衔接着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真了不起呀,帮上大忙了。”   “保护主公是我的份内事,不值得夸奖的三日月桑。”堀川笑着摇头。   “之前辛苦你了,堀川国广。”对堀川的话长谷部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一步对他道,“现在我们都来了,主公就由我们保护,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说着,伸手就要抱走审神者。   “不用了,我不累。”堀川国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长谷部伸来的手,“主公很轻的。”   长谷部一愣。   审神者也在这时抬头看他,周围的照明光源多了,她也能看清少年此时的脸,问了一声:“真不用换人?”虽然没具体估算过时间,但他带着她战斗了一两个小时还是有的。   感觉到她话语中的关心,堀川不禁向她展颜一笑:“这点程度不算什么的,主公不用担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对附丧神体质多少了解一些的审神者便点点头,直接朝长谷部道:“那就这样吧。”   看着自家小小的主君抱着堀川的脖子不松手的一幕,周围的刀剑们表情微妙起来,堀川这小子……   没等谁再说两句,四周的场景再度变幻,原来阴森的通道变成了幽暗宽敞的洞窟,众人在下意识四处打量的同时,一只只他们之前见过或没见过的妖魔鬼怪在虚虚实实中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个数量……”有刀瞪大了眼睛。   “保护好主公!”长谷部一声大喝,不用他说所有刀都自觉地绕着审神者将她团团护了起来。   之后便是各种惨叫厮杀,金属切入肉体或者互相撞击的声音,刀剑们有了一楼二楼的经验后,再看这些鬼物,和出阵时看那些敌刀没什么区别了,不过就是对方长得更丑更奇葩声音更刺耳罢了,一旦被杀死连尸体都不留一个。   这种大面积围攻,对岩融、石切丸这些长武器来说更是优势满满,一些豪放派杀到兴起更是哈哈大笑。   但所有的一切对审神者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血,惨叫,恐怖的尸体……   极限了,极限了。   脑中有什么东西嗡嗡炸开,恍然之间审神者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画面,宁静的神社,鸟居之后拾级而上的参道,大量的鲜血顺着台阶流出鸟居……   “唔……!”她忍不住抱住了脑袋,痛!像是要炸开一样的剧痛!   “主公?”如此明显的异状堀川哪里察觉不到,“您……”   “吵死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对方从未有过的暴躁语气打断,“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都给我消失!!”   小女孩软糯的嗓音在这一刻尖锐十足,与之相反的,却是一团金色灵力光芒自审神者手中释放。   耀眼的光团仿佛太阳一般悬浮在天花板上,不,是就像一个太阳照亮了眼前整个幻境,金色的光芒所过之处,所有的鬼物如同冰雪般惨叫着融化消失。   这突兀的一幕让所有刀停下了动作,都呆呆地看着这片金色光芒。   “好温暖……”有刀下意识地伸手,去迎接这片黑暗中的光。   “哇……好像真的阳光一样!”沐浴在这片光芒里,有种天都亮了的错觉。   待光芒不再强烈刺目,也有刀眯着眼睛抬头半遮半掩地探查那颗光团,愕然地发现光团里有个清晰的圆形物件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是这个身体,在遇到危机后本能会使用的终极灵术?   没了那些恼人的东西在烦,恢复冷静的审神者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主公。”有刀喃喃地喊她,头却保持着仰望的动作盯着天花板,“那里面显现出来的影子,是八咫镜?”   八咫镜?   审神者不禁也跟着抬头,去看那道虚拟的影子。   是……八咫镜!   伊势神宫的供奉神器。   错不了了,自己的身份,一定是伊势神宫里的谁。并且,和这神器渊源不浅。   “嘀!由于鬼屋所有鬼怪被全部消灭,白馆鬼屋模式提前关闭!”系统的电子音在这时响了起来,也让所有刀都跟着回神,“正在计算所有参与玩家积分,正在排名,请稍候!”   审神者撤下那道灵术之后,所有的鬼屋场景都被撤消,众人全都回到了三楼最宽敞的落地窗前。   “咦?我们是走到这里了吗?”   “这个鬼屋模式好神奇哦。”   “回,回来了?”   “呜呜呜,总算结束了!”   “还有积分排名啊,不知道我是第几。”   此时凌晨三点不到,从阴森压抑的鬼屋中出来,大伙儿一下子释放了心情,只是没聊上几句那边系统已经给出排名。   屏幕很先进,直接用的落地窗给所有人显示排名和积分数值,还贴心地给每个人前面加一个头像。   “哇,第一名是主公耶!”有刀指着特地字体放大的第一名叫了出来。   审神者比第二名岩融高出几千积分的数据完全领先榜首,对此大伙儿也服气,这最后一波首领级别的都被她一招横扫了。   一群刀开始叽叽喳喳讨论各自的积分时,系统又响了起来。   “嘀!本次游戏通关第一名,可获得难度可调整化鬼屋模式体验一次。体验模式可选多人或单人。”   系统给的奖励让很多刀无语,刚刚的一次就够呛了,谁还要再玩一次鬼屋啊!   “难度分为几类?我们之前的是哪种?”审神者直接询问,这么智能的系统不可能没有语言控制功能。   “嘀!简单,困难,地狱三种模式!您之前体验的是简单模式!”   系统的答案再度让众刀哗然,感情之前还是简单的啊。   系统的回答让审神者心头有数,随后她直接道:“调出监控,我要知道是谁启动了鬼屋模式。”   她的这句话一出,本就哗然的刀一下子炸了锅,原来这还不是别馆特地准备的“兴余节目”,是有人故意!   鹤丸在听到审神者的话时,已经开始脚底抹油要跑了,奈何系统太给力,审神者话音落下,落地窗上的屏幕就播放了他昨天中午在油画前摆弄遥控器的一幕。   “鹤丸殿,你要去哪里?”平时里机动也不算很快的一期一振此时简直发挥出了堪比极短的鬼魅速度,直接拦在了只差几步就接近的楼梯口处。   这把皇家御物哪怕此时和所有刀一样都是一身单薄睡衣,仍旧恪守着完美的礼仪与笑容,只是和光鲜明丽的表面相反,此时对方的身上似乎正散发浓郁的黑气……啊,或许叫恶意、或者杀气更合适一些。   “我,我有点困,打算回去睡觉!”某只东窗事发鹤开始眼睛乱转意图逃跑。   “还请稍等。”一期笑着伸手,用和温和语气完全相反的力道直接抓着他的肩膀“押送”回大部队之间,“大家现在都很困,不过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去休息,想来没人不会同意的。”   “说得对呢。”髭切也在旁边笑,“我们不算,主公今天可被你吓坏了。”   “鹤丸,你这次是过分了!”连老实人蜻蛉切和御手杵都加入了批判队伍。   “我就说你从二楼到现在怎么就这么安静老实!”   “罪魁祸首!你还想装!”   “呜呜,主公,好可怕的!”有短刀朝审神者哭诉,刚刚那一幕让很多刀重新找回了主公气势二米五的感觉。   “鹤丸桑,不用多说了,回本丸以后请务必与我手合!”   “对!还有我!”   “加上一个!”   “我也是!”   基本上这一次,鹤丸算是把一整个本丸的刀剑都得罪得差不多了,面对着群情激奋,鹤丸艰难地想狡辩几句“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啊!”,根本没人理会。   “系统,给我指定鬼屋模式单人系统,体验者太刀鹤丸国永。”审神者冰冷的童音在此时响起,“难度地狱模式,游戏地点别馆一层,游戏时间两小时,现在就开始吧。”   “嘀!白馆单层鬼屋模块启动中……调整完毕,正在启动……启动完毕,锁定目标:太刀鹤丸国永!目标锁定完毕,开始传送!”   方才还讨伐得激烈的抱怨在此时销声匿迹,所有人呆呆看着审神者,只有鹤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本来以为要被同僚们揍几天他已经觉得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不要啊!主公,您这也太……”他话没说完,脚下就出现一道传送阵,直接将他从三楼弄去了一楼。   “嘀!一楼通道封闭完成,两小时内暂停开启!”系统如此公告,“是否开启即时转播?”   “开启。”   “嘀!确认开启。”   电子音刚结束,落地窗写着排名的屏幕顿时一转,一众刀剑就看到鹤丸拿着他的本体满是警惕的出现在画面上。   “他不是喜欢惊吓么。”审神者冷漠道,“今天让他惊吓个够。”   众人:“……”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主公,地狱模式……之前的简单模式两小时他们就够呛了啊。   “现在,要睡的就回去睡。睡不着的就在二三楼玩吧。”审神者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堀川,送我回去休息。”   她现在算得上是心神俱疲,脑袋也昏昏沉沉,也没心思再考虑别的了。   “是。”堀川早就想送她休息了,见事情处理完毕,赶紧抱着人就走了。   其他刀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主君那明显苍白的小脸也只得闭嘴,主公需要休息,他们还是不吵了。   “呼啊——我去睡了,困死。”有刀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介意先前还闹过鬼的二楼直接下去睡了。   “我也有点困,可是我不想下去。”短刀们纷纷如此表示。   “那就来看鹤丸的真人电影好了。”有恶趣味的刀指着大屏幕笑得幸灾乐祸,“地狱模式的难度,不想见识一下吗?”   很多刀低头想了想自己之前被鬼吓到的情形,纷纷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还是主公的处置更解气啊,被打一两顿对鹤丸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坐在这里笑看鹤丸戏的刀剑们还不知道,就因为这一出,他们中有一部分事后变成了恐怖片爱好者,集资买来的电视和影碟机总有人特地半夜守在那里看。   无心睡眠也无心去听鹤丸惨叫的和泉守一直在主卧附近转悠,看到堀川送主公进去没过多久又出来后这才松了口气地凑过去。   “兼桑?”堀川被他一把拉到了角落里。   “不是跟你说死心的嘛!”和泉守一脸不赞同道,“你这次的行为有点出格了啊国广,我刚刚都瞧见三日月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   “兼桑,我之前问主公,如果五年后她要离开能不能带上我和你。”堀川直接对和泉守说了之前的事,“先前在房间里,主公跟我说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但会在这五年内看我们的表现,如果合适她也不介意我们跟随的。”   和泉守目瞪口呆,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国广!   不,最可怕是主殿没直接拒绝。啊啊,搞不懂!又想挠头了啊!   有了一夜的鬼屋模式和鹤丸的真人秀电影的折腾,这一个白天,大多数刀剑都是睡过去的,醒过来时就是下午,直接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人回家,除了个别精力旺盛或者心大的,其他的刀连海边都懒得去了。   审神者更是不提,精神上的疲乏让她在开启了传送回到本丸之后,也是草草吃了几口晚饭,再度回了二楼去了。   至于那只出了地狱模式后,从“作死鹤”直接去掉第一个字几乎就能立刻用上的那把刀……呵呵,谁管他。   两天的假期结束,重新归笼本丸日常的大伙于第二天等着和主君一同用早餐。   然后他们看到了恢复正常模样,也就是少女姿态的审神者。   不是说好要一周起码也五天的吗?   “足够了。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种弱小的姿态自然不需要了。”审神者看着众人,淡漠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愉,“还是说你们觉得昨天我丢脸丢得还不够?”   没有人觉得您丢脸啊主公!很多刀心里呐喊,我们好多人都没来得及抱一抱呢,您怎么就变回去了!   在少女冷冰冰的注视下,没人敢说。   “鹤丸国永呢?”审神者看着面前的某个空位,微微皱眉。   有短刀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在手入室里,主公!”   “是吗。”听到这个答案,审神者便不管了,只是提醒了一句,“注意分寸。”   “请您放心。”一期一振笑着应承。   才怪!很多刀心头恨恨着又给他加了一笔,主公会提前变回来都是他的错,这一周他都别想远离手入室了! 第六十三章 新来的有点多   “吾名为小乌丸。与外敌战斗乃是吾之命运。即使历经千年,也未曾改变。”   乌鸦童子般的少年明明外貌稚嫩,语调却平稳厚重,和别的太刀相比他身形娇小,可无论气质还是气势都带着历经岁月后的沉淀。   “欢迎你来到这个本丸,我是此间的审神者,亦是这里的主人。”   回应他的,是少女清冷平淡的嗓音,那种对外界无动于衷的淡漠让小乌丸抬头仔细看了过去,只这一眼他便垂头躬身,向少女恭敬行上一记大礼。   “小乌丸,见过吾主。”   “无需如此。”双手托住这把还记着繁琐礼仪的太刀拜谒姿态,审神者认真对他道,“此间时代早已不是过去,阁下也无需这般大礼,不过都是各司其职。你有这份心意,也足以令我高兴了。”   “吾主这般想的话,小乌丸遵从便是。”   守在办公室外偷偷看着的一群刀表情有些懵。   能接回这把日本史上最古老的太刀祖宗已经是意外,可更意外的是这位祖宗没像论坛上那样开口闭口都是各种“为父”,看看这位祖宗在主公面前的恭顺姿态,他们不禁都有些佩服这位的毒辣眼光,哪像他们才来那会儿愣头青似的完全不知道主公有多厉害,有些刺头还是吃了亏后才跟着老实的。   只能说,不愧是祖宗啊,这待人处事就是不一样。   刀剑们感叹着时,屋里已经在吩咐让长谷部给小乌丸准备房间。   一群刀簇拥着新来的祖宗下来时,有刀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小乌丸桑,好像对主公有些恭敬过头了。这是为什么?”   面对孩子们的疑问,童子外貌的祖宗很有耐心:“你们应该知道为父的名字由来,那么就该清楚为父出身何地。”   刀剑们低头想了想关于这位祖宗的传说,相传在日本恒武天皇的年代,一只身长八尺的黑鸟携一口太刀飞来伏于殿前,口吐人言说是自己是伊势神宫来使,并留下了这把太刀。后才得知那黑鸟是神鸟八咫乌,于是这把太刀便被命名为小乌丸。   八咫乌,伊势神宫。   这两个关键词让刀剑们恍然大悟,主公的出身似乎也是来自伊势神宫啊。   “吾主的身上有神器的气息,绝对是神宫中的神子一脉,甚至就是神子本身。”小乌丸如此断言,审神者身上浓厚的伊势神宫的气息,作为从八咫乌羽毛里诞生的刀剑,尊一声吾主理所当然。   “主公原来这么厉害啊。”狮子王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没有这些身份,主公,也很厉害。”不怎么说话的骨喰藤四郎在此时开口。   那倒也是。   所有刀没什么异议的点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哪怕一无所有甚至连名字都丢了,依然是让人仰视的存在。   给祖宗安排好房间,出阵的刀剑们便回去休整,等着晚餐了。   此时距离别馆事件已经过去一周,在狠狠收拾了鹤丸几顿之后,所有刀的火气已经都消了,日子再度恢复了正常,嗯,至少他们觉得是正常的。   主公从那之后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画画,找歌仙要来了绘画的颜料水笔,每天办公完毕就在二楼涂涂画画。她也不避讳众人,所以有好奇的刀剑上去看了看,发现都是一些建筑物。   确切的说,多是关于神社的一些建筑。   有刀剑找了资料,发现主公画的也不是伊势神宫,而是一间规模不大不小的神社。除此之外,她也会画一些神社以外的街道,学校大门,甚至是一些人的画像。   但不管是街道,还是学校大门乃至人物,都是雾朦朦的,街道只能看明白点格局,学校大门没写名字,人物只有形没有细节更别提脸。   所有刀都知道,主公正在一点点找回她的记忆……虽然进展不算顺利就是。   “就算不太顺利,但是主人恢复记忆也是早晚的事了啊。”   晚饭过后,粟田口的房间里一向乐观爱财的博多,对于此事却是长吁短叹起来。   “难得你也会关心起除了小判之外的事啊。”乱藤四郎一边收拾自己的床铺,一边顺道看了他一眼,发现这货趴在被子上就盯着手里的小判箱看,脸上的鄙视之色更盛了。   “那是当然的啊!这么好的主人我怎么可能不关注!”博多嘟起嘴有些不高兴乱的编排,“主人要恢复记忆了乱你难道就不紧张?”   “我,我当然紧张啊!”提到这个乱的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犹豫之色,“虽然主公说过会在这里呆满五年,可是恢复记忆以后她会不会反悔谁也不敢确定啊。”   不止是乱,房间里其他短刀也是这么想的。   “能让一个人失去记忆,不管原因是什么肯定都是不好的事。”平野藤四郎想起自家的几个丢失记忆的哥哥,“主君能想起来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坏事。”   “是,是呢……”五虎退听得也是一脸忧愁。   “为什么主君想起过去就会反悔呀?”秋田看着周围的兄弟一脸不解,“为什么一定是坏事呢?”   “笨蛋!就是指大将要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发现过去更重要,就可能提前和我们断了关系,丢下我们去做自己的事了啊!”同样在铺被子的信浓闻言白了秋田一眼,“我们过去和大将是什么关系,比我早来的你应该更清楚吧,我们担心的事很可能会发生的!”   “哎?我,我不要……”一听可能连五年的时光都没有了,秋田懵懂的脸也跟着苦瓜起来。   “啊啊,想一想主人走了以后又换一个新的审神者,新主人会这么细致的给我们每周定期保养,细心给我们手入,还会指导我们剑术,还给我们这么多小判花吗?”博多抱着怀里的匣子各种打滚,“啊啊!主人不要走!现在跟主人说求包养行不行!”   “博多,你的节操掉了。”厚在旁边吐了句槽。   “商人只看重利益,不需要节操!”博多回击,“这么有钱的主人我不想放弃啊!”说完又开始在被子上打滚。   一群短刀低头沉思,在想找主君包养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少。   “我说你们啊。”从头旁观到尾的药研一头黑线,“大将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不是吗?你们这样担心来担心去,也根本没什么用处吧。”   “药研哥你说是这么说。”信浓抬头嘟着嘴一脸我看穿你的表情,“其实我们中最怕大将离开的就是你吧?”   “什……!”药研全身一僵,立刻高声道,“没有这回事,我可是很信任大将的!大将从来没对我们说过谎不是吗?”   “是啦。可是还是会恐慌吧。”信浓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脸忧愁,“大将从头到尾都在为自己的记忆奔忙,对我们从来都不是很在乎。没了这层契约在,我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刀拿什么才能绊住她。”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前田的声音。   “可是,如果主君真的要走……”前田稚嫩的脸上虽然不舍,但还是咬咬牙道,“我们,还是要祝福她的吧。”   “前田,真不像你啊,竟然舍得。”兄弟们纷纷感叹,明明这是个主君控的说。   “因为……”想起了极化修行时在前主人身边的遭遇,前田一脸苦涩,“就算和主公一直在一起,她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们的不是吗?”   人类啊,就是这样脆弱短命的生物,总是随随便便就死掉了。   “所以,大将这样对待我们的方式才是正确的吧。”厚藤四郎也想到了这一点,“人类和附丧神终究差别太大,相互之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才是最好的吧。”   “我才不要!”乱撅起了嘴,“如果主公真的能让我跟随她一辈子,她死掉那天我也刀解,才不去烦以后呢!”   “乱!?”   “因为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主人了不是吗!”乱突然高声道,“我就是喜欢这个主人啊!从被她亲手锻出来开始,就很喜欢啊!这世上那么多的本丸,那么多的审神者,那么多的乱藤四郎,我就只想当主公一个人的乱藤四郎不行吗!”   所有刀再度沉默了,其实,他们也……   就在这时,障子门被轻轻敲了敲,随后一期一振的声音传了过来。   “药研,乱,怎么了吗?”这位家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门拉开,“听到这里有些吵,闹别扭了?”   “没……”短刀们没精打采摇头,一看就是有事。   一期见此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人踏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关上,对他们温和道:“有烦恼的话,就和我说说吧。我们一起商量,说不定就能解决了呢。”   说到烦恼二字,短刀们纷纷抬头看向了一期一振,目光里带着些审视上下打量起自家大哥。   才刚刚坐下的一期一振不禁一僵,咦?怎么觉得有点不妙?   这一夜,粟田口短刀房间的灯熄灭得挺晚。   第二日,大书院早餐期间。   “吖吖,一期,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鸣狐肩上的狐狸开口。   “是有点,别担心。”总不能跟鸣狐说,昨天弟弟们为了想让主公留下来,跟他商量将他当成祭品上贡给主公吧。一期有口难言,只能这么承认了。   “睡不好也没什么。”鸣狐看了看周围一圈有不少在打哈欠的刀剑男士们,“这阵子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对审神者要恢复记忆的情况,恐慌的自然不会只有天生敏感的短刀组,别的刀派或多或少也在发愁,对这件事欢喜也有,忧心也有。   当事人却是毫无想法,准点到场准点开饭,之后又去送部队出阵。   “可惜我已经没有佩刀,不然倒想亲自带你出阵几次。”本丸大门前,审神者看着小乌丸语带遗憾。这把刀身上的八咫乌的气息让她很有好感,语气自然也和悦很多。   “吾主不必费心,有孩子们在,吾不会有事。”小乌丸也知道自己才得到人身,因此也没说什么满话,只是让审神者放宽心。   审神者点点头,亲自替他上了刀装,最后又给新人送上御守:“这是我自己做的护符,本丸里每把刀都有,若有意外还是能护住你一些的。”   面对主人的关照,小乌丸欣然拜领。   很快,四支部队消失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开,审神者这才命人关上大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很正常,第三日,在小乌丸即将结束新手期的最后一天傍晚,部队带回了新刀。   “大,大包平……”站在办公室外,莺丸看着屋里那高大的红发青年脸色难掩激动,“终于……”   相比起莺丸的激动,大包平出来时看到他后脸色有点臭:“为什么以后我的内番都要替你做双份啊?”   莺丸:“……”   差点忘记主公说到做到的耿直属性了。   大包平的到来让莺丸放弃了云淡风轻的架子,也不知是跟审神者说了什么,反正让大包平特别不爽的“双份工”还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太爷爷再也不能边休息边干活的愉快福利。   “不太妙啊。”有刀忽然道。   “我也觉得有点反常。”这话立刻引来附和。   短时间内连来两把稀有刀,这还没算上十天前的小狐丸,这么欧让这个很久才有一把新刀的非洲本丸有点慌。   “也许是非久了,终于意外欧了呢?”用着论坛上常说的“久非必欧”论安慰自己,刀剑们纷纷觉得自己想的还是有道理的。   但这点自我安慰在一周后又接回了短刀“不动行光”之后,彻底炸了。   “长谷部,安排他去哪个房间不用我说吧?”   “明白,主上!”   目送着长谷部带着小酒鬼去了大酒鬼们的集体宿舍里,一群刀也不跟着下去了,直接在办公室里炸了锅。   “主公,这不正常啊!”   “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我们家本丸从来都没有运气这么好过!”   “糟了糟了,运气越好,之后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听着一群常年沟沟乐的非洲刀在突然暴欧后的恐慌,作为这个运气成谜的本丸之主,审神者也不不开口:“都冷静点,看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很不正常,但也必要把话出来引起更大的骚动,只让他们照常办事就行了,剩下的要真是有什么,也有她来扛。   天下的气运都是有定量的,而且时时变化,今日你在这里得到了大量好处,或许明日就会遭到意外让你损失一场。   一周后,那帮乌鸦嘴果然应验出事了。   于傍晚正常等候部队归来,结果三支远征队回来了,出阵部队等到太阳要落山都没见人。   审神者当机立断联系了政府,自家一支部队六把刀莫名消失可不是一件小事。也许是她身份特殊,又或许这件事很严重,政府立刻派人给了回音。   她的这支部队在出阵归来,开启传送时正好碰上了极低概率的空间乱流,于返回路上去了别的时空了。   本丸运转了近九个月,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   “幸运的是,只分散到了两个时空。”狐之助赔笑着。   “是什么时代,你们又什么时候能带回来?”审神者低头看着这些套着式神的壳子也不肯把真面目露出来的政府科员,淡声道。   “呃!”狐之助们对视了一眼,连忙转移话题,“正在试,正在试!” 第六十四章 鲶尾的时间   鲶尾藤四郎,长胁差。   今天奉主君之命和部队一起出阵。   结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麻烦。   明明开启传送时还很稳定,没想到眼前时空转换时突然剧烈一晃,他整个人已经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是砸在一家店铺的雨棚上然后滚落到街上去的。   听着周围因他的突兀出现而产生的喧闹,鲶尾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哪?他传送到万屋去了?   周围的车水马龙和一水的店铺让他刚生起这个念头,身体却本能地下蹲后仰,下一秒头顶便响起了凛冽的风声。   被袭击了?万屋不是不允许械斗么?   心头这么想起,对面的袭击者发出了傲慢又冰冷的通牒声。   “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咬杀!”   喂!谁闹事了!鲶尾来不及反驳,对面的人已经握着他的双拐凶残地杀了过来。   这家伙比溯回军要可怕多了啊!   鲶尾心中哀嚎,虽然闹不清状况,却不得不拔出本体与之对抗。   哪知对方一看他拔出刀来,气势更加凶暴了:“竟敢在学校周围私带刀具!”   不拔刀难道任由你打吗?   鲶尾心中吐槽,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双手握刀不断格挡对方的袭击。   不行,他得逃,虽然不清楚这里是不是万屋,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能随便战斗的地方,不能给主公添麻烦。   如此想着,鲶尾仗着自己身为附丧神的出众体格,拿出战场上的气势外加几个假动作骗取了对面的谨慎防守后,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于是这一追一逃的序幕就此拉开了,一路上可谓鸡飞狗跳。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打算一直穷追不舍吗?   连跑了三条街,拿着双拐的家伙仍旧一副不追杀到底不罢休的架势,鲶尾一边狂奔一边心头呐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砍人吧?   急得满头大汗时,人已经冲出了那条狭窄的小巷,再度冲进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此时正值下午,放学下班高峰时期,这横冲直撞的追逃组合再度让路人们响起了一片惊叫声。   鲶尾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四处侦察,寻找着下一个逃跑的路线,但当视线无意中扫到一个人影时,他慌乱的心猛的一顿,仿佛找到救星一样的心情涌出喉头脱口而出。   “主公!救命啊!”   被喊的目标一开始没意识到是在喊她,走了两步之后她顿了下来,眼瞧着那个喊救命的人呈直线状向她冲去,这才一脸意外地指了指自己:“诶?”   两人四目相对,鲶尾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与陌生,再看看手拿书包一身英式学生裙的少女明显比印象里矮了几分的身形,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   “主公,快逃!”念头才起时,他已经扯住她的手腕继续向前狂奔。   “诶?诶!?”少女被迫跟着他一起狂奔起来,“你等等,不用跑,不用跑的!”   “不跑会被打的,那家伙很凶残啊!”鲶尾不管不顾,先带着主公找个安全地再说。   “唉呀!我认识追杀你的那个人!”见这个抓着她就跑的陌生少年听不进劝,少女只得奋力挣扎,大喊一声,“给我停下!”   许是因为生气,最后一句带了点命令式的腔调,鲶尾一下子条件反射地听话停住了。   少女因为这突兀的急停一下子撞在他后背上,还好用手挡了一下,不然绝对是撞痛脸的节奏。   她倒没想过埋怨,而是挺惊讶对方让停就停了,还真听话。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从大街拐到了附近的小公园里,和街道相比这里人不算太多,追杀者见他们停下来,自然也不再猛冲,而是隔了几米面对面地停下脚步。   “云雀恭弥,你又去收保护费啦?”少女像是见到熟人一样向对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对面的少年气势不改,狭长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鲶尾,对少女的招呼视而不见,只是冷声问道:“这家伙向你求救,他也是那种东西?”   “什么叫那种东西!你就算不信这些也放尊重点嘛!”少女挥拳抗议,“我要向爸爸和姐姐告状,说你又不敬神啦!”   确认了鲶尾的非人身份,云雀恭弥顿时收敛了气势,那双让鲶尾忌惮的冰冷双拐瞬间收了回去,只是回头看少女时眼带不屑:“除了告状你还会别的吗?”   “不用多,会告状就够了啊。”少女睁着她无辜的眼睛,一脸我就是个二代靠着祖辈吃饭的正直表情。   云雀和鲶尾:“……”   主公,没想到以前的你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面对这种不要脸式的耍赖,云雀懒得再跟少女多说,只是眼风扫过鲶尾时面上闪过几分鄙视:“哼,不过如此。”   说完,直接就走了,转身时那个披在身上的校服袖子上,红色的风纪袖章格外显眼。   鲶尾盯着他的背影暗暗磨牙,这家伙真让人火大,果然还是砍了算了。   不过,看这家伙进攻时的凶猛气势,应该不是会容易妥协的人啊。   如此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就问了出来。   “那个啊,涉及到一个协议。”少女粗略地解释,却没有细说,“对了,你应该是附丧神吧?器物化形的附丧神我也有见过,但很少有你这样完美的人形呢。我和你的主人很像吗?”   不是像,是就是啊!   面对明明不认识他却依然帮他解围的主公,鲶尾不想撒谎,就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拉着少女,将本丸还有审神者这些事跟她说了一遍,得来对方仿佛听故事的神情。   “哦!是这样啊,你是刀剑的附丧神,还有本丸,还有二十三世纪!好有穿越感哦!”少女很浮夸地吃惊道,随后又是一笑,“可是我现在才十四岁,而且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离两百年后还早呢。我要是去当那个审神者,现在骨头都化没了吧。”   鲶尾:“……”果然,主公一点也不信呢。   不过,这里居然是二十一世纪啊!   鲶尾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知了一个大秘密,他们的主公,不是二十三世纪出生的人啊!   诶?等等,那不就是说他们出阵回本丸,不但没成功回去,还被莫名抛到别的时空来了?   这里就他一个,那别的队友呢?   想到这里鲶尾有些坐不住,一下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我一同出阵的战友,我得去找他们!”鲶尾神色慌张,下意识地想向少女求救,却想起来她现在还不是主公。   “你别急。”看他神色不像作伪,少女温声劝道,“如果你真的有一位主人,她不会放任你不管的,你和她之间的灵力联系应该可以让她找到你,还有你的同伴也是一样的。”   看少女的表情鲶尾就知道,她一定是觉得他的“主人”也在二十一世纪,而不是所谓的二十三世纪,跨越两百年的距离,鲶尾心头也有些没底。   不过,想想自家无所不能的主公,鲶尾觉得自己的信心又上涨了一点,他应该还是能回去的……吧。   沮丧地重新坐回去,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连自己在哪都分不清,再想去找同伴们根本是痴人说梦,到底要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鲶尾一下子僵住了。   “哦,说起来我肚子也饿了!多亏你提醒了!”少女突然站了起来,拉起他的手直接道,“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诶?”鲶尾被她拉着脱离长椅,不得不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小公园。   掌心里少女的手掌温暖又柔软,鲶尾还有些发愣,但在走在前面的少女笑着回头看过来时,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鲶尾藤四郎是个很漂亮的少年,特别是他穿着那身戴有臂甲的军装走在商业街上时,更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回望。   “主公,不要紧吗?”看到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各种偷拍,鲶尾脸色担心。   “别担心,他们什么都拍不到的。”少女得意地一昂头,“我做事怎么会留那么大的把柄呢。”   等等,她好像漏了什么。少女很想再考虑一下,然而鼻端飘香的炸鸡香味和近在眼前的目的地让她很快忘了这一荏。   “老板,给我两份……不对,三份堇记炸鸡卷!”终于排队轮到自己,少女竖起的两根手指在看了看旁边的男孩子后变成了三根。   “好咧,三份炸鸡卷!”炸着鸡块的伙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愣了愣,抬头一看少女的脸时顿时笑了,“哦!这不是西区那边神社家的外带妹妹么!”   “外带你个大头鬼啦!”少女听到这熟悉的调侃声,发现果然是某个讨厌鬼后,漂亮的脸色也垮下来,“幸平讨厌鬼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关了你家的幸平小饭店去什么高级厨师学校进修了吗?”   “因为连休放假啊。再说幸平又不会永远关门,只是暂时歇业罢了。”左眼眉梢处带着一道伤疤的红发少年笑得一脸爽朗,然后故意挤兑道,“还有啊,那不叫高级厨师学校,叫远月学园,论实力可能你呆的那个冰帝学院可还要强好么?”   “少废话啦死创真,快把炸鸡交出来!”少女鼓起嘴巴一脸不满地催促。   “是是,客人稍等,马上就好。”鲶尾看着这个叫“幸平创真”的少年嘴里应得漫不经心,动作却十分利索,不过一会儿,三份打包好的鸡肉块卷就递了过来。   “哇哈!”他明显听到旁边的少女接到食物时发出的欣喜低呼。   “下次要来幸平吃饭哟,外带小妹!”幸平少年对她道,“坐在餐厅里现等现吃,可比过了一会儿在家里吃要美味多了!”   少女抿抿唇,明显心动,但最后却是想到什么,板着脸直接拒绝:“不要!”   说完也不等幸平再喊什么,赶紧拉着鲶尾就跑了。   两人一路跑出了商业街,最后一条长满草坪的河堤旁停了下来,少女将书包当做垫子坐在了上面,鲶尾倒没什么讲究直接一屁股坐下来。   “主公,那个人说得对啊,食物总是现做才好吃。”鲶尾对自家主公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为什么非要外带回家呢?”   “你不懂。”少女一脸的纠结,“他家的东西是很好吃啦,可是吃了以后……”说到这里她的脸越来越红,“总,总之,我是不会在他家饭店吃东西的!”   “啊?”   “少啰嗦!你不是饿了吗?快点趁热吃啦!”像是在遮掩什么赶紧转移了话题,她催促着。   鲶尾也饿了,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看着手中用卷饼裹着的生菜和炸鸡,耐不住诱惑直接咬了一口。   “好,好好吃!”鲶尾惊叹。   “是吧?我昨天听说之后就去买了,超好吃的!”少女也在旁边眼睛发亮地评价,随后嘟着嘴有些不爽,“可是昨天卖炸鸡的人不是那讨厌鬼啊……”虽说不爽,但还是捧着卷饼爽快开动起来。   美食在前,没人说话,当少女满足吃完手里的那份炸鸡卷时,鲶尾已经把两份都解决完了。   “大满足!”两人同时躺倒在草坪上,喊出了同样的话。   这不约而同的行径让两人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如果真的回不去,就留在现在的主公身边也不错啊。此时的鲶尾一扫沉重,在心头如此想着。   “主公……”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人打断。   “对,就是这里!不要叫我主人啊!”终于想起漏了什么的少女埋怨道,“我毕竟不是你真的主人,而且你总是这么叫,好像在玩主仆PLAY似的,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会觉得很可疑啊。”   可是你真的是我的主人啊。鲶尾很想再说一遍,奈何知道她肯定是不信的。   “说起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抱歉,我忘记向您重新介绍自己了!”少女的话音刚落,鲶尾连忙起身道,“主公,我是鲶尾藤四郎,刀剑的附丧神,本体是这把长胁差。”   说着,他将自己的本体向少女举了举。   少女低头看了看刀,又看了看鲶尾,摸着下巴有些感叹:“虽然我对刀剑什么的一点都不懂啦,不过,明明这么锋利的武器,化出来的人形却意外的秀气啊。”   “是,是吗?”头一次听到自家主公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再想想论坛里的那些留言,鲶尾心头有些无奈,至少秀气已经是个很委婉的词了。   “这是夸你长得好哦,没别的意思哦。”似乎也意识到秀气这个词对男孩子来说也不算好,少女连忙摆手,“那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家是住神社的,家里有一个父亲和姐姐,都是神职人员。虽然我也有灵力,不过我没有担任任何神职就是。我的名字……”   “主公,真名不可以说哦!”直接打断她的话,鲶尾一脸严肃地警告,“这对你很危险的!”   少女先是愕然,随后噗哧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是附丧神啊,怎么可能会告诉你真名,但在你回去前总要有个称呼给你吧,不然总被你叫主公多尴尬。你可以叫我……”   “嘀嘀嘀——”书包里的手机伴随着铃声震动了起来,一下子惊动了少女。   “喂?”少女拿出手机先是对鲶尾做了一个呆会儿再说的手势,随后接通了电话,“我说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原来是你。怎么,昨天在游戏里输给我不甘心了?……哈哈,有本事你从冬木市杀过来啊,凛酱!……呵呵,我就得意了,谁让你说猫妖精不行,我现在不就用猫妖精打败了你这只火妖精?……不服?来就来,今晚八点,我们ALO见!”   少女挂断电话时,脸上那小得意的笑意还未散去,察觉到鲶尾在看她赶紧收敛了笑容,有些脸红地咳嗽了两声:“那什么,你知道的,最近这两年潜行游戏很火的,《刀剑神域》那一款听说出事了我也没来得及玩,这次的《妖精之舞》……就是ALO啦,我就没错过去玩了,在里面认识了点朋友。刚刚是她打电话过来约战啦,哈哈哈!”   看着眼前好像小秘密被人发现有些尴尬的少女,在今天之前鲶尾从来没想过,自家冷冰冰的主公在失忆之前是这样鲜活明快的存在。她像普通的少女一样会笑会怒会脸红,也会善良得在明知不信任的情况下依旧伸手帮助一个陌生的附丧神,处处照顾着他的情绪。   她越是这样,鲶尾越觉得难受。   什么样的变故,才让这么温暖的一个人变成那副模样。   “主公,我……”   “都说别叫我主公啦!我们不玩主仆PLAY,不玩不玩!”少女赶紧打断他,“别总把我当成你家主公替代品啊,我跟你说,你现在只准叫……啊……”   正想说一个化名给他,少女却看到对面的附丧神周身都在泛起白光,那是受到召唤即将被牵引的证明。   “主公……!”鲶尾同样感觉到了,他放在怀里主公亲手做的御守正在发烫,即将要回归本丸的这一刻,鲶尾对眼前的少女升起了严重的不舍。   “看来化名也用不着了呀。”他看到少女笑着向他摆手,“Byebye,恭喜你成功回家了。”   时空传送时独有的白光覆盖了眼前,鲶尾却只记住了少女最后留给他的温柔微笑。   主公……   “废物。”一回到本丸,他人还未回神,就被那声冰寒的清冷嗓音吓得一个激灵。   鲶尾整个人条个反射地绷直了身子,正要向主公认错,那边有人比他更抢先地连连说对不起。   “对不起审神者大人,另外五位附丧神大人现在处在特殊区域,我们的召唤之术对他们实在难以起效!”两个狐之助站在一个召唤阵前,对白衣绯袴的少女不断讨饶,“我们也很抱歉,没能完成您的期望,希望您也不要动怒!” 第六十五章 浮于面的伪装   前脚还对着温柔的主公,下一秒打回原形,鲶尾表示他需要时间缓一下。   不过在听到和他失散的其他五把刀都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也急了。   而审神者同样对这些政府人员失去了耐性。   问他们是哪个年代,说不知道。   她欲自己亲自去找,说太危险。   呵呵,这反应蠢成这样她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其实您也不必如此动怒,这次的事件虽然我们也很遗憾,但您的本丸已经成形,损失几把刀剑对您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以您的实力,只要稍加努力很快就能补齐刀账……”   “我知道了,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政府对这些偶尔失联的刀剑其实并不在意,没了审神者的灵力支持,这些刀在那些时空里撑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变形,不但如此,它们的形体也比在本丸里腐朽消亡得更快,哪怕日日保养也不管用。只因它们并不是那个时空的产物,不过区区投影,没了力量之源,消散于天地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本就是用于战争的消耗品,始作俑者又怎么会心疼他们。   “审神者大人……”   “别让我说第二遍。”   再跟这些家伙纠缠下去没有意义,审神者直接将这些办事无能扯后腿却一流的玩意全赶了出去。   “鲶尾。”她转头看向了一直欲言又止的胁差少年,“把你之前得到的情报都告诉我。”   “主公!”鲶尾早就想说了,“我去了有您的时代,然后还见到没失去记忆的您!”   他的话并没有让审神者产生任何波澜,似乎早已预料,但下一句让她稍稍意外。   “那里,是二十一世纪。”   安静的待客室里,审神者打发走了鲶尾藤四郎,独自一人坐于其中。   虽然她早有猜想自己并不是二十三世纪的人,但时间提前两百多年,还真是出处意料。   “活得还挺久……”她如此评价未来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   本丸里少了一支部队,政府忙活了半天后六把刀就只捞回了一把,其它的表示无能为力,所有刀都炸开锅了。   一次运气暴棚,短期内带回了这么多把稀有刀,如果代价是失去以前的战友,所有刀都表示不能接受。   “主公呢,主公怎么说?”   “主公直接把政府的人都赶出去了。”   “这种事找主公也没办法吧,政府都找不到具体的时空位置,把期望放在主公身上未免过分了。”   失联的五把刀分别是:药研藤四郎,三日月宗近,髭切,日本号,山姥切国广。   这个傍晚注定所有人心不在焉,晚餐被推迟,吃得不爽快,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一个空间乱流,说是极低概率,却带走了五个同伴,还是直接被判了死刑的,所有人心头都不是滋味。   “我以前挺讨厌三日月的,总觉得他抢了主人的宠爱……”   “我也是,很不喜欢髭切。可是真的没想过他直接一去不回了。”   “我看到膝丸都偷偷哭了好几次,这些天还总是找主公求她想办法。”   “不止是膝丸,一期一振,山伏国广,御手杵,三条派的那些刀们他们都去求了。”   还是那句话,找主公也没什么用,真要说起来,连主公自己都是个没有自由的人。这些刀纯粹找不到办法只能寄望于他们中的最强者,希望他们的主君能引发什么奇迹。   一次次地去找,也不过是得来的意料中的拒绝。   如果仅是这样,本丸里的刀剑还能接受,失去同伴很难过,只是这种不可抗力的意外怨不着任何人。   但让他们心寒的,还是主公的态度。   除了五刃失踪的当天她有动过一次怒之外,之后就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常排兵出阵,照常安排内番,将“死去”的那几把刀留下的空缺完美地填补起来,整个本丸可以说丝毫未受影响,一如既往运转自如。   原来真正发生缺员的情况时,主君的反应是这样冷漠的啊。   很多刀失望的同时,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可恶,明明之前还那么宠爱三日月,那不是她的佩刀吗?丢了连心疼一下都没有吗?”   “还有药研也是,不是她的初锻刀吗,很多事不都是他们在一起商量的吗!”   “主公,她的心原来一直都是冷的啊,在发现事不可为后,理智得让人心寒。”   私下里,有很多刀对审神者的态度失望透顶。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的,明知道主公就是那样的人却想着她改变,结果才有起色一旦真正遇事便打回原形,到最后伤到的只是自己。   本丸里的氛围一度十分低靡,很多刀就算在照常做事,也找不到平日里的活力。   这一切落在鲶尾眼里,知道以前的主公是什么模样的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个温柔的主公是成为审神者之前的少女,现在这个淡漠无情的主公,才是真正的审神者。   “主公,才不是这个样子的。”鲶尾只敢在无人时碎碎念,“主公以前很温柔的。”   “真要想说,不如大声一点如何?”一道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吓了鲶尾一大跳。   “小,小乌丸大人。”鲶尾转头就看到那童子般的少年站在他几步开外,“您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就是刚才。”跨进屋子里,小乌丸四处打量了一下,便自矮几旁坐下,宛如主人般向他招手来了一句,“来坐下吧。”   骨喰今天出阵,所以这屋子里就只有鲶尾一人,黑色长发尾的少年抿抿唇还是接受了祖宗的召唤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乌丸大人,是找我有事吗?”   “我想你应该多少猜到些。”随手给自己和鲶尾倒了杯茶,小乌丸抬眸看他,“为父想知道吾主以前的事,你看起来于失踪的那天知晓不少。”   鲶尾顿时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对别人讲。   “吾主若是觉得这些不能对告知,想来一定会命令你保密。”看出鲶尾的迟疑,小乌丸直接道,“说吧,有些事,也不能总让主人一个人扛着,你们也该学着分担了。”   诶?什么意思?   鲶尾虽然想问,但看祖宗的态度,估计不会告诉他了。想了想主公确实没有禁止他对外泄露,鲶尾顿了顿,终于还是将他遇到过去的主公发生的一些事讲了出来。   “原来如此。”小乌丸点点头。   “您从中知道了些什么吗?”鲶尾忍不住问。   “伊势神子并不是吾主,而是吾主的那位姐姐。”小乌丸道,“吾主的父亲应该是神宫掌权一脉,最少也是话事人之一了。”   “是,是这样吗?”   “吾主的父姐大概从小就对她十分娇养,明明天资不错,却愿意让她世俗长大,吾主一面活于尘世,另一面却又常于神妖魔类打交道。听你讲述她的言行举止,她在如此复杂的境地里仍能保持仁善之心非常难得了。”   “主公在听我说了有关她的事时,没有任何反应呢。”鲶尾捧着茶杯有些苦恼,“按理说主公这么执着自己的记忆,难道一点也在乎从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恐怕真的不重要。”小乌丸垂眸一笑,“从吾主失去记忆重塑人格开始,以前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无关紧要了。吾主这般执着于记忆,其实只是想知道她之前的人生是如何度过又经历了哪些事,好让她判断对自身的定位,再着手未来。不管是人还是刀,都有自己的根源自己的名,吾主一直在寻找追求的就是如此。”   “大人的意思是说?曾经的那个主公只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表面性格?”鲶尾瞪大了眼睛,“现在的主公才是她真正该有的姿态?”   那么理智冰冷,仿佛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击不垮的人,和那个会微笑着给陌生人帮助的少女竟然……?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本质为恶,无论如何培养,最终都不会是善人。”小乌丸摇摇头,“吾主现在的这种性格作为领袖可能很好,但注定终身孤独。主人的家人大概不希望她如此,因此才不愿意她去神宫,而想着让她做一个普通人拥有圆满的人生吧。”   “这样啊。”鲶尾此时才感觉到什么叫失望,心头是真的有些愤恨让主公失去的罪魁祸首,“有我提供的那些线索,主公应该很容易就知道自己曾经的名字和过去吧?”   “这可就说不准了。”小乌丸低头饮茶,“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吾主就不会老老实实被困在这个本丸了。”   “诶?”   “就像现在,她想要做点什么,还要靠这些不成熟的孩子们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鲶尾不懂小乌丸说的意思,本丸里也没几个猜出来的。   从五刃失踪到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对刀剑们的失望之色视而不见,审神者依旧作息如常,一直到有天晚餐结束,她打开起居室的结界进屋后,从矮几上发现了一张刻有奇特法阵以及如何用灵力运转的纸条。   只用了几息便将它记牢在心,少女握着纸条的掌心燃起了无形的火焰将之毁于瞬间。   “哼,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活了两百年都没长进。” 第六十六章 难以看透的真相   “主公,您真的不去救药研哥他们吗?”   办公室里,金色长发的娇小正太双手握拳紧紧盯着桌子后面的审神者,一双蓝色大眼睛里雾气弥漫。   “我现在没有办法。”   正批阅着公文的少女头也不抬,不温不火的回应一如即往千篇一律。   “主公!”小少年不死心,“请您再想一想,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的公文很快要批完了。”少女毫不理会他的纠缠,“出去,别打扰我做事。”   还留守在本丸里的刀剑们很快就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哭喊声。   “我最讨厌主公了!”   乱藤四郎捂着脸从二楼飞速跑下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埋怨。   “主公最坏了!见死不救!冷血恶魔!”   那边正在做清扫工作的冲田组听到这话顿时不干了,直接拦下他的去路。   “喂!你这样骂主公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加州清光一驻扫把,脸色发臭,“这本来就不是主人的错好吗?卷进时空乱流里谁也不想的,你们这么天天纠缠有什么意思?”   “政府那边不是说了吗,只能确定当初的那只部队去了两个时空,可是他们也确定不了到底是哪两个,只能直接用法阵靠着灵力牵引召唤。”大和守安定也在一旁补充,“药研他们运气不好去了牵引失效的地方回不来,你们伤心我能理解,可是把情绪发泄到主人身上就不对了。”   “我才不信主公没办法!”乱藤四郎抹了把眼泪,一脸的不服气,“我之前都听到了,政府的那些家伙说那些失踪的刀剑丢了就丢了再去接新的回来就行了,主公根本就是嫌麻烦不想救,想重找新的回来!”   “你这是不讲理!”大和守脸色也臭了,“主人从来没对我们撒过谎不是吗?她说没办法就是真的没办法,要是有能力她会不救吗?你别忘了,主人其实也是被半囚禁在本丸里的!”   “就是,乱藤四郎你别太过分了!”   “你们不要欺负乱!”信浓和厚这些短刀这时也聚了过来,“失去了药研哥,我们也很难过的!”   “难过就可以找主殿乱撒气吗?”蜂须贺长曾祢这些刀闻些也站在了冲田组身后,“你们的行为已经很僭越了!”   正方和反方的队伍越聚越大,眼看就要闹得不可开交,发现不妙的家长刀们赶紧过来半拉半扯的,将纠缠在一块能马上去手合室的家伙们分开。   “怎么回事,别闹了!乱,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不敬主公知道吗?”一期一振第一时间训上自家弟弟一顿,先堵住了对面一群刀的发作。   “呜!一期哥!”乱扑进自家大哥的怀里,一脸委屈的抬头,“我今天去找主公救药研哥他们,主公居然跟我说她公文要批完了,让我别打扰她做事!药研哥他们都比不上她的公文重要啦!”   听到乱这么说,一期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摸了摸乱的头:“是吗?一定是你想多了。以后不许在主公处理公文的时候进去打扰知道吗?”   他直接避重就轻的说法让乱非常不满,抱怨了几句之后再度引得对面护主派的骚动,眼看口角又要爆发,双方赶紧将吵架当事人给拖走送回房间。要是闹大了,又得被罚了。   “很抱歉,弟弟们任性不懂事,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庭院里清静下来,作为家长的一期一振开始为自家弟弟善后各种道歉。   “没事,也不是只有你们粟田口一家这么闹过了。”一直充当救火队成员之一的烛台切一脸苦笑,“不过也难怪乱今天哭闹啊,主公的赶人的话真是……”   道完歉打过招呼,这事就算过了,这阵子里类似这种闹剧早就上演了很多次,或许是出于某种考虑,只要没闹得太过,审神者很少出面镇压,某种程度上导致了这种戏码更加频繁的上演。   “真是闹腾啊。”次郎捧着自己的酒盏,一边摇头一边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过,日本号,我也想他快点回来啊……”   “嗝!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对面的不动行光喝着自己的甘酒一边打嗝一边道,“虽然我才来对这个新主人不太了解,也觉得她有点过分……但这事,我站她那边……嗝!”   一旁的太郎太刀没说话,只是静静给自己添了新酒,低头掩去了自己眼中会透露的心思。   酒鬼们醉生梦死,檐廊上晒太阳的古刀组又是另一番光景。   “主公今天居然这么说了啊。”莺丸捧着茶杯感叹着方才发生的事,眼睛却看着远处在马厩里努力工作的大包平。   “确实越来越坏心眼了呢,主公大人。不过,少了三日月在旁边说话,确实少了点什么。”小狐丸一边说一边顺手拿了枚茶点放进嘴里,慢条期理吃完又喝了口茶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童子,“您说是不是,小乌丸大人。”   被问及的对象并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看向头顶二楼的方向:“吾主的公文应该批完了吧。”   或许是因为某些刀太闹腾了,又或许是真的接受了政府方给的建议,本丸里很快就传遍了一个让所有留守刀震动的消息。   “不好了!主公进锻刀室了!”   自从走了狗屎运锻出了三日月宗近后,自家主公的锻刀运从此就耗尽了,本丸里的所有稀有刀几乎都是从外面接回来的,她如果进锻刀室……   啊,说起来,药研和山姥切还是有很大机率直接从里面走出来的啊。   不对!这不就意味着主公彻底放弃了在外面的那五把刀吗?   这怎么行!   所有反应过来的刀风似的蹿去了锻刀室,结果慢了不止一步,紧闭的房门前长谷部、新选组还有老年组那些刀早把屋子守得密不透风。   “主上有令,锻刀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长谷部直接喝道。   “长谷部,你们居然真的同意?”有刀不敢置信地发问。   “只要是主命,我长谷部都会认真执行。”他说着已经将手按在刀柄上,“希望你们也能遵守,我也不想同室操戈,都退回去如何?”   “我不同意!”有受害人家属表示不接受这种事,“就算是同一把刀,那也不是原来的那把刀了,绝对不行!”   “长谷部,莺丸,你们让开!”有刀直接拔出本体,“新同伴我欢迎,但我绝不接受这种情况下来的新刀!”   “附议。”拔刀的动作就像一个讯号,很多刀都纷纷亮出了武器。   “看样子,没得谈了。”同样守在门口的莺丸一脸无奈地也跟着抽出腰间的本体,如莺鸣般的出鞘声悦耳动听,这个印象里总是与茶为伍的古刀第一次在本丸里流露出属于刀剑应有的锋锐,“那么……动手!”   说出动手,他却没有往前冲,而是侧扬一步一刀用力空挥在右前方,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是发出了一声哀鸣,一只隐身的狐之助从空中显现然后生死不知地砸在地上。   “啪!”相隔不远处,作势要进攻的膝丸此时也是一脸冷漠的斩到了一只同样隐身的式神。   “一期哥,大家!”远处,粟田口的几把短刀从本丸大门处赶来,手里面同样拎着两只晕过去的式神,“都解决了!”   “四只监视者,和主公所说还真是一丝不差。”石切丸一脸感叹。   “没了政府的监控,主公这次应该能顺利地去接三日月殿他们了吧。”一期一振道。   守着屋门的清光笑嘻嘻地推开锻刀室的大门,里面哪有审神者的身影,只有一只被打晕的刀匠和空地上一眼就能看到的法阵。   “真的不见了啊。”很多亲眼见到主公进去房间的刀都瞪大了眼睛,“主公,真是太厉害了。”   “碍事的总算一网打尽,就等着主公把药研哥他们接回来了。”乱藤四郎此时哪里还有早上哭得可怜无理取闹的样子,握着自己的本体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一期哥,我演得像不像?”   “像!像极了,简直是实力派偶像!”一期一振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加州清光已经在竖大拇指。   “乱,很棒哦。”做大哥的跟着夸道,“把主公要传递的信息全都告诉我们了呢。”   从头到尾,都是本丸演给政府看的一出戏,最终的目的便是掩护审神者找到离开的机会去接五刃回来。   “我感觉自己来到这个本丸以后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御手杵单手捂着额头一脸感叹,“要不是左想右想不太对,还真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次郎拍了拍他的肩,“谁让政府这次不肯出力,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喽。”   “主人太坏心眼了,居然开始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大和守微微抿嘴,有些不高兴。   “哼,她就是故意的。”大俱利伽罗冷哼一声,“巴不得你们误会得越厉害越好。”   一开始,很多刀面对她的无动于衷是真的感到失望的,这么多朝夕相处的刀丢了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很多刀是真的感到心中一寒。   不死心一连碰壁几次后,终于回过味觉得哪里不对,这不符合他们对自家主公的了解啊,他们的主君不可能什么都不尝试就直接放弃不管的。   然后不管是膝丸还是一期一振他们就开始了各种频繁地请求和质问,似乎终于从他们的情绪里感受到了疑问,审神者这才用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告诉他们她的计划。   比如说今天,她说公文将批阅完——就是指她已经准备完毕。至于别打扰她做事就更加好理解了。还有这四只隐身监控的式神的事,全都是装作不经意透露给他们的。   “终于可以结束演戏的日子了。”陆奥守一屁股坐下来,“平时看电视电影不觉得,现在咱可真的要佩服这些演员了啊,这次要不是有主公在引导着,我可真做不到总是用一张失望的脸看她。”   “我觉得还是膝丸比较卖力啊。”厚在旁边补充,“他每次都是真的在哭耶。”   “那是因为我真的在担心兄长啊!”说到哭什么的,这把源氏重宝也是脸色红红,这次为了兄长他牺牲可大发了。   一群刀哈哈大笑。   在这群仿佛解决了一桩心事的刀剑里,只有少数刀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你们真以为帮了主公多大忙么,她真正在关注的计划里你们这些小动作根本就没算在内。   如果没有鲶尾的情报,审神者大概在五刃出事的当天就会拿出应对手段,可得知了有那样一个存在之后,她的计划就彻底改变了。   放下冷漠的态度任由底下那群刀去闹,与其说是做给政府看,不如说是在试探未来的自己对她是什么态度。   审神者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跟政府签下合约的,不是二十一世纪失忆前的自己,而是二十三世纪的她。   这就有趣了。   审神者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任由事态随波逐流,结果两周过后,收到了未来的她的提示。   纸条上如她所想的那般,五把刀去了有她存在的现世,所以政府的人才拼命阻止她前往连半分消息都不敢透露。   同一个时空里,不允许存在同一个人,这是铁律。否则弱的一方必定会消失,这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而她将要前往的时空,正好是她六岁那年,根本不可能允许她直接上阵。   那么包装一下转换一下形态就很有必要了,未来的自己给她提供了一个阵法,让她以现在的面貌却又非人的形式前往那边的时空。   不过,通过阵法转换完形态之后,首先,要有人召唤她。   审神者从来都不是等着别人召唤的类型,在纸条上已经给了她明确的时间和地点后,她以全新的姿态穿梭在时空回廊里便不断寻找离那里最近最合适的召唤点。   不时有不同的咒语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想要她回应呼唤被召唤过去,审神者没有理会。   一直到她看到了一处不祥的召唤通道,没有咒语,也没有呼唤,细细小小的一条通道,猩红的颜色透着邪异看着就知是歪门邪道。   可是很近,是非常合适的路径,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五把刀,而不用将时间花费在找人的路上。   正当她前进几步朝着那条通道走去时,有一道黑影似乎无意识地受了它的牵引就要飞身而入。   一个牵引通道通常只能容纳一个意识,一旦有意识踏入通道就自动关闭了,对于自己看中的东西要被抢先的行为审神者当然不会容忍。   眼神微眯,那团将要先一步走入通道的意识被一股陌生的力量狠狠击飞了出去,少女目光冰冷地看了眼对方消失的方向,这才施施然踏了进去。   红色的光芒在眼前不断浮现,从时空回廊里进入通道再到来到现世,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审神者的脑中却被强行灌输了太多知识。   英灵,圣杯,CASTER,第四次圣杯之战。   她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室内倒着几具尸体,被封着嘴绑得严实的小孩子,以及……站在她面前衣着普通,身上却散发着血腥气的男人。   “我以为会召唤出恶魔,结果却是圣女吗?”男人的眼中闪过惊艳,随后又有些为难的挠头,看向脚边的小孩,“这个给恶魔的食物,不是用不着了?” 第六十七章 外面的世界   “呐呐,快看那边,是COSER吗?还是话剧演员?”   “早看到了呀!全是帅哥型男,好棒!”   “那身戏服还真华丽,道具也好逼真呢。”   繁华街道的一边,路过的女生躲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话间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流连在站在一家橱窗外的四名男子身上。   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最边上的穿着一身古代深蓝狩衣的青年看了过来,随后向她们颔首一笑。那一瞬间,几个女孩只觉得一股独属于平安时代的优雅气息扑面而来,青年如皎月般美好的容颜于这一刻风华无限。   心,心脏要停跳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山姥切不堪忍受周围打量的目光,一边拉了拉头上的被单一边不适地催促。   “快了,再等等就好了。”髭切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但也没兴趣回应他们好奇的目光便是。   “幸好我偷偷藏了酒。”举着小酒瓶又灌了一口,日本号一手抱着自己的本体一边喝得开心,“不知道药研打探得怎么样了,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也不像是万屋的样子。”   话音落下没多久,伴随着悦耳的风铃声,商店的门被打开了,药研抱着一大袋的食物朝着店铺老板一鞠躬:“十分感谢您的帮助,那么我先告辞了。”   他一出来,其他四人就围了上来,药研抬头看了看眼前四人:“先走吧,到人少的地方我再跟你们细说。”   药研他们被时空乱流带走后,比较幸运的是五个人降落在同一个地方,因此他们并没有走散。在这个陌生地方正一头雾水时,碰上了抢包事件。   这种靠速度吃饭的工作面对极化短刀这种存在完全翻不出任何风浪,药研轻轻松松抓住了抢包贼,遭遇抢包又失而复得的大妈对着药研千恩万谢,加上药研人长得好又有礼貌心中对他更是喜欢,刚好大妈还是一家超市的老板,然后药研顺势向她打听消息的同时也获得了一大堆食物谢礼。   “本来说要给我钱,但我没要,还是这些食物更适合我们现在的需求。”人烟稀少的小公园里,药研从里面拿出了面包和矿泉水一人发了一份。   和鲶尾不同,他们降落的时空现在才刚过正午,阳光不冷不热洒在五人的身上,出阵之后本来该在本丸里享受晚餐的时间现在哭笑不得地变成了中餐。   “感觉一天的时间被迫延长了呢。”髭切翻了翻白眼。   “我打听过了,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城市的名字叫冬木市。”药研一边收拾吃完的垃圾一边道,“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传送回本丸时出了问题,被意外带过来了。”   “呀咧呀咧。”日本号闻言叹气,将手里的空瓶投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这就是次郎他们说的运气太好之后要倒大霉吗?”说是倒大霉,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没太大担心。   “哈哈哈哈,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啊,还真没怎么见识过呢。”三日月握着矿泉水瓶,坐在长椅上笑,“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我们,应该还被阵列在博物馆里吧?”   “是呢,还是国宝。”髭切点点头,“我现在是被放在哪个博物馆里的呢……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你们的心可真大。”山姥切听着他们唠叨忍不住吐槽,“突然就到了两百年前,都不担心的吗?要是回不去怎么办?”   “担心啊……唔,是有一点的。”三日月点点头,然后又是一笑,“但是我们没按时回来,主公一定会想办法来接我们的不是吗?”   “……你可真有自信,这可是两百年前。”山姥切不确定道,“主公……她真的能找到我们吗?”或者会来找吗?像他这样的仿刀,哪有资格……   “我相信大将会来找我们的。”药研语气肯定,“也一定能找得到我们!”   “是呢。”髭切也是毫无担心的惬意表情,“我们现在是被不小心弄丢的刀,要做的就是乖乖等着主人捡回去就好。”   “哦!说得真好啊!”日本号在旁边击掌赞叹,“趁着这突然多出来的半天假,我就多喝几瓶酒好了。”超市老板给药研的“食品袋”里还几瓶普通酒水,让酒鬼枪叔十分高兴。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山姥切觉得自己呆在这几把刀里简直格格不入,这么放松真的好吗?   药研倒是看出他不自信的心思,却只能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别总多想。   “话说回来,关于服装和武器的问题,确实有点麻烦。”   有关服饰的话,四把刀里除了三日月其他的都还好,也就是把护甲拆一拆放起来,看上去就没那么怪异了。三日月就不行了,不管是那身狩衣还是那张脸,走哪里回头率都百分之两百。   至于武器,他们的本体,那就更别提了,日本号那杆巨枪扛到哪里都是显眼的。   “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吗?”号叔发问。   “当然是能的。”药研回答,“可是我向老板打听过,现在的日本还是有禁刀令的,服装怪异一点可能没什么,但就怕有人报警,说我们违法持刀然后没收刀具……”   有一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四把刀在这个小公园里才用过餐休息了不到一小时,就来了个巡逻警察说接收到居民举报看到几个怪人聚在小公园里,手里拿着疑似真刀真枪的武器。   什么都不用说了,总不能真等警察过来检验他们的本体到底是不是真货吧,五把刀二话不说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霉运果然还没散去啊!”一边跑,日本号一边感叹,“回了本丸我就得请石切丸给我做个除秽仪式。”   “哈哈哈,一起一起。”和他并排的三日月笑着点头。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侃大山!”山姥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神经粗大的刀了,他们现在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吗?   “大家!”不远处高机动高侦察的药研站在一栋围墙上向众刀招了招手,“这里!”说着,他直接跳进围墙里。   所有刀二话不说,赶紧跳上墙头翻了进去,几十秒后围墙外的街道上穷追不舍的喧嚣声从这里经过,然后渐行渐远。   总算甩掉了,所有刀松了口气。   “看来不能随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呢。”又翻墙出来回到街上,刀剑男士看着各自的本体,都感到有些头痛。   去找找一般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吧。   “你们看那座大桥!”药研指着远处那座红色的跨河大桥,“河岸沿边一般都是仓库居多,那里除了出仓入仓,一般少有人过去,我们去那边避一避好了。”   “有道理!”   几把刀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欣然同意这个提案,然后……用步行向那里移动。   事实证明他们找到的仓库街确实是没什么人,几把刀立刻决定就呆在这里等着主公找来把他们都捡回去。   夜幕逐渐降临,整座城市开始点上了霓虹的色彩。   “喂,你们快上来看!”已经彻底无人之后,药研踩在了一堆集装箱上,指着河对岸的灯火辉煌,脸上少有的带上了兴奋,“这在我们的时代可真是看不到的风景啊!”   几把刀被他的语气吸引,也纷纷翻了上来聚到他身边。   “哦——!”他们一个个都惊呼起来。   “真是壮观哪!”   “这是在刀剑的时代里永远见不到的风景呢。”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现世里的一些人明明有审神者的资质,却不愿意入驻本丸了。”   和外面这么宽广美妙的世界相比,小小的本丸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这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刀剑们的心头涌出了对外界的向往之意。   一直扎堆站着,似乎目标有点大,五把刀有心多看看风景,但也怕节外生枝一个个又都下去了。   真是个安静的好地方啊,也不怕地上寒凉,日本号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翘着二郎腿如此感叹。   然而这句话说完没过半个小时,就被强行打脸。   “回本丸以后,不但要请石切丸,还要请太郎一起,帮我们一起除个秽吧。”   这一次,其他四把刀没有任何意见。   明明躲得好好的,离他们十米外的集装箱堆另一头突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还又是电闪又是雷鸣的。   “是什么大妖在附近战斗?”髭切摸着下巴揣测,“但似乎没有妖气啊。”   “别废话了,快走!”药研直接催促,他总有种不妙的预感,好像被什么给盯住了。   不只是他,其他刀或多或少都感到有点危险,趁着还没涉及到他们这里,还是撤退为妙。   想法很好,现实却很不妙。   “哦,发现了几只小老鼠呢。”   撤退的道路遇到了阻碍,还是一个全身穿着金色铠甲在黑夜里都金光闪闪的阻碍。   “阁下是什么人?”   所有刀按紧了自己的本体,目露警惕。   从此人一出现,他们就知道,双方之间有着不止一个生命层次的差距。   这就是本丸外的世界,除了那些普通人之外,还有更加可怕更加难以理解的存在。   “有趣,真是有趣!原本以为在哪里偷窥的杂修,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收获。”悬浮于半空的金发男子对他们的警惕和敌意视而不见,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是这个国家独有的刀剑的使魔?不,你们似乎就是刀剑本身?太有意思了!真是有趣的宝物啊!”   这家伙,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本体吗?   五把刀面色凝重,出于作为刀的直觉,眼前之人并没有把他们当作人看甚至也没当成一回事,那是一种比他们曾经的主公还彻底的将他们当作工具的眼神。   不,应该说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类的那种对名刀名剑充满了占有欲的眼神。   “阁下请自重,我们是有主之物!”三日月直接拔出本体,“我等对自己的主人很满意,没有换主的打算!”   太刀优美的刀身映着灯光,刀身之上层层叠叠有如无数新月,凛冽的刀锋反而被对面的人忽视个彻底。   “有主之物?”金光闪闪的男子傲慢的昂头,“世间所有的宝物都是属于本王的!臣服于我!你们的主人只会是本王!”   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唯我独尊的气势,但有过历代主人的刀剑们相信这个男人绝对有配得上这个气势的实力,也因此更忌惮。   “太差了啊……”日本号一脸凝重的喃喃。   “是啊,今天的运道确实很差。”此时的三日月早已经收了笑容,总是含笑的眼睛此时带着和某个人十分相似的平静冷酷。   剩下的几把刀都没有说话,只是纷纷拔出本体,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的意愿。   对面的男子任由他们动作,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戏谑之色,宝物如果太容易得手,就不珍贵了不是么?也该让他们知道,他的威严不是几个小小的使魔可以随意挑衅的。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要对我的刀,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无视   “你要对我的刀,做什么?”   伴随着那声清冷的女声响起,一股庞大的魔力波动已经同声音一同扩散至此时已经沦为战场的仓库街上。   这个气息……!   集装箱另一边的街道上,早已停战的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声音源头。   这庞大纯粹的魔力波动,不会有错的。   “caster!”   没有什么比在身陷困境,准备和强敌背水一战时,突然天降救星更让人欣喜了。   “主公!”“大将!”   几把刀沉重的心头一下子明朗起来,随后就见到他们的身前闪现出了一道光辉,耀眼而柔和的光芒里浮现出一道白衣绯袴的娇小身影,牢牢地挡在了金发男子和五刃之间。   光芒散去,从另一条街道上赶来的所有人便清晰地看到了这位英灵的真面目。   少女一头雪白的长发束于脑后,头戴巫女专用的金冠头饰,手持神乐铃,一身宽大华丽的白衣绯袴,那圣洁纯白的姿态比对面用黄金堆砌的金发男子更加耀眼夺目。   光的巫女。   所有人看到那娇小身姿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词汇。   这个小姑娘,就是这次圣杯战争的英灵caster么?   圣杯之战,是七位魔术师作为御主召唤出时间长河里古往今来的英灵作为从者,组成七组之后彼此之间相互对抗厮杀的隐世战争,最后的获胜者将得到圣杯。   而圣杯,可以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魔术师的实力有高有低端看个人能力,而召唤的从者却有七个职阶:剑士saber,枪兵lancer,弓兵archer,骑兵rider,魔术师caster,暗杀者assassin,狂战士berserker。   此时的现场,除了狂战士berserker没有出现以外,六大英灵都已出场。   不过,眼前这个caster,好像有些不太对。   “主公,您这是?”五把刀看到审神者和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模样也是愣住,如果不是身形气质还有灵力完全一致的话,乍一看还真不敢认。   “没事,用的特殊途径找来了这里,所以暂时转换了一下生存形态。”审神者对自己现在的面貌并不在意,随口道,“这大概是我两百年后的样子,不用大惊小怪。”   两,两百年后?   “caster!那些是你的使魔?”   悬浮于空中的男子傲慢发问。   审神者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看向五刃:“没事吧?”   “是!”几把刀短促回应,眼神却不敢放松地紧盯着头顶的男人,那家伙,看起来要发怒了啊。   “竟然无视本王!谁给你的胆子!女人!”   随着男人的怒喝,他的背后浮现出数只金色的漩涡,如同打开了一扇未知界面的门般,数支种类不同的武器从漩涡中心吐出,尖锐的矛头对准了下方的少女。   “慢着!archer!”一旁坐着神骏战车的粗犷巨汉在此时抬手大喝,“如果你动手,我就和caster联手了!”   “杂碎,你有什么资格制止本王做事?”金发男子身后的异界之门随着他的念头偏转了方向指向了巨汉。   “喂!小姑娘,我乃征服王伊斯坎达尔,这次圣杯以rider职阶现身人世,看你的服饰是这个国家的英灵吧?真是庞大又纯粹的魔力波动啊,你的真身应该是位伟大的魔术师吧?”巨汉压根没搭理英灵archer的威胁,直接对着审神者放话,“我不知道之前你有没有听到我对saber和lancer说的话,但再讲一次也没问题的。你看要不要入我麾下,助我取得圣杯。作为交换,我将视你为友,共同分享征服世界的愉悦怎样?”   又来了。   被他点名提到的金发骑士少女和手持双枪的青年骑士同时把头扭到了一边,真不想听他再啰嗦一遍。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哪怕面对刀剑悬头都无动于衷的少女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她转过头看向rider,雪白的睫羽微微闪动,众人便听见她清冷的声音。   “征服世界?”   不会吧?这次别说saber和lancer,就连准备发难的archer都顿住了,看这个caster也不像是个傻的,想不到竟然会对征服王这种蠢话感兴趣。   “对对,征服世界!”似乎觉得说动有望,征服王摊动他的双手,“冲锋陷阵,攻城掠地,让世界的每一寸都成为我们的领土!是不是很热血沸腾!”   “rider,快别说了……”和他一同坐在双牛战车里的御主少年一脸头痛地捂着脸,似乎感到十分羞耻。   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哪怕是站在审神者身后的三日月他们此时也是一脸懵懂茫然。   好像为了接他们回去,自家主君被卷进了奇怪的事件里。   “那,你认为世界,是什么?”少女在这时再度发问。   只这一个问题,就让所有人一怔。   世界是什么?很多人脑中的第一反应,大概只有一句“世界就是世界啊”,但仔细一想,世界到底是什么,大概会衍生出无数不同的答案。   世界太宽泛,也太神秘了,除了普通人活着的俗世之外,还有着各种各样无法解释的神秘领域。   “你这是在考我吗,小姑娘?现在的世界比我过去认知的世界要大多了!我一下子可没办法回答你啊!”征服王咧嘴一笑,“正因为世界之大,所以才要向外走,去看看这个世界!如果真要一个答案,我脚下的就是世界!征服我能征服的一切便足够了不是吗!”   “这样啊。”审神者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过征服世界就算了。”   “诶?”本来还以为说动了一个,征服王一下子愣住,“为什么?你之前明明有意动的啊小姑娘!”   “那不是意动,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些触动罢了。”审神者直接道,“通过征服世界来获取满足的年纪,早就过去了。”   “能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小姑娘和saber一样也曾经是一国之王?”征服王惊奇道。   “我不是王,也从来没做过王。”少女摇摇头,“但我见过很多的王。”   “哼!故弄玄虚!”头顶的金发男子发出一声哧笑,“两个愚蠢无知的小丑演了一场无趣的戏,真是可笑极了!”   面对眼前男人的一再辱骂诋毁,审神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后面的几把刀却按耐不住了。   “放肆!无礼之徒!”   锵!   刀剑从鞘中狠狠拔出,药研等人此时的目光如同手中的刀锋一般寒冷。   “不能容忍!”   “你该死!”   君辱臣死!   如果说之前还忌惮这个不知名男人的强大,现在的他们已经无法忍耐,自己的主君被一次次轻视侮蔑,哪怕身死他们也不能容忍。   “哦!这些是你的追随者吗?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都对你很中忠心啊!”直到这时,征服王这才想起来看他们两眼,“刀剑的使魔?是才培养的吗?还很嫩啊!”   “退下。”没理会征服王的话,审神者抬手制止了五刃。   “可是大将……!”   “没必要。”审神者淡淡道。   她一直云淡风清的态度让几把刀闻言一愣,忽然想起自家主公除了出现时为了制止他动手说了一句话外,后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和一直总用侮辱性的言语表达对众人的不屑相比,这种看你不知所谓直接拿你当空气的做法某种意义上更加让人愤怒。   “杂碎!你说什么?”黄金铠甲的男人猩红的眼神微眯,背后的黄金漩涡再度旋转,此时全都集中对准了场中的审神者。   “有问题么?”面对那些锋锐的冷兵器,少女的脸色毫无变化,只是终于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有必要跟一个觊觎他人之物的强盗多说什么吗?”   本就紧张的气氛此时因她毫无起伏的语调再度冷凝了几分。   “强……盗……?”金发的男子似乎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冠上这样的称号,“无知的杂碎!竟敢将拥有世间一切财宝的本王加以这样的污名!不论你是谁!带着你的无知和愚蠢和你的那些一起化成飞灰吧!”   此时的他几乎称得上是怒发冲冠,身后原本只是小片的金色波纹瞬间扩大了数倍。   危险!   极度危险!   接收到这个讯号的所有英灵于这一刻急速撤退,他们已经看到那一道道漩涡里浮现出来的大量兵器了。   “主公!”眼看他要发动攻击,五刃纷纷上前几步将审神者围拢在了中间。   “小姑娘快逃!”征服王想拉她一把,却在看到对方无比平静的神色之后愣了愣便迅速退开。   “原来如此。”看着那些该叫做“宝具”的兵器从空中向她瞄准投射,审神者点点头,“这等实力却这等心性……你也,只配为王了。”   话音落下,无数的刀枪剑戟如炮弹雨点般尽数向她砸去。   caster魔术师,除了魔力强大,其他素质都十分低下,在七大职阶中普遍公认的弱小职阶。眼看着暴怒中的archer如同疯了一样投射出了大量的宝具,整个仓库街被他搞得像军事战争一样,所有的英灵都为被包裹在浓重硝烟里的caster抹了一把汗。   可当重重烟雾散去,包括投射武器的archer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瞳。   “兵,兵器,倒下了?”藏在征服王战车里的少年扒着扶栏一点的不敢相信。   是的,倒下了。原本该将尖锐的利刃对准敌人恶狠狠刺过来的兵器全都整整齐齐以柄的那头在少女一米之外铺了一地,其它地方都被砸得破破烂烂,唯独从那条看不见的线开始再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   仿佛再多一点点,都是僭越一样。   “我的宝物……竟然……”archer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再度恶狠狠地瞪向少女,“你做了什么?”   少女没有说话,她雪白的身姿如果说一开始会让人觉得是耀眼的光,现在众人只会认为这是一块寒冰。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不是吗,archer。”征服王指着少女背后向她虔诚跪伏在地的五刃,“你的宝具,向她臣服了。”   archer咬着牙,面色渐渐狰狞。   “应该说,不止你的宝具吧。”抬头放眼望去,他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saber和lancer正极力握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仿佛稍不注意,它们也会像那些兵器一样伏倒在少女面前。   “这是什么能力?”saber咬牙,她手中的圣剑不知是动摇还是在恐惧在不停地颤抖,“历史上没听说过有谁能让兵器直接臣服的技巧,caster的魔术吗?”   “没感觉到魔力释放的波动。”lancer同样紧握着不断颤动的双枪,一脸的凝重,“与其说是魔术,更像是一种天赋。”   天生的兵器王者,没有任何兵器胆敢以刃相向的存在!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好一会儿,这股异象才消失,可是现场所有人看向少女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一届圣杯战争的caster才是真正的最强黑马!   只要有这个天赋在,能威胁到她的对手几乎没有!   “杂碎……你竟然敢……”自己最得意的宝具竟然向敌人行君臣之礼,archer此时的心态已经不能用脸上的扭曲表情作为解读,他扬手虚握,似乎还想再拿出什么宝具,那个从头到尾就没移动过的少女突然一个闪现,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人的心头一凛,来不及做什么,却见对方那双淡漠的眼睛直直对上了他的双眼。   耳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轰鸣。   不,那不是轰鸣,是狂热的崇拜的欢呼。   人山人海仿佛蚁堆跪伏在地不断膜拜的百姓,巨大的城池,数不清的王国……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臣民此时只做这一件事,嘴里只喊着同一个称呼,这些呼声直冲云霄,穿破云层之后,是一座建立于云端上的无数宫殿楼宇,每一座宫殿里的人同样表情狂热地做着同样的事,朝着众星拱月的那座巍峨宝殿拜伏而去。   顺着那白玉做成的台阶拾级而上,那座宝殿里无数气势强横的王者林立,此时他们表情肃穆却眼含虔诚地向着宝殿深处的王座跪伏而去。   而王座之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慵懒侧坐,完全习以为常的姿态里不经意间透露的强大尊贵直接压下了数百尊王的气势。那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窥探的目光微微转过头来,被珠帘玉藻遮挡的面容于摇晃中露出了一双掌控世间能看透一切的冷漠双眼。   双目对视的瞬间,他眼前一黑只觉得心神被狠狠震荡,回过神时人已经从半空落地,并且十分狼狈地靠拄着一把剑才没有软倒跪在地上。   事实上现场不止是他,而是所有人都十分狼狈,caster释放出来的幻象与气势是直接波及全场的,只不过archer首当其冲。   刚刚的幻象……是真的!是真的发生过的!   征服王的战车坐骑早已经屈起双膝伏在地面瑟瑟发抖,和它们一起发抖的还有牛车里的御主少年,而几个英灵则与archer一样靠着武器和自身的骄傲与尊严苦苦抵抗。   难怪她说没做过王,却见过很多王。   难怪她大言不惭,说archer只配为王。   王?   这个称呼确实辱没了她。   她是帝!   王在其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纳岁进贡的帝!   “rider……征服王是吗?”鸦雀无声的场合里,少女的声音清冷淡漠。   被点到名的征服王听到她开口时,那道从幻象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收了回去:“小姑娘……不,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些不重要。”审神者摇头看他,“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捡走落下的刀,所以征服世界也好,抢夺圣杯也好,都不感兴趣。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征服王一愣,随后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要退出圣杯战争?你的御主能同意吗?”   “从来就没想要参加过。”审神者坦白道,“至于我那位御主……他现在应该在牢里,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到判死刑的消息。觉得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你们谁的御主操作一下加快一下进程。”   牢里……死刑……   召唤她过来的那个御主到底干了什么,很多人心头不由自主暗想。   “那么,就此告辞。”审神者向场中众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对着身后的五刃道,“回去了。”   耀眼的白芒从少女和她的刀剑使魔身上散发出来,随后一闪,他们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确认她真的彻底离开后,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没有人怀疑她之前的话,这种存在真想要做什么靠自己就可以去实现,而如果连她需要许愿的话,那么就算得到圣杯也没什么用处。   走了好,否则这场圣杯之战他们真的可以提前放弃了。   只有一个人在回过神后一直保持着暴怒的状态。   “不可饶恕……绝不饶恕!!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今日你加诸在本王身上的耻辱,本王绝对绝对要加倍讨回来!!caster——!!” 第六十九章 抽丝剥茧   “药研哥!”   “兄长!”   从锻刀室的法阵原路回来,看到主公带着失踪刃口全员回来,一群当事刀家属都激动地扑了过去。   “三日月殿,看起来你们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小狐丸在旁边真诚道。   “是啊,多亏有主公在。”三日月笑着点头,“不过也因为这次意外,我们也见识了不少啊。”   “是吗?”已经出阵归来,闻讯赶到的鹤丸眼前一亮,“喂喂,有空一定要跟我们讲讲啊!”   “我们自己叫附丧神、刀剑男士,原来在别的国家那边是叫使魔啊。”髭切已经跟弟弟说起他的感想,“弟弟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兄长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别管什么称呼怎么叫了。”见到了哥哥膝丸放下多日担忧,正欣慰得不行,直接来了一句,“反正你也记不住。”   “药研哥,你在那边也见识到了很多东西吗?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是有很多啊,别急,晚上会跟你们细讲的。”   粟田口的一大家子几乎要把咱堵得严实,但还是被山伏国广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咔咔咔咔咔,兄弟,看到你回来真是让人高兴啊!”   被人大力拍肩的打刀青年披着被单一直低着头,在一片欢闹的场合里显得格外沉默,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挤开人群离开了。   最后从锻刀室中走出的审神者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淡淡一瞥,随后对所有刀道:“都去休整,之后准备用餐。”   “是!”   去到大书院时,里面正热闹得不行,演了这么久的一出戏终于把失踪的同伴带了回来,很多刀都打了一场胜仗似的,长长的食案上又是加餐又是添酒一副庆祝的架势。   审神者接下了他们对自己的感谢,顺便无视了他们对自己的埋怨,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所有刀又敬又气又无奈。   求软萌的主君!   拒绝霸道款!   ……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毕竟真要说起来,自家主人其实可靠得让刀很有安全感啊。   用过晚餐,审神者上了二楼进了起居室。   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将昨天没看完的书继续拿起来阅读,少女坐在矮几前凝神思考着她进本丸之后到目前为止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   可以肯定的是,两百年的那个未来的自己并没有像她这般觉醒前世的记忆,这一点从她拖了两个星期才出手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不管她是因为性格谨慎还是能力有限,都足以证明审神者的猜测。   这也解开了为什么她总发现自己这个本丸总有被人若有若无窥探的感觉,二楼总是禁地,并非只是防着一楼的刀剑,更多的还是那些监控者。   现在看来,自己这番行为应该已经算是暴露了自己与失忆前的大不同了吧。   就和未来的自己一样,这些来自政府的监控者对她的态度不像是抱有恶意,但也没有太多善意。这种观察评估的意味让审神者感到十分不快。   这次借用那所谓的圣杯战争英灵通道,改造出来的英灵姿态倒是让审神者有了不少额外收获。   她似乎有些触摸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二十三世纪,关在本丸里做审神者的原因了。   唯一还搞不清的,大概还是那些丢失的记忆,以及自己会失忆的原因始末了。   轻吁出一口气,审神者一直静坐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真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并不着急。眼睛看向门外,她起身拉开门朝着右边走了出去。   以前就介绍过二楼有三间房,从本丸开张以来那间近侍屋就一直是空置状态,不过门前拐角倒是个极不错的观景处,从那边凭栏眺望,可以看到整个本丸与远处山脉的风景。   因为审神者的冷暴力和禁区意识,这里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愣是没刀敢过来。   一直到某个做了半年佩刀一朝被释放出来的某个厚脸皮太刀出现,这里刷新了零记录。   “现在离禁闭时间还有一段,我来看看风景,主公应该不会赶我走吧?”回来后也没去换内番服,仍旧那一身深蓝狩衣的优雅青年保持着坐姿,回头向她浅浅一笑。   “随你。”审神者应得干脆,“规矩你懂就好。”潜台词里的不留情面让太刀闻言不禁苦笑。   明明为了救他们那般大费周张,回了本丸后又是这副一丝不苟的冰冷模样,什么时候主君才能不将他们只当成责任看待呢。   “主公若是无事,不如一同来坐坐吧。”三日月抬手扬了扬身边的空位,直接邀请道,“今晚的夜色还是不错的。”   此时,空中正值满月,皎月的清辉洒下,给整个本丸都镀上了一片浅霜。   “你的心可真大,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审神者嘴里吐槽,人却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哈哈哈,这句话白天山姥切也有说过呀。”三日月笑着回答,侧头望她,“我不担心是因为相信主公一定会来接我啊,作为刀剑,全身心地相信自己的主人不是理所当然么。”   说这句话时三日月的语气真诚,微微压低的嗓音仿佛大提琴音温柔而富有磁性,眸含新月的双眼牢牢地盯着身旁的少女,目光专注里带着缱绻。   面对这番话语端坐在一旁的少女却连眉梢都未抬动一下,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是一尊精致的人偶,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是么。”   “主公,您还是变成小孩子的时候可爱。”三日月叹息一声,为自己有这样的主人欣喜,也为这样的主人感到发愁。   “那真是可惜了。”审神者随口应了一句,下一刻她眉梢一动,陡然间被男子用宽大的袍袖抱起裹进怀里的变故让她冰冷地抬头看向对方的脸。   “像这样被抱在怀里,您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感到开心了。”不同于抱着小孩的娇软,怀中的少女散发着他十分熟悉并且真真切切的凛冽香气,三日月看着自己的长袖只是轻轻一裹,少女仿佛整个人都融在他怀里,胸膛里的心在加快跳动,脸上却露出了苦涩。   “三日月宗近。”明明陷在别人的怀里,甚至看人都要靠仰头,可审神者那夺人的气势反而让抱着她的人处于下风,“你觉得你仗着我的容忍还能挥霍多久?”   美丽的太刀听到她这么说,含着苦笑的脸上涩意更甚。   是的,容忍。   不是本丸里那些不明真相的刀所以为的“宠爱”。   在意识到他们这些刀剑有心而不是工具后,审神者将他的人形释放出来,对他的一系列出格举动不是出于因为佩刀的宠爱,确切的说是“补偿”,补偿他被强制性封在刀内不得动弹了这么久,因此对他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和举止十分宽容。   而眼下,这份“宽容”也快要到头了。   “如果可以,我还是更想继续做您的佩刀。”那样就会一直被温柔的眼光注视,一直被精心的保养小心地呵护,一直在离她最近的距离默默注视着她,一直作为单纯的刀剑……一直被爱着。   “天总不遂人愿的,何况是刀。”少女直接开口打碎他的感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头顶月亮的同时也映着他的脸,没有任何情绪透出眼瞳仿佛一面冰冷的镜子只是单纯地反射眼前的一切,“放手。”   “主公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呢,多希望您的眼里只看着我一个。”三日月叹息着松开手臂,再不听令他必定下场堪忧。   没了束缚的少女正扶着他的肩膀径自起身,听到他的感叹不禁一顿,原本跪坐在他腿上即将下来的双膝立起,她挺直脊背的动作让她在三日月的怀里也比他高出一头,少女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她精致的面容俯视下来由上而下慢慢贴近。   这突兀而反常的举动让三日月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一双总是半瞌的美丽眸子因为讶异而圆睁。   少女的面庞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披散的青丝有几缕落在三日月的脸上,樱粉的唇只要他微微一动便能轻易碰到——如果没有那双牢牢固定他脸的手的话。   “可惜,我不可能只有你一把刀。”几乎是鼻碰鼻的距离,少女盯着他的双眼在说出了这句话后,直接抽身而去。   被留下的三日月看着她步伐稳健,看着她气息平稳,看着她施施然走回起居室关好门,最后是结界设好的一瞬于门前流转的光芒,默然半晌,最终发出无声地叹息,缓缓起身默默离去。   给了三日月警告之后,审神者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看了会儿书后便十分自律地开始洗漱进入睡眠。   梦。   这次不是过去的碎片,也不是那座帝王的宝殿,是全新的没见过的梦境。   漆黑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空间里,她在其中慢慢踱步,很快,随着她的行走前方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远远看去,那光芒在这片环境里更像是出口,但靠近去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团一人多高的圆形事物,只是里面聚拢了无数光芒。   后面似乎还有路?   审神者试着推了推,这圆形的堵门之物纹丝不动。   要从另一面才能推开?她如此猜测。   刺眼,暗些。   眼前的发光物扰得人心烦,审神者刚如此想着,那圆形事物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也让她看清了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   饶是审神者一向淡然,此时也不由微露惊色。但很快,她的面色趋于平静。   “原来如此。”   这才是导致她失忆,甚至被困在这座本丸的根本原因么。 第七十章 缘由   大包平不喜欢审神者。   才来这个本丸没几天的他跟着部队出阵,除了熟悉战场与敌人外更多的还是熟悉自己初初获得的人身。   初来战场没经验的自己理所当然地受伤了……好吧,他承认这是想急于证明自己结果不听劝才导致的受伤。   然后回来后理所当然地被送进了手入室……什么啊!这个新主人,好厉害的手入技术!   震惊于这个年纪不到他零头的小女人不输于任何刀剑名匠的修补技巧,大包平正心想新主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时,之后只觉得她更厉害的是她的毒舌。   “听说你不听劝硬是蛮干才搞来的这身伤?”对方坐在条凳上,一边有条不紊地用灵力一遍遍打磨修补,一边状似随意的开口,“觉得适应了两天,身体掌控自如了,翅膀就硬了?”   大包平坐在一旁,抿着唇不搭腔,不知是因为手入太舒服还是受伤原因太尴尬,刚毅俊朗的面色总之一片通红。   见他不说话,这个小女人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淡淡道:“三日月和数珠丸他们才出阵时可没像你这样呢。”   “我那只是大意!”大包平一下子炸毛地跳起来,中伤状态都阻止不了他变大的嗓门,“天下五剑算什么!我可是被池田辉政发现的!再说我这次可是抢到很多誊了!”   “哦。”对方轻轻点头,丁子油擦过刀身,大包平只觉得全身骤然一热,比之前更强烈的舒适感让他一个闷哼直接软了身体蹲了下去。   “你这家伙……!”他红着脸抬头愤愤瞪她,“你是故意……哇!”   话没说完,他的本体就被突然砸进了他怀里。   “一个劲地耿耿于怀天下五剑的事。”站在他面前的小女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以为比三日月多抢一个誉我就会高看你一眼,忽视你犯的错吗?再有下次,你就在房间里躺三天再来手入。”   “什……!你这个女人!”大包平对审神者这个新主人从来都不用敬称,喊她只用一个字,“喂!你站住! ”   对方根本不理会,只是一边走出门,一边头也不回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外面只传有天下五剑,而不是六剑了,根本不是某把刀被发现晚了的问题呢。”   啊啊啊!真是气死他了!   从那以后,大包平就跟审神者结下了梁子,哪怕明知是输,还是忍不住要跟她呛几句,然后再被气半死。   “又在发脾气。”古备前刀派的房间里,莺丸无语地看着大包平在那边捶墙泄愤,“都跟你说过别跟主公顶嘴,还有对主公尊敬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   非要被怼几句才甘心么。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太气人了!”   “叫主公。”莺丸无奈抚额,“除了会气人这点外,她做你的主人有哪里不合格吗?是没给你刀装,还是没给你手入,这几天你也去手合室了吧,对她的剑术指导有什么好挑剔的吗?又或者她给你安排的出阵远征不合理?”   这一长串的问句下来,让已经在思考答案的大包平一脸纠结地坐了下来:“没,没有……”   想努力找找她对自己的不好,大包平失落的发现,除了被毒舌过哪怕昧着良心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再加上前阵子,那家伙不惜撕毁跟政府签定的和约也要把失踪的五刃找回来的事,说实话,给他震撼挺大的。   “所以说,别和主公呛声……”   “不!不对,哪有这么往刀心口上捅刀子的主人啊!”觉得自己差点被洗脑的大包平一下子站起来大喝一声,“反正我就是讨厌她!才不叫她主人呢!”   你这个样子,以后只会被怼得更厉害啊。   有心想多劝几句,但看大包平明明早就认可了对方却仍旧一副闹别扭的样子,莺丸觉得说再多也是白搭。   该说的都说了,但人家非要上赶着找虐,他也没办法。   这一天大包平不用出阵,被安排的打扫工作,一边脸臭臭的嘟囔着“竟然让我扫院子”一边勤勤恳恳工作,扫到大门附近时,他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看到是政府的人时,大包平心头一个咯噔。   早有眼尖的短刀立刻机灵地蹿去了二楼提前报信了。   在接回那五把刀后,整个本刃都清楚政府一定会找上门来,虽然主公已经跟他们讲过这件事让他们不用操心做自己的事就行,但刀剑们哪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呢。   目送着那两名穿着黑色正装的政府人员走进庭院,又在烛台切的带领下去了二楼,大包平绷着脸,拿着扫帚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握了握。   办公室里,屏退了所有刀剑,审神者合上障子门看向了对面的两名政府人员。   “很好,只来了两个。”她开口道,“看来你们算是有诚意。”   “审神者大人。”两人向着她恭敬行了一礼,“这一阵子多有冒犯,但职责所在,还请您原谅。”   “无需这些虚礼。”招呼着二人去后方的铺垫坐下,“你们既然知晓我将刀接回来,也该清楚我已经明白了什么吧。将我从二十一世纪带来二十三世纪的原因,我已经清楚了。”   “您说什么呢……”   对面的二人还想再否认,审神者说了三个字,让两人同时僵住。   “八咫镜。”   “您,您都知道了?”半晌后,其中一人试探着发问,“难道您已经恢复记忆了?”   “如果真的恢复记忆,我大概应该没兴趣接待你二人。”审神者看了他们一眼,“还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被卷进了关于神器的事端所以不得不在此地避难,等待风波过去,结果却是神器就封在我的体内,似乎还因为手法过于仓促直接导致我失去了记忆。”   两人沉默。   “哦,不止。”端起矮几上的茶杯,她低头啜了一口,“失忆算是好的,在失忆前大概还有很长一阵子的精神错乱,虽然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但匆忙中将我从疯人院里捞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的额头开始渗汗。   “可能我的推测并没有完全命中事实,但九成的准确率还是有自信的。你们想关着我,不想让我回二十一世纪的原因,就是为了八咫镜是吧?”审神者看着他们,“看来那阵子的伊势神宫应该情况很不妙,所以干脆将人直接打包带走避祸。有关这一点,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心态这么做,我都该向你们道上一声谢,感谢你们解了我的性命之忧。”   “不不不,您客气了。”二人连忙摆手,“事实上就算我们没带您来本丸做审神者,您也不会有事!”   “我不会有事?”审神者从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那看来,是两百年后的八咫镜有事了。或者更具体一点,是两百年后的我和八咫镜一起出事了?”   只是客气一声,便让对方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之前被嘱咐过不要多嘴的两人此时更加沉默,已经连多讲一句都不敢了。   眼见对方要定主意一直沉默到底,审神者就知道上面甚至包括未来的自己都没有跟她直接交涉的意思,她对此也不再多言,直接转移话题。   “关于你们派式神一直监控我的本丸这件事,我可以不予追究,就当作你们没为了五刃向我发难的交换吧。”审神者道,“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恢复记忆前不会再去自己的现世。毕竟,我也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惹上麻烦。”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两人都松了口气。但她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同时愕然抬头。   “便是八咫镜,如果你们想要,两个月内我也可以给你们。”审神者看着他们,“不过,想要得到它,你们包括未来的我在内得答应我四个条件。”   本丸的大门吱呀开启,在几把刀剑的注视下,两名政府人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嘭!”大门毫不犹豫地直接关上了,完全显露出对他们不欢迎的意思。   可以的话,他们也不想再来了。   “进门之后,场面就一直被她主导着啊。”一人抬头对另一人抱怨,“表面看着客气,但在她跟前完全不敢放肆。”   “要不然你以为这种差事为什么会被推到我们头上?上面根本就不愿意跟这位多打交道。”另一人同样没好气。   “这位大人提的三个条件怎么办?”   “管他呢,如实汇报让上面考虑就好了。反正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从审神者有办法破了政府对她的封锁去了二十一世纪后,政府就知道她应该已经发现了秘密,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推测出了这么多事实,并且一点也不隐瞒地将这些都告诉了他们,更是拿出了他们最在乎的东西作为交换提条件。   “八咫镜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用处不大,未来也没再打算侍奉神明做巫女,给你们也无妨。但这世上从来没有白来的午餐,我提点小要求想来你们应该也不会拒绝。”   想起那位少女轻描淡写的话,修长的手指随着一个个条件慢慢增加。   “第一个,合约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知道怎么更改吧?第二个,我不希望在我的本丸周围再看到任何形式上的监控行为。第三,递交八咫镜时,我要与未来的我对话,别说你们办不到,我知道你们有这个技术。第四……这个暂且保留,可以保证不会是让你们为难的要求。”   她说着收回了手指:“就这四个,你们上报吧,一周内如果我收不到回馈信息,就当你们默认了此事。到那时,你们敢反悔……”   两人不敢再想下去,少女那一瞬间看他们的眼神和周身逸出的气势几乎让他们看到了深渊地狱,只是本能地不停点头应下,回神后人已经被请出了办公室,之后直接出了本丸。   “太可怕了,下回要是还要来这里我一定申请换人。”   “别说了,就凭她刚刚的气势。这位就算以后不靠八咫镜掌控整个伊势神宫,想来成就也差不到哪去。”   “该说那位大人运道好还是不好呢,要不是八咫镜会随着她一起崩灭,恐怕她也得不到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吧。”   “怎么说,这也算是改变了神秘度的一部分历史了。”   “别傻了,神秘度的历史不像尘世的正史不能更改,它的细节一直都在被不停改变,不然你真以为高层会这么随便破例,毕竟这个世界可从来都不会只有我们政府能穿梭时空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划开了通道直接离开本丸区域。   本丸内,在送走了政府人员后,刀剑们迅速围上了审神者,得知了彻底没事以后也没有监控者的答案后,全都在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不愧是主公!”   违反了政府的规定还能安然无恙,让潜意识里对能批量制造他们的政府忌惮畏惧的刀剑男士越发崇敬,看审神者对期间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言的样子,他们识趣地没去追问什么,反正麻烦已经彻底解决,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打发走围过来的刀剑们,审神者转身打算回二楼继续处理公文,却在不经意瞥到某个躲在角落看完事态发展也准备离开的身影时,直接出声喊住了他。   “山姥切。”   抬步要走的某把打刀身子一顿,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来,虽然人正面朝着她,却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跟我去手合室。”审神者对他道,“我们打一场。” 第七十一章 潜移默化的改变   木剑交击,在空旷的手合室里发出密集的夺夺之声。   汗水顺着额头滴浇下巴,掌心也变得黏腻,山姥切仍旧紧握手中武器,毫不留情地刺向审神者的门面,凝重肃穆犹带狠意的脸色仿佛对面的不是主人而是敌人。   “啪!”   终于,对面的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极限,一直只守不攻的剑势陡然一换,直接挑飞了他的木剑,一击砸在他的胸口,山姥切便被掀飞在地。   这一击不疼,但也让疯狂猛攻了不知多久的山姥切没什么力气爬起来,或者说不愿意起来直面对方。   “发泄够了?”相比起山姥切的汗流浃背只能躺大口喘气,站在他对面的少女连呼吸都没乱上几分,“那是不是该说说最近莫名其妙避着人的事了?”   确切的说,山姥切在躲着她。   从二十一世纪把刀接回来之后,山姥切就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而且除非必要的场合否则都是见她就在绕道,一开始审神者并没有在意,但他好几次都这样想装看不见也难。   换作以前她绝对没这个闲情去关心这些刀在想什么,但现在……想到自己还保留的一个条件,少女将视线移向了倒在地上的某把刀。   听到她的问话,山姥切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眼睛,一副沉默以对的逃避模样。   “山姥切国广。”   审神者的目光微微沉了沉,地上装死的刀顿时感到一股寒意,本能地颤了颤,但还是咬着嘴唇不肯开口。仿佛像是在跟她赌气一样,可这闹别扭的情绪里又带着一股委屈。   两人忽然就这么莫名僵持了起来。   山姥切已经做好了因为不听话被责罚的准备,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对方发火,一开始还打着顽抗到底的心思在这沉默的等待里渐渐摇摆不定,正想着对方是不是被气跑了要放开手看看时,耳边响起衣料摩挲的微声,淡淡的冷香传入鼻端,他一惊连忙半撑着坐了起来。   转头一看,自家主人已经端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山姥切,我送你去本作的时代看看吧。”山姥切听见她道,“不一定非要修行,去看一看让你自卑的那个本作到底是什么风采也可以。”   短暂的震惊过后,山姥切再度垂下头:“终于因为我是仿刀,开始嫌弃我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如抬头看我的眼睛再讲一遍。”审神者冷冷道,“如果到现在还在为这种事闹别扭,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可我就是一把仿刀,在这个到处都是名刀名剑的本丸里,在你的眼里根本什么也不算不是吗?”被她的言语刺激,对方突然自暴自弃,两只手揪起头顶的被单直接喊出来,“你那么厉害,那么多的刀剑都向你臣服,未来一定会有更多,在这些刀里面我这把仿刀又算什么呢!”   经历过那天的事,他才堪堪明白这个新主人到底是个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但她越是尊贵越是厉害,山姥切就越觉得自己不配做她的刀,一直将自己逼进死胡同。   连日来的压抑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自卑于自身,害怕被比较,更害怕这个主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就像拥有过他的那些人一样,夸着漂亮赞叹很好,最后依然会说“可惜是仿刀”。   是啊!他就是一把仿刀!   哪怕是一代名匠毕生的最高杰作又怎样!到底还是打着仿刀的烙印!   紧紧扯着身上的被单,像要将自己都裹进去一样,山姥切狠狠咬着唇把自己缩成一团,如同此时内心的写照那般。   他啊……他……   头顶忽然被人按住,隔着被单揉了揉。   “山姥切国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优秀,如果没有,那我就现说一遍。”耳畔响起了少女罕有的温言,“你很好,无论是作为刀还是作为下属,都是能让我放心的存在。你一直努力的样子,我都有看到。”   瑟缩在被单里的青年轻轻一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不论如何,你已经是我的刀了,再去纠结那些毫无意义。”大概自己不是刀,所以审神者真的没法理解这些附丧神有时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还是你觉得我有在哪方面苛待你了?”   “没有!我……”他一下子焦急地抬头否认,目光触及到少女的眼睛时又赶紧缩了回去,“我只是……”   “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不上本丸里别的刀,那我给你单独特训,让你成为最强者总可以了吧。”少女歪头看他,“毕竟成为了附丧神,手中的本体层次好坏只占部分差异,关键还要看握刀的人实力如何,将你教成剑豪还是不难的。”   “特,特训?!”还是单独的,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山姥切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被吓到,“别说傻话了,为我这样的仿刀根本不……”   话没说完头顶又被人按住揉了揉。   “你只要确定自己想不想就行了,别的念头都是多余。”略带些强硬的话,“那些仿刀之言,你应该清楚我根本不在意的吧。”   一直被摸头杀的打刀没有反抗对方罕见的轻昵,保持着抱成一团的样子任由她揉着自己的头,语气有些闷:“主公,为什么……突然这么好?”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主公虽然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现在对他就很温柔……有点不对劲。   “我对自己的刀好有哪里不对吗?”审神者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按在山姥切脑袋上的手,立刻收回去时自己都有些惊讶。   除了山姥切,还有之前的三日月,她好像渐渐不再排斥接近这些刀了。   “主公?”一直低头的山姥切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禁抬头看她。   “可能是快要恢复记忆,情绪也慢慢跟着回来的关系吧。”回神后少女淡淡解释,看他讶异望过来的样子便松了手站起来,“我之前说的话依然有效,如果想去的话就来跟我说。”   山姥切不由一怔:“您……是认真的吗?”   “与其让你一直自艾自怨,不如送你去看看了。”审神者边向门走去边说道,“和那把本科相比,你到底差在哪,总该要知道吧。”   “……!”   “山姥切。”走到门边,少女回头看他,“如果你不能因自身产生骄傲,就以能成为我的刀自豪吧。”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远,只有山姥切呆呆坐在原地,半晌后他又将头上的被单拉了拉,低头嘟囔了一句:“真自大。”   回到二楼的时候,接到了今天做近侍的信浓藤四郎嘟着嘴的埋怨“大将你跑哪里去啦!”,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住他还要啰嗦下去的嘴,审神者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办公。   于是一整个上午,某个红发短刀少年就这么捧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点心愣愣地看着她。   除了有政府人士突然找上门来以外,本丸的一天仍旧如常,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一直到傍晚外勤的四支部队归来,用过晚餐,大伙目前审神者离去。近侍工作也到此为止的信浓正想跟兄弟们说说上午的事,突然有刀暴起发难。   “啪!”   几张照片甩在了收拾完的食案上。   “三日月,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什么什么?   一群刀好奇地凑过去,只瞄上一眼,全都暴发出哗然之声。   照片里拍的是晚上,看角度还是从一楼的角落向二楼观景台方向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不影响观看。   两张照片里第一张就是三日月把主君抱在怀里的情形,第二张更火爆,是主君靠在三日月身上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下去的背影。   很多刀已经当场石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不不!这照片一定是假的!   可是上面印有的日期已经明明白白写清楚是昨晚十点以前的事,什么都能对得上。   “本来看昨天是满月,就想拍几张的,结果……”拍到这两张照的某刀表示他也没想到。   “三日月……!”一群刀眼带杀气地看向了已经开始享受起饭后茶点的某把老刀,从照片上的角度来看,还是主公强吻的他。   这样一想,好像更不爽了啊!   “哈哈哈,是呢,这是怎么回事呢?”三日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短暂的惊愕过后,他甚至还笑眯眯地拿起照片仔细端详,“拍得真不错呀。”   语焉不详甚至还对照片很满意的态度,完全是要激怒全场的节奏。   “三日月!你居然勾引主殿!”和泉守第一个拍桌子起来,没见他家国广脸色都白了吗!   “简直不能原谅!”   有刀在愤怒,也有刀在发愣,还有刀一脸肃穆凝神思考,当然更多的是在起初的惊讶与不爽过后开始淡定看热闹的。   自从三日月的人形出来以后,他们的本丸也是越来越热闹,这把前佩刀对他们主君一直都没掩饰过的心思所有刀都看在眼里。   现在这情况,是得手了?   “难道说……三日月,你昨晚又进了主公的寝室?”有刀已经脑补到这个阶段。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一阵抽气。   寝,寝当番?   很多刀都想起了在论坛里才见到的这个词。   不愧是曾经的佩刀,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第七十二章 论坛见闻   “我说你们,都少瞎乱猜了。”一直在旁听的药研忍不住头疼地抚额,“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你们以为按大将的性格她会一直不说?而且照片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以前,不是以后对吧?”   是哦!一句话点醒了思维发散太快要收不住的一些家伙们。   “二楼的结界一直都在,禁令也没听说会撤消呢。”髭切笑眯眯地为三日月的似是而非提出了又一大破绽。   “说起来,我昨晚碰到了小狐丸殿。”一期一振低着头,状似在回忆道。   随后众人就听一期一振讲述曾在昨晚十点以后碰见出来添茶水的小狐丸,对方说除了同房间的三日月以外还叫了石切丸、岩融和今剑一起,打算再来个私下的回归庆祝。   只是稍稍向三条家的几把刀求证一下,寝当番的脑洞顿时碎成渣,觉得自己又被骗了的一群刀纷纷对某把天下五剑飞出了各种眼刀子。   西洋镜被拆穿了的当事刀一点也不忤,反而哈哈笑着:“老头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呀。”   话里话外都带着无辜之意,接着在一众刀剑咬牙切齿偏偏拿他没办法的表情里起身告辞,临走还把那两张照片顺走了。   众刀:“……”   关键人物跑了,脑洞也发散结束,恢复冷静再回过头看三日月那故意混淆的言行就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虽然依然不知道照片里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主公还是那个主公,二楼依然还是那个禁地,什么都没变。   “虽然不爽归不爽,可回头想想,三日月要是成功了也挺好的。”有刀忽然道,然后就被打了,“哎呀!听我把话说完啊,如果刚刚的猜测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主公愿意我们接近她,也就是说她彻底信任我们了啊!”   这番话让周围原本想跟着揍他的刀们都停了手,可只要想想自家主君那八风不动看谁都一样的神态一个个都泄了气。   连当她佩刀这么久的三日月在她面前都折戟沉沙,很难想象本丸里还有什么能打动她。   “啊……要是主人真的开寝当番就好了。”某把初始刀咸鱼一样趴在了食案上。   “加州清光,你的节操掉了。”旁边的大和守不禁吐槽。   “我就说说啦。”清光难得不跟大和守拌嘴,“毕竟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嘛。”   要说这个本丸里谁最禁欲,没谁能比得上他们主君。   就主人那去海边玩都把全身上下捂得严实的性格,指望有寝当番还不如他自己找机会去爬床……咳咳,好像节操又掉了。   大书院里就照片事件闹了一阵,早就回了二楼的审神者则在接听好友之一打来的电话。   “九月九月,你快去论坛情报专板看看!”紫藤用发现大新闻的语气在话筒另一边惊呼道,“现场版的暗黑本丸耶!吓死宝宝了!”   “现场?直播帖?”审神者漫不经心拿过一旁的平板,每次论坛上一有什么新闻,不是紫藤就是尤夜都喜欢打一通电话通知分享一下。   暗黑本丸早就不是什么新鲜消息,在审神者里的专板,她自然也有见过一些帖子,不过频率并不高,政府虽然不希望这些黑暗面暴露在自己的任职者眼皮底下,但也不想这些人太过想当然,适当的给些例子让一些掉以轻心的审神者们警惕些也是必要的。   “啊,不能算是直播了,帖子早直播结束了。”紫藤道,“那个帖子的楼主是一个审神者,她自称自己一个月前和自己的刀剑一块出阵,结果还没到达战场就被时空乱流刮走。”   “时空乱流?”这个词让审神者微微一顿,随后淡淡道,“那她运气不错,还成功回来了。”   “不止是你这么想啦,我们所有人都这么想。”紫藤也不管了直接剧透,“她和她的六把刀运气很少没被分散到其它时空里,而是全都落到了一个暗堕本丸里。”   “里面有暗堕的审神者?”   “要是真有,才六把刀在身边的楼主肯定回不来啦!哪可能还叫运气好!哎呀,具体的不多说,你自己点进去看,现在应该还在被人不停回复置顶呢!”   和紫藤挂断通讯时,审神者已经找到了那个置顶帖,点进去一看,先是楼主一大段文字说明。   大意和紫藤跟她讲得差不多,流落到了一个暗黑本丸中,只是他们运气很好,里面的暗堕刀剑因为失去灵力时间太久,要么离开了去“觅食”要么已经失去行动能力躺在原地等“死”,还有一些想要来袭击他们夺取灵力的,都被附丧神们轻松应付了过去。   那名审神者正好带着手机,走之前就在这个本丸里各种拍拍拍,像是后怕之后发觉没那么危险开始放肆一把一样,将这些腐朽衰败的画面全都记录了下来,一股脑地都发到了论坛上。   这种半发泄半炫耀的帖子并没什么特殊,照片里那些面目全非的刀剑男士在底下的回复里有人嫌弃有人同情,各种反应不一而足。审神者随意在里面翻了翻,倒是发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看楼主拍的照片,这个本丸大概废弃了有些年份了。看起来似乎又是有厌倦了打仗生活的审神者暗自逃走,留下那些可怜又固执的刀剑男士不肯向政府通报回收本丸,最后酿成的悲剧呢。”   “这种例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我都不知道政府在想什么,让那些没觉悟的家伙担当审神者简直就是儿戏!好好对自己的刀剑啊,做人要对事负责他们爸妈没教过吗?一群FEN审!”   “楼上不要激动,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强弱区分的。而且把事情都归在审神者身上也太有失偏颇了,你就肯定人家当时不想走正常离职程序而是不得不用偷跑走的呢?刀剑男士有的是很忠心,但你能保证他们心里一定对我们这些脆弱的人类没有偏见?毕竟刀剑男士都是附丧神,区区寿命不到百年的人类拿什么跟人家比?”   “支持楼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穿了,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也就是基于一种合作模式罢了,双方的实力一开始就不对等,对他们保持必要的警惕也是对自己安全的一种负责体现。”   “反对!刀剑可是对主人很忠诚的事物!它们可都是由人类亲手打造,成为附丧神也会天生就对人类充满好感和优良的服从性!如果他们暗堕,肯定是一些人自己不好!”   “反对+1,刀剑本来就是人类的产物,而且它们能一直能保存几百上千年拥有了成为附丧神的条件,不也是我们人类的功劳么。天生的好感度在那里,不作死肯定不会死。”   “都有道理,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因为是审神者专用板块,刀剑男士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的领域,所以里面各种审神者都在其中畅所欲言,如她这般对刀剑男士保持戒心的审神者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但同样也有对附丧神十分偏爱的审神者。于是翻到这里时,审神者就看到这些审们为了“信不信任附丧神”“人心比刀更险恶”“假如你的本丸有暗堕迹象要怎么办”这些歪到一边的问题撕扯了很多楼,一直到后面,才又正回来。   “我听说还有比这个更破的本丸,因为被发现得太晚侵蚀得厉害,别说回收的价值了政府还得倒贴人力资源给清理,所以政府对年份太久的废弃本丸都不管的,反正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也会自动腐朽消失,毕竟找起来也很麻烦的。”   “听楼上的说法,这种破旧本丸不止一座的样子啊。也是,每座本丸的独立和隐蔽性太强,虽然对敌是安全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很危险呢。”   “废弃的破旧本丸当然不止一座,这场仗还要打很久的。而且因为那些本丸太破旧,固定在虚空的稳定性也在流失,会造成很多奇怪的现象。最严重的大概就是落到了那里,却发现周围的空间被完全锁死,一辈子到死都困在那里出不去。”   “楼上讲的想想都可怕,这钝刀子割肉还不如让时空乱流当场绞死算了。”   “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的,毕竟本丸损坏了稳定性变差,因此就算周围的空间被封闭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关系,这个就跟捞稀有刀一样纯看脸……啊,运气了。”   “非洲常驻居民一脸黑漆漆地看着楼上。”   “同非洲人一起看着楼楼上。”   “楼上的非洲人都不用担心,如果你们真能遇上一次时空乱流,某种意义上你也可以回现世买个彩票,中的机率应该很大。”   之后的,审神者就没再看。越是留在这个本丸,她对审神者这个职位知晓得越多,对这个职位所处的大环境也了解越深。   本丸到底是不是个安乐土,只有各个本丸的审神者们自己心里清楚。   关掉平板,少女侧过头,办公桌上五虎退给她摘下的桅子花搁在花瓶中,雪白的花朵被安置了一天浓郁的香气依旧不散。   七月,盛夏了呢…… 第七十三章 七月降临(一)   又是一夜过去,随着月落星沉,新的一天再度开启。   天色还是蒙蒙亮时,堀川已经在起身洗漱,收拾完自己穿好内番服,出了房间后他先去了厨房,看看已经在忙碌的烛台切歌仙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从厨房出来,又回到房间,果然兼桑也起来了,两人相约着在庭院里锻炼了一阵身体,期间碰上同样做晨起运动的同伴若干,一番运动下来,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早就洒满庭院。   根据这个月的排班表,堀川知道今天的近侍是自己,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他登上二楼,等候主公出来然后一同去大书院用早餐。   他来这个本丸的时间也算是很早的一批,那时的季节和天色似乎也是这样,白天总是来得很早,夜晚的时间则相对短暂。   是九月呢,和主公对外的自称一样。   堀川心头想着,人已经踏上了二楼,还未走近起居室,那里的障子门已经拉开,走出了白衣绯袴的清冷少女。   “主公,早上好。”少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看到她,心头就觉得欢喜。这种情绪是自己作为刀时,从来没有过的。   “早,堀川。”少女向他点头,身后的障子门已经自动合闭,结界的流光微转,算是给门“上锁”完毕,“走吧。”   “是。”   他的主公就是个和外表严重不符的雷厉风行者,做什么都是干脆利落。   “主公,最近又开始修炼了吗?”感受到身旁人不同往日的灵力波动,堀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算是吧。”审神者点点头,“不过是在做一些调整,应该差不多了。”   调整?差不多?   堀川一愣,但看主公并没有多谈的意思便没再继续问:“说起来,现在又到夏天了,再有两个月,主公就任职审神者一周年了呢。”   少女的表情罕有的一顿:“是呢,再有两个月又是九月了,要花去一年的时间……”   “哎?”   “没什么。”   又是这样,除了工作以外,她总是自顾自忙自己的事,鲜有要他们参与或者帮忙的意思。坦然又直白的,时时与他们划清界限。   用过早餐,之后是例行的宣布四支外勤部队的名单,以前念名单的活计都是由长谷部担任,后来有了正式的近侍职务后,都由当天的近侍刀来宣布。   半个小时的整备时间过去,本丸大门的空地附近,黑发蓝眸的少年跟随在审神者的身后准备送走将要整备出发的四支部队。   “唔……”今天要出阵的乱藤四郎还在和一个刀装作挣扎,“啊啊!总是装备不好!”目光在扫到审神者时,嘟着嘴撒娇,“主公,帮我装备上好不好?”   不得不说,极化修行回来后,乱的作战服比之前的要更加少女化,粉红的缎带、麻花辫、大大小小的蝴蝶结还有同样粉色的高跟长靴,以及又往上升了几级的撒娇技能……   堀川看到主公在听见乱的撒娇后眉梢微微抖了抖,却还是走上前去给他重新装备上,顺手又给他扶了扶之前用力过猛有些歪掉的军帽,这点点的细心让短刀本就开心的脸上红晕又深了一层。   “可以了。”清冷的嗓音过后,审神者又退了回去。   “谢谢主公!”乱脆生生地道谢,只是堀川分明看见他眼里满满的“好想抱抱可是不敢”的遗憾。   旁边也一同出阵的五虎退有些羡慕地看着,审神者向他望过去时,小正太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后面的大老虎已经开始发抖随时会展开球状模式,最后还是少女将视线移开才解决了这场尴尬。   目送完四支部队的离去,直到大门重新合上,审神者带着堀川又回到了二楼。   “啊!我来替您磨墨吧!”   一夜过去,砚台里的墨迹早已经干涸,踏入办公室的堀川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不用审神者亲自动手,勤快的胁差少年已经先行一步。   审神者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先前的步伐节奏走向办公椅,坐下之后拿起昨天下午政府新发一些的公文告示阅读起来。   为了照顾从古刀里诞生的刀剑男士,以及对神明的尊重,本丸里的一切都是参照古时和风的设计,但终究是技术发达的二十三世纪,来此担任审神者的人士也不可能个个都会毛笔字,因此,处理公务向政府汇报的工作并不一定非要用毛笔来书写,如钢笔、黑色水笔都是可以的。   随着身体的本能和常识恢复得越来越多,审神者也发现了自己除了惯用的毛笔字以外,也是会使用别的笔做书写工作的,但到底还是前世的记忆占上风,她也习惯了用毛笔书写,因此就一直没换过。   现在想想,就这一手毛笔字,就已经彻底向政府出卖了自己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一无所知的必然下场呢。   对自己的失忆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怨言的审神者直接评价,一边细数着自己来本丸后的各种无知表现,少女也没有耽误阅读公文上的内容并且理解记忆下来。   “主公,墨磨好了,请用!”堀川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麻烦你了。”审神者道,“我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可以去后面看会儿书。”   “没关系的,主公。”堀川摇摇头,“我今天是您的近侍,就算只是站着等候您的吩咐也不是浪费时间哦。”   审神者闻言点点头,转头便开始手头的工作,她摊开文件,拿起笔架上的一支细狼毫,醮上墨汁后不急不缓地书写起来。   堀川退后了几步,以不影响对方工作的距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伏案工作的少女。   以前的话,这种枯等在他心里确实是很浪费时间,啊,就算是如今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像现在这样能近距离守在您身边,正大光明形影不离的机会其实难能可贵,如果真的用来做别的事,才是真正的浪费吧。   堀川看着少女修长细嫩的手指握着纤细的笔杆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脸的认真与专注,浅葱的水润蓝眸划过憧憬与温柔。   来到这个本丸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道路除了兼桑以外会分出这样一条岔道。身为一把胁差,明确定位目标是成为兼桑的搭档,同样也是这座本丸的一份子,堀川觉得自己的信条很清晰,只要一直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就可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轻易地动摇了他的认知。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自己第一次受伤,她为自己手入开始吧。   区别于任何时候自己见到的淡漠冰冷,手入室里,他看到她捧着自己本体时流露出的是他几百年的刃生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与专注。那种被珍爱,被呵护,甚至是虔诚的美丽心意,那样的纯粹又让他震撼。   啊,这就是他的新主人啊。   他当时第一次对这个念头有这么清晰的认识。   从那以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兼桑的身上分出了一部分落在了新主人的身上。主公是个很能干的人,堀川一直是知道的,等更通过更多细致的观察后,他不得不用“了不起”替换“很能干”这三个字的评价。无论是怎样的难题或是遇到了怎样的意外,只要找到她,她总能在最短时间给出让人满意的解决方案。   虽然她对谁都很冷淡,一直保持着疏离的礼貌,行事从来不乐意他们指手划脚,但只要有刀有事求到她,只要不违背她的底线和准则,她都会给他们圆满的回应。   这份埋藏在冷酷下的温柔所有刀都能感觉得到,只有当事人自己并没有发现。   如果真的只将他们当工具,那为什么会替药研挡刀?   如果真的不听话就要被赶走,为什么鹤丸恶作剧了那么多次她依旧纵容?   如果真的只是尽职尽责使用他们,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教导他们剑术?   如果真的不在乎他们想什么,为什么又要送大和守安定去看冲田总司?   原本只是少许的关注不知不觉在慢慢扩大,等意识到这份关注不同寻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收回心神,重新走回原来的道路,目光已经惯性地在追逐那道纤细的身影。他给自己定下的笔直的道路,一下子开出了岔口,看似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当然。   “嗒。”   毛笔被搁回笔架的声音,让堀川从思绪里回神。   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审神者将它摊在桌头任由上面的墨迹自然风干,便径自起身离开了办公桌:“走吧。”   “已经处理完了吗?”堀川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一个小时都没到,好快!   “嗯,今天的公文不多。”随着这具身体以前的一些本能与习惯慢慢苏醒,审神者发现自己越来越坐不住了,这种躁动让她有些不愉快的同时也并不意外,按照鲶尾之前对自己的形容所说,现在的自己和失忆前的自己完全就是相反的两个个体,不稳定也是正常。   “陪我出去转转。”   下了二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檐廊上,时值夏日,但上午的太阳还不算太烈,因此审神者在老地方看到了照常喝茶养老的古刀们。   三日月今天被派去了远征,于是这里就只坐着莺丸和小狐丸。前者照旧茶不离手,后者拿着一把木梳在慢悠悠打理自己的白色长发。   “主公,早。”“早安,主公大人。”   两把老刀在看到审神者后,立刻出声向她打了招呼。   审神者向二人点点头,瞥见小狐丸的梳子时表情略略微妙,从小狐丸来之后她也明明给了他小判,这只高大的狐狸却死活不要钱只要她给他一把梳子,一问之后果然又是一个被《花丸》洗过脑的“受害者”,一直以“没有被主人赠过梳子的小狐不是好狐狸”为信条的附丧神缠了她好几天,终于得偿所愿。   其他几人也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同样也是想到了那件事上,除了两个当事人外脸上都带上了隐忍的笑意。   “主公大人,是要给小狐梳理毛发了吗?”同样看到审神者盯着他梳子看的小狐丸晃了晃手里的木梳,脸上带着期待。   “自己的皮毛自己打理。”审神者直接拒绝,眼睛却下意识从梳子移到对方的头上,高大的附丧神头顶两端像耳朵一样翘起的长碎发乍乍看去仿佛真的有对狐耳一样,在听到她拒绝时竟然还能跟着主人心情变化垂落下来。   真有趣。   心头忽然浮起这个念头时,少女的脚步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道,向着对方走了几步。   于是原本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了的附丧神,就见少女走到小狐丸跟前,然后伸出双手……捏住了对方的耳状碎发拉扯了两下。 第七十四章 七月降临(二)   “果然是假的。”   拽了两下得出这个结论后,审神者也没管已经被她超出人设范围的举动给石化的几人,再度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向他们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啊,主公!”堀川立刻回神,抬步三两下追了过去。   今天的主公,好像有点不对劲。   留下的两把刀,一个还握着梳子愣愣地眨了眨豆子眼,似乎还不太明白情况,另一个已经捧着杯子低着头不停地抖肩。   真是难得,有朝一日居然能看到冷冰冰的主公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捏完小狐丸的“耳朵”,审神者继续向前走,路过一间屋子时,里面传来了音响声,审神者顿了顿脚步,改道踏了进去。   “哦,主公?”陆奥守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公务做累了,来这里看电影吗?”   屋子里除了他,还有其他刀剑五六把,一群人或围着矮几,或靠着墙,在她来之前全都面朝着同一个方向聚精会神地盯着。   审神者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有五十寸大小的巨幅液晶壁挂电视,上面播映的似乎是西方的一部魔幻电影,一群刀坐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你倒是越来越与时俱进了。”审神者忍不住吐槽。   “嘛哈哈哈哈!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刀,眼光都要向前看嘛!”当事刀如此讲道。   屋内其他刀见自家主公突然过来并没有什么事,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电影上,审神者也对他们现在看的电影不感兴趣,和陆奥守打了个招呼,又出了这个“放映厅”。   一路继续向前,手合室很快近在眼前,这个时间点正是打得最热闹的时候,里面木剑交击与呼喝声不断传来。   走进屋内,看到的是两把在对战的大太刀,以及旁边围观的一圈刀剑。   “死心吧次郎!下午的冰淇淋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双手举着大太刀制式的木剑,萤丸小小的个子仿佛蕴含着不屈的意志,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此时亮得惊人。   对面的次郎也是同样不甘示弱:“小孩子要少吃冰品,肚子才不会痛哦!你的冰品我就收下了!”   这对战台词让审神者一阵无语,后面的堀川便在一旁解释。   “天气越来越热,烛台切桑今天早上还跟我商量着下午做冰品给大家吃。现在看来,大家都收到消息了。”   后面的话,堀川没说,审神者也知道了。这些家伙趁着手合的机会,把冰品当成赌注定胜负。   “原来如此,已经很热了啊。”审神者后知后觉。   堀川一愣,发现明显比外面热上几分的手合室里主公依然丝毫不受影响,再看看她不论寒暑都是那身白衣绯袴的衣着打扮,忽然意识到自家主公已经寒暑不侵的可怕实力。   懒得理会这帮为了冷饮开始争得你死我活的刀剑们,审神者随便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又直接出了手合室。   “我要吃草莓圣代,大份的。”   出来以后,她如此交待自己的近侍。   忽然接收到点餐命令的堀川愣了一会儿才应了声是,主公,真的不太对劲啊。   出了檐廊,也不打算逛庭院的审神者围着本丸稍稍转了转,路过马厩处时鲶尾正端着一桶马粪兴致勃勃地对骨喰讲要用它对付哪个讨厌的家伙,结果在收到兄弟无声的眼神提示后发现了审神者,连忙将桶藏到了身后向她扯出一个很无辜的笑。   目送着审神者只看了他一眼就离开的背影,鲶尾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恶作剧还没开始就被逮到可真是太糟糕了。   再往前就是田地的区域,本丸的荒田早在审神者全面放开灵力限制之后就被彻底开垦出来,大片的蔬果米麦因为灵气的滋养欣欣向荣地生长着。不远处,乌鸦童子般的少年正板着脸训着一身紫色运动服的眼镜青年。   “莫非你打算在为父的面前偷懒吗?”   “啊……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紫衣紫发的青年做出推拒的姿势摆手否认着,眼光的余光在扫到路过此地正向这边看来的少女之后,背后的冷汗猛得渗出来,拿起手中的锄具风一样的消失在了童子的面前。   “小乌丸大人,您放心,我马上就把这块田翻好!”   小乌丸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之前还念着“我的理想是当个专门吃东西的”的太刀,现在却一反懒散无比卖力干活的模样,回头向着遥遥看过来的审神者颔首点头,对方同样回礼,虽然彼此都没开口说什么,但这份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亲切感还是让他们保持了一份默契。   陪着自家主公将本丸一圈逛完,几次看到少女反常的一些行径,回到二楼之后堀川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主公,您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没直接问出来,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看着少年一脸的担忧,重新坐回办公椅的审神者一边收拾好文书,一边安抚道:“别担心,这是记忆要恢复的征兆罢了。”   “是,是这样吗?”   “你应该也听鲶尾说过以前的我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审神者继续道,“虽然我觉得现在的自己也足以应付很多事,但失去记忆导致的人格缺失,到底不够完整,也影响我以后的修行。”   听完审神者的解释,堀川松了口气,回神后忽然意识到自家主公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找记忆,除了找回自我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对她修行不利吧!   “你猜对了,等我找回全部记忆补全人格,实力应该又能再上一层。”对方很坦然地告诉了他。   “主公。”堀川有些哭笑不得,“您作为人类已经很强了。”   “说什么呢,人类这个身份只是起点才对。”审神者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之后成为长生种,才是真正的第一步。”   诶?   长生种?   …………   傍晚,四支部队陆陆续续归来,本丸炎热的天气让他们一点都不愿意在庭院里多呆,一个个顶着一头热汗冲进了各自的房间,一番擦洗换装之后,这才神清气爽地去了大书院吃晚饭。   “天气真的越来越热了。”   “现在才七月份啊,我感觉要是没有冰饮在,我就活不下去了。”   “还有更热的八月,九月,十月以后还有秋老虎,想想就好绝望啊!”   “连喝酒都要冰镇过才更美味了。”   大书院的四个角落里,去年冬天用来装碳火的炉子经过改装摇身一变全成了放了硝石制冰的水桶,清清凉凉又恰到好处的冷气让众刀恨不能晚上也留在这里睡。   “我已经在万屋下了订单,你们的房间会在明天晚上配好冰桶,今晚要是不愿意忍,可以把床铺搬到大书院来睡。”审神者对这群进入盛夏就热得不行的刀剑男士们如此道。   “主公万岁!”   差不多是全员欢呼,一群人一边吃,一边已经在讨论如何瓜分大书院的地盘。   “太好了呐国广。”远征回来的和泉守对旁边的胁差少年高兴道,“今天我们也睡大书院吧,这里地方这么大,不愁睡不下呢!”   “嗯?嗯!”在怔愣的堀川回神后立刻应了一声。   “话说去年的夏天你们怎么过的啊?”有晚来的刀好奇地问他们,“也是用的冰桶吗?”   “是啊,这个本丸也就是夏末才开启的,来的刀都没多少,所以冰桶也就没几个。”   “说起才开荒的那会儿,我跟你们说啊,过得真心很苦啊,本丸里刀少,活多……”   “还有主公,才认识她那会儿,特别的严厉,那一身冷气,走过去都不用冰桶……”   一开启了“去年夏天”这个关键词,一群老刀拉着新刀讲他们“过去的故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可能是晚上都决定睡大书院的关系,审神者都离开了好一会儿,刀剑们的晚餐才全都用完。众刀在长谷部烛台切的指挥下搬桌子的搬桌子,打扫的打扫,将整个大书院都清理干净后,就开始不是先去洗澡就是先抱着床被在划分好的区域里铺床。   这回兴奋的不止是短刀,连那些家长们心里也是觉得很有趣的,这种在自己家开一场集体合宿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啊。   很快,大书院的榻榻米上铺满了一块块各种颜色的毯子被子,洗过澡的一群刀陆陆续续或安静或欢呼着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为什么我还要睡在这两人的中间?”指着一左一右的江雪左文字和数珠丸恒次,龟甲贞宗一脸的不高兴。   “这是按照大家之前的房间分部安排的,你有什么意见吗?”总管长谷部一脸不容置疑的看着他,脸上的冷酷和审神者的冷脸如出一辙。   “呵呵呵呵呵,你觉得我会信?”仿佛看穿了他一样,龟甲鬼畜地笑了起来,“长谷部,别让我找到机会哟,毕竟从论坛上的人气调查来看,同为主命刀的我和你,还是我更受欢迎一点呢。”   “什……!你这变态!有我在,你休想接近主上一步!”   眼见一场撕逼大战开启,旁边的两把僧刀各自纷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另一边,鹤丸对这样的气氛同样也非常喜欢,一个虎扑钻进了自己被窝,趴着才将头露出来,不知道哪个熊孩子从他背上踩了过去……哦,还不止一个的踩了过去。   “喂喂,那边的粟田口,别太过份了啊!”朝着那边跑过去的小萝卜头们喊了一声抗议,得来了一群调皮鬼的各种吐舌头扮鬼脸。   得,这是还记恨着他在海边干的坏事呢。   “好了,都快躺下。”大家长一期一振好笑地制止了弟弟们的小报复,“鹤丸殿,弟弟们年纪小,请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擦,一期这个阴险的家伙,上回追着他连着三四天的手合还不够,现在还拿话讽刺他!   “这里真是热闹呢,铺床丸。”房间另一边的髭切,站在属于源氏的划分区域里,一脸新奇地四处看,“和这么多刀共处一室过夜,还是第一次呢。”   他的旁边膝丸正勤勤恳恳给自己兄弟二人铺着床铺:“兄长,你的床已经铺好了。”难得可以过上不在炎热中睡眠的一夜,膝丸表示他不想上火。   “可是我不想睡觉。”那边虎彻区域,浦岛已经在闹腾,“我想去放映厅看恐怖电影,这个时间去看最好不过了!”   “别闹。”蜂须贺一脸头痛,感觉自从本丸有了平板有了电视,他可爱的弟弟越来越朝着网瘾少年的方向发展,为此他和长曾祢一样把陆奥守恨上了,这对总是不和的哥俩在面对陆奥守这件事上总是出奇的一致,“大哥,你劝劝他。”   声音里喊得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叫了。   有了虎彻的两大家长镇压,浦岛再嚷嚷最后也无济于事,少年嘟着嘴不高兴地将整个人蒙进被子里,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想起正月里去领年玉,他愁眉苦脸跑去向主公求助“怎样才能让大哥和二哥和好”,主公只回了他一句“让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一开始他还不懂,现在可算明白了。   只是苦了陆奥守大哥,对不起,等他们和好了,他会带着大哥二哥一起补偿他的!   “次郎,我跟你说,今晚不许你再喝醉酒打呼噜知道吗?”   “哈?会打呼噜的又不止我一个啊,日本号也会啊!”   “话说,今天晚上所有刀都来了吗?”   “来了吧,连小乌丸大人都来这边睡了。”   “看到伽罗酱你也有过来,我真的好欣慰啊!”   “哼,就算睡在这里我也没兴趣跟你们搞好关系。”   一群刀各自聊着,持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变小。大书院的樟子门没有关,可以看到庭院外星光灿烂。和泉守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看到少年亮亮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不由出声。   “国广,你今天心情很好啊。遇到什么好事了?”问完后才想起来,国广今天做的主殿的近侍,那么近距离跟着主殿在一起一整天,换谁都会高兴的吧。   “是好事呢。”堀川笑着应了一声,“主公说她的记忆就在这一两个月里会完全恢复。”   “哦……”   事关主公,很多刀在听到堀川说话时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听说主公说出了确切的时间会恢复记忆,刀剑们兴致普遍不高,但堀川的下一句却让他们吃了一惊。   “主公说,等她补全了记忆,她会继续修行,从人类转变为长生种。”   小剧场——   某坑:大致的情况我已经跟你说了,闺女啊,就寝当番这个事,你怎么看啊?   婶婶:……寝当番?侍寝的意思吗?   某坑(点头):不是抱枕啥的存在,就是成年人都懂的那个意思,本丸里你选谁?   婶婶: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某坑:都说是假设啦!假设!假设非要选一个,你会点名谁?   婶婶:(干脆)假设非要选的话,药研藤四郎吧。   某坑:能说说为什么吗?   婶婶:懂进退,识大体,关键是……省心,各种意义上的。   某坑:各、各种意义上的……(细思恐极)能具体一点么?   婶婶:自己想,(起身离去)别忘记你许诺的好处。   某坑:(面朝观众)闺女走了我跟大家说说,药总极化后身高一米六以上,比婶婶高了。蓝后,以我对闺女的了解,她说的省心更多的指污的方面以外的事。最后请大家要优雅,不要污。 第七十五章 七月降临(三)   长生种……   这一刻整个大书院都安静下来。   身为附丧神,他们怎么会不懂这三个字的意义,那意味着主公一旦成功,就会成为和他们一样如果没有外来力量毁灭他们,就能一直不老不死地活下去。   这个消息可比寝当番什么的更加震撼人心。   半晌之后,有不少刀剑发出欢呼。太好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换主人这个问题了!不,是一定要紧紧抱住主公的大腿不松手才行!   “我说你们高兴得真早,首先你们得保证主公恢复记忆以后不会丢下我们。”   某把刀一盆冷水浇下来。   “或许该说主公履行了五年契约义务之后,会不会立刻丢下我们又是一个问题呢。”   相处了这么久,自家主君一向只喜欢开单人模式的行事习惯所有刀都知道,可能在她内心里他们这些刀只是她漫漫生涯里短暂的一群过客,对他们也许喜爱过善待过,但到了要放手的时候必定毫不犹豫。   对,主君就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嘛……总有办法的吧。”在一片安静里,有刀挠挠头。   “事情可能不会像我们想得这么糟呢。鲶尾不是说失去记忆以前的主公人很好嘛!”   “要是恢复记忆以后,主公也能跟鲶尾说得那样好就好了。”   “死心吧,不可能的。”   “我觉得我们现在想这些太久远了,未来是什么样说不准,还是过好现在比较实际。”   “对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最后主公想要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无力反对不是么?”   刀剑们就着这个话题絮絮叨叨又聊了一阵,最终依旧无果后,于半夜里还是老老实实睡了,明天还得出勤出阵,主公可不会因为他们睡得晚了就不安排工作。   天气确实一天比一天炎热了。   第二天,午后。   庭院里,树上的蝉鸣一声比一声叫得响亮。   “热。”   躺在地板上,没有出勤的刀剑们,一个个像死了一样赖在大书院里不肯出来。   “我觉得我出不去这个房间了,一出去感觉就要化了。”加州清光大字型摊在榻榻米上,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冰桶什么时候才送过来呢?”物吉贞宗双手抱膝坐在一边,望着被阳光照射似乎产生高温扭曲的屋外一脸的望眼欲穿。   “大概要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吧。”大和守安定看向墙上的时钟计算着。   “现在才一点啊……”今剑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同样呈大字型趴在地板上,“好想出去玩,可是外面又好热。”   “就是啊。”乱藤四郎颇为同感地点点头,“有没有又能出去玩,又能凉快一点的活动啊。”   “当然是有的to!”一旁的博多立刻举手,“我们可以去玩水啊!”   “玩水?”清光懒洋洋扭头看他,“泡温泉么?别闹,我可不想变成水煮刀。”   “才不是泡温泉啊to!”博多先是抗议了一句,然后眼睛亮亮地看向自己家的大家长,“一期哥!还记得我们去海边玩的那些玩水工具吗?我们可以玩水枪游戏啊!”   一旁的一期一振还没说话,他的弟弟们已经同样眼睛发亮,立刻双手赞成。   “好耶!玩水玩水!”   “我也要我也要!”   巧合的是,今天粟田口一家全都没有外勤工作,现在都聚在大书院里,这一大家子已经在七嘴八舌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去外面嗨。   “我记得第一次去海边的时候,还有充气水缸的,可以在里面加水泡着玩!”   “还有水枪!买了十几把呢,一会儿通通都从仓库取出来!”   “你们玩归玩,不可以吵到大将哦。”   “没这么麻烦啦药研哥,到时候喊主公一起来玩不就好了!”   “喂喂,带个我,带个我呀!”   “才不要带鹤丸大人啊!”   “就是,带你不如带上三日月桑和小狐丸桑了!”   “也邀请小狐吗?”   “哈哈哈,老头子就免了,这么热的天气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烤呀!”   “你们不要这样啊!”   “鹤桑,别挣扎了,作为本丸第一讨人嫌,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做一只安静的鹤会比较好。”   “连光坊你都这么说!”   “呀咧呀咧,明明也算是刀剑中地位较高的古刀了,沦落到这种地步,连我这个正三位都不忍直视了啊。”   “日本号你闭嘴!”   “呀哈哈哈哈哈!可怜的鹤丸!”   从商量着准备打水仗到集体坏心眼欺负起鹤丸,话题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歪掉了。   而另一头比较安静的区域,是莺丸和石切丸、蜻蛉切、太郎四人坐在摆着茶水的食案边。   “真是有精神啊。”看着闹腾的那帮人,石切丸不禁感叹。   “每次看都有些不可思议。”蜻蛉切握着茶杯同样感慨。   “怎么了?”太郎侧眸看他,这一幕在这个本丸里也算是惯常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只单看主公本身,很难想象她手下的本丸会是这副模样。”蜻蛉切坦言道,“她本身是个很自律的人,言行处事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但对我们除了工作上的要求和某些底线以外,很少再施加限制。”   “正因为她不加干涉,所以这个本丸才能变成这样吧。”莺丸倒是没太大感觉,他自己本身就偏向三不管的性子,自然也能懂审神者那懒得理会细枝末节的脾性,“现在看起来这些纵容都能改称为宠了。”   旁听的几把刀下意识地想反驳,不管不理算什么宠,但想想主公在物质方面一直是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似乎也没毛病。   不远处的明石国行躺在薄毯上打了个哈欠:“如果她能让我不干活,我就承认她是真的宠我了。”   这话引来了一片白眼,有胆你到主公跟前说啊,包管让你连躺着的功夫都没有。   “懒癌没有刀权。”一旁的萤丸吃着冰碗,一边鄙视了自己的监护人一句,“想得到主人宠爱你努力一点啊国行。”   “那还是算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大腿,语调仍旧是懒洋洋,“如果宠爱的代价是让我干活,那我还是能懒就懒吧。”   活该你被傀儡术整到死。   更多的白眼丢到了他身上。   “话说回来,主公现在还在楼上,办公室早上也送去冰桶了吧?”   “是啊,一大早就送去了,还是大俱利搬的。”   提到大俱利,大伙儿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今天的近侍,好像就是大俱利吧。”   现场再度安静了一秒。   “我们还是赶紧准备好水枪什么的,到时候喊主公下来玩吧!”   “对对对!总呆在楼上也没意思,像昨天那样下来转转才有益身心健康!”   “马上就去弄!”   而二楼,一群刀担心大俱利和审神者关系不和导致某些不想看见的惨烈画面并没有出现,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角落里的冰桶散发着丝丝舒爽的凉意,审神者坐在办公椅上阅读着另一本大部头,她的身后两个书架间的矮几上黑肤的青年已经盘腿趴在那里直接睡着了。   要说起这一人一刀之间的恩怨,可以直接追溯到最早期的开荒月,孤高冷傲的附丧神一开口直接得罪了他未来的主人,然后被当众强势镇压,充当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时隔大半年再回头去看,对彼此互相了解了不少的一人一刀都发现了各有误会。审神者知道这把打刀虽然性格孤僻,但如果真让他做事他还是会听话照做,可惜表露在外的行径给人的感观太差。而大俱利则先是领教了审神者的强大和不可违逆后,才发现她对本丸里的刀其实很宽容,自己当时的言行可以说是当众给她难堪一下子踩到了底线,才得到那样的下场。现在回头想想,以她当时的冷酷性格,她没把自己当场刀解已经是十分仁慈了。   不过两人到底都是不什么主动型的性格,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也不用多说什么,互相履行各自的职责就是了。就这么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地保持着有点尴尬的主臣关系,一晃大半年过去,没想到,居然会有单独共处一室的机会。   面对表情从头到尾一派淡然的审神者,同样绷着脸神色淡漠的大俱利心里面还是复杂尴尬居多的。比江雪左文字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主君,所幸对方是真的都不在意,偶尔使唤他做点跑腿的活,一个上午奇迹地熬了下来。   可比起有事可做的上午,下午的无所事事才是真考验。用过午餐后,相比起木头桩一样不知干嘛的大俱利,审神者要从容的多,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翻阅前,直接跟他说无聊就可以下楼去。   打刀青年虽然对外表现得孤高了点,但实际上还是很有责任心的,既然做了近侍就没有理由丢下主君不管的道理,干脆就坐在后面的矮几上等候指令算了。   结果期间也就是烛台切端着冰碗上来一趟,他负责将审神者的那份送到她桌前,然后又解决完自己那份,之后全程就没事干了。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需要近侍嘛。   心里这么想时,他听着屋外的蝉鸣和前方不急不缓翻过书页的沙沙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主公!!和我们一起打水仗吧!!”   陡然间,一阵尖促的喊叫从门口响起,被惊醒的大俱利直接绷直了身体,一下子从矮几上跳了起来。   “主公主公,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啊!”这次直接是楼下响起了一片短刀的喊叫。   被突然打扰的审神者顿时不悦地抬头:“都安静。”   带着些许怒意的声调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意,让方才还吵闹的环境一下子恢复了安宁。   “非常抱歉主公,弟弟们一时太激动,失礼惊扰到您了!”后面才赶来的一期一振听到审神者的声音就感到不妙,赶紧道歉打招呼。   “对不起……”一时兴奋就得意忘形蹿上来的乱还有秋田立刻低头认错。   审神者没理会他们,只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大俱利:“你还好?”   在熟睡中被直接惊醒,滋味当然不会好,但大俱利也只是沉默摇摇头,示意没事。   审神者微微点头,这才又将头转向门前的粟田口几刀,包括一期一振在内每把刀表情都有些忐忑。   “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去玩吧。”   没有被怼,逃过一劫的感觉让兄弟三松了口气。   “但是很有趣的,来看看也好嘛,主公。”胆子大了一点的乱立刻开始撒娇。   审神者这次没回应,短刀们最后在家长的带领下还是有些失落地走了。   楼下沉寂了一会儿,接着很快就喧闹起来,泼水声尖叫声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欢笑怪叫声直直传到了二楼。   审神者已经恢复了继续淡定看书的节奏,大俱利却是被外面吵得再也睡不着了。   入眼的是塞满了书籍的高大书架,大俱利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审神者这个人,甚至要不是这次被安排做近侍,他连二楼也一次都没上来过。   比起他来,这个人其实更加孤高,就算是失忆也能阻挡她不断向前的步伐,总是那么从容冷静地规划自己的所想所欲,不像他……   “大俱利。”他听见审神者的声音,“陪我下去转转吧。”   …………   庭院里比想象中的更加热闹。   参与水枪作战的远远不止短刀集团,鹤丸、岩融、狮子王甚至小狐丸次郎他们都有加入。   长长的水管从厨房那头一直接到庭院的空地上,还不止一根,一群刀不管大大小小差不多人手一支水枪互相攻击。   审神者看到头一次去海边时,自己用过的那个充气浴缸已经被三两个小萝卜头挤满,他们的头顶一期一振正给弟弟的浴缸里不断加水,并且还扭头招呼着坐在檐廊啃着西瓜看戏的藤四郎们。   不远处,戴着潜水面镜的鹤丸两手各举着一只水管,坏心眼地捏住其中一根水管头,里面温顺流出的水流瞬间激射出去糊在了次郎的脸上。   旁边正和小狐丸对战的今剑岩融组更加厉害,小天狗趴在岩融的肩上直接举着水枪正中小狐丸的脸不算,抱着他的岩融还捧着一个水桶直接看也不看往后一泼,一桶凉水直接将某只才来得及举枪的高大狐狸浇成落汤鸡。   三条家的真狠,对自己人都不客气。   大俱利看得面色一抽直接收回视线,转头再看向旁边不远不近站着的审神者时,发现她站在檐廊里,却伸出一只手穿过阴影触碰空中直射下来的那火辣的阳光。   “喂,你……”   大俱利明显感觉到对方有哪里不对劲,不由出声喊她。   像是听见他的声音,对方转过头看向了他,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打刀青年一下子愣住了。   “你的眼睛?”   审神者原本棕色的双眸此时完全被渲染成了耀眼的金黄色,大俱利只觉得这双眼睛仿佛凝聚了此时空中那轮炙热的太阳,她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周身原本平和的灵力剧烈地波动起来……然后,毫无征兆地,直接闭眼仰倒了下去。   “喂!”   一瞬间大俱利的心头涌起了一片恐慌,行动比思维更快地接住那具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   “喂!你怎么了!喂!你醒醒啊!”   灵力的波动消失,任凭他如何叫喊,怀里的人毫无反应。突然的倒下,又突然的昏迷,大俱利忽然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人类究竟是怎样脆弱的生物。 第七十六章 七月降临(四)   运转本丸的灵力有一瞬间消失了,虽然可能只是一秒不到的功夫又恢复了原状,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造成的影响还是有的。   比如说,审神者一直用结界封闭的除了她以外无人能进的起居室,如今没了结界空门大开。   “身体健康,没有内伤,呼吸平稳。”   检查再三,没有查到任何问题的刀剑男士们,围在起居室的屏风外侧颇为愁眉苦脸。   “好像只是单纯地昏迷了。”   “可是主公之前用灵术施加的事物全都失效了,真担心会出事啊。”   “要不要上报政府?”   “不,再等等,说不定主公很快就醒过来了。”   一群刀商量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退出了审神者的房间,顺便将关带好。   万一主公醒过来一切好好的,看他们都聚在屋子里,难保不会冷脸发飙。   就为了这个事,下午的水仗也变得兵慌马乱,这份担忧一直延续到出去的四支部队回来都没有消减。   明明每个房间都配好了冰桶,感受着屋内的凉意,所有刀都没有丝毫喜意。   “主公,一个人呆在二楼,没人照顾真的好吗?”   于是这个晚上,总有刀偷偷摸摸跑上二楼,就想着去起居室看一眼寻安心——都被直接守在门口的长谷部跟药研挡住了。   “药研就算了,好歹还可以给主公检查情况。”被拦在外的刀们表示不高兴,“为什么长谷部你也留在这?”   “当然是防止有人趁着主上昏迷图谋不轨。”长谷部带着防备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所有人,包括药研在内,“今晚有我在,你们休想打主上的主意。”   ……你想多了长谷部。刀剑们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他们现在活得好好的,暂时不想考虑刀解的事。   “大将现在情况还好,不用担心。”药研的话才是众刀想听的,得了保证便安心离去。   就是不知道主公什么时候醒了。   大概是因为心焦,格外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远方山林的尽头天空从鱼肚白慢慢出现了金红之色。   大俱利看着天边的太阳,脑中不由再度浮现审神者仿佛骄阳的那双眼眸,不像是他们这些附丧神惯常的金色,是真的仿佛将太阳映在眼中,聚拢了无数光辉一样的眼睛。   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啊?   …………   意识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躺在榻上的少女于迷蒙中缓缓睁眼,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她发出了小小的鼻音,昨晚赶试题好像赶得太晚了,是爸爸将她抱回床上睡的吗?   ……不对!   她的房间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下意识摸了摸手里的被子,上好的丝绒触感带着点点清香……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和手。   巫女服?   是自己的手,但好像长了一点,错觉吧?   没了半分睡意的少女直接下了榻,还没来得及思量自己的视野似乎也变高了些,隔着一道屏风的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大将主上!您终于醒了!”   什、什么!?   …………   “所以说我不是你们的审神者!”少女急急地向两名附丧神解释,“虽然我能看出你们都是附丧神,可是我没有做过审神者呀!家里爸爸和姐姐连巫女都不让我做,怎么可能会让我做高贵的审神者?”   “主上,您一点都不记得我们了吗?”长谷部深受打击,这人怎么昏迷半天就把事情全忘了。   “大将,您这是……又失去记忆了吗?”   望着少女看向他们全然陌生的眼神,在经过起初的震惊与混乱之后,药研再看审神者那与平日里全然不同的慌急却灵动的眼眸,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谁又失去记忆了?”少女听到药研这么编排她,气不过道,“你们别以为聚了这么多附丧神过来对我恶作剧我就会害怕哦,我也认识很厉害的朋友的,他可是有一手账的妖怪朋友的,识相的赶紧放我走呀!”   “大将你,还记得自己现在多大么?”   “当然记得!”对附丧神向自己问出这么智障的问题,少女更加生气了,刚要脱口而出随后很快醒悟,“你想知道我的诞辰?你也太坏了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亏你……咦?”   药研没理会她的气话,只是从房间里取来镜子照向她的脸,少女的所有声音都跟着消失。   镜中的少女有些惊慌失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怎么……”   “五官长开了一些是吗?” 药研举着镜子替她补全了话,不意外地收到对方“你怎么知道”的眼神,“不止,您的个头也比印象里高了些,没察觉么?”   少女不禁后退了两步,像是在寻找对比物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的方法验了验自己的身高,虽然没有再出声抗议什么,可脸上的惊恐更甚了。   “长谷部,能麻烦你叫鲶尾上来吗?”   一直在旁听着的长谷部,听收到药研的这个拜托后也猜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惊异之色却还是点点头立刻飞奔了下去。   如果事情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   “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几年了?”眼看走掉一个附丧神,压力顿减的少女立刻上前一步急急问出来。   药研立刻回答了她。   “二、二十三世纪!?怎么会?”   “大将,有没有听说过本丸和刀剑男士?”药研不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出了两个词汇。   “本丸,刀剑男士……”少女的脸上浮现恍惚,随后神色一凝,“你是,你们是……”   “主公!”有些耳熟的少年嗓音响在耳畔,少女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绑着黑色长马尾的附丧神冲了过来,“您终于醒了吗?”   “鲶尾……藤四郎?”   当少女念出了这个名字后,无论是药研还是跟在后面赶来的长谷部,都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他们的主公,又失忆了。   只是这次失去的是来到本丸之后的记忆。   …………   “所以说,我是真的穿越了吗?”   办公室里的矮几前,少女低头看自己面前的茶杯,神色低落。   “您这种情况也不能全叫穿越吧。”鲶尾在得知主公醒来后变成失忆前的样子是很欢喜的,但看到她一脸郁色也跟着闷闷不乐了一下,“至少我们这里全都认定是失忆。”   “哪有失忆一下子过去两百年的?”少女朝对方翻了一个白眼,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我那会儿一直都以为你说的是骗人的,没想到变成真的更麻烦!我要回去啊!”   “可是您现在真的比之前长了两岁哦。”鲶尾在让她认清现实。   介于审神者的情况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药研和长谷部都觉得如果一楼的那些家伙一窝蜂出现,绝对能吓跑现在的主君,因此直接隔离了二楼,等审神者适应了眼前的新情况,再带她下来也不迟。   事实上,没有被刀剑男士们吓到,少女也想急于离开这个陌生的环境了。唯一能给她一点安全感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有些许缘份的鲶尾藤四郎了。   “可是你们说得也很矛盾啊。”少女看他,“说我是十个月以前才来的本丸,但我现在有的记忆却距离现在有两年,除掉在本丸的时间还有一年左右的空白,这段记忆又去了哪呢?我肯定是穿越了。”   “主公……”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主公,我不是。”少女捶桌子瞪他,“养附丧神什么的很费灵力的,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根本就不信他的话。   鲶尾精致秀气的脸此时都要皱巴成一团,对这种根本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果然就应该找出铁证狠狠打脸拍醒对方才行。   ……可是对方是主公,还是对他那么好的那个主公,总有点不忍心。   “那灵力的波动总能说明一切的。”将自己的本体搁在了少女面前,“上一次见您时,您那样不承认我就打算这么做了,我是您亲手锻出来的胁差,这把刀里蕴含的灵力是不是与您同源,您自己感觉吧。”   少女沉默的接过这把带鞘的刀,缓缓地将它拔出,用手触摸上刀身。   几分钟后……   “大将怎么了?”再次上来的药研,看着抱膝缩成一团发呆的审神者不禁一头问号。   “接受了现实,但还是受到了打击。”鲶尾一脸的无奈,“大概现在正在重组三观吧。”   药研听后也有些无语:“应该说不止是现在的大将吧,如果不是之前听你提起过以前的大将是什么样,大概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大将现在这副样子。”   一点都没有往日里那份波澜不惊深不可测的淡漠冰冷,就如同他在万屋和现世里见过的那些普通女孩子一样,情绪丰富却一眼就能看出城府。   长谷部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忍心,费这么大的心力却接连两度失去记忆,自家主上的命好苦。   “那个,我暂且接受自己穿越又丢失了记忆这个设定。”那边的少女在此时突然道,“不过在恢复记忆以前,我不接受自己审神者的身份,哪怕你们确实是由我的灵力供养着也不行。你们也不许叫我主公,我是不会对你们负责……呸,管理你们的!”   “既然大将您这么要求的话,我们也没有意见。”药研不置可否,现在的大将是真的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该哄还是要哄,“不过,您总要给我们一个称呼吧。”   “称呼啊。”少女灵动的双眼转了转,扫到办公桌上放着的日历时,脱口而出,“就叫我七月吧。”   在场的刀:“……”   这种随口拿月份起名的习惯,果然是他们主君没错!   确定了自己的名字和食客地位,少女……不,应该叫七月,胆子稍稍放开了一些:“那个,听你们说,我在这个本丸里很厉害,是什么样的?”   看来不管是哪种性格的主君,对找回记忆这种事都挺积极的嘛。药研刚想开口时,那边长谷部已经先一步搭腔。   “有关这个,主上……七月大人,请您稍等。”长谷部真的非常快的去去就回,拿了一部平板直接点开本地视频区,“这里是一些关于您在本丸里日常或者手合的视频,我觉得应该对您的记忆恢复很有帮助。”   乍乍被塞了一个平板在手里,七月有些没反应过来,面色古怪地看了长谷部一眼,然后将平板架在了矮几上,点开一个视频看了起来。   “这是我?”没过几秒,她就惊叫起来,“这个人是我你确定?光看着我就觉得冷啊!”   “就算您这么吐槽,那也是您自己啊。”鲶尾跟着无奈道,“确切的说,整个本丸熟悉的,就是这样一位主公。对于我们来说,现在的您才是陌生的。”   少女听后脸色微暗却也不再言语,专心地看起上面的视频来,虽然强忍着不发出惊呼,可眼里却是满满的惊异和震撼。   几把刀见她看得聚精会神,便只留下一人照料,剩下的还得和一楼的同僚们好好商定之后要怎么办。   一楼的刀剑们在听说自家主公恢复了现世的记忆却忘了本丸的一切,纷纷表示想上楼探望,并且给予帮助好让她想起他们,被拦下之后又听药研讲起她不承认自身的新状况但本丸的运转还是继续下去的,在没了主公安排后也只能他们自行组队安排出勤和内番了。   因为心系着大将,药研没等他们商讨出结果,中途就忍不住离席去了二楼,办公室里少女依旧认真地盯着视频,只是面带红晕,眼睛发亮。   “七月大人。”药研忍不住出声打断她,“您为什么要这样子看平板?”明明走之前她还是抱膝坐着看的。   “哎?”少女被他讲得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端正的跪坐姿势,眼眸里亮度不减,“不知道,好像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第七十七章 这个七月不简单   有关七月,是我在写这篇文时就在大纲里设定好的,当时是出于对主人公单薄形象的一种补充考虑,人不可能没有过去,审神者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冰冷的,花团锦簇是好,金身不灭很带感,但终究还有柔软的曾经。以及这个曾经,也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柔软而已。   七月或许比不上九月,但她未来却是伊势神宫的掌控者,这样的人一旦脱离庇护需要自力更生,你们会发现傻白甜只是一张薄薄的面具,必要的时候她撕了也就撕了。   然后看文图个痛快,我这篇文的宗旨一直都是欢乐向啊,干啥跟你们扯这么沉重的话题。目标不应该一直都是:搞事搞事搞事嘛!   “我觉得我不是失忆了。”七月一脸严肃地指着视频,“这根本就是人格分裂,打死我也做不到像这样厉害!”   除了一张脸,感觉就是两个人。   可是未来的自己要是真能变成这样也不错啊,七月心头滑过这个念头,她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主公……七月大人觉得自己做不到哪一点?”听到她说观后感,鲶尾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   “我不会剑术,枪术,骑马也不会。”她直白的回道,然后再一指平板,“可是她居然样样精通,就算我失忆两年,也不至于这么强大吧?”感觉自己不像是穿越,而是被穿越了。   说这句话时,语气里虽然仍在质疑,但那股抵触之意明显消弱了很多。   “您在本丸的这一年里,其实有觉醒过传承。”药研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大将跟我们说过,她所会的一切都是从传承里学到的。”   “哈?觉醒?我吗?”七月一愣,然后低头思索,“觉醒啊……这种例子确实听说过有不少呢。”这倒是好解释了。   看她因为思索而渐渐放缓的脸色,这种熟悉的认真表情让鲶尾和药研很清晰地捕捉到了主君的影子。   “大将以前的身边,经常发生这种事?”药研下意识地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   “遇到过几次,但大多都是听亲友说的居多。”沉浸在思绪里的少女点点头,“这样一来性情和实力都产生变化倒是说得通。可是来本丸前的那段空白时间又发生什么了?这个厉害的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啊。”   说完以后她反应过来,瞪了药研一眼,为什么她要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附丧神这么坦白?难道是身体潜意识里对他很信任?   少女不禁又有些纠结,从醒来之后到现在,她的认知就一直在不停地破碎重组。   她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自己难道真的失忆了吗?啊啊啊,好烦恼啊!   于是鲶尾和药研就看着她一路面色变幻,最终长吐了口气恢复了平静。   就某方面来说,能看到表情这么丰富的主君也很新鲜呢。   “您还没用早餐吧。”药研在这时道,“我给您端上来吧。”   “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独自用餐的吗?”七月下意识地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大将以前都是在一楼的大书院用的三餐。”药研直接回答,下一刻他领会到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有些惊诧地圆睁了眼睛,“您的意思是……要下去?”   “下去吧。”七月直视药研的眼睛,“虽然一开始是真的吓到了,不想承认现实,但铁证都摆在这里,自欺欺人没有意义。你们没有对我说谎,我能感觉到。”   这一次,两位藤四郎是真的吃惊了。   特别是药研,他和长谷部急急闯过来然后惊吓到她的那一幕并没有过去太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之地她竟然已经调整改变心态,敢于直面未知的一切。   只能说,虽然和真正的大将比起来还很稚嫩,但果然……   “不愧是大将呢。”药研觉得,自己不能只单纯地将她当成在和平的现世里天真懵懂的孩子了。   “都说别叫我主君啊。”对方翻了一个白眼,“我可真没做好当审神者的心理准备呢。”   “了解,七月大人对这里还一无所知呢。”药研笑着应是。   “走吧。”她严肃着一张脸,像是要面临一场严峻考验似的一马当先踏出了房间。   两个附丧神也没觉得不妥,只是暗暗想着这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还是没变。   “主公,害怕的话,其实也不用这么急着和大家见面的。”鲶尾还是有些心疼,想起自己被时空乱流卷到陌生时空后生起的彷徨无措,他知道对方不可能一点都不怕。   “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少女没有隐瞒,一边走一边摇头道,“不过最初的害怕,只是出于本能害怕你们会伤害我,而现在……”   鲶尾松了口气,他觉得主公应该从他们的善意中感受到了安全,所以不害怕了吧。   一旁的药研看着少女沉着的眼神和她微微紧绷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后面才是一场硬仗,一场她对他们的最后确认以及事态如果没有顺利发展她所酝酿的反击。   也是,从神社里走出来的孩子,再怎么世俗都会多少懂得防范他们的措施,何况大将的实力从来不弱——他可是她的初锻刀,如何能不清楚这个少女初来本丸时拥有的实力。   这个防备真的是多余啊大将。药研心中叹息,却也能理解。谁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才见面不久的陌生人的话,何况他们这些陌生人还都是非人类。   不过,真是稚嫩啊。换成真正的大将,谁都别想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得到任何信息,哪像现在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真正的意图。   大书院今天的早餐用得比以往都迟,没办法,谁让他们遇到了这种出乎意料的突发状况,主君失忆不算还撂挑子,所幸本丸里都不是生手,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拟好了名单,弄好一切后这才坐下来吃饭。   就这么一次混乱,所有刀不禁感叹起有主公在的好,以前他们不用动脑子只管负责执行就行了,现在才发现就算是简单的安排出阵和远征都有一定学问。   “主人,真的没事吗?”食案边,清光咬着筷子很是担忧。   “按照鲶尾跟我们讲过的主人性格,现在应该不会想见到我们吧。”大和守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落寞,要是以往他根本不会有这种情绪,可现在的情况,看不到主人的脸,心里总觉得有什么被堵着,闷闷的很难受。   “真正的小姑娘啊……”很多刀低头想象,发现冷酷主君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们想象不出来。   结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能两三天内都不会再见到当事人的情况下,对方出现了。   “大家,早上好。”   身后跟随着两个附丧神,白衣绯袴的少女就站在门外,映着庭院的阳光,向他们投来灿烂的一笑。   啪嗒!   乒乒乓乓!   筷子,瓷碗落了一地的声音。   会笑的主君好可爱!!……不对!我家主君会笑了!?   七月和本丸里所有刀剑的第一次会面,是在这样的混乱里开始的。   …………   “综上所述,我暂时不会担任这个……本丸里的审神者一职。”少女坐在主座上一本正经地向所有刀剑陈述,“虽然说起来有点抱歉,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里就是初来乍到……而且,我也没自信能像之前的我那样能干。在恢复本丸里的记忆之前,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啦。”   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着脸颊朝着刀剑男士们颔首鞠躬。   现场十分安静。   见识过冷酷的主君,也见识过女童模样的主君,但是真正这样的软萌的主君,他们真没见过啊!   少女晕红的脸颊仿佛三月里盛开的桃花,长长的睫羽因为害羞微微翕动,低头行礼时却是故意侧了侧脸,一双琉璃眼偷偷打量他们的反应,被抓包后也不尴尬,只是吐吐舌头笑眯眯地坐直了身体。   很多附丧神脸红了。   但也有刀不动声色,只是心头却有些暗叹。   不愧是来自世俗的少女,在这个陌生之地,她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这副外貌和主君从未有过的柔弱打动他们这些人的心。这样一来,哪怕他们真的对她抱有恶意,也会下意识轻视她几分,轻敌会导致什么这些上过战场的刀剑都很清楚;如果是善意那就更好,她会得到更加细致的善待,以及更多有利于她的东西。   不信任呢。   不管是真正的主君,还是现在的这位,真的是一直都在防备他们。只是前者做得正大光明,后者掩饰得比较自然。   这点小心机在这些附丧神看来无伤大雅,自家主君一直以来的性情摆在那里,总有一些东西不是记忆可以左右的。   “您客气了,主公,虽然您现在失忆,但作为这个本丸的主人,身份是没有问题的。”烛台切笑着安抚。   “这近一年以来一直承蒙您的照拂,才有现在的我们。如今您遇到这样的意外,也该是我们回报您的时候。”一期一振语气诚恳。   “主上,不管您有没有恢复记忆,我长谷部都会一直守护您的!”看到自家孤高的主君变成这副样子,长谷部是发自内心的难过与心疼。   “是啊,主人,不要把过去和现在的自己分得这么清嘛!”清光蛮喜欢主人现在这个样子,听到她这么说自己一脸的不高兴。   “清光说得对,主殿!我们不会因为你失去记忆嫌弃你的!”和泉守说得一脸认真。   “主公,您什么都不用做也没关系的。”他旁边的胁差少年向她保证,“需要什么帮助,请不用客气跟我说。”   “哈哈哈,别担心,记忆很快会恢复的。”三日月语气笃定,“也别害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是呢,虽然出乎意料,但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挺有趣。”髭切同样一脸带笑,语调温柔,“在你彻底恢复记忆以前,我会帮你斩掉所有伸来的爪子哦。”   附丧神们一句句真心实意的话语,让主座上的少女愕然的脸色慢慢变得通红,一直强装镇定亲和的笑脸顿时变得慌张:“都,都说不要叫我主君……我现在真……”   “主人!我是萤丸!你要重新记住我哦!”大太刀的小正太高举起手。   “大将!我是信浓藤四郎,最喜欢你了!”那边的红发短刀了不甘未弱,向着主座挥舞双手。   “还、还有我,主公大人。”五虎退虽然胆怯但还是勇敢地跟着举手,“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保护您!”   “主人,不管您心里现在怎么想,请您不要忘记,我们一直都是您的刀。”   “主君……”   “主殿!”   和设想中完全不一样的场景,这些附丧神真的对她抱着百分百的善意,很大一部分甚至该称为赤诚之意,坐在主座上,七月不知所措。   你们这样,你们这样……她还怎么伺机逃跑? 第七十八章 主君的坏心眼   审神者……不,应该叫七月,用过早餐后,早早离开了大书院。   她可是很识趣的,有些话不该她听,不如就早点走省得让那些附丧神憋的慌。   “你们怎么看?”   自当事人离开,渐渐安静下来的大书院里终于又有刀打破了宁静。   “从处事上来看完全就是两个人呢。”烛台切叹气,“而且和主君相比,这位七月大人可要嫩多了。”   “但结果,却是一样的。”江雪左文字垂下眼睑,“主君,想要离开。”   “理所当然吧。”明石托着腮懒洋洋道,“没有安全感的陌生地方,换成我也想跑啊。”   “你是假如知道这里有个这么会让你干活的主人,绝对不会来这个本丸了是吧?”爱染国俊鄙视了他一眼,“不过,萤!我觉得这个主公更好相处耶,是不是以后可以找她一起去玩?”   “对对对!我们也觉得!”短刀们先开始了找人玩耍商讨大会。   “那可不能真的让主人跑了呀。”无视了那群短刀的乱入,清光一脸紧张,“本来感觉五年的时间都很紧迫了,主人又出这种状况,要是跑了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   “保证不会让她出本丸大门的。”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刀信誓旦旦给予保证。   清光:“……”   错觉吗?感觉自家本丸随时都能暗堕的样子。   啊啊,主人,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你们这些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髭切看他们愁得不行的样子,感到十分好笑,“那个人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像前几次那样有损颜面的乌龙事,为了恢复记忆,她什么都干了,自然也不差这次意外。”   “但是这次意外真的是吓到我们了啊。”这回连鹤丸都有些语重心长地叹气,“要不是灵力本源是一样的,我都以为这是主公的双胞胎。”   “但确实是她。”一直很少出声的大俱利在这时开口,冷冷地看了鹤丸一眼,“如果你们之前对她说的都是场面话,她由我来保护就行了。”   “啊啊,伽罗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鹤丸赶紧道,“这么可爱的主公我们保护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说的是假话。”   “哼。”   看着扭过头去的大俱利,一群刀心中感慨,他大概还在为主公昨天突然昏迷的事耿耿于怀,甚至还有些自责的吧。   “唔,老头子我这次也是赞成源氏的说法的。”三日月慢悠悠道,“主公这个人啊,每次在我们看来的胡闹最终都有不错的结果,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众刀低头沉默,历数起记忆中主公少数的几次“胡闹”,惊讶地发现,确实,虽然损害了一点颜面,但她是真的在一次次收获了不少记忆,一直到如今……   “也就是说,这个七月大人,就是主公的最终收获了吧?”   “啊啊!闹不明白啊!不懂主公在想什么!”   “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堀川忽然想起他做近侍的那天,早上主公喃喃自语的话,“要花去一年,要花去一年……”   原来不是指就任审神者一年,而是恢复全部记忆需要一年吗!   “我明白了!”堀川很高兴地站起来,所有的担忧一扫而空。   “啊?国广,你明白什么了啊?”和泉守不懂。   堀川便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下子原本还有些愁云惨雾的大书院一下子开朗起来。   “原来是这样!”   “主公真是越来越会玩了。”   “我是真觉得她心眼越来越坏,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一声,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又破解了一道主公留下的谜题,刀剑们有些生气又十分高兴,这应该是主公最后的胡闹了吧?   “这样一想有点同情七月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被放了出来。”   “等她恢复全部记忆,就不是什么七月大人,是我们真正的主公啦!”   一群刀没了压力十分开心地互相闲聊,一直旁听没说话的小乌丸在此时淡淡开口。   “高兴得别太早,这说不定也是最后的考验。”   诶?   什么意思?   很多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只是乌鸦童子却缄口不言:“我只能给你们提示到这里,再多,吾主归来就要不高兴了。”   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不少,但该出勤的还是得去,得不到答案的刀剑们纷纷各自做事了。   被分配打扫活计的大和守却总是心神不宁,地扫着扫着结果就将扫帚一扔,直接就跑了。   “大和守安定!你去哪?”后面的加州清光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他蹿去了二楼。   “主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拉住还在看视频的七月的手,“我们来练剑吧!”   “诶?诶——!?”   被强行从二楼拖下来,又被强行带进手合室,七月回过神时手里已经被硬塞进了一把木剑。   而对面,一个绑着蓬松高毛尾的和服男生已经平举起手中木剑,可爱的一张脸上带着认真肃穆:“主人,拿出您的剑术,和我切磋一场吧。”   脑中已经浮现出另一个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大杀四方的七月,此时正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我不会呀!”   “主人!攻伐之间的紧迫和危机,说不定可以唤醒您的记忆!来吧!以前的您可从来不会摇头退缩的!”   “不,等等……你听我说……呀——!”战战兢兢想要出言阻止那个越来越危险的少年,然而话都没说完,对方就已经冲了过来,七月下意识地缩肩闭眼将木剑竖举贴在脑袋上。   凌厉的剑风刮在了脸上,耳边传来嘭的一声,有人闷哼一声远远滚落到一旁,七月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方才还凶猛进攻的蓝衣少年此时在几丈开外,动作缓慢地爬起。   “抱,抱歉。”七月有些担忧地看他,“下意识就……”   “主人。”感受着全身上下散架了般的痛感,大和守叹气,“剑术切磋上用灵术反击是犯规的。”   “可是我只会灵术嘛!”七月嘟着嘴不满看他,“你这样狠狠冲过来,是个人都害怕好么?”   “用灵术的话,剑术就施展不开了呀。”大和守同样不满地看她,“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个附丧神!长得这么可爱,却这么心狠手辣!   眼见大和守还想拿木剑逼她切磋,七月怒了,她发现这些附丧神似乎都没有觉醒本命神通,那再用灵术欺负他们就过分了,眼珠一转,手合室门前太郎太刀的身影慢慢晃过。   七月忽的鼻头一酸,向着门外张嘴就嚎:“爸爸!有人欺负我——!!”   哎?哎哎?   事件的最后,是一脸懵比的大和守被太郎和次郎两兄弟联手教训了,小姑娘抱着太郎哭得稀里哗啦,惊动了整个本丸。   “我是真的想用手合的方式让主人恢复记忆嘛。”躺在手入室里,大和守很不高兴,“为什么主人就不肯配合一下。”   对此,加州清光只送了两个字:“笨蛋。”   没理会他的吐槽,大和守收了情绪,朝同伴道:“加州清光,主人是会用剑术的。”   “整个本丸都知道她会啊。”清光漫不经心。   “我是说,现在这个主人也会用。”大和守解释,“我进攻过去时,她的身体已经本能做好了防御,但因为她根本没有用剑的意识,那些动作全都毁了。”他说这话时,眼神很认真,“只要再跟主人手合几次,她一定能想起来的。”   “大和守安定。”清光拍拍对方的脑袋,然后一把将他推进手入池,“欺负十四岁的主人你怎么好意思!”   说完,把门狠狠一合,直接就走了。   大书院里,七月坐在太郎身边,虽然眼睛红红,但到底没在哭了,只是一抽一抽的样子让在场的刀剑无端心疼。   “不如我再去教训大和守一顿吧。”次郎酒也不喝了,站起来就打算把在手入室的某刀拖出来再打一次。   “别。”大太刀教训打刀的画面七月并没有看见,她当时已经转移阵地光抱着太郎哭了,“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们。”   “主公,要吃冰碗吗?”烛台切直接给了下午最热时才有的福利,“想吃什么点心跟我说哦。”   “谢,谢谢你。烛……”   “烛台切光忠。”烛台切笑着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主公可要记好,不要再忘了啊。”   七月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又抬头仰望坐在旁边的高大身影:“对不起呀,喊你做爸爸。”   太郎摇摇头示意无妨,反正早就不是第一次被主人这么喊了:“我与令尊很像吗?”   他问出了和审神者第一次见面时的问题,当时对方摇头说不知道。   “除了脸,哪都像!”七月点点头,“爸爸也和你一样高……嗯,可能还要矮一点,但差不了多少了。还有气质和表情,你们都好像的!”   提到自己的父亲,少女周身的气氛都温和了很多。   “我家是开神社的,供奉的是天照大御神,我的爸爸和姐姐都是很厉害的,他们都有在伊势神宫挂职哦!我嘛……”刚拉开的话匣子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关上了,少女呵呵干笑了两声,“我就是一个有点灵力的普通人。”   还在防着。   这么明显的卡壳谁都看得出来,但谁也没点破。   “主公中午想吃什么?”烛台切适时开口缓解少女的尴尬。   “什么都好。”七月立刻抱以笑容,“从早餐的手艺就能看出来,午餐也一定很美味。”   嚯……连这位也喜欢将喜好隐藏起来吗?还是他想多了,对方是真心恭维?   太刀青年笑着点头,起身离开。   坐在食案边,拿着冰碗吃了两口冰,七月就感觉到几道炙热的视线盯着她……手里的冰。她回头,就瞧见早上叫萤丸的小男孩和其他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她。   “想吃?”她扬了扬。   那边几个萝卜头同时摇脑袋,其中一个明明想吃的把手指都塞嘴里了。   七月一下来了兴致,向他们招招手,又挥挥勺子:“来来,我喂你们!”   几个正太的脸一下红了,但又十分期待,一个个最后还是都蹭了过来。   “你叫萤丸?”喂了这个印象较深的小家伙一口,七月歪头询问。   “是的,我是来自阿苏神社的大太刀哦!”萤丸一口满足,被主人喂冰淇淋耶,好开心!   “阿苏神社的神刀啊!”七月吃惊地睁大眼睛,似乎找到了一点亲切感,“几百年后你都变成附丧神了,还是这么小小的。”要不是手里拿着东西,她真想摸两下。   “那边的太郎和次郎也是供奉在神社的神刀哦。”萤丸指了指那兄弟俩。   “热田神宫的太郎太刀。”太郎向她颔首。   “人家是热田神宫的次郎太刀哟,主公!”次郎向她一个挥手飞吻。   “好厉害,神刀们都变成附丧神了!”家学渊源,七月就算不知别的刀但也不会没听过它们,正想开心地找他们聊几句神社的事,袖子被人拽了拽。   短刀们嘟着嘴,直直看着她的冰碗。   “哎呀抱歉,小朋友们。”七月赶紧转过身子,继续喂正太大业,“你是……”   “秋田藤四郎,主君。”   “……小夜左文字。”   “我是爱染国俊!最喜欢庆典了!主人,等你恢复记忆我们一起办个大大的庆典吧!”   和小正太们聊天,倒是挺轻松,因为他们扯的都是不着边迹又无关紧要的话题,七月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   “主公,你会做冰碗吃吗?”   “太高深了,手残党不太会。”   “我们也不会呢。那主公会做什么吃的。”   “我吗?我啊!我只会做一样料理呢,但却是一道世界级的料理哦!”   “哇!好厉害!”   “主君,是什么料理呀?”   “就是就是,我也想知道!”   眼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七月很是自傲地一昂头。   “煮泡面!”少女的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我可是从六岁开始就会煮泡面的超级达人!连爸爸和姐姐都是我的勺下之臣!” 第七十九章 变幻的心态   “主公!今天捞到新刀了!”   傍晚,负责出阵的队伍归来,队长浦岛虎彻找到还呆在大书院里的七月,一脸开心地向她邀功。   “新刀?”   捧着手里的短刀,七月一脸茫然,说实话,她对这些真不懂。   “是呀,政府对每一把确认发现的刀剑男士,都会记录在刀账上,每个审神者都有那样一本刀账,只是有的本丸全员到齐了,有的还没有。”浦岛给她解释,然后兴奋地恢复,“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出阵特别顺利!我们一次弯路都没绕哦!”   “您现在就能用您的灵力引导出里面的附丧神,以后他就和我们一样是这个本丸里的一份子啦!”乱藤四郎在旁边科普,“这把刀是太鼓钟贞宗哦!”   “太鼓钟……”七月低头看手上的刀,“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引导附丧神什么的不是审神者的工作么,我暂时还不想……”   “贞酱!”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后面一声激动的暴喝给打断了,“贞酱终于来了吗?”   在厨房里的烛台切一听说出阵部队带回了太鼓钟套着围裙就冲了出来,急吼吼地冲进大书院里,就看到背对着他和人说话的少女一脸诧异地回头看他,手里还拿着他熟悉至极的短刀。   她捧着刀茫然回头的模样在烛台切脑中却是引出了另一副画面:一模一样白衣绯袴的淡漠少女,旁边是跪坐在地一脸失魂落魄的自己,还有身前……已然破碎的那把短刀。   “烛台切?”不再清冷的女声带着疑问将他从怔愣中带回来,他看到少女扬了扬手中的刀,“你的熟人……呃,熟刀?”   用力将脑中那一幕惨烈画面甩去,烛台切扬起得体的笑容:“是的,主公。贞酱是和我一样为政宗公效力的短刀,我们是相处了几百年的老朋友了。”   “还有我还有我!”鹤丸国永也跳出来,并且拉了旁边一脸不情愿的大俱利,“我跟俱利坊也和光坊贞坊一样都是一起的老朋友哦!”   “论坛里大名鼎鼎的伊达组,专业舞见组嘛。”有刀笑嘻嘻地在旁边搞怪补充,见大俱利瞪过来赶紧哈哈跑掉。   “又来一位兄弟么?”物吉贞宗和龟甲贞宗听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脸上明显带着欢喜。   七月看了看右边的烛台切三把刀,又瞅了瞅左边的贞宗兄弟,再低头看向手里的短刀时脸上出现了挣扎之色。   “我,我就试试哦。先说好,要是出不来别找我。”抵挡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的殷切之意,七月不得不改变念头。   对面的太鼓钟亲友组齐齐点头。   七月觉得自己是有能力引导附丧神的,但没实践过谁知道是不是错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将灵力传递到手中的短刀里,不需要她去想下一步要怎么做,这具身体的本能已经替她继续之后的步骤。   光芒凝聚又散开,一个海蓝长发金色眼眸,穿着华丽的白色服饰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久等了诸位!嘿嘿嘿。开个玩笑。我就是传说中的贞酱!”   少年元气满满的语调在大书院里散开,还没来得及跟召唤他的主人说上话,就被后面的亲友团直接围住了。   “贞酱!”“贞坊!”“兄弟!”   “哇哇!还真的全等着我啊!”   自此目前被发现的刀账里伊达组满员,贞宗组也是到齐,亲人和他的亲友们闹成一团。   立刻退后几步防止被波及到的七月却无心看他们的热闹,而是低头看自己张开的手,召唤出附丧神的那一瞬间,她感应到自己和这把刀的联系,以及那丝丝细微的灵力增长。   这些都不是最让她惊讶的,而是透过那道与太鼓钟之间的联系,七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这把刀的绝对掌控力。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这把刀现在就能变成一堆碎片。   一下子,七月的脑门渗出了冷汗。   直到这一刻,七月终于意识到作为审神者的那个自己拥有怎样恐怖的实力,她完完全全掌控了这座本丸的生死。   “主公,没事吧?”旁边传来一道担忧的询问,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附丧神担心地看着她,“脸色不大好哦,是不是不太适应召唤的节奏?”   “没,没事。”七月哪里敢告诉他们自己之前的发现,连忙摇头,“只是有点吓到。”   少年闻言不再多问,但却掏出了一方雪白的手帕:“这个,请用。”   干净柔软的白手帕带着清洗过的皂香味,七月握在手中心情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赶紧擦擦额头:“谢谢你啊,你是……”   “堀川国广,主公。”少年歪头向她一笑,漂亮清秀的面庞仿佛邻家的小哥哥,格外温和亲切。   可惜,真正勉强算得上她家邻居的那个小哥哥一点都不温和亲切,成天只会拿着拐子去咬杀收保护费。   ……不对,现在不是想家的时候!   抬眼看向四周渐渐聚在这间屋子里的附丧神,七月不知道之前的那个自己是怎么做的,但她是不是也该……记住这些刀的名字呢。   垂头,闭眼,灵力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个本丸,这里所有刀的一举一动包括一草一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七月没去仔细感受立刻收回了所有触角。   如果不是那个叫大和守安定的附丧神逼得她下意识地动用灵术,她还真没想过自己的实力有没有发生变化这种事,使用了自己惯常用的打探手段,这侦查范围之广真心吓到她了。如果不是触到了这个本丸的结界,她觉得她的“眼睛”还能继续向外扩张更多。   感觉才50级的自己睡了一觉变成300级,觉醒什么的果然就和开挂一样没区别。   绝对级别的监控力,绝对级别的掌控力,两年后的自己,真可怕啊。   不过,也因此,她一直暗暗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很多,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这些,但有这样的实力在身,在这个本丸里,她还真的不怕什么了。   “主公,一会儿晚宴我们一起庆祝啊!”   因为新刀的出现,并且还是厨房掌控者烛台切一心盼着的太钟鼓,外加这把短刀有着一票的亲友团,晚上的欢迎宴会开得理所当然。七月自然也是跟着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主公,来喝一杯啊!”   期间有喝嗨起来的刀剑男士举起酒盏向她邀杯,七月嘴角一抽正想说自己未成年没喝过,另一头已经有人把他按了下去先行数落起来。   正松了口气一个念头忽的一闪,现在的自己十六岁,刚好成年了哦!   ……算了,还是低头吃菜吧。成年什么的她不知道,她还是个才念国二的孩子。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落在众多刀剑男士的眼里,看她装鸵鸟闷声不吭的样子纷纷暗笑。但到底是女孩子,和主君一样,她饭量也不大,刀剑男士们才吃到一半,那边已经喊饱了。   “大将,需要我送您吗?”药研第一个开口。   “不用不用,我记得住路。”七月连连摇头,“你们吃你们吃。”   “还是送一下,天色晚了,外面不是很清楚。”有刀笑眯眯开口。   少女正要起身的动作一顿,然后立刻笑道:“说得也是,那么,鲶尾,能麻烦你一下吗?”   “啊,是!”被骤然点名的胁差少年先是一愣,随后高兴应诺。   “那么我先行一步,大家慢用。”笑着向众多附丧神打了个招呼,七月跟在鲶尾的身后直接离去。   等那一人一刀走远,有部分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心照不宣,继续吃喝起来。   二楼,起居室门前。   “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鲶尾不太放心地问了一遍。   “有个问题。”七月直接道,“我要洗澡的话在哪?还有这里有洗衣机吗?”   鲶尾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想了一下才答道:“您的房间里应该有专门的卫生间,至于衣服,不用您动手,都是由我们清洗的。”   “诶!?”少女的脸瞬间红了,“衣、衣服你们洗?全,全都是你们……?”   “是啊。”鲶尾点头。   “内、内内内内衣也……”舌头已经打结。   “嗯。有什么问题么?”对方眨着紫色的大眼睛,一脸懵懂无辜的反问。   “呀——!!”这下子脸色爆红已经可以冒烟,她转身拉开障子门蹿进去又大力关上,鲶尾只听到她在门后尖叫,“我的衣服我自己洗!!不准再拿我的衣服去洗了听到没!!”   直到反应过来什么的鲶尾闷笑着离去,七月还靠在门后双手捂脸羞得不行。   两年后的我到底什么人啊!女孩子的矜持被她吃了吗!怎么,怎么能让男人……就算他们是附丧神也……啊啊啊啊啊!   “不行!我得洗个澡冷静一下!”仍旧是红番茄脸色的少女放下手掌,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张望,果然在屏风后靠床铺的位置发现了卫浴室的房门,打开一看,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大半,“空间还不小嘛,外面看着古色古香,里面还挺先进。”   正想进去研究着洗一把,忽然想起还没拿换洗的衣服,少女回头开始翻箱倒柜。   屋子里的柜式家具就一个,大大的长立柜一眼就能看到,七月走到柜前直接打开,然后就被满屏的白衣绯袴给震得愣了半晌。不死心地伸手进去翻了翻,除了放在角落里的几件海滩风格的衣裙还有三两套黑色的风衣西裤,别的全都是巫女服啊巫女服!   这种衣服就算每天换一身也没人知道自己有换新衣服穿吧!未来的自己在这个地方就一直这么活着么?难道说是因为以前爸爸和姐姐一直不肯让她进神社所以逆反心理严重,到了这里没人管就干脆常年巫女服不离身了?   内心刷过了无数弹幕,吐槽着觉醒之后就性情大变的自己,七月的心头在闪过一句“算了,反正我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后不再关注,还是找换洗的衣服要紧。   “连睡衣都是浴衣么?”最后还是没忍不住又吐了一句,“怎么感觉我越过越古风?”   在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内衣,七月翻出一件胸衣:“样式马马虎虎,一点都不可爱。”目光在瞄到上面的尺码标号时眼睛瞪大,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再抬头时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也,也还不错。”   正收拾好东西要起身离开,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放在柜子深处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随便乱放的。”伸手,从衣服堆里将它翻出来,七月定睛一看,“合同书?”   原本轻松的表情从少女的脸上退去,她放下手上的衣物,一脸认真地翻阅起这份合同,心情随着里面的内容不断起伏变幻。   “五年内不得离开本丸?”合上合同她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会这样……”   难怪那些附丧神会死死的看着她,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契约关系啊,再看看里面写的那些违反处罚条例,少女一阵气苦。   跑不掉了,这回真没办法跑了。   靠着衣柜坐着,七月皱巴着一张脸,两手苦恼地拽了拽头发,又将合同翻出来看了几眼,再看看屋子里虽然简单但处处透着雅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摆设,啪的一声将合同粗鲁地塞回原位。   “洗澡!明天买新衣服去!”   五年的卖身契都签了,得来那么多钱不花白不花!   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来,又在榻上静坐了一会儿,七月在最初的怒意过去后开始恢复冷静。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再愤怒也没有用,找一找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更靠谱些。自己到底是穿越还是只是失忆,呆在这个本丸里,她总会知道的。   这样想着,她强迫自己入睡,要是第二天失去精神的话可没办法应付那些付丧神。   第二天,七月是被门外的某位刀剑男士叫醒的。   疲惫的起床,疲惫地穿衣洗漱,疲惫地用完早餐。   “公主,昨天没睡好吗?”有刀忍不住问。   七月点点头:“不太好,可能是生地方不太适应。”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在生地方不适应过,在哪都能睡下,只是昨晚被古怪的梦扰得十分不宁。   什么奇怪的梦啊,简直像耍人一样。   四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其中行走,远处有一道光门像是指引一样让她朝着那个方向走,每每她觉得这道门离自己很近,事实却告诉她还很远。   七月就觉得自己一晚上都在走啊走,明明心理上累得不行,可是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自己停都不停不断抬步向前,一直追赶着远处的那道光门。   一直到梦醒,她觉得自己疲累不堪。   虽然累得很想再上楼睡上一觉,但听到刀剑男士们商量着出阵远征的事时,她还是举起了手。   “那个,你们谁教教我,一个审神者要做什么?”   是的,在发现逃不出去后她改主意了,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掌控权,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心。 第八十章 惶惑   尽管不明白是什么让少女改变了主意,但她有这份心思,刀剑男士们还是很高兴的。   一方愿意教,一方有心学,自然一拍即合。   眼看着少女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看完有关审神者、本丸、还有刀剑附丧神的所有信息,并且很顺利地叫出了在场留守刀剑的所有名字,众刀不得不得感叹主公的学习能力确实强大。   “我在学校里可是学生会的学习委员,这点资料还好啦。”少女并未对这些夸奖感到得意,注意力还放在之前看的那些内容上,“感觉涨了很多课外知识。”   “这边是锻刀室。”宗三领着她一边参观本丸,一边将每间功能室走一遍,“可以由刀匠或者审神者自己锻造新刀,引导附丧神出来。”   “新锻刀?”少女仰头看他,“新锻的刀哪有资本产生附丧神啊,没有时间的沉淀任何器物都只是死物吧?”   “不一样的。”宗三摇头,“本丸里的刀炉是特殊物品,只会产出刀账上的刀剑。量产……主公,总是懂的吧。”   说到最后,他低垂眼睑,语调轻微。   七月不禁抬头看他,这个粉头长发的纤瘦男子身上总带着一股忧郁,现在的模样看着更忧郁了。   “别难过了,我们不进去了。”她晃了晃他的袖子。   “主公,不想试试锻新刀吗?”似乎是感到了她的安慰,宗三诧异地看她。   七月抿抿唇:“这个本丸的规矩我才读过的,同样的刀不准存在第二把。听你们说过之前的我那份锻刀运,想想还是不造孽了。”刀解什么的,总归是不好的。   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怎么面不改色把重复的刀直接塞进刀解炉的,反正换成她还下不了这个狠手。   她的话让宗三不禁微微一笑:“手合室昨天您才去过,想来应该不会再想去了。”看到少女猛摇头唇边的弧度越发扩大,“然后是手入室,这也是审神者的重要工作之一,刀剑男士们一旦出阵负伤,都是需要手入的。”   “修复刀剑的意思吗?”七月挠头了,“这个我可不会啊。”   “也不一定要像刀匠那样做,大多数时候,只要审神者有供给本丸灵力,手入室有专门的自动修复池,把受伤的刀剑放进去温养一阵,刀剑自然痊愈。”宗三解释,“不过这个本丸,只要有谁出阵受伤,一般都由主公您亲自使用灵力修复。而且现在我们也难得受伤,需要主公出手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自动修复,就是像昨天大和守安定那样吗?”七月低头沉思,“可是手动修复是什么样的?”   “主公想试试?”宗三侧头看她,随后拔出本体抬起一只胳膊就要在上面比划。   “等等你干嘛!”七月惊悚地拉住了他。   “给您提供实验体呀。”宗三左文字道,“难得您选择我作为您的向导,总要好好表现才是。”   “不,不不不用了!”七月连连道,“我不急的!手入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希望我以后都没机会进去。快收回去,收回去!”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宗三总算把刀收了回去,七月跟着松了口气。   她是不是应该选一把短刀做向导比较好?   学习的过程并不顺利,七月也不强求,在跟着宗三围着这一亩三分地走了一圈后,她发现了自己更感兴趣的东西。   “主公,在看什么?”看到少女突然在本丸的某一处停下,跟着一起的宗三不由问道。   “看本丸。”   “本丸?”   见他不解,七月转头看他:“我在资料上见过,说本丸是建立在虚空与现实之间的战争基地,也就是说这块方寸之地其实也是个宝贝哦!说是个空间宝物也不为过,多了解了解,对我还是很有帮助的。不愧是两百年后的世界啊,连灵术都发展成这样了。”   “主公,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看着少女眼睛发亮,宗三没想到十四岁的主公原来还是个技术控。   “我对灵术啊,炼金术啊,魔术啊都挺感兴趣的。”七月也不隐瞒这些爱好,“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人类从蒙昧时代领悟了火,领悟了工具,用自身的头脑领会了无数能力,也用这些能力创造了很多奇迹。你是附丧神可能不懂,可我在意识到这个本丸是个怎样的存在时,是真的感觉到人类智慧的伟大。”   “那主公以后会当一个学者吗?”宗三斟酌着语句,用着他对人类社会的理解方式来询问。   “应该……不会吧。”七月垂头,宗三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温馨的苦涩,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即幸福又无奈的表情,“家人们希望我以后平平安安,当个快乐的普通人,我觉得那样的生活也不错。”   “但主公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宗三笃定,“主公渴望的,还是更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七月摇头:“没有人天生是不被束缚的,就是再强,也会被这个世界捆绑住,关键在于被捆住之后开不开心而已。至少,我是乐意被家人束缚的。”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但我不清楚之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要被困在这个本丸整整五年她开心么?如果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她肯定是不开心的吧。”   粉发的打刀青年脸色微变:“主公,知道了?”   “嗯。所以我才说要学着当审神者。”七月点头,也不再隐瞒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是穿越还是到底是失忆,回不去的话,只能努力适应。……没办法呢。”说到最后,她扬起脸露出一个苦笑。   来到这个本丸的第一天,害怕。   来到这个本丸的第二天,害怕的同时,努力试着融进去。   宗三看着明显带着孤独之意的少女,眼中闪过怜意,主公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将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扔在这里真的是件有趣的事吗?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昨天挣扎了多久,才鼓起勇气踏出这样的一步,却很清楚,哪怕之后她成功融入了这个本丸,内心也是彷徨孤独的。   这是一个会循根问底的人,就如同之前的主公会拼命寻找记忆一样,这个年幼的主公一样会拼命寻找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的答案,一天弄不清楚,她心底就会不安,就会一直惶惑下去。   ……!!   难道说,主公就是如此希望的?   电光火石之间,宗三想到了这一点。   这可真是……残酷的人啊。   教学结束,对明显也就是会了个半吊子的成果,双方都不是很在意。七月回了二楼,开始用平板看起视频以外的东西,比如说审神者论坛,那里应该才是各种攻略和资料的聚集地。   而宗三,则去了大书院,小乌丸、三日月、莺丸那些古刀那边。   “怎么了?现在才两点不到,就教完了?”莺丸看他过来道。   “劝劝那个小姑娘吧。”宗三开口直接道,“她很害怕,虽然她真的在勇敢面对了。”   “时机还不到。”小乌丸坐在那里不动。   “真要论起来,这个小姑娘比主公要更加不信任我们。”三日月抬头看他,“现在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她和主公一样,最信的还是自己。”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宗三眯起了眼睛,作为被魔王铭文后只在手握天下之人才有资格拥有的倾国之刀,他燃起怒火时显露的气势不逊于眼前任何一把古刀,“还是说你们跟主公呆在一起久了,只学会了她身上的冷酷?”   “宗三,心疼了呢。”莺丸低头饮茶。   “当然会疼。”宗三冷冷道,“因为不管她有没有失去记忆,都愿意心疼我。”   已经在二楼学习更多有关本丸和审神者知识的七月并不知道一楼发生了什么,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她盯着关于本丸的各种数据看得眼睛发亮。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紫藤二字,根据附丧神们给过她的人际关系表,七月知道这是之前的自己在这边认识的好友。   接还是不接?   当然是接。   “大佬,有空没,一起出来逛街吃东西啊!”话筒另一边爽朗的御姐音让七月愣了愣,卡壳了这么几秒,对方就开始追问了,“喂喂?九月大佬,有在听吗?”   “有。”七月道。   “大佬你怎么了?语气怪怪的。”明显不是印象里那平直的清冷语调,紫藤一下子听出来了。   “有件事想告诉你,你的九月大佬已经掉线了。”七月说得毫无负担,“现在上线的是她另外一个人格,你好,我叫七月,按照常规意义上来讲,我应该是九月的主人格。”   自己可是有从小到大十四年的记忆的,九月再牛叉,也是后出来的!小姑娘鼓着嘴,不服气地想。   于是,十五分钟后,万屋的老地方蛋糕店。   “所以说,转换人格后的你不记得自己来本丸以后的事了?”紫藤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女。   “九月是沉睡了吗?以后会一直是七月你主导吗?”尤夜握着杯子一脸紧张地看她。   “我也很想知道。”七月觉得在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穿越还是失忆这种事,对外解释人格分裂也挺简单的,她翻了个白眼,“感觉一觉醒来世界就穿越了,少过了这么多天,我比你们还懵呢。”   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少女,对面的两人在愕然一阵后,却是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感觉好有趣啊!”紫藤拍起了桌子,“大佬从高冷画风变回邻家小妹了!”   “九月……不,七月,感觉和你对话更轻松呢。”尤夜也笑着道。   “然后呢?”七月双手托着下巴看她们,“你们是打算和我一起逛街玩耍像以前一样分享情报呢,还是决定只跟九月做朋友?”   “还用得着说,不管是哪个,我都要啊!”紫藤道。   “感觉就像是重新做了一遍审神者似的。”尤夜对她道,“七月,你要是有不懂的事尽管来问我们吧。”   “放心,不会跟你们客气的。”七月点头,“我总觉得我变成这样,一定是你们口中的大佬害的,可是这话我不敢在本丸说,那里全是大佬的死忠粉。”   “哈哈哈哈——我们也是大佬的死忠粉哦,你不怕吗?”紫藤这回笑得更厉害了。   “怕就不敢出现在你们眼前啦。”七月看着这两人,心里却在惊叹,难怪以前的自己那么高冷却愿意和这两人做朋友,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真的是很难背叛朋友的好人呢。   “七月,九月还会回来吗?”尤夜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应该会吧。”七月也不知道怎么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以前的自己经营的,会向着她完全不奇怪,“如果这真是穿越,她早点回来我还能早点穿回去呢。”   “不谈这个话题啦!”紫藤站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要买新衣服么?走,我带你去逛店。早看你八百年不变的这一身腻味了!”   七月看她起身,酒红的长发一甩,脑中电光一闪:“紫藤,你认识一个叫碧洋琪的人吗?或者说,里包恩认识吗?”   “碧洋琪!”就要抬步的紫藤猛的一顿,眼中的危险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收了回去:“那是我祖上,往上数都过去六七代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翻过祖上留下的照片。”其实是见过真人,“发现紫藤你长得很像照片里那个叫碧洋琪的人,所以就猜的。”   “你……你祖上是?”紫藤忍不住问。   “呃,和你祖上可能不太熟,但熟的那个和你祖上算是同事?”谁知道那个突然在学校里兴起的黑手党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一点都不温柔的邻家小哥哥一步步陷进去了。天天这么傲,不还是照样被套路进去了,哼!   “我懂了。”紫藤一脸沉思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七月的肩膀,“可能你不需要,但我还是要说,以后我罩你了!”   旁边一头雾水的尤夜:“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走,逛街去!”   三人在万屋逛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也算是七月来到这里后压力最小的时光,但在跟来的鸣狐提醒下,还是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外勤的部队要回来了,作为审神者一般都会在门口迎接。   买了大包小包,顺带给几个小萝卜头发了点礼物,把东西全丢进房里的七月才往门口一站,那边出阵的队伍第一个回来。   “主人!今天又有新刀了!”负责带队的萤丸向她跑来,小小的个子双手举着一把太刀,“是大典太光世!天下五剑之一哦!”   “等等,萤丸你好像受伤了!”七月没空关注刀,或者说她也没觉得意味着什么,抓住小正太有些不知所措,“要,要治疗。对,去手入室!”   萤丸手臂上的衣服有些破损,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小正太满不在乎:“一点擦伤而已啦,很快就会好的。您看,只流了这么一点血。”   他说着,还将衣服的破口扒开给她看细节,伤口确实不深,鲜血从细长的豁口流出,任谁都看得出是皮外伤。   “那也是伤!流这么多血还叫一点……咦?”凑近伤口,鼻端嗅到了那股铁锈味,七月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与心悸,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   “主人?”萤丸也感觉到了不对,但明显来不及了,“哇哇!主人!!”   我不记得自己,晕血啊……   倒下去时,七月似乎看到了自家神社的画面,但更多的还是上面那一句疑惑。 第八十一章 释然   “……天下五剑之一。大典太光世。”有些消沉之意的高大男子站在七月的面前,“虽然名字听起来好听,但因为这个一直被封印在仓库里。你不会封印我吧?”   七月抬头看他,语气比他更加恹恹:“把你封印在仓库的话,能不能顺便带上我一起?我现在也想躲在哪里不出来。”   晕血事件,让七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   “你怎么了?”这把天下五剑看到自己的新主人这副模样,有些想要关心,但像是害怕什么又房间保持距离。   “我在怀疑人生。”七月低头阴沉道,“你去找叫长谷部或者烛台切的刀吧,他们会帮你安排好的。我就先去休息了……”说着她死气沉沉地慢慢往外挪。   看着之后理也不理自己的新主人就这么走了,大典太失落地垂下头,果然,他就是把不受欢迎的刀啊,才来就害主人变成这样。   精神比他更低迷的七月自然没发觉她的举动伤了一颗天下五剑的心,只觉得自己累得不行。   明明之前已经休息过才醒来,但她却还是想休息。   一向身体健康,从来没灾没病的自己居然会晕血,简直是晴天霹雳!   哦,不对,现在这个是两年后的身体!   少蠢了,那样的自己会晕血?第一天的下午光听本丸那帮死忠粉的吹嘘就知道,大佬杀人……呸,反正斩什么都不眨眼,跟自己手下的刀切磋时不也是各种辣手无情么。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七月很烦躁!更多的是惶恐和沮丧。   如果可以她只想躲进爸爸怀里撒娇,现在这个时候她就在家里吃晚餐,写作业了。   她要去上学啊!缺课太多会留级的!   内心呐喊无数,可是关上门,屋里一切静悄悄。   晚饭时九月没出席,烛台切端着饭菜在门外敲了半天,只得到“累了,不饿”这种话。还想再劝,门上迅速凝结出了一道结界,排斥与拒绝的态度一目了然。   糟糕,这可不妙!   下到一楼,将事情给围上来的刀剑们一说,萤丸已经泪眼汪汪。   “早知道我就不给主人看伤口了……”   “不是你的错,萤,谁都没想到小主人以前会晕血啊。”   “那现在怎么办?”   一众刀剑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最后是小乌丸走了出来。   “我去吧。”   诶?刀剑们愕然看他,之前这位祖宗不是还只观望不动弹的吗?   “时机到了。”   …………   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时,七月眼睛红红的从枕头上抬起头。   “我说了不吃晚饭。”   她带着鼻音的语调传到门外时,小乌丸沉静的面上微微露出诧异。   “吾主,我是小乌丸。”   不管是明君还是幼主,少女终究与伊势神宫渊源不浅,只凭这一点,小乌丸就不会对她吝于尊敬。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磨磨蹭蹭,最后门还是开了。   “小乌丸大人,你有事找我?”虽然很努力地将自己收拾齐整,但少女湿润微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有哭过的事实。   “吾主可介意我入内一叙?”小乌丸装作没看见,对她道。   七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开了步子。   门没关,屋外早已经是繁星满天,两人就着矮几面对面地坐下。   夏日的蝉鸣顺着微风一并透过来,稍稍缓解了屋里的沉默。   “吾主,想家了吧。”乌鸦童子低低开口,与稚嫩的外表不相符的沉稳语调带着老者独有的宽厚安慰。   七月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差点彻底打乱,她咬着嘴唇拼命忍耐,但眼睛里还是慢慢蓄上了泪水。   “呆在这里,很害怕吗?”   再也掩饰不了情绪,七月双手捂住了脸大声哽咽起来。   “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啊!”她低泣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两天知道得越多心里越是恐慌!好像被迫卷进了什么漩涡里,找不到退路,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什么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我,这样下去,我……!”   明明下定决心要勇敢面对这一切的,可是真正跨出去,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自信,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成为惊弓之鸟。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中落下,一滴滴在矮桌上晕开。   “我只是个会点灵力的普通人,一直以来也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可是,可是……”面对彻底超出她认知和承受范围的世界,七月知道自己的应对明显无力,“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和姐姐!可是回不去,回不去……”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她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也不明白未来的自己留在这里出于什么目的。晕血的意外像是压垮她仅剩的勇气的稻草,哪怕有了实力她也无法应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意外,这一次只是晕血,下次呢,下次又会是什么?   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得不行。   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少女,小乌丸却在为她之前的话感到吃惊。   只靠着两天的粗略情报,已经分析出这么多了吗?却因为阅历不足缺乏自信,生生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我明白了。”小乌丸点点头,“那么,就由我来,将有关您的一些事细讲给您听吧。”   小乌丸对审神者的事虽然不能说全都清楚,但大概却是知道些的,而仅是这些情报,以这位小主人的智慧,足以让它们成为她安心留在这里的底气。   半个小时过去……   “那么,您现在还害怕了吗?”   七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乌丸,如果一切都属实,那她之前的担心有很大一部分全都没必要。因为她就是九月,九月也是她,根本不存在她猜测中的穿越,甚至连失忆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一个受刺激就能恢复过来。   这样一来,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   不管是她,还是九月,对来本丸前的那一年时光都是一片空白,这其中肯定藏着秘密,说不定九月特地将她弄出来,就是为了知晓这些事。   然后,还有八咫镜……   “谢谢你,小乌丸大人。”得到更细致的情报,心里隐隐知道未来的自己想要做什么,七月抹了抹红红的眼睛向对方道谢,“那个,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要是早点告诉她这些,她也不至于一个人七想八想。   对此,小乌丸只有一句话:“早点告诉您,您会信吗?”   七月哑然,是的,她不信,只有自己见过、接触过、了解过,再跟她说这些,她才会自己分析出到底是真是假。   “对不起,小乌丸大人。”七月干脆道歉。   “无需如此,吾主您能这般谨慎其实是好事,甚至还会为您高兴。”乌鸦童子摇头,“还有,您直唤小乌丸的名就可以了。”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觉醒过的九月,可没底气对您那般。”七月摇摇头,“虽然已经明白我们是真的同一个人,但我和她性格相差太远,到底是不一样的。”   对她的坚持,小乌丸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明天,石切丸太郎太刀那四把神刀会在本丸进行一次除秽仪式,吾主,要参加吗?”   “参加!参加参加!”七月想都没想道,红肿的眼睛此时却在发亮,“四把神刀一起的仪式啊,一定去一定去!”   “那先用晚膳吧。”小乌丸拍拍手,一直候在不远处躲着的烛台切端着又热好的晚餐笑眯眯地送了过来。   七月:“……”   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在长辈的监督下吃完了晚饭,送走了那两把刀,七月一身轻松的洗漱去了。   夜晚,沉沉睡去的她又一次进入了那片漆黑空间的梦里。   远处的光门依旧耀眼,七月这次却没有慢慢走,而是迈开脚步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如果,如果她猜没错的话……   …………   第二天一早,七月不用人叫,自己早早的起来。   洗脸刷牙,没再穿那套白衣绯袴,而是从昨天的战利品里翻出了一套红白色调的运动服,绑上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然后满意地出了房间。   此时天色才翻起鱼肚白,但部分刀剑男士都已经起床,有的忙着晨练,有的则是在厨房忙碌。   “主、主公?”已经在做晨起修行锻炼身体的刀剑们看到她这全新的一身,全都瞪大眼睛愣住了。   “早,同田贯、山伏、蜻蛉切!”少女一边在檐廊小跑着,一边向庭院里照面的几个附丧神打招呼。   “哇!主殿!?”   “兼桑,早上好!”又吓到了一个。   一路奔向厨房,里面歌仙、堀川还有药研在里面忙碌早餐。   “早上好,谁给我一杯温水?”她走进里面四处打量。   “大将!?”   一分钟后,七月捧着茶杯将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分几口喝完:“谢谢啦。今天不是烛台切在呢。”   “厨房的活计是我们这些人轮流换着做的。”药研回答,“虽然烛台切是很喜欢厨房,但也不能总让他在这里忙碌。”   “有道理。”   “大将起得这么早,是准备晨练吗?”看她这身打扮谁都能猜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其实就是早起跑跑步而已,我以前在家也是这样的,早睡早起身体才好,虽然不像姐姐那样有功课在身,但我也不是赖床的人。”七月笑着解释了一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确实耽误了。”   厨房里,几把刀看着她截然于前两日的精神面貌,就知道昨晚小乌丸的劝说功不可没,不由相视一笑。能恢复作息,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主公,我这边快要忙完了。”堀川在这时举起了手,“不介意的话,我陪您一起吧!”   “哎?这样好么?”七月一愣,“你们的锻炼方式应该和我不一样的吧?”   “没关系,本来就只是锻炼身体,方法什么的不重要的。”堀川冲她一笑。   啊,这个邻家小哥哥的感觉……   “空腹运动不太好哦,大将。”药研在这时劝,“会容易低血糖的。”   “可是空腹晨跑容易减肥啊。”七月看他唠叨的样子不禁开了句玩笑,“昨天晚餐吃晚了,我更担心长胖啊。”   被她这么一说,几把刀下意识地将目光扫向了她的身材,已经不再出阵的主君常年只会穿宽大的袴装很少能见她的身形,今天一看……果然还是印象里的纤腰长腿,修长优美的四肢比例让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被几个附丧神同时行注目礼,七月顿时脸红:“我,我先出去了!我还是一个人跑吧!”   啊,跑掉了。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行为已经来不及,脸皮薄的小主君早已经离开厨房不见踪影。   走下檐廊,来到庭院,七月沿着周边的小径慢慢小跑起来,一路上除了之前碰到的,还有别的没遇到的附丧神,七月一边跑一边向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跑了半个小时,七月就感觉到自己的体能比记忆里两年前的自己要好多了,惦记着自己那拖拉的洗澡速度又跑了一刻钟赶紧回二楼洗澡换衣服去了。想起今天还要看神刀们的除秽仪式,七月还是穿了巫女服出了房门。   等她到大书院用餐时,发现席位上早就坐满了人。   “主人,你没事吧?”才跨进屋子,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是萤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晕血,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大太刀的小正太说着就沮丧地低头,军帽下的两角尖尖的鬓发翘着,反而让七月觉得很可爱。   忍不住拍拍他的小肩膀:“没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晕血呢,真要算起来,是我自己不好呢。”   虽然昨天有被劝过但还是担心了一晚上的萤丸听到她这么说,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她的腰:“主人,不要再随便晕倒了,我真的好害怕!”   每次晕倒都伴随着整个本丸的恐慌,印象里总是无所不能的主君偏偏一而再的如此,让他们真心对人类的身体难抱信心。   “这,这个,我没办法保证啊!”谁知道身体还会不会再出状况,七月可不敢打包票。   正头疼要怎么办,有人替她揪下了这只小正太:“好了,快点放主公去吃饭,不好好吃饭的人类更容易晕倒。”   获得自由的七月感激地看了帮忙的次郎一眼,赶紧溜上了主座。   早餐是烤鱼、味噌汤,鸡蛋和油豆腐。   每样都好好吃的样子,七月拿起筷子,夹向炸得金黄的豆腐,下一秒,她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尖叫甩开了筷子。   “主公?”   “发生什么了?”   一群人被她的动静惊到,少女脸色铁青地指着豆腐碗碟:“蟑、蟑螂!……谁干的!”   最初的惊吓过后,便是浓浓的愤怒之情,七月冷着脸看向他们,这一看就是人为放进去的!   少女的冷脸让很多刀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可也不少刀眼睛都瞄向了同一个方向,对,就是一身白的那把太刀所在地。   几乎不用七月开口,今天负责早餐的那三把刀已经先跳起来,直接将要逃跑的某太刀抓住。   “先说好,别打脸。”当事刀捂着脸如此告饶。   “鹤丸桑,你为什么总不吃教训!”堀川一脸的不愉之色。   “大将难得安稳的一餐,请跟我们一起去手合室一趟吧。”药研也是冷冷看他。   “在饭食里放虫,鹤丸阁下,我原本以为你和别的本丸那些不一样的。”歌仙同样一脸阴沉。   “其实,我就是想试试她会不会提前发现……”某只作死鹤说出心里话,他就想测试一下这个小主君和真正的主君差距有多大。   虽然不清楚九月跟这只鹤是怎么相处的,但读过资料清楚这把喜欢恶作剧的太刀是什么心态的七月,此时听到这话真真是火上浇油。   “就为了这种事,你居然浪费食物。”七月冷冷地看他,这副模样让很多刀剑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少女指了指那方碗碟,“不用费劲去手合室了,为这种事再去手入室浪费资源不值得。麻烦你们把这盘喂他吃了,一个不剩的。”   啪嗒,有刀筷子掉了,忽然就回忆起了在别馆的那个晚上。   好熟悉的配方啊,这种以牙还牙的报复方式……   小剧场:   本丸收到了一份匿名调查卷,可以不记名回答,所有刀剑都可以匿名参与,绝对不会外泄。   问题是:在你心目中,审神者处于什么定位?   好的,答案我们下章再说。 第八十二章 主君有双巧手   也许之后鹤丸的惨叫过于凄厉,也或许七月到底还没有审神者那般铁石心肠,尽管气得很厉害,那只被找来的死蟑螂终究没喂得下去,但那两块豆腐到底还是给他吃下去了。   这只好奇心比猫还强的鹤早晚有一天会被打死吧。   很多刀心头这么想。   小狐丸对七月的处罚方式倒是一脸赞同:“这么好吃的油豆腐,鹤丸殿下不吃真的就浪费了。”   你也够了,油豆腐控。   早餐的事到底是个小插曲,重点还是之后的除秽仪式,因为净化范围是整个本丸,所以今天所有刀剑都没安排外勤任务,七月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就她从论坛上得来的资料和政府发下的那些规章制度上来看,自家本丸的勤恳度绝对是能上表彰大会的,偶尔休息一两天根本不算什么。   庭院中心的空地上,简单却不简陋的仪式台已经搭建完毕,七月不得不感叹附丧神们那惊人的行动力。几把神刀已经登上仪式台,各自拿着御币之类的道具站在四角,台下所有刀剑都围在四周。毕竟之前已经说好,本丸里每把刀都要参与。   悬浮在天边的太阳此时还未完全发威,微风吹过,给整个院子带来丝丝凉爽,看来不止是神刀们,大伙儿都打着趁着早凉未过,赶紧把仪式做完的主意。   还没开始吗?站在人堆里七月正好奇的想着,台上的次郎已经向她招手。   “主公,上来呀!”   七月一愣,没明白。   “昨天不是说好了,要参加除秽仪式吗?”萤丸看她不明白,反问了一句。   “哎?”这个“参加”和她昨天答应的“参加”意思是不一样的吗?   “主公。”石切丸在上面微笑地看她,“同样出身神社的您,应该不会不懂这个仪式要怎么做吧?”   “这场仪式是由您来主持的。”太郎看着她道,“您是主导。”   主持仪式和参加仪式差距很大的好不好?七月觉得自己又被长辈套路了,可是想拒绝的话在周围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下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委婉着来:“可,我不是真正的巫女啊。”   “可我们是附丧神哦。”次郎笑眯眯的,“主公,您可是被神认可的人啊,是不是神职人员还有关系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七月无言以对。   “主公,去试试嘛!”乱藤四郎在旁边道。   “大将,我觉得你能做好哦!”   “咔咔咔咔咔,主殿!这也是修行啊!”   看她犹豫动摇,一群刀剑纷纷撺掇,开玩笑,今天这一出可是特地给您准备的,你这个主角不上场那怎么行!   受不住这些人的鼓动,小姑娘最后还是应下了。   “你们等等,我准备点东西!”众刀看着她匆匆跑掉,没一会儿又回来,原本披散着的那头长发用和纸和红绳束了起来,手上也拿了一串杨桐枝,有点拘谨地登上仪式台,“先说好,我之前只是看过别人怎么做,要是哪里做错了不准笑。”   心里却在哀嚎,这种事你们这些人也拿来儿戏,你们这些任性的神真是够了!   想归想,在一群人纷纷表示不会的情况下,肃穆的乐声响起,七月还是收敛了神色,回忆起姐姐曾经做过的一切跟着扬起手臂挥舞转身。   “其实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要诚,把你所祈祷的所希望的心意传递给神才是最关键的。”姐姐的话在七月的心头响起。   心要诚啊……   她现在希望的,想要祈求的东西……   “呜哇,不愧是从神社出身的人,第一次就这么像模像样呢。”见过不少次太郎和石切丸举行过仪式,有刀再看自家小主公的动作,不禁啧啧感叹。   “你们,有没有感觉变化……”有短刀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空气……变洁净了……”越来越多的刀发现了这一点。   不,不止是空气,应该说周围的环境在所有附丧神的眼里都开始变得澄明。   “你们快看主人!”   刀剑们下意识地再看向仪式台,只见被神刀们围在中间的少女正全身盈盈散发着光芒,手中的扬桐枝更是仿佛被染成了金色,无比的耀眼,一层层柔和的光芒像是水波一样从那里一圈圈扩散而去,以它为中心辐射向四面八方,也照在了所有附丧神的身上。   “怎么回事,我觉得全身轻松多了?”有刀抬起双手,惊奇地看着自己。   “好像心情都变好了。”   “好舒服啊,感觉心里的尘土都被吹走了一样。”   “主公大人,好厉害……”   原本真的只是带着点儿戏心态,只是希望这位小主公能多点自信的想法,在这一刻全都变了。   不管性格如何变化,是稚嫩还是成熟,这个人,是强者的定义从未变过。   “天生的巫女。”小乌丸低低感叹,“如果真的进入神宫,绝对是地位极高的媛巫女啊。”   他的旁边,昨天才新来的大典太光世一脸的震撼,这还是昨天见他时还一脸恹恹的那个主人吗,但很快更加消沉,难怪都不多看他一眼,有这样的净化能力,像他这种只有谁生病才拿出来用的刀更加派不上用场了吧。   一直到仪式结束,少女一直紧闭的眼睛这才缓缓睁开,金色的光芒在她的双瞳中一闪而过,还未回神,就被一群小萝卜头扑上来包围住了。   “主公主公,你好厉害啊!”   “大将,你太有一手了!”   刀剑们围着她叽叽喳喳,传递的内容让七月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整个本丸那无比洁净的气息哪怕是个普通人都能完全感觉得到,让第一次做这种神职工作的少女瞪大了双眼,惊愕之后也是满满的欢喜。   真好,她也是能出力,不是只能在本丸干吃白饭的人了。   从这一天过后,小主公的变化很大。   本丸里所有的刀剑都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他们的防备与隔阂在慢慢消失,也在慢慢熟悉审神者的工作,一周之后开始接手起出阵内番之类的安排事宜,一开始还有些磕绊,之后越做越好了。   但也有两个地方她从来不去,一个是锻刀房,一个是手入室。对此,刀剑们都能理解。   和缺乏情绪导致生活十分机械单调的主君相比,这位小主君要过得丰富得多,每天早起锻炼身体,吃完早餐处理完公务,她就下来找人玩,不是和陆奥守他们进“放映厅”看电影,就是跟别的刀剑们在一起玩耍聊天,当然每天会雷打不动地在本丸转一圈,神神叨叨地不知在研究什么。   宗三跟他们讲过,主君在研究本丸的奥秘。附丧神们在听到这么个高深的话题后,惊愕之余纷纷表示不感兴趣,那已经超出他们能理解的范围了。   在这些一系列变化里,最值得说道的,果然还是“早餐放虫”事件过后,主君跟鹤丸之间互相惊吓的战争了。双方今天你在我脚底下搁个香焦皮,明天我在你背后贴个小乌龟,这种互相拆台的幼稚戏码总是在不断上演。   “大将大将!”厚和信浓在他们的房间里向刚好路过的七月招手。   “怎么了?”踏入短刀的房间里,七月发现不止是这两个,还有不少藤四郎都围在矮几上的平板前,“你们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视频了吗?”   “对啊,是一期哥的MMD!像这个样子的!”一向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前田抢先回答,从身旁取来一个小盒子,透明的外壳让七月一下子看到了里面大头Q版的一期一振的黏土娃娃。   “哦哦!好可爱!”七月眼睛放光,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对这种可爱的小东西她真的没有抵抗力啊。   “这个MMD把小小的一期哥做出来跳舞了!”乱揪了揪她的衣服,让七月把注意力放回平板上,“快看快看!”   果然,随着音乐的响起,屏幕里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黏土娃娃可爱的又唱又跳,而且MV的剧情还是这个娃娃专门用来叫短刀们起床的。   萌!好萌!大写的一个萌!   “好羡慕里面的藤四郎啊!”粟田口的短刀们也是眼睛亮闪闪,“我们也想要这样一个会唱会跳叫我们起床的一期哥娃娃。”   七月低头看了看已经拆了盒子被她拿在手里的娃娃,又瞧了瞧周围一圈短刀,忽然想起今天一期一振在马当番,她顿时一拍大腿:“包在我身上了!”   “咦?”短刀们齐齐看过来。   “走走,跟我来!”从榻榻米上起身,七月已经风一样跑出去。   “啊!等等我们啦!”小萝卜头们也跟着蹿了出去。   那边马厩旁,才刚刚结束给马匹清理工作的一期一振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看空中的太阳,这个时间段的天气其实已经算很热了,但两天前小主君在本丸里布置了一个阵法,整个本丸里的温度顿时降了一大截,这让喜欢在外面呆着的刀剑们对此感恩戴德。   这也就是年幼的主君愿意这么干了,换成冷酷的那位在房间里都有冰桶的情况下,才不会额外浪费灵力给他们弄这个。   “一期哥!”少女清脆活泼的声音远远传来,一期的身体不由一僵,“一期哥一期哥一期哥!”   “主公。”随着后面那一串叫喊,一期一振看着越跑越近的少女苦笑,“叫我的名讳就好了。”总这样“一期哥”的叫下去,他好担心自己两个月后性命不保。   来的不止是少女,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一串小萝卜头,一叠童声地也在喊“一期哥”。   “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一大趟的全都过来,让一期面露疑惑。   “没什么大事。”少女摇头,又向他招招手,“你把头低下来,我借你一根头发。”   “哎?”虽然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但一期还是顺从半弯了身子,好让少女取走自己的头发。   “好啦!”小心的只拽了附丧神一根头发,细细的水蓝色发丝被拈在手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吹走,少女将它和另一只手里的黏土娃娃放在了一起。   “这是……?”   一期这才看见自己的Q版形象,这个娃娃买回来也有半年了,还是当初在万屋里弟弟们自己出钱买的,之后一直摆在他们的房间当作装饰,而他自己的房间里则是一整套弟弟们的娃娃摆设……咳咳,万屋的那些商人们真是太会做生意了,连附丧神的钱都赚。   七月没理会周围好奇的视线,只是集中精神施展灵术,刀剑们只见主君手里的娃娃光芒一闪,那根水蓝色的头发不见了,可是娃娃却像活了一样眨眨眼睛自己动了起来,稳稳地站在手心里,向着他们手按胸膛弯身一礼。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脑袋,奶声奶气的音调。   “好可爱——!!”   马厩前爆发出了这样的尖叫声。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偏偏声音这么软!太萌了!太萌了啊!”   “小小的一期哥!终于又见到活的了!这只比上回的一期哥更可爱啊!”   “你会跳舞吗?会唱歌吗?会当闹钟叫人起床吗?”   “别急别急,等我设定好,视频上的那些它全都会!”   “大将!你太酷了!”   “主公,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走走走,我们再回去调试一下,到时候让娃娃跳舞!”   始作俑者和短刀们围着会动的黏土娃娃聚成一团,叽叽喳喳地离马厩越来越远。   而提供了一根头发后就被冷落在旁的本尊看着这一幕,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危机感。   小剧场:   收回调查卷,一张张翻看。   “大多数都是【主人】【大将】啊。”   “哦,世界第一棒的主人。”   “最好的主人。”   “强者,修行的目标。”   “誓死追随的主上。”   “可靠的主公。”   嗯嗯,这个本丸果然还是积极向上的。   再往后翻翻,发现有几张不太对。   “麻烦的家伙。”   “讨厌的女人?”   “喜欢的人?”   “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这,这个……继续翻,看到了更不得了的话。   “想要独占的人?”   “想成为她唯一的刀?”   “想被她捆绑?一辈子被她囚禁?”   “……”   这个本丸应该还能好吧。 第八十三章 再去演练场   “一期一振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啊。”   早餐期间,大包平看到这把四花太刀今天依然在强颜欢笑的样子,偷偷地问起旁边的人。   笑面青江叹了口气:“如果你有一群沉迷黏土娃娃的弟弟,你也会心塞的。特别是那个黏土娃娃的样子还参照自己的形象做出来的。”   “那不就是盗版打败了本尊的意思?”大包平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意思。”青江头才点完,那边已经有人放出杀气,“嗯,我们谈点别的吧。”   走进大书院的七月正好见到了这一幕,有些心虚的抿抿唇,真是抱歉了啊一期哥,她也没想到那个娃娃这么受欢迎,让短刀们喜欢得把你这个正主都忘了,正蹑手蹑脚想悄悄地从他身边路过时……   “主公……”水蓝发色的青年低低唤了一声,在七月僵住的时候转身看她,“主公,对这几天,您没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面上带笑,虽然语调温柔,可是七月只觉得心更虚了。   “我,我会去调试的,它以后只有闹钟功能,只闹钟!”她抬掌信誓旦旦。   “我相信主公不会食言的。”青年再度温和一笑。   只一个就让这个附丧神幽怨成这样,感觉要是再多几个娃娃,没准他会黑化给她看,果然温柔型的都有腹黑的潜质啊,七月心头吐槽。   用过早餐,七月在主座上向众刀剑宣布了今天的出勤计划。   “今天四支部队里会有一只被安排去演练场,其余的出阵远征都不变。”   听到她这么说,刀剑男士们并没有很意外,演练场小主君还真没去过,想见识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主人主人,带我去吗?”那边萤丸眼睛一亮,已经举手。   七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必须的!”   她是想见识一番,可也想赢啊,这位在论坛上声名远播的演练场大佬怎么能不带。   “那剩下的队员呢?”有刀追问,说起来他们的主君比起演练场更爱真实的战场,很少带他们去那里玩耍呢。用主君的原话来说,叫什么呢,一开始就知道是虚假的争斗,上去了也收效甚微。   剩下的五把刀是大典太光世,太郎太刀,龟甲贞宗,不动行光,太鼓钟贞宗。   “主人大人终于看到了我吗?真是让我高兴啊。”戴着眼镜的粉发男子笑得开心,“请务必期待我的表现。”   七月正要说话,那边长谷部已经跳起来。   “主上不行!那家伙太危险了,您要是选他的话,不如选择我!”对方一脸的焦急,不时回头看龟甲的表情像是病菌又或者阶级敌人,“至少我的实力要比他高出不少吧?”   “可是就是因为你比他厉害,他去了才有意义啊。”七月的一句大实话直接让长谷部一箭穿心。   那边的龟甲已经用拳头掩住弧度扩大的唇角:“哎呀,真是可惜呢长谷部。”   看到敌人的笑脸,某忠犬打刀默默咬碎银牙。   “哎?让我上吗?”另一边,太鼓钟指了指自己,“我听说短刀去演练场很容易输的,换小夜他们去比较好吧?”   “想让我这个酒鬼去参加演练啊……嗝!”就算是早餐也酒不离手的高马尾短刀少年,脸上带着常年醉酒的红晕如此道。   “啧啧,太鼓钟,你这说法就太不华丽了。”七月站在主座前双手叉腰,刻意摆出的傲慢姿态似乎在模仿着谁,“听到我的指派你应该说,就让那些对手沉醉在你华丽的剑术下才对吧。”   “有道理!”白衣蓝发的少年捶掌赞同,“要华丽地大闹一场呢!”   “至于你,那个未成年还喝酒的!”七月目标一换,直指小酒鬼,“去了之后不许再拿着酒啦,不然我让你们的酒屋全部禁酒一天哦!”   “诶!!?”不动行光没叫,那边被殃及池鱼的次郎和日本号先喊了出来,“主公,不可以连坐啊!”   “哼,就这么看重我这把没用的刀吗?”不动行光也没反驳,他是见过审神者之前的模样的,虽然比不上心中的前主人,但对这个主人他还是认可的。   “看重看重,还觉得你很不错呢。”七月赶紧哄着,“那么,对这个名单大家都没异议吧?”   “没……”那边一直沉默的大太典突然出声,“演练……就是试斩吧,反正要用到我的时候就只有这种事吧。”   现场全员:“……”   啊啊,这把因为总是不见天日从而常常散发着浓浓负能量的天下五剑也是够了。七月已经在头痛地捂脑袋,她好想快点恢复记忆啊,这样就知道要怎么应付这样的局面了吧。   “哈哈哈,大典太阁下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代劳哦。”一阵轻松的笑声在这时传来。   很多刀将视线转移过去,面露诧异,自从小主君出现,这把主君的前佩刀就很少再搞事了,那宁静淡泊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的前科,差点就信了他和莺丸一样开始三不管。   大典太转头,看着同为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通身的优雅贵气,不愧他天下最美的称号,默默地又把头转回去:“不麻烦你了,主人安排出列的刀是我。”   “对对对,多晒晒太阳身体好!”七月立刻点头,虽然疑惑这个平时只能算点头之交的爷爷这么帮她,但还是感激地朝他笑笑,能制止大典太散发负能量就是好事啊。   总算搞定了全员,在本丸的大门口送走了所有的外勤队伍,七月看着自己领着的这支演练队,掏出了手机选择了和尤夜通信。   “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到哪了?”她问。   “到了到了,就在门口。”电话另一头立刻回复。   得到确切消息,七月挂了电话向身后的六人道:“我们走吧。”   抵达演练场,果然就看到了在等着的尤夜,七月笑着向她挥手,对方发现后也高兴地回应,但很快她就停下了手。   “七月你这个叛徒!”尤夜满脸的控诉,指着大典太、不动行光和太鼓钟简直瞬间眼泪掉下来,“说好了一起做非酋的呢!”   “啊?”欧皇七月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啊!”   她光顾着保持战斗力的同时还想拉着几把新来的刀涨涨资历,倒是把这事忘记了。   “别这么看我。”七月挠头,“说好和你们一起当非洲人的不是九月么?”   不,其实九月也没说。   尤夜低头想了想还是闭了嘴,调整了一下被欧洲人伤害到的心态,两支队伍还是一同进去了。   “想不到隔了几个月再相见,九月大人……不,已经是七月大人了啊。”尤夜的队伍里,烛台切一脸惊奇地看她。   七月瞧了对方的附丧神队伍一眼,不少刀对她投来的视线都下意识地紧绷了一下身体,七月就知道这些家伙一定在九月手里吃过亏,还不小的那种,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地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好,我是七月。”   那是一个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青春又元气的漂亮笑容,惊艳的不止是正对着她的附丧神们。   “主公,眼睛都要粘到人家小姑娘身上了。”另一边一支陌生的演练队伍从旁路过,七月听到莺丸那好听却总掺着点清冷的语调,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性审神者正被自家四花太刀调侃着,本就有些羞赧的脸在发觉七月在看他时立刻暴红,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离去。   “噗!”尤夜目送着那个愣头青逃跑似的身影忍不住笑了,“难怪九月总冷着一张脸,为了别人走路不撞墙,七月你以后也要少笑了。”   “你也太夸张了。”七月向她翻了个白眼,“嘛,不过上了国中以后确实没少收情书和巧克力就是,那些肤浅的男孩子啊……”说到这里她带着点小得意地无奈摊手。   “噫,你还膨胀了。”尤夜笑着调侃,“那在学校里有没有交男友啊,小美人?”   这个玩笑般的问题,却让七月身后跟着的几个刀剑男士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算是交过吧……”这个问题七月回答得有些迟疑,“升国二的时候交的,对方是网球部的正选,挺受欢迎的。不过谈了三个月不到就分了。”   “诶!?”尤夜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七月倒是没隐瞒,一边找窗口提出演练申请,一边说道。   “没办法,除了上课他成天忙着打球练习要冲击全国大赛,而我除了忙学习还报名参加了很多类似奥数竞赛这样的活动,三个月我们就只约会了一次,本来还想着呆一整天,结果他那边社团有事,我那边刚好又有个新竞赛要报名,两个人想想都觉得光看脸和好感根本不够,于是当天就和平分手了。”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恋爱资本,还没怎么开始就直接夭折,七月也是无奈,这样下去,只能等大学毕业走上社会再接着找对象了,可惜了她的男友养成计划。   尤夜在旁边听得直抽抽,光听这姑娘嘴里的各种知识竞赛就知道这是个学霸,这冷静理智的说法完全感觉不出一个少女对恋爱应有的甜蜜或者撕心裂肺什么的,更像是在市场上挑挑拣拣,觉得这个还行拿回去用,结果发现不对立刻就能凭着小票当场退货一样。   “和你谈恋爱一定很累。”尤夜吐槽。   “怎么会!”七月瞪大眼睛,“我一定把他当大宝贝一样惯着呀!”   正说着,演练已经排到她的场合:“我先上了,之后见。”   五局演练机会全部用完,又是两个小时过去,被传送出来后,七月见尤夜没出来,便领着队伍等了等。   “感觉怎么样?”她问向第一次来演练的几把刀。   “还行吧!”不动行光抓了抓脸,然后不满看她,“喂,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酒了?”   “这还没回去呢,等下行不行啊。”七月无语地看他。   “我觉得很有趣哦!”太鼓钟把手别在脑后,一双金色大眼愉快地眨了眨,“对手会使用各种战术,很有意思呢!”   “大典太呢?”七月抬头看他。   “对手大概,只感觉到我一股霉味的剑技吧。”果不其然,那充满消沉的话。   “我倒不觉得呢。”七月耸耸肩,“你作为一把有灵力的刀,虽然一直总被沉封,可是灵力也保存得很好哦,刚刚也表现得很厉害呢。”   “主人大人,我呢?”龟甲在这时笑着加入话题圈,“您对我的表现可满意。”   “很潇洒哦!”七月实话实说,“和太鼓钟一样,白衣服什么的,动作很帅呢!”   “……虽然是和兄弟一起被夸奖,但也是您的真心实意呢。”龟甲明显对七月的说法不满意,但态度却很端正客气,“您的评价我拜领了,今后也会为了得到您的器重继续努力呢。”   “啊,我是真觉得你挺厉害的啊龟甲……”   “最厉害的难道不是那边两位?”不耐烦看主人安抚龟甲,太鼓钟将视线移向一旁的萤丸和太郎,忍不住摇头,“大太刀什么的,太凶残了。”   七月下意识地跟着转头,得来萤丸一个胜利剪刀手微笑和太郎矜持的颔首点头。   他们身后,光芒一闪,又一支演练队伍出现,和别的队伍总是满员参与相比,这支队伍单薄得让七月意外——就一位女性审神者,跟一把四花太刀一期一振。   和自家那把总是挂着温柔微笑有时受了委屈也能硬忍着不说温柔待人的一期哥相比,这个一期一振是真的从头到脚都是冷冰冰的,他没有这个附丧神总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一张脸毫不掩饰他的冰冷和戒备。只是这戒备的对象却不是投来好奇视线的他们,而是他自己的审神者。   那是一个单薄纤弱的少女,皮肤苍白步伐虚弱,但七月能从她的身上感应到很庞大的灵力,没有交手她不知道对方的深浅,或许九月能一眼看出来,但换成她是不行的。   少女看向周围的眼神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怯懦,有一瞬间七月和她的眼神交汇,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瑟缩和回避。不像是一个审神者该有的眼神,七月心头这么想着时,那那一人一刀已经朝着门口抬步向前,直接离开了。   “七月。”尤夜在这时出来了,见少女直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也看了一眼,“哎呀,单刀演练?这可真是稀有。”   七月摇头:“那个队伍有古怪,那把一期一振身上有人血的味道,竟然没暗堕。而那个审神者却更奇怪,身上的灵力那么庞大,但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她的说法让周围的人惊恐,本丸里除了附丧神之外的人类,除了审神者还是审神者,沾了人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更可怕的还是审神者的说法,灵力庞大,却不是自己的东西?   “怎么说呢,那个审神者的身上满是附丧神的怨气还有死气,可是灵魂却是干净澄澈的,就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和身体……”七月说着自己先是一愣。   不是同一个人的灵魂和身体?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最后叹息,“真是命啊。”   尤夜同样也猜到了些,再看向早已经没了那两人影子的门口眼中有过同情和担忧:“只能祝她好运了。”   “是啊,只能祝她好运了。”这种棘手事,七月可一点也不想沾染,她自己还有失忆问题等着解决呢,“我现在有些懂九月为什么不常来演练场了,看到的东西太多,净添心烦。”   “七月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吗?”尤夜看她,这些九月可不会主动跟她们讲。   “拥有庞大灵力的附带作用罢了,从小就有的能力。”   “那一定很辛苦吧。”   尤夜的话让七月一愣,这个小姐姐可真是温柔啊。   “也还好,任何事都有多面性,我有吃过苦但也发觉了更多乐趣。”她向她笑了笑,“所以我很感谢家人,一直是他们护着我平安长大。”   “七月,真坚强啊。”   “别,我可一点都不坚强。”想想自己几天前还怕得哭鼻子,七月实在不想让坚强这两字被自己抹黑,“要夸等大佬上线你再夸吧。”   “哈哈,如果是九月的话,要坚强的是别人才对呀。”   知道了七月,或者说九月不喜欢演练场的根本原因,尤夜便不再打算让她继续呆在这里,以后也不会再邀请她一起来演练,因此两人之后又随便聊了两句便一齐出了大门,各自回家。 第八十四章 夏夜   在日本,夏季高温多湿是常识。   在这样的季节里,本丸总有一些让刀忧心的烦恼。   “啊,又下雨了。”大书院里,望着屋外的阴雨天,笑面青江有些无奈,“这是连着第几天了?”   “两天?三天?”趴在桌上吃点心的鲶尾眼睛盯着平板,一边随口答道。   因为下雨,小主君很任性地说给他们放假,可是总这样休息,在这样湿漉漉的天气里身为一把刀感觉很容易生锈啊!   还有虽然大规矩没有破,可是小主君你知道你把资本家的无形规定给破坏得差不多了吗?   ……算了,冷酷主君的形象这大半月里早就没有了,上面那些更加无所谓了。   “国行!你又躲在这里偷懒睡觉!”爱染国俊有些气恼的声音从刻意的另一角传来,青江看过去,果然又是来派刀惯例的教训懒癌场面,“今天是你马当番啊!你不会忘了吧?”   是哦,虽然下雨,畑当番可以免了,但马总要天天照顾的。   “啊……让我睡吧……”懒癌刀那惯常的没干劲语调隔着薄毯软绵绵透出来,“再说下雨天本来就是最适合睡觉的日子啊。”   “起来!把活干了!”爱染小短刀想把这货拖起来,奈何他没有萤丸的那身怪力,气喘吁吁了半天没多大成效,“你这样,我可要请主人来了!”   刷!明石一下子坐起来:“爱染,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说是我们的监护人,却总让我和萤替你干活,国行你不觉得羞愧么?”穿着印有爱染明王T恤衫的红发小短刀双手抱臂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不要以为现在主人是七月大人就治不了你啊。”   七月对本丸里的一些规矩没有九月看得那么严厉,对一些刀的偷懒或者顶替行为多是笑笑就过,但如果一点活都不肯干,比如眼前觉得九月不在想钻空子的这位。   “明石亲,你知道九月为什么会傀儡术吗?”小姑娘当时笑眯眯地盘腿坐在他面前,“是我以前跟一位蜘蛛妖学的哟。”   “当时只会单纯地把灵力化作丝线缠在目标的四肢上,简单地控制行动。”   “后来我又学会了另一位擅长惑人的妖怪他的控神术。”   “有一天我就突发其想,把它们融合了。”   “明石亲我看你手长脚长,戴着眼镜人又帅,应该不会想试试全套的吧?”   和之前的主人是个耿直派不同,这个小主人看着软萌,其实是个腹黑派啊!   最后,获得最终胜利的爱染看着自己的家长不情不愿去做马当番了,双手叉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果然主人说得没错,对付他就得下重药。   “真稀奇啊,这次不是你和萤丸一起上。”狮子王也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玩着自己的平板,刚刚围观过这出戏不由问了一句,“萤丸人呢?”   “在放映厅里面。”爱染用食指搔搔脸蛋,一脸的不感兴趣,“那边在放恐怖片,好多刀都过去看了,连主人也在呢。”   “噢噢!我说今天大书院里人这么少!”一听在放恐怖片,狮子王立刻关了自己的平板站起来,“我也要去看!”   “……我们这里恐怖片爱好者真多啊。”眼看着狮子王发挥出超出太刀能力的机动直接跑了,半晌才有人道。   而此时播着恐怖片的放映厅里,呆在屋内的人或坐或卧一个个表情都在紧张肃穆,屏幕里剧情正放到让人屏息以待的精彩之处。   七月靠着矮几独自坐着,一双手紧紧握着桌子边缘,双唇紧抿眼睛直直盯着屏幕,完全是陷入情节不可自拔了,电视里正放到主人公熟睡,一只诡异的黑影慢慢在他旁边翻滚着成形不断朝他接近。   它慢慢地顺着主人公胳膊攀上肩膀,又漫过脖颈,然后到侧脸耳边……   一丝阴凉的风一下子钻进她的耳朵,七月一声惊叫整个人一哆嗦,旁边立刻传来某个熟悉的得逞式哈哈大笑。   “吓到了吧?”一身雪白的某太刀得意道。   七月一把揪住还蹲在她旁边的附丧神,气极败坏地伸手捶他:“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你!”   “哎呀哎呀!抱歉!”这点力道对鹤丸来说不疼不痒,但他还是配合着惨叫几声,“谁让你看得这么入神。”   “少啰嗦!我看得正精彩呢!”干脆一把将他拖到身边坐下,“现在休战,陪我把它看完,再敢吓我就把你丢池塘。”   你明显就是害怕了,找借口想抓个人壮胆吧?   鹤丸正想吐槽,却见小姑娘已经重新投入剧情,只是一双手由抓桌子改成抓他袖子,那眼睛圆睁一脸紧张的样子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虽然比不上他在别馆里的单机两小时,这剧情也算凑合,看看也行。   和亲身经历过真·恐怖片的鹤丸相比,他确实有资格对这一屋子的人来上一句“在座的都是辣鸡”,所以相比起电影情节,鹤丸发现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满屋子人的反应和表情了。   屋外的阴雨天,昏暗的房间,一屋子老实呆着不动的人,配合着电影的诡异音效,氛围绝对有了。然后随着情节的起伏跌宕,满屋子的人也会下意识发出惊呼或惊叫,有时也会下意识抓紧旁边的人。   萤丸揪着御手杵,浦岛靠着长曾祢,江雪抱着小夜,五虎退躲在鸣狐的怀里……唉呀,看不出来这把胆子小的刀居然会喜欢看恐怖片?   感觉胳膊一紧,肩头一重,原本揪着他袖子的小姑娘已经抱着他的胳膊脑袋靠着他的肩头看电影了,明明知道那是被刻意制造的恐怖氛围,人类却总愿意放任自己沉迷进去,还真是有趣。   眼看对方依旧沉迷电影不可自拔,鹤丸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啊,这种时候不能恶作剧什么的太难受了啊,要是他现在突然大叫一声,结果一定很有趣……可是不能这么干啊,会被沉塘加手合的!   于是在全员沉迷剧情时,只有某只惊吓鹤陷入有BOSS却不能刷的难受与纠结里。   一个上午就这么在电影中度过了,中午吃过饭,一群刀分成几个团队,在大书院里喝茶下棋甚至还有打牌的。   “感觉不过才休息三天,整个本丸都堕落了。”手里拿着扑克牌,鲶尾一边吐槽,一边抽出两张纸牌扔出去。   “可是这种天气休息也挺舒服的。”乱也跟着抽出一张扔出去。   “那要不,我明天安排出阵吧。”七月也觉得差不多了,同样抽出两张牌放下,“休息得也足够了。”   “我赢了。”最后出声的宗三左文字扔下了手里的牌面,对三人道。   “啊!!”输家们猝不及防。   “说好的出家人呢!牌运这么溜真的好吗?”连输了四五局的输家们不甘心了,“换游戏换游戏!”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出家人。”连赢几局,宗三的心情明显很好,甚至笑着侃了几句,“出家人在那边。”   他指了指数珠丸房间的方向。   “那边就算了。”七月砸巴了两下嘴,“每次去那边找他玩,人家就念经给我听,每次我都能睡着。”   几人听后都笑了起来。   “来玩桌游吧!”从旁边拿出明显没开封上面写着“X国杀”的桌牌游戏,七月一脸兴奋,“昨天拜托长谷部给新买的,最多可以加入十个人哦,来来,有没有闲着没事干的,我们来一起玩啊!”她说着还招呼起大书院里的闲人加入。   主公,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堕落的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附丧神们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摸上了那些精美的卡牌。   一旦集中了精神,时间就过得非常的快,一整个下午大书院里的桌游市场十分火爆,一直到烛台切喊吃饭了要收拾桌子,大伙儿这才恋恋不舍撤了游戏。   “要自律啊主公,不能再放任本丸这么松散下去了。”吃过晚饭,一路就听着烛台切唠唠叨叨,“还有跟您说过多少次,不要总穿着T恤热裤在本丸里乱跑,太随便了!”   “唉哟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子!”一把将还要啰嗦不停的烛台切推出门外,“明天就安排出阵!明天就换衬衫长裙行了吧!”   刷一下把门关上,七月打了个哆嗦,烛台切这唠叨劲,真不愧麻麻的外号。   去卫生间洗了把澡,七月拿着平板刷了一会儿论坛,审神者论坛哪里都好,就是没有什么技术版块,想找个人交流一下都不行。   不过想想也是,灵术这东西,谁会大大方方拿出来。   关了平板,从柜子里拿出她这一阵对本丸的记录资料,又钻研了一阵这才收起。正想着是不是该去睡了,窗外传来的蝉鸣让她不由打开门,想在栏杆前趴一会儿。   白天的大雨早在傍晚时就停了,头顶的繁星格外明亮,七月看了看天空靠上栏杆低头时,脸上露出惊喜。   哦!好多萤火虫!   家里的萤丸小天使还跟她讲过他的刀身要是受伤会有萤火虫过来修复的故事呢!   这个本丸灵气这么足,里面的萤火虫会不会也是带着灵力的呢?要不,逮几个看看?   心血来潮就是如此,七月也没想太多,兴冲冲跑下楼就要奔向庭院。   “诶?爷爷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以为这个点大家都在房间里,结果就碰上了到现在还在外面浪的老年人。   “这话该我问主公哦。”对方就坐在老年组经常喝茶的檐廊处,对着她笑,“这么晚了,还这副模样来一楼,很欠妥当啊。”   七月被他说得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棉制睡衣,不禁嫩脸一红,太激动忘记这事了。   “我想逮几只萤火虫研究一下,马上就会走的。”她只能干笑着这样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把刀,她看资料时还只是感叹几句国宝就是国宝,可真正面对时,莫名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那我回去了。”下意识地就想离对方远点,七月抬脚转身就走,却又被身后人喊住。   “主公难得下来,不如陪老头子坐会儿吧。”   走,还是不走?七月心里挣扎了一下。   走了似乎太不给面子啊,怎么说这把老爷爷是自己的佩刀,和九月应该是熟人吧。   于是七月乖乖在他旁边抱膝坐下了。   平时不靠近还没感觉,这么并排坐着还真有点压力。   “主公不必紧张,老头子又不会吃了你。”对方哈哈笑着,“只是随便聊几句。”   “聊什么?”七月小心翼翼。   “应该说,是有点好奇吧。”三日月转头看她,“一直总听主公只提起家中的父姐,不知主公的母亲去向如何了?”   骤然听到有人提起这个问题,七月眼眸微微睁大,然后转过头看向庭院里飞舞的萤火虫。   “是老头子失礼了。”见她不说话,三日月又道,“如果不方便,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问过吧。”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七月手扶着膝盖,垂着眼睫低低道,“爷爷应该知道的,我有灵力的事。妈妈生了我和姐姐两个人,我们姐妹都是身怀灵力之身,可是妈妈,只是个普通女人。她生下了姐姐本来身体就不好了,却还是坚持要生下我,结果……我出生没多久,她就走了。”   “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耳畔的宽慰之语仿佛洞悉人心般,“主公,也不应该为自己的出生感到自责。”   “是啊,我有好妈妈,也有好爸爸和好姐姐。”用力地眨眨眼,将泪意逼回,七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很幸福的!”等她弄明白这里的一切,再回去二十一世纪一切就能恢复原样了!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青年如画的面容带着浅笑:“主公,真是坚强呢。”   这话这阵子她都听到两回了,每回都感到不好意思。   “爷爷呢?”她觉得自己被问去了这么一个问题,应该要讨回来,“我听说了哦,爷爷是九月以前的佩刀,你们应该很熟很熟吧?九月在爷爷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佩刀的评价耶,她好想知道!   七月暗搓搓兴奋,为自己这个问题点赞,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怎样的人啊……”三日月抬头,看起满天的繁星,忽的又想起那个夜晚,“在我心里,她是求而不得的人吧……” 第八十五章 归来(上)   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   不管是翻看这把刀作为刀中的地位和历史,还是看论坛里审神者们对他的各种推崇和渴望,再看他人形的言行举止容貌气质,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都是一把从刀到附丧神都很了不得的存在。   对于九月的印象,七月一直处在道听途说,打上几个关键词大概就是冷酷、耿直、强大、做事滴水不露、甚至万事难不倒这些高大上的字眼上。   但她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把刀,或者说这样一个附丧神跟她讲,十六岁的那个自己,是他求而不得的人。   这么说他之前追求过自己!?   这样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后十四岁的自己在经过各种震惊之后是怎么回答来着?   唔,并不想记得,还是忘了吧。   七月想不负责地直接一头忘掉,另一边的当事人可记得清楚。   “爷爷你……喜欢九月?”   漫天繁星之下,少女瞠目结舌的看他。   “喜欢?”那并不是用这个词就能解释的感情,不过三日月也没辩驳,只是微微笑了笑,“就当是喜欢吧。”   眼前的少女,如果一开始只是像这样拥有干净单纯的懵懂灵魂,他大概只会像现在这样把这个孩子当做孙女疼宠。可惜不是,她的命运线被人为扰乱,来到这个本丸锻出自己接引自己的,是经过打磨完全蜕变后的她。   哭笑不得里成为了她的佩刀,在比谁都近的距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点点的了解,一寸寸的惊艳,不知不觉里内心一步步被她侵蚀。最终,在这个人的面前,千年过往,皆是云烟。   “爷爷你这样不好。”那个小姑娘在吃惊过后,是这么一脸严肃地对他说的,“九月拒绝你是对的。”   没有脸红,没有慌张,没有排斥,她只是坐在那里,神色认真地劝着他。   “爷爷你现在是附丧神,有无尽的生命,就不要将心思都放在寿命短暂的生物身上。不管九月以后有多么强大,只要她是人类,总有一天会老死,到时候痛心的人还是你自己。”她说到这里眼露哀伤,“人和神也好,人和妖也好,两个生命层次不同的生物走在一起,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不是我道听途说,而是亲眼所见。被人供奉成为神灵的紫藤树和人类的女子相爱,最后女人老去,神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一天天枯萎死去,只是旁观都觉得痛心。”   “所以,就算是小姑娘,也不赞成这种事呢。”三日月点点头,眼神温和。   “如果对象是我,爷爷肯定没这个烦恼吧。”少女忽然绽开笑容,“但就算是我,也不会喜欢上任何非人类的。”   这双眼睛见过的越多,听得越多,她越是眷恋尘世,珍视那每一分触手可及的温暖。   喜欢爸爸,喜欢姐姐,喜欢她的每一个朋友们,认真地学习,努力地积累在社会上立足的资本。只要和亲人朋友一直在一起,七月打从心底,愿意成为一个普通人。   而一旦有个非人类伴侣,这一切就会变得极不稳定,所以七月不会考虑这种带着未知数的幸福公式。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如果要在一起需要负责的东西就多了,要为自己的幸福负责,也要为另一半的幸福负责。我希望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一直到死,都是带着笑容的,而不是凄凄冷冷孤独离世。”   “以后我会恢复记忆,但也是会回家的。”穿着睡衣的少女从檐廊上站起身,向着附丧神微微一鞠躬,“还请您和我保持距离,就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刚刚好。”   看似温柔和善的少女,其实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准则,剥开那层柔软的外壳,内里是不输那个人的无情冷漠。   三日月目送着对方小跑着离开,神情不变。   若她是那种轻易就改变原则之人,恐怕也无法变得这般耀眼,也就不可能令豁达如他这样放不下了吧。   …………   又是那片漆黑的梦境。   早已经习惯于这种环境的七月机械地迈步朝着光门的方向奔跑。   这么多天过去,她几乎夜夜都在做这个梦。   今天,应该能碰到这道门了吧?   如此想着时,那座金色的光门再也不是海市蜃楼,在她的奔跑中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事物。   靠近后更亮了!   不是门?是堵路的石头?   伸手按在光门上,温暖又熟悉的触感让七月瞪大了眼睛。   “这是真的八咫镜?”她一直以为她身上有神器的气息是姐姐给她的防护,没想到东西竟然就在自己身上,“为什么?”   升起这个念头时,光门……应该说叫八咫镜的存在突然在她的触碰之下慢慢消失。   它要去哪?   七月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就被对面站着的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女给惊住了。   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是白衣绯袴的装扮,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样子仿佛一尊人偶,可人偶没有那样带着审视之色的眼神,她只是这样淡淡看她,七月就觉得呼吸有点压抑。   “九……月?”她试探着喊出猜测的名字。   对面的人偶终于眨了一下眼睛,用着清冷无起伏的语调向她点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超出我估算的预期。”   什么意思?   七月很想问,却见她向她伸出手。   “早一点也好。”七月听见她道,“走吧,取出八咫镜,补全人格。被镇压的那块记忆空白应该就能填上了。”   记忆!   七月再无迟疑,一把握住对方的手。   她要都想起来!她要回家!   …………   第二天起来时,七月觉得头有点昏沉,想要回想梦里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来。   “算了,还是正事要紧。”试了几次都是徒劳后,七月不再多想,下榻洗漱去了。   假装忘记昨晚的七月,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安排出勤事宜,如果不是有心人,很难发现她在刻意回避三日月的视线。   “大将,茶水来啰。”办公室里,药研端着茶托盘送了进来。   “谢谢你了,放那吧。”用黑水笔回复公文的七月头也不抬。   “大将,要帮忙吗?”药研看了着桌上厚厚的文件,再看看伏案工作的少女不由道。   七月一下将头抬起来:“帅哥,务必拜托了!”   看着少女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神,药研忍着笑点头道:“交给我吧。”   和以前的大将相比,现在的这个大将是个很有趣的人,属于她自己的工作就算再难她不会主动要谁帮忙,可是如果有人主动要帮忙,她一定欢天喜地收下,并且……一定不吝于各种奉承。   “啊啊!药研大好人!药研最帅了!药研和长谷部都是我的小天使!”   虽然知道这绝不是真正的大将会说出口的话,但总归会让人心情愉快。   可惜长谷部有事要忙在一楼,不然这时候一定会满脸激动地冒出来:“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哪里能得主上这般夸赞!我长谷部……”以下省略获赞感言500字。   咳,和现在的大将呆久了,他也学会吐槽了啊。   有人帮着一起,公务很快就处理完了。   “终于能休息了。”捶捶肩膀,七月不禁感叹。   “大将辛苦了。”药研笑着道。   “是你辛苦了才对,谢谢你呀药研。”七月向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随后便将东西收拾整齐,“走吧,下楼去。”   两人并肩前行,这一次走在一起的心情和第一次已经完全不同,七月侧头看了看旁边的药研。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视线,药研问了一句。   “照道理来说,你应该比我矮啊。”七月看着对方明显还比她高几公分的个头道。   药研闻言一笑:“大将,您难道不知道我是极化修行过的药研藤四郎吗?回来以后身高就变化了。”   “可是不科学啊。”七月摸着下巴,“明明别的藤四郎还有小夜爱染他们也去修行过了,为什么就你长高大了?”   “大将,我们这些存在是能用科学解释的吗?”药研叹气,然后又看着她笑,“不过,我想之所以会长高,大概是心里想着能更好的保护您吧。”   少年的语调温柔,但其中坚定诚恳却毋庸置疑,七月的眼神微微一闪,然后也笑了:“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忠诚之刃啊,就像你的逸事里说的那样,能刺穿药研却不会伤到主人,贴心又锋利的刀呢!”   药研听到这话,步伐微微顿了顿:“但那只是逸事不是吗?我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否则前主人信长公也不会用我成功自伐了。”   “只是夸你贴心而已啦,不要太考据较真啊。”七月也想起这位的两任前主人遇事后都爱拿他当自杀工具,对护身刀来说,不是什么好体验呢。   “那就谢谢大将的夸奖啦。”明白七月的意思,药研同样笑笑,但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不会也让你自杀的哟,大将!”   “说什么傻话!”七月翻翻白眼,“我这么青春貌美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想这种事!”   两人说着已经到达了大书院,七月进去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五虎退……身后的大老虎。   “虎球——!!”   她飞奔着扑了过去,将雪白的大老虎紧紧抱住使劲蹭。   “啊啊,这个香香软软的皮毛触感,退退你是不是给虎球才洗过澡?”   “是,是的。”五虎退有些羞涩的道,从他一点也不惊讶的神色就能看出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早上才给它用宠物香波洗过。因为,主公大人很喜欢抱呢。”   七月朝五虎退伸出大拇指,然后继续抱着大老虎舒服的蹭。而被抱着白色老虎显然比它的主人还要麻木眼前的情况,任她在自己身上摸摸抱抱蹭个够,反正从有意识开始,它就没想过能反抗得过这个主人的主人。   “就某方面来说,虎球比以前更可怜了。”有围观到这一幕的刀剑吐槽。   这句话得到不少刀赞同响应,以前它虽然怕主君,可主君很少拿它怎么样,现在这个主君它依然怕,但人家已经快把它当成活着的布偶。   “是吗?”龟甲贞宗看着这一幕却很忧郁,“我倒是很羡慕。”   众刀默默地退开离他远点。   “说实话,我也有点羡慕。”一个紫罗兰长发男人站在了龟甲身旁,“呼呼呼呼呼,如果主人愿意在我身上这样蹭,我大概已经脱了吧。”   锵!   这次是一串的拔刀声。   “下流!”   “简直不太风雅了!”   “侮辱主上,受死吧!千子村正!”为首的长谷部已经将刀高高举起,“现在就将你压切!”   “慢着长谷部!”随后赶来的蜻蛉切赶紧拦下,“千子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只是……”说到这里他也没脸继续了。   “你还想再替这把妖刀辩解吗?”长谷部脸色铁青,“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了!”   千子村正,是前些天被带回来的新刀,可能有另外一个名字大家更加熟悉,妖刀村正。这把刀和蜻蛉切同属于一个刀派,不过和正直老好人大叔蜻蛉切相比,这把刀的附丧神明显十分不着调,跟他说话可能三句不到就会听到他说要“脱”。   目前被本丸公认和青江、龟甲这些归为同一类的污刀。   在村正和蜻蛉切被众多刀男团团围住讨伐时,门口跑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直接朝着七月的方向奔去。   “主人,我好无聊,陪我玩啦!”栗色短发的可爱小正太穿着藤四郎的制式内务服向七月扑来。   “呜哇,包丁?”本来就被门口的动静给惊动的七月此时已经放开了虎球,正想去了解发生了什么,就被这个新来的小正太缠住。   和千子村正一样,这也是前一阵带回来的新短刀,不过召唤出他的附丧神时,对方的自我介绍可把七月吓了一跳。   “我是包丁藤四郎!喜欢的东西是点心和人妻!请多关照!”   小正太长得可爱,说的话可真不得了,七月记得自己当时都呆滞了,可包丁还能一脸天真地继续。   “新主人你是人妻吗?我最喜欢人妻给我摸摸头……唔唔唔……”   他的话没说完,是被粟田口一家捂着嘴慌慌张张夹带着扛走的,然后又是一期一振不断地向她低头道歉,直言以后会好好管教他的。   一天之后,七月这才又看见他,小正太再不会问她是不是人妻这种高能问题了,也会乖乖叫她主人,只是大概她是本丸唯一的女性的关系,看到她就会要她摸头再不然就是要点心。   “主人,有点心吗?给我点心!”看,现在又开始要了。   “有有有。”心累地点头,七月从身边的食案抓了一个带着纸的干果子,递给他后又拍拍他的脑袋,“自己去玩吧。”   顺毛完毕的包丁开心地跑远了。   七月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五虎退,小正太也正扬头看她。   “你说都是藤四郎,差距也太大了。”摸摸五虎退的脑袋,七月叹气。   对此,五虎退也只能羞涩地干笑。   能无知无觉地不停地喊出我喜欢人妻,他觉得包丁其实也挺厉害的。   并不打算介入村正引起的纠纷,和五虎退告别,七月悄悄地离开了大书院。 第八十六章 归来(下)   从大书院出来走在檐廊上,七月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了不远处朝这边过来的鹤丸,对方明显也发现了她。   七月向他扬起笑脸,刚伸手要和对方打招呼,脚下一滑。   “哎呀!”   少女发出惊叫,一个前倾跪跌在地。   “喂!”鹤丸加快脚步跑过来,弯腰蹲下来伸手扶她,“没事吧?”   “没,没事。”双手撑地的少女在鹤丸的帮助下慢慢站起来,“谢谢你呀,鹤丸。”她说着一直低着的头在这时抬起,露出了一张什么都没有的无面脸。   “呜哇!”鹤丸猝不及防被这变故惊得差点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对面顿时响起了少女的笑声,鹤丸定睛再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无面人,是七月正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被吓到了吧?”   恍然自己上当,这位鹤姥爷也没生气,愣了一下后反而眼睛一亮,一捶手掌:“原来还可以这样吓人,我记住了!”晶晶亮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又学到了一招”。   再也得意不下去的七月:“……你够了啊!”   明明赢了却很郁闷的七月丢下这只惊吓鹤继续往前,看到了面朝庭院坐在廊檐边的小狐丸。   “今天就剩下你了啊?”看对方拿着梳子正自己打理头发,七月歪着脑袋随口问了一句,喝茶养老组的今天都被派去远征了。   没想到却被这只高大的狐狸抓到机会:“主人大人,能帮小狐梳理一下皮毛么?”   “好哇!”七月直接点头,笑眯眯接过梳子。   十分钟后,小狐丸柔顺光泽的银白长发被某人梳成了三束麻花辫,并且还被精心地盘了起来,再加上小狐丸原本绑头发的缎带做上装饰——意外地挺好看的。   “坐着别动啊,等我拍好照。”七月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就是几张角度照片,然后点开论坛,将照片传上去,帖子标题写“今天给我家小狐打理的新发型,美不美?”   嗯,完毕。   从头到尾,小狐丸半点都没反抗,任由小主君用他的头发胡闹——反正她过完瘾了就会认真帮他打理了。   拆了辫子,这回七月给他认真梳理齐整,又给他照着平时的发型绑上了蝴蝶结:“弄好了!”   “多谢主人大人。”小狐丸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梳子,语气是一贯的绅士温和。   “我还是觉得你那个像狐狸耳朵一样的头发最有趣。”少女站起身声,笑嘻嘻地又去捏了捏那对“狐耳”,“不陪你坐着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主人大人慢走。”   一路继续向前,她看见了拎着一塑料料东西明显从万屋回来的狮子王,不禁朝他挥了挥手:“小狮子!又买什么了?”   “噢,是主公啊!”金发帅气的辫子少年笑着向她跑过来,也不等七月说话,他低头从袋子里掏出了好几包小零食然后一股脑塞到七月的怀里,“去万屋买的零食,这些是给你的,我还要给别的人送呢,就先走啦主公。”   等七月手忙脚乱拢好怀里四五包零食袋,对方已经跑远:“谢、谢谢啊……”   大概已经听不见了。   抱着零食继续向前走,正想着要不要带进大书院时,迎面走来了一位有着黑白双色长发的纤长青年,他一身藏蓝色的运动服,双眸经年紧闭却从未见他磕绊过,带着佛家特有的淡然与出尘。   “数珠丸!”七月小跑几步迎上他,“难得你出来转转啊。”   “主公。”数珠丸向她行礼,“今天又在本丸里到处行走吗?”   “转转总没坏事啊,我工作已经做完了。”她笑着说道,“啊,对了,这是狮子王给我的,分你两包!”   少女说着,从怀里匀出两包食物学着狮子王的样子塞到对方手里:“这个鱿鱼丝和牛肉干味道都不错,推荐你一定要试试哦!我先走了!”   说着她也没等数珠丸说话,直接就跑了。   在廊檐上转了一圈,碰上几把小短刀,七月怀里的零食顿时一个不剩,一身轻松的她便离开了檐廊去了庭院。   “哦呀?是主公啊?”轻柔的仿佛风中棉絮的男子嗓音从七月绕过的一棵大树旁响起。   七月扭头一看,就见一身白衣有着浅金中长发的男子靠在树下,看他悠闲的样子明显是在躲懒了。   “髭切桑!”七月看清来人,一下子笑了,“你又让膝丸替你干活了?”   “我有想好好做的哟。”青年无辜地眨着眼睛,“可是弟弟丸总嫌弃我做得不好呢。”   七月立刻捂住嘴,怕自己忍不住就笑出来,心里再一次为膝丸投来同情,作为老实人有这样一个哥哥也是辛苦了。   “小姑娘笑什么呀,我有说错什么吗?”浅金发的附丧神歪头疑惑。   “没有没有。”七月赶紧摇头,目光在触及他的肩头的时候下意识上前一步,“喔,有叶子。”   少女伸来的手轻轻替他拈起肩头的落叶,髭切看她随手要扔掉,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怎么了?”七月一愣。   “我想到有个问题要问。”将掌心里的手腕又向前拉了拉,“有关小姑娘昨天对三日月说的,不会喜欢上非人类这件事。”   下意识想挣扎的七月听到他的话一下子慌张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就在廊下大大方方的谈,就算是那个时间段,也还是会有别的人听到的呀。”髭切大方的承认他就是那个“别的人”,眼看对方因为慌张而红了的脸,他故意又凑近了几分,“假如对方不在意人类的短寿这件事,也愿意全程配合你想要的理想生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夏日繁茂的树荫下,美貌的附丧神在少女的耳边轻声低喃,本就悦耳的嗓音此时越发惑人。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让少女本就红了的脸庞瞬间从脖子红到耳尖。   “别,别开玩笑了!”结结巴巴的,七月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就算对方愿意我也不愿意啊!被丢下什么的很可怜的!”   “诶?你是这么想的啊。”髭切顺势放开了她的手,“那假如你以后也成为了非人类呢,这条限制不就是不存在了?”   “别说得好像变成非人类很简单似的好不好。”突然被挑逗了一把,七月红着脸瞪他,“蜕变生命层次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就算是神宫里的那些强大的神官还有过去声名远播的阴阳师,杀那些恶神大妖什么的手到擒来够厉害了吧,最后不还是死于天命。”   “我觉得你有潜力哦。”髭切笑着弯腰凑近她,“恢复记忆之后和我交往怎么样?”   “你再开玩笑我就要对你掉好感喽,髭切桑。”七月鼓着脸继续瞪他。   “就像对三日月那样吗?那可有点可怕呀。”嘴上说着怕,髭切的笑容可是一点也没变,“不过这可不是开玩笑,我可是真的很中意你呢。趁你完全恢复记忆前,先预约一下吧。”   七月:“……”你这种轻松得像是去商店买东西的语调她一点也不高兴啊摔!   “大将,原来你在这里。”药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今天一身军装的短刀少年端着一簸箕洋葱向他们走来,“烛台切要我问问你中午想吃什么,你要不要去厨房看看?”   “要!要要要!”七月忙不迭应声,转头就跟在了他身边,“那我去厨房视察了!一会儿再见!”   “大将我就先带走了。”朝着髭切点点头,两人打过招呼直接离去。   路上七月松了口气:“谢谢你啊,药研。”   “大将没事就好。”药研体贴地没提她和髭切的话题,只是直言道,“保护大将是我的职责,替您分忧同样也是。”   “感动!药研果然是我的小天使!”七月双手合十,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夸得太直白了哦,大将。”药研也跟着开玩笑,“被长谷部听见他的要吃醋的。”   “长谷部也是小天使啦!才来的那几天我可没少受你们帮助啊!”七月哈哈笑着,“那个时候对你们不熟,老是防着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必道歉的大将。对陌生人有戒心是很正常的事。”药研看着她,“面且,您现在对我们态度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吗?”   “嗯嗯!”少女大力点头,“听说以前的我对你们态度挺冷淡的,等完全恢复记忆肯定会好很多的!”   “那我们就期待着了。”   两人一路说笑进了厨房,七月也当真就着厨房的食材点了几道菜。   时间晃晃悠悠,便又到了午后。   “不知道这次出阵部队会不会带新刀啊。”吃过午饭,在大书院里休闲的刀剑开始猜测。   “自从小主君来了以后,不但稀有刀来得勤快,出阵连进沟的事都很少了。”   “有点不敢相信,都是同一个人,运气怎么差这么多。”   “我觉得是主君故意的。”   来本丸这么久,对这种例行运势吐槽七月也已经习惯了,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应该是九月搞出来的事,七月坐在食案前由着太鼓钟给她拿了杯子放上茶叶给她泡新茶。   “主人,请用!”只能说不愧是烛台切几百年的老朋友,这把短刀的家政技能也是点得很高,少年笑着将杯子搁在她面前。   “谢谢啊。”七月伸手接过,两人在这时都下意识地往杯子里看了一眼。   “啊!茶梗立起来了!”   “有好运呢!”   一人一刀顿时大呼小叫。   其余的人基本保持淡定,嗯,看来下午来新刀有望。   喝完茶水又休息了一会儿,七月没打算继续留在热闹的大书院,本丸的夏天因为她张开了降温结界的关系,到了外面也是很舒适的,所以也有个把刀喜欢在檐廊下午睡。   “哎……呀……”七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诧异。   “哼,我没打算和你们搞好关系。”坐在檐廊上的青年看到她时,一脸冷淡地对她道。   “唔……”七月干脆驻足,低头看着睡在他腿上的秋田藤四郎,看着小正太身上的运动服外套表情意味不明。   大俱利顿时气弱:“是他自己睡迷糊了靠过来的,我可没想亲近你们。”   “哦……”七月的语调继续微妙。   “干什么啦!”青年被她搞得有点恼羞成怒。   少女被他的反应搞得哈哈大笑,干脆也学着秋田躺下来头枕着大俱利的腿:“刚好我也想睡了,也想试试俱利牌的膝枕呢,不代表我们关系很好哟。”   “喂!别擅自的……!”青年想抗议,奈何没人理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两颗脑袋一左一右霸占了。   “大俱利……其实很温柔呢……”仰躺在对方柔软的大腿上,七月笑看着上方青年的面容。   被少女含笑的目光注视着,青年红着脸别过头。   七月知道他沉默少言的性子,只是继续笑:“我听说过哟,你第一次来本丸和之前的我,发生冲突的事。”   “……”   “我知道的,其实当时双方都有点过错,因为都对彼此不了解,冲突是难免的。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哟大俱利,那个时候的我有点过头了。”   “……!”大俱利回头,看到的是少女闭上眼睛的恬静笑容。   “之前的那个我肯定不会向你道歉,而我也有预感,恢复了全部记忆的我大概也不会向你道歉,那只能由现在的我来啦。”   “……不必道歉,我也有错。”青年半晌才道,“而且,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打算和你搞好关系。”   “说这句话时看着我怎么样?”少女不知何时又将眼睛睁开,笑得一脸精怪。   “啰嗦!”   “哈哈哈哈!”   下午的时光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今天远征的三支队伍首先归来。有了晕血事件的发生,本丸里就没人要求七月来迎接这些部队回来了,只让谁通知她一下。   “大家都回来了吗?”七月看向通知她的药研,“真不要我迎接?”   “出阵的队伍里有几人受伤了。”药研顿了顿回答道,七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让她等伤员都进手入室再说。   “都伤得不重吧?”一听受伤,七月下意识问起了伤情。   “还好,大将不用担心。”   听到药研如此说,七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放心了。   然而等药研一走,七月就跑出去自己打听,从小短刀们的嘴里得知了今天部队出师不利,出阵的刀都中伤和重伤归来的消息。   这下子七月坐不住了,一方面恐惧自己晕血,一方面又很担心那些刀,不去看看心里实在难受。   “我就看一眼,离远点看,闻不到味应该没关系。”   偷偷摸摸靠近手入室,她给自己打气,一把猛的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里正给满屋伤员的药研诧异回头,看清来人时吓了一跳:“大将!?不是让您不要靠近这里……”   打开门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才想起捂鼻子的七月刚想着要糟,却发现自己还是好好的站着。   不晕了?   下意识地将视线扫向整间屋子,伤员们满身是血的样子瞬间让她全身僵硬。   脑中,有什么画面破土而出。   神社。   鸟居。   从参道上一直流到台阶的鲜血。   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   “啊——!!”   少女发出惊恐的尖叫,双手捂着脑袋跌跌撞撞逃离了这间屋子。   “大将!!”   药研立刻追了出去。   “不!不是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爸爸!姐姐!”   找到人时,她正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大声地哭喊。   “大将……”药研小心地靠近,对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   “血,血,好多血!”他听见她喃喃,然后声音越来越高,“不要!不要不要!救救我们!救救爸爸,救救姐姐!爸爸!姐姐!别丢下我!”   “大将!”药研焦急,“大将你冷静一点!”   “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留下啊!”   少女语无伦次,说着直接站了起来,惨白的脸上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时混沌一片,带着一种可怕的情绪在四处搜索着什么。   “大将你在找什么?”药研离她越来越近,已经打算先捉住对方,少女却做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一把抽出了药研挂在腰间的本体,并且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的脖子。   “大将你疯啦!?”药研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滚开!”自杀被阻,少女的脸上出现了暴怒之色,空着的另一只手带着灵力狠狠向他挥去。   少年模样的附丧神被直接击飞出去,远远滚落在地时,已是受伤不轻,可是他来不及去管自己的伤势,迅速爬起时看着少女的方向,看到对方再度高高举起的短刀,脸上只有满满的绝望之色。   “大将不要!”   “哧!”利刃入肉的声音,有血液从刀刃上滴下。   全身在僵硬之后,是后怕的颤抖,头脑空白了一瞬的药研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三日月……幸好你拦住了。”   此时的少女已经昏迷过去,软绵绵地倒在一个高大青年的怀里,显然是被打晕的,他一手拥着少女,另一手握着一把短刃,刀刃入肉几乎见骨,修长的手上满是鲜血。   “我先送主君回房。”将刀还给药研,三日月平静稳重的声音也让对方找回冷静,“你的伤势也不浅,赶紧去治疗吧。”   收回还沾着血液的本体,药研紧紧地握着:“大将的精神很不对,麻烦你看顾了。”   …………   三天。   主君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三天,可以说是她屈指可数的昏迷记录里最长的一次。刀剑们之前的伤势早就恢复,一个个都感到无比的忧心。   “主公,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药研哥也是,已经不眠不休守在大将身边三天了。”   晨曦的光芒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照在榻上沉睡的少女脸上,像是被阳光刺激到,她的眉头不舒服地颤了颤,长长的睫羽微微抖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女面无表情地从榻上直直坐起,这个动作惊动了一旁魂游天外的少年。   “大将,您终于醒了!”   声音里满是欣喜和激动。   “药研。”清冷的嗓音从少女的口中发出,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将您……回来了?”那平板无起伏的语调让药研迅速意识到了什么,然而没等他展开笑容,对方后面的话让他一下子怔住。   “对不起,精神崩溃的时候用你的本体自伐了。这是我的错。”   心脏骤然一缩,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药研用力地眨着眼睛逼退涌上来的泪意,无比酸涩道。   “大将在说什么啊,比起我来……现在的您才是最难过的吧。”   “是么。”被他这么一说,少女终于转过头来,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泪水却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大概是因为,确认了这具身体最后的身份,是遗孤的关系吧。”   不管是遥远的从前,还是彼时的现在,她总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到最后,她的世界里,依然只剩她自己。 第八十七章 变化   从审神者带着药研出现在大书院的那一刻起,感受到少女和之前截然不同又万分熟悉的气质变化,除了才来的新人外整个本丸都知道,他们的主君回来了。   “主,主上……”   “主公。”   “大将……!”   很多刀下意识地站起来,一个个面露激动。   终、终于,回来了吗?   “这一阵子,辛苦你们了。”少女对他们道。   不用细说,刀剑男士们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一个个只摆手摇头连连说没有。   “七月大人也很好的。”   “七月大人也有很认真的做审神者的工作哦。”   在一群夸七月懂事的声音里,也有稚嫩的嗓音发出疑问。   “主君,七月大人以后再也不来了吗?”   相比起十分理智的成年组,短刀们还是很想念这个会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一起笑的小主君。   “不是不会来,是不会有了。”审神者直接道,“从她想起一切直接崩溃以后,就没有七月了。”   残酷又坦然的回答,哪怕口中的人是她自己,审神者也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让现场再度陷入沉默。   是啊,那个一心要恢复记忆只为了回家的天真小姑娘,在家没了以后,心也跟着死了吧,十四年来建立的信念一朝崩塌,对她来说,可能连活着的意义都不需要了。   “都坐下吃饭吧。”她淡淡道,“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天起,本丸一切运转照旧。”   “是!”   虽然早在来时就被告知过主君失忆的事,但如千子村正、包丁这些新来的刀明显还没有适应一下子变得冷淡的主君,看到周围的同僚们连气势都不同往日,不禁在吃饭时一个个拉着相熟的兄弟问起了事。   对此,别的刀剑是这么回答的:“吃饭,以后你就知道了。”   用过早餐,又是宣读今天出勤的刀剑名单,几把新刀都被分配在了四支部队里,说实话,面对这个不止性格大变连气势都压过他们一头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犯怵。不对,应该说往常有些懒散的同伴们今天列队出阵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都是同一个主人,有没有恢复记忆差别真大啊。心里头这么想时,包括大典太在内的四把新刀小心地瞄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白衣绯袴气质冷漠的少女,触及到她古井无波的眼神时又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   “出发吧。”   “是!”   直到四支部队离开,大门关上,留守在本丸里的刀剑们看着自家冷冰冰的主君,有些叹息,也有重新找回主心骨的松口气。   “药研,回去休息吧。”即便不知道这把短刀守在自己身边多久,只要留心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审神者就知道他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神。   “是啊,药研,你已经三天没睡了。”旁边有刀跟着劝。   “药研哥,回去睡会儿吧。主公好好的不是吗?”   “不用的,大将。”没理会众人的相劝,药研摇头拒绝,眼睛紧紧地盯着审神者,“请允许我今天担任您的近侍,我想看着大将您。”   从那双倔强的眼眸里,众人看到了他的不安和恐慌,知道药研经历了什么的他们劝说声一下子低了下来。   “随我上去吧。”审神者没再说什么,算是应下了。   一众留守刀剑目送着那一人一刀去了二楼,不禁又聚在了一起。   “感觉主人融合了七月大人的记忆,性格也没多大变化的样子。”大和守歪着脑袋有些疑惑。   “换成你家里遇到那样的事,再活泼的性子也阳光不起来吧?还是现在的主人坚强,七月大人是温柔,但真的……”清光翻了个白眼吐槽,但说到后面心情也有些低落。   “虽然能想象,但我只是一把刀,没办法体验主公那天那种疯狂的心境呢。”莺丸摇头感叹。   “人心真的是好奇怪啊,七月大人遇到这种事直接疯了,可是主君却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冷静地做她的事。”乱眨巴着眼睛,有些天真也有些苦恼。   “看到主君像往常一样平淡的样子,七月大人的出现好像就是一场梦。”青江摇头不知是惋惜还是哀愁,“算是一场有趣的梦吧,现在梦醒喽。”   刀剑男士们纷纷对此发表感叹,这一刻,人类与附丧神的区别在这些懵懂又带着残酷的客观评价里充分体现了出来。   而已经去了二楼的审神者已经开始批阅起今天的公文,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这一生从她出世一直到来到本丸前的所有事都清晰明了的呈现在她脑中。   除了一开始那出于本能的悲伤外,这具身体短短十几年的阅历并没有给她的精神带来多大的冲击,或许醒来时那些不受控制的眼泪就是七月有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泪干了,她还是她,但一些生活与行为上的习惯多多少少还是发生改变了。   比如现在,她就拿着黑水笔批复公文,并且丝毫没像七月没来时感到别扭。   这让准备给她研墨的药研有点尴尬,稍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去后面的软垫上坐会儿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大将。”药研再一次拒绝,只是退到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大将就在这里,活生生的。   审神者没再说话,只是笔下书写的动作加快了些。   黑水笔确实比毛笔方便,因为笔尖细字能写小不算,还不用麻烦的等吹干,无形之中又增加了效率,这次的公务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解决了。   药研抢先她一步为她收拾整理桌上的一切,正将一叠公文放好,他眼前一阵恍惚,双手下意识地撑住桌子才没让自己倒下。这个动作让他一凛,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再度站直表现出自己精神的一面。   “大将,要下楼吗?还是我给您端些茶水?”他要给自己找点事。   审神者看他一眼,摇头:“不用。”她说着从办公椅上起身,去了后面的书架挑了一本书,“午餐前,我就在这里了。”   药研一愣,随后立刻笑着点头:“那我还是给您备些茶吧。”离午餐还有三个钟头,总要喝点什么。   “不用,之后会有人送上来的。”将铺在矮桌前的软垫朝外移开了一截,少女背对着窗口姿态端庄的跪坐下来,她远离矮几单独坐下的怪异举动让药研一愣,还没开口发问,对方就空出一只拿书的手向他招了招,“过来。”   “大将?”药研靠了过去,并且规矩地膝坐在一旁。   “那天在大俱利的腿上午睡了,感觉膝枕的体验还不错。”指了指自己的腿,少女抬眸看他,“上午没什么事,你便在这里休息吧。”   “诶!?”一直持重沉稳的短刀少年这一刻有些懵。   “怎么了?”对方的表情依旧未变,“你不是一直不敢离我太远么,这样就可以休息也不用担心我消失了不是么?”   也许是精神不济,也许是下意识地服从命令,药研迷迷糊糊真的照做了。直到脑袋真的感受到那不同于棉被的柔软触感,鼻端满是清冷的香气,他的大脑是处于和三天前完全不同的空白感受的。   “大、大将,这样会不会太妨碍您?”少年的老成稳重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只有磕磕巴巴的语调和红成帆布的脸说明他的心跳已经不在正常频率范围。   “放心,不会动的。”对方只淡淡这么一句,他听见头顶翻书的声音,淡然而闲适。   窗外刺眼的阳光被少女的身形挡住,有蝉鸣透过来,她淡然的语调让药研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缓了,随后胸膛里那颗一直在焦虑恐慌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大将就在这里,大将好好的。   “……大将,这算是补偿吗?”回神之后,再想想大将为他做出这样的事,让药研不得不这么想。   明明答应过他不会自杀,却因为不可抗力最后做出了那样的事,哪怕不是现在的大将所为,她也要为此负起责任进行善后吧。   这算是……消除身为部下的自己不安的手段吗?   “补偿?”头顶少女淡淡的语调响起,“与其说是补偿,大概是心疼吧。”   诶!   药研怔住,下意识就想起身抬头,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落在额前的发丝顺到了脑后。   “如果只是补偿,我有别的更多的手段。”看着已经僵住的少年,审神者微微一笑,“恢复了记忆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更多审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药研,我以前对你太苛刻了,你值得我对你更好。”   衣服骤然一紧,是少年下意识攥住了她的衣角。   “你是我最信任的刀。”她清冷的嗓音此时格外的温柔,“药研,你没发现,七月比起旁人其实潜意识里对你更亲近么。”   “别……说了,大将,求您别说了……”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少年嘶哑的嗓音和他的身体一样在不断颤抖,“说出那样的话,都让我怀疑您是不是我的大将。她从来都不会……”   “可是你已经信了,不相信的话你不会哭。”审神者倒没觉得自己的变化有什么突兀,“我成为七月的这一个月,不只是你们重新认识了我,也是我重新认识了你们。”   药研感觉自己比三天前还要狼狈,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多绝望,现在的自己就有多欣悦,从出现在这个人的身边意识到这个人的好开始,一路走到现在,她终于愿意回头看看自己,再也不是他在后面徒劳的追逐,再也不用害怕靠近了她就直接消失不见。   自己现在的眼眶一定是红的吧,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大将看见,可是……人身真是难控制啊。   “给你。”手里被塞了一方帕子,“跟我说说我昏迷后的事吧。”显而易见的转移话题,好让他分散注意力。   大将这个人……赶紧用手帕盖住半边脸,少年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地迅速收拾情绪,认真地向她汇报起这三天的所见所闻。   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事,唯有她昏迷的那一刻对审神者来说记忆是有些混乱的,当时的七月已经万念俱灰失去理智,审神者从破碎的印象里只分辨出她抢了药研的刀要自杀,之后……怎么被拦下的,没有记忆。   “三日月么……”听完药研的诉说,她低喃。   “真的要多亏三日月及时赶到。”药研心有余悸,“不然……”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是要好好谢谢他。”   审神者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药研心生疑窦。   “三日月今天出阵,大将需要我去准备点什么吗?”   “不用。”回想起早上那把刀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直接道,“先放着,之后我会和他谈的。”   药研还想再问,少女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休息。”   这一放,就又放了三天。   在一个午后,同样是办公室里,作为近侍的三日月宗近捧着茶杯看着坐在矮几对面的审神者。   “哎呀,主公终于想起关心一下老头子的伤势了吗?这可真让人高兴啊。”   这么多天过去,再重的伤也不见了,所以审神者便看着对面的爷爷刀笑得一脸开心,他把握十足等着别人上钩的模样让审神者很不喜。   “你知道我为什么晾你这么久。”她淡淡道。   “可是再久,您一定会找过来。”三日月一脸悠然,“以主公的骄傲,发生这样的事,您决不会视而不见不是么?”   这把天下五剑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自己觊觎主人的心思,或者说,在这样的主人面前掩藏心思根本毫无作用,她反而会顺势装得若无其事,让你没有半分机会再近一步。   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说开,就像现在这样。   故意多等几天,是想他主动来找她吧,可他……偏不想如她意呢。   七月小姑娘可是给他从毫无破绽的主公身上送来了好机会啊。   “我的底线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审神者冷冷看他,七月是她放出来的,产生的后遗症自然也由她收拾,这一次被抓住主动权也无可奈何,“只要不过分,作为谢礼,你的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这可真是为难老头子了。”对方哈哈笑着,含着新月的美丽双眼直视对面人的眸光,“主公应该对我的愿望心知肚明才是。”   “不可能实现的事少去想怎么样。”   “可除此以外,老头子我别无所求啊。”   “你再好好想想,我的承诺宝贵,你应该明白。”   面对捏着主动权的三日月,审神者全程淡定,整个本丸只要不傻就都知道她的承诺价值几何,可以说如果三日月要求她帮他蜕变生命层次,审神者也能想办法为他做到。   可惜,这把活得久了的古刀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主公的一个吻如何?”青年缓缓漾开一个笑,随着他说出这句话时,他俊美的脸变得魅惑起来。   少女眸色微寒,语气越发淡漠:“即便这个举动完全没有你期待的含义,你也想要?”   “刚刚就说了呀,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一点也不在乎对方释放的冷气,俊美的附丧神轻轻哼笑着,他抬起之前伤过的那只手,充满美感的修长手指暗示一般滑过完美的菱唇,眉眼微挑,似是诱惑似是挑衅,“还是说,主君在为谁保留初吻?”   气氛在这一刻微微凝滞。   短暂的沉默之后,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休憩   从七月离开,本丸屋外降温的阵法已经消失,所以这个一天里最热的时间段里留守在本丸的刀剑们不是泡在大书院就是回了自己房间,反正没什么刀愿意在外面混了。   二楼的办公室里,俊美的青年面带笑靥,看着少女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提出了那样一个要求,尽管心里清楚对方绝对不会恼怒动手,可少女一步一加深的威势让他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   一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三日月已然顾不得脸上的笑容,全身笼罩在少女的气势下,他发现自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唉呀,还是生气了吗?   处于这样的劣势三日月心头也不慌,他的主人性情如何他还是很清楚的,神色干脆坦然地等着她下一步举动。   他看着她弯腰伏身凑近自己,看着她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如同那个夜晚一样近距离的俯视自己,同样也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了更加清晰的自己,三日月却觉得,对方比上一次离自己更加遥远。   “看来我之前给你的警告你没明白,那这次不妨好好谈谈吧。”少女淡淡开口,“你对我的执着,无非就是那半年的佩刀经历。我不否认,你作为刀我是喜爱你的,可那些宠爱是给作为三日月宗近的那把刀,而不是身为三日月宗近的附丧神。”   “主公,是打算将我和本体区分开来的意思吗?”三日月眨眨眼睛,直接反问。   “看来你还是没懂拥有人身对你意味着什么。”审神者看他的表情越发冷淡,“作为附丧神存在的你要遵守的规则远远超过你单纯作为刀剑的时日,已经是另一种全新的生物,就别用刀剑的眼光再去看待你的主人。连这一点都没想透的你,在我眼里,还稚嫩得很。”   青年怔住,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你如果只想做我的刀,我自然会用对刀的态度对你,可是你提出这个要求,分明已经有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意识。三日月宗近,刀剑的附丧神。你到底是作为刀喜欢我,还是作为一个男人喜欢我,先考虑好这一点,然后再去想能不能得到我这件事。”少女柔软的手微微捏紧他的下巴,嘴唇却若有似无般擦过对方优美的耳廓,“我不打算对你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你若真能让我动心,别说一个吻,吃了你又何妨。”   三日月全身一震,回过神时对方已经起身离开,拿了一本书去了办公桌前翻阅了起来。   “这就是在主公心里,我比不上药研的地方吗……”千年古刀的附丧神并不笨,被主人这般点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药研会受主君信赖喜爱,除了初锻刀的关系以外,就是因为他的忠诚与纯粹,而他,却是用错了方法。   背对着他的人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飘飘传来一声吩咐:“得空了把这些话也给髭切传达一遍,这是命令。才有了人身不到一年就想着这些,谁给你们的自信。”   “……”   从那之后,本丸的氛围莫名和谐了许多,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新成员们也在本丸所有过来刀不出意料的目光里迅速拜倒在了主君的绯袴之下。   哦,已经不能说是绯袴,可能是因为恢复记忆的关系,主君下午来兴致了也会在本丸里逛一逛,甚至还会留在大书院里蹭冷气,并且穿的不是T恤就是衬衫,还有长短不一的裤装。   就像现在,她躺在七月大人之前买的懒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也是之前七月大人研究本丸用的手稿,似乎很有兴致地在上面勾勾画画,穿着七分裤的修长美腿交叠着伸在一边,一双秀气的光裸玉足因为主人的动作不时微微晃动,总在不经意间就吸引了刀剑男士们的目光。   “啊——主公,您又穿得随随便便……”正缝给大书院送冰碗的烛台切看到审神者与七月相似的作派,下意识地就想说教两句,之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卡壳,想沉默着装什么都没发生已经晚了。   和七月大人不同,主君可是容不得人对她指手划脚的啊。   心里面正后悔时,那边清冷的语调已经在叫他的名字,烛台切只得转身朝着主人那边走去。   作为下属,俯视主人是不敬的行为,因此走到审神者腿边时,太刀青年已经自动端正跪坐在一旁,与卧在懒人沙发的主人视线平齐:“主公,您有何吩咐?”扬起惯常的亲和笑脸,烛台切很希望主公不是找他算之前说教的账。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少女此时已经合上手里的稿册,交叠的双腿曲起变成了二郎腿,那翘起的一只秀足微微上扬,勾起了对方的下巴,她扬眉看他:“看起来你对我的现世装束颇有微词啊,我哪里不得体了你倒是说说。”   小小的一个挑眉,让原本清冷的少女一下子张扬了起来,她足挑青年漫不经心的举止看着慵懒却富有气势,而烛台切感受着下巴触到的那一块滑腻柔软,视线里除了光滑白皙的脚背还有线条优美的小腿,顿时红了一张俊脸移开了目光:“没,没有……我只是怕您着凉,希望您以后不要总光着脚四处走动。”   “原来如此。”对方收回了脚再度伸直长腿,“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记得的。”本来就没打算抓住不放,审神者见对方这么上道立刻服软不再说教,自然也没纠缠。   烛台切这边也是松了口气,事实上这么炎热的季节基本上每个人都是光着脚在建筑物里走来走去,他这个瞎编的理由也亏主人能接受。   “给我拿份草莓味的冰碗。”审神者随意吩咐。   “好的。”烛台切赶紧应下立刻去取,将冰碗送来时目光不经意地又扫向了对方的秀气双足,赶紧别过头看另一边,“主公,我给您放这里了。”   见对方随意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手稿册上根本都没看他一眼,太刀青年赶紧离去。恢复了全部记忆的主公,不知该说难缠还是不难缠了。   也拿了一份冰碗,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烛台切还没吃两口,就听见旁边传来幽怨声。   “真羡慕你呀烛台切,竟然能被主人大人那样对待。主人大人的脚是不是很柔软?”   烛台切咬着勺子的嘴没松开,就看见樱粉色短发的眼镜青年一脸的羡慕,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远处主君的脚,他顿时黑着脸远离了这个变态,这货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刀解。   又寻了一桌坐下,就看见堀川国广正取了一份冰碗,给他闻讯赶来的兼桑送过去:“兼桑,你喜欢的西瓜味的冰碗还有哦,来,这是勺子,啊,还有手帕,拿好哦。”   “……”简直像是老妈子伺候小孩一样周到。   正如此想着,就见堀川原本想给自己拿一份的举动在看到主公搁在一旁的冰碗时,他直接朝主公的方向走过去。   “主公,再不吃圣代就要化了哦。”堀川蹲在审神者身旁,小声提醒。   而这个时候审神者正忙着完善手稿,少年附丧神就只见她运笔如飞,早些时日七月大人只大概画了个框架的页面正飞速地填满各种让人看着眼晕的复杂阵法和各种符号。   这种情况他也有遇到过,于是只得又轻轻喊了一声:“主公。”   “那就喂我。”不耐烦又理所当然的语调,少女眼都未抬,专注地盯着稿册。   于是大书院里很多人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家主君大爷一样躺着不动只顾着忙手里的东西,那边堀川一勺一勺小心地将冰淇淋送到她嘴边,那细致周到的模样让刀剑们都不知道该羡慕哪一边。   “主人还挺信任堀川的啊。”有刀惊讶,虽然都清楚恢复记忆的主公已经不排斥刀剑们的接近,可是喂饭什么的不是信任度高的刀绝对接不到的工作。   “我倒觉得泉守老爷的跟班要不保了。”也有刀在调侃。   “和泉守要吃醋喽。”起哄的。   “那没什么呀,毕竟连和泉守都是主人的。”跟着开玩笑的,“上次他不是也说了喜欢主人嘛,哈哈哈!”   “喂!你们够了啊!”当事刀抗议了。   一群刀剑互相开着玩笑,这时几个小短刀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他们的家长一期一振。   “主公主公!”前田五虎退几个小正太围向了审神者,向她捧出一个一期一振的黏土娃娃,“小草莓他不动了!”   小草莓正是粟田口短刀们给娃娃取的爱称,审神者接过这个Q版一期的时候,眼睛正好看到了本尊在听到这名字时抽搐了一下的脸色。   自从有了小草莓,大草莓的被关注度真是锐减啊。   “储藏在里面的灵力耗光了,就相当于遥控器没了电池的意思。”审神者随意把玩了两下,“不过你们确定要我在里面重新添上灵力?”   原本还想欣喜地这样要求的短刀们纷纷不解。   “这毕竟只是普通的材料做的玩具,让你们开心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审神者解释,“再来一次灵术,它也动,但不过三天,就会变成一堆黏土废渣。”   “诶——!?”短刀们或惊讶或害怕的呼声齐齐响起。   “想好了吗?只玩三天,还是要继续放着?”   面对这个问题,短刀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要回了娃娃,虽然能动是很开心,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对它也有感情,不忍心它碎了。谢过审神者之后,短刀们又跑了。   短刀们走了,一期一振没走,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一期觉得主公刚刚就是在帮他,正想向她道谢,就听对方看着他抢先开口。   “连个玩具都比不过,真是个没用的哥哥。”   一期:“……”好久不领教主公的毒舌,他差点都忘了。   吃了冰碗,又修改填补了一阵七月研究本丸的构造稿册,同为一个人,审神者对过去的自己拥有的奇思妙想还是很感兴趣的,如果能将本丸的构造吃透对她来说不能不算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她对这个本丸能完完全全掌控在手,甚至不通过政府只凭心意随时就能据为己有。   拿着手稿回了二楼,怀里的手机就响了。   “七月小甜心,有没有午睡呀?”电话的一头传来紫藤故意放嗲的声音。   “真睡了听到这声音也被吓醒了。”审神者随口接了一句。   “我去!大佬!”那边一惊一诈,“大佬你啥时候上线的?七月哈尼呢?”   “被我吃了。”这不算假话。   “哈哈哈,大佬你真会开玩笑。”对面的人不相信,“我最近发现了好东西哟,地址已经发在X信上了,本来是想给七月看的,不过大佬有兴趣的话也瞧瞧吧,包管精彩!”   “听你的语气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方的声音足够猥琐,此时审神者已经上了二楼,随手拿起平板便滑到了七月时期才用上的通讯软件,有时候身体惯性还真是可怕,审神者还想着要不要点开链接,手指已经刷刷几下全搞定了,“嗯?为什么网速这么慢?”   “大佬你那边也是吗?”紫藤听到她这么说赶紧道,“昨天开始就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网速变慢了。论坛里很多审神者都开始投诉询问了。”   “政府怎么说?”   “政府只说机器故障啊在维修这种话呗。”紫藤在另一头翻了翻白眼,“又不是第一年开本丸了,内域网这种东西不清楚具体的还不知道大概么。大家都说,肯定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影响了所有本丸所在的虚空,不过还好,只是慢,不是断了,不然肯定要炸锅。”   “是么。”审神者没再说话,“你要电话就是为了向我推荐这个链接?”   “对啊,刚看到时我都吓了一跳呢,好东西要分享啊,嘿嘿嘿!”   无语地挂断了电话,紫藤这个性子和七月倒真的是聊得来,可惜换成她倒是没什么兴趣搭理,看着平板上一片空白只有中间不停转圈的小图标,审神者索性放一旁不管了,拿着稿册先回了起居室放好,忽然想起自己在一楼还有事没做,出来后就直接下了二楼。   将事情交待给近侍让他去忙后,她在返回的路上碰到了刚从楼梯口匆匆下来的一期一振。   “怎么了?”看他步履慌张,她不禁问了一句。   “主,主公!?”对方看到她后反而更慌张了,白皙的俊秀面孔完全红成蕃茄色,“不,没有!政府的公文我刚刚给您送上去了,我还有事,请允许我先行一步!”   说着他低着头迅速走开,看动作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办公室,果然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一叠公文,但比公文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还亮着屏幕的平板,看到上面的内容,审神者一下子沉默了。   屏幕上方大大的放了两幅画,左边一幅是四花太刀一期一振穿着军服英气俊秀的温和模样,十分正常,右边一幅却是他衣衫尽褪侧仰在床上的撩人姿态,重点部位被衬衫一角盖住,从表情到动作都带着一种清纯哥哥那种害羞又渴望的邀请。   X宝网的商品页面,卖的是等身抱枕,标题写着:婶婶回现世必备,绝对不能被刀剑男士们看到哟(比心)!   已经看到了。 第八十九章 信长的刀   尴尬的事总是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即便面临被部下误解的境况,审神者依旧面不改色照做她的事,时间一久,她坦荡又淡然的态度让一期一振意识到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郁闷非常。   先是黏土人偶,然后是抱枕……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身为本尊却先后输给了周边的附丧神表示真心不懂。   时间晃晃悠悠,又到了九月。   一年了。   “主公,恭喜您任职审神者一周年!”   走在檐廊之上,总有刀在照面时对审神者如此道。   “还有一周才正式满一年呢。”   她总是如此回道。   “那也没差几天了,正好,趁着还有时间准备,到那一天我们开个盛大的庆祝会吧!”   附丧神们一点都没被她的冷淡打击到,照样开开心心筹备庆典。   “随你们便。”对此,审神者不置可否,“当天该出勤的还是要照去。”   资本家式的回答,不过众刀早有预料,反正庆祝的时间是晚上,他们无所谓(惧)。   “不过这破天气,还真是热啊。”趁着早凉加紧时间干活的刀剑们,看到路过的审神者有时也会嚷嚷一声,“主公,把降温结界开一下嘛!现在是酷暑了,会热死刀的!”   没听说过有被热死的刀。   审神者理也不理直接走开了,毕竟是上午,檐廊上总有不爱闷屋里趁着早凉出来吹风的刀,那边养老组小乌丸、莺丸、三日月、小狐丸排了一排,手里不是茶水就是点心。   “主公。”“主公大人。”“吾主。”   路过之时,四把古刀齐齐向她打招呼。   “恭喜您即将任职满一周年。”   审神者点点头,目光扫向四人时在三日月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看他目光坦然地与她相对,审神者的眼神微微温和了几分:“回大书院吧,这里马上就很热了。”   几把刀谢过了她难得的温和,表示再吹会儿风就走。审神者也没说什么,直接去了庭院。   “主公,又在观察本丸了吗?”   顶着太阳无遮无拦地坐在庭院里的长椅上,审神者正小心临摹着隐藏在本丸之中的一些阵法,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问候。   是左文字家的二哥,宗三。   她成为七月时期,虽然本丸里每把刀都对她挺照顾的,但这把算是其中尤为关照的刀之一了。   “坐。”审神者对他点点头,他也是第一个发现七月对本丸的构造感兴趣的刀。   听到她这般回应,樱色长发的男子神色越发柔和,道了声“多谢主公”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主公,总是闲不下来呢。”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她一直都处于忙碌之中,以前是忙着修炼,后来突破才有了更多空闲,但也都拿出来用来阅读补充知识,“七月大人也是,明明很害怕,却也不忘记自己的好奇心总是在钻研。”   “你很喜欢七月?”审神者侧头看他。   “主公幼嫩的时代不是也很可爱么,本丸里的大家都拿她当小辈照顾,我也不例外。”想起七月的活泼精怪宗三不由会心一笑,再一想她为什么变成如今的主公一下子敛了笑容,“可惜,遇上那样的事……”   “无需叹惜,生死有命,人各有际遇罢了。”审神者对自己之前的遭遇看得很淡,说难听点也不是第一次变成遗孤了。   “是呢,不论之前有多少苦难,主公到底也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了。”宗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主公觉醒的记忆……您以前也是位君王吧?这么擅长手入和战场,应该也像那个魔王喜欢各种刀剑也喜欢到处征战吧?”   “姑且算吧。”她不置可否。   “那么您,可否帮我解惑?”伸出手,他捂住胸口被烙上铭文的位置,脸色晦暗,“为什么他在我的身上烙下铭文,却又将我搁置完全不使用呢?”   就这么任性地将他抢夺来,任性地铭文,又任性地关在笼子里再也不让他出去。   这大概就是不将他们当做工具当成部下的代价,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身忧郁气息爆棚偏偏还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宗三左文字。   “我没有入手兵器却不使用它们的习惯,至少在它们不适合我使用前我是不会搁置它们的。”审神者直接道,“不过你的这种情况,我也听说过,无非三种可能。第一种,他刀剑多不缺你这把使用,给你铭文纯粹是当成炫耀的资本,就跟你之后的境况一样,倾国之刀只要乖乖在刀架上倾国就好了;第二,他就是这么任性,想到就做了,做完了便丢一边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任何深意在。”   每说一句,宗三的脸色就暗淡一分,死死揪住衣襟的指尖已经发白,审神者不紧不慢继续道。   “第三,便是他喜爱你到极致,忍不住就在剑身上直接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完全打上自己的烙印,不许任何人染指。因为太喜爱你,便唯恐你磕到损到,又哪里舍得再用你上战场,若是折断不是心痛死他。”   宗三呆住,最后一个理由他如何都没有想过,半晌才有些结巴:“会,会是那样吗?”   “我又不是他,哪里知道。”审神者一脸淡漠,她的前世前半生就是一部征战史,使用过的兵器多如繁星,每一柄她都虔诚对待,自是不懂那些将杀伐工具纯粹当成收藏品的家伙在想什么。   “是呢,您又不是他……”宗三垂眸一笑,“那个人……那个魔王,不是一直,都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么。不管是任性也好还是珍爱也好,到头来,笼中鸟依然是笼中鸟……”   “这么执着的话,以后有机会就去战国问问他吧。”审神者不打算纠缠这个话题,“至少在我的本丸,你想做笼中鸟是没机会的,我这里……”   “不养废刀。”他语气轻柔地接过她的话,提起这个,他不再阴郁,脸上的笑容反而开朗起来,“这一句我可一直铭记在心,能来到这个本丸侍奉于您是我的幸运,请您放心,无论是出阵还是内番都请交给我吧。……啊,一直向您提起那个魔王的事,是我失礼了。”   在现主人面前提前主人什么的,他竟然不知不觉也做了这种事。   “无所谓,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审神者说着站了起来,论前主控,谁能比得上大和守安定,“打扫完就赶紧回去吧。”   两人随后分开,审神者前往下一个地点,没走多远,碰见了躺在树荫底下喝酒的不动行光。   “你可真是大方,任由他们在你面前提前主的事……嗝!”率先出声的还是酒鬼少年,略带嘲讽的语气成功地让审神者停下了路过的步伐。   “和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审神者语气凉薄,“更何况,虽然是同一个前主人,他的态度可要比某把总嚷嚷着自己没用的刀要好太多了。”   一句话气得不动行光一把坐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甘酒大声嚷嚷,“你懂什么!信长公那么好的一个人!那把刀不懂,你们不懂!可是我知道!信长公他,信长公……”   短刀少年说着说着都有些委屈。   “是啊,我就是一把没用的刀,一把没能把被爱的份返还于主人的,没用的刀啊……”   区别于理智的药研和烛台切,心怀怨念的长谷部与宗三,同样作为织田信长的刀的不动行光,对前主的眷恋或者说愧疚可谓是一直耿耿于怀。   当年的本能寺之变,带走的不只是织田信长的性命,更是烧毁了同样在场的药研藤四郎和不动行光,一直最受信长喜爱的不动行光对自己作为刀却没能保护主人感到十分的内疚,因此总是醉醺醺的借酒浇愁喊着自己是把没用的刀。   大概是之前听到了审神者和宗三的话题,引起了他的不快,见审神者路过便直接找荏,结果反被怼了回去。   眼看他情绪低落,审神者也没有安慰的想法,反而语带嘲讽地又添了一句:“因为救不了前主,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所以自暴自弃?你作为一把刀,可真够贪心的。”   “你说什么!”酒鬼少年这次是跳起来。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连拿着你的森兰丸最后都没保住他,你一把不能动的刀想这么多真是多余。”不动行光之后被织田信长赐给了他的小姓森兰丸,本能寺之变里他借着森兰丸的拖延,这才成功用药研自杀保住尊严离世,“着眼于根本办不到的事,那叫眼高手低,过了这么久还看不透想不开,你也真够蠢的。”   “你——”不动行光被气得发抖,却克制地没动手,打不过是一方面,关键是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区区一把短刀,就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对你的自大无知也是蛮佩服的。”审神者说完也不管他,“有空这么自哀自怨,不妨去问问药研,看看他同样受前主喜爱,怎么没变成你这样。”   直白又刻薄了一通,审神者看都没看那边气得跳脚的不动行光一眼继续向前走了,她忙着呢,可没空陪一个小鬼伤春悲秋。   然而今天的研究之路似乎注定处处受阻,继宗三、不动之后,今天身为近侍的长谷部也找了过来。   “主上!”打刀青年脸色严肃,“政府又派人来了。” 第九十章 会面   二楼,办公室。   这次派来的人员除了上次来的那两位之外,还有一名穿着伊势神宫服饰的巫女。   审神者邀请三人坐下,那张矮几顿时满员。   “昨天发送的消息,今天就派人来了,看来情况很严重呢。”除了开始的寒喧之外,审神者并没有过多的题外话,拿起之前就放在身边的木盒搁在了桌上向巫女的方向推了推,“你们要的东西。”   另外三人神色震动,特别是巫女,表情很是激动,但她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恭敬地向审神者道了声谢,然后神情肃穆地缓缓揭开了木盒,待看清里面的事物确认完真伪几乎要落泪。   “八咫镜!大日女尊在上!没想到有生之年……!”   巫女近乎语无伦次,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大概会当场对盒子大礼跪拜,但这失态也没有持续太久,说了上面那些话后她立刻将盖子重新合上,平稳了一下情绪这才对审神者低头道:“刚刚真是失礼了,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你确认好这就是你们要的就行。”审神者并不在意这些,直接又道,“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还在关注神器的两名政府人员立刻回神,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一个平板:“很抱歉,那位大人其实也想和您聊聊,但她最近身体不适,因此只让我们给您送来一份事先录好的视频。”   说着,其中一人在一番调试下,将屏幕正对着她开始播放。   画面开始跳动,和室的背景里端坐着一位样貌年轻的女子,白衣绯袴的巫女装扮,一头雪色长发束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连眉毛到睫羽都是白的,女子精致似人偶的五官审神者自然认得,和她是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两百年后的自己。   镜头里几乎可以称作白子的巫女抬眸展颜一笑,一瞬间,哪怕隔着屏幕,这个关着门的房间都仿佛被阳光照亮了一般。   “初次见面,两百年前的我,我是你的两百年后。”女子的声音温柔静美,带着一股不属于尘世的空灵,只是一声问候,旁边的三人已经不自觉露出了舒缓放松的神色。   审神者静静坐着,等待她的下文。   “既然你已经取出了封在体内的八咫镜,想来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吧。”   “一下子将你带来二十三世纪,如果造成你的无所适从,我想我该道声歉。可是没有办法,我的大限要到了,神器却不能因为我出事。”   “你想起来的话应该知道的,十四岁那年我们的那场变故,我的姐姐是被八咫镜承认的神子,和爸爸一样也是它的守护者,他们都是强者却遭到暗算,不得已之下,她将八咫镜封在我的体内借此避免夺走。结果……她成功了,但我却因为受不住打击直接崩溃了。”   “等我再恢复神智,已经两年过去……对,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伊势神宫再找到我时,已经什么都晚了。那时的八咫镜已经完全与我融合,无法取出了。”   说到这里,屏幕里的白子温婉一笑,雪白睫羽弯成新月的形状,配合她同样苍白得过分的肤色,带着一种纯净又纤弱的美。   “对,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从那以后,八咫镜是我,我就是八咫镜。”   “说是这么说。”刚刚摆出庄严姿态的女子下一刻又收了气势,有些无奈地看向镜头,“但神器是神器,人类到底还是人类,我有了神器的威能,却不能如神器那般长存,侥幸存活了两百年,到底还是要回归黄泉怀抱的。”   “就像开头我说的,我自己怎样不要紧,神器却不能因为我的死亡就此崩毁。”   “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就是为了八咫镜才带你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个本丸躲避可能的袭击。最重要的是,能够重新取回八咫镜,我原本以为你需要帮助,结果你却因为这个本丸直接觉醒了,除了一开始的资金援助,我反而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这一点,我不得不说一句,不愧是我啊。”女子轻轻笑了一声,自鸣得意的小小自夸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你觉醒了,变成了比当时的我更加优秀的人,我很高兴。所以,也改变了原有的计划。我们虽然都属于神秘度的人,但有些历史也不能过分改变,原本我是想取回八咫镜之后重找一个可靠的人送回当时的伊势神宫,现在的话,由你自己送回反而更加合情合理。”   “因为你在这里作为审神者很优秀,我也和政府打过招呼,就算你回去二十一世纪生活,也依然可以继续经营这个本丸。这可是特例哦,毕竟征用不同时代的人类作为审神者也是要承受很大的风险的,虽然清楚你不太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但还是要说一声可不能将划时代的东西带回过去啊。”   雪白的巫女从头到尾语带笑靥,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阵述着她想要说的话,然后,突兀地剧烈咳嗽起来。   镜头外传来慌乱的呼声,审神者听见那些人呼喊着“晴时大人!”“晴巫女大人,您可还好?”   晴?晴时?   念头一转,她恍然这是两百年后的自己作为巫女的称号。   晴时巫女么,称号是和能力挺配。   镜头里混乱了一阵,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   “唉,不小心将丢脸的一面给过去的自己看到了。本来还想更体面地出现在你面前呢。”止住了咳嗽的晴巫女带着些许苦笑,“不过算了,反正快要结束了,这点镜头就不剪了。你回去以后的生活,我不清楚你有什么打算,所以就没怎么过分安排。冰帝那里已经办了休学,你要是不想继续在那里读书想换个新环境,还要去那里取回档案,这点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然后是家里的一些财产还有爸爸留下的一些人脉关系,我都在这个平板里留下资料,密码你知道的。”   “回去以后,别忘记向小哥哥道谢呀,虽然他总是那么凶,可也算救了我呢。”   “一晃两百年过去了,少年时认识的那些人全都不在了。”   “出事那年明明和夏目哥哥约好了庆祝生日,结果他来神社只能扑个空了。”   “早知道会变成那样,我就该去幸平小店吃一回的,丢脸也好过遗憾……”   “还有那个男朋友,当年就不该这么分手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小遗憾,最后在旁边不知谁喊的“晴时大人,时间到了”,只来得及说了再见,视频到此结束。   一时间,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情况就是如此。”与政府同行的巫女第一个打破安静,恭敬向审神者颔首,“事关伊势神宫根基,还请大人将神器安全送回。”   审神者看了看她,随后转头看向那两名政府人员:“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可以自由往返现世了对么?”   “是的。”其中一人立刻答道,“不过是二十一世纪,可以的话,二十三世纪的话还是请您尽量不要涉足,晴时大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您若是也在那里,很有可能……”   “我知道了。”审神者点点头,“新的合同我希望你们能尽快送过来,到时,重新签定一下吧。”   “您……您是说,还打算继续担任审神者?”原本以为对方得到消息会直接回现世不再回来,一听她要留下继续任职,其中一名政府人员眼睛一亮。   这年头别看审神者越招越多,可基本上都是才被发现有资质的普通人居多,像眼前这样的才是真的凤毛麟角,灵力纯粹雄厚,这样子的审神者带出来的本丸实力都普遍比大多数那些高上一截,别看这些量产的刀剑附丧神模子都一个样,可是引导召唤出他们的审神者实力强弱直接关系到这些刀剑男士的实力和潜力。   不过这些都是政府不对外告知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未来的伊势神宫掌控者,晴时巫女的少年时代做区区一个审神者,说实话真心浪费并且屈才,不过如果可以,这样的浪费请务必多来几个。   审神者自然是要留下的,她只是点点头,对方已经喜出望外,连连保证如果不介意,下午就让狐之助把新合同送来。   误会彻底解除,双方气氛这一次十分和谐,审神者这次亲自送人去本丸大门。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现世送归神器?”路上,巫女问了一句。   “过完一周年的庆祝宴吧。”知道对方着急,审神者答到,“我停留在本丸的时间长短并不影响去现世的时间,你不需要过于紧张。”   对方这才意识到,双方的时空是不一样的,一时间有些郝然:“是我心急了。”   这一路总有刀剑男士装作不经意的路过,装作不经意的眼神向他们扫过来,几名来客都从这些附丧神身上感到了不小的灵压不由纷纷侧目,不愧是被高等灵力供养到现在的本丸,不过一年还不满的时间实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一直将人都送走,本丸的大门再度合上,审神者一转身,一群刀剑全冒了头。   “主公,我们听到了哦。”爱染国俊瞪大了眼睛,“政府同意你回现世了?”   “嗯。”她点头,在眼前这些家伙要炸锅前又接了一句,“我还在这里任职,约定不变。”   本来还想嚎“主公不要我们了”的短刀们顿时卡了壳。   “大将你早说嘛,吓我们一跳。”厚藤四郎赶紧把眼泪擦一擦。   “就是,让我们担心这么久。”后面的鹤丸跟着帮腔,“还想着你要是跑了我们是不是也跟着一起。”   审神者盯了他一眼,然后扫视全场凉凉一语:“活都干完了?”   霎时间全场作鸟兽散。   一切风平浪静,到了傍晚时分,出阵部队给本丸接回了一位新成员——骚速剑。   “骚速剑仿制……。我是坂上宝剑的仿制品,请多关照。”金发红眸乍一看有些小桀骜的男子站在办公室里如此道。   听这一句自我介绍,审神者就知道,本丸里的山姥切以后可以有一个可以互相倾诉的好对象了。   “我是这里的审神者,欢迎你来这个本丸。”审神者对他点点头,“这个本丸的宗旨只有一条,就是好好听话。你作为我的刀为我所用,我便给你应有的关照和待遇。在这里,不论名刀名剑真品仿品,我只认愿意为我做事的刀,希望你谨记。”   骚速剑被长谷部带出去时还有些挠头,那是一种心思被看穿的尴尬,他的心态有这么直白么。   审神者没去管新人又想了什么,用了晚餐回了房间,一直看书到深夜,这才又将上午得到的平板又拿了出来。   把放着八咫镜的木盒打开放在矮桌上,又将平板打开,审神者伸出手对着屏幕缓缓抚过,一枚小型阵法印在了屏幕上,与此同时,盒中的八咫镜也跟着亮了起来,阵法和八咫镜同时闪过光亮,再恢复时,屏幕上又出现了晴时巫女的模样。   “又见面了。”屏幕中的影像这次直直地看向审神者,那不是之前录视频时死板地盯着镜头的眼神,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审神者,眸光在追着她移动的灵活视线,“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审神者同样看着她,“竟然要动用八咫镜作媒介互相沟通,你的人身应该是被彻底限制了。”   “没办法啊。”巫女浅笑,“现在的我就是易碎的八咫镜啊。这样也挺好的,又能见到过去的我。不过除了脸,你和我那时可一点都不像了,觉醒真是神奇呢。”   “原因应该不止这些吧?”没理会她看个稀奇的心情,审神者继续道。   “当然不止这些,害怕我临死前还要搞事呗。”一身雪白的巫女托着腮一脸的古灵精怪,只是棕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是现在才来限制,什么都迟了。”   和上午那一身圣洁满是温柔空灵的光之巫女相比,现在的她才更加真实,有些阴森,也有些冰冷。   “当年的那场事故,应该不止是记忆里的被妖魔袭击抢夺神器的那些事吧?”视频里说得隐晦的事,审神者并没有打算直接放过,该问还是得问。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提到这个,白色的巫女唇角的弧度再度扩大,“那只是表面说法,真正的原因是我家一脉人少势孤,偏偏还被神器选中,遭人眼红遇上的祸事罢了。”   “死于内斗么。”审神者没什么意外地垂眸,“到哪都改不了的劣根性呢。”   和她猜想的一样,记忆里的那场惨剧不过是神宫里不同派势之间的互相倾轧,自家这一派人少偏偏还占着高位,姐姐还被神器选中成为神子,眼看又要被捧上高位,自然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引发了这场惨剧。父亲特意远离神宫,甘愿窝在一个小神社都没能打消那些人铲除他们的念头。   “只能说人心啊,深深根植在心底的劣根性,就算是神也杜绝不了。”提到神时,这个侍奉神明的巫女唇角带着十足的讽刺。   审神者看着她,亲人在神社里被杀害,一直信奉的女神却没来拯救她的信徒,这种情况下完全信仰崩塌的她还能当上巫女并且掌控了伊势神宫,可就有意思了。   “你见过侍奉的那位了?”   “自然是见过的。”巫女懂她说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浓几乎忍俊不禁,“我问她为什么只救了我,她说没来得及,我当时就笑了,简直笑惨了,没来得及啊,哈哈哈哈!”   看她这个态度,审神者垂下眼眸:“你是故意弄坏了神器,你不想长生?”   “好厉害,这样你都能猜到?”巫女瞪大了眼眸,随即又笑,“是呀,我是故意弄坏的,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否则哪有现在的你?”   “你侍奉的神明没发现么?”   “她默许了。”对方双手抱膝一脸天真无邪。   “……”审神者沉默,“你是想用这个方法,去换取爸爸和姐姐的活命?”   “又被你猜中了。”似乎她每猜中一句,未来的自己就越是欣悦,“可惜我失败了啊,命运哪里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事,我费尽气力做到这个地步,最终什么都没能改变。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你了。”   审神者再度沉默,对方说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恢复意识又彻底融合了八咫镜的七月最终还是进了伊势神宫,成为了晴时巫女,一开始的目的大概只是为了找凶手们报仇,在神宫里时间一久知道的越多想法就越多,生起了利用神器却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念头。   哪怕毁灭神器的同时,代价也是她的身死。   结果谋划了百年,她仗着女神对她的亏欠和仁慈也只做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甘心也只能到为止。   “还好你变得和我不一样了,变得比我更厉害了。”收起了那些伪装,带着淡笑的女子身上只有挥之不去的暮气,“我多害怕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还好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你。你是我用命换来的唯一的不同,没有了爸爸和姐姐,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更好更自在。”   两百年的谋划,作为神器一生困于神宫里,她也累了,也倦了,长生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七月这样的心态,审神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是过去的自己,也是未来的自己,她的努力造就了现在的她,除了点头,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信你。”对方得到回应有些幸福地笑了笑,“毕竟作为九月的你答应别人的事从来没失过约呢,何况这次是自己哟。”   “你还有多久会消失……”   “谁知道呢,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或许心情不好三天后就没了也不稀奇。”巫女秀气地耸耸肩,眼神里是满不在乎的平静与淡漠。   “我知道了。”   “那个,我还有一个请求。”看审神者点头的举动,意识到谈话时间即将结束,巫女赶紧向她提起,“你知道的,我们家的那个小神社,从我被带去伊势神宫就再没回去看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让它一直开着。”   “我不当巫女。”   “没要你当巫女,我都替你做了两百年了。”她摆摆手,说到后面露出哀伤,“那里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爸爸一手建立起来的,我真的不想让它荒废然后被拆除。随便你怎么安排,只要能让它存在好么?”   审神者沉默,低头思考。   “拜托你,看在我们十四岁以前也是同一个人的份上,拜托你了,幸。”巫女见她不说话有些急了,连性命都不在乎的她这一次低声下气,甚至叫出了她的名字。   审神者再度抬头时,巫女已经离开了,似乎怕她会拒绝所以走得十分匆忙。   幸。   真是个讽刺的真名,看着眼前已经关掉的平板,审神者暗暗垂眸。七月,明明你的一生,一点都不幸福。 第九十一章 庆祝   今天是本丸运转一周年,也就是审神者任职一周年。   从早上开始,本丸除了有外勤在身的刀剑,所有的附丧神都忙碌起来。   打扫,在墙上贴标语,忙碌各种好吃的,这股热闹劲不比正月要差多少。   不过一楼的热火朝天并没有对二楼造成太大影响,至少对审神者来说是这样,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依旧不误工作的行事方式也是给附丧神们刻板印象的主要原因。   “主公大人,今天的花是红色的美人焦,这一天也要喜庆一些才好。”只要留守本丸就会天天给办公室更换花束的五虎退如此道。   现在的五虎退已经完全不再惧怕审神者,想起自己才来本丸时的担忧狼狈,再看看现在的主公和自己,小正太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唏嘘感。   这一年,他变了很多,主公……也变了很多吧。   “谢谢你了,五虎退。”   看了看埋头工作对他的话只是随意点头应付过去的审神者,五虎退有点苦笑,和初次见面相比,现在的主公大人已经很好很好了,希望她笑着摸摸他的头夸奖“花很漂亮”什么的,也只有七月大人在的时候有的待遇了。   啊……!念头到这里的时候小少年猛然一惊,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贪心了?明明自己这么做的初衷只是想让主公大人心情好一点,现在却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感到失落。   不,不能这么想。会被主公大人讨厌的!   敏感的短刀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主人的情绪变化,虽然她从来没表现出来,但他还是多少知道些,主公大人不喜欢心思多并且对她企图的刀,他刚刚的想法,已经接近犯规边缘了吧。   怯怯的看了一眼审神者,目光在扫到一旁站着的龟甲贞宗时,小短刀本来还有点惶恐的心态顿时微妙。   今天的近侍是龟甲桑呢……   和这样的刀单独在一起,主公大人不要紧吗?   短刀不太会掩饰自己担忧的表情,被旁边的近侍刀一下子捕捉到了:“花很美哟五虎退,如果没事的话去楼下帮忙怎么样,主人大人有我照应不用担心哦。”   穿着一身雪白西装,粉发银瞳的俊秀男子笑得优雅得体,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更是添了几分斯文气息,只看笑容那温和闪亮的气质完全不输他们家的一期哥。   可惜,这是个变态。   全本丸集体公认,就差没盖个戳的变态。   但就算是这样的污刀也是有近侍刀权的,以至于很多刀得知这么重要的一天居然是这货担任近侍时都在想歪主意把他送进手入室算了。   他们倒是不怕变态能对主公做什么,怕就怕变态把主公引入歧途。   “那,主公大人,我走了哦。”或许是因为龟甲在,五虎退这次走得格外依依不舍。   “嗯,你去吧。”忙碌于工作的主君头也不抬。   五虎退忽然就松了口气,连千子村正桑那么喜欢脱衣服的一个人现在在主公面前都老老实实,想来要被担心的应该是龟甲桑才对。   小短刀离去前的表情变化哪里逃得过白衣青年的眼睛,想法都映在脸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平板风靡整个本丸的坏处就是每一把刀的信息都藏不住,每个附丧神性格好的一面被记录下来,值得吐槽甚至诟病的一面也被披露出来。龟甲贞宗想起他初来本丸那会儿得知几乎所有刀都知晓他暗藏的秘密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懵的。   秘密被揭露得这么早,会惹主人生厌的啊。   他当时心底如此叹息,作为一把主命至上的刀,面对还未效力就要被冷落的未来,打击可想而知。   特别是他的新主人还有着那样让他心潮澎湃的迷人气质,无论是她不带情感的淡漠眼神,还是强大到如有实质的可怕灵压,都让他在见到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特别她开口说“不养废刀”时的神态,龟甲当时整个人都兴奋了。   不能与这样的新主人亲近,那是多么遗憾的事啊!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听着左右房间传来的念经声,龟甲只觉得生无可恋。   结果出乎意料,对方并没有冷落他,可也没有亲近,一开始他以为是同样主命刀类型的长谷部先来的关系,后来才发现,主人她看谁都一样。   啊啊,更兴奋了!   他的主人,美丽,强大,又是那么冰冷淡漠,拒绝他们的人形靠近却又视他们的本体如珍宝,如此矛盾的举止却又像罂粟般引得所有刀剑明明恐惧却又本能地渴望靠近,甘心情愿任她驱使。   刃生之中能遇到这样的主人,龟甲贞宗很满足。   时至如今,只要还能这样跟随着她,就算是真的被冷落,他也是开心的。他的主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她高兴他什么都愿意——除了离开她。   “主人大人,公务已经结束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审神者在收拾文件时,龟甲很自然地走上前接替了她的动作,顺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脸上微露讶色,“真快。不愧是我的主人,效率越来越高了。”说到最后,他已经笑着赞叹起来,语气真心实意。   审神者没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个冷淡的表情也是那么让人喜欢。   青年白皙的脸孔上浮现出迷醉的红晕,能当近侍真是太好了,不但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主人大人,还可以……   “主公大人累了吗?”将文件整理好,龟甲绕到了审神者的身后,抬起双手伸向了少女的肩头,“我帮您捏捏肩……”   “退下,不需要。”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面前的少女眼都未睁,“我不喜欢有人戴着手套碰我。”   哦呀。   龟甲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论是出阵还是内务,他的服饰都是戴着手套的,难道这也是他至今不如长谷部的原因之一?   樱发的打刀开始思虑这种问题,但自己摘手套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主人不喜欢的东西又怎么能留着。   “这样就可以了吧,主公大人?”光洁修长的双手再度捏上审神者的肩头,这次没有被喝斥,龟甲的脸上露出微笑,感受到少女纤薄衣物下柔软的肌肤,他的眼神微微幽深,动作却越发轻柔。   难得没有被拒绝,龟甲同样享受着这份轻易求不来的亲近,不过想想还真是有些嫉妒啊,听说药研藤四郎那天可是得到了主人大人的膝枕待遇呢。   原本以为本丸里最受宠爱的是三日月宗近,直到那天他们才发现搞错了,最受信任的原来是药研,为此那个常常给他使绊子的压切长谷部可是难过了好一阵。   “主公大人,今天可是您任职一周年纪念日呢。”他一边给对方按摩,一边直白道,“我作为您今天的近侍,对我下什么命令都可以哟。”   带着暗示的话语,从龟甲的嘴里很自然地吐露出来,偏偏用的是很正经的语气,这一点不得不让人佩服。   “那就表现得争气点,纠正一下他们看你的老眼光,别让我找人送你去手入室。”无视了那点暗示,审神者回应得一点也不客气。   对方听后很是失落:“这样啊,不是主人给予的疼痛就没有价值。既然主人大人如此期望,我可不能辜负呢。”   “我期待着,可别让我失望。”   哪怕龟甲张口就是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审神者也能面不改色从容应付,并且反过来给予对方压力。   于是一楼的刀剑们就看到跟在主公身后表现得十分规矩得体的龟甲贞宗,虽然惊讶他开口不再高能,但清楚对方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他们也没很意外,去掉了警惕后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今天的主角身上。   “主公,今天是真正的一周年了哦!”乱笑得一脸开心,“有没有很高兴?”   “还好。”审神者的感想不是很大。   “那要不要我再给准备点别的惊喜?”鹤丸也从一旁蹿过来,笑嘻嘻地向她眨眨眼,“因为今天是一周年纪念,难得我什么机关都没准备啊。”   “我也不介意你在今天进手入室的。”对于这种屡教不改型的熊鹤,审神者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正好还能算一算一年份的总账。”   本就是过来开开玩笑的某只鹤当即转身就跑,让看到这一幕的刀剑们顿时哄笑起来。   “祭典祭典!一周年的大庆典!”爱染国俊正帮忙搬着东西路过,看到审神者时向她笑了一下,“主公,今天晚上一定要大肆庆祝啊!”   “别兴奋过头了。”拍拍这个总是风风火火的小短刀的头,审神者淡淡道。   对方根本没听进去,嘴上喊着知道了,脚下反而蹿得更快。   “恭喜您任职一周年。”碰到太郎太刀,这位冷峻的附丧神向她低头一礼,随后颇为感慨地环顾四周,“一年下来,这座由刀剑的附丧神云集的本丸,已经成为一种神域了呢。”   听到他的话,审神者下意识地从记忆里翻出了一个名词:“刀剑神域么?”   太郎眼睛一亮:“刀剑神域?正是如此,主人,总结的很好呢。”   审神者看着这位与父亲相似的附丧神,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这句吐槽的真相了。   眼见一楼乱哄哄的在忙碌,审神者在转了一圈后还是回了二楼寻清净,毕竟是一周年,她倒也没看书,而是使唤龟甲和她一起准备一周年的红包,晚上发出去做庆贺正好。   也许是她之前提过一句的关系,到下午时,政府和伊势神宫都送来了贺礼,紫藤和尤夜也打来了道贺电话,审神者一一接受并回以感谢。   等到晚宴时分,所有刀剑齐聚在大书堂,这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主公,恭喜您任职审神者一周年!”   摆满了美酒佳肴的大书堂内,本丸里近六十振刀剑们站着向她举着酒杯齐声道贺。   审神者看着眼前一位位附丧神,听着他们的道贺,想起初来时空荡荡的本丸,原本淡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也感谢你们,陪我度过了这一周年。”她说着也是举起杯中物,“诸君,今夜值得痛饮,请!”   这难得一见的豪爽一下子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得来了刀剑男士们更加热情的回应。   “主公请!” 第九十二章 意外   夜色渐深,大书院里一片东倒西歪的狼藉。   “来,来……喝!继续……喝!”次郎趴在桌上,头已经抬不起来,手却在无意识挥舞着酒杯。   “再收集刀剑啊……一年怎么够,要继续收集……嗝!”旁边的岩融已经躺在桌下,嘴里无意识地嚷嚷,最后还突然乱舞了一下双手喊了一声,“主公!要收集999把!噶哈哈哈哈哈!”   “主上一周年了,真是又高兴又心酸。主上,今后我也会为您一心效命的!”喝醉的长谷部脸红成一片,说的话倒是清晰流畅,如果忽略掉他的呜咽声话,倒是很不错的表忠心,“主上!为什么是药研……我才是您最信任的臣子啊……呜呜呜……”   “真是够难看的。”没参与拼酒还保持清醒的蜂须贺皱着看着眼前“伏尸一片”的酒桌,“每次一有酒宴都搞成这样。”   当然,也有诸如数珠丸、大俱利、石切丸这些不爱热闹或者害怕醉酒失态的人提前离席的情况,此时饭局已到尾声,倒也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这也是太高兴了才这样嘛。”歌仙兼定笑着道。至于为什么每次都演变成如此,所有刀都心知肚明。   “又要当一回搬运工了。”御手杵挠挠头有些忧愁,回头就看到表情跟他差不多的蜻蛉切。   “兼桑你又喝醉。”堀川这时端来了一托盘的醒酒汤,取出一份送到了和泉守跟前,“快来喝了,明天要是起不来可就麻烦了。”   “不,我不喝醒酒汤……”和泉守拒绝那股怪味,醉眼朦胧只想继续再喝,“酒……国广,再给我拿酒……”   “兼桑,主公在看着哦。”眼见久劝不听,堀川直接拿出杀手锏。   刚刚还在借酒劲耍脾气的和泉守顿时神智回归,下意识地看向主座时,只见白衣绯袴的少女正持着酒盏浅浅抿着,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抬眸淡淡扫来……   和泉守很干脆地喝了醒酒汤,并且由堀川扶着回去了。   “主公真是一如即往的好酒量呢。”瞧着少女面不改色的姿态,哪怕见过多次鹤丸还是忍不住惊奇,如果可以他真想摸摸对方的肚子,这么多酒都喝到哪里去了,“真想知道您的极限在哪啊。”   “你要试试么?”审神者看了他一眼。   鹤丸瞧着满场靠车轮战刷BOSS结果反被刷的勇士们,果断摇头。   “哎呀,喝到现在我也累了。”髭切在这时起身,向着审神者点头,“主公,我和弟弟丸先行告退了。”他微微上挑的金色眼眸直视过来,表情一如往常带着轻柔浅笑,只是眼底带着的情绪满含深意。   审神者坦然回视,眼眸清澈平静,犹如古井之水:“好好休息。”   对方忽然就笑了起来:“我会的,主公也要保重哦。”   气氛有点小微妙,但在烂醉了一地的现场没几个人注意。   髭切没走多久,审神者也直接起身,或许是因为这是为她举办的宴会,所以这次她难得一直留到了最后。   “大将,要我送您回去么?”药研看她要走,也跟着站起来。   他的举动让场中剩下的清醒的刀下意识地纷纷看过来,如果说对三日月之前获得的宠爱本丸里有很多刀不服气的话,主君对药研的态度转变他们倒没什么抵触,这把短刀从本丸建立之初就一直跟随在主君身边,为这个本丸尽了多少心力很多刀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他能让主君另眼相待全凭他自己的努力。   “不用。”审神者摇头,眼神瞥向了那边已经醉得睡在一旁的一期一振,“先照顾你哥哥吧,我这边没什么需要的。”   虽然想说有鲶尾骨喰在,一期哥这边不用非要他在场,但眼看大将的态度,药研也不勉强。   审神者走出门外,将大书院里的酒气饭香全都抛在了脑后。   繁星漫天,审神者已经很少在这么晚还停留在屋外了,抬头看了看空中灿烂的星光,似乎,她也有很久没再关注这些景色。   就这么稍稍放缓了一下步调,身后传来了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   “主公打算在此赏夜?”三日月惯常带着笑意的语调同他此时的脚步一样沉稳。   审神者头也没回:“你来找我,是想明白了?”   那一日审神者对他的评价,虽然都是事实,但却是故意加重了打击成分。刀剑们成为附丧神的时日再短,也掩盖不了他们拥有悠久岁月的事实,那些刃生中的阅历或许不能一下子全都转换成生活智慧,但也不会让他们天真稚嫩,特别是这些存在了千年以上的古刀,是真的能成精的那一类。   神鸟之羽化出的小乌丸自是不提,莺丸成天喝茶看似三不管实际上对什么都门清,小狐丸平时谦逊有礼也带着一点狐狸的天真野性可不经意说出的话也能看出古刀对于世间之物的淡然,鹤丸国永总是调皮捣蛋每次都将本丸折腾鸡飞狗跳但只要涉及到正事他总能表现出最可靠的一面,髭切正是因为经历过漫漫时光见证源氏的沉沉浮浮才变得把什么都看得不在意,然后,就是三日月……   就如他总爱自称是“爷爷”一样,这把天下五剑的阅历与地位足以让他在这个本丸里淡然面对一切,毕竟,有多少事是能瞒过活得那么久的老人家呢。   “想通了。”三日月浅浅一笑,昳丽的容貌哪怕于夜色下也是美不胜收,“主公的意思我明白。”   初临尘世,拥有人身,七情六欲之苦便随之而来。感情之事,不是能以阅历,能以常理,甚至理智去判断的。   主公虽然从未明说,但刀剑们都能看出来她觉醒的记忆传承必定也在千年以上,和他们作为刀剑经历的一切不同,那是真正的人生百态全都见过甚至经历过。也因此,对于感情,主公的态度远比他们更加谨慎;当然,也或许,完全不在意。   懂得她的忌惮,自然就明白她的怀疑。   正如审神者之前所说,一开始,他确实只是作为一把刀被对方所吸引。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把刀剑能抗拒这样一位精通手入还武艺无双的虔诚强者。   但仅凭这些,她能得到的不过是自己像本丸里的其他刀剑一样对她的誓死效忠,跟随这样的主人征战沙场直到折断破碎也无怨无悔罢了。   可谁让他是她的佩刀呢,本丸里其他人不知道的一些事他多少都知道。用他斩杀敌人时的狠决,发号施令时的算无遗策,受伤后独自治疗的倔强,坐在矮几前将他抱在怀里默默发呆的寂寥,偶尔注视他时的温柔眼神……这个强大却孤独的小姑娘只在独自一人时流露出来的天真和偶尔的脆弱只有他见过。   不是刀对主人的喜欢呀。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渐浓的爱慕与心疼。   比起之前只想做她唯一的刀,已经想通的三日月知道,他更想给她依靠和支持。   可是光凭嘴说小姑娘是不会相信的,她天生冷情多疑,不管是七月小姑娘还是现在的审神者,除非她自己亲自验证,否则绝不会百分百去信任谁。   “主公。”他轻轻喊了一声,“上一次要求的谢礼被您拒绝了,这一次我可以重新提一个么?”   对方终于转过身看他,也是,欠着一份救命恩情,除非薄情寡义,否则无人能视而不见。   “想好了?”审神者听他重提要求也是应得爽快,“说吧。”   看着眼前任何时候都是一脸认真的少女,三日月不禁又是一笑,他抬步朝她走近了一些,对方原本勉强平视的角度因为身高差距不得不变成了仰视,但依旧停在原地未动。   “上一次是我不对,不该要求您主动给我一个吻。”在半步之遥处停下,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她盛满星光的眼眸笑着慢慢俯身抱住了对方,“这次,请让我给主君一个吻吧。”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这一次终于出现了波动,青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柔软的双唇已经轻轻印了上去。   被抱住的娇小身躯微微一震,原本想击退对方的意向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你……”   “以前就说过的吧,主公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露出震惊之色的少女,三日月松开手退后几步,站在规矩的距离外含笑看她,“谢礼,老头子收到了哦。”   直到对方恭声告退,审神者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眼皮上残留的柔软温暖的触感还没消失,她下意识捏了捏拳才没伸手去碰,垂下的眼睑盖去了瞳孔中可能会泄露的情绪,从那轻柔的触碰里她感受到了对方的虔诚。   她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少女再度抬步,不急不缓前往二楼。   …………   “一周年纪念之前我应该就和你们说过,要去现世的事吧。”   本丸大门前,一身现代装束的少女挑眉看着眼前堵门的留守刀剑们。   “这是要造反?”   听到她的反问,一群刀立刻摇头,他们还没活腻呢。   “那个时候我们也有说过,让您带上我们中的谁一起的吧,主公!”有刀连忙跟着抗议,“您一个人去怎么可以!”   “我是去送神器,你们跟着不合适。”审神者直接道。   “可是送完神器您一定会回神社看看的吧。”药研直白的指出来,“您也说了,神社已经被封了两年了,到时候住进去,您想好怎么收拾了吗?”   审神者:“……”   “废弃两年呢主公。打扫,除尘,清理废弃物,准备新的床铺被褥,啊,还要检查水电有没有通。”堀川也走了出来,一点点说起家政方面的事。   然后是药研给上最后一击:“最重要的是,大将,您住在那里时打算一直吃泡面吗?”   审神者家政等级:LV1   药研家政等级:LV5   堀川家政等级:LV8   技能满级LV10,在这两个人面前,审神者完败。   “我知道了。”明白这些人中铁了心的一定要谁跟着一起,也清楚去了现世自己就是孤家寡人的审神者也不再反对,“就堀川和药研跟我一起吧。”   被点名的两人顿时面露喜色,直接回房间去整理东西了。   “看来真的是只要家政人员了。”人群里三日月笑着摇头,他知道连穿衣都要人帮忙的自己肯定是没戏的。   “主公,真的不考虑带上我吗?”烛台切有点不甘心。   “比起那两人,你太引人注目了。”审神者看了一眼他的眼罩,接着道,“而且,再带上你本丸的人手就不够了。”   会做饭的也就那么几个,一下子带跑一半本丸吃什么。   “真是遗憾。”歌仙说出了烛台切的心里话,同属于后勤组他也很扼腕。   “主公,你去现世时间不要太长哦。”乱开始叮嘱,“不要被现世的花花世界迷住就不想回来啦。”   “要记得天天想我啊,大将。”信浓一脸泪眼汪汪,“不如大将你也带我去吧。”   “别给主公添乱。”一期制止了弟弟们的各种撒娇,转头面对审神者时神色严肃,“在您回来前,我们会将本丸管理妥当的,但还请不要回来太迟。”   “主上,只要您还回来,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您。”只看长谷部的表情和说法,审神者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一去不回了。   “主公大人,回来时别忘记给小狐带特产。”   “啊,顺便带点特色酒回来啊!”   “主人,能给我带本人妻天堂的杂志……啊,好痛!”   “主君,祝您一切顺利!”   刀剑们七嘴八舌诉说着自己的不舍,也有没心没肺要求土特产的,更混乱之际,被她点名的两把刀已经收拾妥当换上内务服跟了上来。   “就这么多东西吗?”审神者看着这两人一手一个包袱询问。   “一边是换洗衣物,另一边是急救用品。”药研回答。   “我这边也是衣服,这个是吃的。”堀川拎起一个不小的食盒答道。   审神者点点头,然后对他们道:“都给我吧。”   “哎?”两人同时一愣,这才注意到审神者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主公,您不带东西吗?”   “带了,放在了你们看不见的空间里。”她回答,“把东西给我。”   什么叫看不见的空间里了?虽然一脸狐疑,但两把刀还是依言交出了包袱。然后他们就愕然地发现,手里的东西在自家主君随后一碰后就消失不见了。   “研究本丸时得到的副产品吧,我利用相似的原理做了一个随身的储物空间,体积不大。”审神者回答得一脸淡然,“要不是传承里的储物用品在这个世界无法制造,倒是想做上几个,现在也只能先将就用了。”   现场全员:“……”那已经是我们不明觉厉的领域了好么,他们的主君真的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审神者却没打算给他们足够缓神的时间,出了大门,随手划开了通向现世的时空隧道,到底是二十三世纪,穿梭时空这种事比起两百年前简直易如反掌。   “走吧。”当即,她第一个踏了进去。   “啊!”还在愣的两把刀立刻回神跟着追了上去。   药研仗着机动高比堀川还早一点进入隧道,然而没等他看清里面的状况时,前面站着的大将忽然对着他一挥手,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他和后面的堀川一并砸出了通道外。   “大将?”药研诧异地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原本稳定的隧道突然支离破碎,这本来通向现世的道路瞬间变成了可怕的怪兽巨口,一片崩乱中,少女被淹没吞噬的画面成为了最后一幕。   “大将——!”   时空隧道完全消失,药研扑过去时已经很快,但仍旧没赶上入口闭合的速度。   “药研,那是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撞出来的堀川感受到隧道里给他的恐怖感,直觉不妙的他惊慌地问同伴。   这一问,才看到对方此时一脸惨白,完全处于失神状态,后面慢了一拍的送行人员这时都围了过来,脸上有惊慌也有不解。   “是时空乱流?”   三日月站在原地,从方才的细节和药研的表情猜出了这个答案,看到短刀少年猛的一颤时,他再不耽搁。   “快!立刻通知政府!” 第九十三章 流落   “不是乱流,是时空风暴。”   本丸里,药研回神后的第一句话让本丸里所有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有过一次大骚乱的本丸自然是早早上论坛接收过科普,时空乱流发生的概率很小,但总有倒霉的会遇上,并且还分为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穿梭时空时偏离了原来的航道被卷去了其他时空,另一种便是毁灭性的就像风暴一样直接扯碎乱流中的一切,所以这种时空乱流也被叫做时空风暴。   时空之力的毁灭性是公认的可怕,几乎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药研,你确定?”已经让人上报政府的三日月本就严肃的脸色此时十分难看。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烛台切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没错!或许你看错了呢!”歌仙语气严厉可慌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我看到了……大将身上溅出的血花……”短刀的少年双手盖住脑袋,他已经完全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进入时空隧道的大将发现了不对劲,然后立刻将他们踢出去,可是她自己却来不及……   这一次不是晕倒,是人在他们眼前直接没了,再加上此时药研的说法,所有附丧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呜哇——主人——!!”   “大将——!”   “不会的!主公才不会死!”   “怎、怎么办?”   “政府,找政府……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整个本丸直接乱成一团。   “都冷静!”一期一振尽力安抚包括弟弟们在内的所有人,“情况可能没糟糕到我们想象的那一步,我们的主君也不是普通人不是吗?先看看政府那边怎么说如何?”   “一期说得没错。”三日月沉静道,“政府肯定有追踪每个本丸审神者的办法,现在主公生死未明,我们不能先乱。”   “说,说得对。”堀川也跟着附和,哪怕他现在脸色一片苍白,说话时连嘴唇都在颤抖,“主公要是回来,看到本丸乱七八糟一定会很生气的。”   在一番不知该说是劝人还是劝自己的安抚下,本丸的混乱慢慢平静下来。心烦意乱的众人没有发现,最先开口的几个人正紧紧攥着拳头。   …………   不是时空乱流,是时空风暴。   虚空里,大大小小无形的次元裂缝如同风刃一般向着少女袭来,它们击打在同样看不见的结界上发出了无声却剧烈的碰撞。   鲜血染红衣衫,之前为了踢走药研,她错过了一开始的躲避时机硬挨了两下,现在支撑起的防御审神者心里清楚也不会坚持太久。   遭遇到这场意外,是审神者自己也没想到的。   早在之前有政府人员劝她接收多个本丸时,她就已经政府里有未知的敌人对她不怀好意,但那种只敢诱哄的软绵手段让审神者知道对方在这种算是军事重地的场合也不敢胡来,而且似乎也只是想让她留在这里一直不回现世。   之后又得知了七月的因果,得到她的示意,也让她本就小心的态度更加警惕了些。   一直到时空风暴的出现,审神者终于发现,她对这个二十三世纪,了解得还是太少太少了。   她有想过自己去了现世,会受到什么样的阻挠,思虑过如何应对。也有想过自己回现世前可能也会遭遇变故,但眼下这一遭是真切的没有想过。   前一阵子诡异接连出现又迅速消失的时空乱流,近期的内域网因为未知力量速度变慢,伊势神宫派来的巫女特意的询问归期……这一条条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连起来。   原来如此……   这已经不是不希望她回现世的程度,这是想要她死还能让凶手毫无破绽的一个局。   看来未来的自己做了很可怕的报复啊,让她的敌人们这般煞费苦心步步为营,想依靠杀死这个过去的自己,来达到抹杀她的目的。   长长的念头在脑中过去也只是一瞬,哪怕面临死局,少女淡漠的神情也未曾变化,唯有一双棕色的眼眸此时已经变作耀眼的亮金色。   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直面这些次元裂缝,稍有不慎便是死在其中的下场,但是,动用手段再付出些代价,活下来的机会还是有的……   …………   在主公的眼里,他们这些刀剑除了是部下以外,还是什么呢?   有时候,歌仙兼定会这么想。   主公看着年纪小小,却有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以及与历尽千帆后并不相衬的一颗纯粹的心。   她像山巅上的雪,冰冷却纯净;又像一尊天平,淡漠而平和地对待本丸里的每一把刀剑。   啊,如果开口能不要这么直白又毒舌的话就更好了,但凡她开口毒舌那必定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点其实更加讨厌。   想起她曾经吐槽自己“除了爱好风雅以外,脾气和行事完全不像把文刀,干脆老实做武刀算了”,歌仙的心就有点痛。   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继续喜欢自己的主人。   尤记得三月繁樱盛开,不管是山坡还是庭院,或樱或白的花瓣层层叠叠似乎满眼都是,如同落地的粉云一簇簇笼罩在枝头上,暖风一拂,遍地吹雪。   歌仙被这幅景色所迷,兴致一起便搬了桌子和纸笔,对着春景咏歌诵诗,只觉得当时的春景风雅至极让他沉醉不已,迫不及待想要与人分享,便不管不顾拉了路过一人兴致勃勃说了一通……直到过完瘾回过神,看清自己正拽着谁时,直接被吓了一跳。   那时的主公依旧一身白衣绯袴,不输屋外樱色的绮丽身姿带着冬日未化的冰雪之意,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却是从头到尾毫无耐烦地听完了他方才的抒情写意。   歌仙记得自己当时是忐忑的甚至是有点惶恐的,他进来本丸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和大多数刀剑一样,对这个不苟言笑又开口就吓刀的主君是惧怕的,因为她的强大,也因为她总是刻意拉远的距离。   结果对方出乎意料,没有冷眼相向也没有开口嘲讽,她反而认真地和他讨论几句,每每都说到心痒之处的妙语直接让他忘了惧怕跟着攀谈起来,最后还死皮赖脸硬是求着留了一幅墨宝,对方竟然也答应了。   主公……真是个好人哪。   反正从那之后歌仙是彻底对主公改观了,她身上拥有的东西并不只是强大与冷酷,还有更多不常对外显露的人格魅力,这一点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他的感触就越深。   从工具到部下,主公对他们的感观慢慢改变,他们也何尝不是。   哪怕是蜕变至今已经不再排斥他们的主公,看他们的眼神仍旧是淡淡的,但这淡漠里却不是事不关己的冰冷,而是觉得他们这些附丧神与她之间迟早有一天会有一场离别,在这离别到来之前她愿意放任他们成长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种感觉让歌仙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们都是她接引而来初临尘世的附丧神,虽然有着数百年作为刀的记忆,但拥有人身的岁月毕竟尚浅,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主公这位审神者负责引导安抚他们的工作确实没做错。   只是和别的本丸不同,有着强大实力的主公没有像别的审神者那样对他们毕恭毕敬,反而在反过来引导他们朝着更高更远的道路上前行。这层君臣关系之外,还有着长辈引导晚辈看待新世界的意思在里面。   主公,现在看待他们的目光,是觉得他们是雏鸟么?   歌仙的想法,也是本丸里大多数的刀的想法。刀似主人,有这样一位冷情的主君,本丸里的刀多多少少都染上了她的那份淡漠,自然也隐隐清楚主君对他们是怎么想的,从而也明白了自身的定位,理智地寻找了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很安全又满意的距离。   部下也好,雏鸟也好,主公就是主公,他们能做的便是尽好刀剑的本分,一直跟随在她身边就足够了。未来缘聚缘散,全凭天意。反正歌仙觉得,真要到那一天哪怕再不舍,他应该也能勉强接受。   可是当这位主君突然不见了呢?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消失不见的呢?   去他的天意!这种混账离别方式他是一点都接受不了啊!   主公,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很担心啊!   …………   阳光灸烈。   面积广阔的废墟中央,小坡一般的断垣残壁上,黑发的少女一身血污横躺于此,大量的鲜血从她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顺着那些石砖形成一道道粗细不一的血线垂落到下面的空地上。   一只优美的手掌伸出,接住了其中一道较粗的血线,带着血腥气的猩红液体那只白玉手掌的衬托下,仿佛醇美的酒液浓厚诱人,很难想象半日之前这只手还长满了各种丑陋的白骨倒刺,随后那红色液体被这只手的主人放到薄唇边,几口饮了下去。   “我若是你,此时必定找块清净之地直接死去,也省得堕了这把刀的风骨。”   清冷的语调带着淡淡的沙哑,那重伤垂死完全动弹不得的少女竟然还没失去意识,被一头乱发盖住的脸只余秀气的鼻尖和失血过多干裂苍白的嘴唇,刻薄的话语从其中毫不遮掩的吐出。   “姬君说得是。”说话的附丧神坐在残垣下,姿态优雅语带笑意,声音低沉悦耳,“可不论是人还是刀,总会有不甘消亡的时候。”   附丧神仰头看向了躺在那里气息微弱的身影,猩红眼眸里的新月映着日光清晰可见:“而且,姬君到了这个地步,不也没有放弃自救么。我们现在,都是一样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再度伸手去接那流出的血线,沾着血迹的优美菱唇鲜红靡艳。   这充满灵力的鲜血,可不能浪费呢。   实际上在此饮血的,不只他一个,在附丧神的身边还有更多如此做的同伴,外形有的俊雅,有的却长满骨刺如同怪物。   少女再不言语,直接闭目养神。   如果凑近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周身一米左右被一团淡淡的光晕所笼罩,而光晕之外的下方,则是一群面貌狰狞的生物围在四周,如渴血的怪物般吸食着流到地上的血液。   有怪物循着甘美的气息遵循本能地朝着头顶伸手,下一秒便如遭雷击被狠狠弹飞出去,虽然不致死却也让它知道那里碰不得,它晃着脑袋重新挤入了舔舐血液的队伍。   躺在废墟高台如同祭品的少女,高台之下饮血掠夺灵力的刀剑,这一幕远远看去似是群魔乱舞,又仿佛一场百鬼盛宴。   暗堕的附丧神?不过一群丧家犬。 第九十四章 动弹   二十三世纪,伊势神宫正殿,皇大神宫。   偏殿的一间和室里,一身雪色的巫女端坐于主位,侧边不远处一名巫女和一名男性神官恭恭敬敬跪坐于她的下首。角落里一只香炉无声无息的燃着,灰白的烟雾丝丝缕缕弥漫了这间略带空旷的居室。   “是么,出了这样的事啊。”捧着茶杯的美丽巫女一脸不紧不慢,“政府那边派人找了吗?”   “已经找了。”神官立刻回答,看主座上的巫女淡然的神色反而替她着急,“晴时大人,您难道不着急吗?那可是您的……”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打断了神官的话,白色的巫女……应该叫“七月”,或者叫“晴时”更合适,此时她直接笑了,“想不到他们还藏着这样的手段,我倒是小看了,还真是布局已久。”   “万分抱歉,晴时大人,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相比起神官的焦急,旁边的巫女反而是一片惶恐,她膝行几步朝着晴时伏跪到底,额头贴地祈求饶恕,“请您原谅我的大意,我真的没想到……!”   “没关系,狗急了还有跳墙的时候。”晴时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优雅,“何况比起他们的反扑,我比他们更早收网,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小动作了。”   此言一出,男性的神官一脸诧异,而伏地的巫女整个后背瞬间浸湿了。   “我还记得,你六岁进入神宫,十二岁调来我身边,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了吧。”将目光扫向巫女,晴时脸上带着笑意,“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大限将近不能再当你的靠山,你想另攀高枝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想拿我的暴毙当成新主的投名状是不是过分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没……”巫女抖如筛糠,下意识抬头为自己辩驳的嘴脸惊慌苍白一片。   “哦,我误会了?”晴时挑起她雪白的秀眉,仿佛一脸惊奇,“你难道不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觉得跟着我反正也没更多前途可言,还不如拿我换更好的出路?赢了说不定就是神宫第一巫女,输了……呵呵,你猜?”   对方全身一僵。   “哦,猜之前先告诉你一个消息,你选定的新靠山是不是有三天没联系你了?你可能还以为他在避嫌撇清关系吧?唔……事实上他谁都联系不了呢。”   “晴大人!晴大人请您饶恕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看在我侍奉了您八年的情分上饶过我这一次!”一切都被拆穿,巫女再也承受不住大声求饶,侍奉这位神器八年,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顶着光之巫女名号的女人在神宫背地里还有另一个称呼:晴时魔女。   面对她的讨饶,雪色的巫女笑容不变,语调温柔地吐出了一句话。   “所以,你是我最后一个处置的人呀。”   肃穆庄严的神殿外,几只停在枝桠上的鸟雀突然扑棱棱飞走,似乎被什么惊到了一般。   再回到和室中时,房间里只有两人在,主座上的巫女依旧在喝茶,而下首的神官低眉敛目正对着她跪坐着。   “真是累人啊。”她叹气,“临了临了,还要处理掉一批不听话的。只要我还存在着的一天,我仍旧是神宫之主,整个神道教的领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肯明白呢。”   “正是因为您所坐的位置,才更加引发人心的贪婪。”神官低头沉声道。   “是呢,这可是掌控着东瀛神秘度的实权位置之一呢。”晴时抬起手,看着自己白到透明的纤细手掌,“我的时代也要结束了。要不是为了向九月装可怜,还真不愿意跟他们装模作样,想不到反而被他们抓到机会捅出这么个篓子。”   “九月大人那边,她管理的本丸一直在闹。”   “先不管他们。”摆摆手,晴时一脸的不在意,“本就是找给她打发时间的玩具,随他们去。”   区区只用来作为战争炮灰的弱小附丧神,像是工厂里批量生产的消耗品一般,在掌控东瀛神道教的神宫之主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两百年的时光,当年温柔的七月早已经不在,岁月淘尽,留下的只有冷酷铁血的晴时。   “那九月大人,您真的不担心?”对区区一个本丸神官同样不在意,也只是顺嘴一提的事,重点是那位九月大人啊。   “没事,我相信她的能耐,绝不会死的。”晴时对过去的自己很放心,“而且要不了多久她肯定就会杀回来,在那之前,我得让她消气打消发怒的念头才行啊。”   给神官一番授意,待对方恭敬退出房间,晴时再度看向自己的手,依旧是病弱的苍白色。   满手鲜血的工作,由她一个人全包揽就好了,新生的那个自己就该干干净净随心所欲地活着才对。   …………   “狐之助,你说真的?主公还活着?”   本丸里,一群刀剑围着送消息过来的式神,脸上难掩激动。   “嗯!已经证实了!”狐狸模样的式神点点头道。   “太好了!”一直备受煎熬的附丧神们有不少喜极而泣。   “那大将现在在哪?”药研立刻追问,“大将受伤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她!”   “这个……”狐之助露出了迟疑,“事实上我们也一直在找,除了确认她有生还以外,我们发现审神者大人并没有被卷到任何一个时代中去。”   “这是,什么意思?”刀剑们愣住。   被时空乱流卷走,却没在任何时代找到审神者的行踪,这……   “别乱想啊各位,审神者大人真的还活着啊!”眼见气氛又开始低压,狐之助赶紧向众刀解释,“审神者大人的身份特殊,政府不可能放任不管,我们内部也在研究确认,最后一致认为她应该是被卷去了虚空中的某一座本丸里。”   “本丸?”   很多刀吃惊地叫起来,来到尘世这么久,加上信息爆炸的论坛熏陶,附丧神们自然知晓时之政府的麾下有多少座以百万计的本丸。   “最好的情况,就是那位大人正好落在正常运营的本丸里,只要有那里的审神者或刀剑男士发现直接上报,我们就能获知大人的消息。”狐之助对他们道。   “那最坏呢?”   “最坏,就是她落在了暗黑本丸或者完全废弃的本丸里……”只说了这一句,狐之助就在所有附丧神阴沉下来的脸色消了声。   主君受伤了。   如果真的不幸遇到后面的假设,无论哪种境况都对她是极为不利的局面。最重要的是,从时空风暴里活下来已经很难得,他们根本不敢去想她现在伤势如何,毕竟如果真的是能从容应付的事,这时候她早就回来了。   想想自家主君一年来的运气,刀剑们对她的好运并不抱希望。   “你们有发出通知所有本丸,让他们发现我家主公后第一时间上报吗?”三日月发问。   “已经通知了。”狐之助点头,开玩笑,他们要是不做点什么,伊势神宫的那位可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你们政府应该有所有本丸的坐标吧?”药研也提出了问题,不等狐之助开口他又继续道,“我知道这是机密,所以希望能得到协助,如果政府没有收到消息,我们想要那些废弃本丸的坐标。”   “药研?”很多刀吃惊地看着他。   大将曾经告诉他很多关于本丸的内幕,现在的他也只能想出这样的蠢办法。   “你打算一个个去找?”狐之助也很惊讶,“就算是被明确认定是废弃的本丸,数量也不是你能想象的啊。”   “我知道。”药研看着它,“如果条件允许,我还希望政府能给我们暗黑本丸的坐标。”   “这个主意好!”狐之助没说话,那些附丧神一个个像是找到方向一样精神起来,“我们自己去找主公!”   “我去找信鸟,把远征的队伍都叫回来!”   “对,到时候兵分几路分散开找,会更快!”   “谁去万屋碰碰运气,找一找尤夜大人和紫藤大人,让她们也派点人手一起!”   “你们这个方法……”狐之助很想打消他们的念头,然而话没说完再度被打断。   “总不能一直干等着!”堀川在这时道,“一直以来都是主公在为我们操心,现在发生这样的事,该换我们为她做些什么了。主公现在一定很需要我们!”   “你们这种行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像这样找根本找不到的啊。”   “那就一直找!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十天找不到就找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一年!大将绝对不会死,因为在那之前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本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荒废了。   反正某一天当一个叛逃到此的附丧神发现了此地之后,这个本丸的坐标就在暗堕刀剑之中扩散了开来。因为本丸的特殊与隐秘性,有不少暗堕的刀剑都会选择这种荒废的本丸作为平时的藏身处。   像这样带着藏匿性质的废弃本丸其实还有很多,只是有的知道坐标有的不知道罢了。   叛逃意味着背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时间一久,不回归原来本丸或者由别的审神者接手供应灵力的话,刀剑男士就会染上暗堕的气息,从而堕化慢慢失去理智,成为遵从本能只为吸食灵力而活的怪物。   这应该也算是政府给审神者天然制约刀剑男士的手段之一了,本就不是天生天养自然生成的神怪精灵,而是后天被刻意催生的弱小神祇,除了一具肉身与刃生记忆外,连神通都没有的半调子,离了主人的灵力供养如何能活。   如果说溯行军和检非违吏还有一定的纪律性的话,那么彻底堕化的附丧神就已经是另一种理智全无的怪物。   对刀剑男士们来说,一旦暗堕,除非被拯救净化,否则不管是被政府直接处理还是逃出去“觅食”苟活,最后都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   可作为一直以来被人控制的刀,有朝一日有了自己的心和自由行动的能力,总有一些附丧神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进而暗堕。   但能让刀剑男士抛弃自己的本丸也要离开,他们对各自曾经的审神者必定是心头有怨的。   一期一振是某个本丸里的一把刀,他没有暗堕,但他还是叛逃了,带着被他的前主人施以虐待却无人救治的弟弟们一起。   从暗堕的同类口中得知这个本丸是个偶然,但他确实需要一个藏身点好躲避政府的追捕,拖家带口的便找来了。   连日的奔波,他的身上早已经染上淡淡的黑色气息,蜜金色的眼逐渐转为红色,而他的弟弟们则更加不堪,有的已经生出骨刺,但最糟糕的还是因为虐待至今重伤的那两个。   “乱,药研,撑着点!”   离开了本丸,没有了审神者,再想获取灵力只能找有灵力的生物猎杀,用他们的血来夺取灵力,可是这种方法太冒险,并且成功率也不高。可为了能活着,总是要拼一拼。   就在一期一振下定决心找同类一起合作去“觅食”时,这个本丸的上空突然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审神者。   灵力强大的审神者。   灵力强大,一身鲜血濒临死亡的审神者。   甘美的血液里蕴含的强大灵力一瞬间唤醒了附丧神对灵力渴求的本能。   当时所有留在这里的暗堕刀剑都轰动了,他们……或者更多的该称为它们,疯了一样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却又在数秒之后,一个个惨叫着被击飞出来。   落后一步的一期一振只看到那个鲜血淋淋的审神者周身盈盈发光的结界光芒,可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的眼睛只看到了那从伤口里一直流到了地面上的鲜血,充满了灵力的鲜血。   得救了!   在那之后过了三天。   除了第一天外,那个审神者的伤口再没渗出鲜血,但就算只是如此,这个本丸里的附丧神也一个个除掉了骇人的外表回归了原本的模样,只有一双双猩红的眼证明他们是暗堕刀剑的身份。   弟弟们同样恢复了原样,最重要的是乱和药研的伤势也恢复了些许——这没有办法,除非呆在本丸的手入室或者有审神者给亲自手入,不然他们只能一直维持重伤的模样。   她什么时候死呢?   包括一期一振在内,所有刀都这么想。   这里的所有附丧神都对她不怀好意,或者应该说,都将她视为祭品。一期一振相信,只要那道结界消失,这里一定会有一些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带着憎恨与快意地将其扯碎。   有点可惜呢。一期一振想。   他有凑过去看那位审神者,虽然瞧不清面貌,可哪怕虚弱狼狈至此,也掩不了对方通身的高华之气。在大量失血滴水未进的情况生生过了三天都未死,足见对方强大的意志与求生力。   这真的是一位了不起的姬君,可惜,时运不济。   回头看了看弟弟们,但也是他的幸运。   那道结界越来越弱了。   成天盯着的附丧神们看到了,审神者同样也看到了。   在经历过时空风暴的摧残,剩下的这道护符能保护她三天不受干扰,已经让她很满意。   虽然还想继续休整,可是不行了。   审神者开始缓缓地舒展肢体,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她露在外面的伤口此时已经结痂。   呵,终于,可以动弹了。   历时三天,一直僵躺在原地的少女终于修补了外伤从高高的废墟里站起来,这在那些附丧神眼里简直就像他们的祭品开始反抗一样,完全不可饶恕。   护符的光芒此时越发黯淡,随后像泡沫一般直接破碎。   她的结界消失了。   杀了她!   有附丧神毫不犹豫拔出本体,不知是出于憎恨还是出于恐惧,步调猛急地向她挥刀而去。   少女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满是血污的单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可就在刀剑加身之时她猛然抬头,一股骇然的威势从那具纤弱的身体里暴发而出。   “啊啊啊啊——!”   向她挥刀相向的几个附丧神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所有的刀惊恐地看到他们握在手里的本体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走了力量,整把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裂缝然后寸寸崩坏化作碎片跌落一地。   本体已碎,失了凭依的附丧神在痛苦中消亡在空气里,什么都没剩下。   噗嗵!   噗嗵噗嗵!   不知是谁第一个无意识地双膝着地,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全都伏跪在之前视为祭品的少女脚下。   “我的血,也是你们能轻易用的东西?”少女的声音依旧沙哑,明明虚弱至极,可她身上的那股无形之势却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敬畏惶恐,“既然用了我的灵力活命,那就替我效力来还吧。”   一阵大风吹来,拂开了少女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冰冷眼眸,目光所及竟无人敢与之对视,一个个低着头本能地瑟瑟发抖。   她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身血污的狼狈身姿此时却比空中那轮太阳更加耀眼。   这哪里是什么祭品,分明是一位君王! 第九十五章 封闭的废墟(一)   从这位姬君从天而降,一期一振就知道,这是位强大的审神者。   可是他从未料到,她的实力竟然恐怖到这个地步。   不是她仅凭气势就逼得所有暗堕刀剑向她低头臣服,而是她一个念头就轻易抹杀了数把刀剑的力量。   因为他们喝了她的血,用的是她的灵力的关系吗?   是他来到尘世的时间还不够长还是消息来源太少,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暗堕的刀剑不会对审神者抱有好感,面对这个翻手间从猎物变成猎手的敌人,很多刀都生出了撤退逃跑的心思。   与其留在这里被磋磨,甚至可能被她杀掉,倒不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   结果想法很好,事实却非常残酷。   他们居然无法离开本丸了!?   “出不去的。”早就发现这一点的天下五剑的附丧神告诉了他们原因,指了指本该是本丸大门方向的位置,“那位姬君应该是被时空风暴不幸卷过来的,虽然我们因此得救恢复了理智,不过也因为时空风暴的关系,这座本丸的时空也被干扰变成封闭式的了。”   也就是说,这里无论是谁都出不去了?   “唔……如果能出去的话,第一个离开的肯定不是我们,是那位姬君。”目光看向坐在地面上闭目养神的少女,对方又道,“这个本丸里目前的最强者都对此束手无策,我们就更别想太多了。”   虽然这把天下五剑说得很有道理,但是……   “我们现在都出不去了,早晚要死在这里,还有必要听她吩咐做事吗?”加州清光搬着两个头颅大小的石块朝着指定地点放过去,一脸的不高兴。   “你不怕她瞪你吗,加州清光?”同行的大和守安定吐槽了一句。   要知道在她吩咐他们清理废墟随后找了片柔软的草地坐下之前,这里所有的附丧神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当然怕了,黑发红眸的打刀少年把头扭到一边,事实上他都有点庆幸自己原来的那座本丸审神者没那么强大,否则别说逃出来,死在里头都没谁知道。   “哈哈哈,拿了钱就要办事,很公平不是吗?”三日月怀里捧着一堆碎瓦,丝毫没考虑这些破烂弄脏他的衣衫这件事,即便是那双暗堕的红眸也盖不住他笑脸上的光风霁月。   将碎瓦扔在了审神者之前圈好的地点,老人家拍拍手捶捶腰:“哎呀,好久不干这种体力活,都生锈跑不动了,不过去了身上的那些沉疴果然轻松多了。”   一旁的冲田组:“……”该说他心大,还是说他服软得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呢?   一期一振同样将一捆有些霉烂的木板放到了指定点,和前面比较粗暴的三把刀相比,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木头放在已经有小坡高度的废墟堆上一点也没碎。   从得知出不去的绝望,到现在听从陌生的审神者吩咐做事,一期一振心理上也是有过很大波动的,但和大多数刀剑一样,再多的不甘和愤怒在随时会面临的死亡下都被压了下去。   相比起封闭的本丸,眼前可以随意捏死他们的审神者无疑更加让他们忌惮。   能让他们做事,证明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一期一振还真怕她仗着恐怖的实力,为了以绝后患直接将他们这些暗堕刀剑全部弄死,那样子他辛苦带着弟弟们逃出来可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一期哥,你休息一下吧,我们来帮你。”秋田前田围了过来,他们身上虽然也有被虐待的痕迹,但都是轻伤,和药研跟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用。”一期摇头,“这里有我和鸣狐,还有骨喰鲶尾一起忙,你们都躲到阴凉处好好休养。”   夏日的太阳很毒,晒在身上其实并不好受,因此很多刀剑都会像人一样遵从本能往一些破烂墙体后面躲着。   这样一想,一期不禁将目光放在了还在日头下暴晒不动的审神者,她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相反,还很享受阳光的样子。   这位姬君……   “还是早点将活干完比较好呢。”旁边传来三日月的声音,“一直在这样的天气下走动,老头子可受不了。”   “那个,三日月殿。”一期下意识地叫住他。   “嗯?”对方回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疑惑想向您请教。”一期一振之前的本丸里有这把刀,对他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的,“您对我们之后……有什么看法?”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也能听出来,他实际上是问的对这个陌生的审神者有什么看法,以及他们之后又会变成怎样的猜测。   “看法啊,这位姬君可是位了不得的人哪。”三日月并没有说太多,“你如果担心以后,不如看一看,我们这些刀里都少了谁。”接着就继续干活去了。   从成为叛逃刀剑一路颠沛流离了这么久,天下五剑的那些尊严和骄傲在生存与活命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了,这把千年古刀已经总结出了另外一种生存的智慧。   一期一振看着他的背影,又想了想自己原来本丸的那位受到的待遇,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这把地位这么高的刀剑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也不是他有余裕去想的东西,他来这个本丸时间也不算短了,对这里的刀和事还算比较清楚的,按照三日月的提示他四下扫了扫,暗暗清点着刀剑的数目……数着数着,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全不见了。   那些个彻底暗堕……或者说,即便恢复了理智也不可能再跟审神者和平相处的刀剑,全都不见了!   之前她杀掉的不只是最先冲上来的那些吗,原来还有隐藏在其中没动手的也一并被除掉了。   也就是说,她动弹不得的那三天不仅仅只是用来养伤,还在不停观察他们收集情报?   难怪她没急着离开这个本丸,难怪她任由他们放肆地饮用她的血,身受重伤只是一个原因,最有可能的是她到达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本丸被封锁了。   骇然的目光扫向了仍旧在闭目养神的少女身上,才从时空风暴里死里逃生,重伤垂死却陷入暗堕刀剑的包围,明明都奄奄一息了却还有余裕施展这样的心计……   这位姬君何止是了不得,根本就是可怕。   难怪这把天下五剑一点脾气都没有,换成任何一把刀在知道了这些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了。   不过,真的是松了口气。   她特意将那些危险因素剔除,留下了听话的他们,想来不会只用他们做这么一次粗活,后面肯定还有吩咐。   将战战兢兢的心态放下,一期一振认真执行清扫废墟的任务,至于被泥和灰弄脏的脸和衣服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这座废弃本丸里的暗堕刀剑数量也不算多,不过三十几振的样子,但毕竟都是附丧神,清理这座废墟本丸还是很简单的,从暗堕之后还能活着藏在这里,聪明刀自然不会只有一两把,卯足气力干活卖乖的比比皆是。   不过一两个小时,能搬开的碎石废料全都清得干干净净。   而审神者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不错。”她点点头。   明明一直在闭目养神,却对周围的一切了若指掌吗?虽然早就猜到她能做到这一点,一期一振仍是心头一沉,那么之前他们想离开的小动作她也都发现了吧。   从草地上站起来,审神者看着眼前这一片暗堕刀剑,那一双双的猩红眼眸同样沉默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她沙哑的声音在这片废墟上响起,“你们之前的试探也该清楚了,这座本丸的时空通道已经封闭,我们都被困在里面。这种情况下,杀不杀你们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有些沉凝的气氛此时微微一松。   “虽然不是自愿,但确实是我擅闯进来的。”审神者看着他们继续道,“这里不是我的本丸,你们也不是我的刀,我能发号施令,也是因为你们擅自用了我的血,这是你们应付的代价。”   刀剑们继续沉默。   “我的目标是离开这座本丸,对你们也没什么兴趣,也就是说,你们好好做事听从吩咐,我们就相安无事。”审神者知道这些刀的顾虑,如果他们在原主人那里过得好,又怎么可能会跑出来,直接开诚布公。   她的这番话让原本还死气沉沉的附丧神们纷纷露出异色。   “你……您有方法打开通道吗?”如果永远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也离死不远了。   审神者看了询问的刀一眼,淡淡开口:“我不可能,也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没有直接回答,却比什么都让刀感到振奋。   “那么,从现在起,合作愉快吧。”审神者说了最后的结词,让还有刀不得不咽下嘴里的疑问。   封闭的这段期间,他们这些刀的灵力供给,这位姬君不知道愿不愿意出手帮忙。   没理会那些欲言又止的刀,审神者抬步朝着某个方向直直走去。看她一路摇晃虚浮的脚步,所有刀都知晓对方的伤势根本没好,外伤瞧着结痂但随时有撕裂的可能,都是出过阵上过战场的刀,他们只看伤口就能判断她之前究竟受到了多么可怕的重创,这也是她掉下来的第一天所有刀都笃定她会死的原因。   顶着这样足以致死并且牵动就疼的伤,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走动,哪怕是对审神者有着诸多厌恶嫌憎的附丧神此时也不得不震撼动容。   如果他们之前的主人,也能有这样的心性……   心里跳出这样的念头时便纷纷立刻摇头打散,别说有这样的意志力了,就算只是一半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找到了。   在一处之前是碎石现在清理好的空地前停下,审神者抬步踏了上去。   关注着她的举动的附丧神一脸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秒,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了起来,刀剑们没来得及惊慌,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先是看到一道法阵从那位姬君的脚下显现出来,然后不断扩散铺向了四面八方,随后之前被他们堆在一起的几处废墟堆悬浮而起,在所有刀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纷纷变形重组,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三间大小不一的房屋。   “好厉害……”刀剑们愣愣看着眼前的高屋瓴瓦,这位姬君竟然还会用灵术建房子。   “喂!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刀发现了更重要的事,“灵力!这座本丸有灵力了!”   这座废弃的本丸活了!   这次才是真正的哗然,废弃的本丸为什么被废弃,就是因为它供应灵力的基本能力失效了,没了灵力本丸的一切都会枯萎腐朽,如果这个功能失效就算有审神者在也没办法运转本丸。本丸有了灵力,刀剑们自然是随时都在被供养着。   那位姬君,修好了本丸?   “只是恢复了小部分功能,离完全修复还早。”又走回来的审神者如此答道,“如果真正修好,现在就能出去了。废弃的时间还是太久了,残余的这点废料竟然只能供出三间房……”   说到最后,她看向了废物利用后转化出来的三间各有距离的大小屋宇,指着第二大的那间开口。   “这间是我的,最小的那间是厨房,剩下的你们随意。”   说完,便不再理他们,径自去了最左边的那间屋子,在所有刀的注视下开门进去,关门之后还上了一层结界,彻底表明不想和他们有瓜葛的态度。   什么叫剩下的我们随意?就只剩下一间了好么?   刀剑们愤愤不平,但看着面积最大的这间房屋时眼里还是有些心动,流浪到这个本丸一直在餐风露宿,之后还因为被暗堕差点失去理智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就像一群孤魂野鬼,好多刀都快忘记呆在屋子里是什么感觉了。   不少刀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住了进去,哪怕里面和想象中一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不能阻止好心情,这么大一间屋,三十几把刀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当天晚上,雷鸣阵阵,本丸里下起了一场大雨。   将外套盖在熟睡的弟弟们身上,一期一振抬头看向封闭的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对方明明伤没好却硬是站起来修复起了本丸,不是因为保护她的那道结界碎了,而是预测出了今天会有这场大雨的关系。 第九十六章 封闭的废墟(二)   新雨过后,这座有了灵力补充的本丸散发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鲜活气息。   也因为有了灵力,再度享受到屋舍和清醒神智的刀剑们一夜醒过来后,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推开屋门,因为下过雨不再酷热的晨风温柔地吹进来。走出屋外,因为昨天的清理地面上的废墟不再,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荒草和树木,还有一道白衣绯袴的娇小背影。   白衣绯袴……?   审神者……?   ……审神者!   这过于标志性的服饰让很多附丧神原本平和的猩红双眼忽然暴发出了怨憎与杀意,穿着这身衣服的人给他们带来了太多不堪与痛苦的回忆。   该死的审神者!   胸口沸腾的杀意随着那些戳人心肺的画面越涨越高时,那道娇小的身影转了过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对着他们一扫而过,一瞬间所有刀只觉得冬日里的河川倒灌进心田,心头涌起的仇恨之火直接被扑灭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打着激灵纷纷清醒过来。   啊啊,差点忘了,这不是他们各自的原主人,是另外一个掌握着他们生死的陌生人。   “正好,你们都出来了。”看着大部分刀剑都出了屋门,审神者站在原地没动,“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一刻钟后。   “为什么我都叛逃出来暗堕了,还要开荒做畑当番啊!”加州清光蹲在地上一脸不满地拔着地上的杂草。   这片土地按照这个本丸的格局规划,是属于农田范围的,虽然因为久久无人打理荒草丛生,可是农作物的种子幼苗什么的还是在的,收拾收拾加上灵力的滋养绝对能用。   “那你去做点农具?”大和守安定也在旁边拔着草,顺手指了指那边黑着脸拿着本体削木头做锄田工具的工匠组,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和我从一个本丸逃出来的兄弟么,干什么总拆我台啦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顿时不干了。   旁边穿着浅蓝色羽织的打刀少年向他翻了个白眼:“有总拆吗?事实上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不这么吐槽你了。”   这句话说得清光一愣,随后沉默。是啊,从逃出来之后因为没了灵力供养被暗堕侵蚀渐渐失了理智,他们只为活着而活,哪里还有功夫像以前那样拌嘴吵架。   那个可恨的男人……就因为一直锻不到他想要的刀,便拿他们出气……   想到他们会逃出来的原因,清光恨不能再回到过去将那个审神者再砍一次,可是他运气好,居然从演练场骗到了一张护符不但从他们的乱刀中逃了出去还惊动了政府,害得他们这些参与了此事的刀为了躲避政府的处置不得不四处流亡。   “别想太多了,加州清光。”旁边的大和守看到他越来越扭曲的神色,立刻劝道,“再想那些也无济于事,至少,我们活到现在了不是吗?”   “是啊……”清光苦涩一笑,不甘心被前主折磨而死,更不甘心死在政府手里,所以他们才会不断地逃,“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不该想这些的。”   可是那一次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个可恨的男人就是他们的阶下囚,到死都只是他们榨取灵力的傀儡,结果就这么棋差一着……想想就好恨哪!   都怪那个护符!要不是那个护符……咦?   “大和守安定。”他拉了拉旁边的人,“昨天,不,是三天前我们攻击那个女……那位姬君的结界时,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就是那个护符,威力还更大一点。”大和守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不是制作者,也是和制作者关系很亲近的人了。”   真是冤家路窄!   一瞬间加州清光很想跳起来冲过去找对方质问顺便报仇,结果身体却老实蹲在那里没动弹,比起恨之入骨的那个前主人,对这个审神者他更多的是敬畏和惧怕。   “别自找麻烦了。”大和守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本来就知道的,护符只是意外,怪只能怪那个人类太狡猾,我们又太弱。”   清光握紧了拳,他何尝不知道呢,就是因为他们太弱砍不碎那个护符结界才让那个男人跑了,也因为太弱,他连迁怒的资格都没有。   “我知道了!老实干活就是!”最后,窝囊的他只能在这里靠拔草泄愤。   就和加州清光一样,哪怕很多附丧神心思各异,但在审神者绝对的统治力面前全都无力反抗,只能乖乖按吩咐做事。   “畑当番……难怪这位姬君建了个厨房呢。”身为一代大名丰臣秀吉的佩刀现在却做着削劈木头的事,一期一振经过短暂的不适之后也只能认命。   “得庆幸了,还好她用铁制品给做了几把斧头给我们。”次郎太刀在旁边一边砍树一边翻着白眼,“不然就算我是大太刀,今天恐怕也得折在这些树上。”   “哈哈,说得是呢。”一期闻言苦笑。   “一期哥,我来帮你。”平野藤四郎接过一期劈出来的一根细长木条,利落地拔出本体将木条削圆变成木棍。   “一期哥,耙头做好了……怎,怎么样?”五虎退拿来一个才做好的耙头配件,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发问。   “做得很棒哦。”一期笑着摸摸对方的头。   “太好了……”银发小正太开心地笑起来,一阵风吹过,掀起他挡在右脸颊的刘海,一串心型的小巧烫疤印在他的眼角下方,小男孩浑然不觉,只是羞涩地红着脸,“我还在想要是一直帮不上忙怎么办,总算能为一期派上用场。”   一期只觉得心头一酸,空悬着的一只手拳头紧了紧,另一只按着脑袋的手温柔依旧:“五虎退一直都很棒,我的弟弟们都很棒,一直都是你们在帮我的忙啊。”   不能让弟弟们受苦下去了。   “别安慰我们了。”虽然手上的工作不停,厚藤四郎却是一脸寞落,“我们才是一期哥的拖累吧,要不是为了我们,一期哥根本就不用吃这样的苦。”   此言一出,本来围在这里的几把短刀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厚!”一期立刻制止,脸色少有的严厉,“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照顾你们本来就是我作为哥哥的责任!带着你们出来我不难过,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们居然一直瞒着我那么久才是最让我难过的事。”   “可是我们害了你不是吗?”厚抬起头,一向坚强的他眼中含着泪水,“要不是有这次变故,我们全成了怪物不提,你为了我们去觅食也很可能一去不回吧!还有药研和乱,就算是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住口!”青年俊秀的脸庞此时变得狰狞骇人,一下子将厚给吓住,眼见弟弟们都跟着缩了一下肩,他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缓了表情,“会有办法的,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就在粟田口的一家即将陷入沉默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们感情这么好的一家子都吵上了,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啊。”有些爽朗又有些小调皮的语调一下子将气氛带活了,“都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之前我们的情况都坏成那样现在不也有转机了吗?人生可是处处都充满变数的,可别一下子就被打垮了呀。”   “鹤丸殿。”一期一振有些感激地向他点点头,“您说得对,再坏也不会坏过之前了。”   一身雪白的太刀如今金眸不再,只有一双红色瞳孔配着那张漂亮的脸庞精致依旧,甚至还有几分惑人的邪气。他一手握着自己的本体,另一只手……似乎并不是在做工具,而是做什么玩具的样子。   “鹤丸殿,您这是……?”   “哦,这个呀,我在做竹蜻蜓。总是削木棍砍柴什么的太无聊了嘛!”鹤丸国永挥了挥手中的半成品,笑得一脸不在意。   总觉得这位之后要倒霉,那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一期本着好心还是提醒一下:“您还是先把工作做完会比较……”   “吖吖!一期,不好了!”他话没说完,那边鸣狐从房屋的方向匆匆跑过来,粟田口一家都出来干活,就只有鸣狐留下照顾重伤昏迷的乱和药研。   所以一期一听鸣狐的声音,立刻慌张地迎了过去:“药研和乱怎么了?”   “情况很不好,全身都在发烫……”   他话没说完,粟田口一家已经全都抛下了手里的活跑回了房间。   一期一振当初为什么那么鲁莽地逃出了本丸,就是因为撞见了药研和乱的惨状,他当时就怒不可遏失了理智拔刀斩了过去,结果由于有人阻挡没能砍死审神者,对方愤怒反扑想要刀解他们,同样被阻拦,他趁着机会带着所有的弟弟们逃了出去。   没了灵力供养,也没有谁来手入,一期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弟弟不但受重伤折磨还要饱受暗堕之苦,不知道飘零了多久来到了这个本丸,一直到如今喝了那位姬君的血恢复人形……   但现在,本就是短刀的身体,要撑不住了吧……   房间的角落里,两个弟弟即便昏迷也是一脸痛苦的模样映在一期的眼里,比什么都让他感到锥心,怔怔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一期再顾不得什么观察和试探,猛的转身冲出房间朝着审神者的房屋奔过去。   “姬君!”他跪在紧闭的屋门前,敲着门礼貌却焦急,“姬君!一期一振有重要的事请求您!请您救救我的弟弟!”   哀求一声高过一声,惶恐又脆弱。   “姬君,拜托您!我知道您有办法的!”   “只要您能救弟弟们,一期一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求您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弟弟!”   ===========以下为重复内容,不计入收费还请放心,修改章节修错章了,影响阅读十分抱歉===========   新雨过后,这座有了灵力补充的本丸散发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鲜活气息。   也因为有了灵力,再度享受到屋舍和清醒神智的刀剑们一夜醒过来后,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推开屋门,因为下过雨不再酷热的晨风温柔地吹进来。走出屋外,因为昨天的清理地面上的废墟不再,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荒草和树木,还有一道白衣绯袴的娇小背影。   白衣绯袴……?   审神者……?   ……审神者!   这过于标志性的服饰让很多附丧神原本平和的猩红双眼忽然暴发出了怨憎与杀意,穿着这身衣服的人给他们带来了太多不堪与痛苦的回忆。   该死的审神者!   胸口沸腾的杀意随着那些戳人心肺的画面越涨越高时,那道娇小的身影转了过来,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对着他们一扫而过,一瞬间所有刀只觉得冬日里的河川倒灌进心田,心头涌起的仇恨之火直接被扑灭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打着激灵纷纷清醒过来。   啊啊,差点忘了,这不是他们各自的原主人,是另外一个掌握着他们生死的陌生人。   “正好,你们都出来了。”看着大部分刀剑都出了屋门,审神者站在原地没动,“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一刻钟后。   “为什么我都叛逃出来暗堕了,还要开荒做畑当番啊!”加州清光蹲在地上一脸不满地拔着地上的杂草。   这片土地按照这个本丸的格局规划,是属于农田范围的,虽然因为久久无人打理荒草丛生,可是农作物的种子幼苗什么的还是在的,收拾收拾加上灵力的滋养绝对能用。   “那你去做点农具?”大和守安定也在旁边拔着草,顺手指了指那边黑着脸拿着本体削木头做锄田工具的工匠组,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和我从一个本丸逃出来的兄弟么,干什么总拆我台啦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顿时不干了。   旁边穿着浅蓝色羽织的打刀少年向他翻了个白眼:“有总拆吗?事实上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不这么吐槽你了。”   这句话说得清光一愣,随后沉默。是啊,从逃出来之后因为没了灵力供养被暗堕侵蚀渐渐失了理智,他们只为活着而活,哪里还有功夫像以前那样拌嘴吵架。   那个可恨的男人……就因为一直锻不到他想要的刀,便拿他们出气……   想到他们会逃出来的原因,清光恨不能再回到过去将那个审神者再砍一次,可是他运气好,居然从演练场骗到了一张护符不但从他们的乱刀中逃了出去还惊动了政府,害得他们这些参与了此事的刀为了躲避政府的处置不得不四处流亡。   “别想太多了,加州清光。”旁边的大和守看到他越来越扭曲的神色,立刻劝道,“再想那些也无济于事,至少,我们活到现在了不是吗?”   “是啊……”清光苦涩一笑,不甘心被前主折磨而死,更不甘心死在政府手里,所以他们才会不断地逃,“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不该想这些的。”   可是那一次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个可恨的男人就是他们的阶下囚,到死都只是他们榨取灵力的傀儡,结果就这么棋差一着……想想就好恨哪!   都怪那个护符!要不是那个护符……咦?   “大和守安定。”他拉了拉旁边的人,“昨天,不,是三天前我们攻击那个女……那位姬君的结界时,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就是那个护符,威力还更大一点。”大和守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不是制作者,也是和制作者关系很亲近的人了。”   真是冤家路窄! 第九十七章 封闭的废墟(三)   “姬君!姬君!请……”   一期一振不知道自己哀求了多久,一直紧闭的屋门突然打开,在他还没回神时还跪在门口的自己就被一股力量拖了进去,整个人趴在地上时,他听见了屋门又重新关上的声音。   屋子,并不暗。   从地上爬起来,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和他们那边一样空荡荡什么摆设都没有。少女站在房间中央,有阳光从屋顶的天花板洒下,正好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也因此整个室内也十分明亮。   房间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堆破碎的衣衫,暗沉的红色带着血液的腥气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明显是昨晚换下来的。   虽然疑惑对方身上的衣服是从哪来的,但一期明显顾不得这些细节。   “姬君,我的弟弟药研和乱……”   “昨天就说过吧,你们不是我的刀。”一夜的休息,审神者嗓音里的沙哑之意消除了不少,但冰凉的语调让原本焦急的一期一振心头忽然冷了下来。   “我知道,一期一振明白……”青年低下头脸色黯然,但为了弟弟他还是抬头满脸恳求的看着她,“所以我才来恳请姬君出手,只要您能救我的弟弟,无论您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为您达成!”   “什么都可以?”少女歪头看他,一期无法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出她的意图。   “无论是什么!”他回得毫不犹豫,他不可以失去他的弟弟们,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可以,否则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就是一个可笑的悲剧,这条路再难再苦就算是跪着他也要走下去,“即便是您想要我的性命,或者拿我取乐都可以。”   “是么……”   连性命和尊严也能轻易舍弃么……   “将他们带来吧。”   良久,他听到了这句话。   粟田口一家子这么大动静,本丸里哪里还有刀不知道的……好吧,虽然比较破烂还是废弃的,但现在勉强也能算个本丸吧。   “哦哆,没想到她真的愿意修复那两把短刀啊!”看着一期一振和鸣狐一人抱着一个进了审神者的屋子,鹤丸国永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她不管呢。三日月你怎么看?”没有手入室,修复刀剑可是很吃力的,对灵力不足的审神者而言,简直能把命搭进去。   “强者的顺手为之罢了。”深蓝狩衣的天下五剑不在意道,“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还能获得粟田口一家子的感激,何乐不为?”   “噢——”鹤丸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低头思考,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立起食起抬头一笑,“这就是所谓的仁慈?”   “仁慈?哈哈哈,说得是呢。”三日月跟着笑了起来,“所谓的仁慈,确实是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玩的游戏啊。”   “不管怎么说,她能释放善意也是好事吧。”歌仙兼定开口说了一句,“一开始我还以为掉下一个暴君,现在可是放心多了。”对方一能动弹就一下子杀了那么多同伴,真是吓坏了不少刀剑。   “现在放心还太早哦,这位姬君的心机可是很深呢。”宗三左文字悠悠插了句嘴,“最好她能像昨天说的那样对我们不感兴趣,否则但凡多放三分心思在这边,我们只有被愚弄取乐的份。”   就像三日月那样,有的话宗三也没有说出来,今天过后,他们这三十几振刀就再不是一个整体了。或者说,只要那两把重伤的短刀伤愈出来,审神者一个阵营他们这些附丧神一个阵营的局面便彻底结束。   “要我说,这里最不值当的人就是你了。”次郎太刀看着他皱眉,“我们这里大多数都是逼不得已才逃出来的,就是你,居然因为不甘被雪藏才逃出来,现在变成这样有什么意义啊。”   “那是因为……太绝望了啊……”提到这个,宗三身上的忧郁气息更浓,“那个人将我召唤出来,直言很不喜欢我,也不愿意让我出阵……哪怕我现在有了人身,却还是一直一直都在当笼中鸟的日子……如果未来一直都是如此,那还不如逃出来……至少……”   至少到死之前,他都是自由的。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都变成笼中鸟啦。”次郎吐槽了一句,“之前有自由却没有理智,现在恢复理智了却被关在笼子里,也不知道该说哪边更好更坏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另外一把歌仙兼定满脸落寞的感叹,“就像以前我看过的一本书上写的,我们现在都是命运的失败者,无论是顺从还是反抗,都该好好珍惜活的每一天。”   “说得对啊,另一个我。”之前开口的歌仙兼定点头赞同,“比起我们站在这里聊天揣测,我觉得还是趁着风凉早点把活干完比较好。顶着一身臭汗做农活什么的太不风雅了。”   对哦!被粟田口打岔差点忘记任务的刀剑们纷纷做鸟兽散,他们不是那位姬君的刀,惹她不高兴被刀解也只是分分钟的事啊。   外面的附丧神如何言说,无论是审神者还是一期一振都是不在意的。   两把重伤的短刀被放在地上,一期一振很是紧张地看着蹲下来查看他们伤势的审神者。   少女的视线优先集中在药研藤四郎的身上,她伸手拉起对方的手臂,捋起短刀少年的袖子,上面各种鞭痕扎伤和一些青青紫紫斑驳在一起,只一眼她便将袖子拉好放开手,动作自然地去解对方脖子上的纽扣。   才松开一颗,手腕被人抓住。   说是抓住,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气力。   “不,不要……”少年双眼紧闭,语气虚弱得几乎要听不清,“不能……让一期哥……看见……”   小小的,下意识的呓语,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为亲人的担忧。   蓝发的青年此时已经转过身去,看不见面容的背影只有一双紧握的拳和颤抖的双肩显示他极力压抑的心情。   审神者微微顿了顿,但还是接着解开了两颗纽扣才停下,比起手臂,少年单薄纤细的胸膛上伤势更加触目惊心。   烫伤,掐伤,鞭痕,甚至还有亵渎的痕迹……   不动声色地,她将纽扣又全部扣好,转头又查看了一番乱藤四郎的伤势。   “把头转过来。”审神者头也不抬地吩咐一期一振,“一会儿还要你把他们抱出去。”   …………   药研藤四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内容记不清了。   他只模糊的知道自己一开始是在满是黑色与红色的泥泞里沉沦,周围有让他很嫌恶却又无力的笑声与尖叫,里面又掺杂着让他心痛的哭喊,昏昏沉沉,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反正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一片温柔的光明包围。   好温暖的灵力……   是谁的?   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也掀不开,恍惚间只听见一期哥欢喜的哽咽。   “药研!乱!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姬君!”   姬君?一期哥说的是谁?   “送他们出去吧,大概还要再睡两天才会醒过来。”清冷又沙哑的女音随后响在耳畔。   和温暖的灵力完全不同的情感语调,这么矛盾的人,是谁?   药研无法继续思考,精神上的疲惫让他再度沉沉睡去,连被人抱起都没有感觉了。   “真的是多谢您的援手。”一期一振抱着乱藤四郎,和旁边的鸣狐一起向审神者道谢。   “有约在先罢了,你也是付了代价的不是么。”审神者回得公事公办。   “就算如此,还是很感谢。”如此严重的伤势,在没有资材辅助修理的情况下,对方仅凭灵力也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很快修复好,作为刀剑,一期一振本能地对这种修复大师抱有好感。   对此,审神者只是点点头,然后道:“让另外几个也都进来吧。”   “诶?”对方一愣。   “不是说好了么,救你的弟弟们。”审神者越过他看向守在门外的一群小萝卜头,“他们的伤……”   “请务必拜托了!”这一次一期比任何时候都应得快。   时间一晃,已是近午。   最后一个出来的平野藤四郎看着审神者的屋门合上,跟着脸上同样有些发愣的藤四郎们一起回了他们自己的屋子。   “怎么了?”将盖在药研二人身上的外套重新掖了掖,鲶尾藤四郎看着短刀兄弟们都不说话,不禁问了一句,“是身体不舒服吗?”   此言一出,所有短刀迅速摇头。   “那是怎么了?”   被一再追问,平野抬起自己的双手呆呆看着,看着看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为什么……”一直都拥有着守护主人坚定意志的认真少年再也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为什么我们不是那位姬君的刀呢?”   被她治疗时感受到的那份温暖,平野藤四郎知道自己大概到死都不会忘记。和锻出自己就一直在虐待他的审神者不同,那位看着那么可怕的姬君原来这么温柔。   被欺凌时平野没有怨恨,离开本丸一直在吃苦平野也没有抱怨,就算是最后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平野也能心平气和,这就是他的,也是他的兄弟们的命运。   可是接触到另一个审神者,发现人类和人类之间完全不一样之后,平野内心无法抑制地产生了怨恨。   连意志坚定的平野都是如此,其他几把短刀心情更是不用提。   “为什么我们没能到那位姬君的本丸里,如果我们是她的刀,现在一定,一定……”   接受治疗时,他们问了很多问题,知道那位姬君自己的本丸已经有很多刀,同样也有他们在,并且她不愿意接受重复的刀,也就是说,她的本丸里,每一把刀都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得越多,平野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嫉妒的,嫉妒那边的自己有这样好的主人。   他们是护身的短刀,只想保护自己的主人。可是得到他们的人却只喜欢伤害他们,无助地反抗逃离之后,现在,他们是没有人要的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吃尽苦头都没有叫一声的短刀们,在被温柔对待一次之后,哭得难以自抑。   ……   只是单纯履行约定的审神者并不知道自己一次治疗竟然弄哭了一群小正太,重新闭门谢客之后,她站在屋内的阳光下专心修复自己的伤势。   身体的状况糟透了,掉进这里的第一天,发觉自己出不去之后,她一直在清理身上残留在体内的空间刃的力量,时空风暴割出来的伤口不是等闲就能自己长好的,不将那些多余的力量给摒除出去,最终的结局就是她鲜血流尽直接死亡。   好在她此行出来,带着八咫镜,借着太阳神器的力量,她拥有的灵力可以说无穷无尽,没怎么理会那些堕化饮血的附丧神,第一天她只顾着做止血工作了。   之后的两天这才有余裕一边给自己修复伤势一边思考自己的处境,一直发展到现在的境况。   伤口太多了,昨晚剥了那层血衣仔细检察,审神者认真估算了一下,哪怕用灵力不断修复,起码还要再有三天的时间,她才能行动自如,不会再受伤口再撕裂之类的困扰。   真是麻烦……   一向鲜有情绪的双眼此时藏着冰寒与暴虐。   让她狼狈到这种地步,哪怕七月出面,她也绝不会轻易就算了……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审神者从虚空里取出堀川之前准备的食盒,掀开一层取出食物开始进食。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麻烦,不像附丧神只要有灵力不吃不喝也不算什么。   在这个食盒被消耗完之前,她必须看到畑当番的成果才行。   于是第二天,偷懒了半天的鹤丸国永在众刀的注视下被罚要拔三天的野草,就算暗堕也不改熊鹤本性的姥爷在老实了一天后又开始想滑水的节奏,结果收获了傀儡术的Debuff——在天黑之前他像个劳模般一直在干活,之后回了屋就跟一只死鹤一样倒地就睡。   有这一出杀鹤儆刀在,至此,整个本丸再没谁敢偷丁点懒。   与越发忌惮审神者的其他刀相比,粟田口一家对她反而是越发热切起来。   “姬君,这是我们为您做的矮桌,您看合用吗?”   “姬君,这是我们用晒干的草编的凉席和蒲垫,您还喜欢吗?”   “姬君,我们帮您把衣服洗了吧。”   “姬君,这是药研哥发现的药草,对伤口很好的。”   姬君长姬君短,短短的三天功夫,审神者空荡荡的房屋被粟田口一家布置得有模有样,连外面要她操心的事都一并替她料理,很是省了一番功夫。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视你们为我的刀的。”从他们示好开始,审神者就一直如此道。   “我们知道。”恢复精神的药研藤四郎笑着应答,“只是在还您的救命之恩罢了。”   “随便你们。”对此,审神者反应依旧冷淡,“反正之前我就已经说过,治疗你们只是随手,不需要你们特意做什么。”   只要整个暗堕刀剑不再是铁板一块,她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其他的,根本可有可无。   “好的,姬君。”药研的笑容仍旧不变,“姬君,农田的蔬果已经都长成了,今天的厨房可以正式启用,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这可真是好消息,审神者抬了抬眼看向门外,回道:“随你们发挥吧。”   她无意接手这座本丸,自然也不会考虑这些刀到底在想什么。 第九十八章 封闭的废墟(四)   在这个封闭的本丸里呆了一周的时间,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审神者终于养好了外伤,开始频繁在屋外走动。   夏季的阳光毒烈,大多数附丧神只愿意在上午出来一阵,其余时候都躲进了屋子里——虽然里面也算闷热,但总好过在外面暴晒。   而就算是这样的高温,他们依然能看到那白衣绯袴的身影在本丸的每一个角落四处转乱,并且顶着暴晒对方身上也是滴汗不出,这一点可把一干刀等羡慕坏了。   其实有哪里搞错了吧,他们不是神,对方才是啊!   “主公,您在做什么?”金色长发的形貌犹似美丽小少女的短刀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红色大眼,半是好奇又半是乖巧地问她。   “修复这个本丸的运作法阵……”审神者回了一句,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我不是你的主公,别再叫错了。”   “可是您救了我的命啊,我奉您为主不是应该的吗?”对方歪头扮可爱,又一次企图装傻蒙混。   自从粟田口重伤的两把短刀开始活蹦乱跳,和药研规规矩矩跟着喊“姬君”不同,这把乱藤四郎几乎见她就只会叫“主公”,审神者纠正过两次,很明显不管用。   “你大概不知道,我才担任审神者时,最初学着锻刀,第一把就是药研藤四郎。”   对于小短刀的耍赖,审神者语调清淡地讲述曾经,见不只是他还有别的刀都开始竖起耳朵听也不在意。   “第二把也是药研藤四郎。”   一开始乱藤四郎听着还没什么感觉,初锻刀没意外基本都是短刀,排到他们粟田口更是没什么好惊讶的,相反还有点小高兴。到她说第二句时,他脸色开始变了。   “这一把的出现坏了我的规矩。于是,我送去了刀解室。”   从头到尾,审神者的语气不变,表情从容仿佛只是随口叙述了一件小事,却让旁听的几把刀青白了脸色,明明热得要死的大夏天这会儿只觉得进了寒冬。   温柔?仁慈?   通通都见鬼去吧!   这位姬君的本质就是冷酷型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见血啊!   乱藤四郎之后是大哭着跑开了,明显大受打击,而伤害了一颗幼小心灵的当事人则若无其事继续做她的事。   真想要切断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方法其实多得很,不是么?   …………   “别难过了,乱。只能说,我们和姬君确实没有缘分罢了。”   另一边,屋子里一期一振安抚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乱,一脸苦笑。   他现在也明白了,那位姬君确实是位爱刀之人,只要刀到她手里都会温柔以待。可是这不代表她不挑刀,能一直被她宠爱的只有她承认的刀,而很明显,如他们这些不但暗堕甚至之前还对她抱有杀意与恶意的刀,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如果她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就不会……”乱抹着眼泪哭得伤心,漂亮的小脸花成一团,“为什么我们不是那个人的刀……”   被伤害过,才知道温柔的珍贵。记忆里的噩梦挥之不去,好不容易找到救赎,乱不想松手,想要一直留在她身边,想要她一直陪着他们。   想要,一直被爱着。   一期一振沉默,或者说,粟田口的刀都在沉默,乱压抑在心底没说出来的话他们都知道,也同样渴望着。   “不可能的不是吗?”一期摸摸乱的脑袋,喃喃重复着,“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好吗?”   如果这位姬君是个弱小的审神者,他们自然可以遵从内心强留下她,不管她是否怨恨是否难过都不用考虑。可事实却是相反的,对她而言他们是随手就能湮灭的弱者,根本不具备任何话语权。况且,如果她真的那么弱,又哪有能力让整个本丸全员恢复理智,并且还治好他们那么重的伤。   从一开始,他们的想法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只是心中抱着幻想,不愿意去揭开那层纸罢了。   …………   很不好办,情况比想象中要糟。   彻底检查完这个本丸的磨损度,审神者眉头紧蹙。   这个本丸的设施破损得太厉害了,难怪一次时空风暴就直接打乱了这座本丸的空间序列。   本来还想着一点点直至完全修复,看来只能换另一套方案了。   顶着日晒,少女开始继续在本丸里四处游走,她没有定数走走停停的姿态让人迷惑,没有刀剑知道她具体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嘛?”鹤丸靠在门边,一脸的好奇。   “大概和之前一样,是在修复法阵什么的吧。”宗三回忆起几天前审神者利用灵术阵法大变房屋的一幕,猜测道。   一周过去,刀剑们从一开始被封闭的恐慌,到现在已经能悠然面对一切。不得不说,这位姬君的存在真心功不可没。   “我感觉这样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了。”笑面青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干劲道。   “为什么?”大和守安定不解看他。   “有灵力不用担心彻底堕化,虽然不能出阵,每天只能伺候农田做做家具手工什么的,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被折磨凌虐什么的。”看着外面于阳光中不急不缓的娇小身影,眼神平静,“当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一朝回魂,说实在的,我现在还挺满足。”   “那怎么行啊!青江你要出息点啊!”一旁的两只和泉守兼定立刻叫起来。   “兼桑说得对!”他后面的三个堀川国广同时道。   “好好,我不说了。”面对兼桑和他的迷弟团体,笑面青江赶紧认输。   对面的冲田组看着这一幕也是叹息,都是一个本丸里出来的,很多都是重复刀剑,事实上要不是逃亡途中折损同伴外加被那位姬君弄死的,数量还要更多。像他们冲田组一开始也不止他们这一对的,但都折断了。   “现在能不能出去,只能寄望于这位姬君了吧。”次郎太刀坐在自己的草席上,托着下巴将正题拉了回来,“我觉得我们能出去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看得出来。”很多刀赞同地点点头。   这几天他们可没少看见这位姬君出来跑,伤没好前出来的次数少,伤好了之后差不多就跟扎根在外面似的,这钻研的劲头换成谁都看得出她比谁都急着出去。   “还真别说,就这份专注力,人家想不成为强者都难。”歌仙兼定感叹。   越是拿这位姬君作对比,刀剑们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前主人们就是个渣,实力不如人,品行不如人,心性更是差劲,要不是仗着审神者的身份和他们这些刀剑一开始对他们的容忍,哪能让他们跳到现在。再想到自己就是被那些渣审搞成这样,忽然觉得自己更没用。   他们算什么暗堕刀剑,充其量也就是个失败者。   叛逃出本丸流浪久了,刀剑们自然也听说了不少消息。暗堕同行里真正的成功者,是将审神者控制囚禁起来完全把持本丸还让政府觉察不出端倪的那些同类啊。   和这些赢家比起来,他们就像那位姬君第一天开口嘲讽的那样,不过是一群丧家犬罢了。   “她要是回去了,我们失去了灵力补充,之后又要变回那样呢。”   “别提这么扫兴的话题呀。”次郎太刀不满了,红色的媚眼眨了眨,“没有酒喝就算了,想到以后还要变成那副鬼样子,人家整个人都不开心啦!”   “我觉得她当我们的主人也挺好的。”歌仙兼定叹息,“要是有能让她愿意留下来的方法就好了。”   “怎么留下来?”鹤丸顺口吐槽,“人家有自己的本丸哪里看得上这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跑了。”   “是啊,这里又小又破的。”笑面青江点头,同样是顺口接了一句,“难不成用色诱么?”   此言一出,刀剑们忽然沉默了,过了数秒,大多数目光集中在了屋里某个靠窗吹风的天下五剑那里。   论美貌,他们这边是有个公认的颜值第一啊。   “你们这可抬举老头子了。”在越来越多的目光注视下,装不了老年痴呆的某把老刀立刻推诿,“这个任务老头子可做不来。”   “三日月你别谦虚啊,我们还在前本丸的时候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次郎笑嘻嘻道,“普通的本丸都不见得有一把的最美刀剑,据说只要你笑一笑,大把的审神者不论男女都拜倒在你脚下。你去试一试成功率应该很高吧?”   “仔细说起来,这位姬君的样貌气质加起来可不输给三日月你呢。”   “真成功了你不吃亏哦三日月。”   面对这些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的怂恿,老人家表示坚决不从,然后刀剑们又将主意打到了鹤丸国永的身上。   虽然爱惊吓爱调皮又爱作死了一点,但这位同样是平安老刀的附丧神长得确实没话说啊,特别是一身白衣,很多审神者也爱他这个调调。   “喂喂!别看我啊!”被吓了一跳的鹤姥爷是真的跳了一下退开好几步,“我现在光站在她面前都想打摆子,你们再换个人选怎么样?”想到那傀儡术,鹤丸只觉得阴影要挥之不去了。   爷鹤都不肯干,那还有谁来着,刀剑们视线再搜寻,盯住了在哄弟弟的一期一振身上。   没料到火烧到自己这里的一期先是一愣,随后露出苦笑:“如果那位姬君是那么容易示好的人,不用你们说我也是愿意的,但事实上……老实听从吩咐做事,可比各位想这些无用功要实在多了。”   “一期一振说得对。”没等别的刀反驳,三日月率先赞同,“这位姬君并非你们口中的普通审神者,拥有那等城府之人,可不是一张皮相就能轻易迷惑的。”   说穿了,其实还是刀剑们都在忌惮她。   除了因为救命之恩对审神者多少有些了解的粟田口一家子,其余的刀对她都是保持敬而远之互不干涉的态度,他们都是被人类伤过一次的刀剑,轻易不会再相信人类,何况还是这种捏着他们性命又实力强大的审神者。   而也就是除了主动靠过来的粟田口,审神者也没有跟哪把刀主动说过话,不闻不问的态度一目了然。   因为这个封闭的本丸,他们才不得不同处于一个空间,能合作却不代表他们就能相亲相爱,审神者的淡漠,刀剑们的防备,都让他们处于水和油的状态,双方从一开始,相性就不合。   话题扯到这里便不了了之,刀剑们每天按照审神者的吩咐各司其职,被迫困在这座本丸,虽然也觉得闲得发慌,却也分外珍惜这种不用四处流浪的日子。   审神者则是一心忙碌着阵法的事,本丸原本的构造破损得厉害,重新一个个修补法阵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一些核心材料与零件不是坏了就是不见了,这可不是等闲就能完成的事了。   与其这样费心费力,倒不如……   就这样,忙忙碌碌又过去了一周,审神者新的阵法构建已经进入尾声。   傍晚时分,收工休息的审神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每天例行公事一般取出了她的平板,开始测试这座本丸能不能连上网络讯号。   从建起房子以后,审神者就开始试探能不能发出讯号了,结果如她猜想,最坏的全封闭情况发生了,这座本丸是彻底被隔离在虚空里了。   此后,她修复一天法阵,傍晚回去后都会第一时间试试能不能联网。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不在,本丸里的那些刀情况怎么样。   少女开启平板,心神微微恍惚,待屏幕亮起将视线扫过去时,意外地发现信号联上了。   审神者:“……”她把准备工作都完成只差一步就能出去时网联上了,自己这个运道她也无话可说了。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本丸里有没有谁在上网,印象里她手底下网瘾刀还是不少的。   如此想着,她打开平时的联络软件,发现除了紫藤在线外,自家刀里浦岛和陆奥守的头像是亮着的。   顺手随便点开一个窗口,就发了一个视频请求过去。   对方秒接。   “……主公!?真的主公啊!!”屏幕里出现了陆奥守激动的脸,然后他跑了,隔老远都能听见他在呼朋引伴,“大家快来啊!!咱接到主公的视频了!!”   一分钟不到,平板那小小的屏幕里挤满了十几个互相推搡的脑袋。   “主上!主上您还好吗?”   “主人您现在在哪?”   “主公您没受伤吧?”   “大将把位置发来,我们马上去接您!”   他们吵吵嚷嚷互相推挤,纷纷争抢着与她对话。   然而没等审神者开口说什么,她的身后药研藤四郎端着饭菜过来。   “姬君,您的晚餐我给您送来了。”药研将托盘放上矮几,这才注意到审神者放在身前的平板,不由好奇凑过去看,“这是……?”   而平板的另一边,本丸里的刀剑们则是在屏幕里看到自家主君旁边出现了一张未极化的药研藤四郎的脸,原本的吵闹一下子安静了。 第九十九章 封闭的废墟(五)   主君失联的第一天,想她。   主君失联的第二天,想她。   主君失联的第三天,想她想她……呸!拿错剧本了!   从政府那里拿到所有废弃和部分暗堕本丸的坐标之后,本丸里所有的刀都行动起来,除了维持必要的本丸运转留了点人手在家,其它什么出阵远征全都不去管了。   连尤夜大人和紫藤大人那边他们都去了信,请求人手帮他们一起找人。   接连有审神者被卷进时空乱流,虽然事例不多,但传开后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恐慌,不过在政府的安抚下很快平息下来,并且迅速封锁了相关消息。就算时空乱流出现的机率再低,真要论起来也算是一桩不利的丑闻,也因此政府也不敢再大肆声张。   药研等刀能从政府那里要来他们想要的,一方面明显是自家主君的身份背景真的很吓人,另一方面也怕他们再去论坛上乱说什么,给了他们这些信息还要签个保密契约什么的。   和找到主君相比,这些都是小事,几乎是坐标一到手,他们就开始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分头一个个寻找起来。   可是就和狐之助之前劝他们时说的话一样,哪怕是废弃的本丸只占很小的比例,在庞大的以百万计的本丸数量面前找起来也是很沉重的负担。   即便他们几乎每天分出了十几支队伍,甚至拉上了那两位大人的本丸一起,就这么大海捞针式地寻了近半个月,仍然是没找到人。   相反的,倒是消灭了不少躲藏在其中的暗堕刀剑,连没有废弃但灵力也在衰弱枯竭的暗黑本丸都灭了几个,救了几个或精神失常或不成人形的审神者出来。   不管是看到那些完全能称为怪物的堕化附丧神,还是奄奄一息或者沦为玩物完全丧失主人尊严的审神者,彻底接触到本丸的黑暗一面的刀剑们在心头沉凝的同时,更是加快了步伐越发疯狂地寻找起自家的主君。   不接受!   已经完全不能接受别的审神者来接收他们的本丸了!   那些脆弱的,没有自保之力的,甚至连自己的意志都守不住的软弱人类,根本不可能像他们的主君那样率领他们。   越是接触就越是了解,心头本就生起的念头在寻找过程中的所见所闻里彻底化成了信念。   除了主君以外,他们不会再认第二个审神者当他们的主人!   和他们一起寻人的紫藤和尤夜在眼见这些刀越来越疯狂几乎日夜不停最终累倒了一批之后,不得不叫上政府的人一起跟着劝慰调停,别到时候人没找到自己先折了几批,刀剑们在察觉他们进手入室的次数确实频繁便默默换了轮流制,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在本丸休息,剩下的还是全体出动继续找人了。   “这都半个月了啊。”今天轮到休息的陆奥守有些烦躁地抓抓脑袋,“除了知道主公还活着,别的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咱的主公到底跑哪去了?”   一烦就忍不住拿出平板刷一刷,不管是通讯软件还是论坛,他总希望能从里面得到什么相关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行啊!   想到那边的尤夜大人因为跟着他们找人结果被带着累倒卧病在床,陆奥守有点愧疚又有点感叹,自家主公交际圈子是小,可是人真的没话说,要是实力能再强点就好了,像紫藤大人也是这样忙碌就没像尤夜大人直接倒下,回了本丸还有力气上网。   正想给紫藤大人发点讯息感谢一下,他忽然就看到了自家主君的聊天头像从灰色变成了彩色。   是过度劳累,所以咱的眼睛花了?   迅速揉揉眼睛想再确认一下,对方发来一个视频请求,陆奥守秒接!   屏幕里出现了少女和记忆里一样淡漠沉静的脸。   ……主公!果然是主公!   真的是主公啊!!   语无伦次的喊了几声之后,陆奥守直接激动地跑去了外面喊同伴们了。   喊完之后他就觉得要糟,但已经来不及了,以短刀和长谷部为首的几把刀剑简直风一样的飞速扑过来,因为平板放在矮几上的关系,他们半途就是弯腰伏身,膝盖重重落在榻榻米的声音陆奥守听着都替他们疼,但这些人根本不管不顾脑袋挤脑袋地凑在镜头前,把他这个正主都给排挤到圈子外面去了。   “主上!主上您还好吗?”   “主人您现在在哪?”   “主公您没受伤吧?”   “大将把位置发来,我们马上去接您!”   无奈地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嚷嚷成一堆噪音,陆奥守面上都想翻白眼,你们问这么多句让主公怎么回答?   正如此想着,方才还闹得不行的一群忽然安静了。   这是怎么了?因为脑袋太多根本看不见屏幕的陆奥守一脸纳闷,然后他就听见视频里主公的声音传了出来。   “如你所见,他们是我本丸里的刀。今天恰好联网成功,总算和他们联络上了。”   嗯?这话好像不是对他们说的呀,主公那边还有别人在?正想着时,平板里传来药研的声音。   “……恭喜姬君,找到了自己的本丸呢。”是药研一惯沉稳的嗓音,不过听语调笑声里分明带了点勉强。   什么情况啊!药研不是就在这里吗?主公那边的药研又是哪来的?陆奥守忍不下去也奋力挤进了刀堆里。   就在他挤堆的过程里,平板里主公的声音还在继续:“麻烦你送餐过来了,休息去吧。”   于是他成功又看到屏幕时,画面里只有主公的脸和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短裤离去的侧影。这个是未极化的药研藤四郎?   还在想这个问题时,他周围的所有刀剑同时叫了起来:“主公!那是暗堕的短刀吧?”   红色的眼睛,没有错的!   “哎?哎?”陆奥守一脸不解地四处看同伴们凝重的脸,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又将头转向了镜头,“主公,您现在在暗黑本丸里!?”   “暗黑本丸……姑且算吧。”想想这废墟里全是红眼睛的暗堕刀剑,审神者点点头,“不过,它现在在我的控制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各种担心害怕愤怒的刀剑们瞬间失语。   见多了暗黑本丸的阴暗面以及审神者们的惨状,他们差点忘记自家主公是个怎样等级的存在了。   “大将,您的身体……”药研没去管刚刚走开的那个暗堕的自己,他只关心审神者被乱流吞噬前受到的伤,“您的伤势……”   “外伤基本愈合了,行动没有大碍。”审神者知道他惦念什么,直接抬起一条手臂将宽大的袖子拉开,小臂上几道粉疤放弃比显眼,其中最长的一条如同一条巨形蜈蚣从腕部内侧一直蜿蜒进肘部里被衣服挡住,“这些痕迹再用灵力调养几日也会消失。”   刀剑们一下子沉默。   只是小臂上就有如此可怖的伤口,主公……其实吃了很多苦头啊,偏偏他们全都不在她身边……   “把本丸的情况向我汇报一下吧。”审神者看着他们谈起了正事,“我这边的情况也会向你们说明的。”   数分钟后。   “就是如此,不出意外,我明天就会回本丸,你们不用特地来接我。”互相说完各自的来龙去脉,审神者对他们讲述归期。   “可是我们想接大将您回来,就算您说那里已经被您控制,我们还是担心。”药研第一个反对,“请务必让我们去接您!”   就算是附丧神,内心一旦产生恶意,他们和那些品行丑恶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暗黑本丸,暗堕的刀剑和人渣审神者,不过都是一群心灵被扭曲的生物。   “是啊是啊!”刀剑们纷纷附和。   “不用,这里目前还是封闭式的,待我自行打开通道就能回去。”审神者再度拒绝,“平板要没电了,就这样吧,让剩下的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们在门口迎我就好……”   最后一个话音还没落下,平板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本丸里,眼见视频通话直接关了,宗三左文字第一个伸出手将平板拿了起来。   “喂喂,这是干什么去。”眼见对方夹着他的平板头也不回往外走,陆奥守不得不叫出声。   “找政府帮忙。”宗三即将跨出房门时回头一笑,他的身旁跟着小夜一同回头看他,“我们和主公联络上了,他们总该能查清楚主公到底在哪个本丸吧?”   陆奥守:“……”主公才说好的不要你们去的啊。   “这么不想我们过去,很可疑啊。”蜂须贺摸着下巴淡淡道。   “说得是。”莺丸呵呵一笑,“越是不让越是想去看看呢。”   “那个暗堕的药研哥,喊主公‘姬君’呢。”乱藤四郎嘟着嘴,“反正我看着就是觉得不高兴。”   他说着转头看向药研:“药研哥,明天我们一起去接主公吧!可不能让那个暗堕的家伙占了先!”   “你要对大将有点信心啊。”药研看着明显进入吃醋状态的乱有些好笑,大将对那个本丸那么冷淡的态度这些刀难道没看出来吗。   好吧,虽然没明说,可是对于大将手上突然多了一个本丸的事,哪怕她立场如此明显,还是有同伴产生了危机感,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感觉因为这次意外,本丸里的大家对大将的占有欲多多少少都变强了啊。   …………   兰月当空。   审神者推开房门,走出屋子。   没有阳光的炙烤,屋外的空气便温凉了许多,这偌大的本丸久弃成墟,于月色之下呈现出一股苍白的荒凉感。   不远处一座破碎的墙头,一道单薄的少年身影孤独地坐于其上仰望那轮半月,猩红的眼眸映着头顶的月光明明该是妖异的颜色却是透出一股死寂。   “这么晚了,没去睡么。”少女淡淡的询问在蝉鸣的夜里格外清晰,“药研。”   “大……姬君才是,这么晚怎么没去睡?”以自己的侦察不该对方离自己这么近还没发现的,一时失措差点口误,短刀少年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表情,从墙头利落地跃下。   “想到明天可能不太平,干脆起来继续补全阵法。”审神者直接道,抬头看向空中的月亮,“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想收回那句脱口而出已经晚了,这把短刀有些狼狈地别过脸,“不,我是说,姬君的刀真是神速,都不愿意等呢。”   “你应该猜到了才对。”审神者看向他,歪了歪脑袋,“没和你的兄弟们说吗?”见到傍晚的事,这把药研心中也该有数了。   “没有……说的必要啊……”他低着头不愿意去看对方的脸,“让一期哥他们知道了,只是徒增伤心而已。我们不是您的刀,您也没有义务为我们停留。说出来,只会让所有人难过……”   说到最后,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他立刻抬起头扬起笑脸:“得恭喜姬君,明天就能回家了!”   明明很难过却硬逼着自己展露的笑容,在月色之下那支离破碎的熟悉感让审神者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与此重叠,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头顶被纤细的手掌轻轻覆盖,药研是怔愣的,这是第一次对方如此近距离地主动接触他。   “你很好。”少女微微低头看他,总是淡淡的神情此时十分柔和,也许是映着月光的关系,就连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都变得温柔了,“或许所有的药研藤四郎都是这样好的刀吧,这倒让我更加想念自己的那把了。”   “是吗……”拳头不由握紧,少年再度低下脑袋,努力压抑要哽咽的声音,“那他,可真幸福啊……” 第一百章 封闭的废墟(完)   “没什么好难过的,你也一样值得被爱。”清冷的语调带着难得的安慰之意,“这一阵子承蒙你们一家对我的照顾,我的伤才养得顺利,我也该准备一份谢礼才是。”   “不,姬君不必如此!”药研连忙拒绝,“之前一期哥明明答应您要付出救治的代价的,可是最后您什么都没要,我们侍奉您也是应该的。真的不需要您再为我们……”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又被拍了拍:“我的那把药研极化之后个头比我更高了,但像这样做还是第一次,谢谢你弥补了我的遗憾。”审神者打断他的推辞,“既然不算谢礼,你就当成某种赏赐吧,我欣赏你们一家的品行,愿意额外给你们东西好了。”   “姬君……”   “夜了,去睡吧。”送走喜欢将心事锁在心底的少年,审神者转头看向这片荒凉又广袤的空间。   总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   “这个坐标……果然没错,是有个封闭的本丸在里面。”   虚空通道里,两名政府人员带着四名刀剑男士,对着某一处进行检测。   “喂,你们行不行啊?”鹤丸国永双手环胸,脸上有些不耐烦,“从大清早开始到现在都快两三个小时了,还没好。”   “冷静一点,鹤丸。”旁边的莺丸劝他,“时空之力神秘莫测,谨慎些是应该的。你也不想还没见到主公,反而是我们出什么意外吧?”   “喂喂,你可别乱说啊!”鹤丸赶紧伸手握住对方的嘴,“别净乌鸦嘴,要讲也该讲些吉利话!”   他可是怕了这诡异的运气了,想想自家主公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幸运偏偏不眷顾她,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扰乱她的运程。   被捂了嘴的莺丸眨巴了两下眼睛,在鹤丸放下手后也不说话了,显然被这么一提他也有点忌惮。   “这位先生,情况如何?”旁边的药研没管他们的互动,专心盯着两位政府人员,确切的说是其中明显是技术人员的一位大叔。   “是呀大叔,怎么样了?”乱也问了一句。   “找到门了。”大叔擦了把汗,收回了在附丧神眼里很神奇的各种工具,“这个本丸真的是被废弃很久了,里面的空间也很脆弱,不小心一点可不行啊。”   “啊?那我们还能进去吗?不会有事吧?”明显是行政人员的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立刻出言询问,“一旦你‘开门’不顺,造成空间崩塌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这你就小看我了。”技术大叔被人质疑明显不高兴,“我虽然说很脆弱,但还没到不能‘开门’的地步,何况现在已经找到真正的入口,等着,我马上就把通道联接上。”   专业的事,外行人不懂。刃生中没接触这么玄奥的事的四名刀剑男士乖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唯恐给人家添了麻烦,只有一双双眼睛亮灼灼地盯着,显露出他们焦虑的心情。   这得提到早上那会儿,政府派人过来说要去救助困在封闭本丸中的那位审神者,一群刀剑男士嚷嚷着要一起去,最后却被告知只能来四个,加上他们两名政府人员一共六人去那里,不然人多了可能会发生变故。   于是刀剑们再不开心也只能互相商量人选了,经过一番角逐甚至连抽签手段都用上了,终于杀出了上面四把刀。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刃在一旁等啊等,终于听到了大叔那一句“打开了!”,熟悉的空间通道大门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行人赶紧走了进去。   阳光正好,废墟荒凉。   几乎不用刻意,药研等人发现了数十米开外的审神者,她的身旁站了三十几振刀。   “主公——!”乱藤四郎第一个高兴地挥舞着手高声叫起来。   对方听到声音,也将头转过来,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感动意外,她表情淡淡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鹤丸见状也笑了,他们这点小心思还真是瞒不过主公啊。几刃正要向她走去,不料他们的几步开外骤然迸射出剧烈的强光,一下子让他们惊住了脚步。   原本平和的空间刮起了剧烈的狂风,让才来到这里的六人本能地抬起手臂低头护住脑袋。   “这是……?”顶着烈风,大叔眯着眼睛向前看,“阵法!?”   哎?阵法?   几人闻言纷纷眯着眼细看,果然不止他们身前,是这个本丸空间的整片土地都被一道庞大的阵法笼罩,刺目的光辉正是大量的灵力被输入其中进行启动的证明。   “退后!别踏进去!”大叔警告他们。   “可是,主公那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那就是她启动的!退后,别碍事!”大叔直接训道。   六人顶着狂风默默地站在阵法边缘,他们说话期间大阵已经启动完毕,然后不只是他们,就是呆在审神者身边的三十几振刀也在之后见证了堪称神迹的一幕。   见过倒带播放么?   眼前就是。   暗堕的刀剑们亲眼见到他们住了半个月的房子在眨眼间被分解成一块块碎片,长满荒草的土地裂开,露出陷在里面的石墙石柱,它们悬浮在半空又迅速被规划到某一处,仿佛一开始它们就在那里一样;半空里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被迅速收集然后拼成了木墙木板的样子镶嵌在虚空之中,这些石墙木板慢慢形成了一座辉煌建筑的轮廓,也是很多刀剑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本,本丸?”有刀失声叫出来。   石基,檐廊,木墙,纸门,屋顶,瓦尖……这些一点点地照着这个本丸原有的样子全都复原过来,药研六人身前突然一阵摇晃,又有石墙破土而出,它们悬浮着凝聚着慢慢拼成了保护本丸的围墙,也将里面少女和那三十几振刀的身姿给挡住。   乱看着少女的面容被围墙阻隔,自己被迫呆在门外,这突然的距离感让他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恐慌。   “回、回溯之术!这果然是回溯之术!”这次不只是技术员大叔,连旁边的行政人员也认了出来,两人脸上又是激动又是震撼,“这样庞大的阵法,竟然是一个人启动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相比起旁边两人听不懂的话,鹤丸药研等人已经是呆呆地看着这座本丸从无到有、又从旧变新,一直到所有动静消失,都还没回过神来。   吱呀——   大门在这时敞开了,露出里面的一群人,白衣绯袴的少女站在最前。   “你们果然不听话地过来了。”   熟悉的平直语调让所有人迅速回神。   “主公!主公我好想你啊!”见到活生生的主君,乱一脸欣喜地蹦跳着张开双臂扑过去——被一根食指抵住了额头。   “我身上还有内伤,可不想被你撞一下就得多躺两天。”直白地将原因道出来,不敢再乱来的乱只得扁着嘴退下了。   “九月大人,您是九月大人是吧?”没等之后的莺丸他们说话,两名政府人员优先向她搭话,“您刚刚施展的阵法是回溯之术吧?”   “有什么问题吗?”审神者看向他们,“这个本丸的情况让我不得不自救,要恢复本丸空间的稳定性没有什么比直接复原整个本丸来得更快捷简便,我记得这道阵法并不算禁术吧?”   “当然不算禁术。”可施展的难度比一些禁术还要厉害多了,而且要回溯的事物体积越大消耗的灵力也更多,他们可从来没想过有谁能凭一己之力操纵这么复杂的阵法并且还完美地复原一座本丸的,“大人您的手段……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以您的实力,也根本不需要向政府求救呢。”   两名政府人员感叹着,觉得自己算是白来也不算白来。毕竟不管怎么说,刚刚那样的场面恐怕没几个人见过,简直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资本。   “主公!”莺丸他们在这时走了出来,四刃并排站在她面前,随后齐齐低头单膝跪下,“我等前来接您回去!”   大门外,欣喜激动。   大门内,寂静无声。   审神者转身,看向里面三十几振暗堕刀剑:“这座本丸,你们先住着吧,里面的灵力就算我不在也还能撑三个月。”   刀剑们沉默,粟田口的几把短刀围着一期一振低着头不去看她。   “多谢姬君的慷慨。”里面的三日月第一个出声,笑着向她道谢。   众刀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也纷纷开口感谢,相处半个月,虽然不好不坏,但眼前的这份馈赠也让他们真心实意感恩。   “姬君也是,请务必多保重身体。”一期一振向她郑重鞠了一躬,“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请尽管吩咐。”   “才不会用到你们,我们的本丸也是有一期哥的!”   “乱!”   乱不满的插嘴让药研直接呵斥了他一句,一期一振看到大门外那个精神活泼的乱藤四郎正用一脸敌意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们,也看到更加沉稳持重的药研藤四郎有些歉意的眼神,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   姬君本丸里的自己一家,过得真的很幸福啊。   “我会的。”无视了底下刀那点骚乱,审神者向他点点头,跨出大门,视线集中在一期身旁的药研身上,“礼物,要有一阵子才过来,要好好期待。”   大门里,所有的刀剑目送着那位姬君在她的刀剑簇拥下离开,乱听着另一个自己用撒娇不满的声音对着他的主人抱怨“为什么要对那边的刀这么好,您是准备不要我们了吗?”一边消失在时空通道里,再也忍不住将自己埋进一期哥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被抛下不要的刀,明明是他们啊!   …………   另一头,终于回归了自己的本丸。审神者得到了刀剑们的盛大迎接,各种嘘寒问暖哭诉耍宝可谓应接不暇,让两位政府人员看得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审神者做的,在附丧神中威望已经到顶峰了吧。   眼看自家主君丢下他们去和政府人员谈事了,其他刀剑便拉着去了现场的四刃问了情况。   乱和鹤丸表情夸张地形容了他们看到的回溯之阵启动时场景,引得狮子王、爱染国俊等爱听热闹的刀大呼小叫。   而三日月等人则是问起莺丸审神者对那边本丸的态度。   “和猜想的一样,根本不值一提。”莺丸捧着茶杯说得一脸不在意,“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出声挽留的表面功夫都没做。”   一群落魄之刀,连维持形体的灵力都要靠人接济,有什么能耐跟他们抢主君。   “对手这么弱么?”髭切挑了挑眉,顿感失望,“还以为暗堕刀剑的手段会更多一点,结果却是防备心更重吗,这可真无聊呢。”   “哈哈哈,他们要真的手段很多,恐怕未必能活到现在啊。”三日月笑着调侃了一句,发现陷入深思的药研,“怎么了?是发现什么让你在意的事了?”   “不,并没有。”药研摇摇头,“大将回来应该也渴了,我去给他们送茶吧。”说着转身离开了。   “看来还有一些不方便跟我们说的小事呢。”三日月摇摇头不在意的笑道。   “年轻人总要会有自己的小秘密。”莺丸低头饮茶,果然还是主公在,他这茶水喝起来才更有滋味些。   办公室里,审神者与两名政府人员寒喧着。   “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审神者对着其中的行政人员道,“那座本丸已经被我救活,里面的刀剑虽说是暗堕,但身上的戾气也被净化得差不多,完全称得上一座合格的本丸了。”   “大人您是打算接任这座本丸?”行政人员一脸了然的点点头,费了这么大力救活那么一座废弃本丸,换成谁也不愿意给别人做嫁衣,“回去之后我这就为您办理手续。”   “我不要那座本丸。”审神者摇头,“只是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不要敷衍我。”   …………   时光易逝,转眼间,这座被废弃又机缘巧合获得新生的本丸,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面的刀剑们过得有些安逸,又有些战战兢兢。他们似乎没被政府处理,但也没被安排活计,离开了那位姬君,似乎连主心骨都被抽去了。明明她在的那会儿,他们还对她忌惮得要命。   “真无聊啊,加州清光。”拿着扫帚扫着地,大和守安定一脸的欲求不满,“我想出阵战斗啊,都一个月过去了,我们不能出阵吗?”   “别闹了,我们连主人都没有,都没有离开本丸前往各个时空的资格好么?”   “唔……”大和守顿时蔫了,“好无聊好无聊,都快生锈了!”   “哎呀你吵死了!”清光怒怼,指着靠近大门处扫地的药研藤四郎对着他训道,“你就不能像药研一样安静点吗?”   “哈?你说什么?”大和守捏紧扫帚,冲到他面前,“想手合吗加州清光?”   “来就来啊!”清光毫不示弱地盯着对手的双眼,“怕你……诶?大和守安定,你的眼睛好像不是红的了,变成了紫的了啊。”   “诶?有这种事?”听他这么一说,当事刀被吓到了,“我去照镜子!”   “等下我啊,我也要去!”加州清光连忙跟上。   冲田组那边的风风火火并没有影响到药研的工作,他认真的将地上的落叶扫成一堆,正要清理干净时,大门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个……有人在吗——?”清脆活泼的女孩声音极具穿透力的从大门外传进他的耳朵。   谁?这个本丸从那位姬君离开之后,就没有任何人造访过了。   药研愣了那么一下,他的听觉再度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子的说话声。   “狐之助,你确定是这里没错吧?”   “这是当然的,地址没有错。”   “哇,这么说我以后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了?”   “有工作的,审神者大人。”   “没事没事,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住还有那么高的工资拿,工作什么的都是小意思啦!”   审神者?   药研猛得抬头,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打开了大门。   他们的本丸,终于有主人了吗?   大门吱呀呀地打开,双方的脸孔同时映在彼此的眼中,药研看到了一个抱着狐之助,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有些削瘦苍白的身姿,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连衣裙,深蓝色的长发绑着双马尾,秀气的脸庞有一双清澈温柔的水蓝色眼眸,映出他的脸时弯成了两轮月牙。   “你好,我是政府派来接手这座本丸的审神者,请多多指教。”   这一笑,让女孩原本苍白柔弱的身姿一下明媚阳光起来。   感觉到对方温暖治愈的灵力,药研看着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诶诶,你这个人,怎么就突然掉眼泪了啊!”对方手忙脚,“手帕手帕,给!别哭别哭呀!”   是啊,正如您所说,总会好起来的。   姬君,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第一百零一章 归还   桌子上摆满了七八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四个一排分两列摆在一起,把整个桌子占得满满当当,每一个看体积都能塞进一颗足球大小的物品。   “这是政府送过来的,说是……伊势神宫那边送来赔礼。”将东西呈上来时,长谷部的表情有些迷惑与微妙。   自家主上和伊势神宫渊源不浅这件事,从小乌丸大人来了之后,整个本丸都知道的。   但没想到主上回来本丸没几天,伊势神宫方面却派人送来这些东西,虽然作为臣子他决不可能因为好奇去偷看,但上面但着灵力波动的封印还是告诉附丧神这些盒子是需要特殊技巧才能打开的。   赔礼……   这个词太微妙了啊。   “主公,里面是什么啊?”一起帮忙送匣子的鹤丸从长谷部旁边伸出脑袋凑上前发问。   “小狐也有点好奇呢。”旁边的小狐丸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最后一个抱匣子上来的大俱利则是将头一歪,轻哼一声表明自己对里面的东西不感兴趣的态度。   “你们想看?”审神者看向他们,“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还是想看么?”   “诶?不是说赔礼么?”不止是鹤丸,其他刀闻言也是一愣,“按常识来讲,赔礼不应该都是好东西么?”   “好东西这个词,也是要看对象的。”审神者这一句有些意味深长,“既然好奇就让你们看吧。”   几把刀剑就看她长袖一挥,封在盒子上的灵术痕迹顿时消失,八个木匣的盖子瞬间齐齐打开露出里面的事物,几个附丧神定睛一看,顿时全都变了脸色。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眨着眼睛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表情里带着猝不及防。   猜测里应该是各种常规礼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八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七个却是装的人头,并且还是特意仰面朝上放着的姿态,人头里有男有女,好像是刻意保存一般,每一张脸都带着他们死前的表情,或狰狞或痛苦,共通点却是这些人的神色里无一不带着恐惧和悔恨。   “真是好赔礼呢。”冷眼看着这些人头,审神者伸出手,从唯一一个没放头颅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块玉石和一封信。   “为什么会送来这些?”刀剑本就是杀人之物,对尸体更是司空见惯,除了开始的意外惊吓之后他们迅速恢复过来,十分不解地看过来,“这里面有个人还有些眼熟……”长谷部看到其中一张女人脸,仔细想了想再度失色,这不是前一阵子和政府人员一起来的巫女吗?当时主上还亲自送他们出去来着。   “这些都是之前那件事的参与者,有神宫高层也有政府官员。”审神者打开那封信,一边阅览一边回答,“那边的意思很明显,提前把人都解决了,送来给我过目好让我没理由再去发难。”   刀剑们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一件事。   “主上!您是说之前的时空风暴是人为的?有人故意想杀害您?”长谷部脸色变了,下意识地就想拔出本体,暴怒的脸色在看到桌上一堆人头后一下子泄了气势,“这,这也……”   不用上门报仇,对方自己先清理门户把罪魁祸首送上来,这认罪道歉的态度让长谷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你们所见,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七月做事如此干脆,连人头都让政府直接送到她面前,到了这个地步,审神者也没有理由再纠缠下去,“将这些都处理掉吧。”   “是。”   听到主君发话,刀剑们立刻将这些前脚才搬上来后脚就得销毁的东西弄走,这些煞风景的玩意可不能放在主君身边。   等人都走开,审神者坐回了椅子上,摊开手里的信件,信件上的字迹娟秀,带着她记忆里很熟悉的笔锋。   「抱歉抱歉,一时大意,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赔礼送上来啦,有没有消消气呢?要是还没有,那块记忆石也是赔礼哦,捏碎了就能用!里面收录了我这两百年来所有学到用到还有自创的法术和阵法哦,这可是我的心血,跟着我一起消失太可惜了。哦对了,里面还有两百年前东瀛神秘度的很多事,人妖灵魔四界我都有资料在收集,对你应该还是很有帮助的。   怎么样?我是不是也很厉害?有没有觉得我英明神武霸气侧漏?就算没有沉觉醒传承我是不是也很强大?   ……好吧,不开玩笑了。   其实送来那些家伙并不是想阻止你报仇什么的,只是不想你手上沾满鲜血。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已经为了复仇搭上了一生,两百年一直活在算计里,我不希望你也走上这样的老路。   答应我,回了现世之后,别去复仇了。我做过的事你再去做一遍没有意义。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为了爸爸和姐姐,也不是为了责任,只为你自己就好。   我所有的努力无法让爸爸和姐姐回来,那么至少,也该让自己活得更幸福对不对?   ——你失败的未来留」   眼神在其中停留了一会儿,少女将她折叠收起,随后又看了看那块玉石。   就这么不希望她弄脏手么……   脑中浮现出那脸上带笑却一身暮气的雪白身姿,审神者闭上眼睛。   如她所愿便是。   …………   “吱——兹!”   出租车停顿刹车的声音。   “小姑娘,伊势神宫到了。”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转头朝后车座刻意放低了声音叫唤,做的哥这么多年,头一次用这么温柔客气的语气去招呼自己的客人。   漂亮的女孩子他不是没载过,但这样漂亮精致又气质惊人的小姑娘还真是第一次见,明明就只是随意地靠坐着闭目养神,可女孩身上流转的气度却能让人下意识地收敛言行不敢随意。   少女闻言睁开眼睛,透过车窗看到了不远处高大的鸟居,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取出纸钞递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贵族世家的千金了,这等气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出来的。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这个点来伊势神宫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神宫对外开放的时间点啊。   有心想问几句,可看着少女淡漠的面容和古井一般沉静的眼眸,司机大叔还是闭上了嘴巴,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有的客人是不适合八卦的,不论年龄大小。   下了车,合上车门,的士绝尘而去。   一身现代裙装的审神者不紧不慢,朝着鸟居的方向走去。   回到本丸,接收完“赔礼”,她又休养了半个月,身上里里外外的伤这才全都好透。   无视了附丧神们拿出十八般武艺死活要陪同的请求,审神者独自回了现世,她第一时间就打算将麻烦的源头“八咫镜”送归原位。   自己这一世,包括全家在内,命运的转折点都和这件神器脱不了干系。   因为神器,他们家在神宫里原本开始衰败的地位一举抬了上去。   也因为神器,他们这一家三口包括七月在内可以说全都不得善终。   原本审神者是打算利用它彻底搅乱伊势神宫这趟浑水的,结果七月却特地留了信,说她已经复仇了两百年,不希望新生的自己再走一遍老路。   想了想两百年后现在这些还活着的阴谋家们一个个被七月整得全族尽灭的下场,审神者也觉得自己再出手一次也没什么意思。   东瀛神道教的领袖之位,她就在旁边看着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就好。   少女立于鸟居前也不进去,就这么神色淡淡地站着,没有过多久,一群巫女和神官急匆匆地奔跑到了这里,在人群簇拥里衣饰最为华丽的老者看都不看直接朝她这边冲来。   看服饰,审神者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位神主,伊势神宫里地位最高的大神官。   “八咫镜!我感觉到了神器就在这里!”老者一脸激动地看着她,“小姑娘,你就是前阵子说要来送还神器的神秘人吗?”   少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开口:“才不过两年,伊势神宫北原一脉的痕迹已经被你们全部清除了吗?”   北原一脉……?   北原一脉!   这个词汇让这群神宫之人面露异色,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当年伊势神子的那一脉么?”“可是北原一脉的人不是两年前都……”“嘘,快别说了!”   “你是……你是神子的……”老者也明白了什么,反而更加激动了,“我们一直都在找你,想不到……”   “我来归还神器,没有叙旧的意思。”打断了老者想说的话,审神者语气冷淡,“你确定要我在这里拿出来么?”   当然不行!   被人恭恭敬敬请进去,一直到盛放神器的内宫里,没有人知道老者和少女说了什么。但神器归位的那一刻,整个内宫的变化所有宫司们都感觉得到。   没过多久,里面的人便出来了,这一次给少女送行的就不只老者了,是数名和老者地位相同的神主。   “您真的不接替您姐姐的位置,成为神宫神子吗?”这句话在之前的供奉大殿里,老者已经问了不止一次,“您和神子一样,灵力与神器很相合。”   “你应该知道,我的家人并不希望我担任神职者。”审神者也是很有耐心地又一次拒绝,“事实上我对成为巫女不感兴趣。”   “可是……”   老者还想再劝,却被别的人打断。   “尊重一下人家小姑娘的意愿吧。”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不是谁都愿意将一生都奉献给神明了。”   “感谢你特地将神器归还,神宫不会忘记北原一脉做出的贡献的!”   即便都是神主,意见也不会都是相同的,有人希望她留下,自然有更多的人希望她不要来。   知道最终无果,一直送她到鸟居外的老者也只能对眼前北原一氏最后的血脉留下有困难一定要回来神宫的承诺,最后看着对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作孽啊,唉……”   北原一氏如何没了的,他多多少少清楚些,恐怕那个小姑娘更加清楚,也因此,她对整个神宫没有好感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她势单力孤,作为交出神器的交换拿走父辈留下的资产,退出这个漩涡倒也是明智的做法。   但他也知道从今天起,伊势神宫的北原一脉也将彻底成为传说了。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报应。”   他摇摇头,之前还很精神的身板忽然佝偻下来,在宫司的簇拥下缓缓离开了。   …………   解决了神器的事,按照七月给的资料要回了祖辈留在神宫内的遗产,审神者真没打算将这些便宜了神宫里的其他势力,原本她还在想着这些家底会不会被其他几脉瓜分,结果意外地全须全尾。   连最后找麻烦的借口都没有了。   那么接下来……   离开了三重县,坐在新干线的地铁上,审神者瞄准了下一个目的地。   她十四岁时还在就读的东京名校,冰帝学园。   放在那里的学藉档案,还要她亲自去取。 第一百零二章 前尘   “喂喂,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超漂亮的啊!”   “没穿校服,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女生。不过气质超赞啊!”   “你们在说什么,放学了还不……哇!”   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所有沉重纷纷收拾自己的课本书包,不是准备回家就是开始社团活动。   日吉若也不例外,将书包扣好,他像往常一样就要离开教室前往网球部。结果今天出了点小意外,班里的男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堵在门口不出去,似乎是为了围观谁。   “让一让。”懒得去管这帮人想干什么的日吉若皱着眉头欲推开他们,结果非但没成功,反而后面聚过来的人夹在了中间。   “来了来了!她走过来了!”   “近看更漂亮了!”   这帮不思进取成天只知道看女生的家伙!进退不得的日吉若脑门露出十字青筋,正想暴发一下挤出去,视线却在扫到走廊里跟在教导处主任身后的那抹纤细身影吸引住。   那是一位气质冰雪的黑发少女,穿着一身过膝的坎肩长裙,长发披肩面容精致,她举止端庄目不斜视,明明不发一语也明明没与任何人视线交汇,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偏偏这份从容的娴雅姿态让人不由自主收声屏息。   一直到人走远,安静的走廊这才恢复了应有的热闹。   “女神!”   “这是哪个大家族的贵女?”   “真漂亮啊,是来我们学校读书的?”   “好像往校长室的方向走了。”   “错觉吗……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哈哈,你是看到美女都说在哪见过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陌生少女的身份,日吉若却是惊吓或者震惊更多一点,趁着门口没那么堵了赶紧冲出了教室。   几乎是一路狂奔,他冲出教学楼沿着外面的道路左拐右拐,进了网球部专用的封闭式社活场。   “怎么了日吉,慌慌张张的。”难得见到同伴这副样子,凤长太郎很是意外。   日吉若却没空搭理他,只是转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谁。   “这副惊慌的样子,真是太不华丽了。”一旁他们的部长迹部景吾也注意到了这里,向这边走来,“你在找什么?”   “忍足前辈,忍足前辈来了没?”   日吉若这句话才说完,被喊的当事人正推开铁网丝门走进来:“怎么了日吉,找我有事?”   对方迅速冲过来,表情不知是狰狞还是过度认真变得恐怖:“北原幸!我看到北原幸了!她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个名字一出,被日吉的动静吸引聚过来的正选们纷纷露出惊色。   “北原……那不是忍足前辈交往过的那位……”凤长太郎一下子失声,“两年前她不是就失踪了……”   话说到这里他一下子闭了嘴,所有人都在沉默,却一个个将目光集向了忍足侑士。   北原幸,两年前冰帝学生会里的学习委员,从国一入学开始常年制霸学校的考试名次表第一栏,各种类似奥数之类的知识竞赛冠军获得者,日吉若的同班同学,一度因为这个存在让他每每在考试过后都被家里训成狗的“憎恨对象”。不过这种“憎恨”在知道她已经自修到高三课程,甚至还听说她有帮高三的前辈押对不少高考题目时彻底消失了。   和这种学神相比,不是给自己找虐么,日吉若觉得还是安心做好自己努力在网球部达成下克上这个成就比较现实些。   毕竟是以教育为主的学校里,学霸的地位天然占着优势,又因为北原的容貌精致性格活泼友善,当时她在学校的人气可不低,据说每天都有人向她告白。   可能是因为在学生会任职的关系,她和同样在里面的忍足侑士交往了。   冰帝的男子网球部在学校里的高超人气是毋庸置疑的,里面的成员有谁和女孩子交往谈恋爱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作为正选之一的忍分身往个女朋友更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段恋爱关系仅仅维持了三个月,便不温不火的结束了,分手当天就被他们这些正选全都知道了。   作为同班同学,知道北原幸到底有多优秀的日吉若少有的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忍足的回答让所有人都跟着喷饭。   “时间上调节不过来。除了在学校里有碰面,一到休息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空时我有集训,等我有空了她要去别的城市参加各种竞赛。好不容易今天都有空去约会,结果这边有急事,她那边也收到了电话,似乎又是竞赛的事。……这样下去,说是恋人根本名存实亡,我们就商量了一下不如就算了。”   他们今天拆了一对CP,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脑中莫名冒出这个念头,从此北原幸这个名字便在网球部里有了印象,并且贴着“学霸”“要竞赛不要男友”“忍足谈了三个月的假恋爱”之类的标签。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那也只是一段带着促狭乐趣的青春回忆。他们对彼此其实完全不了解,只凭着外貌和大致的好感谈起了这场说在一起就在一起的恋爱,结果从交往的三个月来看更像是一种玩笑,玩笑结束了,大家便各自继续原有的生活。   然而他们分手了没多久,北原幸就失踪了。   是的,失踪,上了警局档案的失踪。   一个高人气的校花级学霸失踪了,当时整个学校都轰动了,本就是富家子弟居多的学生们纷纷动用关系打听,这才知道北原一家遭遇了暴徒入室袭击,北原幸的家人已经确认死亡,北原幸本人却失踪了。   忍足有拿到事后案发现场的照片,尸体已经被人收殓,但照片中的大滩鲜血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这跟他没关系,他们也早就分手了。   理智如此告诉忍足,可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有那般冷酷的心肠,才刚分手前女友就出这样的事,每每一想到忍足就坐卧难安。   她现在在哪?人是安全的吗?   她的家里就这些人,好像也没什么亲戚,那不就是彻底的孤儿了吗?   如果他们当时没分手,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警方一直在找,忍足也拜托家里在找,甚至他还拜托了迹部也帮忙找。   可是没有,一丝痕迹都没有,那个女孩子就好像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人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忍足很是消沉了一阵,为一个跟他有过交集却无端端消逝的生命。也因为这件事,整个网球部完全记住了这个名字。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北原幸的失踪也就在学校里热议了一个星期,就被校方刻意的转移注意力压了下来,两年过去,当年的国中生们很多也升到了高中,有人还留在冰帝继续念书,有的则去了别校,记得北原幸这个名字和她模样的已经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慢慢淡忘了。   一直到现在,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   “她,还好吗?”忍足盯着日吉道。   “人还好,可是整个人性格都变了……”回想起走廊上他看到的少女,日吉若有些艰难的寻找形容词,“冷冰冰的。”和记忆里那个见人就笑的同班同学完全不一样了。   “抱歉,迹部,我得先离开一会儿。”忍足转头向他们的部长打了个招呼。   “去吧,也替本大爷向她问个好,毕竟她曾经也是本大爷的得力干将。”迹部点点头直接放行,如果他没猜错,这也是北原最后一次在冰帝露面了吧。   另一边,校长室里。   一老一少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校长摇晃着脑袋一脸唏嘘,“北原同学,你真的不考虑继续留在冰帝读书吗?据我说所知,你在两年前,就是国二的时候就已经把高三的课程都已经修完了,现在去高中部完全没问题。如果是担心学费的话的,学校这边可以给你全免。”   少女摇头:“不是学费的问题。我只是,想换一个新环境。”   一听她这么讲,留人心切的校长这才想到,尽管两年过去,学校里对她的舆论已经很少,但只要留下来,必定还会被翻出来。这不是丑闻,却是比丑闻更有杀伤力的悲剧,换成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周围总有人指指点点说自己全家被害这种事。   “是我考虑不周了。”校长看着眼前古井无波的少女,回想起两年前她总被派去做学习代表做演讲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更是唏嘘,“都是可怜的孩子,你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个侄子,十年前他像你一样全家被害,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虽然歹徒自首也伏诛了,可是精神却有点不正常了。提起这件事总跟人说是一个雪白的巫女姐姐救了他,可事实上路上的监控只有他一个人跑了出来,根本没有什么巫女……后来他慢慢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整个人也像你一样变得很安静。”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的眉峰微微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看我,跟你提这些干什么。”意识到自己提这些不应该,校长从抽屉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档案袋,“来,北原同学,这是你的学藉档案。”   “谢谢校长。”少女双手接过。   …………   忍足才赶到教学楼前的路上时,恰好看到了少女拎着袋子向学校大门方向走去的模样。   这时候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互相碰上的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停下了脚步。   “北原……?”若不是这张精致的脸,少女沉静淡漠的气质让忍足都有些不敢认。   “忍足……侑士?”审神者有些迟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她并不想碰见的人这次似乎是特地来见她的。   没什么人的校园路上,两人并肩而行。   忍足侑士看着身旁五官和身姿都长开了些,可性情姿态完全变了的少女脸色复杂。   也是啊,发生了那样的事,任谁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轻松的笑起来了吧。   “你来学校,是来拿档案的?”   “嗯。”   “已经准备好转哪所学校了吗?”   “还没想好,这个不急。”   “也是,毕竟你两年前就修完高三的课了,还帮那些前辈们圈过考题。”   干巴巴的一问一答,忍足侑士没忍住问了他最想问的。   “你这两年……还好吗?”她出事时,他特别想找到她。可两年过去了,再见到人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浪漫的电影忍足看了不少,小说同样有翻阅,可是他和她这对阔别两年的前男女友再次相逢,他却想不出任何话来。   “我很好。”少女抬头看他,一双漂亮的棕色双眸深邃平静,就和她的表情一样透着对他此时心态的了然,“以后也会过得更好,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忍足张张嘴,平时很轻松就能说出来的讨人喜欢的话在这双眼睛面前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自己的所有心思在这个脱胎换骨的前女友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谢谢你,忍足。”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再如记忆里那么欢快活泼,声线变得清冷,“我和你早早就分手了,你不欠我什么,更不用为此心有负担。”   忍足侑士最后是站在学校大门口,目送着少女离去的。   少女挺直的脊背透着孤高,却不能掩盖她越发幽雅美丽的事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忍足的表情有些茫然。   是啊,他不欠她的,现在她也好好的,为什么再次见面,反而更加挂怀了。   …………   乘坐地铁,审神者很快回到了并盛町。   这座不起眼的县城同样有好几所学校和大大小小的神社,七月心心念念死活要她管的那一座,也只是其中同样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也没有特意循着记忆找寻路线,身体在踏上这座县城之后已经仿佛本能一般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   这个词汇让审神者一愣,随后又舒缓了表情。   也对,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就算出了那样的事,也是家没错。   很快,她的脚步就在目的地前停住了,那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台阶,尽头是有些掉色的朱红鸟居,旁边竖着木制的社号标,写着“北原神社”四个汉字。   少女仰头看了一会儿便抬起脚步向上,才踩上第一个台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眉头微微一皱,那是七月留在身体里的恐惧,她仍然记得那天的惨剧,身体在抗拒回忆。   可这也是必经之路,不管是七月的愿望,还是审神者自己,都不会允许这份隐患留在体内,所以她毫不犹豫继续向前走。   越是不断向前,身体颤抖的幅度越大,那些令当年的自己直接崩溃的血色画面顿时冲击而来,像是要替换眼前似的不断浮现在审神者的脑海。   即便如此,她还是继续抬步向前,哪怕身上冷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白,眼神却是从始至终一片清明。   一步一步,终于越过石阶鸟居来到了参道上,咽下了几乎要冲出口的尖叫,此时就算是审神者也感到了一阵疲惫,不是心灵上的,是身体上传达过来的疲惫,这场本能与意志的无形交锋,赢得不算艰难。   直到此时,审神者才算确定自己再不会受这座神社影响,完全按照自身意志操控身体,也算是解决了她恢复记忆以后的最后一个隐患。   就是狼狈了一点,掏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少女一点点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这才抬头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神社,因为两年无人打理和参拜有些落魄与萧条。   目光在这里的每一处流连,审神者一点点打量眼前的神社,恐惧的画面被压下之后,从记事时就开始的回忆随着她的视线一点点浮现出来。   她和姐姐儿时玩耍的记忆,向父亲撒娇的回忆,看见妖怪追过来明明身上带着护符却还是吓得躲回神社,偷偷学习灵术,熬夜补习功课,学着制作御守,拿着各种冠军奖状向家人讨赏,和交到的每个朋友通讯……   少女十四年来的努力经营,不过两年,一切都崩离破碎了。   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北原幸的人存在过。   安静的神社刮起了一阵微风,无人打扫的参道上枯叶新叶飞了一地,是时候打扫一下了。   正如此想着时,鸟居外的石阶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你又来这种地方!去年来过一次,今年怎么又来!”有点像中年大叔又有点捏嗓子的抱怨声隔老远审神者都能听见。   “不是去年,是前年我也来了。”清朗的少年嗓音好脾气地回应对方的抱怨,“这是我和人家说好的约定。”   “什么约定!明明是对方先违约了!是那小丫头先失踪的!”对方恨铁不成钢地道,“去年我就想说你买了这么好吃的蛋糕和馒头放在这里全是浪费!今年你再这样我就趁你不在偷偷返回全吃光啦!”   “猫咪老师,你不能这样!”少年的声音也开始急了,“幸一定会回来的!我答应过陪她一起过生日的!”   “她真的能回来吗?”说话的声音不怀好意,“你去年不就拜托妖怪们甚至还有除妖人都查过了吗?那小丫头一点痕迹都没有,说不定当时就已经被妖怪直接吃……噗呃!”   一只白白肥肥的馒头状生物以自由落体式从石阶下被甩到参道上,像是糯米糕一样软趴在地上几秒后它迅速弹起朝着石阶大吼:“你干什么!突然出手很痛的啊,笨蛋!”   “不许这么说幸!”那之后是一名穿着连帽卫衣的浅棕发少年大踏步跨进了鸟居,他一手拎着袋子另一手还保持行凶的握拳姿态气极败坏地怒视对方:“她是那么努力认真地活着,那么为她的家人着想!为了他们那么努力地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都不敢想象她会有多难过!她一定,一定会……”   从幸福的家变成孤孤单单一个人,那样的事,她一定会……   崩溃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光是想想,他都替她心痛。   有轻浅的脚步朝这边走来,这让情绪有些不稳的少年下意识地抬头,他看到了面容苍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我今天生日。”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想出声却因为激动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谢谢你还帮我记得。”他看到她慢慢地向他露出一记浅笑,“还有,好久不见了,夏目哥。”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从小时候起,夏目贵志就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被称之为“妖怪”的存在。   父母早亡,成为孤儿的夏目一直辗转于各个亲戚的家中,饱尝了人情冷暖,而这其中,妖怪的存在给他本就不安定的生活带来了更大的波折。   “走开!你走开!”十四岁的少年挥舞着书包像是在驱赶什么,在很多人眼里他只是挥舞空气,但在少年眼里,是一只黑漆漆的巨大怪物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眼看就要扑过来时,那只妖怪的头上不知何时被贴了一道符纸,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眼前这只巨大的妖怪就变成了毛毛虫大小,正意识到不妙想逃走时却被一双穿着女式学生鞋的脚直接踩扁了。   “真是的,看不下去了!”鞋子的主人双手叉腰,精致的小脸杏眼圆睁,仰头瞪着愣愣看着的他,“你这样怎么赶得走妖怪呀!”   那是互相不知道姓名的两人第一次相遇,被一个比自己年岁小的女生救了,夏目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感到了找到同伴的欣喜。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妖怪。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那个,谢谢你。我叫夏目贵志。”他不好意思地开口,“一个能看见妖怪的人。”   “诶?”准备要走的小姑娘停下了转身的动作,看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噗哧一声便笑了,“我叫北原幸,也是一个能看见妖怪的人!”   北原幸,夏目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看得出对方原本只是想出手帮一次忙就直接离开的,但因为他流露出挽留的态度便真的停下脚步和他聊起来。   这个和他一样能看见妖怪的小女孩比他小一岁,而且并不是这附近的孩子,她是来他们学校参加一项竞赛的,比赛结束离开学校时看到了被妖怪缠着的他,这才下场帮忙。   真温柔啊。一直饱受各种非议和人情冷暖的夏目第一次感受到被完全理解后的善意,而不是明明一肚子狐疑与揣测却硬装出来的包容。   他很高兴,问了她很多事,小女孩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脸的“你居然什么都不懂”,却也耐心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夏目知道了一些关于妖怪的事,也知道了小女孩是神社出身的孩子,对方也知道了他的一些情况,却贴心的没表现出可怜同情的姿态,这让夏目心头更加安稳。   不知不觉天色近晚。   “不好,再不坐车回家会赶不上的!”   “啊!我也得回去了,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时,两小同时叫着从地上跳起来,慌慌张张各自拍了拍因为席地而坐可能沾上的灰尘草屑。   临到要分别,夏目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联系方式。   啊啊,已经足够了,不能再贪心了。明白这个世界不只有他看得见妖怪,少年压下了心头的不舍,准备先目送小女孩离开。   “对了!”对方却在这时翻起了背包,拿出笔记本写了一串数字撕给了他,“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吧。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也好过你一个人抓瞎了。啊!还有这个,我自己做的御守,效果还凑合吧,至少寻常妖怪不会总找你麻烦了。”   “啊……这个我不能……”鲜少收到这样的馈赠,少年捏着手中做得工整的御守,下意识地就想推辞。   “收着吧小哥哥,我看你一个人也过得蛮辛苦的。”制止了他想还回来的意图,小女孩收敛了笑容看了他一眼,然后别扭地垂下头,“我从小没有了妈妈,已经让我很难过了,每次都偷偷哭。可是你却连爸爸也不在,一定比我更难过。”   低低的嚅嗫声,却一下子戳中了心肺。   “……谢谢。”最终,他也是哑着嗓子低低道谢,太久未理发的长刘海遮住了有些湿润的眼。   真温柔啊。   从那之后,夏目贵志和北原幸称得上断断续续的异地联络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又碰上妖怪了?……为什么过了几天才告诉我啊!”   “什么不想给我添麻烦,你这样说我觉得我更担心了。……因为,你看着就很好欺负啊!”   “我寄给你的东西有收到吗?……什么?你又搬去另一个亲戚家了?唉……”   “啊啊!好烦,你不如来我家神社住算了!……为什么?你以为能看见妖怪的人很多么?我认识的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除了姐姐就只有你了。”   “今天问最后一遍,真不来我家?……啊啊,真是顽固啊,让我多个哥哥又怎么样啦!……姐姐是很好啦,可是她有时候好喜欢打人,打隔壁云雀家的哥哥也就算了还喜欢打我,很疼的。……也对,你来很可能也会挨揍,还是不拉你进火坑了。”   “诶?被温柔的远房亲戚收养了?……八原镇?好像是乡下地方啊……咦咦,以后都不会搬了吗?……太好了!那我可以去你那边找你玩吗?”   一开始都是小姑娘单纯的抱怨,但之后因为他安顿下来跟着放心的关系,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今天去奥数竞赛又获得冠军了哦!”   “冰帝说是有钱人的学校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本小姐依然是今年的学生代表!”   “听说你因为妖怪的事差点又挂科了,夏目哥,我还是过来帮你补补课吧。……没办法,我也不想这么早修完高中的课程啊,可是家里有个蠢姐姐总要替她分点忧,要不然毕不了业我这个妹妹也很丢脸啊。”   “夏目哥,我终于谈恋爱了,男朋友很帅的哟!……哈?小孩子不能这么早谈恋爱?你是哪里来的古板老太太啊!”   “……夏目哥,今天是母亲节呢。怎么办,好想哭,可是不能让爸爸和姐姐看见。啊……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对不起。”   “我失恋了。不……可能就没恋成过,交往三个月只牵过手,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纯情的一款!……喂!笑什么啊!谁,谁说我只顾着学习和竞赛了!……啊啊,不许说不许说!诅咒你以后和我一样单身哦!”   “夏目哥,下个星期是我生日哦,正好是周末,你要来玩哦!……约好啦,你可不能再被妖怪什么的缠住过不来啊!”   说着约好了,结果他去到那里时,只看到了空荡荡一片的神社。   “请问,这里……”拦住路过的几位老人指着神社询问,结果对方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一周前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真可怜啊。”   “太惨了,一家三口两死一失踪。”   “这么久都没消息,恐怕人也……”   啪嗒,手里的袋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活泼努力的小姑娘,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   …………   “幸!”担心了两年的人终于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夏目甩开了手里的东西一把抱住了她。   于是审神者收到了有意识以来,第一个来自人类的拥抱。   “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少年哽咽的嗓音和颤抖的身体透着最真实的喜悦,他真心为她的归来高兴,也真心一直在为她恐慌。   好温暖……   如此纯粹的善意和关心,少女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对于这份突然的拥抱,她并不排斥,甚至都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这才是七月一直愿意和这个人保持联系,愿意叫他哥哥的原因吗?   继承了北原幸的名字、过往、和其它的一切,这个记忆里一直给她温暖印象的哥哥也必定是丢不掉的。   “嗯,没事了,夏目哥。”抬手安抚性地拍拍了他的背,少女语调轻柔,“事情已经结束了。”   后背轻柔的拍打让夏目一下子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赶紧松手退后了几步,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口:“对,对对不起,太激动一下子就……”   “我明白的。”少女仍旧浅笑,“谢谢你,还记得这个约定。”   夏目这时才余裕打量已经有两年没见的小姑娘,长高了变得更漂亮了,可是整个人的氛围完全变了,没有曾经的朝气,反而透着一份孤冷。   “幸……”少年看着她,茶色的双瞳溢满心疼,“一定很辛苦吧。”   这个和他一样能看见妖怪的小妹妹,他一直将她当作同伴,以前羡慕她有一个家,现在……   一个人的感觉,他实在太清楚了。   少女摇了摇头:“两年过去了,我已经好多了。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所以别为我这么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现在连笑都是淡淡的。   “这只肥年糕……”审神者将视线扫向了他脚边缩成一团的招财猫上。   “谁是肥年糕啊!我可是高贵的大妖怪!”对方立刻炸毛大声向她抗议,“叫我猫咪老师!”   “老师!”眼看它要跳起来,夏目赶紧一把抱住它,“幸,它是猫咪老师,真名叫斑,是我的保镖。这两年一直多亏了有老师在,帮了我很多大忙。”   差点忘了,幸对妖怪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还总爱欺负它们,想起她过来八原的几趟经历,夏目真有点怕这两方对上。   “大妖怪么……”审神者的视线对上了猫咪的双眼,对方弯起的眼睛同样毫不示弱回视过去,没有对峙多久她抬起头,“没有契约的痕迹,要我帮你给它加一道么?”   “什么!你这个狂妄的小丫头!想打架么!”“不,不用了!我和猫咪老师已经有过约定了!”   审神者话语一出,那一人一猫不是气极败坏伸出爪子想挠人,就是紧紧抱住它一个劲摇头拒绝。   “好吧。”清楚少年滥好人脾性的审神者并没有过于纠缠,换了另一个话题,“虽然是为了庆祝我生日,但是这么晚了还过来真的好么?”   “哼!这个笨蛋今天还要上学,出了学校之后就立刻买了东西赶过来了,说要给你这个臭丫头过生日。”夏目没说话,招财猫已经直接抢先抱怨了一通。   “啊!蛋糕!”被这么一提醒,夏目想起自己甩在地上的袋子,捡回来时有些失望,“啊啊,果然翻了。”   “早就说了直接让我吃了就好了嘛!”猫咪老师继续恨铁不成钢,“还好馒头摔不坏。”说着,眼睛就盯上了另一个袋子。   眼看招财猫对着印有“七辻屋”字样的纸袋露出垂涎之色,夏目赶紧将东西往怀里护了护:“都说不可以啦老师,这是买给幸的,幸也很喜欢这家店的馒头的!”从第一次吃过以后,每回去八原都会买上一些。   “少废话!我也要吃!”招财猫亮起了尖尖的爪子,“跟着你走这么远的路,我肚子早饿了,快把馒头交出来!”   “不行就是不行!”少年躲避着猫眯的追逐,一人一猫开始围着少女绕起了圈。   “馒头!我要馒头!”   “不行!”   “馒头!馒头馒头!”   “不行!”   被围在中间的审神者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由一开始的无语,慢慢地再也抑制不住弯起了唇角,最后终于像是破功了一样用拳头掩起了唇,别过头抖肩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夏目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行为,感觉自己的哥哥形象被毁了的他瞪了脚下的招财猫一眼,正一脸不好意思地要将纸袋塞给审神者时,这一人一猫的肚子同时响了起来。   现场安静了一瞬,有人脸红了,有猫更暴躁了。   “只是馒头有什么好吃的。”制止了下一场又要开始的抢夺战,少女此时的笑容要比之前明艳了许多,“走吧,夏目哥,不是说过生日么,我请你们吃大餐。”   “哦哦!大餐!”猫咪老师的眼睛顿时变成了心形,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   “那怎么行,应该是我……”夏目惯性地推拒给人添麻烦的事。   “别拒绝,你来这里三次都给我带了礼,我回请一次也是应该的。”审神者说着便径自向前走,无论言行都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姿态。   “臭丫头,这次我对你改观了。大餐大餐!”眼冒红心的贪吃猫第二个跟上。   “啊啊,连猫咪老师也……!”二比一,夏目也只得跟上。   离开神社回到了街道上,夏目跟在审神者身旁四处张望,虽然来了神社不只一次,但这座小镇他并没有仔细打量过,或者说,根本没心情打量。   “你跟滋叔叔和塔子阿姨说过会晚点回去么?”审神者看向旁边的少年。   “嗯,他们知道的。”夏目点点头,自从住在了藤原夫妇家中彻底安定下来,他和幸不但有电话联系,甚至还上门住过几回,除了妖怪方面他们对幸的事也知道不少。想到这里,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幸,这两年……你都在哪里呢?”   “出事当天我被本家接了回去,你知道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可能也安然无恙,算是避难吧,被迫失踪了两年。”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审神者回答道,“现在事情都结束了,自然就回来了。”   未来的自己怎么也能算是本家了吧,她自身出事是真的,避难也是真的,可没撒谎呢。   夏目没听出来,连大妖怪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它通过妖怪找过这小丫头一家的信息,发现他们有伊势神宫的背景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因此她说有本家,没人怀疑。   “那就好。”完全不在意对方隐瞒了行踪害他担心了两年的事,夏目一心为少女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正想对她说什么时,却见少女在一处豪宅大门前停了一下,他顺着视线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云雀”两个字,不禁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审神者抬步继续向前,“里面有认识的人,今天太晚了,改日再来拜访吧。”   “对对!吃饭要紧!大餐大餐!”招财猫几个攀爬,它肥硕的圆形身体便窝在了夏目的头顶。   审神者看了看这一对的造型,不禁对夏目说了一句:“给它减肥吧,不然你会很辛苦。”   得来猫咪愤愤的反驳和少年哈哈赞同的笑。   “我那是毛长长了,看起来大了一圈而已!才不是胖!”一路上只听肥年糕一个劲地给自己的体重洗白,几乎碎碎念到了商业街都没停,正说得起劲时它突然住嘴,鼻子轻轻左嗅右嗅,然后又双眼红心地从少年头顶一跃而下,“好香的味道!夏目,我要去那边吃大餐!”   说着,它用和身形完全不相符的矫健速度蹿进了路边的一家定食屋。   “啊!猫咪老师你不要乱跑啊!”夏目想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跟着追了几步停在了店门前,小小的定食屋里上座率还挺高,从里面传过来的饭菜香确确实实很是诱人,难怪把大妖怪都吸引了进去,“幸,要不,我们就选这里吧?”   “你确定?”审神者问了一句,目光却是看着这家定食屋的招牌。   「幸平食事处」   “这家店有什么不对吗?”第一次来的夏目不太懂。   “不,没什么。”审神者没说什么,抬步跨进了店门,“就在这里吃吧。”   “欢迎光临!客人想吃什么?今天的推荐菜品是金目鲷生鱼片和幸平流亲子大碗盖饭哦!” 第一百零四章 “本”   “欢迎光临!客人想吃什么?今天的推荐菜品是金目鲷生鱼片和幸平流亲子大碗盖饭哦!”   有新客人进店,第一时间就感觉到的幸平创真头也不抬地直接招呼,等人走到隔台前,他这才看了一眼,专心忙碌手头活计的表情一下子愣住。   “我就点那个……亲子盖饭吧。”浅茶色短发的清秀少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一串菜谱,笑着指了其中一个,“推荐菜品,应该很不错。”   “这样啊。”他旁边的少女不置可否,点点头道,“那我也点一份这个吧。”   她说着,将视线从菜单墙上移回来,看向了在厨房间的红发少年,原本只是眼熟的侧颜露出正容后,幸平瞪大了眼张大嘴巴指着她:“外带小妹!你是北原神社家的小妹吧!”   他的话一嚷开,周遭的食客纷纷反应过来。   “什么?北原家的孩子?”   “不是失踪了两年了?”   “难怪之前看着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回来了。”   “真的啊!这是回来了!”   “是幸!是北原家的幸!孩子,这两年你去哪了?”   很多人饭都不吃了,有些离得近的干脆站起来走了过去,在这狭小的店里一下子将审神者和夏目围了过来。   “是,这两年情况特殊不得不避祸。”   “嗯,一直在本家住着。我很好,谢谢大家这么为我挂怀。”   眼见这么多人上前对少女嘘寒问暖,夏目从开始被吓了一跳之后也镇定下来,看到少女从容礼貌地一一回应,他的脸上生起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这里的人对幸都很友好呢。   以“这样下去会妨碍小店做生意”为由终于让这些相熟的街坊邻里都散了,审神者这才转过身看向了厨房里的幸平创真。   “两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她语调清冷的评价,“幸平创真。”   “我说你啊,好歹我比你大一岁,我们也算认识了六七年了,叫我一声哥哥那么难吗?”红发少年摸了摸后颈,下意识地辩驳了一句,想吐槽她“越大越不可爱”时想起她的情况立刻又闭了嘴,“外带……不是,北原小妹,你之后还会继续住在神社吗?”   “会,但也不会天天留在那。”拿出纸钞放在了隔案上,她一点也不客气地点餐,“两份亲子盖饭,再来一份猫饭,我们今天坐那里吃。”说着,她指了指离灶台不远的一张空桌子。   “不打包?”习惯她几年如一日的外带习惯,幸平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看了桌子一眼,“呜哇,哪里来的大肥猫!去去!别进来啊!”   眼看幸平就要出来赶猫,夏目立刻出面制止:“抱歉抱歉,那是我的猫!”一边说一边赶紧将招财猫抱了下来,确实,猫咪老师这占座的方式过分了一点,“实在对不起!”   猫主人这么识相让幸平一下子不好赶猫走了,有点伤脑筋地回头看向少女,对方一脸面无表情:“别告诉我城一郎大叔不在店了,你就连一份猫饭都搞不定。”   眼见对方抬出了自家老爹,明知是激将幸平还是吃了,绝对不能在这个臭丫头的面前输了面子!   “亲子盖饭两份!猫饭一份!马上就来!”   今天非拿出看家手艺震得这丫头见他就叫哥哥才行!   审神者坐上桌边时,旁边尽收眼底的夏目看着厨房里气势熊熊的那一位不禁有些担忧:“这样好吗?”   这么不客气的说法,感觉两年过去,幸的脾气变了好多,更加霸道自我了些。   “没关系,老样子了。”审神者完全不在意,记忆里两人的相处本来就不怎么和谐友爱,“不过,他做的东西是真的不错,你试了就知道了。”   “这样啊。”听到幸这么说,夏目不禁也期待起来。   “大餐大餐……”还在被抱着的招财猫闻着满屋的香味,已经魂不守舍了。   总觉得有点丢人。将猫咪老师往里侧偏了偏,夏目觉得自己的哥哥形象因为它又掉了不少。   “对了,夏目哥,把手伸出来。”旁边的少女突然道。   “诶?怎么了吗?”夏目虽然不解,但还是腾出一只手掌伸了过去,就见对方扬起一根食指对着他的掌心轻轻一点。   一瞬间,夏目觉得身体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这种不对的感觉像错觉一样很快消失了。   “这是……?”他转头一脸询问的神色。   “一点让你安心吃饭的小手段。”审神者示意他看向周围的食客,“至少吃东西时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啊?”夏目不解地环顾四周,发现店里的食客不论男女一个个都面带红晕沉迷不已,有的甚至发出了很微妙的声音,顿时被吓得黑了半边脸,“陶醉过头了吧他们!”   “所以进来前我才向你确认是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吃。”这家定食屋的饭菜在七月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她印象中饭菜最美味的地方,特别是幸平创真的父亲幸平城一郎,吃过一次他的饭,北原一家都成了他的死忠粉,只要条件允许每天至少一餐是通过这里祭五脏庙的。   不过因为太好吃,导致身体不受控制地表现出一些羞耻的反应,七月一直是拒绝在这里公开用餐的,不过这点困扰在审神者这里完全不成问题。   毕竟她觉醒了前世的记忆,那位掌控了一整个世界高居于穹宇之上的无双帝王,她每日的吃穿住行所用所见,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想象的。   审神者觉得,如果她不是清楚自己只是被抛弃的一部分,完全不承认那位帝王就是自己,心头更偏向自己是这个世界里诞生的人,现在别说是坐在这间小饭馆吃饭,就是自己那座本丸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也会直接舍弃。   “客人,您的亲子盖饭和猫饭!”点的定食很快就被呈到了桌子上,眉峰带疤的红发少年一脸挑衅地看向审神者,“慢用哦,北原小妹!”   审神者低头看向桌上,食物的美妙香味近在鼻端,更别提那色泽诱人的摆盘,她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一人一猫已经眼睛不受控制地发亮,根本不用谁催,已经拿起筷子下手了。   雪白的米饭托着沾着鸡蛋的鲜嫩鸡腿肉,一口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少年茶色的猫瞳不由圆睁开来。   叮铃铃……   风铃吹动的声音恍惚间飘来耳边,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他还在自己的家,还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   小小的檐廊下父亲抱着他,指着前面郁郁葱葱的花圃笑着对他说话。   “贵志,快看,那是妈妈偷偷种在里面的花哦。希望今年也能开花就好了,要是一直一直能开花了就好了。”   啪嗒。   啪嗒啪嗒。   眼泪一滴两滴,从脸上砸落在桌面上。   “啊咧?”回过神时,泪水已经湿了满面,夏目抬头时就见幸和猫咪老师还有年轻的老板都在看他,连忙低头用手臂一边掩饰一边抹去泪水,这才笑着看向幸平创真,“这个盖饭很美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老板你的手艺真好。”   “哦……客人你喜欢就好……”原本单纯想展现手艺震慑一下熟客,结果不小心引出了别人的伤心回忆的样子,虽然有点尴尬,但幸平就是幸平,当即伸出手拍了拍夏目的肩,“别难过!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啊!觉得好就把它吃完,这才是对我,对一个厨师的尊重!”   “好,好的!”   好生硬的转移注意力。   审神者心头吐槽,但却没说出来。   “比两年前是进步了许多。”品尝过后,审神者看向幸平直接道,“看来那个远月茶寮料理学园,还是挺有料的。”   “那里是个好地方呀!你运气好,刚好赶上学校连休,我才有空回来开店。”少年咧嘴一笑,很是赞同道,再看少女用餐的姿态不禁摸了摸下巴,“两年不见你变得可真多,吃饭的样子都开始这么好看了。不过这作派和我家小店还挺不搭的,还让我想起了学校里的某个大小姐。”   “你不做生意了?”少女凉凉一句。   “啊!”再顾不得侃大山,少年赶紧回去忙碌,生意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吃饭喝足,告别了幸平小店,两人一猫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再有一会儿就要全暗了。   “这家店的饭真是太好吃了!”猫咪老师一脸陶醉,明显已经被幸平小店征服,“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猫饭!喂,夏目!下回再来吧!”   “老师,你要抛弃七辻屋的馒头吗?”夏目一脸好笑,但手上拎着的食盒重量让他回过神,“结果没请你吃成蛋糕,还又让你破费。”   他们在吃饭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幸竟然还让那位少年老板又做了另两份定食打包过来,说是带给滋叔叔和塔子阿姨的,夏目想付钱却被告知早就给过了。   本来就不多的哥哥威严,现在真的要所剩无几了。想到这里少年哀叹,幸要比他会做人得多呢。   “说什么呢,你赶过来看我这件事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审神者转头看他,淡淡的神色目光柔和,“而且,你的那两位长辈也没忘记我,也是让我很感谢。相比之下,我这点付出不算什么。”   应该感谢的,谢谢你们,没忘记北原幸这个人,还相信她活着。   “幸。”夏目突然停下脚步,“你……要不要来我这边?”   “……”少女的步伐也跟着一顿,“这算是两年前的角色互换吗?”   “不一样的吧!”夏目一脸的担心,“那个时候我身边已经有塔子阿姨他们了,你现在却只打算一个人守着那座神社,不是孤单又危险吗?”   “原来你担心这个。”少女闻言恍然,“我大概忘记跟你说了,这两年被接去了本家,现在回来,是因为我如今是话事人。”   “哎?”   “说明白一点,我现在是家主,有下属可支配,安全有保障。”北原一脉的人只剩下他们一家,而唯一活着的她可不是继承了祖辈所有遗产么,“也就是说,我不是一个人在这边生活,别担心。”   “是吗?那就好。”听到幸这边有人照顾,夏目的心头这才放下几分担忧,但家主这个词却让他的脑中不由自主闪过某个束着长发右眼戴符的男人身影,想起那人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再看看现在变化极大的幸,夏目的心头微微笼上阴影,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改变谁,一时间,他感到很沮丧。   “时间很晚了,再不走你要赶不上班车了。”审神者指了指一幢大厦外挂着的时钟。   “啊!”被这么一提醒,夏目终于意识到班车的问题,“幸,你今晚……”   “已经订好旅馆,住一晚之后明天就收拾神社了。”抢答出他想问的话,审神者朝他笑了笑,“想来你也不会让我送你上车,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路上小心,夏目哥。”   听到少女最后笑着喊出的称呼,夏目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一时间脸上明朗了几分,就像两年前他一再拒绝去神社一样,幸拒绝去八原也是害怕给他添麻烦吧,虽然变得冷淡了很多,但本质上还是那个温柔的人呢。   完全不知道审神者难得的笑全是看在他的份上才有的夏目,带着美好的误会回了八原,并且还将她的现状和善意带给他的收养人夫妇。等他发现真相已经是之后因为妖怪事件再碰面的事了,此为后话不提。   “喂,夏目!”走在八原回家的路上,肥肥的招财猫跟在少年身后,“把你和小丫头认识的过程告诉我,你竟然认识这样的家伙,真没看出来。”   “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对的,老师。”任由它说到最后一下子跳到肩头,夏目看着头顶亮起的路灯,“我和幸认识,还是来到八原以前的事了,是这样的……”   …………   另一头,说是住旅馆,转头送走人的审神者直接打开时空隧道回了本丸。   “主上!”本丸里此时也是天色已晚,长谷部此时看见审神者的表情就像是一直苦候在门口终于等到主人归来的大型犬,就差没扑过来,“晚餐的点都过去了,我差点以为您今天不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自然不只是他,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刀剑都在这里蹲点,唯恐她食言扔下本丸跑了。   要不是主君答应他们早上走晚上回来,就是堵在大门口他们也要塞把刀在她身边才肯放行。   “我可没承诺晚餐前回来,只说今天去今天回。”一边回答长谷部的问题,审神者一边将手里的七辻屋馒头扔给了烛台切,“送去厨房,明早我要吃。”   “好的主公。”精准地接住纸袋,烛台切立刻应诺,“主公,可还要用晚餐?”   “不用,我吃过了。”她摇头,然后看向自己手下的这一帮臣子,“对了,明天来几个家政好手,陪我去打扫神社。”   一个人在现世,到底是麻烦了点,还好她还有这么一座“本家”能使用。 第一百零五章 扫洒   说是叫几个家政能手,结果第二天跟着来现世的却不只是那几个。   “想不到石切丸桑和太郎桑也过来了啊。”穿着内务服的鲶尾藤四郎蹲在神社本殿的台阶上,双手一边揉搓着盆里的抹布,一边对着在本殿里细心打扫除尘的两名附丧神说道。   “毕竟是打扫神社。”石切丸小心又恭谨地抹除着殿内的摆件阵设,“和普通的收拾房子是不一样的,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   “这内殿,还是交给我和石切丸比较好。”太郎太刀点点头附和道,“拜殿那边有次郎在,他一个人应该能完成。”   “说得是呢。”鲶尾闻言笑了,毕竟这几位大太刀之前一直都是住在神社里的神刀,在这方面可比他们这帮外行清楚多了,“那么这些紧要的地方就只能拜托你们受累了,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不算什么,神社除了这两座殿还有很多别的设施要清理修复,你们的工作量也不小。”石切丸也笑,“话又说回来,主公这次回现世还能想着要我们来帮忙,该松口气的是我们才对。”   要清扫神社,别人怎么弄他们不清楚,但换成家政技能极低的主君,真让她一个人来做,绝对是直接用灵术搞定一切就是。   身为臣子,对主君的作用越来越小,这可是非常招来惶恐的事啊。   “说的也是。”鲶尾点头,不无赞同,此时他已经麻利地清理完了本殿外部设施上的尘垢,端着污水盆就要拿到附近的下水道倒掉,“外面我已经擦完啦,我去手水舍那边帮忙了!”   手水舍是神社里参拜者们用来净手的地方,两年不用自然也是落了不少灰,那里是和泉守兼定负责清理的地方,看着那个高大的黑长直青年认真里带着点苦手的样子,鲶尾忍不住就想笑。   这次跟随主君过来的公认家政刀有三把,一把烛台切,一把歌仙,另一把就是堀川,于是和泉守某种意义上成为了附带品跟着一起过来了。那两把刀现在和主君一起在神社后方的院落里收拾屋子,门前的空地上不出所料,大概会堆积很多废弃物,这些要扔掉的东西根据这个国家现在的法律还要一一仔细分类打包才能扔进垃圾桶里。   想想还真麻烦啊,想想他们以前作为刀的时代哪有这些繁琐的规矩,时代的进步是体现在这方面的吗?鲶尾翻着白眼想。   除了他们以外,也在收拾神社的还有五虎退,宗三和江雪。本来一期哥也想来,结果他有远征任务,只能遗憾出勤。就算这样,留守刀剑其实这趟也算是来了不少了,也看得出来主君想一天之内搞定一切的心情。   “喂,和泉守,我来帮你啊!”换上干净的水,他跑向了手水舍。   “哦!帮大忙了啊!”见有人来帮忙,被迷弟几乎养废的和泉守松了口气,笑着欢迎。   “哪里,早点做完也能早点休……”鲶尾话没说完,头已经立刻扭向了不远处的鸟居。   那边一个黑色短发的丹凤眼少年正踏完最后一级石阶,跨过了鸟居目标直指神社后方的居所。白色的短袖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袖管上红色的“风纪”袖章格外显眼。   这个眼熟的形象……鲶尾瞪大了眼睛。   “什么人?”和泉守第一时间喝住了来人,“神社今天不开张,你要参拜明天再来。”   那少年顿时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侧头看过来。   …………   打开所有的门窗,将空气流通做到最大化,被幽闭了两年的屋子那股尘封的味道才慢慢散去。   屋里有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各种泛黄生锈的死物不提,厨房更是各种意义上的重灾区,从烛台切一直没换过工作区域就知道清理起来有多麻烦。   而供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自然也小不到哪去,一间间的和室慢慢清理也让歌仙和堀川忙碌个不停。   “还好打开总闸,水和电都通了。”   “灯泡坏了几个,得买了重新换上。”   “这些放在橱柜里的被褥还能用,抱出去晒吧。”   审神者的主要工作则是负责他们一家人住的那三间屋子,毕竟那些私人物品也只有她方便去收拾决定去留。   优先将父亲和姐姐的物品都清理好,封存出七八个大纸箱子,审神者这才有余裕去查看自己的房间。   和记忆里一样,不大不小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少女风格的单人床,之后是壁柜,梳妆台,写字桌以及两个书橱,其中一个只有一半摆满了书籍,另一半则是她以前收集的各种可爱的收藏品,每一个个头都不大,但共通点是它们虽然小但细节都很精致。   审神者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视线随后放在了随意搁在床头的一件电子产品。   大型虚拟潜行游戏的驳接端口,她的记忆一下子翻阅到两年前,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趁着闲暇之余还登陆了那款叫《妖精之舞》的游戏玩了一把,还和一个在冬木市参加竞赛时结识的朋友约好了第二天去做任务下个特殊副本,结果……   也不知道那个傲娇嘴硬的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审神者忽然想起,她的手机出事那天还塞在书包里,按照七月给她的情报,那个书包现在应该……   “主公!”鲶尾藤四郎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有人找你!”   …………   因为清理而变得空荡荡的客厅里,两人就着矮几对面而坐。   “你的东西。”将一只有些做旧的书包搁在桌上,丹凤眼的黑发少年脸色是惯有的冷然。   “我还想着安顿好之后再去拜访你,想不到是你先找过来。”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包,正是两年前她出事后遗落的那只,审神者抬眼看向少年,目光扫到他的袖章不禁莞尔,“你还是老样子啊,云雀哥。”   在记忆里的那些小哥哥都上了高中时,就只有眼前这位奇葩还在留级上初中,明明家里不缺钱,却孜孜不倦地当个不良少年,收着每条街上的保护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两年又去了哪,通通告诉我。”对面的人没有叙旧的意思,而是直接问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第一个发现惨案现场的就是恰好路过的云雀恭弥,但他赶来时,看到的已经是倒在血泊里的北原父女,其中只有一个北原幸是昏过去的,其余皆是重伤已死。云雀能做的就是将北原幸带走藏起来,抹消掉她回家的痕迹,让可能有的敌人暂时找不到她。   本来还想着等她醒过来问清楚情况,结果转头对方就在眼皮底下彻底消失了,不但如此,连带他带走北原幸的痕迹也被彻底抹除,此后两年他什么都没查到,干净得仿佛北原幸这个人跟没存在过一样。   “就像你猜的那样,我们一家遇上的是神秘度的祸事。”审神者也不卖关子,直接对他道,“你虽然看不见那些东西,但也听我姐姐说过这一边的凶险程度吧。至于我之后去了哪,自然是被伊势神宫那边救了,这次会被袭击,也是为了抢夺姐姐的神器,八咫镜,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听她讲完来龙去脉,云雀恭弥沉默半晌后才说了一句:“北原爱那个蠢货,竟然就这么窝囊地死了。”   云雀恭弥没有神秘度方面的资质,虽然靠着北原神社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一侧的事,然而到底不是属于这边世界的人,也因此,哪怕他再不服输,也是被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从小欺压到大的结局。或许因为从小就认识,又和姐姐从小打架到大,他对她们姐妹俩的容忍度比别的人都要高不少。   “是啊,死得是蠢了些。”听他这么说,审神者也是点头赞同,对家里的亲人轻易就中了圈套被围攻致死的结局也是无语,但凡谨慎小心些也不至于差点全军覆没,最后还是七月崩溃将灵力引入神器一次性消灭所有妖怪这才消停,否则哪里还能赶上云雀救人。   她这么一赞同,反而让云雀抬头看她,看到眼前的少女因为失去了长辈庇佑,彻底脱去了从小养成的天真无赖,变得冰冷淡漠,云雀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没了遮风挡雨的大树,幼苗总要自己学着成长,只会软弱哭泣的草食动物在哪个世界都是活不下去的。   “外面的那些,都是和之前的那一个是一样的东西?”他提起了之前领他过来的鲶尾藤四郎,“你把他们都收服了?”   “两年前就跟你说过,是附丧神。”审神者随口纠正了一句,也不指望他能听进去,“嗯,你可以当做我回来后的班底,比方说,式神一样的存在就好。”   解释成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的词汇,云雀恭弥在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后直接起身离开。   “当时谢谢你来救我。”审神者起身相送,“介时我会登门拜谢。”   “不用。”对方头也不回,“没有我多事你也死不了。”   他说的是事实,北原幸被救下藏好没多久就被七月的势力带走善后了一切。但在两百年后的自己经历的一切来看,她是托了他的福躲过了最危险的时段,最后被伊势神宫发现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这也是七月对云雀的搭救念念不忘的主要原因。   审神者倒是不急,再强的强者,总会措手不及要人援助的时候,何况这个战斗狂,要还恩的机会以后多的是。   现在她要做的,还是收拾屋子吧。   除尘,扫洒,清理废品,添置必须品,更换灯具,甚至修补破损,林林总总忙下来,就算是附丧神们一起忙碌也是到了午后才完成。   这么大的神社只花了半天功夫就能恢复使用,要是被普通人知道了一定得吓一跳。   “主公,之后您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了?”虽然能帮着主君办事是挺高兴,但想到这里是现世,刀剑们也是忧心。   有些更眷恋尘世的审神者三天两头就往现世跑,更有甚者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不到政府给他们降薪处分乃至下违约通牒他们就不回来,虽然清楚自家主君应该不是那种人,可是她要是真变成这种人那是政府也没办法阻止的事。   “应该会,本丸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不在,你们也能处理好一切。”审神者对此也不避讳,直接讲道,“比起本丸,这里需要我出面处理的事更多。”   “您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呢?”堀川不由问出来,“我是说,主公您多久回一次本丸?”   “看情况,一周必定有一天是留在本丸的。”她随口道,“而且,我留在这里,你们中至少有一把也是要跟着我的。”   有主君这句话,刀剑们总算放心了。   这座神社目前还留不了这么多刀剑男士,在点名堀川、太郎两把刀之后,其余刀全被审神者打发走。   堀川众人知道,这位目前铁定是主君在现世的家政担当,太郎太刀就不清楚了。对留下的两把刀表示了羡慕之情,刀剑们感叹着主君用完就丢的残酷行径后也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主公,我能出去转转吗?我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很熟。”家政小天使表示他需要对这里的各路供应市场进行侦察。   “一起吧,我给你指路。”审神者干脆道,“太郎也是。”   没想到自己也有份的大太刀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乖乖跟着一起了。   于是因为他一米九的大个子,他们一行三人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   “哎呀,还真是北原家的幸酱啊!”有路人奶奶凑过来,一脸慈祥关怀的问东问西。   审神者一一礼貌回应,她旁边的堀川和太郎则后背流出冷汗。   好像一不小心就知道主君的真名了!   可是主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幸酱,你旁边的两位是?”聊着聊着,自然会提到这两位附丧神。   “我本家的人。”审神者解释,并且指着太郎太刀对人介绍,“这是我的远房叔叔,也是我的监护人北原太郎,以后神社的主持者。”   堀川和太郎:“……”   他们就说为什么会突然留下一把大太刀,原来是这样。 第一百零六章 潜行游戏   听到少女说这是监护人,路人们眯眼仔细打量,高大的附丧神容颜俊美一表人才不算,重要的是他的着装和气质,很多邻里纷纷恍然:“刚刚我就在想怎么和玄一郎这么像呢,原来真是亲戚,不愧是本家来的人啊。”   太郎:“……”主人哟,这才是您愿意带着我出来逛街的原因吗?   就这么一圈,堀川摸熟了附近的地形,太郎以后是神社的主持者兼北原幸的监护人也被广而告知了。   “买东西的地方都记住了吗?”回了神社之后,审神者问了一句,“要是还不清楚,就把刚刚买来的小镇地图打开看看。”   “好的,已经都记住了。”堀川立刻回答,他知道这张地图可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用,以后来现世陪伴主君的刀基本上都会用上,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一件事,表情有些犹豫,“那个,主公……”   “什么?”   堀川和太郎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附丧神同时看向她:“您的真名,就这样告诉我们……真的好吗?”   审神者抬眸,见两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不安,也不隐瞒,直接道:“我既然同意你们跟来现世,真名这种事自然是同意你们知晓的。你们担心什么我自然明白,可是……”   她看着两人,少女的眼神并不含太多感情,略带审视的视线扫过他们的脸,语气淡漠而犀利。   “凭现在的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还早得很。”   呃!太郎和堀川胸口顿时遭到会心一击。   “说,说得是呢。”堀川干笑。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太郎叹息,语气有些无奈。   确实,不提以现在本丸里的刀剑对主君的忠诚度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就算真有谁起了某些心思,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所谓“神隐”,在东瀛的民俗里,多指为“被神怪隐藏起来”的意思。神明若是喜欢你或者想要戏弄你,就会将带你带走去另一个未知的空间,从此消失在人世中,遍地不寻。   但要达成“神隐”也是有条件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得到对方的真名。只知道长相却不知道真名,是做不到的。相反,知道名字和长相就非常容易了,若是还能知晓对方的生日,更是万无一失。   但就算如此,如果神隐与被神隐的一方实力相差过大,那么也会产生反噬的情况。假如本丸里有谁打算这么做,结果是谁把谁神隐了还真没悬念。   这份属于强者的绝对自信,以及对自己掌控力的绝对自信,不管见到几次,他们都不得不叹服,除了眼前这位以外,还有谁再配称得上他们的主君。   “啊,时间不早了。”在外面熟悉地形花了好些时间,堀川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干,“主公,我先去做饭了。”说着,他拎着买好的食材匆匆进了厨房。   客厅里很快就只有审神者和太郎两人。   “你有疑问?”看大太刀欲言又止的样子,审神者直接道,“是想问我为什么对外面这么说?”   太郎太刀点点头。   “依照这个国家当代的法律,我现在还属于未成年人。”少女直接将现世的一些情况告诉他,“所以有关我北原一氏的资产虽然名义上都属于我,但很多却是不能动用的。而我也确实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监护人方便行动,便选中了你。”   不论是和父亲北原玄一郎相似的外形和气质,还是对神社的熟悉,以及是自己部下的这一身份,太郎太刀作为她在现世的监护人,简直再适合不过。   “而且虽然说你是这座神社的主持者,但这里不是三大神宫,只是一座小神社,所以也不用天天出现,不会让你长期接触现世而不舒服的。”审神者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还有问题么?”   “北原……”忽然被冠上了主人的姓氏,大太刀心情微妙。   “怎么,你不愿意?”少女仰头看他。   “不……”高大的青年脸色微郝的别过头,“能为主人派上用场,我很高兴。就是突然被冠上姓氏,有些……”虽然作为一把刀不该这么想,太郎还是有种微妙的自己入赘了北原家的错觉。   “有问题么?”审神者歪了歪头,一脸理所当然,“你本来就是我的所有物,不是么。”   “主人?”太郎一下子圆睁了眼眸,这位一向只喜欢和他们撇清关系的主君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是一向沉默稳重的大太刀此时也不由心头重重一跳,“您的意思是……”   “还不够明显么,我若不承认你们,可不会让你们有机会知道我的真名。”审神者说着转身离去,“里面的空房间你和堀川自己随便挑一间睡吧,我先回房了。”   用过晚餐,又去浴室一番洗漱,审神者又回了自己早已焕然一新的房间里。   从桌上拿起被云雀还来就一直在充电的手机,虽然两年没用,但也没有坏掉,审神者很顺利地重新开机。   ……无数条短信和未接电话信息在这时疯狂跳出来。   审神者:“……”手机没死机真出乎她意料。   翻了翻这些来自两年前的信息,有来自学校的,也有朋友和同学的,将他们的短信一条条点开来看,其中有两人的名字出现的最频繁,一个显示为“夏目哥”,另一个则是“凛大小姐”。   “喂,不是说今天一起下副本吗?”   “你人哪去了?”   “敢让本小姐白等你两三个小时,你胆子不小啊!”   “都两天了,你怎么一条信息都不回?”   “北原幸你这家伙!赶紧接我电话!”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联系我呀!”   ……   林林总总,从抱怨到焦急,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审神者本以为这位大小姐在清楚她失踪后应该放弃了,结果看到她最后一条短信心头微有触动。   “老时间,我在游戏里等你。”   转头,看向了还搁在床边的潜行游戏头盔,作为价格不菲的游戏商品,它的质量绝对是过硬的,绝不会因为两年不使用就会失灵什么的,特别是当年轰动社会的“SAO死亡游戏事件”之后,游戏商家如果还想取得民众信任对接驳端口的安全要求只会越来越高。   对于这种意识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而忽视周遭危险的游戏产品,审神者上午看到的第一眼是完全没兴趣的,然而凛大小姐的短信却勾起了她记忆中的涟漪。   不可否认,记忆中的自己在里面玩得很开心,也确实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想起那个坐在神宫里的雪白巫女,审神者垂下眼眸,她当年有多渴望延续这里的一切,内心的仇恨大概就有多灸烈,直到救不了亲人再度绝望,又因为自己意外觉醒重获希望,一心推着自己来到现世为她粘接起这片支离破碎的过去,为此连复仇都可以放弃的最终原因,就是为了弥补遗憾吧。   和朋友们未完成的约定。   自己未完成的目标。   以及她想要走却没来得及走完的普通人的人生。   ……这些,大概审神者只会看心情挑拣着替过去的自己完成心愿了。   审神者很清楚自己不是传承记忆里的那位帝王,也不是十四岁之前有家人护着的娇娇少女,她是因为家庭变故断片两年后重新树立人格的北原幸。   这个性格的北原幸注定不会有太多朋友,也注定不会当个普通人。   以前在本丸没恢复记忆,她的目标是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清楚了并且顺利回家,自己身上的一串变故看似在现世里已经孤家寡人,实则之前经营的那些人脉关系在她一出现已经或明或暗全都找了过来,这里面肯定不会只有来释放善意的。   就如审神者对本丸里的刀剑们所说的那样,现世里还有很多首尾需要她处理。   坐到床边,审神者拿起一旁的头盔,按照记忆里的操作方法接上了床边的电源和网线,看着头盔的一排指示灯迅速亮起,并且还显示出了当前的时间19:06分。   正好是她和凛大小姐总是约好的游戏时间段,审神者举起头盔戴上随后躺在了床上,接驳器开始运行的微小声音清晰的传来。   “link start。”   随着她开口喊出的指令,游戏正式联接她的脑域接驳了她的意识。   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出现在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奇幻古城里,周围到处都是长着一对猫耳竖着猫尾的各色行人,审神者抬起手低头一看,果然瞧见自己变成古铜色的皮肤,背后同样缀着一条猫尾巴。   垂落在眼前的长发是浅金色的,又伸手摸了摸头顶,果然也有一对三角形的尖尖猫耳,翻阅了一下记忆知道自己现在面目全非的审神者不知该无语还是先吐槽一番七月的恶趣味。   Alfheim Online,译名为《妖精之舞》,继首款潜行游戏《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之后推出的新游戏之一,七月会选择这款游戏的主要原因是,这游戏里的玩家都是会飞的妖精。   抵不过可以遨游天空的诱惑,她玩起了这个游戏,并且因为驯兽技能和对古铜皮肤的猎奇而在九大精灵种族里选择了做一只猫妖精。   审神者现在登陆的地方就是猫妖精的聚居城,漫漫沙漠里的繁华古城,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妖精,不时有被驯化的野兽发出的各种叫声,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地平线处一座像是被固定住了的龙卷风一样连接着天与地的巍峨存在。   看着宏大真实却又是用无尽数据堆砌起来的虚拟世界,人类的智慧不论放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伟大。   带着沙漠风情的古城并没有吸引审神者的注意力太久,扫了几眼之后她走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抬起左手朝着虚空向下一划,一排如省略号的按纽菜单出现在眼前,审神者直接打开了好友一栏,里面果然一堆灰色头像,不是已经删了她就是没上线,唯一一个还亮着的ID让她先是一愣,随后不由笑了。   邻近风妖精和火妖精之间的某个中立城镇酒馆。   “想不到凛大小姐过了两年还在玩这个游戏。”古铜色的金发猫咪双手托腮,看着圆桌对面的火妖精少女,“这么沉迷游戏,你的考试成绩还好么。”   也许是因为在虚拟网络里,又或者是刻意掩饰,审神者套着这层完全不似自己的马甲表现得十分随意,一如两年前七月的姿态。   “以前天天跑来玩游戏的人有资格说我吗?你的成绩就长进了?”对面梳着双马尾的黑发火妖精捶了一下桌子,就差没对她咆哮,“这两年你跑哪去了?我发动人脉都找不到你,差点以为你真的被妖怪吃了!”   “一言难尽。”审神者将自己的情况和现状挑了世谷的一面大致对她讲了一遍,“就是这样,看到你留给我的短信,我才想着上来一下,看看你人是不是在。”   “……”对面的少女沉默。   “怎么了,远坂?”见她开始发怔,审神者不由在她眼前伸手晃了晃。   “不,只是在想,不管是在哪里,都是凶险万分呢。”火妖精少女似乎是想起了令她难过的事,语气有些低沉,“一旦有利益冲突需要相互争夺,性命这种东西,完全可以随意践踏。”   “并不奇怪,只是人类的一种本能罢了。”审神者并不太清楚这位大小姐的事,却也无意探听她的隐私,“不必在意这种事,有些东西该争还是得争,不然活着的乐趣可就大打折扣了。”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火妖精斜视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说别烦到我头上就行呢。”   “怎么说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不可能总像以前那样了。”   “……倒也是,没有谁能一直无忧无虑。”大小姐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北原,我可能之后不会再玩这个游戏了。”   “……”   “家里发生了大事,我得拿出全部精力去应对它。”她对审神者低沉道,半晌又笑了,“本来就打算今天最后一天的,没想到你也上来了,这下子我可没有遗憾了。”   “说得好像你会死一样。”审神者吐槽。   “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你的话也是给了我鼓励,该争的还是得争,我为此准备了这么久,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说到最后,原本还有点动摇的眸子越发坚定起来。   “听起来很凶险,要我帮忙吗?”   “可别,你好不容易才从歹徒手里捡回一条命,要好好珍惜才对。”   “好吧,有困难记得打我电话。好歹我能替你收个尸。”   “……北原,我们还是来PK吧!”   因为竞赛而结识,又因为游戏而熟识的两人在两年后的重逢里聊了许多,最后各自分别直接退了游戏下线。   拿下头盔,审神者也有些发呆,恢复记忆以后在本丸里还不觉得,回了现世之后这么一两天的功夫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现世里以前认识的好友还是很在意的。   到底是受记忆的影响,还是自己想这么做……似乎并不重要。反正没什么目标,留在现世的这段时间,她就随心所欲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杂志   大雨滂沱。   豆大的雨点从高空密集落下,一排排的雨线急急清洗着这座小镇,有的砸在路边,有的打在伞上。   审神者一手撑伞,一手怀抱着纯白的花束,一路沉默地走在墓园里。   既然已经回了现世,该祭拜的人就要祭拜,也算告诉他们一声自己平安回家了。   父亲和姐姐会被安排在这座墓园里应该是七月的手笔,但审神者知道在伊势神宫内也有他们的牌位,只不过按照七月已经恨透那里的心性来看,这里放着骨灰的可能性更大。   也因此,审神者拒绝了附丧神们的陪同要求,独自一人前来祭拜。   天公不作美,出门时天气就阴沉沉的,没等她抵达墓园大雨就倾浇而下,就算如此审神者也没有改变行程的打算。   无视了一路的溅在脚边的水花,也是第一次来墓园的审神者花费了一点功夫确定亲人的墓碑位置。走到大概位置时,审神者远远的就看到有人站在附近。   玄色的古老雨伞将那人的身影遮去大半,看剩下的衣着和形体可以判断出那是一名男子。   审神者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眯了眯眼,她脚步未停,朝着那人走去,果然就看到了父亲的墓碑,那男子正站在那里,碑前放了祭奠用的花束。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接近,玄色雨伞的主人向这边转过身子,雨伞下束着黑色发辫右眼遮着符纸的年轻男子朝她这边望来。   两人视线相对,看清来人时皆是微微露出讶色。   “北原家的幸小姐?”男子的脸上率先露出笑容,“我刚刚还在惋惜伊势神宫的北原一脉彻底成为过去,想不到失踪两年的北原家次女竟然回来了。传承未断,真是太好了。”   对方不急不缓的语调说着替别人高兴的话,可遣词用句却偏偏能透出一股让人不高兴的意味来。   审神者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他用刘海稍作遮掩的符纸:“那个盖在右眼上的符咒,你是除妖人氏族之一,的场一门的当代家主吗?”   “北原小姐知道?”男子有些意外,随后又笑了,“看来玄一郎先生曾说过想要他的次女做个普通人的想法并没有实现啊,啊,失礼了,还未自我介绍。就如你所说,我是的场一门的现任家主,的场静司。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北原幸小姐。”   “你好,的场家主。”审神者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招呼,“恕我失礼,你来我父亲这边做什么?”   “如你所见,只是单纯来祭拜的。”身姿高挑的青年笑容不变,侧头看向墓碑语气轻松随意,“玄一郎先生曾经救过我的命,也在除妖一方面给了我很多宝贵的经验,这次因为一个任务委托刚好经过这座小镇,就来祭拜一下。”   对于这一番半点听不出感激之情的实话,审神者眼皮都未抬,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是么,的场家主真是有心了,感谢您还记得家父。”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束鲜花也放在了墓碑前。   少女从见面开口的第一句到现在,一直都是平板无起伏的语调同样听不出她任何的情绪展示,这份表现让青年显露在外的左眼微微眯了眯。   “啊,时间不早,我也该离去了。”对方如此表现,青年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很是上道地让出位置,“那就不打扰你和令尊的相处时间了,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我现在已经能确定北原一脉的传承彻底未断了,希望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少女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淡淡目送他离去,一直到人走远她才将视线放在了墓碑上,她看着碑上刻着的北原玄一郎几个汉字,好半晌才开口:“你都关照的什么人,看着就是一个麻烦。”   大雨依然在下,少女在墓园里停了好一会儿,这才撑着伞回去了。   比起生活一成不变的本丸,她回归现世不过三两天,就完全可以预见以后的时日会有多丰富精彩。   虽然有七月的帮忙她对东瀛界的神秘度没有抓瞎,但果然还是多买点杂志和报纸关注一下当今时事更重要一些。   …………   二十三世纪,本丸。   “我是后藤藤四郎,正在长得更大哦!”   办公室里,刘海带着些许紫色挑染的金发大男孩对着审神者握拳以示自己的决心。   审神者看着少年相较于其他藤四郎而言偏高的个头和同样几乎媲美胁差长度的短刀本体,不禁点点头:“不用长高也可以了。”   “诶?”原本还志得意满的少年仿佛受到了打击,一下子有些蔫了,“可我还想长高啊。”   “作为哥哥够用了。”后藤想长高就好像摸萤丸的头就会被抗议长不高一样,听听就算了,审神者将视线扫向了站在屋外等着的一排粟田口们,“以后你就是这个本丸的一员了,跟着你的兄弟们走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一期或者来找我。好好听话,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原本因为身高还有些郁郁的新刀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请尽管交给我吧,大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新来的弟弟不需要长谷部安排,粟田口的大家长已经主动一手包办了一切。   “然后,没什么了事吧?”坐回了办公椅,审神者转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长谷部,“还是说,我就离开不过四五天,你们已经连公务都不会批了?”   本丸里来了新刀,审神者通过之前预留下的联络手段知道了这个消息,随后就带着太郎和堀川回来了。   长谷部低着头,脸色有点涨红,声音呐呐:“不,有关公文战绩,我等都有在认真上报给政府。只是昨天带回了新入成员,总要向您汇报的。”总不能直接跟主上说,他们有点想她了,刚好有个现成的理由把人喊回来。   经过上回的主君失踪事件,本丸里的刀剑们对她的行踪总是下意识比以前更上紧了些,以至于明知现世里也有刀前去侍奉陪伴,可还是有点患得患失。本丸里没了主上在,他们总觉得少了什么。   明明也算是合理的要求,因为长谷部被看穿心思后的心虚弱势,有种硬是变成了借口的错觉。   审神者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开始处理起桌上堆叠的公文,作为今天近侍的忠犬打刀当即小心在旁伺候。   去了现世四天,又回了本丸,处理起公文的审神者忽然觉得还是这里更有亲切感一点。   或许是因为这是自己失忆后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   连背后那把主命打刀的殷切眼神都让她觉得轻松愉快,处理完公务,之后就去一楼喝茶吧。   如此想着,审神者也这么做了。   从楼梯口下来,前往大书院时,先后遇见了好几位刀剑男士,大多数看到她时都是露出欣喜的笑脸向她打招呼。   “主公您可总算回来了!”   “主人您今天不走吧?明天是不是也在?”   “主人大人,小狐这里有刚炸的油豆腐,您要尝尝吗?”   “主殿,有空请来手合室指导修行啊!”   当然,也不只全是笑脸。   “哼。”在庭院里负责打扫的大俱利见她发现他在看她,立刻扭过头继续扫地。   “你还记得回来啊。”迎面遇到的大包平看到她时一脸挑剔不满,“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审神者了!”   “不用忘记这么麻烦。”审神者看着他,“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不当。”   之后自然是这把太刀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个下文反而自己怒气冲冲跑了。   “你一定是嫌弃我这把发霉的刀,所以才去了现世这么久的吧。”某把常年封存的天下五剑见到她后便一脸郁郁,“果然我就应该被关在仓库里……”   “今天的畑当番做完了?”   “不,鸟雀们一见到我就全飞……”   “没做完在院子里闲晃什么,去给我刨三筐土豆和红薯,告诉厨房我中午要吃红薯饭。”   “……是。”   还有功夫忧郁,只能说明他不够忙。   一路踱步进了大书院,不出所料老年组的一群刀都在里面喝茶,剩下一些不用干活或者已经做完活计的其他刀们也在里面玩耍休闲。   “主公!”“主公大人!”“大将!”   首先迎上来的就是短刀们,一群萝卜头几下就围住了她。   “主公,现世好玩吗?”   “大将,这些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杂志吗?好像也很好玩!”   “主公,下回您再去现世也带上我们吧!”   小正太们一路叽叽喳喳,审神者也不管直接抬步朝里走,短刀们的包围圈就跟着一起移动,步伐竟然也是丝毫不乱。   “看你们表现。”审神者倒也不拒绝,摸了摸右手边某把短刀的脑袋,开口让他们都散了。   “大将。”唯一没凑热闹的药研在旁边笑看着,等到短刀们都散开了这才对她道,“欢迎回来。”   “嗯。”虽然才进本丸时就被所有留守刀欢迎了一次,但药研的再一次重复还是让审神者微微弯了唇角。   走到老年组聚着的那一桌前,审神者刚坐下,太鼓钟已经给她上了茶,动作快得连莺丸都没来得及献殷勤。   “要吃什么茶点,我和光酱可以现做哟!”同样家政技能一把好手的纯白短刀向自家主人灿烂一笑,唇角边一颗尖尖的虎牙露出来,俏皮又可爱。   “草莓大福。”审神者一点也不客气地点餐。   “好的。”这把贞宗短刀蹦跳着走了。   等到这一块只有她和老年组的刀之后,审神者这才面无表情吐槽了一句:“我走了几天的功夫,你们对我是不是热情过头了?”   “哈哈哈,这不是怕主君被现世诱惑,会抛下我们嘛。”三日月哈哈一笑,说得十分直白。   “我可没教过你们患得患失这种情绪。”审神者表示她不背这个锅,很是冷淡道,“自我来到这个本丸,从未对你们失信食言过,你们会有这种想法我很难理解。”   “那是因为主君您不在乎啊。”莺丸叹息,“我们可比您想象中的要在乎您,自然会产生失去的恐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心思好隐藏的,从刀化为附丧神来到尘世里接触到的第一任主人,如同高山明月让他们景仰敬畏,再他们去试着接受那些瓦砾沟渠,只是想想也只有“恕难将就”四个字。   “就是这样哟,主公。”髭切托着腮,一脸笑眯眯,“可别想着甩掉我们啊,会有很多刀哭的哦。”   “兄长。”膝丸很希望自家哥哥少说点话。   “丢掉你们这个打算,暂时不会有。”审神者没看他们,低头喝了口茶,“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却也不用急,不管是我还是你们,时间多得是,慢慢来吧。”   该感动一下吗,无情的主君终于愿意撕开一条口子放出条件了。   “吾主,现世情况如何?”一直没说话的小乌丸提起正事,“一切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审神者表情不变,“不过到底是曾经留下十四年痕迹的地方,两年的消失虽然让很多方面出现了断层,但有些地方终究是需要处理的。”   “若是有用到我们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知道自家主君之后的重心以后会放在现世,小乌丸语气平静地向她表态,比起单纯又单调的本丸,明显更加复杂多变的现世才不会让孤家寡人的主君继续那么游刃有余。   想要加深羁绊,自然要看能为彼此做多少事,一直以来都是主君在向他们付出,他们若想在主君的心头留下痕迹,现世的一切因缘际会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我会的。”少女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和这些古刀们又聊了聊,审神者起身离开,正好碰见了端着一盘草莓大福过来的烛台切,这才想起自己点过的点心,干脆拿着它们去了短刀堆里。   有七月的记忆在,审神者和短刀们的相处自在了不少,所以一边吃点心一边听这些小正太在耳边叫唤她也没觉得厌烦。   “大将,这些是叫做汽车吗?”厚指着某个杂志里一篇介绍某品牌汽车的页面停下,眼睛晶晶亮,“看起来好酷哦!”   “嗯,我那个时代里代替马匹的一种交通工具。”   “主人在现世里也有这个吗?”混在短刀里的大太刀小正太同样也是眼睛亮晶晶追问。   “你们很感兴趣?”审神者看着他俩,结果点头的却不只这两个。   “我知道了,到时候买一辆吧。”不差钱的主君点点头,“就买这个好了。”   她的话一出口,得到了不只是短刀的欢呼,由此可以看出不管是古代的名马还是现代的名车,优秀的代步工具在男性的眼里永远都是心头好。   当然,喜欢车也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爱好,比如五虎退、今剑他们则更加喜欢另一本杂志上刊登的一则广告。   那是一家大型游乐场的宣传广告,如云霄飞车、摩天轮之类的大型游乐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八九花车这些吸睛的互动活动,五虎退看着其中华丽的旋转木马的图片眼睛都挪不开了。   “游乐场……真想去一次看看啊。”银白色的小少年一脸憧憬。   “我也是,想去玩!”秋田跟着入队。   “花车看着就好有趣,我也想在里面蹦蹦跳跳!”今剑挥舞着手。   这个愿望比买车简单,至少不用考虑驾照和司机这种事,看他们这么有兴致,审神者随口道:“那就去吧。”   迟早,这些刀都要随她一同去接触外面的世界的。   外面的世界,有的可不仅仅是诱惑。   审神者的视线集中在那页广告上,游乐场「Tropical land」的招牌格外醒目。 第一百零八章 造访   忍足侑士站在石阶前,他手里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和小镇的地图,看着台阶顶端的朱红鸟居以及旁边竖立的「北原神社」社号标,终于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   虽然找路花费了一点时间,但不得不承认,从这个镇子坐地铁去东京上学确实挺近,紧赶慢赶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了。   二十级不到的台阶很快就走完,越过鸟居的一瞬间,忍足明显得感觉到空气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在街边寻路时的浮躁和一直响在耳畔的车水马龙此时统统离他远去,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后面,石阶下走过的路人们仍旧说说笑笑,明明能清晰听见他们的声音,只是隔了一个鸟居,却给他像是被隔成了两个世界的错觉。   这就是北原家的神社?   心头想着时,他重新转过身,打量面前的环境,鸟居之后的长长参道,参道的左右两边铺展着一排排石灯笼和狛犬,它们和参道一起延伸到正对着鸟居的拜殿前。   忍足站在鸟居前看向左边,不远处就是供人净手的手水舍,视线再往后,就看到了同样木制的小型神乐殿。他抬步向前,石灯笼和狛犬一个个被他甩在身后,被神乐殿挡住的用来许愿的绘马挂,参道右边的捐献香钱的币殿,以及被供奉神明支配的别神枝宫同样映入眼帘。   忍足没有进入拜殿去参拜,他本就不是为了参拜才来这座神社的,更别提去找拜殿之后代表居住着神明本身的本殿许愿了。   虽然没走完一圈,他也能确定这是一间规模中等的古朴神社,和那些他曾参拜过的神宫大社相比它要小得多,但该有的设施却是一个不差,大量的树木环绕在神社的周围如同围墙一般除了鸟居再与其它出入口存在,同时也让这座神社变得更加安宁与神秘。   这就是北原家的神社啊。   他再次这么想着时,从参道右边被林木遮挡的小道里走出一名白衣紫袴面容冷峻的高大男子。   “来参拜的吗?”虽然身高惊人,但他与目光一样平和的语调并没有如想象中给人过大的压迫感。但他身上不入凡俗的出尘气息还是让忍足莫名生起一丝敬畏感。   “您好,很抱歉打扰了,我叫忍足侑士,是北原幸的学校同学……”   …………   当太郎通报有一个名叫“忍足侑士”的少年是来找北原幸之前,审神者正在客厅里陪着一群短刀和短刀的家长们研究着前往游乐场的各种注意事项。   本丸里的短刀系占了刀剑种类中不小的一个比重,审神者拍板同意带一群萝卜头去游乐场时,也有很多别的刀种申请加入,以萤丸和加州清光这些擅长撒娇的刀剑们为首闹得最凶,但最终申请被通过的也就萤丸一个。   好在驳回的理由是这次游玩人员已达上限,也想玩的刀剑们等待下一批次,这才结束了清光哭唧唧“主人果然又不爱我了”的碎碎念。   审神者:“……”   无视了爱撒娇的打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乌丸:“你要不要也一起?”   “……吾主这次是以外表来决定前去游玩的成员的?”有着童子外貌的太刀之祖仰头看向自己的主人,漆黑的眼眸微带锋利。   “不,我需要能照顾他们的人选。”审神者面色不变,转头看向那些兴奋的短刀,“不只是你,这些刀派中也要抽调出几个一同前往,毕竟这不是出阵打仗,只是游玩,令行禁止就无趣了。”   明白了主君的意思后,小乌丸的气息瞬间平和下来:“还是吾主考虑得周道,既是游玩自然以兴趣为先,作为这些孩子的父亲,照看他们让他们开心也是吾的职责。”   是的,审神者自然也能一个人领着他们去,但为了便于管束,防止初入现世的跳脱短刀们惹出什么意外,必定是圈着他们按照规划好的目标一个个游玩,虽说未必不会快乐,但游乐场的真正魅力绝对会消失大半。   也因此,除了本丸里的所有短刀们,他们每个刀派都有抽调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家长跟着陪同一起。   粟田口因为基数庞大,一期一振和鸣狐都被算上了,加上稳重的药研问题不大。   左文字一家,小夜的陪同者是宗三。他们倒是想让大哥上,奈何长兄也愿意为他们着想,直言他们先去,他等后面的机会就行。   三条家的今剑陪同者是石切丸,原本是想找岩融,但想想他大大咧咧的性子和两米的巨人身高,最后还是让石切丸去最保险。岩融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他本人对游乐场也并不是很感兴趣,还不如出阵打仗过瘾。   而贞宗一家,因为贞宗目前就这三把,这次两把去玩丢下一把眼巴巴看着有点说不过去,干脆也就让他们一起了。   至于来派……   “那个懒癌监护人就算了,萤丸和爱染就拜托小乌丸你了。”审神者完全不考虑某把刀的意愿,自顾自就换了看护人。   “国俊,懒癌无刀权呢。”   “嗯!”   来派的两个小正太对此毫无意见。   没有刀权的某把刀根本完全不在意,甚至朝他们挥了挥手里的三色丸子竹签:“回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小乌丸大人,我这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真是一如即往的懈怠。”懒的连出去玩都不愿意,老祖宗这会儿也是没脾气了。   还有一把没有刀派的孤家寡刀不动行光,审神者原本是打算也拜托给小乌丸一起的,但是当事刀强烈拒绝参与这个活动,只想留在本丸喝酒,在一番大吵大闹之后,本就只是个游乐活动的性质下,审神者尊重他的意愿,只说他要是后悔了,后面的批次他也可以跟着去。   对此小酒鬼不屑一顾,什么游乐场什么玩耍,去唬弄那些小鬼就行了,他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   这一趟的游玩队伍算起人数都能包个旅游团了,算是拉走了本丸三分之一的生力军,带着这一大帮子去了自家神社的起居院落,这个冷清的居所瞬间热闹起来。   勒令他们只许呆在屋子里不准出去乱跑,审神者和短刀们的家长们开始商定行动细则,过一会儿还要给所有刀普及一下现世需要注意的常识和规矩。   怎么说也不可能一来现世,就放他们去游乐场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忍足侑士突然的造访,让早以为他们没有干系的审神者十分意外。   “主公,那我们暂且回避了。”客厅里的附丧神们纷纷识趣地收拾起摊在桌上的各种地图杂志,半分钟不到,里面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他们出没的痕迹。   审神者起身,将太郎返回又领过来的忍足引进了门。   “特意跑来我这里,是学校里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给忍足倒了茶,将杯子向他推了推,审神者坐在矮桌的对面平静的看着他。   除了见到他时流露的一丝意外之色,忍足看到的就是少女湖水一般平稳安静的言行举止,和两年前活泼又略带张扬的女孩子相比,现在的北原幸幽雅内敛,也出落得越发美丽。   “不,我只是觉得担心,所以向学校要来地址,过来看看你。”   当年的事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当事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忍足就知道自己的心结并没有解开。   诚然事实就如她所说,他不欠她的,可是一直残留在内心的遗憾和煎熬依然让忍足想要迫切地为她做点什么,来消减掉这份愧疚。   交往的那三个月,很平淡,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只在学校里,可不代表少女什么都没有为他做,她会在午餐时叫他一起用餐,会在没有部活时帮他补习功课,偶尔也会甜甜的向他撒个娇,如果不是网球部的部活禁止学生们围观她必定是他的专属啦啦队……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一点一滴,可真要说起来,他为她做过的事还要稀少。   分手那天,也是他主动提出的约会,结果双方都遇到变故时,哪怕她当时也是这个意思,最先提出这两个字的也还是他。   这点愧疚,一直都很活泼开朗的北原幸大概是不知道的,如果她依然好好地还在冰帝读书,他恐怕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偏偏她却出事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从此放大,终于让他按耐不住,最后找了过来。   “谢谢你这么挂怀我。”眼前的少女浅浅一笑,礼貌又客气,“如你所见,我很好。”   偌大的客厅里,少女捧着茶杯的身影在忍足眼里看起来纤细又孤寂。   “北原,你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就不觉得冷清吗?   “自然不会只我一个人住,本家有派人来照顾我,不用担心。”   “你打算以后一直留在这里,经营神社?”   “算是吧,不过主持神社的人不是我。”   “就是刚才那位……”   简单地聊了几句,越是交谈,忍足越是皱眉,北原的本家对待遗孤的态度在他看来有点冰冷,但是,北原这么不愿意离开这里,大概是为了守住父亲的遗产不被族亲侵吞,这种事他听说得多见得也不少,越想越是难受。   “北原,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最后,忍足如此道。   “什么?”对面的人不解看他。   “什么都好,如果我能帮上忙,交给我来做吧。”忍足此时的心情简直不能再愧疚,如果他们没有分手,就算她失踪两年,他也有理由出手帮她的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她用陌生的眼神不解地看着,明明都过得这么艰难了,却完全没想过向他求助依赖。   交往时她就知道的,自己的家庭背景,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向他索要任何便利的意思,一次都没有。   早该想到的,北原幸就是这么一个把骄傲默默藏在骨子里的人,平时不显露出来对谁都很亲和,可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又比谁都坚决地捍卫自己的底线。   审神者看着眼前明显误会已深的少年,无语了一会儿不禁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处境又误解了什么,不过作为我的前男友,你既然这么担心想找点事做,刚好我这里有个需要得找人帮个忙。”   记忆里的这位前男友除了打网球很厉害以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必要让他知道自己这边是个什么情况,看他明显因为良知过剩对她产生愧疚,审神者觉得还是早点把他的心事了结打发走,以后再不相见比较好。   于是,五分钟后。   附丧神们站在鸟居后方,目送着那对年轻的人类男女并肩离去,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之前主公说,这人是她的前男友?”宗三眯着一对金银妖瞳,语气微妙。   “是有这么回事。”龟甲贞宗点头确认,“这还是七月大人在时,在演练场和尤夜大人的闲聊中亲口承认的。”   “我也有听到哦!”太鼓钟双手枕在脑后,嘟着嘴也有点不高兴,“不过都分手了应该没关系吧?”   三人的话算是一下子拉开了刀剑们的话匣子。   “这是七月大人看上的人类,照主公的个性应该不会喜欢了吧?”   “那可不一定,毕竟都是同一个人,就像之前都喜欢小巧可爱的东西一样,说不定喜好的异性类型也是一样呢。”   “大将才看不上那些寿命短又长得丑的人类呢!”   “可是刚刚那个人类长得还行啊。”   “紫头发,戴眼镜,长得还不如国行帅呢!你说对不对啊,萤。”   “没错没错!七月大人那会儿还夸国行手长脚长人又帅呢,也不见她喜欢国行啊。”   “才弄走一批暗堕刀,本以为能松口气,现在看来以后我们还得和那些人类抢主君。”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呀!小乌丸大人!”   “不要啊!我不要主君被抢走啊!”   在场的刀剑男士们,危机感再度UP。   现世,诱惑真的太多了! 第一百零九章 买车   难得的休息日,没有部活,作为迹部财团的继承人,迹部景吾应了儿时玩伴的邀约,参观他从海外归来后在故国新开的一家大型珠宝品牌店。   明亮整洁的宽阔厅堂,优雅简洁的装修风格,柔和而不刺眼的灯光下,放在透明橱窗或橱柜里的各色珠宝首饰华美异常,在刻意打造的灯光和展示架上,每一件都闪耀着让女人驻足流连的诱人光芒。   “怎么样景吾?”店铺一侧的待客区里,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伸出手臂作出展示身后的姿态,一边微带骄傲的向童年友人说道,“我这家店还不错吧?”   “很不错。”迹部点头,以他挑剔的目光来看这里也绝对能入他的眼了,“做工和品位都很华丽,你挖掘到很有才能的珠宝设计师啊,三井大哥。”   三井雄泽,三井财阀的幼子,比迹部大两岁的童年玩伴,因为家庭原因八岁那年跟着母亲远度重洋去了英国,十几年后终于又回归故国,准备利用父族的力量在东京开疆拓土一展拳脚。   作为小时候关系最好的迹部,就被他用联络感情的方式约过来了,也算是各个财阀小辈之间的交游应酬了。   “那是自然,我在发掘人才的方面可是很有一手的。”对自己的识人功底也很自得的青年一点也不谦虚了接受了迹部的赞扬,他转身透过自家店铺透明的玻璃墙看向了对面的一家高档车行,高耸的大厦上巨大的LED屏幕正变幻着各种汽车广告,指着刚刚跳出的新画面,“看到上面的汽车模特了没?那个汽车牌子也有我家的股份产业。”   坐在沙发上的迹部抬头望去,就见到一个银色长发的冷峻少年姿态雍容地倚靠在一辆造型流畅的越野车旁,少年纤细修长的身姿线条优美,一双水蓝色的眼眸凛冽又随性,偏偏却和身旁的越野相得益彰,不管是看车还是看人都让旁观者赏心悦目。   “这个品牌的车我知道,听说这两年一直卖得很火。那个模特,是叫艾斯·拉赛佛德吧?”迹部微一思考,从印象里翻出了相关信息,“我记得他是国际知名的少年钢琴家,前两年还和家里一起听过他的钢琴巡演,想不到这两年他竟然接了汽车广告。”   “请他代言的人就是我!”三井哈哈一笑,“当时在英国,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他的气质和我家公司新推出的这个品牌很相衬,立刻就去邀请他代言,你看,是不是很成功?”   “是很厉害。”对于成年后就立刻做出一番事业的儿时玩伴,迹部并不吝于赞赏和承认,“然后就因为这次又挖掘到了一位有才气的珠宝设计师,你来到日本后就转行进了珠宝业?”   “因为我认为这些珠宝有跻身一流甚至顶尖珠宝品牌的能力。”这位已经开始创业的富家子弟如此笃定,他望着店铺对面眼中流露出的是迹部再熟悉不过的野心,但很快又收敛得一干二净,向迹部露出苦笑,“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遇到了点问题。”   来了。   “哦?遇到什么难题了?三井大哥不如说出来我帮你参谋一下。”作为财团继承人,迹部笑容不变地接过他的话荏。   “你也知道的,我十几年不回日本了,对这里很多方面还挺陌生。”三井也不客气直言道,“景吾你对日本的娱乐圈应该比我熟悉,我准备找本土的偶像明星来宣传拍摄我的品牌珠宝,虽然联系了电视台和广告制作组,可模特的挑选遇到了点困难。”   “原来是这样。”迹部点点头,随后直言道,“我对娱乐圈这一块也不是很熟悉,不过认识的朋友里……”   他说着话,视线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从一辆出租车下来的一对少年男女时,因为惊讶而停下了。   “怎么了?”三井见此顿时转身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那站在路边外形十分靓丽的少年男女自然没被错过。   “忍足?”迹部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平日里在金钱方面格外斤斤计较的好友带着一位美少女直接进了高级车行,这位追求华丽的大少爷此时的面部表情一点也不华丽,这家伙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吧?   “景吾,刚刚那两人你认识?”三井此时表现得比他还激动,一把搭住他的肩,“他们是你的朋友?”   “不,只有一个人是……”另外一个只是有点眼熟,然而迹部景吾的话没说完他就被人直接拖走,跟着追进了那家车行里。   …………   “你要买车?”   听到北原提出的要求时,忍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不是我开。”她的回答让他微微松了口气,“本家那边有孩子看中了一个牌子的某款越野,我打算买下来。”   孩、孩子?   “你们男孩子应该对汽车方面很有研究吧,哪边的车行服务比较好?”   “不,北原,我们现在都还未成年,买车就……”   “未成年不能开车不代表不能买。”少女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一看便知她现在不买以后肯定也是要买的,“或者你也不用陪我去,告诉我车行的店名和地址也行。”   最后,忍足还是陪着她过来了。   在日本,特别是大城市里,买车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非常少。因为日本的交通环境非常好,无论是地铁还是巴士,几乎四通八达,只有地广人稀公交不便的乡下地区才是汽车的消费主力。   因此,审神者和忍足侑士这对小年轻在满是中老年男性出没的购车环境里格外显眼了。   “您好,两位有什么需要吗?”一位穿着得体的导购员礼貌上前询问。   这年头,只要是客人都不能轻易得罪,哪怕他们着未成年,特别是这种高端店铺员工的素质都非常的高,轻易不会出现怠慢客人的现象。   “我想了解一下这款越野的情况。”指着旁边竖着的有着银发少年模特的越野车海报,审神者单刀直入,“如果没问题,就买下送给家里。”   果然是用来送礼的。导购员了然地笑了笑。   “请两位随我来。”   要不是有杂志的宣传作参照,其实对于买什么车审神者都是无所谓的,如果没有忍足过来,她大概会拉着太郎一起,买完就走,不过既然有更懂一些的忍足侑士,她也没必要再考虑后续问题。   听着导购员讲了一堆关于这辆车的性能,审神者对比了一下记忆里杂志上提供的参数,点点头算是了解,随后问了一句:“可以试驾么?”   “当然可以。”导购员直接应道。   到底是高端消费场所,为了让这些客户有更好的购买体验,车行老板在店铺后面准备了专门的汽车跑道给客人试驾感受性能。   话虽如此,试驾的规矩基本上只会让你体验三十分钟,不会太多了,如果是个买车新手,坐在里面开一会儿估计也感觉不出什么来。   这对从来没买过车的审神者根本不是问题,她需要的也不是对比感受这辆车的各方面性能。   “北原,你会开车?”看到少女不客气地直接坐上了驾驶座,并且拉上了安全带,同样坐上了副驾驶的忍足一边给自己扣好安全带,一边好奇问了一句,印象里这位少女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可能私下里或者这失踪的两年有学过?   “不,我对驾驶的概念只在前几天学习过理论知识,这是第一次开。”真·新手司机一点也不在意地抖出自己的底,“坐稳了。”   “哦,才第一次……咦?”下意识附和到一半察觉到不对的忍足后悔已经晚了,对方已经成功启动引擎开了出去。   早早退到一边的导购员并不清楚车内的情况,只是看着那辆越野车一开始还跑得有些歪扭生涩,之后似乎因为适应了不仅越来越快还越来越流畅,直跑、拐弯、倒退,越过路障,绕旗杆,在时间要到了的最后一分钟甚至还玩了一个漂移加甩尾,不多不少刚刚好地倒停在了最初的位置上。   和出来后头发丝毫不乱一脸从容的审神者相比,忍足侑士是白着一张脸下了车的。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他居然坐在第一次学驾驶的人的车里。   “客人,您真是太厉害了!”导购员一扫之前的礼貌客气,已经是一脸崇拜地走上前去,“您以前一定经常玩车吧?”   听到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如此说,忍足只想呵呵两声,要不是这三十分钟他一直坐在里面,很难想象起初的十分钟不到这个“经常玩车的厉害高手”还是在他的指导下一点点熟悉操作的。   这就是学霸级的学习能力吗?轻松上手并且迅速举一反三,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已经运用自如,亲眼目睹过程的他可被打击惨了。   审神者正想说话,旁边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鼓掌声。   “漂亮!”站在不远处的陌生青年高声对她鼓掌赞叹,“刚刚那个卡位停车真是太棒了!”   “三井少爷。”导购员见到来人立刻弯腰招呼以示恭敬。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忍足?不过就在这么点小地方转了几圈脸就白成这样太不华丽了!”青年旁边的少年皱眉看着有些萎靡的忍足侑士。   “迹部?”靠在车上寻找脚踏实地安全感的忍足抬头,见到自家好友不禁诧异,“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看到你跟一个女生突然进来这里……北原?”迹部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移向了旁边的少女,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时不由惊叫出来。   “学长,好久不见。”审神者倒是一早就注意到了两年未见的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在七月的印象里她对这位自称是KING的学长不太感冒,进入学生会产生交集后对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时间久了也会开口说几句华丽不华丽调侃一下别人。   “啊……嗯,你也是,别来无恙。”北原幸的气质变化太大,要不是她漂亮的脸让人很有印象,迹部都不敢认,老同学过了两年就认不出来也挺尴尬的。   “你们都认识,还是同学,那真是太好了!”叫做三井的青年再度大力地一拍掌,“鄙人三井雄泽,是这家车行的股东之一,也是迹部景吾的好朋友,不介意的话,能请两位喝杯茶吗?”   …………   就这样,他们从买车忽然就过渡到了被请客喝茶。   三楼的贵宾会客室,漂亮的文员小姐给四人送上了香浓的皇家红茶。   “你想请我做你的珠宝模特?”   了解了三井这位富家子弟的身份,以及他特地追过来攀关系的来意,包括审神者在内其他三人都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是的。”三井雄泽点头,“我算是一名海归吧,今年才回的日本,事实上在开设珠宝店之前就一直在物色适合的模特人选。计划是需要是两名男模特,一名女模特,因为是为了打开本土市场,自然是只考虑本国的明星。结果,日本的娱乐圈里我找到了合适的两位男性,可是女模的甄选意外地很困难。”   “之前的模特都选了谁?”忍足听着有点感兴趣了。   “起先是想找敦贺莲的,他的形象和气质都很不错,可是并不符合我和设计师的期待,最后跟广告导演一块商量挑选,找到了一个叫名取周一还有一个叫黄濑凉太的两名男模特,但是最关键的女模特变得非常麻烦了。敦贺莲和导演分别向我推荐了几个女性演员明星,我对那个叫恭子的女演员算是满意,可最后让她试镜还是差了许多,就一直耽搁下来。”   “嗯哼,虽然照常理你这已经算是耽搁进度,不过我还是要说,你追求完美的理念是正确的啊,三井哥。”迹部颇为赞同地对他点点头。   “就是说啊景吾!果然从小到大还是你最理解我!”三井看着迹部一脸遇到知己的激动,“就像我找艾斯去代言那个品牌一样,没有完美的模特哪有完美的广告宣传,追求完美适当降低效率有什么错!”   “说得对三井哥!效率要追求,但结果更是要完美,这样才够华丽!”   这两人对于追求完美的相同理念不怪他们从小关系最好,虽然十来年没见,但就这几句话谈下来,双方都觉得隔阂消失了很多,心里都有一种“啊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变”的感动。   并没有因为知己感动太久,三井再度进入正题:“因为总找不到合适人选,就求助到了景吾的头上,想让他帮忙找找。结果意外地发现了你,北原小姐!你的外貌和气质实在太适合我们的宣传主题了,简直是互相量身打造!拜托你,请一定当我的模特!”说着,他就向她一鞠躬。   “我拒绝。” 第一百一十章 游玩(上)   除了多出来的一道插曲,买车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任凭三井口水说干,审神者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在他说话时,她还慢条斯理喝完了一杯茶水。   作为有财有势的公子哥,这样不被人放在眼里,三井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的,结果看着少女从容优雅的淡然姿态,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让他愣是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太适合了!没有谁比她更适合!   心里面如何拍桌狂叫,表面上却是更加小心殷勤。   因为有求于人,车行少东家的售前售后服务可谓体贴周到,在日本,一辆顶配越野车的价格并不昂贵,本想直接作人情送给对方,但少女直接掏出白金银行卡全额现付的举动让他知道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不过给车子办手续挂牌上户这些麻烦事审神者是没有拒绝的,一来这种高端车行本来就有这个服务,二来就算这家店不提供她也有别的途径自己来,更别提一旁还有个现成的忍足侑士等着替她再做点什么好弥补亏欠感呢。   “我要回去了,你要一起吗?”临走时,审神者看向忍足,然后视线朝着迹部的方向瞥了瞥,潜台词“还是你要和这位一起留在这?”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忍足想也不想直接道。本来就是他带人出来的,自然也该有由他平安送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审神者也不拒绝,最后两人向着这里的另外二人直接告辞。   “我是不会放弃的!”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三井握着拳头一脸坚定。   说得好像表白被拒似的。一旁的迹部喝着红茶默默吐槽,心头却在想着等回学校找忍足问问北原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足将审神者一直送到神社前,拒绝了对方请他吃饭的感谢邀请,目送着少女踩着石阶跨过鸟居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去。   北原的身上有秘密,这是他接触下来的朦胧直觉,回想起少女那初次驾驶都那么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以及买车刷卡时用的白金卡,忍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对她处境的猜测闹了个乌龙。   “坐在新手的车上半个小时,你也算是拿命陪着我了,不论你之前怎么想,这个补偿已经足够。作为前男友,你的作为合格了。”   这可真是……   抬手推了推眼镜,想起少女离去前的话,忍足失笑地摇摇头。   合格的前男友?   这一本正经的调侃是北原性格大变后的新技能吗?   不管怎么说,经过买车时的那一闹,也知道她确实过得好,他确实轻松多了。   该回去了。   …………   “大将,欢迎回来!”   才越过鸟居没多久,守在附近的药研显露出身形微笑着对她道。   “主公!”“主君!”   在他之后,听到动静的刀剑们也纷纷赶了过来。   “我买到车了。”审神者看到他们都来了,开口第一句道,“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会送到。”   以厚为首的一群爱车短刀先是瞪大了眼,随后高声欢呼起来。   “不过想要在路上开起来,还要再等等。”她这句话又让他们蔫下去,“等过几日我把驾照之类的许可都拿到手就可以了。”   “大将,你是故意的吧?”心情一路跟着起伏,信浓嘟着嘴,一脸控诉地看她,这分明是在戏弄他们取乐,以前的大将才没有这么坏。   审神者对此不置可否:“来接着跟你们讲讲来现世后,要注意哪些事项吧,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就带你们去游乐场。”   一句话又哄得所有短刀欢喜围了过去,大将长主公短的叫得亲昵。   “恢复了记忆以后,一些恶趣味也跟着苏醒了啊。”目送着被包围的主君身影,宗三摇头感叹。   “这不是很好吗?”龟甲贞宗呵呵笑了,“主人大人越来越像个人类。”   在本丸里的主君恢复了记忆也仍然冷冷清清,可来到现世不过短短几天,因为环境的刺激变得富有人情味。   宗三斜睨了他一眼,忽然叹气:“你要是能一直这么正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青年。”   “你在什么呢,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经啊。”目光紧紧盯着渐渐远处的主君背影,白衣粉发的眼镜青年面露痴迷,“主人大人喜欢我正经的样子,我自然是要一直保持下去的。来到现世以后,她就不需要近侍,这一点真是让我遗憾啊。”   想到自己的双手曾经那样轻柔按捏过主君那柔美的双肩,主人大人明明很享受却依然一脸禁欲的姿态,简直是……   一眼看出对方又在做不三不四的妄想了,宗三当即远离他几步,作为化成人形后拥有和龟甲同样的发色的打刀,他忽然觉得有点可耻。   主公作为人类各种小情绪苏醒有好事也有坏事,比如像这样僻好严重的刀,真怕他会将主君给带歪啊。   真是不懂,明明另外两把贞宗都是好孩子,偏偏这个大哥整个一个M型变态。   因为神社这一趟来的刀史无前例的多,虽然有药研和太鼓钟在,审神者到底没让他们做饭,而是打电话叫了一堆丰富的外卖。   为了品质保证,审神者点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便当老店,吃完还给负责回收食盒的那种连倒垃圾都省了。要不是幸平小店已经关门,创真又回远月去上课了,她可能真会考虑带上太郎去那里点上一堆定食带回来。   顺带一提,她不但换了新手机,还买了一个新的平板。两年不接触现世,哪怕有着十四年的记忆打底,很多事都倚靠家人的七月也有很多不懂的事,现在的审神者也在一点一点摸索如何独自在现世活下去。   附丧神们都很聪明,给他们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特意买了一些儿童向的如交通规则社交用语的启蒙读物,一个下午下来,基本上走出去和人交谈不会有太大破绽。   客厅里的卫星电视和她新买的平板是他们的新宠,和本丸完全不可能联上卫星以及只有内域网的简陋境况相比,现世的一切才是真正的信息大爆炸,不管是一期一振这些成人姿态的刀,还是秋田小夜这样的小短刀一个个都是看得目不转睛。   “主君,您刚刚出去,是车送来了吗?”平野藤四郎见审神者短暂的去去就回,仰头问她。   “嗯。”她还指挥送车来的人把车停在了神社路边的一处空地上,刚好不大不小够放一辆越野。   “主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秋田也好奇地凑过来。   “一些关于车子的手续资料。”审神者随手翻了翻,看到一堆文件里面还有夹带直接就从里面抽出来,是一件薄薄的精美手册,烫金的封皮写着“A”的花体字母。   这个名称……似乎是车行对面那家珠宝店的店名?   A,日冕?   对照着记忆里的学识,审神者试着翻译了一下。她将文件放在桌上,随手翻了一下手册里的内容,眼中微露出异色,或许这个店名并不是英文单词,而是别的语言。   “大将,里面有什么吗?”药研看她脸色不对不由问道。   审神者摇摇头,将册子扔在了桌上又捡起了文件:“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会儿拿去扔掉吧。”说着,她带着那些手续回了自己房间。   一些好奇心旺盛的附丧神都凑过来,将精美的手册翻开,顿时有刀发出惊呼。   “好漂亮的宝石哦!”   “比我见过的千代姬公主的首饰更美呢!”   “那些是戒指吗?做得好漂亮啊!”   “好像还分男女两类首饰呢。”   “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啊?是给首饰的风格分类的目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首饰好像冰雪一样又贵气,看到它们就想到主君呢!”   “大将戴上它们一定很好看!”   “赞成!一定再适合不过了!”   刀剑们对着这一本小小的珠宝手册评头论足大呼小叫,正兴致勃勃,忽然传来两道声音直接浇熄了热情。   “可惜吾主从来不戴首饰。”   “而且我们也没现世的货币去买。要知道宝石一直都很昂贵的。”   于是等审神者放好文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地低沉的小萝卜头。   “怎么了?”   她一问这些刀就同时摇头,审神者再一看桌上消失无踪的珠宝手册,眼睛眨了眨也没再说什么。   这间建于神社的院落自然不可能跟本丸相比,但空房间还是有四五间的,这几十振刀平均每六人一间房倒也绰绰有余。   不过因为没有露天温泉和大型浴室的关系,得早早排队就着唯一的卫生间进行洗漱,这期间倒也闹出不少笑话,一些糗事传到审神者耳里,也是让她不禁莞尔一笑。   “幸好短刀们大多个子小,一次能进去两个,不然光排队也够呛。”龟甲不禁感叹,转头看向旁边的两把大太刀,“要是换成都是石切丸和太郎这样的体型,那可真是不得了。”   “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个子。”一直为身高自卑的太郎闻言顿时消沉。   旁边的石切丸安慰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因为你的体型,主公不是很青睐你吗?”   “是呢,太郎殿。”一期一振也跟着安慰,“主公连姓都赐下了,北原太郎,真是让我等羡慕啊。”   一瞬间这把笑容可掬的四花太刀周身冒出的诡异黑气让很多刀打了个寒颤,连准备开口的鸣狐一个激灵再没说话的想法了。   “真是可怕。”龟甲啧啧摇头,用着似乎看穿一期本质的眼神扫了对方一眼,抬脚踏进了浴室,“我还是早点收拾完早点去睡吧。”   这么小的浴缸,其实和主人大人挤一挤,也是刚好呢,呵呵呵呵呵呵。   是夜,将来之前就带来的被褥一个个铺好,短刀们躺在被窝里半分睡意都没有,不是扯着同伴就是拉着自家兄长叽喳个没完。   药研整理着床铺,看到旁边的空被,不禁抬头询问自家小叔叔:“鸣狐,一期哥呢?”   “外面。”银色短发的打刀青年难得用本体音开口说话。   这个回答让药研一愣,难得一直全心全意照看弟弟的一期哥也有想开溜的时候,是因为这是大将的家所以激动过度了?   药研猜对了一半,一期确实是有点过度了,因为没压抑住情绪导致失态正躲在无人的地方自我反省中。   真难看啊自己。洗浴过后穿着灰色浴衣的蓝发青年躲在无人一角捂着脸满是失意。明明都已经决定好作为主人的刀尽职尽责去侍奉的,却在听说太郎太刀被赐了姓就乱了分寸。   他的前主人原本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小人物,但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官拜太阁,被天皇氏赐了姓氏,由羽柴秀吉成为一代大名丰臣秀吉。   知晓前主生平的自己平时没什么感觉,这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大概真的是触到了自己某根神经吧。   嫉妒。   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按耐不住的一天,会产生这种情绪的自己还能做好主公的刀吗?   以主公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一期想到了太郎,想到了药研,更想到了主君在暗堕本丸里那半个月走得很近的另外一家粟田口,主公是欣赏他们的吧,否则不会将自己辛苦修复好的本丸白白让给别人,甚至还要求政府物色一个性格善良灵力澄澈的审神者给他们做主人。   他想做好主公的刀,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去想,对主公来说,他们又是什么?   他一期一振,在主公眼里,又是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清冷的语调带着些许疑惑响在耳畔,将陷入思绪的一期吓了一跳。   “主,主公?”他慌忙站直,力图保持平日里的沉稳优雅,“您才是,这么晚了还出来。”   “去给自己倒杯水。”没有近侍,而且屋子就这么大,审神者也懒得喊谁为了杯水忙碌,“你在这里干什么?面壁?”   话题终究没绕过去,还被看出端倪的主君糗了一顿。   一期一振顿时窘迫。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审神者能看见青年尴尬的脸,之前还挺拔俊秀的身姿硬是被她几句话挤兑得像小媳妇一样,似乎因为之前被吓到动作过大的关系,他宽松的浴衣微微扯开了些,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要走光了。”审神者直接指出来,如愿看到他更窘迫地攥着衣领慌忙整理,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这样让我想起了那个抱枕。”   提到某个不能言说的抱枕,蓝发的附丧神本就红润的脸庞瞬间暴红。   “主公!您到底要消遣我几次!”温和如一期一振在这种窘境下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做了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到墙边反身困住了她。   想到自己变成拇指大小被她宠爱,看到自己的黏土人偶都比自己更招她喜欢,还有那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让他看见的抱枕,以及现在的露骨调侃。   自己是被她宠爱的吗?还是他想多了,自己和别的刀其实都是一样,可为什么偏偏总是他?   “我在您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被困在他怀里,实则在困着他的少女,压抑而又迷茫地低声询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游玩(中)   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有时候审神者不得不想,自己的个头能再高点就好了。就比如现在,好像本丸里的大多数刀都可以对她施展这一招。   这一点让审神者很不高兴。   “一期一振自然是我的刀,但他要是再不放手,很快就是一把半身不遂的刀。”   她清冷的嗓音语调平直,但就是这么一句淡淡的警告让借着一时意气做下冒犯之举的一期迅速回神。   “万、万分抱歉!”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干了这样可怕的事,蓝发的附丧神立刻松手,低着头慌忙后退几步就要行跪礼郑重道歉,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就这么在意之前的那些事?”自家主君语气不变,也没有动怒的迹象,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他方才的举动。   一期诧异抬头,有些不解。   审神者已经抄着手靠着墙,表情认真地上下打量他,似乎在回忆曾经“消遣”他的事,最后一期听到她得出结论。   “总是消遣你的原因……看你可爱?觉得你好欺负?”她歪着头食指点着下巴随口数落,最后一句话拍板,“大概,你很有被调戏的价值吧。”   她每说一句,一期本就不剩多少的气势就萎靡一分,最后好好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已经被打击得低头垮肩有气无力了。   可爱?好欺负?有调戏的价值?我在您眼中就是这样的吗?   一期忽然觉得自己很蠢,为什么想不开要问主君这种事,不是自找打击么。   “冷静下来了?”眼看对方被打击得生无可恋,审神者决定换个话题。   “托您的福……”一期沮丧地点点头,虽然无语主君那打击人的方式,但他更对二度失态的自己绝望,不该因为主君几句调侃就失控的。   再这样下去,他……   “你不回屋却呆在这里,是因为太郎的事?”审神者突兀的一句话让他定格了所有的思绪和动作。   他有些结结巴巴:“您,您都……”   “虽然你也算是很自律也很自制的一把刀了,但有些情绪,不是你想掩饰就能掩饰掉的。”审神者倚着墙抄着手,就这么直白地看着他,“有些话,主动提出来远比憋在心里要好。”   青年闻言沉默,一身单薄浴衣的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穿着作战服时来得沉稳凌厉,带着一股落寞与孤寂,这把四花太刀习惯了有什么诉求或不满都埋在心里。这副模样,让审神者恍然间想起那个废墟的夜里,那把孤单徘徊的暗堕短刀。   粟田口的刀可真是……   “我之前在本丸里就说过,你们在现世的身份就是我的本家成员。”她叹息着,轻轻道,“虽然不一定真的个个都有北原这个姓氏,但是一期一振想要,绝对没有问题。”   一期一振猛的抬头,他看到主君从倚靠的墙边站直,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唇角挂着温柔的弧度。   “应该说你有这样的心思,我很高兴,因为这是你愿意永远跟随我的证明。”   心里一直压抑的郁气忽然就散了,被主君如此肯定承认的喜悦一下子涌上来,青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用力眨眨眼,明明很高兴偏偏又夹杂着几分酸涩。   “很,很抱歉,是我失态了。”他伸手捂着嘴,有些哽咽的扭过头。   审神者看着他,不禁微微叹气:“不愧是兄弟吗,你也是药研也是,一个个的在这种场合都爱哭。”   “不是这样的!”被直接指出来,一期赶紧放下手一脸窘迫的掩饰。   “哦。”她点点头,不置可否,抬头又看了眼前的附丧神一眼,想想对方无论何时都很温和优雅的言行气质,连说话都爱带敬语,“大概是习惯问题?总觉得你自律过头了,偶尔也要适当放纵,明天也别只顾着照应别人,好好去玩吧。”   话题有些跳脱,但一期听懂了,微微一怔之后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温柔笑容:“是,我会的。主公也要玩得开心才是。”   青年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让灯光昏暗的屋子都有一瞬间被照亮的错觉。   “一期哥,一期哥你去哪里了?”   “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是不是跑去外面了?”   不远处的走廊里障子门被拉开以及小短刀们的呼唤声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兄长久不回来,弟弟们都担心了。   “我在这里。”   一期回头招呼弟弟们时,之前还在他身边的少女已经去了厨房给自己倒水,而他之后是被弟弟们簇拥着带回房间。   “一期哥之前是和主君说话的吗?”房间里,秋田眨巴着眼睛问他。   “是啊,秋田怎么知道的?”一期诧异。   “我有闻到一期哥身上有主君的香味呢。”小短刀天真的回答让这个做大哥的不由红了脸,总不能告诉他们之前冒犯了主君的事吧。   “是,是吗?”   旁边的药研和鸣狐看到他明显心虚的样子,不由对视了一眼,看来是发生了点什么,不过大哥应该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将弟弟们安抚过去,一期也回了自己的床铺盖被躺好,熄了灯周围一片安静,这一夜,他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   审神者是出资包下了一辆大巴停在神社前的,在上车之前,她将人数都好好确认了一遍。   这些附丧神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全都一身现代装,如宗三、今剑那样的发形都被勒令梳成更普通大众的马尾,本来一个个长得就很引人注目,没必要再留着那些更引回头率的细节存在。   “我给你们的本体都施加了隐匿的灵术。”鸟居前,审神者看着他们,“普通人看不见它们,也不会影响你们行动,但是如果有需要,一旦你们一次性使用,隐匿的效果就会消失。这个国家有严格的刀具管制,希望你们慎用。”   “是——!”刀剑齐声回答。   “至于其它,该说的昨天我都已经跟你们说明了,现在谁还有问题?”   “没有——!”   没有,那就走吧。   载客三十四人的旅游大巴装下这一堆人绰绰有余,除了马匹马车外,附丧神们第一次坐上这样的代步工具,一时间各种新鲜兴奋。   “哇!好快!”   “好平稳哦,不像马,一点都不颠簸!”   “今剑,不要在座位上乱跳!”   “可是垫子很软啊!”   “主……家主大人,外面那些是什么?”差点喊错称呼的秋田,指着窗外没见过的各种事物不停发问。   “坐好了秋田,别给大……家主添麻烦。”后藤藤四郎从包里翻出一本杂志,“这个给你看。”   总是问这问那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消停下来。   不光是短刀们很兴奋,跟着出来的几个成年姿态的刀也是兴致勃勃。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啊。”宗三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驰的风景,眼中带着神往。   “和我们的时代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呢。”小乌丸也是感叹。   “我一直都呆在神社里,反倒没什么感觉。”石切丸作为神刀那是除了神无月一直鲜少出来。   “把太郎桑一个人丢在神社真的好吗?”物吉贞宗有些忧心。   “你可担心错刀了。”龟甲在旁边轻笑,“四把神刀里,大概就属太郎最不适应尘世,让他去这种人类密集的场合绝对会受不了的。”   “也是。”想想太郎平时的样子,众刀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最前面的驾驶座上,大巴车师傅哈哈笑着,跟审神者侃大山。   “小姑娘,你们这是家庭旅游吗?这是把亲戚家的孩子都集中带去游乐场了?”   “热带岛那个游乐场还不错,设施挺齐全的,不过玩要注意安全啊,你们这里小孩太多,容易出事。”   “小姑娘……”   司机果然都是很能侃的人,审神者适时应和着,因为能从这个走南闯北的职业者嘴里听到很多消息,她也不觉厌烦。   不多时,车子便在游戏场专门的停车场停下了。   “哇哦——!”   短刀们看着和杂志上相比,完全放大了N倍的游乐场,纷纷发出惊呼。   这个游乐场并不是买票入园制,要进要出都随意,想要玩什么项目当场掏钱就行,因此虽然他们这次的队伍也算庞大,但完全没耽搁。   给每人发了游乐场专用向导地图,约定了集合时间,审神者便放任自流,任每个刀派自己分组行动去了。   五虎退和乱这两把短刀倒是跟着她的,审神者倒也没拒绝,她也很久没来逛游乐场了,对玩什么也没太多想法,基本上全程就看这两小自己讨论了。   游乐场里除了玩的,也有很多小商品在贩卖,在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这些比较受儿童欢迎的项目后,他们买了甜筒和棉花糖,最后又看上了氢气球。   “主公,我可不可爱?”穿着甜美裙装的乱手握着三只气球,在一个卡通雕像前摆了个姿势,“快帮我拍个照!”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举起手机的审神者很麻利地咔嚓就是一张。   “我,我也……”一向羞涩的五虎退明显今天也玩疯了,看到乱撒娇也跟着争了一把,他一手握着气球,跑去了一个花坛边。   “朝后退两步。”审神者指挥他。   “哦。”银发小少年听话后退,却不料脚下踩到了一滩化掉的冰淇淋直接滑倒后仰。   即将跌倒在地时,一对路过的情侣伸手托了他一把。   “拍照也要看着地上呀小鬼。”那是一个穿着灰西装红衬衫的青年男子,一手搂着一个穿着时髦的浓妆女子,语气虽然不好,但总归是帮了忙。   “谢,谢谢您!”五虎退向着那边说完直接就走的情侣鞠躬感谢。   审神者在旁边看着,发现这对情侣并非就两个人来,后面还跟着他们的两个女性朋友,看来是约好结伴同游的。   “肚子饿了没有?”她指了指开在里面的一家快餐店,“要试试汉堡么?”   虽说都知道这是垃圾食品,然而就算是幸平忠粉的七月对这些也是照吃不误的。   吃过午饭,去玩鬼屋之类的项目时,也和左文字或者小乌丸他们都有碰上。   “主公,我们去玩神秘云霄飞车吧!”乱指着对面的一处设施兴奋道。   “我,我也想……”五虎退怯怯附和,“刚刚还看到上午碰到的那些人也往那里去了。”   审神者全无异议,她今天就是陪太子读书的。   结果去了晚了一点,他们虽然排上了队,但刚好赶上了前一班才开走,五虎退的“恩人”就在其中。   “哇,光听着他们尖叫就觉得好刺激哦!”乱兴奋得不行,“快点快点轮到我们!”   好不容易在碎碎念中飞车又回来了,五虎退的“恩人”却是身首异处地死在了这班车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游玩(下)   出了命案,乱心心念念的云霄飞车是坐不成了,警戒线第一时间被拉起,审神者带着两小和周围的游客们一起当起了吃瓜群众。   倒不是她不想走,而是五虎退拉着她不愿意离开。   原因之一嘛……   看着无头尸体旁站的死者朋友们,正沉浸在悲伤或者惊吓情绪中的三人并没有看到她们正悲痛着的死者生魂正站在其中一位的背后死死盯着她。   凶手是谁一目了然呢。   另一个原因。   “这就是昨天在电视报道过的名侦探工藤新一?”乱扯了扯自家主君的袖子,指着场中一身休闲装的高中男生悄悄道,“在电视里被夸成是警察的救星呢,看起来也没很厉害呀。”   可爱小少女姿态的短刀嘴上说着人家不厉害,脸上却是两眼发亮一眼就瞧出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审神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真相一直只有一个,犯人就是你!”   命案现场,少年得志的高中生名侦探,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正一脸自信指点江山,用精彩和无可辩驳的推理和证据将真凶指证出来。在这种场合,就是他的主场,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晨,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审神者目光游移,比起工藤新一,她更注意的是和侦探以及死者团队坐同一班飞车的最后两个男子,一身黑衣黑帽还戴着墨镜,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疑,居然都没人注意一下。   特别是两名黑衣人中蓄着长发的男子,身上的血煞之气称得上浓郁。   绝对是两个危险份子。   无所谓,只要别犯到她手上就行。这样想着,少女又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   发生命案没多久,案子当场就破了,从云霄飞车项目点被警察放出来,除了面色不变的审神者外,两把小短刀被吓得不轻。   倒不是怕死人,而是觉得现世好可怕。   “被心爱的人抛弃,就产生怨恨杀了人呢。”   “钢琴线?那种细细的好像一扯就断的东西原来可以把人的头割断啊。”   “主公,现世的杀人方法是不是都像这样可怕呀?”   生活于刀剑的时代,乱和五虎退对于杀人的印象还停留在砍人和下毒的手段,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之前的杀人方法对两小而言简直匪夷所思。   “想要一个人死,方法总是多的是。”审神者随口道,“是你们见识太少了,以后还有得学呢。你们以后不要轻易答应别人什么,可如果答应了就要好好做到,否则……”   有之前的男人死因打底,乱和五虎退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纷纷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会做一个像主公一样一言九鼎的人。   只是想到那个青年的死,五虎退还是有些忧伤。   “如果,我们能快一点,和那个人坐同一班车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银发的小正太一脸失落,“虽然他也有错,但也是个好人呢。”   凶手是在过山车经过黑暗的隧道里作案的,在普通人眼里漆黑一片的世界,对短刀们来说和白天区别不大,如果当时他有坐在车里,一定能看见,就算自己做不到救人,也可以求主公帮忙。   可是,偏偏错过了。   “那大概就是他的命数。”拍了拍小短刀的脑袋,审神者淡淡道,“因缘际会,错过了便错过了。他帮了你你也道了谢,不欠他什么。”   “嗯……”小正太看着自己的脚面,闷闷点头。   “我们去玩别的吧?那个海盗船好像也很有趣!”乱在这时又指了一个方向朝同伴建议。   “要去么?”审神者低头看五虎退。   “好的。”五虎退迅速抬头应声,不能因为他影响了大家出来玩的心情。   游乐场里死了一个人,也就是云霄飞车的收益受到了影响,这件凶杀案发生得快解决得也快,可能有些游客看到警车来了又走还在纳闷,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除了五虎退情绪不高,乱和审神者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又不是没经历过血里来火里去的,死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啊,是药研哥他们!”前往海盗船的路上,乱指着道旁一家美食摊上的几个身影叫了起来,“药研哥!”   药研的身边还有三把粟田口家的短刀,是前田和平野还有信浓,似乎刚好从摊上接好食物。   那边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离开了美食摊向他们走过来。   “大将!”“主君!”   一高兴起来,除了药研外,都忘记之前的交待喊起了原来的称呼。   “叫家主。”药研纠正。   “无妨,这个场合也没谁注意。”审神者不在意道,这里的人都是过来玩的,只要不是刻意,基本上没人在乎路人们说什么。   “大将,刚出炉的章鱼丸子!”信浓举起手上的油纸袋,“甜辣酱的,要尝尝吗?”   “主君,我们这里有鲷鱼烧和炸鱿鱼须!”前田和平野也跟着递上。   “我要吃章鱼丸子!”乱第一个叫起来。   “乱自己去买啦!”信浓嘟着嘴拒绝。   “不要啦,还要等,我要现在就吃到。”乱说着追逐起他手里的油纸袋,几把短刀顿时嘻闹了起来。   “你没买吗?”审神者将视线转向了药研。黑发的少年今天穿的是类似脱了白大褂的内务服,也没戴手套,因为不用战斗,还是戴着一副眼镜,到底是和在本丸里感觉不太一样。   听到审神者的话,他摇摇头推了推眼镜:“尝尝味道就可以了,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已经抢到章鱼丸的乱咬着团子口齿不清,嘴角沾着酱汁,“好吃就足够了!”   “长胖了可不管你哦。”药研看了看乱身上的小裙子。   “没事没事。”乱很自信地晃了晃他裙子下笔直的小长腿,“药研哥就爱乱操心。”   拆开的两支小分队遇上了,干脆就在一起走了,得知他们要去海盗船,信浓几刃表示也要一起。   今天本就是短刀主场,他们说什么审神者都没意见,要不是这是他们初次来现世必须点盯着点,她大概都不会出现跟随。   等这些刀都有经验了,后面的几批就由他们带着一起过来,这种福利性质的活动已经不需要强制谁出席,如太郎、不动那样不愿意就能不来,她这个主人自然也可以。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海盗船玩过之后,从药研的小分队开始一个个全都聚到了她身边,发展到最后就跟来时一样二十几人的大部队又回来了。   摩天轮。   “小乌丸大人,你们也来玩?”   “宗三桑和小夜也没有?”   “导航手册上推荐我们玩这个。”   “我们就差这几没有玩了!”   “好高哦!一期哥,我们要坐在这个大轮子的房间里面转一圈吗?”   “呵呵呵呵,看来我们这次全员意见一致呢。”   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基本上一圈都玩下来的刀剑们都准备用这个作为最后的项目结束这趟游乐场之行。   那么,问题来了,一间摩天轮轿厢只能四人。   “主公!”乱一把抱住审神者的胳膊,开始撒娇,“我们快点排队去坐吧!”   “大将,我也要一起!”同样是撒娇能手的信浓迅速占领主君另一只手臂。   感谢现世,感谢主君恢复记忆,感谢七月大人是个温柔的好人,他们终于可以对主人撒娇抱抱了!   “大将,带个我!”厚跟着蹿过来。   “你们粟田口已经霸占主公一天啦!主公这次应该和我们一起玩才对!”今剑不甘示弱也加入了抢夺大军。   “这种情况果然不能当看不见啊。”龟甲看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一眼。   “说得对呀大哥。”太鼓钟笑嘻嘻地走上前,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我们三个加上主人一起不是刚刚好么。”   物吉目送着太鼓钟投身包围圈,不禁有些忧心,总觉得被围在中间的主公大人有点可怜。   事实证明,主君到底还是主君,不会因为恢复记忆软化了冷酷的行事风格就改变了喜好,加入纠缠的刀派是一个都没讨到好。   她只是微微动怒,从周身流露的冰冷气息就足够敏感的短刀们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忘形,一个个从吵吵闹闹变得安静忐忑,纷纷低头不敢看她。   “看来你们还没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淡淡道,“现在,都去排队。”   意识到主君有意放过,短刀们松了口气,再不敢乱撒娇耍赖,老老实实去摩天轮前排队了。   审神者在队伍里随机选了一个轿厢,和她一起的是药研和左文字两兄弟。   摩天轮转动的速度很慢,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他们不费力地登进轿厢,小小的房间被关上,视野一点点地慢慢变高。   “玩了一天,感觉怎样?”她问另外三刃。   “见识了很多啊,大将。”药研笑着回应,“这个时代的各方面水准,真的是远超我在本丸里得到的认知。很多东西,果然要亲自接触和实践才能明白其中的差距呢。”   “实践出真知,以后有的机会。”审神者点点头,她的这句话让药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主公所在的世界,很美好。”对面的宗三轻轻一笑,语气平和,“没有战争的世界,兄长一定会很喜欢的。”   “战争还是有的,只是规模很小,而且也离我们很远。”审神者实话实说。   “已经很好了。”宗三作为天下之刃见识过无数政权的更迭,自然明白人类的野心有多可怕,这个时代能压制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很吃惊了,“这样子,已经能称得上和平年代了,兄长会高兴的。小夜呢?还开心吗?”他说着,摸了摸旁边弟弟的脑袋。   “很开心。”小夜左文字点点头,他鲜少笑的稚嫩面容带着红晕,“宗三哥,带我去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这些玩的……”他伸手扒在窗边,目光看向开始亮起彩灯的旋转木马方向,目光里闪过欢喜和温情,却又很快被落寞覆盖。   “但是这些,不属于我,也不适合我。”   小夜左文字,名副其实的复仇之刃,他的名字起源于一场子为母复仇的逸事里,人们看中故事的凄美,作为置身其中的刀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复仇的怨恨和血腥。   无论是才被锻造出来时,还是极化远修后,他总说自己的力量源自于内心的黑暗和怨恨。甚至极化归来还认为自己能拥有人形也是因为怨念和复仇的力量。   小夜觉得,如果能用这份力量去保护自己的主人,哪怕在怨念之道中被更可怕的黑暗吞噬自我他也心甘情愿。   “你到现在还是这么想么?”面对这把性格沉默的短刀,审神者静静地看着他。   “嗯。”对方点点头。   “那么,看着你的哥哥再想想答案如何?”指了指宗三,审神者又问。   小夜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他的二哥宗三左文字虽然一语不发,可沉默里却是满含担忧,这让他不由一怔。   “你的内心,真的觉得它们一点都不属于你吗?”审神者的声音依旧是平板无起伏,小夜却低下头去沉默了下来,“别低头,看外面。”   摩天轮在他们的谈话中已经将轿厢带到半腰以上的距离,从窗外看去,已经是刀剑们从未见过的高度。   之前还觉得高大的建筑此时只有一排排屋顶,地面上的人群如同蚂蚁四处行走,游乐场,游乐场外的街道、建筑、车辆、行人……不断向外铺展,不需要极目眺望,大半个城市于此时此地已经尽收眼底。   “好高,好远……”小夜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哪怕是作为天下之刃的过去,亦不可能见到的风景呢。”宗三不禁感叹。   “人类的智慧,真是了不起啊。”药研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来到现世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在冲刷着刀剑们在本丸里建立的三观。   “这只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少女的嗓音清冷而沉稳,“而像这样的景色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能从很多地方看到。不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这个世界。”   三刃收回视线,又将目光放在了出声的主君身上,而她的眼神却是盯着小夜。   “小夜,外面的世界很大,多去走走看看,你会发现复仇只是其中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小小的短刀全身一震。   “我不需要你追求复仇的极致,事实上你可以在别的方面做得更好。”审神者看着他,“你现在还没发现也没关系,你的兄长们会帮你一起找到。”   左手被一只大掌覆盖,并不怎么柔软也不怎么温暖,但却是兄长的手,小夜仰头看去,是宗三哥包容与支持的笑脸。他又转头看向主君,还是惯常的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写满了对他的笃定与期待,心底忽然就温暖起来。   “主人。”小男孩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渴望,“下一次,我能和江雪哥宗三哥一起再来这里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恩?   轿厢慢慢顺着摩天伦的最高点开始往下降,气氛变得温馨柔和。   只不过审神者这一间四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聊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专心看风景了。   宗三望着眼前的一切,思绪发散。   已经换了主人,也因为主人见识到这样的风景,他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笼中鸟了。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的刻印,那个魔王的阴影已经不在,只是想起来依旧唏嘘。   “宗三哥,身体不舒服吗?”看宗三的动作,小夜不由出声。   他的话也将另外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粉发的倾国之刀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看风景,一不小心,就突然想起了那个魔王。”   “你还没释怀吗?”药研听到他这么说有些无奈,“信长公……我不是你,也做不到站在你的角度评价什么。”   在宗三看来,织田信长是魔王,是害他成为笼中鸟的罪魁祸首,在他之后的每一任主人都很讨厌;而在药研看来,他的每一任主人都是好人。   事实上作为护身刀,他刃生中出场的机会也不多,但也因为是护身刀,所以也会被细心保养,一旦发生不测,他就是主人的最后一道保障。   可惜他的每一任主人都喜欢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他了结自己,药研对此很无奈,却也因此保持了理性,以更中立的姿态去看待自己每一任主人。   “嗯。”宗三同样不是不讲理的人,听药研这么说也是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比起我来你也好不到哪去。短刀的价值在于便携护身,那个魔王明明也是因为你‘锋利却不会刺伤主人’的逸事将你带在身边,结果还是在本能寺用你自戕了,真是个任性又讽刺的男人。”   说到最后,宗三又刻薄了织田信长一顿,对此,药研也只能笑笑不去搭腔。   小夜看看兄长,又看看药研,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道:“你们都是这个样子,那本丸里最喜欢织田信长的不就只有不动行光了?”   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一愣,忽然一想小夜说得还真没错。本丸里作为织田信长有过的刀有不少,但多数对他抱有的不是厌恶怨恨就是中立或者淡然的态度,唯一喜欢他喜欢得不行的就只有不动行光那把短刀了。   “一个被人宠爱就迷失了自己闹不清状况的孩子罢了。”宗三对不动的评价极低。   在他看来,受魔王宠爱的刀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提他和药研,就是不动行光自己,如果魔王真的像不动说得那样很喜爱它,又为何轻易将它送了人,就算那人是他的小姓森兰丸。   更让宗三觉得滑稽的是不动行光明明已经被赠给了别人,却依旧只认魔王为主,完全无视了森兰丸,作为刀,他完全沾染了那个魔王的高傲与任性。   所以,对不动行光用着现任主君的资源却总在借酒浇愁缅怀旧主的作派,宗三的态度已经算是好的,换成长谷部这样的,更是丁点都看他不上。   “他只是还没想通。”说起不动行光,药研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但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大将的态度。   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少女的脸色毫无变化,他稍稍松了口气。   恢复了记忆又因为来到现世变化了许多的大将,虽然在和他们的相处中温和甚至温柔了许多,但有些东西依旧是没变的——她的审视和底线。   不动行光来的时机并不算好,如果他是和大和守安定一样早期来的,可能还没什么。但在现在这样忠诚度极高的一座本丸里,不动行光的言行和态度其实是很危险的。   本丸里看不惯他的刀何止是宗三长谷部这些织田旧部,像加州清光狮子王这些不会掩饰情绪的早早显露出对他的不满,只是碍于主公一视同仁的态度才没有如何针对。   在大将的眼里,不动行光又是什么样的,药研揣测不到,在对本丸刀剑的态度上,她一向公平,可心里如何评价唯有她自己知道。   或许真的是眼界不同,大将看待他们,和他们看待大将总是处在不同的层次,就算是大将亲口承认自己是她最信任的刀的现在,药研也没有把握她会让他一直跟随着她。   更别提像不动行光这样心不在本丸,一言一行都让人担忧的刀了。   毕竟直到现在,大将也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哪一把刀,一把都没有。   大多数刀,包括他自己,都是主动向她靠拢,忐忑又期待地希望她将公平的目光更多一点放在自己身上。   摩天轮一路安静旋转,轿厢的高度越来越低,很快要接近地面。   审神者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宗三没心情提魔王或者不动,药研不想谈不动以免让这把任性的短刀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再度下降。   以至于四人从里面出来时,气氛诡异的很安静。   “主公!”比他们早上去的刀,已经聚在不远处等他们出来了,短刀们看到她时都兴奋地挥手。   一圈摩天轮下来,才被怼过的小短刀们又神采飞扬欢喜地向主君打起招呼,作为早早就来本丸的正太们,这点抗打击能力早就不在话下。   审神者几人和他们汇合在一起,等着剩下的刀都下来。   “人都齐了吗?”一直到最后一个轿厢下来,众人开始清点人数,“再吃顿晚饭就要回去了。”   本以为人都到齐,结果出了点意外。   “乱和五虎退不见了!”   又来?   很多刀下意识地想到了第一次去海边时,五虎退的失踪事件,并且这次还稍带了一个乱。   粟田口这边立马骚乱起来,一期和鸣狐已经开始发急,有的刀已经在提议去找向导地图里说的那个广播室去喊喇叭时,物吉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不就是乱吗?”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果然看到了穿着短裙的乱藤四郎正向他们边跑边挥手,或者该说向着主君挥着手。   “主公!”以极化短刀的速度,跑这点距离就跟玩一样,乱眨眼间就来到了审神者面前,“主公,我和五虎退有事要找你帮忙!”   “说清楚点。”审神者道。   “就是刚刚那个死人的事!”乱这么一说,审神者微露出异色。   “大将,发生了什么事吗?”药研上前一步询问。   “乱,五虎退在哪?”一期也跟着关心。   “我们没事,只是遇到了点事要解决。”乱摆摆手,“回去后跟你们说,我们得先走。”   “我跟着去一趟。”审神者干脆交待了一声,“你们先去找地方吃饭吧,然后在门口汇合,如果大巴到了我还没回来你们就直接上车回去,我之后会带着他们回来的。”   说完,她任由乱拉着朝着五虎退的所在地赶过去。   这“一托之恩”,还真是让这把小短刀惦记得不轻。   那是离游乐场有一段距离的无人角落,日落西山,天色早已经暗下,不起眼的房屋一侧,白天还意气风发的高中生名侦探此时无力趴在地上,若不是身体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可能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在,在抖。”五虎退躲在一边,怯怯地看着,然后求助一样地看向旁边,“怎么办啊,岸田桑?”   被叫做岸田的男子,哦,应该说是人魂,此时也是一脸焦急,他已经是个死人,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他,要不是还有这个小鬼能听到他的求救,他都不知道该找谁去救这个帮他揪出真凶的侦探了。   “你家的大人还没来吗?”他虚幻透明的身影烦躁地走来走去,“我亲眼看到那两个黑衣人给工藤新一喂了毒药啊,要是再没有人来救他会来不及的!”   “已,已经让乱去叫主公大人来了。”五虎退提到自家主人,信心反倒慢慢回来了,握着一双小拳头语气凿凿,“主公大人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我说小鬼,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叫别人主人?”人魂也是无语,忍不住就想吐槽“你这么小还给人当家臣啊。”   “他就是我的家臣。”清冷的声调突兀地插进他们的对话里。   “主公大人!”五虎退高兴地跑过去,“快,快救救那个人!”   人魂原本一见是个小姑娘,刚想开口质疑,忽然想起对方不费力地看到他连忙也改了口风:“他中毒了,快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这周围就有警察在巡逻,迟早会找过来的。”审神者随口一句,目光在打量了地上的人一眼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就没发现么?”   “什么?”五虎退和人魂同时看过来。   “他的身高……不,他的身体缩小了一点。”指了指地上少年露在袖管外的手,“明显已经不是十七岁的手掌大小,和白天相比,这身衣服也变宽松了。”   “诶……诶——!?”包括乱在内,终于意识到这个不对的几人同时叫了起来。   五分钟后。   “北原小姐,您说得是真的吗?工藤侦探不会死?”人魂像是确认似的又一次追问。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生命危险。”审神者站在昏迷者的几步开外,指着和刚来时相比又缩水一圈的少年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变成这副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   眼前这个遭遇不测的“警察救世主”,在审神者眼里就是个大麻烦,她是一点也不想跟此人扯上关系的。   奈何身边净是一堆扯后腿的。   “怎么会?”人魂一脸沮丧,然后带着祈求地看向审神者,“北原小姐,我知道你既然能看见我,还看出来工藤新一没事,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少女面无表情。   “我知道我这个人混蛋,可是工藤替不能说话的我指认了凶手,让我可以安息投胎,这是大恩,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您能帮帮他!”被杀枉死的人魂向她郑重鞠躬,“工藤是个好人,有他在,会有更多像我这样枉死的灵魂因此得救。这些我活着的时候是不懂的,现在我是明白的,拜托您救救他。”   “他又没死,只是变小。”审神者不为所动,甚至转身抬步就走,“我也看了一下他头上的伤,虽然破皮流血,但并没有伤到脑子,究其原因,还是他自己不谨慎造成的一切,代价只是变成小孩而不是变成死人,已经很轻了。”   “啊啊啊,请不要这么冷血啊!”人魂已经不顾脸皮扑倒在地抱她大腿。   “主公大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五虎退也是扯住她的袖子,“不管是工藤桑还是岸田桑都好可怜的……”   乱站在一旁当壁花,他什么都没瞧见。   被这两个拖后腿的扯着,审神者不得不再度转身,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脚边因为服了毒药在一抽一抽的少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男孩,光看年纪就和五虎退他们差不多。   他这一蜕变,却是让审神者一惊,盘绕在这家伙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   “都退后。”她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直觉告诉她,这个名侦探变小之后反而比他正常姿态要危险得多。   不是神秘度的人,却影响着神秘度中的事物,这个少年,身上笼罩着让人看不穿的无形之力。   气运?还是功德?审神者看不穿,前世帝王的常识在这个世界并非通用,她也只能朦胧推测。   看了看旁边的人魂,本来他若得不到昭雪,就算不会变成恶灵也会因为执念留在人世不愿转生,现在因为工藤的关系他大概很快就会去地府报到。   像这样的事多做几件,不管是不是气运或者功德总会有无形的东西加诸在他身上,平时不显山露水,在关键时刻一定会对他大有裨益……前提是他的推理都是正确的,没造成冤假错案。   工藤新一。   审神者眯起了眼。   “北原小姐,您看……”人魂看她停在那里不动,像是在眯眼思考的样子,不由抱着希望。   审神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五虎退,最后视线定格在“小男孩”身上数秒。   “我没办法。”她果断转身就走。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麻烦。   “啊啊啊,不要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婚?   “人魂,别得寸进尺。”   几次纠缠,审神者已经对他不耐烦。   “你利用五虎退的心善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掺杂了寒意的警告声让生魂原本想卖惨装可怜的心思一下子熄了,明明已经死了只剩下魂魄的自己此时却本能地打颤,岸田松了手有些胆怯地退到一旁。   “我看在五虎退的份上告知你工藤新一未死,已经是还了你的恩。你却想着让我再帮工藤一把当作报恩,那有没有考虑借我的手做了好事,你又拿什么来还我?”审神者看着明显退缩的人魂却没有放过他,“还是你觉得所有能看见你的生物都对你抱有善意?能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最后一句话,吓得生魂本就苍白的身影又脱了几分颜色。他一个新死的人魂,除了投胎什么都干不了。真要遇上了有恶意的妖怪和人类或者别的能看见他的未知种族,下场可以想象。   这个世界的神秘度如此宽广,连尘世的人心都如此复杂,何况鱼龙混杂什么生物都有的神秘度。岸田知道这次是他运气好,死之前帮了一个能看见他的小鬼一下,小男孩感念好意愿意喊家人帮忙,可不代表他家里人不考虑任何后果就随意出手。   “对不起,北原小姐,是我太贪心了。”人魂果断认错,他已经死了,世俗的一切和他再无关系,可眼前的人还活着,冒然插手这些一看就很危险的事,是他太欠考虑。   这家伙有错就认的态度倒是表现良好,审神者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既然工藤新一没事,我也不该这么纠缠了。”想通了工藤没事,自己也没理由再胡搅蛮缠,人魂决定去投胎,临走前他再度朝着审神者一鞠躬,“谢谢您愿意帮助素不相识的我,虽然不能报答您什么,但是死之后还有人愿意为了我随手付出的一点善意给我回应,这份恩情我真的很感谢。”   “投胎要做个说话算数的好人哦,岸田桑。”五虎退向他挥挥手。   人魂看着小男孩纯善的样子,不由笑了:“不会了,下辈子我一定会做有言而有信的专一好男人的。”   他同样摆摆手,苍白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接下来该说说你,五虎退。”审神者低头看着小正太,跟他算账,“不打招呼随便离队,是谁教你的习惯?”   主君明显下降了几个温度的平直语调让小短刀缩起脑袋:“对,对对对不起,主公大人。因为岸田桑……”   “他死了没多久我就跟你和乱说过,不要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你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对不起!对不起!”五虎退双手含胸缩着肩拼命鞠躬道歉,“主公大人,我当时没想到……”   “只是觉得他太可怜就想帮忙?”再度打断他的话,审神者看着他耷拉着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的沮丧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一旁依旧当壁花的乱藤四郎,“你又是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逃不过啊,自己作为“同伙”肯定也是要被追责。乱扁扁嘴走上前,看了五虎退一眼,又偷偷瞄了瞄主公的脸色:“因为那个人魂说得很急很可怜啊,而且出人命也不能不管,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还是来找您了。”   回答得中规中矩,却也在情理之中。   审神者冰凉的眼神在二刃之间巡梭,沉默下来的压抑气氛让两把短刀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   “唔……”   就在这时,脚边的昏迷者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要让他再晕一次吗?”乱看得出来主公并不想和这个侦探扯上关系,立刻抬头想邀个功,“我会控制好力度的。”   也不知是之前被打过的关系,审神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当事人一听到“打晕”这两个字迅速清醒过来。   “想打晕我?你们是什么人……呃!”自我保护机制开启的少年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立眉冷喝的话语还没说完,后脑勺的剧痛让他一下子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对了,黑衣人……”   等等,他的声音好像不对劲……不对,视野也不太对?   “醒了?”几步开外有个女生语气冷淡,他仰起头,果然看到一张同样冷淡的表情,“能站起来,就自己走吧。”   什么叫能站起来?他有手有脚的……咦?   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结果看到的是被两截变长的袖子。   哎?   再低头一看,裤管同样也变长了。   “工藤新一桑,你还好吗?”有个表情怯怯的小男孩担忧地看着他,“你因为中毒,变小了。”   “变小?”潜意识里已经猜到自己目前的状态,然而被人直接指出来,工藤还是无法接受,下意识地就开口反驳,“我可是高中一年级……”话语在另外三人紧盯他袖子的目光里说不下去了。   是的,他变小了。   “喂!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呢!”就在这时有巡逻的警察拿着手电筒走向了这里。   审神者站在原地没动,工藤还在为自己异变愣神,乱在这时挺身而出。   “对不起!弟弟闹脾气跑到这里不肯走,我们马上带人离开!”   在手电筒灯的灯光下,小少女姿态的乱双手合十一脸歉意。   警察用手电的光将在场的几人照了照,确实是几个半大孩子,还有一个坐在地上还用袖子挡住脸分明一副闹脾气的样子,不由收了气势放软了语气:“你们是来游乐场玩的孩子吧?天已经晚了,都别闹了,快跟你们姐姐回家去。”   “好的,谢谢警察叔叔。”乱语气甜甜地送走了警察。   在人走了之后,气氛又恢复了原样。   “你们知道多少?”工藤新一绷着一张孩童脸,紧紧看着这三人,随后脸色一变,“不对,我记得你们在云霄飞车案发时也在场,你们是什么人?”   “其实是……”五虎退想解释,却被审神者拦下。   “无意中发现你倒在这里还围观了你变小了的人。你的行动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平安无事,我们也就不呆着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处理自己的麻烦吧。”   三两句交待完,审神者一手拉过一个短刀,也不理会工藤的叫唤直接转身离开。   如果他的脑子没被打坏,这些话足够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她的态度了。   “五虎退。”走向游乐场门口的路上,审神者开口,“明天你回本丸,接下来两周的畑当番都由你来,你认不认?”   “是……”银发的小正太低声应是,就算还有些懵懂,但他也敏锐地从那个侦探和主君的态度上知道自己又给人添麻烦了。   “有关今天发生的事,我要你去询问本丸里的每一把刀,问问换成他们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去做,你把他们的回答都记录下来,到时候我要看。”   “哎?是……”   乱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撇嘴,现世很好玩但也很麻烦呢,主公还真是辛苦,再有下次他绝对不多管闲事了,嗯!   返回游乐场门口,停车场内的大巴还没开走,审神者带着两小刚好赶上,一并跟着回去了。   五虎退的事只是一件小插曲,整个游玩团队还是十分开心的,因为审神者三人没来得及吃饭,一回到神社里药研和太鼓钟自告奋勇去厨房忙碌了。   五虎退和乱被粟田口的家长叫去了房间就没出来,估计是在做思想教育了。   等晚饭的期间,审神者也没回屋,只是坐在了院子的檐廊边,抬头看星星。   “今天超级开心~”不远处传来一把短刀蹦跳着路过的声音,“啊,发现主人!主人~”当事刀很高兴地凑过来。   “是包丁啊。”审神者看清来刃,淡淡道。   “主人,游乐场好好玩哦!”小短刀直接在她旁边坐下,脸上带着不掩饰的快乐,“我遇到了好多结了婚的大姐姐,只要我去撒撒娇,她们都好温柔哦!”   自从“人妻”这两个字被勒令不准说了,包丁就将这两个字自动替换成了“结了婚的大姐姐”,以他的性格是肯定想不到的,估计不是哪把刀背后替他出的主意,审神者也看出来了,和他的前主人是真的喜欢“人妻”相比,这把短刀还是孩子心性。   “被人摸头给点心了?”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人妻”对包丁藤四郎的两大意义就只是如此了。要不是性别不对,她觉得本丸里有不少刀都能满足他的愿望。   “是呀!她们都好温柔的,会夸奖我可爱!”刘海别着发卡的金发小正太手撑着檐廊边缘,两条腿惬意地摆动着,脸上只差没写着大满足三个字,“不过大姐姐们的孩子有的就有点讨厌,会瞪我。还有的大姐姐虽然也给我点心,但更多时候只跟一期哥说话,我也讨厌。”   “总的来说,还是开心的吧。”   “嗯嗯嗯!”他连忙点头,眼睛亮闪闪地看过来,“主人,我想下次还来玩,可以吗?”   “看你表现。”审神者不置可否。   “我会努力出阵哒!”小短刀开心地挥舞手臂,“主人真好,主人不是人妻我也好喜欢主人,当然如果是人妻就更……啊!”一时得意忘形,那总被和谐的两个字又说了出来,包丁连忙捂住了嘴。   审神者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包丁小正太的紧张情绪顿时舒缓下来。   “你就这么希望我添加这个属性吗?”她不禁想调侃这把小短刀。   “变成人……变成结了婚的大姐姐不好吗?我见过的前主人遇到的那些大姐姐都很温柔很漂亮呢,主人要是也结了婚一定比她们更好看!”包丁只记得那些已婚女性温婉美丽的模样,带着贤惠和母性,那种气质让他很是依恋,不过想想兄弟们的说法他也有些失落,“主人应该是不会结婚的吧?”   “我离结婚这种事还早,最少也要四年后才会考虑。”对结婚这件事审神者心中并没有反感之意,“不过,到了合适的时间肯定会找一位合适的对象延绵子嗣吧。”   前世记忆里的那位帝王因为个人魅力,有着很多自愿入她后宫的天骄男子,有兴趣了她也会去见见,却终身没有子嗣,那个女人的一生都献给了她的勃勃野心。   “诶?”小短刀听到她这么说很是诧异,“主人以后也会结婚吗?我还以为主人不会结婚呢,主人结婚也只是为了生孩子?”   “这个世上有一个词,叫做责任。”摸摸包丁的头,审神者环顾这个从小生活的院落,“就像你们刀诞生后是为了守护人类一样,生为人子的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如果说以前的我只需要按照家人的愿望而活,现在,则要为这个家族尽一份力。”   “不太懂……”   “北原家,只剩下我一个了。作为遗孤,我不能任由血脉断绝。既然继承了这个家的一切,我就得为它负起责任。它不能这样衰败,至少,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回忆起惨剧的当天,姐姐拼死都要护住她离开的一幕,审神者就知道,不管是七月还是自己,对这个家都该背起责任。   七月会入主伊势神宫,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恐怕也有将北原家的荣耀延续下去的意思,就像是想为爸爸和姐姐争一口气那样。然而她执念不散,最终还是毁了自己。   无论是那位帝王还是以后的七月,审神者都不打算走她们的老路,修炼变强是很重要,可是责任也同样重要。   “主人会留在这个家一辈子吗?”包丁歪头询问。   审神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会不会留在这个家,也要看未来如何,相对于无法预测的将来,她能做的只是给自己一个最有可能实现的规划。至少,在有新的血脉继承这里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嘭!咚!   突兀的响声从神社拜殿的方向传来,这让坐在外面的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声源地赶了过去。   “什么事?”   赶到事发现场时,审神者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子站住了脚。   “主人,发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入侵者。”白衣紫袴的高大附丧神一脸冷峻的向她汇报。   “嗯,偷偷窜过来很可疑。”和他一起的小夜左文字也是面无表情给予肯定。   此时的两人都拔出了本体,似乎是仓促间拔的刀,两刃的刀尖都直直扎入墙中,太郎的刀卡在“入侵者”的头顶,而小夜的刀则扎在“入侵者”的身侧,只看“入侵者”瑟瑟发抖的样子就知道要是敢有异动分分钟小命不保。   光看上面的形容似乎没毛病,可是只要稍微想想太郎两米的大太刀笔直扎在墙上,和小夜那几寸的贴身短刀之间形成的距离差,外加两人严肃的脸和中间瑟瑟发抖的小可怜,就知道画面有多诡异。   “噗!”包丁毫不给面子地笑了。   而被刀剑威胁着的“受害者”在看到审神者出现后,再也忍不住泪崩,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北原大人,救命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委托   不过角色塑造就是如此,我设定的主角从一开始就是个掌控欲和责任心并存的人,冷酷却有底限,恪守着礼仪和就算怼人也让人无话可说的处事风格。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恢复记忆得知自己有过被善待的过去,她要是只想着自己抛弃了那个家,或者随便辱没门风乱来,那人设在我心里,直接就崩了。所以该交待的还是要交待,可能有的小天使并不喜欢,但那也没办法(摊手)   独眼小僧,由寺庙高僧常年敲打的木鱼所化小妖,外形如年幼的僧侣,头有九点戒疤,一身武僧打扮,身后背着长满青苔刻有僧侣刻纹的石像,如果不是小妖怪脸上占据二分之一大小的独眼和那对尖尖的三角耳,他看起来如常人无异。非要分个阵营的话,算是守序善良,自得其乐地活在山野里,平时轻易不接近人类的居所。   “北原大人,我是附近后山的独眼小僧,您还记得我吗?”   客厅里,小妖怪规规矩矩坐在矮几边,他的对面是审神者,周围是一圈大大小小的刀剑附丧神。   有,有点害怕。   “你……是四年前的……”翻阅一下以前的记忆,审神者认出了对方,“找花的小独眼?”   小妖橘红色的独眼露出被认出的欣喜之色,抓紧了背在身上的石像绑绳,用力点点头:“是的是的!北原大人您还记得我太好了!”   “吾主,您的熟人?”小乌丸问了一句。   “不算很熟,算是有过一次交集。”审神者淡淡道,那还是她十二岁时去后山偷偷测试自己的新灵术时,偶然遇到的家伙。   小小的独眼和尚背着重重的石像左顾右探,对她说在找一种叫“引梦花”的奇异植物,甚至见她没有恶意还请求她帮忙一起找。   “引梦花”是一种只有妖怪才能见到的奇花异草,外形美丽香气更是恰人,有了他不光是人类甚至是妖怪都能在入睡后拥有甜美的梦境,在这样的美梦里,可以见到被香气引来翩翩起舞的蝴蝶精。   独眼小僧想见见他从木鱼化形前就认识的那只小蝴蝶,所以化形之后就一直背着被称为“师父”的石像到处寻找,终于打听出了这个办法,引梦花就在这座山上,他想用这朵花进入梦境去问问那只小蝴蝶“你喜欢那个木鱼的声音吗?”   十二岁的少女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小妖的说法让她很感兴趣,当即表示愿意帮忙,报酬是独眼小僧得成为她新灵术的试验品。在她保证不是危险灵术后,小妖怪便答应了这场交易。   最终,两者花了将近一天的功夫真的找到了引梦花,小妖怪得到了花,自己离去之前也成功拿到了灵数的测试数据,双方皆大欢喜之后便各自回家了。   “找到小蝴蝶了?”对他的到来忽然有几分猜测的审神者随口询问。   “是的,当年就找到了,我们成了好朋友!”提到“小蝴蝶”,独眼小僧脸上一喜,随后又是一忧,大多数自然成精的妖怪都不太懂迂回和婉转,所以他开口很是直接,“北原大人,你还回来这座神社真是太好了,我想请您救救小蝴蝶!”   蝴蝶精是居住在梦境世界的妖精,外形娇俏,能歌善舞,如果有人做梦不小心迷失自己被她们碰到,这些梦中精灵会用独特的铃鼓声指引他们走出迷途。   “一个月前小蝴蝶在梦里面受伤了,她说无意中进了一个可怕妖怪的梦里,里面到处找满了会吸血的妖藤,小蝴蝶不小心被藤蔓割伤了赶紧逃了出来。可是没过多久,她的伤口不但没长好,还让她越来越虚弱,我们求助山里的神木爷爷,爷爷说小蝴蝶中毒了,得找一种叫茜魂草的妖草才能治好。”   审神者一开始还平静听着的神色微微产生了变化:“吸血妖藤,还带致虚弱的毒?”   两年前,神社出事前一天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   “爸爸,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放学回家的自己吃惊地看着在客厅里互相帮忙擦药的两人,“这些伤是怎么回事?还流血了啊!”   “大惊小怪。”姐姐白了她一眼,“出去帮人退治一种棘手的藤蔓妖,想不到这家伙脑子明明是一堆草做的居然这么奸猾恶毒,我和老爸挂了点彩才收拾了它,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了两天就好了。”   “要两天?”她脸上忧色更甚,“用灵力修复伤势也要两天吗?”   “那是妖植,成精的妖植啊!带着妖力的伤口那么好处理的吗?”姐姐已经在拍桌子,“小孩子别操心这么多,快回去写作业!”   她刚想反驳,爸爸在这时也出了声:“小爱说得对,幸子你就别争了,这里有爸爸在,别担心。”   在父亲的发话下,她再不乐意也只得嘟着嘴闷闷离去,出于对家人的信任和崇拜,她也没细想太多,只是临走前说了句:“那今天我去幸平那里叫点清淡的饭菜回来吧。”   这一点,父女仨都没意见,当时的自己却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他们一家最后一次一起吃幸平小店的饭。   时至两百年后,当年的情况早被七月查了个底朝天,有人不想北原父女活着,又碍于他们实力强大正面难以争锋,于是故意用那只稀有的藤妖布了一个局,剧毒并不是当场生效,而是第二天才发作,那些前来袭击抢夺神器的妖怪也是真的,只是不管是他们中毒虚弱的消息还是八咫镜因为任务需要被带出来的事都是有人暗中透露过去的。   两百年后不管是那些仇人还是这些藤妖,都被七月直接灭了族,但两百年前,这些都还在。   “是的,一个月过去,小蝴蝶已经很虚弱很虚弱了。”独眼小僧神色焦急而低落,随后又一脸祈求地看向审神者,“北原大人,您能帮我再找一次茜魂草吗?这次就算您要用我试验有危险的灵术也没问题的!”   “那只蝴蝶精情况如何?”审神者没说应不应的事,先问了别的问题,“她的意识还清醒吗?”   “小蝴蝶已经昏迷好几天了,神木爷爷说再不解毒她就会死……”低落地回答了一声,独眼小妖忽然想到什么猛的抬头,“对了,小蝴蝶跟我说过,她在那个梦里听到妖怪的诅咒,说‘该死的北原,该死的除妖人……’”   话音才落,小妖顿时感觉全身一沉,仿佛瞬间堕入冰窟,整个身体陷入僵冷状态完全动弹不得。   “你确定没听错?它说‘该死的北原’?”明明还是无起伏的语调,偏偏这一句只听着就让人寒意大作。   “没,没听错……没听错!小蝴蝶这么跟我说的!”小和尚怕得紧紧闭上了独眼,一开始有些发抖气弱,最后是直接扯着嗓子叫出来。   在他喊完之后全身压力一轻,小妖只觉得自己从窒息中又活过来大口闯气,全身浸了一层冷汗。   “茜魂草这种东西,早在四百年前就被确认灭绝了。”审神者的一句话让小和尚张大了嘴,“至少据我所知的人和妖类掌控的神秘度区域,没有这种妖草出现了。”   “诶?人类这边也没有了吗?那,那怎么办!”小妖六神无主,他自己就是妖类,当然知道现在没有妖怪有这种草,只好找认识的人类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结局是这样。   “不过,我可以出手帮你寻找,也有绝对的把握拿到它。”没等他露出喜色,审神者看着他,“作为交换,等你的小蝴蝶伤好,我需要她再去寻找一次那个妖藤的梦,最好能找到它的藏身处。”   独眼小僧立刻答应下来,和性命相比,这点要求根本不算什么。双方谈完这场委托,心系小蝴蝶要回去照顾的小和尚在千恩万谢后背着石头回了山里,审神者也没挽留,坐在屋里目送他离开。   能喊出那样的诅咒,这只藤妖应该就是当年父亲和姐姐负责退治的那只,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一片叶子一截根茎只要条件得当就能化成一丛植被,如藤蔓这种遍地开花的杂草更是无比顽强,连一向人精的姐姐都抱怨“奸滑”,足见这只藤妖的智慧,那么……他们在退治的过程中被它事先转移了一截身躯悄无声息逃走,赶到最后都没被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到底是不是,等蝴蝶精醒来,自然就能知晓。   在现代已经绝迹四百年的茜魂草,她在这里找不着,可是四百年前有也足够了。   “吾主……”从审神者答应这只小妖的委托开始,在场的刀剑们就知道他们的主公会做什么了。   四百年前,那不就是战国时代么。一些刀下意识地朝宗三物吉一期他们看了看,这些都是有名的战国刀啊。   “过两天我会回本丸。”果然,他们听到主君的决定。   没等他们说什么,药研和太钟鼓已经端着饭菜托盘走了过来。   “大将,晚餐做好了。”   “我们做了薄荷鸡和蛙鱼茶泡饭哟!”   审神者闻言点点头,从矮桌旁起身:“端去餐厅,喊那两个小家伙一起过来吃饭。”   在审神者看来,再没有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这一天就算是结束了。   而她和包丁的对话在宣扬开之后,带给本丸里的风波才刚刚开始,此为后话不提。   审神者之所以没立刻回去本丸,是在准备提前拿驾照的事。很多时候,法律规定的一些条例,在一部分人面前都具有一定的豁免权,现世终究不只是普通人在主宰,神秘度的一切也同样引人疯狂,甚至说因为神秘莫测所以拥有特权。   北原氏作为伊势神宫的一支,自然也拥有特权,审神者即便未成年,但想要一张合法驾照,世俗的法律不会不给面子,非但如此,还效率极高。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她拿到驾照才从政府机构出来,就碰上了卖她车的那位车行少东家三井雄泽。   “真巧啊,北原小姐!”这位富二代如同巧遇惊喜般向她打招呼,“有两天不见了,你这是来办驾照?”   “三井桑,你好。”审神者礼貌点头,态度并不失礼却也表现出冷淡。   三井不以为意,继续热情:“你对车子还满意吗?要是不满意随时来车行找我,我帮你调整,想要改装也没问题!”   “如果有需要,我会的。”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份殷勤,礼貌几句就走,“三井桑来这里应该也有正事要做,我就不打扰先走一步了。”   “等……请等一下,我不急的!天色也不早了,难得遇到,我请你吃午饭吧。”眼看对方半点攀谈的意思都没,三井赶紧拦住人,转头就看到对方那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决定不演了,“那什么,北原小姐,我上次送车过来时,那个珠宝展示册,你有看到吗?”   “看了。”审神者点点头,“很不错。店名是意大利语的「王冠」之意是吧,你还做了主题为「王冠」的三大系列珠宝,我都看了。”   三井先是一愣,随后目露惊喜,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王冠三大系列!每一套都是不一样的风格!”人家能这么用心,是不是代表……   “然后册子我已经扔了。”她一句话就他的兴奋击垮,“东西是不错,但我还是没兴趣。告辞。”   三井眼睁睁看着这姑娘再次利落走人,又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她总是有能耐让他从天堂掉到地狱。   …………   两天后,本丸。   “这次我准备去战国时代相信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清晨的大书院里,审神者在早餐后,除了宣布因为这次出行而改动过的出勤排班表,也是在通知这次跟她一并去战国时代的刀剑成员。   有涉及到这个时代的刀剑们态度各不相同,有的期待,有的平静,有的甚至皱眉充满不郁。按照惯例,主公应该只会喊上两把那个时代的刀随同一起,他们这么多符合条件的刀,只能看机率了。   坐在角落的不动行光虽然装作心不在焉,可频频瞄向主座的目光也是暴露了他的真正心情。不管他们怎么想,出行的成员还是被点名出来。   “药研藤四郎。”   黑发紫眸短刀少年眼睛一亮,立刻挺直脊背,朗声道:“是,大将!”   “压切长谷部。”   心情有些复杂的忠犬青年这次并没有特别兴奋,但能被选中随行依然是值得高兴的,他恭身行礼:“谨尊主命。”   两把刀都选出来了,附丧神们正打算放松聊几句,却听见主君声音不停。   “宗三左文字。”   “诶?”粉发的打刀这次瞪大双眼,满是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主君,“还要我也……?”   “不动行光。”没有理会宗三的惊讶,审神者继续念出最后一个名字,“点到名的四刃,收拾好东西,一会儿随我离开。”   说着,也不理会哗然的本丸,直接离开去了二楼。   “从主公挑选的刀就能看出,他们这是要去织田信长的时代啊。”莺丸叹气。   “这女人这是要干什么?连不动行光都带上?”旁边的大包平满是不解,“不怕他见到前主人就不回来了吗?”   “跑了不是更好。”隔座的清光闻言嘟着嘴,“反正这家伙的心也不在这里,走了还省心……哎呀!干什么打我啊大和守安定!”   “说什么呢!人家除了爱喝酒该他做的事可都照做了。来到这个本丸就是主人的刀,再喜欢前主人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的!”蓝衣的少年冷着脸训他,“这是让你长点心,看刀别光看表面,少破坏本丸团结。”   “哧,团结,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清光撇撇嘴,不屑地扫了不远处的酒鬼少年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开   公元1582年,安土城。   走在这座放在现代人文落后而在当代人眼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古城里,道旁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内,落坐了几名打扮低调的男女,正是审神者一行人。   遥望着西北方向最高的那栋建筑,茶铺里有几人脸色各异,那是织田信长的城池最高也是最中心的建筑,足足五六层高的楼宇以红蓝白三色为主涂满外墙,最顶层则是纯金色,这标志性的建筑就是城主所居住的天守阁。   “那是信长公的天主台!”小酒鬼……应该叫不动行光从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酒不离手,不再总带有醉酒红晕的紫发少年头一次展露出精神饱满的模样,就算此时一身灰扑扑的平民打扮也掩不住他此时的朝阳俊朗。   这副模样让同桌的其中几人立时变了氛围,旁边的长谷部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冰冷,对面的宗三看着桌面低垂了眉眼,而药研则是有些紧张地看向审神者的方向,少女的表情毫无变化。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审神者说着便站了起来,其他几人立刻跟着一起离开了这个茶铺。   织田信长,东瀛战国时代中晚期最强大的大名,是一位名将,也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和杰出的才能相对应的是他从不循规蹈矩任性乖张的性格,以及对新鲜外来事物的接受与认同度,还有那残暴的手段和反复无常的名声。   就拿他的本丸来说,在东瀛人人都叫“天守阁”的建筑,他自己改名叫“天主台”,不只是因为他亲近天主教,更是有他自诩为东瀛的“天主”意思,野心所向昭然若揭。   戴着斗笠掩盖容貌的少女走在最前,分成两队在她身后左右护着的四人,此时也是心思各异。   主君,到底在想什么?   长谷部和宗三从来没掩饰过自身对织田信长这个曾经的主人的不喜,可是主君依然带他们过来了,一来就是这个尾张大傻瓜的大本营安土城,看主君的想法,是想带他们见他的,两刃顿时皱眉,下意识地抗拒。   药研倒是想法不大,早在极化修行时,他就来过这里,也目送了织田信长前往本能寺,当时的自己就已经明了自己该要做什么,又何况是现在的故地重游。只是他依然诧异,为什么大将会选择今天?又为什么还要将他带来?   几刃之中估计最迷惑的还是要数不动行光。如果没有受过织田信长那样的宠爱,不动行光相信自己一定也是和本丸里其他刀一样很喜欢这个新主人,就算是现在他也是保持着应有的尊敬和顺从的。   信长公和这个新主人有些相同又有很多不同,都喜欢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可是前者手段残忍容易招来怨恨后者行事冷酷却又让人无话可说;都不拘泥于小节,前者举止粗鲁甚至爱好女装从不在乎世人眼光,后者优雅贵气举手头足浑然天成却从不见她有贵族式的挑剔;都让人无法揣测上意,信长公心思跳脱,少有人跟得上他的思维,而新主人则永远一张面瘫脸,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休想从中窥探她在想什么。   就算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对自己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总爱喝酒还喜欢自暴自弃的嚷嚷,这种行为会在本丸里产生什么影响,不动行光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还能一直过得这么滋润每天还有酒喝,连有意见的同伴也只是嘴上讥讽两句从来没在行为上有过激举动,都是新主人的功劳。新主人对他的宽容他感觉得到,可这份宽容是出于好意还是别的,他不知道。特别是这次的战国之行还稍带上了他,让他有欣喜惊动也有迷惑,甚至还有一丝不安。   这个新主人,是对他失望了?不喜欢了?所以打算将他放逐到这里,算是成全?   脑中划过这个念头时,又被他否定了。她若真是不喜欢谁,完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一个刀解更符合她干脆利落的行事。   那又是为什么?   一路冥思苦想找不到答案,四把刀跟着主人的步伐停下时,眼前已经是从城堡通往城外的宽阔道路。   周围有不少平民站在道旁,他们藏于其中不算太起眼,两边的平民都将视线集中在道路中央,或大声或窃窃地交流着。   “是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要上洛了!”   “城主大人万岁!”   因为信长出色的内政手段,这座城在入主后虽然不过六年,平民们因为他“兵家分家”“支持自由贸易”之类的新政也得了不少实惠,更因为织田信长几乎统一了东瀛让人们看到了战争平息、乱世即将结束的未来,因此哪怕他为人残暴声望依然很高。   被人群欢呼的对象正骑在高头大马上,那是一个身姿清瘦的中年男子,梳着武士贵族常见的月代头,蓄着八字胡,一身黑纹付羽织和灰色的马乘袴,只远远看着就透出一股上位者和武士相结合后高高在上的凛冽威势,那是从他一次次的征伐胜利带来的,也是他名副其实“天下人”的称号带来。   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   再度亲眼见到这个男人,所有刀的表情都非常复杂,但唯有不动行光在心酸难过之余是带着重逢的喜悦的。   信长公,又见到信长公了,真是太好了。紫色长发的短刀少年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果然还是控制不住的欢喜啊,他多想冲上前跟他说话,可是不行,现在根本不是好时机。   等等,他们说上洛……   “上洛……”再次喊出来时,回忆起什么的不动行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洛,是上京的意思,前文里审神者和源氏兄弟一起去平安时代见识时就有提到,京都是模仿海对面的帝国的两座帝都“长安”和“洛阳”建造。当时便是“洛阳”繁华“长安”落魄,发展到战国时代,“长安”已经不在,只剩下“洛阳”,因此“上洛”一词由此而来。   这只是字面意思,而更主要的意义在对面的帝国文化里有另一个更直观的说法——“问鼎中原”或者“称霸天下”。   “上洛呢。”审神者目送这位大名只带了百名小姓和半百数止的骑兵朝安土城门奔去,这个中年男人正值他人生最巅峰得意的时期,掌控了最富庶的半个东瀛,正要大刀阔斧将这个国家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权倾朝野不可一世,“谁能想到,他只剩下三四天可活。”   有一瞬间,不动行光就想不管不顾直接跳出去,拦下信长公的队伍,大声告诉他不要去,他的部下会在京都造反,他会被困在本能寺,他会在里面用药研藤四郎自杀,他和他的部下有很多都会死在那场大火里。   然而他还是止住了这份冲动,除了掐进手心的指尖全身没有动弹哪怕一下。短刀的敏锐感知告诉他,但凡他有一点异动,他旁边的三刃会在第一时间限制住他,更别提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新主人在。理智更是告诉他,就算他跳出来追着信长公而去,也没人相信他的话。他的存在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太荒谬了。   信长公的队伍渐行渐远,在道旁围观的平民也各自散开。审神者在这时才转过头看向身后,仿佛上下打量地看了不动行光一眼:“还不错。”   什么意思?   包括不动在内,四刃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   “接下来,我要和你们分开。”   什么?   紧张的气氛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大将?”“主上,您在说什么?”“主公您这是何意?”   一直没说话的另外三把刀几乎是同时喊出来。   “我说我要独自去拿茜魂草,那里很危险,暂时不适合你们跟随。”审神者不紧不慢地解释,“这大概要花费三四天的功夫,在我回来这里找你们之前,你们可以自由行动。”   诶?   “这是你们的小判。”拿出四个装有金币的布袋,审神者一人发了一个,“足够你们这几天吃住的开销了。”   “不是,主上……”手捧着沉甸甸的袋子,长谷部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主人摆手打断。   “四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审神者说完,便转身离去。   “大将!”“主公!”药研和宗三想伸手阻拦,即将搭上眼前人的肩膀时,少女的身姿却像融于水面的冰雪一样化开不见。   主君用灵术直接走了!   四刃的脑中集体闪过了这句话,下一句紧随其后。   他们被暂时抛弃了!   突然遭遇闲置的四刃:不知所措.jpg   “主公,到底在想什么呀。”宗三此时也顾不得忧郁和沉默了,捂着脑袋一脸头痛,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为刀智商不够用的烦恼。   “主上……”长谷部已经化身为被主人抛弃的败犬,“就算危险也该带着我长谷部随同一起,至少我还能替您挡刀……”   “不,大将大概是嫌我们累赘。”药研下意识顺着吐槽了一句,随后灵光一闪,累赘?难道说大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一起同行?   “我要去见信长公。”不动行光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语气平和却蕴含着无可动摇的坚定,他紫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其余三刃,“你们,要跟来吗?”   他们都是信长曾拥有过的刀,哪怕意见不和,不动还是试着邀请了一下。   现场安静了三秒。   “谁要去那个男人的身边!”长谷部第一个发难,一脸的愤恨和排斥,“我现在的新主人比他好千倍万倍,我要留在这里等待主上回来。”   “我和长谷部意见相同。”宗三也在一旁道,“事到如今,那个魔王见与不见也没什么意义。我不想再因为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说着,他却与长谷部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我和不动一起。”药研的决定同样干脆利落,“你们就留在安土城等待大将回来,我和不动去找信长公。”   他可不能让不动行光单独行动,一旦他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会被连累的一定是大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原本已经用眼神确定好将不动行光逮住直接绑上四天的宗三和长谷部听到药研这么说,不禁一愣,两人再度对视一眼。   “既然药研这么说的话……”宗三有点迟疑,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跟去。   “给主上造成麻烦你们就都提头来见吧。”长谷部的通牒充满了冰冷残酷的意味。   不动行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的钱袋。   而药研早就习惯长谷部对主君软绵对同僚却很冷酷的这一套双面标准:“这是绝对的!”   谁都不能伤害大将,任何方式都不行!   数分钟后,目送着药研和不动行光跟着前往京都的行商队伍离开,宗三左文字脸色复杂。   主公是不是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画面,所以才这么放心的离开呢?   回想起不管是自己还是长谷部都在本能寺外阻止了数次溯行军的袭击,却连一次都没有进去里面看看那个魔王,宗三的心情同样不是滋味。   把他们带来这里,这将他们丢弃在这,一如即往让人猜不透又带着残忍意味的做法,我的主君啊,您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梦境   从朦胧而又不真实的意识中清醒,宗三眨了眨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虚无里,一个正在给一把刀剑进行手入的武士背影。   武士盘腿坐在长方开形的矮桌旁,上面放着刀鞘和保养刀剑所用的一系列工具,以及被拆下来的刀镡和刀柄。   透过武士给刀剑抹丁子油的大幅度动作,宗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剩下刀条的利刃刀茎上用金汁浇过的铭文——「永禄三年五月十九日义元讨补刻彼所持持刀织田尾张守信长」。   啊啊,漫长的时光过去,他以为自己都忘记了。   落在这个魔王手中终日被搁置,却也曾被他这般打磨保养的时光……   捂住胸口的铭文处,宗三忽然想起自己在被打上这道烙印前,是一把长二尺六寸的太刀来着,虽然少但也被人拿来使用战斗过,然而从它沦为战利品生生被磨短四寸成为一把打刀之后,已经没有人需要他上战场。   苦笑着低下头,在这样的时代和地点,说着不想见到结果在梦里还是见到了,这个魔王果然是他的心魔。   是的,梦境。白天与药研他们开,他和长谷部便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故地重游,到了夜晚休息,梦境里终究将他的内心又呈现了出来。   他,终究还是想见见这个魔王,想亲口问问他一些事。   武士仍旧在专心保养手中的刀剑,过了一会儿,他捏着刀条在刀茎上小心地扣上刀镡又安上刀柄,固定好之后他改握着刀柄,举着它来回观望,手指不时轻抚过刀背,哪怕看不到表情,从他温柔细致的动作上也能看出武士很喜欢这把刀。   「第三,便是他喜爱你到极致,忍不住就在剑身上直接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完全打上自己的烙印,不许任何人染指。因为太喜爱你,便唯恐你磕到损到,又哪里舍得再用你上战场,若是折断他岂不是心痛死。」   主君曾说过的话忽然在此刻浮现,宗三默默看着武士此时欣赏刀剑的姿态,又看着他将刀收入鞘中,终于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开口。   “你不使用它吗?”   武士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又笑了:“从刚刚就觉得有人在看,还以为是错觉,原来真的有啊。”   “你看起来明明很喜欢这把刀,甚至还刻上铭文,为什么不用它战斗?”因为知道是梦境,看到武士对他的话有反应,宗三略一吃惊但也没感到不妥,只是接着追问。   武士听到他这么说,低头看向手中刀剑,本已经收鞘的刀又被他慢慢拔出,湛白的刀光从线条优美的刃身上反射开来,映出了武士的一双眉眼,这双眉眼露出了追忆之色:“自然是喜爱的。它见证了我的崛起之路,是我人生中一道关键转折的象征,所以我让人打磨刻上铭文,通告世人这把刀彻彻底底属于我。也让它继续见证,我不仅会名噪东瀛,更会夺取整个天下。”说到最后,那双眉眼变得凌厉而雄心勃勃。   宗三愣住,瞪大了双眸。   他是……见证?所以……才会一直被束之高阁?   “如果是用来见证,它同样也能陪着你征战,为你讨伐敌人,一直跟随在你身边才算是有始有终的见证吧。”短暂的动容之后,宗三问出了最后的不甘,“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一把刀,本就是用来上阵杀敌之物,作为一代名匠的作品,难道还配不上做你的佩刀?”   就因为他一直不用,一直将它搁置,它以后的刃生才会那么绝望。   “刀,是好刀,我也很喜欢。”武士在听到他的话后,低声感叹的同时慢慢再度将刀收入鞘中,随后从盘坐的姿态起身站立,他朝着右侧开外走了几步单手横举起刀做了一个搁置在刀架上的动作,这才转头看向宗三的方向,“但我拥有的名刀,不只这一把不是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遭白茫一片的虚空瞬间大变模样,两人所处的空间变成了一间藏刀室,四面的墙上的挂满了各种各样长长短短的刀剑,薙刀、太刀、打刀、短刀,这里一应俱全,都是名匠所做的宝刀,而刚被武士搁置的宗三左文字只是其中一员,放在这间刀剑宝库里即便没有黯然失色,也同样没有脱颖而出。   梦境的最后,是浑不在意的武士笑着离去的背影。   然后,宗三就在蒙蒙亮的天色里醒了。   粉发的打刀安静地从被褥中坐起,半垂着一双金银妖瞳神色似睡似醒,只除了不自觉抓紧被子的细长双手显露出他并不如表面一样无动于衷。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答案吗?   彻底清醒之后,宗三脸上露出自嘲之色。   这是个梦,又不是彻底的梦。他在这个梦里接触到的,是真正的那位魔王的意识,那个魔王是真的就是如此想的。   是啊,就和主君说的一样,宗三左文字是被那个魔王欣赏喜爱的,也有被好好呵护珍藏,因为那是他迈向巅峰的见证。   可他从不带着它战斗一直将它搁置的原因,主君却猜错了,并不是怕它折断,而是能带上战场的名刀太多了,魔王有更好的选项,宗三左文字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怎么就忘了呢,那个魔王是个好大喜功的男人啊,桶狭间之战一朝得胜,织田信长之名远播东瀛,将作为战利品的它特地磨短又烙上名讳宣布主权,却又从不使用一直闲置不顾,这种反复无常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其实很正常。   “猜错也很正常呢。”宗三叹气,唇角释然中又带着无奈。   无论是好大喜功,还是反复无常,他的新主君一项素质都不具备,就如她当初说的那样——“我又不是他,哪里知道。”   啊啊,幸好您不是。   脸上的笑意扩大,这场梦境过后,宗三的心头忽然平静了,对着织田信长的怨恨与不解在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后,他比想象中释然得更快。   那个男人虽然导致他成为了笼中鸟,却也有真心宠爱珍视过他。   足够了,他不会再拘泥于过去了。   宗三知道自己能释怀得这么快,是因为现在的他有了最好的主人,这个主人为了解开他的心结特地将他带来安土。   不需要直面信长,通过这样无形的方式,他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回忆起自己成为附丧神后的点点滴滴,脑海中那个总是清清冷冷其实对他们照顾有加的少女形象越发清晰,此时只要想到,宗三就觉得心头一片温暖。   主公,谢谢您。   在漫长的绝望刃生中,能遇见您,他由衷地感谢。   …………   离安土数百里外的深山,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女独自一人行走于山峦之间。   晨曦的光芒从高大的树木缝隙里透射进来,也只是在满是枯枝烂叶的小径上留下一颗颗光斑。   如果有人和少女同行,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个平民打扮的姑娘摘下斗笠后有着非同寻常的精致容貌就罢了,关键是她行走的双足看似在地面前进,实则连一片枯叶都未踩碎——她整个人都是微微悬浮在地表的。   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再加上这样的外貌和行动方式,想让人不误会她是妖类都有些困难。   应该说,不光是人,连一些迷糊的妖都将她错认成同类了。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呜——”深山里传来了属于女孩子独有的娇软哭声,“谁来救救我!”   似乎是察觉到有谁接近,那求救声哭喊得更急了些。   对那求救声充耳不闻,审神者在踏上一处高地后,四下辨别了一下方向,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她挑了个和求救声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的任务是来找茜魂草,可没想着要多管什么闲事。   那求救声大概是听到她远去的脚步声,哭得更凶了。   走进深山里,一路上遇到的妖怪比起现代要多上不少,好的有坏的也有,很多都随着时代的前进被时光无情淘汰了,不过不论好坏,在感应到少女那深不可测的强大灵力后,少有胆敢招惹的。   不应该啊。   走了一段,几乎都跑出了记忆里茜魂草出没的范围,审神者又折了回来。她得知的茜魂草生长地点,还是七月的记忆石里翻捡到的一部古书的记载。这种妖草算起来并不是很珍贵,但绝对稀有,生长条件苛刻,这也是它为什么会灭绝的根本原因。只是古书上的记载也不是很详尽,只写了“某某在某国某某山采得茜草一株,其中山内居住各种妖类如何如何”这样的事,具体要怎么找还得靠她自己。   走回了原地,那哭声还在,似乎是真伤心了,因为没人理会哭得都带点小绝望。   审神者蹙了蹙眉,抬步朝着声源走了过去。   哦,一个天然的地陷深坑,然后是一个被藤蔓捆住全身动弹不得的小草妖,她躺在那里满脸的泥污,周围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碎石子,不是深坑里的产物,是从外面扔进去的。   这个场景让审神者一下子推测出这个可怜的小草妖应该是被恶整了,捆了扔进坑不算,还被砸石头,难为她到现在还活着,哭得还中气十足,除了形象惨了点半点伤都没有。   确认这并不是什么妖怪引诱人类的老套陷阱之后,审神者很爽快地把被捆成粽子的人……妖拉了上来,然后看“粽子”自救了一会儿都扯不开身上的藤蔓只得再度动用灵力帮她切开。   “谢……谢谢。”小草妖细细地向她道谢,此时她一身狼狈,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泥巴和落叶,要不是那把清脆的嗓子看着就像个小泥猴。   审神者虽然没看出这小草妖长什么模样,但瞧见她手里拿着的很有特色的巨大蒲公英倒是一下子认出具体是什么妖怪:“萤草?”   被叫破名字的小妖扭捏地双手抓着巨大的蒲公英,默默地点点头。   这是个天然无害级别的植物妖怪,还是个会治愈手段的妖怪,审神者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和印象中差别太大,下意识地就对她使用了一个清洁的灵术。   瞬间,一个黑色长马尾穿着白缎绿纹短打的娇美少女出现在她眼前。   果然是萤草。   形象确认完毕的审神者正要打招呼离开,那小草妖看到骤然变得干净的自己惊讶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就对着她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抉择   萤草,草木所化的妖精,特点是擅长大范围治疗法术,并且有着超出大多数妖类的强大自愈之力,性情温和善良,容姿纯真俏丽。只看性情外表,是个柔弱的可爱小姑娘。   按照七月给的《百妖鉴》的资料上所说,这只草妖外表弱小,但论起实力是能和茨木童子这样的大妖单打独斗不落下风的特殊存在。   妖界的法则可比人类世俗要残酷的多,可不会有妖会因为长相而手下留情。这只萤草似乎化形成妖的时间也没有太久,否则不会这么狼狈。   柔弱的小姑娘被欺负了,好不容易获救,原本一直忍着的眼泪在救她的人为她清理了身上的枯枝泥土后,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   小姑娘哭得很安静,没像之前求救时那样大声喊出来,因此倒也不怎么惹人厌烦。但审神者也没有一直看她眼泪的闲功夫,看她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审神者抬转步伐准备直接离去。   本就是顺手一救,也没兴趣听那之后的子丑寅卯。   “啊……”眼看她要走,萤草也顾不得哭了,伸手就要拉住她袖子时对方原本平和的气息陡然危险起来,吓得她不禁后退两步。   明显受到惊吓的小草妖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没敢再动,审神者扫了她一眼再度离开,这次对方没有再阻拦。   继续寻找目标,审神者一边前行一边不断缩短搜寻的范围。   郁郁葱葱的林海内,参天古树比比皆是,不时有小妖从树旁、巨石后、灌木丛里露出一颗脑袋或者一双眼睛,有些好奇又有些惧怕的窥探。   粗布麻衣的少女走在前方,后面数米之外,是一只小草妖偷偷缀在后面。   前者步伐稳重不急不缓,像在找寻什么的目光所过之处,小妖们或是退避又或者大胆地与之对视;后者则是躲躲闪闪,不是藏于树后,就是躲在树下,一路尾随的模样因为那怯怯探头的姿态反而有些可爱。   “你打算跟着我多久?”清冷的声音在林中响起,走在最前的少女此时驻足转身。   才慌张躲好的小草妖身体本能地一颤,最后还是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你在找东西吗?”草木妖精娇软纤细的声音带着怯意。   “与你无关。”她并不打算和这个时代的生物有太多接触。   “我,我能帮忙的!”见这个救她脱困的“恩人”冷淡拒绝,萤草也不气馁,鼓起勇气继续道,“这里我住了五十年,很熟很熟的!”   不论是人还是妖,智慧生物一旦产生交流,叫做隔阂的东西总会短暂消除。萤草的话像是一种被允许的信号,周围的小妖叽叽喳喳也开了口。   “小萤草,总被欺负的小可怜!”   “你对这里很熟?可是在山上的一目连大人的神社你都没敢上去过吧?”   “那里早在好几百年前就废弃了,可到底是神社呢。一目连大人仍然住在那里。”   “小萤草,胆小鬼!连这座山都没走出去!”   一目连?   审神者抬眸,上一次去平安京被髭切拉着去了鬼市,听妖怪们的交谈中提到这个名字,妖鉴里说他曾经是一位风神,后来无人供奉便堕落为妖,原来还一直徘徊在自己的神社守护着这座山吗?   难怪她进来大半日,却只遇见了各种无害的小妖,连一只大妖都没看见。   “有什么不敢的!”萤草小姑娘顿时不服气了,跺着脚挥舞着蒲公英很是气愤,“就是因为这几天一目连大人还有觉刚好都不在,那些坏家伙才敢过来欺负作弄我!”   “谁让你站在觉那个坏家伙那边的,还总给她治疗。”   “是呀是呀,觉太坏了!总欺负我们,还很凶!”   小妖们抗议,萤草认识的朋友“觉”脾气太坏,太容易得罪妖,所以才连累了她被欺负。   “我也有给你们治疗呀!”萤草更不开心了。   “那是被觉打的!”有妖抗议。   “谁让你们说觉坏话还被她听见了!”   事态忽然就转变成了小妖之间的吵架,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的审神者直接转身就走。   “啊!别走!”萤草赶紧追上,“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能帮上忙的!你告诉我要找什么吧!”   化形才五十年的小妖,能帮上什么忙。茜魂草这种东西本身无害,可它的生长环境对道行不够的妖或者人可都是必死之地。   这样的死亡之地,耐心一点还是很容易寻到的。   就这样,一天一夜又过去了。   而另一边,药研和不动两人在赶到京都脱离了行商队伍之后,仗着自己作为短刀的身手很快混进了本能寺,才不起眼的侍从身份默默地看着他们曾经的君主。   此时的信长公已经掌控了整个京都,他率领着众多小姓下榻于偌大的本能寺前,就有朝庭的公卿们冒雨等候他的到来,只从这一条就能看出他在东瀛的势力多强盛。   第二天,他又在本能寺里举行了茶会,向众人展示了他收藏的三十八种名器茶具,听着公卿贵族们的惊叹与追捧,这位大名可谓得意非凡。   紫发的短刀少年躲在角落,看着他曾经的主人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是骄傲又是酸涩,再看到他拿出茶具“九十九发茄子”后,一下子湿润了眼睛。   信长公曾经就是拿着他放在膝盖上高兴地一边拍打一高唱。   「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五郎左御坐后者……」   那些被宠爱的日子啊……   他却没有办法将这份爱还给信长公。   “收敛情绪,别让人看到了引起怀疑。”药研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暗暗提醒,“别忘了,现在的‘另一个你’在森兰丸的身上。”   这句话让不动行光一下子醒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药研一眼。   是啊,他已经不在信长公身边了,信长公此时随身携带的护身刀是药研藤四郎,而他早就被赐给了森兰丸。   将视线重新放在了茶会中心,一直跟随在信长公左右的那个美貌少年同样引来了不少注目。森兰丸,照顾信长公的小姓之一,却也是最被器重的小姓,其受宠的程度只看他被信长公赐予了两座大城池的城主之位就能可见一斑,想想和那两座城相比,自己这把短刀之后被送给他也没什么了。   茶会一直办到傍晚,结束之后又换成了酒宴,一直到夜深,各路人马纷纷离去,这座本能寺才渐渐安静下来。   到了夜晚,更是短刀的天下,因为总是要避着人去讨伐溯行军的关系,不动和药研甚至能做到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偷听织田信长与人对话。   “主人,时辰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森兰丸的声音恭敬地响起。   提到休息,织田信长沉默了一下:“兰丸啊,你这两天在本能寺休息得如何?”   “多谢主人关心,兰丸休息得很好。”森兰丸谢过之后,不禁追问一句,“主人这两天可是没睡好?”作为最受宠的小姓,他哪里不懂主人的心思。   “倒也不是没睡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信长摇头失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下榻了本能寺之后,接连梦见了自己的两把刀。”   森兰丸听到了不由颇感兴趣地询问:“主人手中名刀无数,不知又是哪两把?”   “是一把宗三左文字,一把压切长谷部。”提起梦境,信长语带好笑,“不管我梦到哪把刀,总有人在背后追问我。梦到宗三左文字时,我记得自己正在给它保养,那真是一把漂亮的刀啊,看到它我就想起自己杀入今川义元的营地,取下他首级的那一日。他的爱刀成为我的收藏,本身就是一件再妙不过的事了。然后,我就听到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得到它却不使用它?你说好不好笑?”   “主人的名刀不知几凡,梦中质问您的那人,恐怕真的很嫉妒您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有收藏价值的刀,我为何非要拿出来用,若是碎了岂不可惜。”   躲在阴影中偷听的不动和药研此时都是面色惊异,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继续默默地听下去。   果然森兰丸的追问就响起了:“那压切长谷部呢?我记得您好像在七年前将它赐给小寺家的黑田如水了。”   “原来我已经送出去七年了啊。”信长想了想这把刀的去向,回忆了当时赐刀的过程,“那个小寺家派来投诚的说客口才真的是相当了得,我一时高兴,就送出去了。压切也跟了我好些年,确实是一把好刀,哪怕是有人藏于棚下,我也能一刀斩之,现在想想送了还真有点可惜。”   “主人的梦,不会是又有人质问您为什么觉得它是好刀还送人了吧?”   “还是兰丸有心,一下子猜中了。”信长哈哈大笑,“未来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所有人都是我的臣子,那些名刀名剑最后都会归于我手!不过一把刀,送了也就送了。可笑这些梦中之事,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愚蠢。”   “主人说得是,您的未来可是天主。”   这一番君臣闲话渐渐结束,随着夜色越深,本能寺原本应酒宴而辉煌的灯火大量熄灭,六月的暖风送着虫鸣,整个寺院变得黑暗又安静。   靠着黑夜,两把短刀悄无声息地出了本能寺,在远离守卫的警戒范围外停了下来,一时间反而无话可说。   “现在,你是不是能用更理性一点的目光看信长公了?”药研最先打破沉默,他也不说长谷部和宗三的事,“不动,对信长公而言,我们只是刀。”   因为只是刀,所以这位前主人才会如此肆意,哪怕再喜欢,也不过是个物件,收藏,送人,甚至搁置都很简单。   不动垂下头:“可是他对我们的喜爱并不是假的不是吗?不只是你和我,就算是宗三和压切被信长公喜爱过不也是事实吗?就因为被搁置和送人就产生怨恨,是他们自己……”   “那假如他用来自尽的刀不是药研藤四郎,是不动行光呢?”药研冷冷的一句打断了他的偏执,只这一句就让涨红了脸的小酒鬼白了脸色,“你又待如何?还觉得那是宠爱吗?”   护身刀变成自戕刀,或许对人类来说是保留尊严的惯常手段,但对以守护主人为己任的刀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也象征它们的无能,因为它们保护不了主人。   “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一的凌晨了。”药研没有逼迫不动,只是抬头看向天上的繁星,“明天的这个时候,本能寺之变就要开始。”   不动行光的握紧的双拳轻轻一颤。   “我现在已经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将要将我们一起带来这个时代,偏偏又不在身边守着了。”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伴,“信长公终究已经是过去,不动,大将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明白。她不会将你放在腿上酒后高歌,也不会轻易出口夸赞谁,可对你的照顾不会比本丸里的谁少,否则不会放任你来到这里,给你反悔的机会。她把选择权给了你,是做信长公的刀还是做她的刀,都随你。这意味她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你应该很清楚。”   颤抖的已经不止是双拳,不动的全身都像在压抑着什么,他低着头咬着唇,不肯说一句话,药研却没有放过他。   “我尊重的大将的意思,不会再阻拦你做任何决定。但最后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在你想回馈信长公的爱之前,先想想你是否对得起大将一直以来对你的宽容。”   说罢,他转过身,朝着本能寺相反的方向离去,彻底表明他放手的态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   “再往前一点,就是茜魂草的所在地了。”   山林树海里,审神者的身旁站着一位衣着华丽背后跟随着一条金红云龙的银发大妖,说话的正是这座山的主人,一目连。   “虽然很感谢你为我引路。”审神者看着身旁的大妖,又回身瞧了瞧跟在后面以萤草为首的一串小尾巴,“但真的用不着这么麻烦你。”   事情该说是她救下小草妖的那一天,不管她是冷言冷语还是无声恐吓,这只傻白甜的小妖在受到短暂惊吓后仍旧百折不挠地纠缠过来喊着要帮忙,正被烦得不行,这座山的主人一目连回来了。于是“帮忙”的人选又换了一个。   毕竟是在人家的山头拿东西,审神者也不能不给面子,何况山主还十分和善。   “没关系,这座山已经很久没有能看见妖怪的人拜访了。”用长长的刘海遮住右半边脸的大妖摇摇头,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很温和,“难得有需要帮助的人,我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个乐于助人的好神……好妖。   “你还在守着人类的村落吗?”审神者不禁问了一句。有关他的传记可是写着这位曾经的风神是为了能继续守护这里的信徒,才在即将消失之前堕落成了妖怪,他之所以是独眼,还是为了保护村子让洪水强行改道的结果。   而付出这样代价的风神,却被渐忘的人类慢慢遗忘,因为无人信仰,几乎连存在都无法维持。   一目连摇摇头:“那个村子两百年前就不存在了,当时闹了饥荒和瘟疫,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都离开了。”   审神者沉默,如果说饥荒一目连可能还有办法对付,瘟疫只能束手无策了,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一场小小的风寒可以要了人类的命,何况还是传染病。   那他从高贵的神明堕落成妖,是好是坏可就不好说了。   “不只是人类的村落,这个地方的生灵也都由我庇护。”一目连似乎知道他说这些话别人会想什么,神色豁达,“而且,那个村落消失的一百年后,又有新来的人类在此地建了村落,一代代繁衍生息下去。”   “新的村落就意味着新的需求,他们应该又会建起神社祈求风条雨顺子嗣安康了吧。”审神者斜眼看他,“这么悠闲可不好,有新神诞生对你也不是好事。”   东瀛的神秘度是真的有趣,却也让审神者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是为人类而存在的,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神明,是因为人类的愿望从无到有诞生的。   神明因人类的信仰而生,又因为人类的忘却而消失,再强大的力量抵不过人心的变幻。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因这些渺小的存在悄无声息的于世间生生灭灭。   “若是能有就好了。”一目连对此反而看得开,“多一个聊天的对象也是好的。几百年下来,我也明白了很多事,神也好,妖也好,关键还是看自己的心,只要自己的心不动摇,是神是妖,并没有那么重要。”   心啊……   “到了,就在这里。”一目连顿住脚步,手一扬也拦住了身后跟来的小妖们,“除了我和这位神宫的大人以外,不许你们跟来。”   审神者的身上沾染着神社的气息,特别是八咫镜一直封在她体内两年,伊势神宫的标签一时半会儿是掩藏不了的。   小妖们听话的没再上前,审神者就见一目连抬手一划,似乎是撕开了一道结界,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样了。   “茜魂草本身无害,但是伴生在它周围的一些植物却很可怕,为了防止有小妖误闯进来,我便在此地设下了结界。”山的主人向她如此解释。   审神者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妖草,和图鉴上画的相似,通体茜红,从茎到叶都闪烁着莹莹的光泽,而它的周围则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并不是个霸道的植物。   银发的独眼大妖再度抬手,从他的指尖溢出了精纯的妖力,那力量逼出体外的一瞬间,这片安静的草地开始抖动起来,那些杂草如同海中的藻类一下子长长,以茜魂草的空地为中心结成了一张仿佛巨兽般的巨口朝着一目连咬去。   审神者没有动,一目连在“巨口”咬来的同时就将他凝结好的妖力球扔进了“巨口”嘴里,瞬间,那巨大的“野兽头”消失了。   “简直就是像是拿茜魂草当诱饵,为它提供捕食的猎物。”   “你说得没错,这是噬灵藤,靠吞食各种能力而活,人类的力量,妖怪的力量,甚至是神的力量,它都能吸收。通常伴生在如茜魂草这样的奇花异草旁蹲守猎物,实在没吃的也会吸收夜晚月光的力量存活。”一目连向她解释,“让人安心的地方在于,它的食量很小,只要喂饱它一次可以好几年不猎食,想摘取它特意伴生的植物还是比较容易的。当然,我说的食量小是以我这种程度的妖怪作比,换作弱小的那些,就不一样了。”   说着,他伸手一招,那株茜魂草但自动飞向了他,从根到叶不染泥土干干净净落在大妖的手中,随后毫不停留地递到了审神者面前。   除了开头浪费了点时间外,取得茜魂草的过程可谓异常顺利,她也不矫情,接过东西就放在了特意准备的木盒里封印起来。   “这个给你。”审神者拿出了一块翡翠,“里面封印了一道灵术,可以将一件腐朽之物的时间重新还原到崭新的状态,限制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起效范围在你感应它时会反馈给你,你酌情使用吧。”   一目连闻言不禁睁大了唯一的眼眸:“这个灵术……和日月食的能力很像啊。”   “和那个妖怪的能力可不能比。”审神者实话实说,“他能赋予的时间回溯之力可不仅仅局限在死物。”   “说的也是。”一目连点头赞同,随后又摇头,“但茜魂草和这块玉相比,作为谢礼就太贵重了。”   “我身上并没有更合适的东西作为感谢了。”审神者还是将东西给了他,“我的情况特殊,一旦回去短时间内可办法再还你这个人情。如果你觉得它对你没什么用处的话,四百年以后拿着它到一个叫北原神社的地方找我吧,到时候我再换个合适你的礼物谢你。四百年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太长。”   一目连还想再推辞,目光触及到少女那不容拒绝的双眸,但只得将翡翠收好。   四百年后?这个人类少女也是一身的秘密啊。   拿到东西,审神者和山主一众妖怪点头道别,无视了萤草小妖有些委屈的目光直接就走了。   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   心,到底是什么?   不动行光不懂,为什么他作为一把刀非要有这种东西。   成为附丧神初初拥有形体的好奇,在脑中越发清晰和仔细的回忆下通通都变成了痛苦和悔恨。   为什么他要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他会记得那么清楚。   被信长公宠爱的日子,被赐给森兰丸同样被珍爱的时光,还有保护不了主人无能为力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一切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最后。   心,好痛。   为什么刀剑要有心这种东西?   如果他还是一把刀,现在他就不会体会到这么复杂痛苦的感情,不会为了救不了信长公感到悔恨,也不会因为总是思念信长公慢慢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新主人对他的关照而愧疚。   没用……自己真的好没用啊!   眼看着天色从夜晚转到天明,又从白日流转到夜晚,离凌晨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不动行光却觉得自己的四肢僵硬像灌了铅一样,连脑袋都是混沌一片,连个决定都做不好。   「大将把选择权给了你,是做信长公的刀还是做她的刀,都随你。这意味她要承担什么样的风险,你应该很清楚。」   药研的话在这时回响在了脑海,然后他就走了,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丢在本能寺里。   这次不是远征,也不是出阵,不会碰到历史溯行军,不需要打仗。   他的身边没有敌人,同样也没有同伴。   这个本能寺里,没有谁会阻止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遵照自己的心意。   “一点都不高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信长公就在眼前,只要不动行光愿意,只消几息的功夫就能闯进他的屋中见到他,不动以前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借着刀剑男士能穿梭时空的能力去与他重逢,大声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再见到他时有多高兴,然后提示他明智光秀有反意,让他多加小心。   真的轮到眼前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空时,不动才知道做起来有多困难。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连拿着你的森兰丸最后都没保住他,你一把不能动的刀想这么多真是多余。」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含情感的讽刺在这时突兀地回荡在脑中。   才不是!现在的他有手有脚,他可以救信长公的!   内心大声地反驳着,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我尊重的大将的意思,不会再阻止你做任何决定。但最后我还是给你一句忠告,在你想回馈信长公的爱之前,先想想你是否对得起大将一直以来对你的宽容。」   少年咬紧了牙关,右手紧紧握住了刀柄。   可……恶!   他只是想救自己喜欢的主人啊!   突然,从马厩的方向首先响起了骚乱声,不等不动回神,独属于铳炮的鸣响也跟着传来。   “定然有人反叛,去,看看叛者是谁!”屋内,信长公的命令声厉声响起。   随后是森兰丸跑出屋子领命而去,不多时,他又匆匆赶了回来。   “是桔梗旗印,像是惟任日向守的部队!”   “光秀吗?……一定会失败!”   一切都朝着记忆里的轨迹发生着,内心中恐惧的事慢慢出现在眼前。   不,不要!这样下去,信长公一定又会……   来不急再去挣扎细想,不动行光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冲出阴影。   …………   六月二日的凌晨,安土城。   不论是宗三,还是长谷部,都已经睡不着了,两人不约而同衣着整齐离开旅馆,去守在城门外。   不动行光没回来,药研也没回来。   虽然知道药研一定会阻止不动去做傻事,但两把刀还是颇为心神不宁。   “本能寺,快要烧起来了吧?”宗三靠着城墙遥望着京都的方向。   “嗯,那是那个男人最后的历史了。”长谷部紧绷着一张脸,一派冷峻的面孔上一双紫眸眼神摇曳,显然,内心并没有如外表般平静。   两人静静地等待着,时间在一分一秒中缓缓流逝,一直到天边升起了启明星。   去京都对抗本能寺的溯行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因此不论是宗三还是长谷部心态都算平稳,可这一次不带任务的特殊旅行让他们心头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这个时候那把让人很不放心的小短刀也在本能寺,他们是真担心会出意外。   毕竟,不动行光是那么的喜爱织田信长,他在本丸里对信长公表现出的崇敬与愧疚完全超过了现任的主人,哪怕因此招来了不少敌意也没想过要收敛。   “这样真的好吗?”宗三蹙眉低声喃喃,给这样一把刀这样的自由,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主君要承担的风险……   “没什么不好的。”   突兀的,清冷的女声在两人之间响起,还在苦恼忧心的两个附丧神顿时被吓了一跳。   “主上!”惊吓过后,长谷部立刻惊喜地迎了上来,“您终于回来了!”   “看来您此行顺利。”宗三皱紧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   看到主公,两人只觉得主心骨又回来了,压力顿时大减。   “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审神者点点头,之后也朝着京都的方向望去,“时间差不多了,应该也要回来了。”   “主公?”两人闻言纷纷诧异。   “主上,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长谷部立刻问了出来,“不动行光那把刀一直以来对您的不敬态度……”   “我的标准一直是听话就好,态度都是次要的。你忘了吗?”审神者看他一眼,“他没有违反我定下的规则,那就是我手下一把合格的刀。”   另外两人:“……”都恢复记忆了,您的标准还是这样吗?   “但是您对他放出这样宽松的条件,难道没超您的底线?”宗三忍不住发问,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乱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夜色里少女淡淡的笑容给惊住了。   “他会回来的。”少女的声音仍旧是印象里的平板无起伏,可不论宗三还是长谷部都听出了一股自信,“我相信他,相信不动行光。”   “为……什么……?”那样一把刀,主君却能给予这样的评价。   “没什么难懂的,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赋予你们刀身的人是刀匠,让你们拥有回忆的人是你们的历代前主,而给予你们「心」的人,是我。”少女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一点,以前的我是不明白的。直到找全了记忆,返回现世以后,我才渐渐明白。”   “他是织田信长的刀不假,但更是我的刀。”黑夜里,少女的神色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一双眼眸里却透着柔和与笃定,“就像你们一样。”   像是印证她的话一样,城门外的官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是药研和不动共乘着一匹马朝这里飞奔而来。 第一百二十章 辜负   “大将!”   没有到近前,药研已经率先叫出来。   虽然说着不会干扰不动行光做任何决定并且不再回本能寺,但药研并没有离开京都,相反还用大将给的钱在城里买了一匹马。   不阻止不动行光做出什么选择,可不代表不动做了什么不利于大将的事药研依然会袖手旁观。   事实证明,药研以防万一的打算是白做了,能只在本能寺外接到出来的不动行光他比什么都高兴。   至少,大将在不动的心里虽然比不上信长公,却也并不是没有地位的。   又一次在远处看到熊熊燃烧的本能寺,药研的心头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看着低头沉默不语连表情都看不清的短刀同伴,药研却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样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拉上马,两人乘着夜色快马赶回安土。   大将还在等着他们。   “欢迎回来。”   审神者看着两人从马背上落下,轻声回了一句,随后将视线放在了跟在药研身后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不动行光身上。   见他不言语,审神者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很快,紫发的短刀在这位新主人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目光下渐渐颤抖起来,紧紧捏着双拳沙哑着开口。   “我……果然是没用的刀……”   眼看着兰丸和信长公死在面前,想不顾一切改变历史,却又在最后关头想到本丸里的新主人,无论怎么做都注定要辜负其中一方的爱,到最后,他只能跪在本能寺之外对着那熊熊火光嚎啕大哭。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好。   滚烫的晶莹从低垂的发羽间一颗颗落下,砸在脚边的泥土上,握紧的双拳里指甲死死嵌进手心。   “不,你是了不起的刀。”   头顶蓦的一重,是一只覆在他的脑袋上,手的主人声音是一贯的平缓无起伏,说的话却让他心头一颤,少年忍不住抬头,露出早就哭红眼眶却满脸愕然带泪脸庞。   “能够直面自己心底最痛最想逃开的场面,并且最后坚守了立场,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少女的神色认真,那双明亮的眼眸映着他的脸庞,语气里是罕有的赞许,“不动行光,你做的很好,已经超出我的预期。”   他有做得很好吗?   他差点就抛弃她不回来了啊,只是回来她身边就能让她这么高兴吗?   愧疚排山倒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放不下信长公的这段时光,到底忽视了新主人多久,到最后他把两边的爱都辜负了。   “对不起……”少年再度垂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歉,“对不起。”   他没有把被爱的那一份还给信长公,同样也没有好好对待眼前的主人,真的对不起。   “没有道歉的必要,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审神者拍拍他的脑袋,随后向他递上手帕,“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你应该不想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吧。”   在场的其他几人默默地看着,除了长谷部紧抿唇有些拉着脸外,药研和宗三都是露出了松口气的笑容。   时空通道的门打开,宣告这一趟战国之旅正式结束,大概除了药研,每个人都各有所获。他勾着不动的肩膀,像好哥俩似的第一个走进了“门”内,之后是得到让他先走示意的长谷部,到了宗三时却不急着走了。   “不走么?”审神者见他不动,便先他靠近“门”,正要进去时,被他叫住。   “主公,我和长谷部的梦镜,是您的安排吗?”宗三似乎是特意挑他们都不在的场合提出了问题。   “总该要面对的,正好有机会不是么。”审神者的话彻底证实了宗三的猜想。   “关于不动行光,如果他真的没有回来,您又当如何?”他也算是很早就跟在这位主君身边的刀了,她对不动行光的宽容就算之前有那样的回答,宗三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对这把跟随了数位大名的倾国之刀的提问,审神者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他一句:“宗三,你觉得我是个好主人吗?”   “当然是。”尽管是突然收到这样的问题,宗三却是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对我来说,您已经是最好的主人,不会再有人比您更好。”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下曾经的执念。   哪怕审神者知晓他一定会是肯定的回答,但在这把刀的心里到达这样的高度也让她有所意外。   “是吗?”宗三看到面前的少女微微睁大眼眸,随后很快归于平静将头转向了“门”的方向,“或许,我是个好主人,可却从来不是个好人啊。”   说着,她脚步一抬,人已经踏入通道里,留下宗三为她的说法身躯一震。   不是好主人,就不是好人么?   “主公,还是那个主公呢……”他叹息一声,最后踏入“门”内。   底限,从未变过。   …………   本丸,庭院内,五虎退一手拿着一份册子,另一手捏着毛笔,正向最后一人做他的调查记录。   “哎?你当时就随随便便答应他的请求了吗?”狮子王一脸惊诧地看着五虎退,“你这样可不行啊退退,假如那个人魂是骗你的怎么办?遇到这种事不能凭自己想当然去做,就算那个人魂是帮过你的,你也要找个人陪你一起,而且还要事先向主公或者你家一期哥汇报一声才行,要不然出事了怎么办?我跟在爷爷身边的时候,听他说过很多事,外面有很多人类很会骗人的,下次你可不要这样了。”   “肯,肯定不会了!”五虎退用力点头,花费了三天的时间问完本丸所有的同伴,听到他们的各种分析和回答,他发现自己的真的是太天真了,甚至有点后怕,“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   庭院的另一头,坐在廊檐边排了一排的养老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主公可真是好手段。”莺丸捧着茶杯喝了口茶,“五虎退这么一圈问下来,不仅是他自己意识到了不足之处,也顺便帮她提醒整个本丸去现世要警醒哪些事。光听着我就觉得麻烦,果然还是留在这里自在些。”   “也不能这么说,现世还是会碰到不少有趣的人和事的。”三日月在旁边笑着反驳,“那里可有着太多在本丸里见不到的景色了啊,看得老头子我心动了。”   “大概是我一直作为艺术品呆在室内太久了吧。”莺丸不以为然,“对外界的好奇心并不是很重。”   “小狐倒是随意,去现世还是在本丸,听从主人大人的吩咐就可以了。”小狐丸拿着一碟油豆腐吃得正香,他是真的无所谓,然后转头看向小乌丸,“小乌丸大人去了一次现世的游乐场,感觉如何?”   “是比较适合年轻人去的地方,也算不虚此行吧。”小乌丸想起他在现世的所见所闻不禁感叹,“时代到底不同了,有些东西,你们亲自尝试了才会知道。”   “听您这么一说,小狐倒是有些期待了。”高大的白毛狐狸打牌报名下一批游玩队伍,“到时候三日月殿也一起吧。”   “甚好甚好。”三日月笑着点头。   一行人正聊着,门口处有刀打开大门,迎了审神者一行五人进来。   “主公回来了!”   这一声喊出来,本丸里呼啦啦涌过来一群刀。   “主人!”“大将!”“主君!”   以短刀占多数的慰问团扎堆的凑过来,不动行光站在审神者的身后,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这些刀因为审神者的到来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笑容。   看到这里,他又低下头去,一旁的药研拍了拍他的肩膀。   “药研哥,有没有带土特产?”有粟田口家的小短刀突然道,这个问题让药研一愣,在那里他就只顾着全程盯梢了,哪里还想起买东西。   “纪伊国的蜜桔,安土产的金平糖,要吗?”审神者在这时拿出一个包袱,直接放在了小短刀的手上,“分着吃吧。”   “哇!谢谢主公!”   眼见一群刀就这么被打发走了大半,药研还来不及说什么,还留在原地的刀里,次郎太刀和日本号正向不动行光招手。   “哟,在战国时代玩得还开心么?”次郎朝着这边举着酒盏。   “你走了我们可寂寞了不少,快来快来。”日本号同样晃着小酒瓶,“我们去喝一杯!”   “长谷部,宗三还有药研可以一起来哦!”   他们知道,这一次的战国之行必定不会愉快,就想着招呼这些同伴喝上几杯发泄发泄也好。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做。”长谷部一回来,就已经开始惦记自己走后本丸的各方面情况如何,作为本丸管家,他可是一丝不苟。   审神者回头看他:“事是忙不完的,累了就去休息。”   “可……”   “今天放你假。”   长谷部还想再反对,可对上少女看穿他真实心情的眼神,忠犬打刀低头应诺而去。   “我也很累要去休息了。”宗三走到前来迎接的江雪身边,向着次郎他们笑了笑算是拒绝了酒会邀请,随后向审神者打了个招呼,“主公,我和兄长就先走了。”   “抱歉,我也没有喝酒的打算。”药研也跟着拒绝,同样也看向审神者,“大将,您是想先去休息还是先吃点什么?”   “药研,谢谢你,去休息吧。”审神者不用细想就知道他为了盯着不动行光,精神绝对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她并不打算继续让这把短刀再跟着操心这些细枝末节了。   听到审神者拒绝,药研也没有强求,他相信自己刚刚的话说出来肯定会有别人准备好一切,便遵照吩咐回去休息了,在战国时代的那几日,确实有些累了。   “你也好好休息。”审神者看着仅剩下的不动行光,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独自回了二楼。   眼看四把织田刀一下子走了三把,连主君也走了,次郎和日本号先是不解,面面相觑之后又将视线定格在他们的室友不动行光身上。   “没办法,他们都不肯来呢。那么不动,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喝吧!”次郎再度举起酒盏,扬起笑脸高声道。四把刀里面,就他们的室友情绪最低落啊。   “不喝了。”不动行光在这时道。   “诶?”两大酒鬼一懵,以为自己幻听了。   “以后都不喝了,我要戒酒。”紫发的短刀抬头,残留着悲意的脸上带着坚定,“我不想再做没用的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聚   这一次回来本丸,审神者并没有急着回现世,自从上次她失踪归来看望过尤夜和紫藤,也算是有一阵子没一起聚聚了,也因此,在休息过后的第二天接到三人小聚的邀请后,她立刻就答应了。   “真是有一阵没看见你了啊,大佬你好像变了不少,看上去没那么冻人了啊。”   万屋的蛋糕店里,紫藤和尤夜看着眼前的审神者,笑着打趣。   “时间久了总归会变的,你们不也变了些么。”少女不以为意回了一句。   都是已经任职满一年的审神者们,怎么可能会一点变化都没有,紫藤因为任职前就已经定型了个人风格,除了作为审神者更加干练成熟以外变化不大;而审神者则因为恢复了记忆,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行比起以前更懂得收敛,但面貌举止还是没什么改变;相比之下,尤夜是她们中从外表看来变化最大的,以前的妹妹头发型如今蓄了长发,因为被照顾得很好,她面色红润,黑发乌亮,一双眼睛清澄明澈,眉宇间温和开朗,从气色上就能看出如今她生活得无忧无虑。   如果能这样一直活到寿终,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审神者觉得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以后尤夜被世俗污染失去了这颗温柔善良连神都能吸引住的纯粹之心,那份绑死的契约也足以让他们不敢妄动。   何况,她相信那些附丧神也不会轻易让她接触到阴暗肮脏的一面。   一年了,当初才初出茅庐的三个新人因缘际会聚在了一起,一年之后,仍然能坐在喜欢的店里喝奶茶吃蛋糕,已经是不浅的缘分。   以前审神者并没有太大感觉,补全缺陷拥有健全的感情之后,再一次坐到这里,她忽的就生出了这份感慨。   “我出事的那阵子,真的谢谢你们为我费心。”审神者温和道,“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呀!”紫藤直接一挥手,“大佬你失踪这件事才是真的吓到我们了才对,而且我们最后也没帮上忙,还是你自己回来了。”   “是呀,而且回来没多久你就打电话给我们了,不用再道谢啦。”尤夜也是跟着摆手。   当时的三人组里,除了紫藤以外,审神者因为时空风暴一身的内伤不宜外出走动,尤夜因为心急好友跟着满世界想办法找人结果没顾好休息直接累得病倒也是休养了好几天,一直到审神者养好伤三人才得以再聚。   不过也因此,三人真要论起来也不算太牢靠的友情一下子稳固了起来。   “九月,我听你本丸里的刀说,你已经全刀账了,好厉害啊!”尤夜双手合十,眼里带着崇拜的光,随后迅速郁闷,“我还差好几振呢。”   提起全刀账,紫藤的脸色也不太好:“我也是。大典太骚速剑小酒鬼还有数珠丸一个都没回家,再看看大佬,想想心都好痛啊!”说着她就捂住胸口做出心痛的样子。   到最后是两人一脸指控地看着对面:“九月,你这个欧洲细作!”   “本来也没那么容易凑齐,不过是七月在的时候稍微沾了点光。”审神者直白道,凭她那种脸黑的运气,一年内想要全刀账根本不可能。   “WTF?切换人格还带运气切换的?”紫藤勒起眼睛颇有些不服气,开始愤怒拍桌,“七月那个欧皇,果然应该抓起来吃我一矛!”   “对哦,七月还会再出现吗?”想起那个笑起来很阳光活泼什么话题都能和她们聊上的另一个人格,尤夜真有点想了。   “已经被我融合了。”审神者直言不讳,“以后不会再有七月。”   有关运势一说,只看两百年后的自己达到的成就就能清楚,她本身的运气是不差的,否则全家灭门的祸事偏偏她全须全尾活下来不算,还融合了神器不但掌控了伊势神宫甚至还因此不老不死。   偏偏七月的心态因为那场祸事已经彻底扭曲了,非要逆天改命,拼尽了所有的结果也只是诞生了现在的她,未来已经发生改变,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真要说起来,自己那糟糕的运气,其实已经算是很小的代价了。   如果一开始她不是“九月”,而依然是“七月”,根本不用一年,甚至半年不到,本丸就能达成全刀账。   该说不愧是帝王遗蜕么,就算流落异界转生成人,也注定不会居于人下。   “诶!?融合了!?”   没理会两人闻言后吃惊的叫喊,审神者垂下眼睑,低头喝茶。   “真,真吃了啊。”紫藤想起了大佬出事前对她说过的话,她还以为是开玩笑来着,“我的七月哈尼……”   “嗯,以后那些污污的东西少发给我。”想起一期一振因为抱枕事件最终炸毛发飙,审神者就想给罪魁祸首一个白眼。   “干啥啦那是好东西不是吗?都是做婶婶的好东西当然要分享。”紫藤完全不以为意,反而抢先朝审神者翻起白眼,“大触画得不好吗?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最近我在论坛上找到了有人画了刀男们的性转图啊,爷爷性转之后简直女神!”   “诶?女神?”审神者还没反应,那边尤夜眼睛已经在放光,“在哪在哪?”   紫藤立刻翻出包包里的平板,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桌近侍刀们,想想不放心开启了阻隔视线的结界,这才打开屏幕刷刷几下点出来就给她看:“就是这个,你看,美不美?”   审神者:“……”她现在有足够理由相信,一期的那个抱枕图紫藤也发给尤夜看过。   “哇!好漂亮!爷爷大美人!”果然,尤夜很快看着平板叫了起来,“九月,你也看啊,超漂亮的!”说着就把屏幕转向了她方向。   审神者随意投去一瞥,果然是三日月的女性版本,一头夜空蓝的长发飘飘不算,裹的严严实实的蓝色上衣被拉开露出了双肩和一部分酥胸,胸衣似乎还是原来做护肩的皮甲制的,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任何改动,无论是那张漂亮的脸还是那份来自于平安时代的优雅贵族气质,丰胸、细腰、以及必须的长腿,图片上的女版三日月确实称得上一声“女神”。   审神者:“……足够了,你们看吧。”   对面的两人同时朝她投来扫兴的一瞥,然后兴奋地继续。   “还有还有呢!看!莺丸的性转也很漂亮啊!长卷发,裤子变裙子,还有黑丝!”紫藤手指一划,又切换了别的图片,再度引来尤夜的惊呼。   “我觉得江雪小公主的也不错耶!”   “哇哈!龟甲小姐姐的镂空后背……我看到绳子了!”   “只有次郎和乱毫无违和感啊!哈哈哈!”   现在的审审们到底是多爱作死?审神者喝着奶茶心头暗想,这些东西一旦被附丧神们看到,暗堕肯定是不至于,但这些主人十有九成多少要吃点苦头。   不过想想本丸那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会不自觉寻求刺激也算人之常情。   过足了大触笔下“刀剑女士”的瘾,两人意犹未尽地切换了别的话题,说起了从论坛或者别的审神者那里听来的各种新闻与趣事。   “你们知道吗?前两天一个婶发了一个诉苦帖子,内容笑死我了!”紫藤提起了一件事。   “说了什么?”   “其实也算是很普遍的事啦,很多审神者不都很喜欢粟田口家的腿吗?”说到小短裤们的腿,紫藤的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猥琐笑容,“那个婶也喜欢,并且,她还是正太控。”   “噫——”尤夜发出鄙视的声音,“只要有一期哥在什么正太控都不行啦!”   “哈哈,是啊!”紫藤听到她提起一期就止不住想笑,“不管是哪家的一期哥要是看到自家审神者这么一副样子肯定是会阻止的,她家的一期哥用的方法格外不同。”   说到这里她特地卖了个关子,见审神者和尤夜同时看过来这才道。   “一期哥抛弃了他的长裤也穿短裤了!”   好像没什么,甚至算是送福利了吧?   “并且总在他家主人早上刚刚睡醒,上厕所,批阅公文这些但凡只有她单独在场的场合下光着两条腿出现在她面前。帖子上说,她就看着一期的那两条腿从长裤和短裤在各种场合下来回切换,一直整整过了一个星期,现在做噩梦都是那两条腿在眼前晃,导致她现在已经没办法直视粟田口家的小短裤们,她的正太控被治好了一大半,哈哈哈哈!”   尤夜听完已经瑟瑟发抖,幸好她没有正太控也不控腿,不然一期哥也来个黑化简直太可怕了!想想早上眼睛一睁开,一双腿先出现在你面前,上个厕所一双腿也出现在面前……妈呀,光这两个场面她就要崩溃了。   审神者随口给了一句评价:“自作孽。”   “别这么说嘛,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她只是表现得露骨了点,现在不也得到教训了?”紫藤哈哈一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平板看也不看就往旁边的包里塞,结果就听到噗通一声,她的包因为她动作过大直接扫落在地,有什么东西还砸到了审神者的脚边,“哎哟抱歉,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了,九月能帮我捡一下那本杂志吗?”   审神者低头一看,是一本崭新的杂志,封面是一栋巨大的建筑,看起来还有点眼熟:“这是……?”   紫藤见她捡起来还盯着封面上的图片看,跟着解释了一句:“天空之树啊,东京最高的建筑,你不知道吗?”   “我们那里管这个叫铃木塔。”审神者回道。   “哦,叫那个也行。”紫藤点点头,“不过这座塔已经是重建的了,铃木财团两百年前建了这座塔,之后几次翻修增高,十年前就改名叫天空之树了”   “是么。”审神者低头又看了看封面,“这本杂志似乎花了很多篇幅讲这栋建筑?”   “因为里面各种商城餐厅电影院,娱乐设施特别多,很多高端消费场所都在那里,打广告的多了,这本也算是商业建筑性质专业杂志了,我买来看看,打算下回去现世的时候去那里逛逛。”紫藤解释道,“你们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结伴哦。”   “有万屋就足够了。”审神者直接拒绝。   “那里东西好贵的,我可舍不得。”尤夜也是连连摇头,她还要多攒钱留给家里。   “万屋是很好啦,可是和东京相比还是差了些的。”紫藤也不强求,只是辩了几句,“这里到底是封闭性质的地方,比不上现世繁华。”   一番小聚下来,几个小时就不见了,出了蛋糕店三人又在万屋买了些东西,这才各自领着自家近侍道别回家。   回去本丸时已经是下午,身后的近侍刀不用她吩咐已经把这次买的东西归类好不是送进仓库就是送上二楼,留下审神者还在庭院里闲逛,随后碰到了趁着晚凉坐在长椅上享福的某把天下五剑。   “许久不逛万屋,主公和友人一起可玩得开心?”穿着老年毛衣外罩僧衣短打内务服的三日月对她一脸温和地笑着。   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了他“女神”时的模样,审神者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主公?”   “没什么。”她走上前,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她这一坐倒是让三日月受宠若惊,自从被她警告过后,她已经很少在单独的场合里主动离他这么近了。   “我们也有好些时日没像现在这样单独说话了吧。”   本丸的日期已经是十一月份,正是秋老虎慢慢离去枫叶渐红的季节,审神者抬头看向庭院的天空,有风拂过,带起片片落叶。   “是啊,是有好一阵没这样说过话了。”三日月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主公也在这段时日里变了不少。”   “是好还是坏?”她歪头看他。   “唔……应该是好吧。”看着眼前已经将所有锋芒和冰冷收敛起来藏在更深处的少女,三日月笑着点点头,“您现在这样就很好。”   有了之前的几次失败经历,三日月已经明白眼前人情况特殊,甚至可以说一段时期一种性情,不管是直截了当还是观望着出手都不适合,只能慢慢摸索着徐徐图之,现在看来,她的性格在补全记忆后也在逐渐定型,这是好事。   “是么。”对于这把刀,审神者多少也是有些复杂的,作为她唯一的佩刀她是信任他的,但也反感他因此对她产生的占有欲,如今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审神者也感到了愉悦,“我明天会回现世,你到时要一起么?”   不管怎么说,当初她会选他做佩刀,自然是喜欢的。如果他的性格能像药研一样,她大概会更喜欢,可惜,这世间之事,居多的总是不如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名单   听到审神者这么说,三日月眼眸闪了闪,虽然想到了什么但还是笑道:“哎呀,主公这算是单独邀请么?”   当然是不算的,审神者表示第二次游乐场活动报名可以开始了,最迟明天下午他们就全员出发。   “原来是这样。”这把天下最美的爷爷刀顿时一脸忧伤,“老头子还以为主公终于回心转意,结果还是集体活动啊。”   “要单独一起有的是机会。”审神者对他明明猜出是怎么回事却还在装模作样的表现不以为意,甚至还故意上下打量他一眼,秀眉微挑,“只是,机会的多与少从来不是重点,关键是什么你心里明白。”   三日月觉得自家主公恢复记忆以后变化最大的地方,就是会调侃人开玩笑了。   想想七月在本丸时跟鹤丸一人一刀各种整蛊和惊吓玩得不亦乐乎的情形,倒也不算意外。   “哈哈哈,老头子别的不多,时间和耐心是不缺的。”他笑着接下了她的调侃,“至少离主公心目中的适婚之龄,还有四年不是吗?”   审神者的结婚言论早在短刀大军从现世回来后就在本丸里流传开了,但大多数刀除了开始的惊诧以外很快就平静下来,一是他们作为属下没什么立场去干涉主君的个人私事,二是他们反对了也没啥用,在这位一言堂主君手下干活一年多,什么事能做又有什么事做了属于费力还不讨好的他们很清楚。   主君的家族情况本丸里所有刀都知道了,她的决定完全合乎情理,大多数刀剑都是表示支持和祝福的。毕竟就算结婚了,也不过代表主君身边多站了一个人,以她那不容置喙的个性势必不会让那个男人插手这座本丸,所以除了那几个眼热这个位置的某些刀,其余附丧神纷纷表示影响不大,他们只要能继续做主君手下的刀就行了。   嗯,眼前这把就是那少数刀中的其中一位。   听到三日月这般回应,审神者也没露出意外之色,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那我拭目以待了。”这么说着,便直接抬步离去了。   到了这一步,双方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对于她这把被拒绝几次都不放弃的佩刀,审神者现在保持放任自流的随缘态度,关系能好到哪一步全看以后如何发展。   目送着少女一派风清云淡的背影,三日月失笑着摇摇头,恢复记忆果然是好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油盐不进无动于衷了。   庭院的另一边,有几把刀躲在角落里,上面那一幕早已经被他们尽入眼底。   “看起来我们本丸里还是有刀有希望的嘛。”歌仙兼定摸着下巴。   “所以说,你们硬拉着我不让走就是为了偷看这个?”本想路过庭院结果被迫跟着一起看完的山姥切不知道该是红脸还是黑脸地看着眼前几人。   “事关主人大人的终身大事,听听也是有必要的嘛。”龟甲贞宗毫无偷窥的愧疚感。   简直是狡辩!山姥切正想开口鄙视,旁边的笑面青江已经摸着下巴抢先开口。   “主公和三日月的对话让我想起了从书上看来的一个小故事。”他不等别人询问就接着道,“故事说一个女子爱慕上一个得道高僧,痴情无悔日日追随。有一天,女子对高僧道:‘大师,您真的不能娶我吗?’高僧说:‘可以。’女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听高僧接着道,‘只要你能让我心动。’”   故事讲完,旁边几把刀纷纷拿异样的眼神看他。   “把主公比作高僧,你也太……”   “但真说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   突然感觉无法反驳。   真要说起来,本丸里最高冷的永远不是哪把刀剑,一直都是他们的主君啊。   “你们真是快够了!”山姥切简直听不下去,“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以后不要再说了,要是被长谷部他们听见你们死定了!”   “是是是,只是用个小故事表达一下我的感想嘛。”青江赶紧顺毛安抚,这些话不用山姥切说他也知道是不能随便讲出来的,主君那边可能没想法但如长谷部石切丸那些刀听见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主公是帝王峰上的高岭之花总行了吧,就看谁能摘下了。”   山姥切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了也没啥用,干脆拉了拉头上的被单直接走了。   “我忽然对青江你说的那个故事感兴趣了。”待山姥切走后,龟甲突然开口,“那本书改天给我借阅一下呀。”   “好说。”青江爽快应道,“我听说你这两天又新买了两本关于绳艺方面的书籍,最近看了一本小说对这个还挺好奇,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呵呵呵呵,随时都可以哦。”龟甲同样答应得痛快,“虽然我更希望能和我一起交流绳艺的是主人大人,但能在本丸里多增加几个同好也是很乐意的。”   “那晚餐过后我就去你房间吧,刚好看看你的手艺,跟着学两招。”   “你不会失望的。”   旁边的歌仙眼看这两把刀又开始同流合污不由无语:“你们就不能讨论点风雅的事么?”   “这是学术爱好,怎么不风雅了?”两把污刀一脸义正辞严。   歌仙抚额离去。   “不如晚餐过后,我们把村正也叫上吧。”又气走了一把刀,青江再度提议。   “呵呵呵呵,好主意。”   在疑似背德书籍和可疑绳艺展示的互相交换之后,两把当事刀还不忘又拉上另一把被打上同类标签的爱脱刀,可以想象龟甲房间的左右隔壁大概又要念上一晚的去污经了。   迎接出勤的四支部队归来,又在大书院里用过晚饭,审神者回了二楼办公室处理起手头的琐碎小事,政府在下午送来的新的事例通知、在万屋买的东西、还有五虎退上午交过来的调查记录……   拿起那册不算薄的小册子,她坐在办公椅上翻阅了起来,即便早上看了一遍,如今再看第二眼,这上面少数刀的回答也是能让她破功笑出来。   “主上。”长谷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审神者抬头望去,就见他先是向她行了一礼,然后才走来将一份名单双手递了过来,“这是明天想要跟您一起去现世的刀剑名单。”   “这么快就定下了?”审神者有些意外,她伸手接了过去,“也好,方便我明天安排工作。”   左文字一家,新选组一系,虎彻一家,小狐丸,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陆奥守吉行,狮子王,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   “你不想去吗?”审神者看着这份名单,抬头看着眼前的打刀青年。   长谷部摇摇头:“比起无关紧要的娱乐,在主上不在时替您打理好本丸才是最重要的。”   审神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毛笔又在空白处填上了一期一振和压切长谷部的名字。   眼见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上面,长谷部下意识就想制止:“主……”   “去外面看一看吧,长谷部。”审神者打断他的话,“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可是,我昨天已经休息……”   “你确定昨天有休息?”   从战国时代回来,审神者出言让长谷部第二天放假,结果这把打刀根本闲不住,早上从房间出来就在操心本丸的各种大小事宜,最后是被审神者的冷眼给吓住才又老实回房间。   长谷部顿时低头,气势弱下的同时就要道歉:“对不起主上,没有遵照您的命令行事,真的……”   “你知道我想追究的不是这件事。”审神者看这把刀,“你来这个本丸也很久了,为我也为这个本丸付出了多少我全都看在眼里。长谷部,你不用这么紧绷着神经,我不会将你送人,更不会舍弃你,放松一点吧。”   长谷部全身一颤,他最恐惧的事原来早已经被人发现。   “长谷部,我有一句话一直没跟你说。”   审神者说话时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走到了这把忠犬打刀的对面,表情严肃认真。   “这个本丸能有现在的样子,多亏了有你,谢谢你,一直任劳任怨的陪着我。”   “主上……”打刀的附丧神抬头看她,眼眶微红,嘴唇颤抖。   他最想得到的,就是主君的认可,认可他的能力,认可他的地位。从战国时代又经历过一次被织田信长将他随意赠给一个连臣子都不是的外人梦境之后,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份认可。   努力地维持自身情绪,长谷部不想在主君面前太过失态,但对面人的下一句话直接打碎了他的所有努力。   “可以的话,以后也请留在我的身边。”他听见她那么认真地拜托,“长谷部,我需要你的辅佐。”   “主上!呜!主上……”这名附丧神再也忍不住直接哭了,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的青年此时像是委屈多年一朝得雪般辛酸和欣喜夹杂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是……我长谷部……一定万死不辞……永永远远只侍奉您……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我一定……一定……”   “那就先从学会自我放松开始吧。”审神者递上手帕,她现在也算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冷酷,现在愿意接受他们,这些刀就有多欣喜,器物的心比起人类到底要单纯太多了,“别哭了,长谷部可一点也不适合这个样子。”   “是……是的!”长谷部赶紧擦起眼泪,可就是怎么也止不住,越是想让自己镇定一点,反而越发控制不了,最后手忙脚乱。   “看来我还是少说了一句。”见他这副样子,审神者不禁叹息,“长谷部是我的小天使。”   这句七月大人常常用来讨巧的话长谷部不是没听过,以前只是感激,但从真正的主上嘴里讲出来,他只感到面部充血,怎么也收不住的眼泪一下子停了。   见他真的不哭了,明摆着戏谑的审神者歪头看他:“还要我再说吗?长谷部是……”   “不,不用了!”红着脸连忙打断她的话,从在他眼里像天神一样的主君口中听到这样的夸赞,长谷部只觉得好羞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二日,大书院,早餐时间。   “错觉吗?总觉得长谷部今天心情很好。”   印象里总是一脸严肃对待同僚十分严厉的压切长谷部,如今和往常一般无二坐在他的席位上用餐,偏偏所有刀都觉得他能随时进入樱吹雪状态。面对这样的长谷部,附丧神们自然是没忍住纷纷窃窃私语。   关于这个问题,刚巧住在他隔壁的大俱利伽罗把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昨天晚上隔壁不知道抽什么风闹了一宿的动静,他忍无可忍就跑去那边开门质问,结果看到了一个抱着枕头正兴奋地满地打滚的长谷部。这种固定印象被幻灭的冲击力让大俱利格外沉默,而对方在他开门的那一刻也发现了他。   ……之后的事他不想再回忆,反正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行了。   “现在宣布今天的出勤名单,首先是出阵部队!队员乱藤四郎,五虎退,药研藤四郎,爱染国俊,厚藤四郎,队长不动行光!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前往京都三条大桥阻止那里的溯行军部队!然后是远征一队,队员……”   从出阵到远征,再到内番人员各项安排,长谷部拿着名单中气十足地宣读着,一直到最后是去现世的注意事项。   这次去的不再是儿童兵,都是举止成熟的少年和青年,再加上有上一批去过的人提前给的科普,基本上问题不大。   “一期一振,你和我都是主上之后添进名单里的。”长谷部找到另一个当事人,告知他情况和原因,“虽然这一次去的人员里左文字有两兄弟都是第二次去了,但毕竟人数众多,还是要找一个已经去过的专门负责协调,主上让我配合你,防止有突发状况。”   原本还有些诧异的一期一振疑惑顿消,当即道:“我明白了,我会负责好大家的安全的。”   有上一次带着弟弟们去玩的经验,面对更有分寸的青少年组,一期一振表示压力不大。   很快,四支部队整齐地列成四排集合在本丸的大门处,看着站在最前方一身白衣绯袴的审神者,心头都有些感叹,自从那次时空风暴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已经很少看到主君站在大门前每天定时送走和迎接他们了。   恢复了记忆以后的主君,她的世界必然不会只有本丸这一处,他们早有预料,可这一段时日下来不习惯的同时还有点心酸。   好在她就算回了现世也一点没有抛下这个本丸的意思,这就足够他们集体松口气了,否则就不是心酸这点小事了。   审神者似乎也知道如此,今天出阵部队每个队员的刀装都是她亲手给他们装备上的,收获了一堆带着小欣喜的感谢声,临到不动行光时,他是有些复杂地向她道了谢。   如今的不动行光已经不能再叫小酒鬼,他戒了酒搬出了酒屋独自居住,开始努力地上进,可是脸上没有作为一把短刀应有的朝气与活泼。   醉酒的那阵子他思念着信长公,痛恨自己没能救得了主人,从战国时代回来,意识到自己对新主人的忽视,他愧疚地戒了酒想要回报新主人对他的期望,可心底仍旧是茫然的。   不动心里很清楚,本能寺的那天夜晚不管他选择哪一边,他都会难过,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从中摆脱出来。   “别想太多。”替他整理好刀装,审神者拍拍他的脑袋,“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你也会找到答案的。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做好你能做到的每一件事。”   有些茫然的眼神在听到最后那句时,不动的脊背再度挺直了些:“我明白的,不会去辜负您的期望!”   他已经没能保护好信长公,至少,这一次他希望能守护好眼前的新主人。   四支部队一个接一个出了本丸,目送他们离去,大门重新合上。   因为现世名单决定得快,所以审神者也没有耽搁,让要去的附丧神把东西都收拾好,没过一会儿她就带着那支大部队开启时空通道直接去了现世。   坐标是定在自家神社居所中,一间特意空下来的大房间,因此这么多人一次性出现,也没产生过于拥挤的尴尬状况。   “这里就是主公在现世居住的地方?”鹤丸第一时间四处打量,空荡荡的房间只有雪白的墙壁和对面的樟子门,“除了旧了点,好像和本丸的那些房间没什么区别嘛。”   “要看区别得出去,挤在这里不会有答案的。”审神者率先步出这间空屋,一干附丧神跟在她身后踩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看。   到了空间更大的客厅里,所有人都不再感到逼仄,在审神者下了可以随意休息的指令后,陆奥守更是第一时间拿起遥控器看起了电视。   “主人,我们可以去外面看看吗?”加州清光浦岛虎彻指着客厅的大门向审神者征询意见。   得到了“不出神社都可以”的回答后,顿时跑出去了一大片。   “骨喰,走,我带你去看主公家的神社,这里有什么我都知道!”鲶尾拉着自家沉默寡言的兄弟,开心地跨出房门。   “也带我们转转嘛!”狮子王跟在身后嚷嚷。   “都小心点!可别磕碰坏东西啊!”和泉守没出去,只是第一时间在门口对“参观者们”喊了一嗓子。   他才不会告诉他们,第一次来现世打扫神社时,他把手水舍里的水勺擦的时候用力过猛给弄坏了。   “兼桑你就坐下来看电视吧。”知晓内情的堀川笑眯眯地将和泉守引向矮几的坐垫上,“来,喝茶歇会儿。”   同样坐在一旁已经喝上茶水的审神者默默看着,除了土方组的刀,现在客厅里还坐得住的还有左文字一家、长谷部、一期一振、三日月、小狐丸,长曾祢以及正换着台的陆奥守。   “主公,今天的午饭是去市场买食材回来做,还是叫外卖?”再有两三个小时就到午餐时间,家政小天使第一时间问起了五脏庙的事。   “叫外卖吧。”在人员众多又有条件的情况下,审神者更倾向简洁高效的解决方式,“你也不用总是忙碌,坐下来休息,或者出去转转都行。”   “我没关系的。”堀川笑了笑,主公越来越有人情味,在他看来是好事,“哪里需要我帮忙请尽管吩咐。”   闲不住的家政小天使,对此审神者表示让他自己看着办,反正这个院落基本上就是他和歌仙烛台切收拾出来的,里面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   “来到现世就得换套衣服,这一点倒是忘了。”小狐丸伸手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衬衫,尽管领口的三个纽扣都被解开了,对这只狐狸来说似乎还是有些紧,“第一次穿这样的服饰,小狐真有点不适。”   “就是说啊。”和泉守立刻跟着附和,他穿的比小狐丸多,除了灰色衬衫还有小马甲,外面还有一件白色风衣,那头黑色的长发倒是和内番一样绑了个低马尾垂挂在身前,拽了拽外面敞开式的风衣,和泉守也是一脸别扭。   “可是很帅气哟兼桑。”堀川在旁笑着道,“你现在的样子走到现世的大街上,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是,是吗?”被堀川这么一夸,和泉守本来还有些别扭嫌弃的神色顿时消弥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确定,“真的很帅气?”   “嗯,很帅气!大家今天的打扮都很好,是不是呀,主公?”堀川说到最后直接看向审神者。   他的问话一出,现场所有刀都将视线放在了还在喝茶的少女身上。   作为现场唯一的女性,并且还是他们的主君,她的评价他们不可能不关注。   被点到名,审神者放下茶杯,从左望到右又从右望到左,然后点点头:“都挺好的。”   就凭这些附丧神的脸,穿什么都不会差到哪去,何况他们现在的穿着确实不错。   有介于自家主君有什么说什么,毒舌从来不考虑刀剑承受力的耿直属性,头一次尝试现代风格有些别扭不安的附丧神们顿时放下心来。   “既然主殿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没错了!”和泉守立刻笑起来,一脸得瑟,“我果然是又强大又帅气啊!”   “咱的休闲服看来也没选错。”陆奥守笑着说了一句继续看起电视来。   “……只要不是去战斗,这点变化也不算什么。”江雪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裤长外套,又看看一身可爱童装的小夜和白衬衫灰长裤的宗三,慢吞吞道。   “哈哈哈,那江雪你可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你应该会很喜欢。”这次来现世,总是自称爷爷的三日月穿得可谓年轻,绀蓝色上衣和牛仔裤显得格外轻松休闲不算,还戴了眼镜和手表,完全看不到他在本丸里一副土里土气内务服的影子。   “三日月你变化这么大我也是被吓到了啊。”哪怕是兼桑,对此都是忍不住吐了个槽。   “是吗?”当事刀浑然不觉,“我可是特地向紫藤和尤夜大人请教了一番,照她们给的建议置换的这一身呢。不合适吗?”报酬只是一张他这一身的全身照,在三日月看来还是很划算的。   该说嫩得不像个爷爷吗?   虽然以前也不像个爷爷就是。   “像个大学生吧。”审神者跟着评价了一句,“你戴个眼镜是对的。”不但能遮一遮英俊过分的脸,还能不用谎称美瞳是从X宝店买来的。   一期一振和长谷部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对于服装他们倒是没什么烦恼,和堀川一样用内务服就能解决问题,在主公的时代他们这一身很常见。   正随意闲聊着,那边看完神社的大部队又陆陆续续回来了。   “我们刚刚去参拜了一下天照大御神,不知道祂会不会保佑我们啊!”   “主公家的神社看着不是很大,但很精致呢!”   “主公,我们能在这里四处看看吗?”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刀剑们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感想,审神者转头看向问能不能四处看看屋子的鹤丸国永,这厮今天是一身雪白的卫衣套装,敞开的带兜帽外套下是一件棉白T恤,脖子上挂着呢绒绳串起的金属吊坠,外加那一张对什么都好奇永不知疲倦的精致面孔,让他看起来比谁都要显嫩。   “别乱翻乱动就行。”   “了解!”嬉皮笑脸地向她行了一个礼,鹤丸再度开始了他的寻找惊吓之旅,嗯,别馆之行的教训他没忘,何况刚刚才被警告过的。   又过了一阵子,等所有刀把初到现世的好奇和兴奋宣泄得差不多了,审神者召集了所有刀,例行公事地向他们讲述了一下现世的注意事项,但也没太久,很快就放过了。   “主人,我们是明天早上去吗?”大和守安定举手问了一句。   “可以今天就去吗?”审神者还没回答,狮子王已经抢先追问,他表示已经等了好几天,现在恨不能立刻飞过去看看。   “我也想!”鲶尾跟着举手,还不忘拉着骨喰一起。   见有性子急的刀这般说了,审神者转头看向别的附丧神:“你们呢?”   “全凭主公安排。”急着去的大多都是小年轻,成年姿态的刀们表示早去晚去区别不大。   要去玩的人都没意见了,审神者更没意见,当即就打电话预约了一辆大巴,约好一个小时后神社门口见。   “之前就跟你们说过,这次我是不去的。”审神者又给他们打了一次预防针,“去了那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一期或者宗三,今天下午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自己注意好安全。”   主君的话让部分刀感到失望,但因为事前早有通知,所以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个小时之后,大巴车开到了神社门口,为了少点麻烦这次找的是另一个大巴公司的车,审神者给了一期一振和长谷部一人一部手机,交待他们有事可以联络她,随后目送他们离去。   “所以,你们为什么没走?”   转身,她看着三日月,以及和泉守跟堀川这三把刀。   “仔细想想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太合适去年轻人的地方玩,不如留在这里看看有什么能帮上主公忙的。”三日月不慌不忙抛出了自己的说辞。   “我,我们也是!”相比之下,和泉守的表现就拙劣得多,“我们也好奇主公有什么事要忙,没准也能帮上忙呢。”   至于堀川,分明是一头雾水只是附和的干笑。   审神者看了他们半晌:“也好,你们要跟来就跟来吧。”   数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载着四个人,离开了神社。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解毒   除了审神者这个人类,越野上的三把刀都是第一次乘坐人类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飞驰的物景,再看看自家主君游刃有余操作这件他们从未见过的代步工具,附丧神们纷纷不明觉厉。   对着车里车外新奇了有一阵渐渐回过神来,坐在后排的土方组二刀开始了眼神交流。   兼桑,为什么我们要留下来?好像给主公添麻烦了呀。堀川有些疑惑地用眼神征询。   对他的这种反应,和泉守反而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主殿恢复记忆去了一次现世之后,身上的变化是把刀都看得出来,只要不真正惹她发怒已经再难看到她像以前那样冷酷无情了,现在甚至还会主动关心一下别的刀。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是和泉守也能明白,堀川要是这么暗恋下去,十有八九没戏了。   这个时候再不着急,就什么都晚了。难道还真等到三日月或者另外一把心机刀上位吗?要是堀川对主殿没想法,那和泉守也无所谓,但现在可不行。   连争都不争就输掉,可不是他们土方组的刀的风格。   拿眼神瞄了瞄前面的主君和三日月,最后又绕到堀川身上,和泉守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让堀川充分地理解了一切。   兼桑……   看到他为自己如此着急,堀川不由笑了。谢谢你,兼桑。   不过现在还是主公的事最要紧。   因为上车之后审神者就跟三把刀说过,她开车时尽量不要和她对话,因此车里很是安静。   这次的目的地之一是后山区域,如果不是因为三日月他们,审神者现在大概是直接坐地铁前往,行程里突然多三个人她这才想起前几日买的新车,干脆开车过去更方便。   越野车一路前行,离开小镇,很快驶向了镇外的高速公路。   “这个时代出门就算不认识路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啊。”一脸新奇地看着车载视频上不断提示路线怎么走的导航系统,又涨见识的三日月不禁感叹。   他从平安时代诞生,作为名物刀剑,一路辗转数位主人之手,也算是历经千年时光,但终归只是一把刀,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被归置于刀架之上,很多人和事如同道听途说昙花一现,印象深刻的除了昔日同伴,也就是主人们想起他时将他取出谈论诉说的一些话语。   尘世,对于才拥有人身一年的附丧神来说很多事物都是陌生的,尤其是文明不断发展飞速进步的现在,更是如此。   “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慢慢来吧。”审神者淡淡回了一句,说着她踩了一下油门,车速再度提升,一下子越过了前面的几辆车,拐去了通往后山的弯道上。   她这猝不及防的一加速,吓了另外三把刀一跳,但因为都规矩地绑上了安全带,除了发出几声惊呼倒也相安无事。   反而是被她赶超的几辆车中,有一辆豪车突然打开了一道后车窗,从里面隐隐探出一张不算陌生的年轻面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辆和他们方向不同渐行渐远的越野消失不见。   “三井少爷,怎么了?”负责开车的司机见状问道。   “没什么。”青年摇摇头,又将车窗重新升起。   …………   “我们这是要去深山?”   眼见审神者将车子停泊在一处无人的空地,跟着她一块下来的和泉守等人看着眼前不知通向何处的山道入口,又瞧了瞧这座规模不小的大山,有些咋舌。   “嗯,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在车上时,审神者就向他们大概说明了一下,自己和独眼小僧的那桩交易,在本丸时就有所耳闻的附丧神们纷纷恍然,这是要把从战国时代取得的解药交给那些妖怪换取情报了。   “走吧。争取在午饭前出来。”   带着部下,审神者踏入了后山入口。   “这座山看起来不小啊。”一路前行,现代化的痕迹在这座山中越深越浅,和泉守四处张望,“这座山的名字就叫后山吗?”   “有个名字叫望海山,但在附近城市的本地人都管它叫后山。”   “望海山……还真是常见啊……”和泉守闻言不禁无语,东瀛国四面靠海,叫“望海”的山头就跟人类里叫“太郎”的一样实在太普遍了。   “兼桑……”一旁的堀川仿佛听见了他内心的吐槽,有些无奈地笑了。   “主公很在意伤到蝴蝶精的那只藤妖?”三日月的注意力放在审神者之前讲述过的交换条件上,早在本丸里听说过这件事他就心有疑问了,“那只藤妖有什么问题吗?”   “我怀疑它是导致我家人陨落的漏网之鱼,需要确认它的位置。”   少女回答的轻描淡写,却让身边的刀剑男士一下子严肃了脸色。灭门之仇,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就放下的。   “主公可曾见过那株藤妖的模样?”主君的仇敌便是他们的仇敌,附丧神们开始追问起细节,准备一旦遇上就直接拔刀斩断烧了。   审神者摇摇头,这件事如果不是独眼小僧偶然求助到她头上,恐怕就是做了神宫之主的七月也不清楚,两百年后七月做得更绝,直接灭族泄恨,所有的报复就此终结,不希望她再走一遍复仇路的七月肯定不会告诉她当年的藤妖是什么模样。   别的审神者可以不管,但这一株,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因为使用了类似疾行的灵术,审神者一行走得很快,几乎要进入深山范围,这里已经是人类不再涉足的区域了。   “就到这里。”站在一颗巨石上,停下来的一行人站在原地,随后附丧神们就感应到自家主君似乎释放出了类似召唤的特殊灵力波动。   没过多久,占据着俯瞰优势的他们就发现右手方向出现了不小的动静,并且急速朝这边冲来。刀剑们纷纷将手虚按在腰侧,只等一旦出现不利就直接将其斩去。   “北原大人!”还没到达巨石处,独眼小僧的声音已经急急响起,“您这是已经找到茜魂草了?”   “找到了,现在带我去见小蝴蝶吧。”   背着石像的小妖听到这句话时,巨大的独眼一下子亮了,正要惊喜地点头时,旁边出来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   “等下,万一你是骗我们的呢?”一个带着红色乌鸦面具,背生黑色双翼的妖怪跟着露面,哪怕看清他面具下的脸,光听语气也能看出他对他们的不信任。   “鸦天狗,北原大人不会骗我的。”独眼小僧有点着急,他作为一介木鱼成精的妖,人类的心音诚不诚还是听得出来的。   这句话对人类抱有高度警惕心的鸦天狗没什么用的,他略带威胁地扬了扬手中的武器:“把茜魂草拿出来,我们才相信你。”   鸦天狗根本不信在那种妖草早就绝种几百年的情况下,人类那一方还有本事拿到,对独眼小僧病急乱投医的做法很不认同,特别是这几百年来随着人类的盲目扩张,原有的古老妖怪们生存圈已经被挤得越来越小,很多妖怪就此消失不说,还因为这些人类丑恶的心灵滋生出了更多乱七八糟的灵异神怪,让鸦天狗这些妖怪对人类更加不满和厌恶。   “哦呀,鸦天狗啊。”三日月看见这只妖怪不由笑了,“这次没带今剑过来,不然可就有趣了。”   “对哦!今剑也是天狗呢!”经他一说,和泉守也想了起来,也跟着有点遗憾。   堀川国广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两把刀,这么悠哉真的好吗?   审神者根本没理会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天狗,直接看着独眼小僧:“解药我已经找到,你还打算履行约定了吗?”   “要的要的!”听出话语中的通牒之意,独眼小僧哪里还顾得上不停反对的鸦天狗,“北原大人,我这就带你去找小蝴蝶!”   说罢,他领着审神者一行就走,留下跳脚的鸦天狗不停地在后面喊“我是为你好啊小和尚!”   除非是在人类环境中长大的妖怪,否则一般妖怪的巢穴都很原始,独眼小僧的家就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因为是木鱼成精的关系,洞穴收拾得很干净,简陋中隐隐带着出家人的风格,洞穴深处,用枯枝干草堆好的石床上,一只背生蝴蝶翅的小姑娘安静地侧躺着,只看她苍白到透明的脸就能感觉到她的生命之火要逐渐熄灭了。   果然,今天想得到藤妖的位置是不可能了。   “北原大人……”独眼的小和尚可怜巴巴地转头看她。   审神者也不多话,从虚空中取出当初的木盒,直接解除封印打了盖子。   在看到那株鲜嫩的红色妖草时,独眼小僧的眼睛瞬间亮了,正要伸手接过去时,拿着它的少女手腕轻轻一抖,那茜魂草瞬间变成了红色的晶雾状纷纷扬扬将昏迷中的蝴蝶精笼罩了起来,不过几个呼吸就融入了她的体内。   很快,在场的所有成员就看到蝴蝶精原本惨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身上的死气也直接消散,她抖抖翅膀,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蝴蝶,你可算醒了!”独眼小僧高兴地叫起来。   “小和尚……”蝴蝶精一觉睡得太久,还有些迷糊,慢慢地坐了起来边说边揉眼睛,“我是……好了么?”   …………   在独眼小僧和蝴蝶精的相送下,审神者一行又从后山出来。   “结果,只得到了那只藤妖长什么模样啊。”和泉守感叹着。   “也算是意料之中啦。”堀川跟着道,“那只蝴蝶精可是差点就死了,想要她再度进入梦境找到那只藤妖的位置,总得让她恢复到万全时期。”   “那株茜魂草可以保她不再受藤妖之毒的苦楚,她再去找也不再有后顾之忧,我们应该不会等太久。”三日月同样不急。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将画有藤妖枝蔓的图像收好,审神者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越野,“今天会晚些回去,”   “诶?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审神者开车带着他们没有返回并盛而是去了隔壁的城市之后得到了回答。   “我收到了邀请,下午要去参加一个除妖人的聚会。”车子开入闹市,审神者将车子停在了一家高档的日式居酒屋前的停车场,“在那之前,自然是要停留在这个城市的。”   “除妖人……聚会?”   “什么时候的事?”   刀剑们一脸茫然。   “对方通过短信发来一份,神社那边的邮箱里也放了正式的邀请信。”扬了扬手机,审神者下了车关上门,“本来他们还想派专车去神社接我,我这边有事就拒绝了这份接送。”   “这,这样啊……”越发感觉到自身落伍的附丧神们又一次因为现世而升起了危机感。   “人家如此有诚意,不妨就去见识一下了。”如果七月没有因为家里人的要求去做一个优秀的普通人,她现在大概不是一位优秀的巫女就是优秀的除妖人了,对审神者来说,也是一个摆脱纸上谈兵正式融入东瀛神秘度的契机,“不说这些了,去吃饭吧。”   进入居酒屋内,里面熟悉的和风装修让第一次进现世餐厅的刀剑们迅速放下心,这酒屋环境他们熟。和泉守本想立刻找张桌子坐下,却见里面走来的和服女子先礼貌地问他有没有预约。   预约是什么?   吃个饭还要预约的?   “今天早上订下的春绯亭。”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家主殿上来说了这么一句,对方脸上的表情从礼貌立刻升为恭敬。   “是北原小姐么,您的包厢已经准备好,请几位贵客跟我来。”   说罢,她又行了一礼,迈着小步在前面殷勤引路。   直到穿过重重华丽的走廊,拐上二楼越过一个个房间走进包厢,三把刀才意识到就算外表看起来居酒屋还是居酒屋,但里面的设施比起他们的时代已经超前了不知多少倍。   “不简单啊,连用餐都要预约制,现在的饭馆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饶是三日月也不得不这么感叹。   “在大厅里不用,订包厢才需要。”审神者打消他们的生起的念头,“这家店也是开了快两百年的老字号,正好我有他家的贵宾卡,便领你们过来用饭了。”   只从字面上解读,附丧神们就理解了贵宾卡是什么意思。   “主殿,您以后的重心就一直放在现世了?”和泉守忽然觉得好累,替堀川累,想跟上主殿的步伐不是有点难,是很难的样子。   “本丸的运转还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操心的事吗?”审神者的这句反问让他无话可说。   说话间,包厢的门就被轻轻敲了几下,随后障子门拉开,数名数服员鱼贯而入,各色美食眨眼间摆满了空空的桌面。   什么都不用说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美食的力量是巨大的,一番佳肴美酒下来,和泉守的郁气顿时消了不少,不光是他,其他几人的心情也十分不错。   “不愧是百年老字号,东西真好吃,是不是啊堀川。”拍拍肚子,他一脸的餍足。   “兼桑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做。”堀川笑着回应,“啊,本丸里的大家都有份的。”   “哈哈哈,那我们就沾一下和泉守的光了。”三日月哈哈笑着。   和泉守正想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瞪了堀川一眼。笨蛋,这个时候不应该专门去讨好主殿吗?   然后他就听见审神者开口:“那我就期待着了。”   “是。”   几人说说笑笑从楼梯下来,正要去门口结账,不巧拐角处的包厢门突然打开,直接从里面走出几个跌跌撞撞的人,看也不看朝着审神者一行撞了过去。   “主殿小心!”   审神者侧身一步刚好避过迎头撞来的一个醉汉,手臂一紧就被人拉进怀里远远躲开,前面堀川跟和泉守身手利落地将这些不看路的人格挡在一边,有个怀里抱着盒子的醉汉一个手不稳将盒子甩了出去,里面的东西飞了出来。   有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   现场顿时安静了,众人还没看清什么东西碎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醉汉之一口中响起。   “我的千鸟香炉——!”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除妖人聚会(上)   千鸟香炉?   这四个字让拉着审神者退远的三日月微一恍惚,有什么画面随着这个名词从漫长的记忆里跳了出来。   他的怔愣并不会让现场的一切不再继续,那失手甩出瓷器的醉汉在这一刻似乎彻底醒了酒,一把揪住了面前的和泉守:“你这混蛋!我的香炉啊!这可怎么办!”   这个中年人醒酒后暴怒的样子,比醉酒时还要涨红了几分脸色,眼中都充上了血丝。他提着和泉守的衣襟,极为粗暴地晃动。   那是真真切切的怒意,和泉守从他的眼中甚至还看到了惶恐和后怕。   心里咯噔一声,虽然生起了“自己是不是闯祸了”的念头,但和泉守却没有任由眼前人放肆的想法,翻手间就拉开了这个暴怒者的双手,同样竖起长眉瞪着他不服输地对吼:“干什么!你们出来不看路随便撞人还有理了啊!”   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他们新选组怕过谁来!   结果那人被他掰到一边后,不但没跟他吵反而朝着瓷器碎片的方向蹲下去捂脸哭了。   这个……   才酝酿上来的战斗力瞬间降了下去,和泉守看着“敌人”还没怎么发招就自己先倒下了,顿时不知所措。   怎么办?   打刀青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主公。   虽然这伙人没跟他们撕扯争吵,但看另外几个酒也醒了的人把窄小的走廊阻隔住的行径,也知道轻易是走不了的。   “主公,我去看看吧。”三日月在这时突然开口,见少女向他望来笑着解释,“千鸟香炉秀吉曾不止一次拿出来赏玩,宁宁也用过,如果真的是它我应该能认出来。”   千鸟香炉,来自对面古帝国的古瓷器,最初为战国时代今川一族的家藏,因为家族大败于织田信长,被进献给了这位第六天魔王,信长公死后,就为下一任“天下人”丰臣秀吉所得。同样作为秀吉所有物的三日月宗近见过这樽香炉并不算什么意外的事。   见审神者点头同意,三日月便笑着上前和那几人打了招呼,这把千年古刀虽然一身休闲装,但通身的优雅气质和亲和力还是让对方迅速放行,允许他鉴定碎片。   这么大动静,居酒屋不可能没察觉,听说有名贵古董在这里被失手打碎,连老板都惊动了,更别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些好事客人,一时间场面嘈杂起来。   堀川跟和泉守早就转移阵地守在自家主君身边,而审神者却因为这不断被围观的场面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楼梯口处突然传来一道惊诧的招呼声。   “北原小姐,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审神者转头一看,是三井雄泽,他的身后也跟着两人,似乎是保镖,其中一个黑西装手里还抱着一只红木匣子,样式……和醉汉手里翻掉的那个一样?   三井因为是见到审神者的第一时间就打招呼的关系,赶到完全下了楼,才发现气氛不对:“这么多人是怎么……高岛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他加快几步走到了蹲在那边哭的中年男人身边,语气虽有关心却带着一丝浮夸,显然双方认识但关系也就是面子情。中年男人仍旧一脸沮丧,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就指了指前面的碎片堆。   “千鸟香炉碎了?”他也跟着吼了一声,这一下子让现场识货的围观者吵嚷声更大了,珍贵古董毁了云云的话不断传了过来,“怎么回事?”   “你认识他就再好不过。”审神者在这时开口,领着两把刀走进了那间包厢里,“都进来。麻烦你们,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环境。”   前一句,是对醉汉高岛一行和三井一行说的;后一句则是吩咐的这里的老板和员工。   居酒屋的老板哪里不懂她的意思,立刻让员工安抚劝客人回去用餐,那些不愿意回去的好事者眼见这些人居然真的听话全进去了,包厢的拉门一关,便也悻悻离开。   包厢不算太大,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大男人显得逼仄了不少,于是不管是三井还是高岛都把保镖们赶了几个出去,出于对女孩子的照顾,没让审神者也这么做。   三井从审神者听完了事情经过不禁无语,高岛等人因为高兴喝多出来撞到人导致古董报废,这事要说起来还真不是他们占理,可这样把人放走换谁也不乐意,北原的人虽然出于防卫把人推开,但要说一点责任都没有也说不过去。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回换审神者发问,她指了指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匣看向他。   “这个啊,是这样的,我和高岛先生今天都是来这附近的一家拍卖会购买古董的。”三井向她解释道。   根据三井的说法,是这座城市里某拍卖会所举办了一场古董拍卖会,三井和高岛都有所收获,虽然他们拍下古董都是为了送人,三井是为了找合作伙伴投其所好,而高岛大叔则是为了他年事已高的父亲,他得了重症的老爹临死前的愿望就是能收藏到千鸟香炉,奈何所有者一直不肯出手,几十年后终于好不容易得手,却因为太高兴跟同行的族人一起在这里多喝了几杯,搞成这样完全称得上乐极生悲了。   这期间,桌上的狼藉已经被服务员都清走,还给贵客们送上了茶水好让他们谈事。   一直在研究碎片的三日月这时站了起来,回到审神者身边,低头弯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三日月便直起身和后面的土方组并排站在一起。   这期间三井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一直到三日月退居的位置表明出他此时的身份,三井这才意识到什么。   “北原小姐之前说是在二楼用餐后下来……原来北原小姐也是这里的会员啊。”能在这里办到会员可不是有点钱就能办到的,看来他之前对她的调查太流于表面了,随后他又看向她身后的三把刀,“这三位是……”   “我的家臣,有什么问题么?”审神者不理会他的打探,直接告诉他想知道的。   “不,没什么。”虽然已经猜到,可是三井忍不住又看了那三人一眼,特别是三日月,十分可惜,有这样的脸和气质如果去当明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红,结果却没追求的做了世家的家臣。   ……不对!三井抬头看看眼前少女的花容月貌和她到现在都一派淡定从容的姿态,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次是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那三人。   如果家主是这样的少女,当家臣也没什么不好,甚至称得上近水楼台吧。   “高岛友哉先生是吧?”审神者看向情绪恢复了镇定的中年男人道,“我是北原幸,北原一氏的族长。也许你没听过,不过我听三井先生方才介绍您时说过您的家族有不少人从政,那么多少也听说‘另一边’的事。我的家族正是从事‘那一边’的百年世家。”   另一边。   这个隐晦的词,处于东瀛上流层次的人士很少没听说过。只这一词,就让三井和高岛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这代表了他们不能理解想要窥探却不得其法的另一个世界。   难怪,难怪他查不到她真正的底子!三井在心里暗道。   “我能在这里吃饭,相信只这一点足以证明我的世家不是子虚乌有,你若不放心甚至可以问询族中长辈,是否听说过伊势神宫北原一脉。”审神者没理会他们突然激动的神色,继续淡淡道,“有关千鸟香炉,你要是信得过,可以把它交给我。”   “你,你有办法将它恢复原状?”听到伊势神宫这个词,高岛已经信了审神者的话,冒充东瀛神道教领袖势力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的,至少只为了一件古董是不值得的。   “我自然有办法。”审神者看着他,“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人到中年哪可能什么不懂,高岛连忙点头,“只要北原小姐能还原它,报酬方面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   这可是“那一边”的人啊,还是一个家族的家主,别说这次的事是他不对,就算错的是对方,他也没胆子过分得罪。打小他就没少听一些政府官员或者富豪莫名死亡还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故事,家里的长辈也证明了这种人确实存在,不是电视上宣传的全是迷信和洗脑的相信科学,那些灵异怪神和拥有神秘能力的人都是存在的,看似声名不显却能传承上千百年。   在高岛的积极下,这桩“生意”就这么定下了,双方约好三天后就在这里再交易,一时间报废事件算是有了个交待。   “对了,北原家主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高岛表现得很殷勤,一副要结交巴结的姿态,“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请不用客气,这个城市我多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没什么要紧的。”示意堀川抱好装着碎片的匣子,审神者随意道,“收到了的场家主的邀请去参加一次聚会而已。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向三井和高岛道了别,审神者领着三把刀出了包厢,直接离去。   直到那些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三井这才面色古怪地看了高岛一眼:“的场家主?是那个有名的除妖人首领势力的场一门?”   “嗯。”中年大叔此时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巴结热切,“我得到消息,的场静司确实在这城市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除妖人大会,再有一会儿,就要开始了吧。”   三井顿时挂上了死鱼眼,他就说有哪里怪怪的,原来到最后还玩了一手试探。哼,还不是和他一样,直接被戳破了泡泡。   就算是个小女孩,能当上家主的,哪里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想到少女的真正身份,三井只能绝望地叹口气,怪不得有这样贴合他珠宝主题的气质,人家完全配得上,自然肯定不会屈尊降纡给他当什么模特拍什么宣传照了。   这边还坐在餐厅里的两人打死也想不到,人家结完账就从店门走到停车场上车的功夫,那只碎成一片片的香炉已经完好无损躺在木盒里了。   启动引擎,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附丧神们的耳中已然被无视,三日月把玩着手中的千鸟香炉,面上带着缅怀的感叹。   “老朋友,也是好久不见了。”   跟随着宁宁离开丰臣氏后,数百年过去,他已经是附丧神,它还是一只死物。命运,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都一样奇妙呢。   “兼桑,我之前听到居酒屋的客人说千鸟香炉的千鸟会发声,是真的吗?”堀川好奇地问。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啊。”和泉守正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沮丧,闻言有些恹恹回答,“乡下武士除了会做点疗伤的偏方,哪里会做鉴定古玩这种事。”   “兼桑……”堀川叹气,笑着劝他,“别闷闷不乐了,结果不是很好吗,对方不是不讲理的人,主公还为此打响了家族名声,都是好事不是吗?”   “哈哈哈,是啊。”三日月同样在笑,举起了手中香炉,“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和老朋友直接错过了。”   “话是这样……我当时要是不那么用力推他,说不定就不用这么麻烦主殿了。”和泉守还是有些不开心,那些围观者的话语里他听到这个小小的香炉大概价值多少钱时简直被吓得不轻。   那么多钱,都够阿岁买好多把他和国广回来了!   要不是主殿机智甚至还反捞了一笔,要像他那样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得害主殿损失多少财产啊。   想到这里,乡下武士的刀瑟瑟发抖。   “错不在你,没什么好在意的。”负责开车的审神者头也不回,“就算是你故意摔的也无所谓,这点钱我赔得起。”   “诶?”和泉守被自家主殿的豪气和纵容给镇住,半晌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地反问,“这,这么多钱……为,为什么?”   “很简单。你和泉守从来不会毫无缘由故意毁坏别人的东西,你是一把有武士精神的刀。”   娴熟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优雅地转了一道弯拐进了修建在山道上的车道上。   “能让你违背武士道这般行事,那必然是对方的错。”   说话间,一座巨大的和风古宅慢慢浮现在车窗前,的场一门的别邸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除妖人聚会(中)   下车,递上请柬,进入会场,跟随在审神者身后,这期间和泉守一言不发。   “兼桑……”堀川好笑地对他进行安抚,“没事的,我们都能理解你啦。”   “嗯,这次不怨你,得怪主公。”另一边三日月也是笑着点头,看着走在最前只给一个后脑勺的少女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   “别,都快别说了!”声音拔高地制止左右两把刀开口,就算现在戴着纸面具,也掩不住和泉守脸上的红晕。   想到自己在车上控制不住地飘起了樱吹雪差点淹了整辆车,和泉守又是窘迫又是羞愧,想起来就觉得丢脸得不行。   不过就算觉得丢脸,和泉守心里还是忍不住呐喊,主殿,真是个好主人啊!至少在听到主殿的话之后他是彻底明白了那句“士为知己者死”的真正含义。   “好好,不说不说。”眼见兼桑要炸毛,堀川连忙安抚。   “不过真没想到进这个聚会里,还得戴个纸面具。”抬起修长的手指,三日月撩了撩遮住自己面部鼻尖以上的纸制面具,颇为感叹,“让我想起了有些本丸里的审神者,也是如此装扮呢。”   为了杜绝身边可能会引发的危险,一些审神者别说真名,就是连面容都不会轻易让刀剑男士们看见,他们可以算得上是最谨慎的一批人类了。   “可这个面具的作用并非如此不是吗?”堀川同样掀起面具的一角侧头看他,“一接近这个宅子的时候我们都感觉到了,里面满是让人不愉快的压抑气息,人类和妖怪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甚至还画了压制力量的结界,不用画着符咒的纸面具隔离开,可是非常难受的。”   是以一进来,三个附丧神都被要求戴上了纸面具,果然松快多了。   不过,审神者除外。   对自家主君的实力强大早有认识,因此看她面色如常走在前面,三把刀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间宅院可谓庞大,绝对足够一个有百名人口的家族全部在此生活,然而如此大的宅子竟然只是那个的场一门的别邸,这无形之中摆出的捧场,让历经过数百年沧桑的附丧神们也不禁讶异。   “到了。”审神者清冷的声音,让三刃从四处打量中回神。   一直走在最前面引路的式神将门打开,顿时,即便隔着纸面具,附丧神们也感觉到比在走廊里更加混乱的气息从这间大厅里扑面而来。   很多有着灵力的人和妖怪啊,原来全都聚在这里了吗?   三刃惊诧着,但瞧见主君已经踏入会场,他们也跟随着走了进去。   厅堂极为宽阔,论起面积要比他们本丸的大书院扩大了起码两倍以上,里面仅仅摆了一个演讲台和数张放着食物的圆桌,剩下的空间里到处都是人类和站在他们身边的各色妖怪,大多数都穿着和服以及戴着各类面具,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互相聊天讨论着什么。   感觉跟着主君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审神者一行的到来,仿佛是一滴融入湖泊的水,除了打开门时有附近的人张望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静。   “主殿以前来过这里?”和泉守凑过来问了一句。   “没有。”   “那他们怎么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   “不是不好奇,而是新面孔时常都有,犯不着大惊小怪。”审神者知道他的意思,“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来见识的,也不需要太多的关注。”   她的话让三日月也跟着转过头来:“主公,回现世之后并不打算做个除妖人吗?”   审神者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厅的门又一次被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高喊。   “集会现在正式开始!”   伴随着这句通知,穿着深灰和服右眼绑着符咒的黑发男子领着一队各色妖怪走了进来,正是和审神者有过一面之缘的的场静司。   “快看,的场家的头领登场了!”   “还是老样子,带着这么多可怕的式神啊。”   人群里窃窃私语,附丧神们也将好奇的视线投向了眼前直奔会场中央的那个年轻人。   “那就是除妖人的首领吗?”三日月语调略带惊诧,“意外的很年轻啊。”   “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但是一族家主,还统领了整个除妖人的势力,很厉害呢。”根据之前听来的消息,堀川再看本人也是不由赞叹,“他的身上也有很强的灵力,如果去做审神者,一定能带出一个很强的本丸吧。”   “有这么了不起吗?”和泉守倒是一见这小子就没来由的讨厌,“感觉也没有很厉害嘛,至少跟主殿比起来差远了。主殿?您在看什么呢?”   闲聊中看到审神者的目光一直追逐在那个的场家主……身后的某个戴着写有“封”字纸面具的少年式神身上,和泉守也不由多看了几眼,瞬间张大了嘴巴:“那个也是式神?身上的灵力比那个的场还要强大啊!”   “承蒙各位光临寒舍。希望今日可以成为各位关于术式和妖怪的情报交换以及新的交流的开端,请各位好好享受这次集会。”   这位聚会的举办者面带笑容地在演讲台上说完了他简短的欢迎致辞,得来了底下一片捧场的鼓掌声,随后走下来态度亲切随和地跟底下的除妖人交流应酬起来。   在他下了演讲台之后,审神者便抬步朝着少年式神的方向移动,没等她走过去,会场的主人先一步截住了她。   “有些时日不见了,北原小姐。”右眼封着符咒的青年看着她一脸微笑,“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你会不会来,现在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可真是让我高兴啊。”   “别来无恙,的场先生。”审神者向她点点头,“很感谢你给了我一次见识的机会。”   “哪里的话,如果北原小姐能对除妖人这个行当感兴趣,我才要更高兴才是。”对方同样客气一笑,“毕竟玄一郎先生在世时,我就觉得你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却被要求做个普通人真的是太可惜了。”   这一回不只是和泉守,连三日月和堀川也觉得眼前之人让人不舒服了。   “的场大人。”有追着主人过来看的一些除妖人见审神者是个生面孔,不由发问,“这位是?”   “哦,忘记给你们介绍,她是北原玄一郎先生的次女,北原幸小姐。”的场静司迅速给人介绍,然后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三刃,“至于这三位……”   “北原玄一郎?那不是伊势神宫的那位大神官?”   “他的女儿我记得是神宫的神子吧?”   “不对,两年前北原家不就……”   虽说除妖人和宗教神职一系算是两个派别,但东瀛神秘度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有名强者的轰动事迹还是很容易流传的,就比如神宫北原一脉被妖魔灭门已经销声匿迹两年。   “北原幸,北原一氏的现任家主,诸位口中讨论的正是家父和家姐,感谢大家还记得他们。”审神者打断了这些人的议论,她清冷的语调蕴含着带有威慑的穿透力,无形中显露的一分实力让周围的人迅速闭嘴,“至于他们,是我的家臣。这次承蒙的场先生关照,让我有幸接触与见识贵圈,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北原小姐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们。”   无论在哪里,实力决定一切,之前还肆无忌惮说话的人,在意识到对方的不好惹纷纷改变了口吻,不敢再当面提什么灭门之事。   “的场先生贵人事多,这里还有很多客人等着和你说话,就不用特地顾虑我了。”眼看的场静司换上一副歉意脸色要开口说什么,审神者直接打断他,“我想自己先四处看看,是否方便?”   这副因为生气而拒绝沟通的姿态让的场很是识趣的顺势点头:“当然是可以的,北原小姐请便,希望你在这个聚会玩得愉快。”   对方离去,又再度被想巴结他的人们围了起来,陷入了应酬海洋。   “他是故意的呢。”三日月摇摇头。   “小把戏。”审神者淡淡道,故意在众多人面前走过来叫破她的身份,无非就是向人宣告北原一氏有意脱离神宫转行去做除妖人罢了,“不过,也正合我意便是。”   交还了神器,她就已经在一点点脱离神宫的势力,如果做得太干脆直接和神宫一刀两断那会显得太绝情,而神宫方面大概也是这么想,双方是默认打算用时间一点点抹消掉北原一氏曾经在神宫的影响。   的场静司大概也看出来了,或者说从他能找到父亲的墓碑就能猜出她这个唯一幸存者的意思,所以才不怕她当场发飙直接如此行事。   不过这场小动静也还是引来了不少人注意,包括之前被审神者一直关注的少年式神,在看清审神者的脸时,他正欲向她走过去,却被四个除妖人拦住刁难起来。   “喂!快给我们斟酒!”   “这家伙会什么?表演点兴余节目吧!”   “就是!表演个看看吧!”   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有人推搡着他,这些除妖人正因为能欺负的场首领的式神暗暗高兴的时候,脑子忽然一懵,神色恍惚停下了所有动作。   少年式神正被突然的变化感到吃惊时,一声喵叫让他不由看向脚边。   “猫咪老师?”一只肥胖的招财猫站在一旁,少年式神弯腰抱起了它,“这是你做的?”   “你觉得那只肥年糕有这个本事吗?”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猜测,少年式神不由一手抱猫,一手掀开自己的纸面具,茶色双眸完全确认来人后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幸!真的是你?”   幸?   少女身后的附丧神们表情不同程度上的扭曲了一下,这小子是谁?竟然能这么亲密地叫主君的名字?   这个念头才升起,就见他直接抓住自家主君的手,还一副慌慌张张担惊受怕的样子带着人跑出了会场。   主君她一点都没反抗,直接就跟着走了!   …………   安静无人的走廊里,两人三刃一只猫聚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掀开纸面具,歪在脑袋一侧,露出熟悉面孔的少年又是惊讶又是担忧地看着她,“是的场先生邀请你来的?幸,我跟你说,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回……”   “既然危险,的场静司仍然邀请包括我在内这么多人来这里又意味着什么,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审神者打断他的话,上下打量他迥异于平时的装扮,穿和服戴面具也就算了,前额头顶还给安了两只鬼角,“比起我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扮成了他的式神这一点我更想知道啊。能说明一下情况吗,夏目哥?”   少年式神,应该说伪装成式神的夏目贵志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被熟人看见了的事实,他白净的脸一下子被窘红了。   “这,这是……!不是的!我不是自愿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他摆动双手慌慌张张解释,“是的场先生要求我……”   啊啊!太丢脸了!   被幸看见他这副样子,还不如让名取先生吐槽算了!   “你先等等……”一手抓住他还在乱晃的肩膀,审神者抬起另一只手在他的发间一抓,一只人形的白纸出现在她手中,“这是什么?式神?”   “啊……!”少女掌心里那熟悉的人形白纸让夏目愣了一下,随后脱口而出,“名取先生的式神?他不是不在会场吗?”难道偷偷过来了?   “名取?”审神者抬眸看他,“我记得那是擅长以纸作为媒介借用力量战斗的除妖世家,你的朋友?”   “呃……嗯!名取先生一直很照顾我。”没想到幸对这方面这么了解,夏目又怔了一下但很快点头承认。   “是么。”审神者低头看了看被她的力量压制只能乖乖躺在掌心的纸人,抬手又将它放回了夏目的发间,“那就留着吧,有危险的话多少有点用处。虽然我觉得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远方,遥遥操控着纸人式神的某位除妖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朝守在他旁边的两位妖怪式神投来的关心一边摆手一边揉揉鼻端,苦笑着看着别邸的方向:“这个说法可真是过分啊。”   是很过分啊。   三位附丧神看着自家向来举止清冷的主君,如今对这个人类少年这般温柔细致,一个个内心都暗暗咬了咬牙。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除妖人聚会(下)   “哎呀,主公,这位是您的亲友吗?”三日月在这时笑着开口,他一边说着一边撩开纸面具也将它侧到了一旁,露出附丧神清隽秀美的面容,“只顾着叙旧,完全将我们忘到一边老头子可是会伤心的呀。”   他说话时,旁边的和泉守与堀川也是同样将纸面具转到脑侧,虽然没说什么,但抿直的唇纸也能看出土方组的刀心情也不好。   夏目和审神者同时转头看向他们,还没开口,蹲在脚边的招财猫灵敏一跃跳到了夏目的肩头:“夏目,他们都不是人类。”   “哎?”看着眼前一身现代服装的三名年轻男子,夏目瞪大了他茶色的双眸,“不是人类?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他们了啊。”在大厅里的那一幕夏目可没忘记。   “他们是九十九神,也就是附丧神。”就在这时,走廊的一边传来另一道低沉的男音,是的场静司和他的一个式神慢慢走过来。   “附丧神?”   “嗯,传说年久的器物超过九十九年,就会成为类似于神的存在,人类把这种凭依着事物而显现的神异称为九十九神,或者附丧神。”的场静司一边走近解释,一边笑着看向三位刀剑男士,“就我现在看来,三位的存在时间恐怕早就不止九十九,应该是数百年不止,特别是这一位……就拥有的时间经历来说,恐怕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寿命加起来恐怕还不及吧。”视线锁定了但笑不语的三日月,的场的头领也是一脸有礼的笑。   “诶——?年纪这么大吗?明明都这么年轻……”   “笨蛋!不管是神还是妖,时间对他们都是无意义的,这一点你忘了吗?”肩头上的招财猫忍不住吐槽他。   “哈哈哈,所以说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啊。”看着眼前少年单纯吃惊的脸,三日月也是在笑,率先介绍起自己一行,“我叫三日月,他们是堀川、和泉守……我们都是北原家的家臣之一,还未请教两位……?”   夏目见过很多妖怪,就算是神也有见过,但如眼前仿佛贵族般优雅又满载着时间的沉淀丝毫不带非人气息的附丧神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不是猫咪老师和的场先生全都出言证明,他根本不信他们不是人类。   “啊!三位好!我叫夏目贵志,这是我的朋友猫咪老师。”见附丧神看来,少年绷直身体向他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三位附丧神对他似乎有点意见。   “原来北原小姐和夏目是认识的啊。”在旁边看着的的场静司微带诧异,“这可真是有点意外。”   审神者正要开口,夏目在这时挡在她身前:“的场先生,这件事跟幸没有关系,她也不是除妖人,请放她回去!”   少年的这副保护姿态让现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安静后,的场第一个笑了起来:“听称呼就能看出你们关系很亲近,但是,夏目,你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北原小姐的实力啊。”   “和有没有实力没关系吧?”夏目看着他,拧着眉头反驳道,“我已经答应你帮忙找出那只妖怪,就不需要将无辜的人再卷进来……”   “那是因为他觉得我并不无辜。”一直没说话的审神者抬手搭在他的肩头,将少年轻轻推开一步,露出刚好能看到的场的角度,“你来了正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吧,为什么他会扮做你的式神出现在这里。我的印象里,他应该不是这种喜欢来这等场合的人。”   数分钟后,审神者了解了事情经过,简单来说,就是最近除妖界里总有人被妖怪袭击,为了捉住这只狡猾的妖怪,作为首领的的场一门便举办了这场聚会,邀请了除妖界十之八九的人士到场,只为了引蛇出洞。那只妖怪善于隐藏,还会附身,被附身的人就算是的场静司也瞧不出破绽,但背负强大力量的夏目却能看到,因为被拜托帮忙找出妖怪,平息掉这个袭击事件。   “妖怪是叫「凶面」?”审神者追问了一句。   “嗯,这是一种像面具一样能附着在人类的面孔上操控他们的妖怪。不但如此,它附身成功之后,还能继续分裂出分身继续附身别的人类一起操纵。”的场解释道,“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起袭击事件发生了,可都是分身作乱,母体却不知去向。”   夏目一脸凝重地跟着点点头:“所以说,幸,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   “如果你说的凶面在这个会场的话,我倒是知道它的母体在哪。”审神者直接道。   “诶?”这次不只是夏目,的场也愣住了。   “初进会场的那会儿有看到,现在应该还附在那个人的身上吧。”少女转头看向眼罩符咒的青年,“如果我将它让捉住,不知道的场家主给我什么样的报酬?”   “诶?不是……”夏目的话没说完,就被招财猫一肉垫捂住嘴巴。   “哦?”的场静司的眉眼微微眯了起来,语调轻松,“我以为凭北原小姐和夏目君的关系,应该会马上说出来……”   “这是的场家主办的聚会,客人接二连三被袭击,如果不控制好情势扩大,的场一门的颜面与威望又要下降了吧。”审神者直接打断,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倒映着青年的脸,“现在是你的敌人在伺机到处打击你,可别人却没有义务免费替你帮忙挡灾,不管是我,还是夏目。求人办事,拿出应有的诚意如何?”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少女和青年之间的对峙互不相让。   一旁的夏目惊异地瞪大双眸,从头到尾,他和的场先生都没说过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会场的,可是幸却通过那些话推测出他不是自愿来帮忙的事实了吗?   所以,猫咪老师阻止他开口,是为了让幸替他讨回公道?   “放肆!”的场静司身后的式神对着审神者大叫了起来,“你对的场大人什么态度!竟然妄想我的场一门的首领求人,何等狂妄的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   锵!   几道炫目的白芒一闪,式神的脖颈不知何时架上了几把刀。   “这种话可不能当没听见呢。”   “谁给你的胆子侮辱主殿,下地狱吧。”   “主公,要杀掉这个冒犯者吗?”   之前还好端端站着的三个附丧神,不知从哪里拔出了长枪,说是矛头瞄准了冒犯者,实则都暗暗直指他的主人。撕开了伪装的无害外表,他们的本质都是厮杀饮血的宝剑,那身杀伐之气让陷入刀剑包围的式神一下子丢了气势。   “咿——!的场大人!”瞬间怂了的式神立刻向的场发出求救。   原来是刀剑的附丧神。的场心下暗忖,面上却是扬起笑容:“抱歉抱歉,是我管教不严,让北原小姐……北原家主受到冒犯,是我的错。我替他向几位道歉,可以收起兵器吗,毕竟我们的商讨还没严峻到需要刀剑相向的地步。夏目君,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夏目这才回过神,连忙道:“的场先生说得对,幸,还有三日月先生,请先把刀收起来好吗?”直到现在,夏目是真的信了这三人真的是非人类了,那样迅捷的身手和光用眼睛看就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刀剑,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东西。   “的场家主,没有下次。”随着审神者这句话落下,那些冰冷的刀刃纷纷收进了刀鞘。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惨叫,打破了现场的冷凝。   “又有人被袭击了!”夏目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朝着惨叫的源头奔跑过去,“幸,我过去看看!”   一人一猫迅速跑远,审神者也没做太大停留:“报酬的事,等解决它我们再谈,我相信的场家主应该不愿意再经历一回右眼的事了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刀剑们紧随其后。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的场家的式神气到浑身发抖,“竟然敢威胁家主!”   的场静司目送他们离去,伸手摸了摸右眼上的符咒,这是为了防止被妖怪袭击特意加的封印,每一任的场家主都会佩戴,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右眼,其实也是象征他们曾背信弃义的证明。这是在警告他,别想耍花招呢。   “没有下次……么?”玄色和服的青年低低一笑。   是不许他的门下再这么轻视她,还是不许他再拿把柄去强迫夏目君给他帮忙呢?   你的实力到底如何,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北原幸。   …………   找到夏目的时候,审神者又碰到他被除妖人拉扯的一幕,实在懒得理会这些小人物,就和在会场上一样如法炮制之后,审神者拉着他离开。   “跟我走。”拉着他出了房间,直接朝着楼梯口往上前行,对他这种总招欺负的体质审神者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   “幸,你真的知道凶面在哪?”少女的步伐并不快,相反十分从容,所以夏目跟的非常容易。   “嗯。”   “凶面会操控人类四处行走,看你的样子,似乎连它现在走到哪都很清楚啊?”被抱在怀里的招财猫也盯着她道。   “一种使用灵力探测的手段罢了。”审神者头也不回,“这种低等的结界想压制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想寻找什么并不困难。”   语调里的轻描淡写让招财猫顿时黑了脸色,夏目不由低头看了看它,想到猫咪老师没戴纸面具之前完全蔫掉的样子也不禁苦笑,就算是他现在也意识到幸的实力有多可怕了,难怪之前他让幸回去所有人都不说话。   一行人气势冲冲出现在行人稀少的走廊里,这个时候大多数宾客都还在会场之中,因此,还留在走廊看风景的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也十分的显眼。   “嗯?”那是一个身着褐色和服,留着络腮髯胡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时还眯着一双眼睛嘴里叼着烟,“哦呀,你们这是……?”   “拿下他。”审神者看也不看直接道。   得令的三刃毫不犹豫执行命令。   “哼!这个时候应该看我的!”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这小丫头彻底看扁,猫咪老师不愿意再被抢风头,直接从夏目的怀里跳下直接恢复本体。   圆圆肥肥的招财猫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威风凛凛形似狐狼的白色巨兽出现在走廊中,只见它张嘴朝着中年男子发出一吼,湛蓝色的光芒从它的额头迸出,只听见男子的身体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嚎叫,一只形似面具的惨白妖怪从男子的脸上脱离开来。   “那就是凶面?”松开钳制的三刃,仰头看着盘旋在头顶的妖怪。   “……我要消灭的场……把他消灭掉……把他的同伴全都消灭掉……”妖怪的低吼声回荡在走廊里。   “啊!它要逃了!”夏目眼看它越飘越远,着急地大喊一声。   就在他话音落下,头顶忽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那只即将逃离走廊的面具妖怪如同一块被吸尘器扯住的破布,在奋力挣扎了数秒之后被倒着吸了回去,夏目顺着这股吸力往回看,就见幸的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樽古朴的炉形瓷器,在凶面被吸进炉身后,她施施然盖上了盖子。   “主公可真是奢侈啊。”三日月见状不禁摇头感叹,“竟然拿千鸟香炉做封印的壶。”   被吸进炉中的妖怪不甘地撞击着顶盖,想顺着出烟孔逃出去,惹得炉盖颤抖个不停,少女不慌不忙抬指一点,有淡淡的光芒盈盈亮起,随后,整只香炉都安静了。   “只是暂时放一放。现在还不是除掉它的好时机。”重新收好香炉,审神者不在意道,随后仰头看向高大的巨兽,“这就是你的本体啊,是比肥年糕好看多了。”   猫咪老师……应该叫斑,正要得意,却被少女伸手一戳,它顿时觉得浑身一阵无力,意识模糊再清晰回来时,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招财猫的样子。   “猫咪老师!”夏目赶紧抱住了它。   “你这臭丫头,竟然搞偷袭!”招财猫在夏目的怀里发飙。   “既然要做保镖,就别总这么大意。”审神者无视了猫咪的怒目而视,直接对夏目道,“走吧,我们去找的场。”   “诶?直接就去吗?”夏目意外地看着她,“幸你本来是参加聚会的吧?不再去了吗?”   “参加了一阵,也就那么回事吧。”审神者不在意道,直接朝楼梯口走去,“这种聚会也不可能只办一次,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这个被附身的人呢?不管了吗?”夏目见她直接就走,赶紧又问。   “哥哥大人。”审神者停步,转头看他。   少女平静的眼神让夏目不由绷直身体高声应了声“是!”,以往每次幸这么称呼他必定没好事。   “这些该别人善后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范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思考一下回八原后要做什么。那个妖怪的话你也听见了,明显是针对的场一门的阴谋,这个被附身的男人绝对不无辜。与其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不如想想出门一趟是不是该给叔叔阿姨买点什么。”   又,又被教育了。   “是,对不起……”夏目抱着猫顿时丧气,在妖怪方面的事,幸总是比他懂得多。不,就算是平时在学习上也……   一无是处的哥哥垂头丧气地跟在妹妹身后,然后见到了的场家主,又十分气弱地和附丧神们一起被关在了门外,也不知道两大家主在里面商量了什么。   这期间,原本还觉得有敌意的三位附丧神忽然不知为何态度大变,很是热情地跟他攀谈起来,他们向他打听了很多幸以前的事,夏目也知道了幸现在的一些近况,在得知幸除了眼前三位之外还收服了五十几位同伴,他又是吃惊又是高兴,但也同样感到酸涩。   要重振北原家啊……   想起记忆里活泼开朗的少女,如今性格大变承担着这样一副重担,如果他也能帮到她就好了。   门在这时,突然开了,少女和青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那么,搜索藤妖的事就拜托你们了。”门外的人听见少女如此打着招呼。   “好说,既然接下了委托,我们必然会好好办事。”玄色和服的青年家主笑着应下。   双方一派和谐的生意人作派,让不久前才目击他们有冲突的夏目和猫咪老师纷纷无语,不管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还是一直游离在人类世界之外的大妖,都不太懂得人类利益至上的那种心态。   “啊,夏目君,我听说你也要跟着北原小姐一起走了?”的场笑着向少年打起了招呼。   “是的,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也不需要留在这里了。”夏目本就不情愿呆在这里,现在能提前离开自然是求之不得,被的场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脸正色地看着青年,“的场先生,下次还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的场家的头领一愣,很快恢复笑容:“放心吧,不会了。”他说着将视线转移向了旁边神色淡漠的少女,“我确实不想再遇到一次右眼的灾厄了。”   “走吧。”审神者率先迈开步伐,结束了最后的寒喧。   一直到出了大宅,到了停车场,审神者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夏目:“密码三个三三个六。”   “这是……?”夏目并没有接,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的场一门给你的谢礼和赔礼。”审神者直接拉过他的手塞进去,“这是你应得的,这么多委屈可不能白受。”   “可是,我并没有……”少年想反驳最后找到妖怪的人并不是他,又被人抬手制止。   “这么危险的事没有让人做白工的道理。”审神者看着他,微微一笑,“而且,真要说起来,我算是抢了你的工作。”   “根本没有的事!要不是幸你在,我这次只是被强迫过来……”说到这里,夏目觉得丢脸干脆闭了嘴,“总,总之,这个钱……你不是要振兴家族,应该很需要……”   “我不缺钱,你比我更需要。”将他推拒过来的银行卡又推回去,审神者表现得很耐心,“滋叔叔和塔子阿姨都不年轻了,你既然有这份才能,也被卷进了这个圈子,该你应得的东西就要抓牢。这些东西既然能让你重要的家变得更好,为什么不接受,你不想他们因为有你更加幸福吗?”   夏目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份报酬,他坐在恢复原形的斑身上向审神者挥了挥手,腾空离去飞向了八原。   高空中的风猎猎作响,没人知道少年绷紧的面色下是怎样起伏的心潮,这一天遇到的人和事还有听到的话,对未来还有着迷茫的他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很受震动吗?”斑低沉的声音响起。   “嗯。”夏目点头,整个人趴伏着陷在大妖柔软的皮毛里,“幸真的很了不起啊,她比我还小一岁,面对那个的场先生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相比之下,我这个哥哥真的是太逊了。”最后还要做妹妹的给他找回场子,夏目想想又窝心又觉得丢脸,“老师,能被这么多人爱着,我真的好幸福,可是又觉得好害怕。我想帮助幸,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问题,你只能自己去想了。”斑巨大的眼眸瞄了身后一眼,“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真的想帮她,首先自己得变强。”   另一边,目送着夏目的离去,审神者这才转身取出钥匙开了车锁:“回家吧。”   附丧神们对视一眼,顺从照做,今天一整天他们出来得不亏,见识到了在本丸里绝不会看见的人和事,也看到了自家主君富有人情味的一面。   同样,他们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叫夏目贵志的少年,才是主君回现世之后变得温柔的主要原因啊。   很快,引擎发动,银色的越野一个利落地倒车,迅速开向了宅邸前的山道上。   “那个的场家主,真的能说到做到吗?”堀川作为胁差有着相对不错的侦察力,在会场里虽然大多数都是对的场一门的赞美,但也有少数私下里对这个家族充满不屑,“我听到一些除妖人说,的场一族有一任首领和一个大妖做交易去除妖,报酬是那个家主的右眼,结果除妖之后却没履行交易,所以每一任家主的右眼都会被那个妖怪攻击,因此他们不得不在右眼加上封印。”   “背信弃义呢。”三日月感叹,“此等行径可不是一个大族家主该有的作风。”   “哼,怪不得我第一眼看那小子就觉得他不是好人!”和泉守一声冷哼,“原来家里的祖辈就不是好东西!”   “他会做到的,就算不是好人,却是个合格的家主。”审神者操控着方向盘,随口加入讨论,“他们能背弃右眼之约,是因为知道那只妖怪奈何不了他们。换成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的场静司,应该很清楚我和那只大妖相比,哪个会更令他损失惨重。”   都是做家主的,肩挑着家族的延续和荣辱兴衰,谁又比谁更容易呢。   靠在三楼的窗户下,的场静司目送着那辆银色越野几个拐弯消失不见,眼眸沉沉。   “当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一位式神对他恭声道,“再过不久那只凶面就会冲进会场中。”   “我知道了。”青年点点头,“那就开始表演吧。”   这场聚会的内幕有不少除妖人知道,现在罪魁祸首的凶面提前被抓虽然是好事,可却不符合的场的预期。将胡乱肆虐搞得人心惶惶的凶面在人群集中的会场里在众目睽睽下一箭射杀,才是宣扬他的场一门声势的最佳场面。   “你也是位合格的家主啊,北原小姐。”想到之前少女直接将那只凶面放出来直言卖他的情形,的场不禁低声感叹。   虽然夏目贵志很好,但要因此和这样的人做对,到底值不值得,他可要好好掂量。   原本还想着劝这两人都投入的场门下的,现在,只能说他看走眼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奇   回到神社时,去游乐场玩耍的大部队已经回来了。   “主人,你们回来啦!”正好在鸟居旁溜达的冲田组第一个发现了他们,高兴地围了上来。   “晚餐用过了吗?”大和守安定首先问道。   “回来的路上吃过了。”审神者看着他们,“你们呢?在那边如何?”   “我们也是吃过才回来的,游乐场里有很多东西很有趣呢!”大和守笑着回答,“啊!今天很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哦!”后知后觉想到自家主人想问的应该是有没有出乱子,大和守连忙补充了一句。   “我们又不是那些小鬼,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啦。倒是主人,您可真是偏心,比起去游乐场我也更想跟您一起呀。”清光嘟着嘴很是不高兴,随后拿眼睛瞪着她后面的三刃,“你们太狡猾了!竟然偷跑!”   面对这份指责,除了三日月笑容不变,另外两把刀都有些脸色讪讪。   “他们跟着我去办事了,你们要是也想,以后有的是机会。”随口解释一句,算是封住其他刀的嘴,一边听着耳边清光的嘟囔“主人你要说话算话呀”,审神者一边被簇拥着朝神社后方的起居院落走去。   这个时间天色早就暗下,院落里亮起了灯光,审神者踩着小径远远看到这张熟悉的画面,脸上出现了片刻恍惚,记忆里无数次她归家略晚时,门前的灯火也是这样亮着,然后,在听到她的脚步声出现时,会有人从屋里出来……   “啊!主公回来了!”   一对胁差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清来人时,其中一个欢快地叫了起来,两把刀小跑着迎过来。   “主公,欢迎回来!”   「幸子,回来啦。」模糊的灯光下,有一道朦胧的身影这么叫唤着。   胸口蓦的涌出一份暖意,这情绪并不陌生,却让她不由怔住,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两刃。   “主公?”不管是前面的藤四郎胁差兄弟,还是后面跟着的五刃,见她突然不言不语都感到疑惑。   “主上!”“主公,你们可算回来了!”“主人大人回来了吗?”“主公,一天不见我们好想您啊!”“主人。”   听到声音涌至门口出来的刀越来越多,一个个都朝他们的主君身边聚集过来。   “嗯,我回来了。”伸手摸摸仗着高机动窜到最前的小夜的头,审神者温声回应,“今天玩得开心么?”   这一刻所有的刀都感觉到了,主君周身的气场此时柔和得不可思议。   和在本丸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嗯,很高兴。”被这么温柔地对待,总是面瘫着脸的小短刀红着脸重重点头,“江雪哥和宗三哥也都很高兴。”   “是么。”少女弯了眉眼,浅浅一笑,“那就好。”   那是一记很浅的笑,却是所有刀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在朦胧的灯光下都有些不真实,一时间,很多刀都看呆了。   “回屋吧,别呆在外面了。”很快,那抹笑容被收了起来,审神者抬步朝屋里走去,她柔和的气场渐渐收敛,回复了原有的平和无波,快得就像一个错觉,刀剑们纷纷跟随回转。   “啊,短刀果然是最被羡慕的刀种,没有之一啊。”眼见主君进了屋子,狮子王抿着唇,看着这次大部队里唯一的短刀小夜左文字,是满脸掩不住的欣羡。   “大和守安定,我现在磨短自己还来得及吗?”冲田组里的某把红色打刀拽了拽身边的同伴,眼睛里的羡慕嫉妒恨已经快要溢出来,如果主人能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一次,截成短刀他也愿意啊!   “我觉得如果你真这么做了,被扔进刀解炉的机率会更大一点。”内心居住着魔王的蓝衣打刀一点也不客气地给他泼了桶冰水。   “说,说的也是……”虽说变温和了不少,但主人在本丸里立下的规矩可是一条都没改过,作为初始刀的清光想想自家主人初时的冷酷作风,不敢踩底线的瞬间收了念头。   “不如拜托主公把你变小怎么样?”和大哥长曾祢站在一起的浦岛虎彻一派乐天地出了一个主意。   此言一出,瞬间得来周围好几把刀的一捶手:“好主意!”   有来过一次的一期一振在,所有的刀在下车回了神社没多久,就开始排队洗澡,这回可没有那么多短刀一次进两了,自然要更早安排好作息。   审神者回到屋子时,已经有小半数的刀洗过澡,在屋子里到处活动。   “主公!咱能看这个柜子里放的影片吗?”一身浴衣的陆奥守坐在电视下方的柜子前,指着里面放置了一排的CD碟片向她征询意见。   “可以。”审神者点点头,人就拐向走廊,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主公,您可是要沐浴?这边还有几分钟就好。”一期一振在这时上前追问了一句。   “暂时不用,你们都用好再说。”家里就一间卫浴,一家三口是尽够了,一下子来二十个客人就有些捉襟见肘,条件不比本丸,审神者在上一次短刀团体来时就萌生的想法此时更加强烈。   或许,是该提上日程谋划实施了。   “好的。请主公放心,在您使用前我会准备妥当的。”一期领命而去,从在本丸里主君一次都没用过露天温泉这一点来看,不管是出于防备还是单纯不喜欢和人共用浴室,她都是不乐于陷入这种境况的,而如今情况特殊,又是在自己的家中,这才不得已放宽条件,但不代表他们就能不在意,得收拾掉所有痕迹才行。   于是等审神者去用浴室时,会发现自家的卫浴间一回比一回光亮如新。   而在这之前,她拉开自己的房间门时,一只洗过澡的浴衣白鹤正坐在她的床边地板上摆动着她放在床头的游戏终端,审神者一脚踏进去时这货正试探着要将它往头上戴。   审神者:“……谁让你进来的?”   因为专注摆弄新物件而没注意动静的某只鹤当场惊得肩头一跳,瞧见屋主回来先是有些惊慌,随后眼珠一转开始拼命找理由替自己辩解:“那,那是……是您允许的!上午我不是特意征询过您的意见可不可以到处看,主公您自己说可以的!”   “……可我也说过不准你乱动乱翻。”   “咳咳!”一下子理亏的鹤姥爷立马换了另一种求饶姿势,“您别生气,别生气嘛主公,我就是对它好奇,没有弄坏它哦。生气可是会让女人变老的,主公您这么美一定不想的对不对?”   他举着手里的头盔,一脸讨巧的讨饶笑脸,希望这招对七月大人很有效果的求原谅方式也能影响一下主公吧。   “我会不会变老,你可以拭目以待。”审神者走进屋子,“趁我没生气,赶紧离开。”   “……哦。”失落地放下手里的终端,某只鹤低头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路过审神者身边时又停了下来,“主公,我真的不能试试那个吗?”明显的不死心。   审神者仰面看着这只比她高出一头的贪玩鹤,脸上面无表情:“看来你是知道了它的用途,所以想用用看?”   “您怎么知……好吧,今天和大家一起出门去玩,在电视上有看到它的广告,上面放了戴上它就能见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就想试试看嘛。”原本的惊讶在想起好像没什么能瞒住主公这一条之后,鹤丸老实地道出了来龙去脉。   啊,那个广告只要想想,鹤丸就觉得心里就跟猫抓一样想要啊!   “就这么想玩?”   “特别想!”一生都在用来寻求刺激的鹤姥爷睁着他金色的眼睛用力点头。   附丧神能不能玩这种驳接脑域连接神经元的潜行游戏,审神者也不能确定,这货的好奇心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却也让她同样产生兴趣,这具以灵力引导而出的人身是否能经受人类世界的种种考验也是一种课题。   “危险应该不会有,但也有可能你玩不了人类的潜行游戏。”想了想,审神者上前拿起头盔,向他招手,“来吧,如果能行,你也只准玩一个小时。”   原本以为没戏的鹤丸瞬间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公今天这么好说话,但机会难得,还是赶紧把握,连忙兴冲冲几步蹿回来,认真听她讲玩这个游戏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诶?还要躺下吗?”   “嗯。”   其中一个注意事项让鹤丸一愣,两人说到这里时,目光同时看向了旁边的单人床,忽然集体沉默。   “要不,我拿去别的房间玩?”鹤丸小心地问了一句,说不定还能多玩一会儿。   “网络的端口只有我这里有。”审神者一句话打掉了他的小九九。   “我躺地上也行的!”为了玩游戏,鹤丸也是豁出去了。   审神者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嗯,从头到脚清洗过了,一身雪白的浴衣看着格外素净:“不用,你就用我的床吧,一个小时,别忘了。”   最后,想着能立刻玩上,鹤丸还是躺下了。   抱着头盔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枕头上的清冷幽香扑鼻而来,这张陌生的床带来的陌生触感让附丧神戴上头盔的动作忽的一僵,这个时候鹤丸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躺在主公的床上,还有主公是个柔软的女孩子这个事实。   “怎么了?”香味的主人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鹤丸庆幸自己已经戴好头盔,至少遮住了开始发烫的脸。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的刀知道,他的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他在主公的房间里还躺在了主公的床上,会被砍死的。   鹤丸戴好头盔,终端很快就给了驳接完成的绿色信号灯,在审神者的示意下,他喊出了联接指令,很快,他的意识就被接进了游戏里。   还真的成功了?   审神者微感讶异,在旁边守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去衣柜里取出换洗的衣服,直接出去了。   “主上,您准备沐浴?”出来后,遇到了长谷部,见她这副样姿态立刻道,“浴室刚刚打理完毕,您现在就能使用了。”   审神者点点头,她就是知道这个情况才出来的。   “对了主上,您有没有看见鹤丸?”长谷部又问了一句,“从刚刚就没见到他。”   “你找他有事?”   “啊……不。”听到主君的反问,长谷部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毕竟是现世,他一直没出现在视线里,我总担心……”他会搞事这几个字虽然没说出来,但听到的人都明白。   “我刚刚有见过他,别担心,他现在暂时没精力考虑那些。”   “诶?”   有心想问问主上在哪看见的鹤丸,但对方并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直接继续朝卫浴间走去,长谷部只得作罢。   错觉吗?总觉得主上好像隐瞒了什么。   不,这不是一个臣子该考虑的事,他只要忠诚地执行主上给予的每一个任务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   自我开解完的长谷部开始考虑起晚上休息时所有人的房间分配问题。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谈   审神者打理完自己,穿着一身素色的浴衣,又在外面罩了件羽织出了卫浴间,正要回房时,听到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的音乐声,这有些耳熟的歌曲让她想起了什么,抬步走向了声源处。   客厅里的灯亮着,七八个刀剑男士穿着睡前的浴衣或站或坐呆在客厅里,一个个安静地看着电视屏幕,连审神者的到来都没察觉。而审神者也没去管,她同样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屏幕。   画面里,是三个十四岁的女孩穿着雪白的过膝长裙,背后还背着一对小巧的白色羽翼,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在一个华丽的舞台上表演唱歌,三人的身前都安放着长长的落地麦克风,一边唱还一边带着些许温柔可爱的肢体动作,舞台的左右两边不时还给吹了干冰制造了点梦幻效果,让简单的三人合唱画面看起来不再单调死板。   镜头并不是固定的,还分远景近景甚至特写互相切换着来,拍到站在中间的女孩时,审神者不用看特写也知道那是自己的脸,镜头换成全景时,她还能看见舞台后方挂着的横幅——   【冰帝学院建立XX周年庆祝典礼】   在冰帝上学,刚升初二时遇上的校庆呢,靠在墙头,审神者想起了两年前的记忆,像这些活动作为学霸被学校找到还是很正常的,在老师的安排下和同级的另外两个女生合作,挑了当时比较流行的治愈歌曲合唱了一首。   节目还算成功,事后有同学把这一段专门截下来刻录成CD送给了她。这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只是一道小插曲,把CD拿回家后跟家里人说了一下就随手一放不管了,原来被爸爸也收在了电视柜里么。   很快,一首时长五分钟不到的曲子就结束了,安静下来的现场里终于有刀察觉到站在角落里看着的审神者,他一个激灵失声喊出来。   “主,主公!?”   这一声就好比做坏事被直接抓到一样,现场所有刀都吓了一跳,纷纷露出心虚之色。   “那,那个……咱在翻电影时,一不小心找到的……”面对站在通道口不声不响盯着他们看的审神者,陆奥守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放在那里就是让人看的。”审神者并不在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看到就看到,从倚靠的墙上站直身体,她对着他们淡淡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再玩会儿也该去休息了。”说完,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是。”后面应声的刀剑们纷纷松了口气,没被追究真是太好了。   “不过主公那副打扮还真是可爱啊。”蜂须贺忍不住抚脸感叹,在所有人都穿得很素的时候,就他一个连浴衣都是金色打底绣满了华丽的花纹,画风都和他们不一样,高高绑起的紫色马尾让他成为继乱和次郎之后本丸第三位有女子力的刀剑男士。   白色的连衣裙,精致的发饰和脸蛋,还有背后戴的那对小翅膀……   刀剑们不由想起七月大人在时,本丸的另一种画风。   “主公以前真是天使啊……”他们纷纷如此感叹。   造化弄人,现在早已经进化成君王。   “就算是现在,主上也还是天使!”唯一持不同意见的长谷部直接反驳,一脸不满地瞪着在场的刀,“还是说你们对现在的主上有什么不满吗?”   眼看他一言不合就能立刻摸腰拔刀的架势,所有刀立刻摇头,连连表示天使虽好,还是君王更适合他们,真心话。   被这么一打岔,刀剑们都没了继续留下看电影的心思,决定还是学那些养生的老年刀们早早回房休息的好。   “说起来,鹤丸国永到底跑哪去了?洗完澡就没看见他。”   “谁知道。他一向不着调,到了新地方不掀个遍才怪。”   “哈哈,说不定就埋伏在哪边等着吓我们一跳呢!”   “有可能!”   “话又说回来,他这个性格,以主公一直以来的作风能一直放任到现在,也确实称得上天使了啊。”   附丧神们谈笑着,回了之前就分配好的房间内。   因为明天也不急着回本丸,这回又能和别的刀派的刀睡在一间屋,坐在已经铺好的床铺上,大家直接聊起了今天的见闻。   “三日月殿今天跟着主公,可有遇到趣事?”小狐丸率先开口。   “对呀对呀。”鲶尾听他问起也是眼睛一亮跟着附和,“我听隔壁的堀川说你们遇到了很多事呢!”   这间较大的屋子被安排了六个人,分别是三日月,小狐丸,鲶尾,骨喰,一期一振,鹤丸国永。   “趣事嘛,肯定不如你们在游乐场的见闻。不过,托主公的福倒是真的见识了不少……”三日月也不隐瞒,将白天看到的一些挑着重点说了。   老相识千鸟香炉,除妖人的聚会,各色妖怪,还有一位主君的故人,名叫夏目贵志的少年……   三日月并没有讲的太详细,但也足够屋里的刀去回味了,正当他们还想细问时,一直没出现的鹤丸国永突然拉开了纸门回来了。   “哟,你们都没睡呢?”雪白的太刀一脸的红光满面,显然心情很好。   他走进屋时,小狐丸是第一个抬头的。   “鹤丸殿,你又去哪里玩了。这里是主公的神社,还请你收敛一点。”一期一振见他这么晚才回来,不由皱眉劝道,“长谷部都找你好几次了,你也不想被他抓住吧。”   “放心放心,这次我就到处转了转,真没干什么。”鹤丸嘻笑着朝唯一的空床铺坐下,一边保证道。黑历史太多,总是被人这么看待确实是个麻烦呀。   不过让他改正那也是不可能的。   面对鹤丸“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态度,大多数刀都是无奈的,可连主君都纵容了,他们还能怎么样,最多也就打一顿,根本不顶事。   “鹤丸殿。”从开始就一直紧盯着他看的小狐丸在这时开口,“你是不是对主人大人做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场中所有刀唰一下将目光集向了他的身上。   “什、什么?”原本还在笑着的鹤丸脸色顿时一僵,他立刻打着哈哈,“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啊小狐丸。”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直接将他打回原型:“小狐的鼻子还是很灵敏的,你的身上沾满了主人的香气,全身都是。”   呛!   旁边床铺的一期一振已经拔出了本体,之前还带着无奈神色的脸已经黑漆漆一片:“鹤丸殿,你竟然敢冒犯主公……”   “等、等一下啊一期!”鹤丸立刻跳起来后退着躲远,“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哈哈哈,之前长谷部一直找不到你,是躲在了主公的房间里吧?”三日月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一期的阴沉脸还可怕,“现在看来,主公似乎还包庇了你。鹤丸呀,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那个心思的,想不到,真的看走眼了……”   而什么事才会让一个女孩子选择忍气吞声,甚至还帮着遮掩呢?   “鹤丸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刀。”鲶尾一脸沉痛,然后毫不犹豫亮出本体。   至于他旁边的骨喰早已经面无表情刀剑出鞘。   “你们听我解释!我真没有对主公做什么,她那么厉害我就是想也不可能得手啊!”只是偷偷去主公房间玩一个游戏,鹤丸真心没想到会被误会成这样,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一期的刀直接就砍了过来。   铛!   鹤丸抽出了自己本体挡住了对方斩来的一剑。   “你果然还是想了!”   “我没有!”鹤丸真心冤,眼看越描越黑,他只得坦白,“我就睡了一下她的床!主公同意的!”   这下子别说三日月,连小狐丸都听不下去了,直接拔刀砍了过去。   “有话好好说呀!……这里是主公的宅子,你们收敛一下啊!……主公救命啊——!”   不管某只鹤如何悲鸣,他的声音都没法传出这个房间。   “隔壁好像有点吵啊,国广。”隐隐感受到一点动静的和泉守,睡在被褥中对隔铺的搭档说道。   “大概是鹤丸桑又在闹了吧。”堀川猜测了一句,“说起来还要感谢主公,她给我们休息的每个屋子都施加了隔音结界,这样就不会影响别的屋子休息了。”   “嗯,是挺安静啊。”和泉守看了看这间房,因为面积较小,干脆就分给他们两用了,“这间房就只有我们俩,和在本丸一样了呢。”   “是呀。”堀川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又开口道,“兼桑,今天你有点莽撞了。”   和泉守闻言一张俊脸顿时皱巴起来,干脆坐起来瞪他:“还不是因为你太让我着急了!”看堀川躺在那里瞪圆了眼睛看他,更是气打不出一处来,“你说你,打算对主殿瞒到什么时候?”   “这个……”堀川露出无奈苦笑。   “你看看那个三日月,还有那个药研,还有长谷部他们!”和泉守已经开始扒拉起手指头,一个个数落,“就算是左文字那一家都要比你有存在感,你还真打算等到主殿成为别人的再跟她说心事吗?”   “可是兼桑,这个真的急不来。”堀川不得不也跟着坐起来安抚,“主公又哪是那么容易就接受别人的人,看看三日月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回瘪就知道没那么快的。”   “可是我急啊!”和泉守转头看他,本来是气极的脸此时却挂着悲伤,“主殿是个好人,今天跟着一起出去,我比在本丸里还要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她和阿岁不一样,虽然是女孩子却比阿岁更坚强,不用戴什么魔鬼面具就能护住自己和身边的一切。如果你真的能和主殿在一起,她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也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再也不想发生阿岁那样的事了……再也不想你顶替我沉海……”   说到最后,这把一直将强大帅气挂在嘴边的刀已经语带哽咽。   土方岁三的两把刀,和泉守兼定与堀川国广,幕末年间东瀛政府战败,洋人憎恨这些抵抗他们的所谓武士,大批量征收了无数的武士刀,其中就有被点名的和泉守兼定,结果是胁差的堀川国广顶替过去,和那些刀剑一起被洋人沉了海。   新选组的刀大多命运多舛,除了他和泉守兼定,不是折断就是消失下落不明。所以能以附丧神的姿态来到本丸,又能再次见到昔日伙伴,他是真的比谁都高兴。   何况唤醒他的新主人还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好主君,可越是高兴又越是觉得恐惧,害怕哪一天就突然失去。再加上国广又是这样的心思,他真的没法不着急。   “兼桑……!”堀川的眼眸摇曳,少年的内心震动着,怔怔看了和泉守半晌,终于又一次轻轻笑开,“我明白兼桑你的意思,但真的不用着急的。”   “你真的明白吗?主殿她……”   “我喜欢主公。”堀川语气轻柔而坚定地打断他,“越是接近越是了解,就越是喜欢。今天的主公对兼桑你说的话让我更加喜欢她,主公总是会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伸手给予帮助。兼桑你其实也感觉到了吧,主公觉得理所当然的照顾和包容对我们来说却是值得用命去珍惜的宝物。她就是一位能让所有刀剑心甘情愿为她出生入死连灵魂都愿意献上的好主君,我们都属于她,但她不属于我。”   “国广……”   “我喜欢主公,但只要能呆在她身边就足够了。”黑发蓝眸的清秀少年微微一笑,说出他的心声,“能够来到这个本丸,遇到这样的主公,以后还能继续作为兼桑的搭档一起为她效力,已经足够了。所以兼桑,不要为我着急,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不管是我,还是加州、大和守,又或者长曾弥桑,只要我们还跟随着主公,就依然会在一起,我不会被沉海,加州也不会被折断,大和守和长曾弥桑也不会消失。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   所以,兼桑,别难过,别担心,他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和泉守回过神时,眼泪已经糊了自己一脸,他赶紧抬起袖子迅速抹掉。   “你刚刚看花眼了知道吗?我,我那是沙子进眼了!”   “是……是。”   “我要睡了!”   “好,我就去关灯。” 第一百三十章 妖街   第二天大伙儿都出来时,鹤丸那一脸的青紫,一看就是被狠揍过的模样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这是又被打了呀。”   “鹤丸,你又做了什么惹众怒的事?”   “这伤势……被打得挺惨呀。”   “看看这脸,啧啧……”   面对周围一圈毫无同情心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同僚们,鹤丸忍无可忍抗议:“喂!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被一屋子的室友打了哎!都没人关心一下吗!……嘶!”说话时用力过猛,牵动到脸上的伤口,他顿时吸了口气。   现场所有刀用可以做表情包的各色神态向他诠释了什么叫无动于衷。   搞事刀无人权。   “比起你被打,我倒是更关心你为什么会被打呀。”清光一点也不避讳地继续朝鹤丸伤口上洒盐,转头看向他的室友们,“喂,鲶尾,他昨晚怎么得罪你们了?”   被点名的鲶尾只是笑了笑,那间屋子的“室友们”同样一语不发,喝茶的喝茶,看电视的看电视,明显不想提这荏。   从“罪魁祸首”到“受害者”都一副保密不说的样子,反而让原本只单纯看笑话和热闹的刀们好奇起来,这只惊吓鹤昨晚到底又作了什么大死。   正想着发问,审神者带着长谷部和堀川拎着一堆早餐外卖走了进来。   “都来用餐。”   主君的到来让众刀放过了对他们的追问,一个个轻车熟路领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各自拼桌。   “地方还是小了点啊。”习惯了本丸的宽敞,蜂须贺不太适应这里的拥挤。   “那是没办法的事,二十个人呢。”陆奥守宽慰。   “主公,我们是今天回去吗?”浦岛虎彻开口问了一句。   “今天下午。”审神者直接道。   按照原定计划,游乐场是今天才会去的,结果都提前结束了,这让准备明天上午才回去的进程就顺势提了前,早点让他们回去也好。   “哦!这么说来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多留一天。”大和守眼睛一亮,也跟着举手,“主人主人,我们可以去神社外的地方看看吗?”   少女闻言顿了顿,随后才道:“可以,相信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还有,不许跑太远。”   “是!”   这下子很多想出去溜达的刀全都高兴了,纷纷讨论着一会儿去哪里看看,分明早就拿着小镇的地图研究过。   一片兴高采烈里,唯有鹤丸国永闷闷不乐,那幽怨的小眼神时不时朝审神者瞄过去,这顿早餐他吃得不开心。   审神者对他那点埋怨视而不见,很快早餐用完,在一番收拾后还留在神社的刀只剩下一半不到,直到空闲下来她这才向某把仿佛蒙受了多大冤屈一样的太刀招了招手:“鹤丸国永,来我房间一趟。”   她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附近刀剑的视线,好奇地看过去时,就见主君已经径自离开,根本没管身后那个拉着脸很不开心的附丧神如何磨蹭,最后还是跟在身后进了走廊的一幕。   这是要干嘛去?有心想问问,然而人都已经走远。   倒是还留在原地喝茶看电视的三日月和小狐丸,以及靠在一边站着的一期一振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交换过了什么信息一样,继续老神在在享受悠闲。   大概是因为供奉的是太阳女神的关系,比起本丸,神社这边的灵气更是带上了一股清净神圣的性质,能净心除秽滋养本体,对附丧神们来说,是块不可多得的妙地。   昨晚发生了什么,主君一定全都知道,他们一点也不担心鹤丸的告状。   “主公,你可把我害惨了。”果然,一进房间,鹤丸一屁股坐在地上铺着的垫子上,抿着唇一脸指责地看着她,“早知道我还不如就躺在地上玩游戏了。”   昨晚那一对五的过程他是一点都不愿意回想了,任他怎么解释那些刀就是不听,不,应该说一点都不信。   “害惨?”同样落座了另一张软垫,审神者抬眸看他一眼,“是我让你进房间了,还是推荐你玩游戏了?”   呃!鹤丸顿时语噻,原本还觉得理直气壮的委屈一下子垮塌,开始理亏的支支吾吾,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唉,是我自己倒霉啦。”   本以为不被人看见安全回去的,哪知道那只狐狸鼻子这么灵,鹤丸想想确实怨不得谁啊。   正叹气的时候,腰间的本体被人摘了去,他回头看过去,自家主公已经拔了刀鞘,对着窗户高举着转动翻看。   “主公?”   少女对他的疑问置之不理,随后,就见她从虚空里取出一套工具盒,这盒子他熟,在手入室里经常看到,里面放着用来给刀剑手入保养的道具。   这是要给他手入?脑中滑过这个念头时,从本体上骤然传递过来的温暖灵力让他一下子忘记思考。   清冷纤细的少女此时已经太刀横至身前,打粉、研磨、上油,一系列动作端的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她的目光专注而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刀刃,细长的手指握着工具寸寸抚过刀身,有灵力的微光从指间漏出,几次之后所过之处,光亮雪白的刀刃上细小的裂纹尽数消失,一个不留。   鹤丸愣愣地在旁看着,不管经历多少次,他都没办法抗拒这份虔诚和温柔,一双金色眼眸牢牢盯着少女的动作,连身上的伤势都恢复了也没发现。   “好了。”重新将刀收入刀鞘,审神者将这柄称得上雪白华丽的太刀本体还给了附丧神,又将工具盒收拾好放了回去,她这才转头又看向鹤丸国永。   可能算是第一次她这么近距离打量这个总爱恶作剧调皮捣蛋的雪白青年,淡金色的瞳眸,纤白精致的眉眼,同样白皙的脸颊上生着不自然的红晕,就算此时愣愣盯着本体的表情有点傻气也掩不住这种精致带来的贵气。   和三日月一样,不管是刀还是人形,以现代人的感观来讲,就是那种一眼看去就很贵的感觉。   “鹤丸。”   “啊……是!”少女又一次出声,总算唤回了附丧神的心神。   不管是手入还是保养,审神者已经很习惯这些刀总爱发呆恍惚的状态了,毕竟她是人不是刀剑,并不能太理解他们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打磨本体,却总是一副没能习以为常一直发呆犯蠢的样子。   “我记得,你和七月玩得很好。”少女突然开口,让鹤丸远去的注意力一下子回来。   “哎?……嗯。”没料到主君会提到她的过去,鹤丸愣了一下还是老实点头。   小主君七月大人的性格很随,甚至还有些跳脱,她在的那一阵子他俩可没少互相恶作剧给惊吓,这也让鹤丸成为本丸里没将其当成主君当玩伴的部分刀之一。   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鹤丸心头警惕,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问他“你觉得七月好还是我好”这种问题吧?   正想着,就听对面的人对他道:“你说,如果是我对你恶作剧,你会怎么样?”   鹤丸顿时惊悚。连忙开口讨饶:“别!主公!我错了!请您务必不要!”   如果是七月,她给的惊吓他还能承受,可换成主君的“恶作剧”,鹤丸觉得自己真的会完。就像这次,他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嘴上还得感谢她,哪怕因此被揍了一顿。   他宁愿主公继续用看智障的眼神鄙视他每一次的惊吓,也不想她突然来了兴致直接下场出手啊。   鹤丸这边慌慌张张,却没看到审神者藏在眼底的笑意。   “伤势都恢复了,就别坐着了。”替他手入修复了这些小伤,审神者便径自起身站了起来。   被她言行提醒,鹤丸这才回神,连忙跟着站起来:“主公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手入?”真想不到主公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不然放你鼻青脸肿出去吗?”审神者直白回应,“最后丢的可是我北原氏的脸面。” 前言收回,这人就是个毒舌。鹤丸还没来得及上翘的嘴角顿时下坠,但很快又张大眼睛:“主公要带我出去?”   “嗯,出去买点东西。”审神者点头,“就当是我给你手入的报酬,帮我提东西吧。”   “这是找苦力啊。”鹤丸一听立刻抗议了,倒不是不情愿,而是这货的眼睛一直恋恋不舍地盯着床头那只游戏终端看,很明显昨天的一小时体验让这只见识到新世界的鹤已然念念不忘了。   “还有一个长谷部会一起。而且,就算你不出去,游戏也不会让你玩的。”审神者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小心思,“或者你还想再被打一顿?”   一边说着,已经走到门前的她猛得拉开了纸门。   顿时,好几把呈叠罗汉状扒拉在门口偷听的刀一下子露馅了,被当场抓包的他们仰着一排脑袋对目无表情的主君露出了讪讪的笑。   审神者没理他们,只是跨出房门,对赖在屋里的附丧神道:“出来记得把门关好。”说完直接就走了。   鹤丸很想来一句被打一顿他也要留在这里打游戏,然而之前还对着主公讪笑的那几把刀在看着他时,又换了另一副嘴脸的架势他就知道铁定没戏的。   “主公要出门?”一期一振看着在玄关换鞋的审神者,上前询问了一句。   “买点东西。”她回道,“中午就回来。”   “需要我陪同吗?”一期又问。   审神者抬头,看了眼前姿态俊雅的附丧神两秒,直接拒绝:“不用了。”   “主公这次是带我和长谷部一起出去哟。”手入完毕状态全满的某只鹤再度跳出来作死,似乎是为了报复,已经飞快换好鞋子的雪白附丧神故意嬉皮笑脸地凑近了少女几分,顿时,几道凛冽目光向他射来,“哎呀,好可怕好可怕。”   鹤丸嘻嘻哈哈又往审神者身后躲了躲,这副欠扁的样子让长谷部都看不下去,伸手扯了他一把:“正经一点,在外面你还是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在,家里就麻烦你们看着了。”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审神者向着还留在神社里的刀嘱咐道,“有事的话,电话联系。”   “是!请路上小心!”   …………   “主上,我们这是要去哪?”   因为昨天坐大巴车的经验,所以这次换成越野车,长谷部和鹤丸也就稍微惊奇了一下问起了正事。   “我需要一些布置阵法的材料,得去一些特殊的地方买一些。”审神者直言道。   “阵法?”鹤丸见识过自家主公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不由眼睛一亮,“是什么样的?还和上回我们看到的那个一样吗?”   “不是。”这次审神者并没有明说,“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不得不说有辆私家车出行就是方便,比平时坐公车到达目的地要省去近一半的时间,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偏僻的老街外,两把刀从车上下来,四处打量之后有些不解。   “除了破旧一点,好像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嘛。”鹤丸如此评价。   “跟我来。”审神者带着他们踏上街道,拐了几道弯进了一条无人的死胡同,长谷部二人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结界。   “原来不是死胡同,是障眼法。”穿过那道堵死前路的墙,里面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各色各样的店铺和吆喝声在街上此起彼伏,这些铺面却非常古老,古木制的门窗和挂在外面的帆布招牌不提,连柜台后面坐镇的老板和路上的行人都是类人或者非人的模样。   妖怪的街道?   “主上,这里到底是……?”长谷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啊!”鹤丸抬手遮额,极目眺远,长长的一街,仿佛看不到尽头,“我们来到了妖怪们的聚居地吗?”   “确切的说,是他们的交易街。”审神者淡淡道,两刃这才发现,他们的主君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白色的面具,如果不是之前就一直跟着她进来,光从气息上已经感觉不出她身上有人的气息,“你可以理解成妖怪们的万屋,里面贩卖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里不怎么欢迎人类,要买到心仪的物品遮掩一下总能免除不少麻烦。”   果然跟着不同的主人总能见识到不同的世界,这个时候两把刀心头不得不如此感叹。   “走吧,我要买的东西不多,但有些重,一会儿辛苦你们拿着了。”   “主上不用如此,只是拿东西而已,请全部交给我们!”听到审神者的话,长谷部第一时间正色回应。   “噢!放心让我们来吧!”鹤丸抬手向她行了一个军礼。   半个小时后,两刃左右两手不是拎着袋子,就是捧着长方形的大盒子,跟在两手空空的审神者身后。   东西是不多,也确实沉,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主上,还有需要吗?”长谷部捧着两盒半米长的盒子,出声询问。   “都买完了。”   “主公,你买的这些石头啊木头啊,真的都是用来做阵法的材料?”鹤丸左右两手是拎的大型的布袋,看着薄其实却很结实。   “嗯。”   审神者显然没有具体解释的想法,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态度上鹤丸微妙地体会出了“解释了你也听不懂”的隐层意思,附丧神难得没有因为好奇心跟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正当审神者要离开时,不远处一道有些耳熟的娇软声音传了过来。   “铁鼠!你耍赖!”   “萤草姑娘,小僧可没有。”   “我明明看见你偷偷将豆子藏起来了!你根本就是在骗鸦天狗的钱!”   “萤草姑娘可别乱说,小僧可是清清白白凭手艺挣钱的。这件事就算你告到一目连大人那里,我也是可以理直气壮的。”   “你……你明明就有……”   “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你的朋友过来搜啊。我到底有没有把豆子藏起来,你们自己看。”   原本要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审神者看向了那一群聚在一起的小妖们。   赌豆?   这种把戏原来还有妖怪也在玩。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赌运?   赌豆子,是一种民间坊市很常见的一种娱乐方式。赌豆也有很多玩法,例如猜单猜双,或者直猜数目,又或者猜放在哪只赌具里。   铁鼠划下摊头摆出的玩法很简单,就是猜个单双,他做庄家,客人出钱来猜,猜对了庄家给客人投出的钱双倍,猜输自然钱全归庄家所有。   只猜单双,看起来输赢机率一半一半,自然就有如鸦天狗这般天真的家伙以为能得到便宜,殊不知十赌九输,人家能开盘口摆出姿态,自然就能让你口袋的钱财有去无回。   庄家们引的是谁,自然就是那些心存侥幸妄图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贪心之人。   萤草急的眼泪都在眶里打转,鸦天狗拿走的钱有些还是从她那里借去的,那些钱还是一目连大人给的,让她来这里买东西,这可怎么办?   “萤草,对不起……”鸦天狗赌得身无分文,还又说谎骗借了萤草的钱,这时候也从赌输红眼的状态下退了出来,愧疚地向对方道歉。   找不到证据说铁鼠出老千,问他把钱要回来肯定也不可能。不是不想动手抢回来,而是这条街是不允许随便私斗的,不然哪有妖敢在这里做生意,于是萤草和鸦天狗只得干巴巴徘徊在这里。   除了他们,还有好几只看热闹的小妖,至于到底是托还是真看热闹的又是一说了。   “主上?”   看到审神者调转了方向,朝小妖们的聚集处走去,长谷部不禁问了一句。   审神者手一抬,制止了两刃追随过来的举动:“站在这里等我。”   被丢下的两把刀互相对视一眼,乖乖停留在原地,不太明白以主君的个性为何会多管闲事。   不过既然她真的要管,那两只明显被骗钱的小妖肯定是能把钱要回来的。   两刃远远站着看着,就见自家主君也没吵也没闹,安安静静拿出一笔钱去参赌了。很快,庄家的脸色就越来越差,因为主公面前的钱越堆越高,最终那只铁鼠妖受不住压力,不但把钱还给了那两个小妖,还给他们赔礼道歉,这才收拾东西关了盘口直接走了。   “谢,谢谢您!”萤草一脸感激地看着眼前少女姿态的大妖,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脸,但不影响她对她的感谢,“要不是您出手,钱就要不回来了。”   “谢谢大人!”鸦天狗也是语气激动,抱着自己的钱袋子手都在抖。   那大妖却在这时对他开口:“以前见你,就觉得你是个蠢的,现在看来还有点高估了。连十赌九输都不知道,难怪到现在连这么简单的戏码都能上当。”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鸦天狗顿时一僵,哪怕戴着面具也遮不住他全身震惊气息:“你……是你!你是那个……”   “神宫的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萤草!”萤草比鸦天狗更早地叫出声,语气里充满欣喜,“我就说声音这么耳熟,可是身上的气息全都变了都不敢认,听到您这么说话我就放心了,果然是您呀!”   这两只小妖,一只正是附近后山的那只鸦天狗,另一只是四百年前碰上的萤草小妖。   “四百年不见,你的性子还是这么软。”   被恩人直白吐槽,小草妖的脸瞬间红了,随后嘟着嘴挥舞着手里的蒲公英娇娇抗议:“我,我现在也很厉害的!那只铁鼠根本打不过我!”   妖的寿命漫长,他们之间认识,审神者并不意外。萤草是那位风神大妖的门下,审神者欠他人情,见到她有困难自然不会不管。至于这只鸦天狗,那不过是顺带的。   并没有聊太多,审神者给他们解围后就打算离开,却被鸦天狗喊住。   “喂,你这几天不要离开神社啊!”他语气别扭地道,“小蝴蝶说她又有梦到那只藤妖了。”   审神者转头看他。   “就,就这几天,肯定会有结果!信不信随便你!”说完,他反而自己先跑了。   审神者很想问问他“这几天”到底算几天?   妖街的购物之行很快结束,审神者甚至在回来的路上还打电话叫了中午的外卖。   这样下去可不行,养起刀来太麻烦了。   …………   “主公,欢迎回来!”   “哦呀,鹤丸,长谷部,你们搬的是什么东西?这些就是主公要买的?”   “里面都是什么呀?”   回到院落里,早上出去现在陆续都回来的刀剑们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些盒子袋子。   “把它们放进走廊最里面右手边的房间里。”审神者对着两把刀吩咐道。   外卖还没送来,刚踏进客厅,她就被冲田组和狮子王三把刀给围住了。   “主人主人,我们买了这个!”   三刃向她高举起手中一张张类似卡片的东西,审神者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刮刮乐?”   今天流行赌博么?   “对对对,就是刮刮乐!”狮子王用力点点头,手里的刮刮乐卡片还又向她凑近了点,“我们一人买了一万日元的刮刮乐,想让所有人一起来玩呢!”   刮刮乐,彩票种类中的一种,200日圆一张票,卡片的左边印有像老虎机里滚动的图标那样的九宫格,被防伪涂层盖住,中间会印着不同刮刮乐种类的图案,一般多用二次元上面的产品形象,像狮子王递上前的这一张卡片,中间就是东瀛国民漫画《樱X小丸子》的人物形象,右边则是开奖细则,讲述了刮出来的九宫格图案,如果能有图标三联就能中奖,具体能获得什么奖也都印在了上面。   例如狮子王的那张卡,一等奖能中10万日圆需要小丸子的头像三联,二等奖5W日圆需要上衣图案三联,以此类推,到最后最低奖项只有200日圆,中了的话刚好回这一张的本,不赔不赚。   也就是说,这三个熊孩子买了三万日圆……也就是150张的刮刮乐卡片回来。   审神者正要开口,那边清光已经抢先说话:“这三万日圆是狮子王买刮刮乐中的!”   ……不愧是老将军的佩刀。钱来得快,去的也快。   趁着外卖没来,连同审神者在内二十个人,刮刮乐每人起码能分到七张,一群等待午餐的刀和人想想也没事做,干脆一起过来测人品算了。   “哈哈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这个好像能有很多惊喜耶!”   “不知道咱的手气怎么样呢,这个时代的5圆硬币啊,给咱争一口气吧!”   “……不就拿个硬币刮卡,至于这么中二么?”   “一期哥,骨喰,我们比比看谁先中大奖啊。”   “总是在复仇中的我,也能得到好运吗?……不,我已经不是专注复仇的小夜了,我要为主人刮出大奖。”   “说得好,小夜。哥哥可不能输给你呢。……大哥,你在做什么呢?”   “……刮奖之前,我想先念段经祈福一下。”   “也请为小狐加持一下吧,江雪殿。”   “为了主上,我长谷部愿意赌上自己气运!”   “这个好好玩哦!大哥二哥,我们也来比比谁的运气好吧!”   “哈哈,好!”   “哼,身为真品的我怎么可能会输给赝品!”   “大家都很火热的样子啊……哟西!我们新选组的也不能输啊!为了主殿!”   “兼桑说得对!为了主公!”   “噢啦——!”X2   审神者:“……”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种比拼是怎么回事?   不过七八张卡片,涂涂刮刮了一小会儿,所有人的成果都出来了。   起初,审神者并不抱太大希望,按照刮刮乐的普遍概率,投进去一百万,可能最终只能回本37万不到,可这群刀的结果……   “哦!三日月你真厉害啊!居然中了五万日圆!我的加起来才一万!”鹤丸捏着中奖的三张卡,瞪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三日月“一卡暴富”。   “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呢。”当事刀眨了眨含着新月的眸子,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乐呵呵笑起来,“我这也算是为这个家略添薄财了吧。”   “哇,骨喰你运气真好啊!”那边的鲶尾和一期凑在一向沉默的银发胁差身边,同样也是惊呼连连,“我和一期哥抽到钱加起来都没有你的零头多耶。”   “为什么咱最后只抽到了200日圆!咱的运气有这么差吗?”   “十万……”唯一的小短刀捧着手中的卡片,脸带红晕,“头等奖。”   “真是太好了!”二哥宗三已经感动落泪,江雪也是念了声佛号一脸欣慰,哪怕这两把刀连个两百日圆都没抽到,现在也能理直气壮喊一声“谁敢再说我们是不幸三兄弟!”   “哇!大哥好厉害,刮到两万日圆!我只有五千!……啊,二哥你呢?”浦岛天真地凑到蜂须贺身边,却被长曾祢拉了回来。   紫色长发的打刀紧紧捏着手里的刮刮乐,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为什么才两万!为什么不是头等奖!”   “长谷部殿,还请冷静。小狐都只中了3000円,明明都请神佛加持过了……”   “啊啊~这次运气用光了,只有一万的说,明明出去那会儿还抽到了三万。不过加起来一共四万,也不错了吧,嘿嘿!”   “大和守安定,我一共刮中了5000円,你呢?”   “我也是耶,加州清光。”   “可恶!为什么只中了1000円啊!”那边和泉守同样脸色不好。   “没关系啦兼桑,我还什么都没刮中呢。”堀川连忙安抚,顺手将其中某一张背对着弹向了审神者的桌子。   一共刮了十张卡,却连一分都没中的真·非酋·审神者,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张,明显刮到三万日圆的卡片沉默不语。   这就是人和神的区别么?   这么不科学的高额出奖率怎么看都很诡异。   最终,是审神者面色古怪地收下了一堆他们上交的中奖卡片,该庆幸狮子王他们没去买头奖是一百万日圆的那种刮刮乐么,要是让他们中的谁中了这个,那可真是要在小镇上出名一阵了。   不管怎么说,200日圆换成三万日圆的刮刮乐,结果反赚了这么多,还是让所有刀非常开心的。主君那不出所料的“血本无归”仍然让很多刀闷笑了一阵,但某种程度上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点小优越,总算又有一方面比她强了。   收拾完一地的狼藉,外卖也送到了,一众附丧神这会儿吃饭都比平时更觉得香甜。这大概是来自“一直在花主君的钱,这回总算也能出把力”的欣慰感吧。   下午,审神者开启了通道,拒绝了他们的一同请求,将刀剑们都送了回去,独自一人留在了神社。   只身走向走廊最里面的那间仓库,上午在妖街买回来的材料安静地躺在那里,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堆用于研磨、混合、书写的工具——都是用来制作加工阵法的涂绘材料以及涂绘的工具。   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四个条件   “幸子!幼儿园老师都告诉我了,你又把别的小朋友气哭了!”稚嫩的女童声音带着家长斥责的语调,听起来格外老气横秋。   不用看人,审神者都能想象出说话的人双手叉腰一脸怒色的模样。   是姐姐啊……   还是幼时的姐姐。   她这是,又做梦了?   伴随着这个认知的清晰,眼前混沌模糊的景色也跟着层次分明起来,变成一大一小两个女童的剪影。   “为什么?”更加稚嫩软糯的幼童声音带着清冷的天真。   “还,还问为什么?才送你上幼儿园两天,就被人告状,欺负人是不对的!”   “我没有欺负他们。”   “那他们为什么告状?”   “他们说是我害死了妈妈,可是姐姐你和爸爸跟我说过,不是这样的。”   “……!”   “我跟他们说过不是,他们却说我说谎。我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就说了昨天他们做的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哭了,还告诉老师说我欺负他们。”   “……”   “姐姐,真的是我害死了妈妈么?”   “不是不是不是!他们都是胡说八道,妈妈最爱我们了,是他们在说谎!”   “姐姐,你哭了。”   “呜,我那是被他们气的!明天我就去把他们都揍一顿!”   “姐姐别哭……他们明天就不敢再说我坏话了,别哭。”   “那你笑一个……那你笑一个好不好?呜呜……你一直都不爱笑,我好难过也好害怕啊!”   “我笑了,姐姐就不哭了吗?”   “你要答应我一直笑!”   “……”   “呜啊啊——!我的妹妹从来不笑,我好难过啊——!”   “……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不够灿烂!”   “……”   “还不够!要像广告上一样!”   “……我回房间了。”   “呜啊啊——爸爸,你看妹妹她欺负我——让她笑一个都不肯!爸爸,你快出来和我一起哭啊——!”   “……”   真是怀念的回忆啊。审神者睁开了眼睛,入目所及,已经是她在本丸所居住的房间。   从榻上起身,少女梳理着梦境,那是她如同现在一般冷冷清清的幼年在家人的千方百计下终于开始改变的最初。   对,北原幸在5岁之前就是不爱笑的样子,之后才慢慢改变成七月的模样,性格开朗见人就笑为人善良,都是能帮她迅速融入人群的极好工具,因此尝到甜头的她也同样适应良好,不介意就这样一直活下去,直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变回了最初。   这大概,也是“命”的一种吧。   家人费尽心机希望她过得平安顺遂,她也愿意随波逐流,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窗棂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抛下这些纷乱的思绪,审神者掀开被褥下了榻。   从神社到本丸,花费了两天功夫,她的大阵已经做好,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   本丸里的生活早在审神者的规矩下变得十分规律,不论主君在不在,附丧神们都会好好执勤,区别也就是主君在的场合更加热闹一点。   十一月份的时节,秋叶飘飘。没有出勤安排的老人家们在送走了四支部队后又坐回了廊檐赏起了红叶,喝茶吃点心顺带说说在现世里的见闻,聊得不亦乐乎。   “吾主,是要去手合室?”喝茶中的小乌丸看到路过的审神者步伐明确的样子,不禁问了一句。   “看来主公今天心情很好。”莺丸也跟着道。   “主人大人,您昨天回来后在后院的空屋里做了什么?”小狐丸直白的表达了他的好奇。   将他们送回本丸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主君就回来了,之后直接命人收拾出了一间面积不小的空屋,然后就在里面一直呆到晚上才出来,连晚餐都是之后补上的,很多刀都很好奇这神神秘秘是在弄什么,然而门上设了结界,他们有心窥探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之后的一些变动做的准备。”审神者并没有直接回答,但话语里的意味却让人忍不住牵动神经。   变动?什么变动?   “有一阵子没看他们有没有长进了,这次去手合室看看。”少女接着道,“你们要来么?”   这回包括小狐丸都听出了潜台词,都过来打一场吧。   “吾已无需训练精进。”   “咳,人老了身体难免不太好,如果主公非要的话,可以让大包平来替我。”   “小狐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请允许小狐失陪。”   三把老刀第一时间直接拒绝,某茶丸甚至还将兄弟给推出去,审神者沉默地看着他们,几息后才道:“那就过来看看吧。”   一听不用打,他们都很给面子,纷纷弃了茶水跟着一起了。   手合室里,目前是萤丸,药研,同田贯,岩融和今剑,以及笑面青江在场中互相切磋训练。周围还有如明石国行,千子村正,蜻蛉切,鸣狐,山伏国广这些可能是替补也可能是吃瓜群众的围观人士。   审神者带着几个老人家一贯而入的动静引起了场内大部分刀的注意力。   “咔咔咔,主殿是来检验我等修行成果的?”山伏国广第一个大笑着向她打起了招呼。   自从时空乱流事件过后,主君在本丸的时间也在慢慢减少,更别提来手合室了,这次见她过来,有修行狂属性的刀剑们是最高兴的一批。   “大将有好久不来手合室了啊。”药研收起了手里木制短刀,一脸带笑,他的对今剑小天狗也是同样动作,并且还很高兴地跑上前去。   “主公主公,我有进步很多哦!飞得也越来越快了,说不定你都抓不住我了哦!”   审神者闻言一笑,拍拍他的脑袋,随后抬眼环顾四周:“有没有兴趣与我真刀手合?”   今天的大将格外不同,药研发现了,其他刀也发现了。   以前她的招式虽然不含杀气,但分外无情,无论他们的动作如何迅捷如何凶狠,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而现在,虽然结果依旧如此,但短兵相接的过程中却不再那么冷酷,是真正带有指导意味的切磋,而不是一面倒虐杀。   手持着小乌丸,审神者用刀背将步伐如飞腾挪于半空中的今剑一击拍落,正好就在那个角落的岩融下意识地抬手,小天狗便砸进他怀里,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停下。   这是最后一位挑战者,少女收刀而立:“可有明白?”   银发红眸的小正太先是懵了一阵,细细回想之后后眼睛就亮了,趴在岩融怀中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那里有个大破绽,刚刚我不应该闪避而是进攻才对!”   听着他们的对话,如同田贯之类的刀都不禁无语,极化短刀的机动跑起来几乎都让他们抓不住影子,那边主君却能直接找出他们高速进攻中的破绽,这侦察值已经突破天际了吧。   不过,她刻意放慢的进攻招式还真是让他们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   “主殿的剑技真是精妙啊,越是了解,就越是感到修行的无止境。”山伏国广再度深深折服,向审神者合十一礼,“能跟随主殿这般人物,是拙僧的大幸。”   “真不知道大将的剑道极限在哪。”药研也是服气,他们这次虽然是真刀真剑地进行手合,可审神者就愣是既能打痛他们却没让他们损伤丝毫,这等精准的控制力让他惊叹的同时,心底却又为她潜意识里越来越珍惜他们这些刀的举动感到窝心。   审神者摇摇头,将太刀还给了小乌丸,这才对他们道:“刀剑是人类的产物,用来厮杀的工具。说白了,所谓的剑道,也就是人类对身体和心灵不同的操控程度,从最初的以眼挥剑,到使用五感去感应周遭,以心灵大脑去计算,最后精准地控制身体每一个动作,直至摒弃之前的一切将那些经验化作本能,无论敌人以什么方式进攻,你都能从容应对的境界。”   “呼呼呼呼,这样一说,我们虽然本身就是刀剑,可在剑道方面的境界远远低于主公您呀。”千子村正忍不住发言,一众刀剑立刻跟着点头。   “急什么?”审神者看了他一眼,“你们才拥有人身多久,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得也是。附丧神们顿时不再纠结。   “主公大人——!”这时,手合室的门前蹿过来一个人,粉发白衣的胁差少年扶着边框微微气喘,“有、有政府的人过来了!”   除了小乌丸和莺丸微微眯起了眼,其余的刀剑纷纷一脸意外,齐齐看向他们的主君。   “将他们请上二楼。”审神者毫不意外的神色让他们放下了心。   这次来的又是熟面孔,就是谈八咫镜事宜的那两位黑西装,刀剑们虽然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但看他们来了三趟,态度却一次比一次恭敬的表现多少也揣测出了不会是坏事的信息。   他们来的快,走的也快,这次出门依旧还是审神者亲自相送。有心打探消息的附丧神们有意无意在通往本丸大门的路段来回走,虽然他们有压低声音交谈,而且为了防止主公驱逐也不敢靠得太近,但还是听到了些许只字片语。   “第四个条件达成……互不相欠。”   “我会遵守……的诺言……在这里……合同……一切如常,不会坏规矩。”   “那么这座本丸……以后请多多担待,里面的刀拜托您……”   “……自然……是我的刀……”   直到本丸大门关上,刀剑们还是一头雾水,从那些零星的话里使劲脑补,也只能猜测到政府和自家主君达成了什么交换条件,这条件里涉及到这座本丸和他们,但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没刀知道。   显然主君也没打算立刻告诉他们,多数刀都在猜可能会在晚餐后对他们宣布什么事,毕竟那是一天里唯二的全员集中的时候。   强压下一肚子的疑惑,刀剑们选择继续做手头上的事,只是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有点慢了。   对刀剑们的躁动,审神者浑不在意,淡定地处理本丸里的一切事宜,用过午餐甚至还有兴致四处转转。   摸了摸几个小短刀凑过来的脑袋,无视了某个从手合室一直横躺到廊檐美其名曰“贴秋膘”的懒癌,又看了几眼正和山姥切一起聊着天的骚速剑……这两把刀果不其然变成好友了,看骚速剑面带笑容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本丸过得不错,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两把刀看到是她后立刻起身行了一礼,审神者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看到了某一把缩在角落仰望天空的天下五剑。   “大典太,你在做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躯硬生生缩在廊檐一角,审神者看着都替他憋屈,可这把刀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狭小的空间,对自己的举止浑然不觉。   听到她的声音,这把刀像是吓了一跳,弹簧般地站起来,手足无措了半晌,局促地喊了一声:“主公。”   审神者看着他,停顿了几秒后才道:“坐。”   大典太略带迟疑地就着廊檐坐下,这回倒是没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刚坐好,旁边娇小的主公也跟着坐下,让他不由一僵。   “你来本丸三个多月了吧,还没习惯么?”少女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   大典太不禁转头看她,这位将他召唤出来的主人当时并没有这么从容冷静的性情,哪怕他知道是因为记忆的关系,也不禁还是有些恍惚。   每次他总是惯性地说出那些自暴自弃的话时,那一位会露出头痛的神色但仍然愿意耐心地去哄他安慰他,眼前的这位则是用言语讽刺他或者直接给他安排更加繁重的工作,让他再也无心去想那些灰暗的事。   他也说不清就性格上来说哪一位更好,但身为刀,确实是更加喜欢这位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主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她作为主人无可挑剔。   似乎是因为发呆太久,直到少女清冷的眼眸看过来,大典太这才回神连忙摇头:“没有,我在这里很好。”   无论是出阵还是内番,又或者被手入和保养,他和所有的刀一样都被公平对待,这个本丸气氛很好,呆在这里快四个月,他也不想总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别人。   但是……刃生里一直被层层束缚锁在盒中安置在仓库里养成的性格,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的。   “比起仓库,外面的世界如何?”清冷的嗓音继续询问。   “外、外面……”大典太望着不远处宽阔的农田,眼里有向往也有恐惧还有迷茫,“外面,挺好的。仓库也……”   “看来,你还是想回仓库啊。那么……”他踟蹰的反应让少女说出这样一句话,大典太顿时一个激灵。   “不!我不想回仓库!”他想不想直接喊出来,话一出口自己反而愣了。   随后,大典太就见到之前还一脸清冷的少女看着他缓缓笑了。   “我以前,不喜欢笑的,因为我觉得这个表情没什么意义。”她对他道,“后来有人逼着我笑,时间久了,我发现,这没什么难的,更发现了想让我笑的人为我操了多少心。”   “主公……?”大典太有些茫然地看她,眼神里似懂非懂。   “大典太光世,别想着躲仓库了。”少女从容起身,侧过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在这个本丸里,你除了朝前走,没有第二个选项。”   少女把话丢下就走,留下高大的附丧神怔怔坐在原地。   没有仓库了啊,附丧神心里空落落地想着,这是告诉他再也不能躲起来了吗?   …………   夜幕降临,晚餐桌上一片和谐,确切的说,是安静得很早,显然所有刀剑们都通过气,猜出了今天有大事发生。   “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们。”果然,主君开口通知了,“第一件事,从今天起,这座本丸私有化,意即,它不再归政府统辖,是我私人所有。”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了三秒,随后迅速哗然,刀剑们纷纷表示真的被吓到了。   “哎呀,也包括我们在内吗?”髭切在这时懒洋洋举手,附丧神们顿时又安静下来。   “你觉得呢?”审神者看了他一眼,“和你们相比,这座本丸不值一提。”   这句话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如此直白的肯定让很多刀顿时挺直了脊背。   “具体的以后再跟你们细讲。”略过这个话题,审神者继续道,“第二件事,是我已经利用阵法打通固化了本丸到二十一世纪的时空隧道,以后你们可以从本丸的那间空屋通过阵法直接传送到神社那边,不需要再通过我才能去现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往冬木市   将一座本丸私有化,如果不是审神者知道未来的自己拥有的背景,恐怕也不能这般与政府谈条件,伊势神宫的势力,她的实力,都是相当重的筹码。对于有过不止一座废弃本丸的政府来说,送给过去的神宫之主一座本丸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何况在这之前,她还修复了一座本丸净化了一批暗堕刀剑无偿还给了政府,那更加没有理由拒绝。   因此,当审神者提出用第四个交换条件获取这座本丸和里面刀账的拥有权时,政府方并没有遇到太大阻力,直接痛快批准了。   说是私有化了,但如果这座本丸还打算继续对抗溯行军,那么政府就有足够的监督权,这是为了防止审神者或者里面的刀剑利用本丸肆意穿梭时空破坏历史。   并不打算砍去这条战场路线的审神者对此没有异议,表示愿意照常书写公文汇报,也就是说,除了了政府不需要给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发放工资以及员工福利,以及审神者也无需遵守政府定下的一系列进度要求,其余一切依旧如常。   这让担心以后没仗打,或者会无所事事的刀剑们放心了。   解释细节的这期间,主君还特地问了他们,如果有谁不满意她这个决定不愿意留在这里,她可以将他们通过政府转到别的本丸中。   这个民主的提议让所有刀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明确地表示他们没有换主人的打算,一点都没有。已经习惯自家主君霸道属性的刀刀们希望她继续保持一言堂的风格,民主什么的他们一年前没有也过得很好,一年后就更不需要了。   而如江雪这类对战争没兴趣的。或者对外界更加关注的刀,则是将目光放在了可以自由出入现世的传送阵上。   没有审神者的允许,附丧神是没有资格随意开启通向各个时空的隧道的,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刀剑心性失控随意穿梭时空去改变历史从而造成不良影响。这条另类的通道也像是打开了刀剑们心中另一道从未想过或者有想过却从未觉得可能的大门。   “也就是说,以后晚上我想睡哪边就睡哪边!中午可以在本丸吃饭,下午还能去现世逛街!”   “咱可以随时去神社那边看电视了耶。”   “主公,我们可以在神社的空屋里添置东西吗?”   比起热衷战场的刀剑男士,这些关心神社的附丧神更加偏向于“人类”这边。   “不行,除非需要,否则晚上一律回本丸休息。”审神者回应他们的提问,“而且,我在神社周围设下了结界,没有我的允许,是不准你们随便去外面的。”   顿时,有不少刀发出失望的叹息,随随便便在现世里乱跑什么的,果然不被允许啊。   “主公,有关您说的传送阵。”三日月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被别人发现……”   “这个传送阵,只能识别我的灵力波动。换言之,只有拥有我灵力的人或物才能随意使用传送。”明白他意思的审神者迅速回道。   简直就是血统限制私家专用,都是靠着审神者的灵力化形的附丧神们对自家主君这套过滤手段也是佩服极了。   “我在现世那边还有事要处理,晚上一般会在神社休息。”审神者看着他们,“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萤丸高高举手,“主人主人,晚上我也能跟您一起回神社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神刀哟!”萤丸顿了一下终于找到理由,“您看,我作为神刀住在神社不是很正常吗?”   这回不用审神者开口,那边其他几把神刀已经开口抗议,按这说法他们也要住神社。   “那就一起好了嘛!”萤丸表示一共才四把,一块去也没什么。   眼看他们意动,审神者在这时开口:“去了那里可不许喝酒。”   顿时次郎打了退堂鼓:“没有酒喝怎么行!我还是留在本丸吧,大哥,神社那边交给你了。”   太郎:“……”   石切丸倒是不受影响,只是一脸正色:“虽说之前在神社中已经进行过一次除秽仪式,但是,起居室里面还没做过,主公若是无事,还是再做一次仪式比较好。”   “不用,那样刚刚好。”审神者摇头拒绝,“太过洁净的气,会让那些小妖、精灵都没办法靠近居所的。”否则她就会白白错过偷偷过来找她的独眼小僧。   “为什么非要一定是神刀啊。”信浓和乱这些短刀们跟着反驳,“要说合适,我们这些护身刀才更适合去那里保护主公才对。”   “你们短刀也不行,样子都太小了,被人看到了主人要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么多亲戚家的孩子?”以清光为首的打刀团同样提出异议,“还是我们更合适。”   “就是就是。”大和守点头附和,“我们和主人年纪相仿才更好打掩护。”   “年纪相仿才不合适啊。”烛台切微微一笑,展露出成年男人才有的稳重风情,“要知道主公在现世的身份可是孤女,突然出现的同龄男生出现在身边还住在一起不是很可疑。她现在需要的是监护人这样的存在才对。”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围攻:“烛台切桑等你能摘掉那可疑的眼罩再来说监护人这种事吧。”   “就是,黑西装还戴眼罩,以为是山口组吗?”   “要说监护人什么的,主人可是亲口承认我家大哥才是真正的监护人,你们这些自封的都不算!”   几大刀组忽然就着年纪样貌的问题吵了起来,没插上嘴的胁差组和枪组默默吃瓜。   主君真是越来越受欢迎了,但是你们这些家伙当着她的面吵架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当想到这个问题的附丧神默默翻着白眼时,果不其然大书院的温度聚降,还在争吵的刀剑们感受到这股熟悉的寒意,立刻都闭了嘴,颇为忐忑地看向上主座。   “吵完了?”凉凉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审神者站起身,“有关后面一周的出勤名单放在办公桌上,今晚不需要你们谁跟着,都在本丸休息。”   “……是。”不敢再造次的刀剑们纷纷应是。   “主公请等一下。”笑面青江喊住了审神者要离去的步伐,“今晚不行,是不是明天就可以了?”   “事情做完,自然可以。”留下这句话,少女直接出了屋子,没有回二楼,而是去了后院的空屋。   解开门前的结界,审神者踏入屋内的瞬间,角落里的那盏灯生起了火光,空荡荡一片的屋子里,只有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   少女看了一眼,垂下眸子脚步不停,直到只差三步就要撞上墙时,墙面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阵法的轮廓,整面墙在阵法的作用下看起来产生了些许扭曲,阵法线条上的强光一闪,一切再度归于平静时,之前还在的少女已然消失不见。   身影再度显现时,是出现在之前带鹤丸他们来现世时的那间空屋里,轻车熟路走出屋门,打开走廊上的开关,黑暗的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偌大的神社此刻格外清静,审神者站在客厅里,想到前天这里还总有刀跑来跑去,忽然有些恍惚。   正想着去倒杯水,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北原大人,北原大人,是我!”独眼小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和小蝴蝶都来了!”   …………   “线索确定是那里了?”   客厅的矮桌前,审神者向对面的两只小妖确认道。   “就是那里!”蝴蝶精端正跪坐着,秀美的小脸很是严肃的确认,“我在它的梦里看到,巨大的红色大桥跨过了河川两边,还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寺庙的牌匾上清楚地写着柳洞寺三个字。我怕自己猜错,偷偷躲在它的梦里观察了两天,它一直在窥探那座寺庙,但好像又在忌惮什么一直不敢。”   “北原大人,您认识那个柳洞寺吗?”独眼小僧见审神者沉默不语,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虽然没有根据,他自己也不知道柳洞寺在哪,但不妨碍他这么认为。   “如果只是柳洞寺我还不能确定,但有那座红色大桥,我就知道是在哪了。”审神者点点头,抬眸看向两妖,“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两清了。”   “该说感谢的是我们才对。”小妖们连忙摇头,“相比起茜魂草,我们根本没做什么。”   “北原大人,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差遣我们!”   收下了小妖们的感激,审神者站在门外目送他们离去。   …………   冬木市。   越野车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内,从车里面下来了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容貌精致的淡漠少女,身后两位青年和一名少年。   “没想到我第一次来现世,出了神社后最先见识到的,竟然是酒店啊……”绿色长马尾的青年手拦在额前,顶着日光仰头看着眼前有数十层高的豪华酒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调暧昧。   “呵呵呵呵,这么说来青江你不是很幸运?”旁边个头比他高出许多的粉发青年提了提脸上的无框眼镜,笑得同样意味不明。   两人旁边黑发紫眸的少年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干脆上前一步和前面的少女并排走在了一起:“大将,您说的藤妖,就藏在这附近吗?”   “还不确定。”同样无视了身后那两把刀意有所指的对话,审神者领着三刃朝着酒店走去,“先进去吃饭,到时候去柳洞寺附近看看便知道了。”   正是午时的饭点,今天又是周末,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少,这次审神者并没有提前订位置,但因为订了两间豪华客房,酒店还是给送了一个包厢。   这一顿从吃完到出来完全没出任何幺蛾子,附丧神们对这次体验的评价是人类的奢侈程度果然也是在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进步的。   刀剑们知道自己的主君是个实干家,有什么目标都不喜欢拖,出了酒店就照着手机导航步行前往附近的柳洞寺。   “不坐车去吗?”青江问了一句。   “寺庙在山上,不合适坐车。”   “原来是这样,希望不要太远啊。”   “主人大人,如果觉得累了,请一定要告诉我。”龟甲贞宗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跟着开口,笑容款款一脸认真,“不管是要抱还是要背,请尽管吩咐我吧。”   就身高体格来说,三刃里他排最先。   主君大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对方便心满意足转过头去。   药研:“……”   目的地并不算太远,越是接近柳洞寺的山头,因为路况的关系,人群便逐渐稀少。   “前面就是柳洞寺了?”望着眼前被两旁的树木包围,只剩下一条被水泥铺好的长长石阶从山脚一直笔直地铺到山头,龟甲仰头远远望去,只见阶梯尽头处缩小了数倍的山门光用肉眼丈量都嫌远的地步。   “有人下来了。”药研低低道,“而且在看我们。”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看到有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从石阶上走下来,但他离开阶梯却朝他们走来,是所有刀都想不到的。   那是一个脸色麻木的男人,眼神空洞死寂,药研看着那个向他们越走越近的男人,心底忽然涌起了怪异的熟悉与违和感。   正在这时,审神者却上前几步也朝着他迎了上去。   药研听到大将向对方打招呼:“好些年不见了,您还是老样子呢,葛木老师。”   青年同样也在她面前停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少女,半晌才道:“你的变化却很大啊,北原。距离上次你来我们学校参加奥数竞赛也有好几年了吧,真想不到又在这个城市看见你。”   从对话中,药研几刃知道了这位青年是主君在现世里参加什么比赛认识的监考老师,名叫葛木宗一郎,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双方都对彼此留有不浅的印象。   这倒真不意外,不管是主君这张漂亮的脸,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瘫表情,都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   这个葛木老师目前就住在柳洞寺,因为周末没在学校,这次下山出门采购东西,所以碰上了他们。而他们这边则是称听说这个寺庙很灵,就想来这边拜拜,双方聊了又几句没营养的,便各自分开了。   一直到双方距离越来越远,走在长长的石阶上,药研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男人早已经远去的背影。   “那个男人很危险呢。”青江这时突然敛眉低语道。   “嗯,虽然很淡了,但身上有血的味道。”龟甲点点头,“杀过人呢。”   他们都是饮过血的刀剑,哪里会察觉不出这件事。   “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一个优秀的夫子,实在让人吃惊,真是天生的暗杀者。”   “那就是一个杀手。”审神者直白道,“有些东西不是想掩饰就能完美掩饰的,他的步伐和气息,以及方才面对我们时肌肉的紧绷和处于随时应对进攻的肢体语言已经直白地表达出了一切。不过死于他手的人并不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杀手现在确实改行当了教师。”   “原来是杀手……”药研忽然松了口气。   “嗯?怎么了吗?”青江侧眸看他。   “也没什么。”药研想闭口不谈,却见大将也在侧头看他,只得道,“就是刚刚见到他的第一眼,差点以为看到了最初的大将。”   都是机械般的无情冰冷,在自己划分好的区域里一板一眼的活动,眼神认真又耿直。   他的话让其余两刃不由沉默,确实是有这么点意思在。   “不过听到大将说他是个杀手,我总算明白违和感又在哪了。”难怪他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和过去的大将重叠在一起,“那个人,没有心呢。”   他不像大将那样因为失去记忆导致情感缺失,而是因为作为杀手成长,被人先天抹杀掉了情感。大将是即使失去记忆也能找到目标继续前进的强者,而这个男人……空有一身杀人技却早早放弃了自己,成为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的存在。   “我倒觉得他已经有了。”审神者在这时道,“如果真的没有心,他不会第一时间凑过来打探我们。”   “诶?”   “上去后在庙里上个香就走吧。”他们的主君如此吩咐道,“现在已经可肯定寺庙里不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但它周围的树林就说不定了。”   从脚下的山脉里感应到的澎湃魔力和刚刚葛木老师身上那股熟悉的魔力气息……   圣杯之战的御主和英灵么。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找个藤妖的下落都能轻易牵扯上,让审神者也为自己的运气感到些许为难。   不出所料,从山上下来,他们就又碰上了葛木宗一郎,对方显然是精心计算过时间,看到他们一行人确实在正常时间范围下了山,审神者明显感觉到他的警惕减少了些。   又是一通寒喧,双方再度分开。   “回酒店。”   “不侦察一下树林的情况吗?”几刃闻言诧异。   “不需要了。”   少女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天空,在刀剑们看不见的虚空里,无数道密密麻麻的法阵之眼铺展开来,几乎遮盖了整片山头。   “这种时候是找不到的。”   如果说踏上山的第一刻审神者能感觉到地底隐藏的灵脉,那么踏上柳洞寺的那一刻,审神者更是察觉到了这底下埋藏着的数百条灵魂,以及将这些人类灵魂当成养料在用的英灵。   竟然是英灵七大职阶中的CASTER,还真是有缘……   和在十年前出现的她不同,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术师,竟然想到了用人类的灵魂作为魔力供给,同样的,这里隐藏的灵脉大概也吸引来了那只藤妖。   如果两年前它重伤逃跑就一直蛰伏在这附近,仗着灵脉以及植物天生的生长优势很有可能已经恢复完全。   既然是圣杯之战,又有一组参战者在这里,柳洞寺迟早会打起来,藤妖应该不会放弃这里,CASTER攒下的灵魂数量对它而言也同样有吸引力,否则不会有蝴蝶精对她叙述的那个梦境,藤妖想要得到这些灵魂,却又忌惮着守在这里的英灵,而刚好,这只英灵却不知晓它的存在。   那么,如果这里真的发生战斗,十有八九它会伺机而动窃取成果。   “我们晚上再来。”看葛木老师那紧绷的状态就知道这里即将失去平静   夜晚,才是圣杯战争的好时机。   …………   审神者将一切都打算好,夜晚的柳洞寺确实如她所料打了起来。   埋伏在附近的树林里,一人三刃站在枝头,远远看着隔着结界那些英灵互相攻击时魔力涌现凝结出来的招式色彩,暴发出来的力量让附丧神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快跟陆奥守放的那些魔幻电影一样的特效了。”青江张着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引得其他两刃无语看他。   “之前在酒店里就跟你们解释过了,那叫英灵,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存在,生命层次比我们高,相比起只是长生种的我们,他们属于不灭种这个层次的。”药研忍不住给青江科普。   “知道知道,主公给我们讲时我有认真听过。”青江赶紧道,“和需要凭依之物才能长存的我们不一样,他们就算在这里死了,只要这里还有人需要依然能重新召唤,不死不灭的英灵嘛。”   “主人大人,我们要是也成长到这个层次,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呢?”龟甲看着空中炸开的各色“烟花”,由衷表达羡慕,一直呆在本丸里他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吧,说不定因为有短寿的人类做对比,还会为自己是不老不死的附丧神暗暗优越欣喜。   “看你自己。”审神者目不斜视,只淡淡回了一句:“就算是我,哪怕生下就拥有灵力,不勤加修炼,也不过如此。”   三刃脸色一正,顿时受教。   忽然,一直观测着战况的审神者脸色一变。   “大将,怎么了?”药研立刻警惕起四周。   “他们打算和平收场呢。”审神者眯起了眼睛,“这可不行。”   三刃又将视线投向柳洞寺,发现寺内的“烟火”都消失了。里面的情况,主君是怎么知道的?   没来得问这个问题,柳洞寺的方向忽然传来惊天巨响,似乎还隐隐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刀剑们发现,围绕在柳洞寺的结界消失了。   有人魂飘飘荡荡从寺庙中飞了出来……   “大将,难道说之前我们进寺庙上香,您就……”药研想到了其中一个可能。   “速战速决。”审神者已经跳下树干,朝着人魂集中飘飞的方向疾飞而去。   “感觉到了……”青江握紧了本体,总是没个正形的笑脸一片冷肃,“妖的气息!”   柳洞寺里的英灵战斗失利,积攒的人魂大量跑出,一直小心翼翼潜伏在寺庙周围的藤妖终于按耐不住机会出手。   在人魂飞到树林上空时,无数条青青绿绿如鞭子粗细的枝蔓如同灵蛇般卷动着勾起那些人魂就疾速撤离,清空的程度堪称鱼网,而藤蔓里的人魂在出于本能的挣扎中却渐渐变得透明淡薄,眼看即将消失,那些藤条仿佛内嵌了微型炸弹一般突然膨胀爆碎了一地。   被断去了大量藤条的藤妖如同有了痛觉般疯狂的扭动着,青青绿绿的汁液飞洒出去落在了附近的植被上,哪怕是黑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所有人都能看到沾了它液体的植物迅速蔫了下去。   假如它能发声,一定很凄厉地在惨叫。   “原来将根部藏在这里……”在它痛得打滚的时候,身边不知不觉多出了一道娇小的人影。   少女的目光冰冷地打量着越是接近根部,就越是由细到粗的藤妖本体,吃了这么多她动了手脚的那些人魂,这样都还不死,可见这两年它占着灵脉得到了多大的好处,生命力比起两年前甚至还更胜一筹。   不过也没关系,也就是再补一刀的事。   审神者抬起手,对着脚下的掌心中灵力的光芒迅速凝结,正要给它最后一击,动作却是反手将灵术朝着右方扔了出去。   “大将小心!”药研的提醒声已经慢了一步,有巨大的爆炸声从右方传来。   审神者没来得及看右方的爆炸,因为头顶处骤然亮起了耀眼的金色光芒的同时,无数利刃破空投射又重重砸在地面仿佛爆炸一般的响声已然传遍四周。   “主人大人!”“主公!”晚来一步的龟甲和青江眼睁睁看着从空中突然出现的无数兵刃将审神者和冲过去的药研直接淹没,没来得及愤怒,身体却是下意识地弯了膝盖,直接向着主君的方向跪了下去。   大量的树木被成片击毁,弥漫的硝烟渐渐散去,处于攻击范围中心的少年少女却是毫发无伤,而他们的一米之外,无数的兵器整整齐齐以柄的那头横躺成一片,与其说是阵列,更像是臣服。   “CASTER!果然是你!”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金发红眸的男人浮在半空,背后荡着一大片金色的涟漪,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审神者却没理会,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欠奉,浮尘散尽之后便四下搜寻,看到原本该是藤妖扎根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道深坑时,她的眼眸阴沉了下来。   只差一步,却被它逃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赋与因果   柳洞寺外如此大的动静,哪里还能不引起寺里的注意。   结界破碎,英灵Caster制造出的工房瞬间失去了隔离的作用,这让其他英灵轻易跃上墙头侦察到了情况。   “那个怒吼声……”蓝色戎装的少女骑士只一抬头,就能看见空中悬浮着的男人,哪怕他没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金色铠甲,只凭他背后的金色漩涡,她也一脸认出了对方是谁,“王之财宝……吉尔伽美什!”   “不可能!”一名白发红衣的高大男子拎着一个高中生少年跳跃至她的身旁,皱眉看着头顶的男子,“召唤出来的七大英灵里并没有英雄王,他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他刚刚叫唤的是Caster吧?”白发男子将视线从男人的身上移开,俯视着底下被砸得坑坑洼洼的树林里那唯一笔直站立的娇小身影,眉头皱得更紧,“那个女孩明明是人类,他却叫她Caster?”   要知道他刚刚一直在柳洞寺里对战的就是这一届圣杯战争的英灵Caster,这个英雄王……不,是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是怎么回事?   “Saber,还有Archer,你们在说什么?”两大英灵之间的高中男生还没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Caster刚刚不是刚刚莫名受到重创躲起来了吗?难道她又逃到寺外去了?”   总不会有两个Caster吧?这个念头还未吐出,英灵Saber已经一脸凝重再度开口。   “那是Caster!”盯着那一堆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的整齐兵器,这样的熟悉的场面Saber又怎么可能忘记,“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变成了人类,但他们是十年前参加圣杯战争的两大英灵绝对没错。这两个人,是上一届的Archer和Caster!”   什么!?   上一次圣杯战争的参战英灵?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停留在这个世界十年之久,但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让这一次的圣杯参战者感到警惕了。   “上一届的英灵Archer是英雄王么?”红衣的Archer眯起了眼睛,“Saber,你还知道什么,这个Caster的身份又是谁?”   Saber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具体实力,只知道她有一群刀剑的使魔跟随,还有一个可怕的天赋能力,能让包括我的宝具在内所有兵器向她臣服。”   这话一出,不只是早已经死死握住圣剑的Saber,就是Archer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弓,为了保险,白发的Archer甚至还将他的巨弓收了起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圣杯不感兴趣这一点。如果她真的想要,上一次圣杯战争早就结束了。”骑士王秀气的眉头不解地皱起,“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Archer听到她说过这里,目光在那一对前英灵身上扫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那被推平的树林空地,比鹰隼还要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关注到了那位前Caster脚边惹眼的深洞,以及对方从周身蔓延开的危险冰冷的气息,紧紧皱起的眉头在这时一下子松开。   “我们退后。”他突然道。   “诶?”目力有限,加上又是夜里,少年明显没看明白局势。   “士郎,后退!”Saber被提醒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提起少年,两大英灵在空中飞跃,最后停在了寺庙里最高的建筑之上,视野刚好将那两人的对峙尽收眼底。   …………   “十年过去,你和你的使魔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其实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让他愤恨了十年的存在,在十年前的圣杯之战中他意外拥有了肉体得以自在存活到这一次的圣杯战争,原本是计划隐藏在幕后监视着这场战争伺机而动,结果意外地有了大发现。   在发现了那群刀剑使魔身边的那个女孩除了外貌有些许变化外无论气质还是身形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存在重叠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吉尔伽美什带着几乎可以说是暴起的怒意显现身形直接发动了攻击。   对人宝具——王之财宝。   和十年前一样,对他人来说难以招架的制裁手段,在这个女人面前毫无作用。英雄王也由此确定了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个Caster。   换了时空,换了地点,却又是相似的碰面,他立于高空睥睨着一切,那个女人也如记忆里一样冷冷清清目中无人,身后跟着几个没什么用处的刀剑使魔。   “大将……”药研单膝跪在地上,看着紧紧盯着脚边深邃洞穴越发阴沉的审神者,一脸的愧疚,“对不起。”   在认出空中那个金发男人之后,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发动进攻了,因为大将的身边跟着他,对方认不出此时的大将,但一定能认出他。   审神者没理会他的道歉,在不死心地释放出灵力大肆搜查一番后,虽然心里早就清楚不会有结果,但真正一无所获下来,心头的怒气还是不可抑制地升了下来。   她慢慢将头抬起来,夜空中投来的月光照亮了少女清冷的面庞,也映出了空中某个背对着月亮的男子身影:“我原本,并不想多事……”   一米之外,横在她脚下的兵器宝具开始微微挣扎晃动,如同感应到君王怒火的臣子低头伏地的同时也在恐惧颤抖。   又是那种感觉!   Saber更加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圣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宝具正在颤抖,那个英灵……未知的Caster又在启用她的能力。   少女清冷的嗓音还在继续:“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出手,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嗡!   地上数十把冷兵器仿佛得到什么命令一样,同时嗡鸣而起,垂直地悬浮在她身前。然后,集体调转方向,将锋利的剑尖矛头对准了空中的人。   “什……!”这一幕不但让被针对的当事人惊愕万分,也让周围的看客感到惊悚。   英雄王不可能收不回自己的宝物,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已经很清楚地写明了胜负在谁手中。   这一刻,这些宝具不再属于它们的原主人,臣服于另外一人之手,毫不犹豫倒戈相向。   “去。”   随着这一声冰冷的指令,那些宝具便如同扣下板机的子弹,冷酷凶狠地射向了它们的原主人。   Saber已经将圣剑恶狠狠地插进了屋顶结实的圆木里,魔力疯狂运转,好一会儿才镇压了宝具的离去之意。   “唔!”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她旁边的少年忽然十分不适地捂着胸口半跪了下去,“好,好难受……!”   “士郎!”见到御主有恙,骑士王立刻扶住了他,“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不是……”粟色短发的少年咬着牙一头冷汗摇着头,“只是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被扯出来……”   “Saber!带这小子离开!立刻马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红衣Archer突然道,神色郑重而凌厉,“快!”   然而他想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只听见少年如同忍耐到极限一般仰声痛叫,一只精美的蓝色剑鞘从他的胸口脱离而出,即将向着攻击英雄王的大部队飞去时就被旁边的骑士王如同本能一样抓住直接握在了手里。   “我的鞘……”Saber瞪大了眼睛,看向不停喘息的少年,“为什么……会在士郎的身体里?”   旁边红衣的Archer已经无言地扭过头去,故事的走向已经让他这个来自未来的英灵越来越看不明朗了。   …………   Saber从来没有想过,那样强大又不可一世的英雄王会在十年的时光里折在同一个人手中两次。   并且,一次比一次输得难看。   “王之财宝”是英雄王多么引以为傲的宝具,它象征他生前的强大和富有。可在这个身份不明的Caster面前却成了最大的笑话,这个少女是天生的兵器王者,任何刀枪剑戟不管是神器还是圣器、也不管它们平时有多贵重高傲,在她的面前一律无条件俯首称臣。   那些在英雄王手中只能像箭矢一样射出去的兵器,在少女的手中灵活得仿佛一支小型军队,冷酷地收拾着原主人拿出的一个个应对手段。   这样可怕的天赋不应该出现的,或者说,不应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Saber的心头生起这个念头时,脑中忽然就浮现出十年前这个少女以英灵姿态给他们展现的幻境。   像神明一样居住在天穹上的帝王,高高在上地接受着无数广袤地域上的臣民虔诚的跪拜……只有那样广阔的世界才配得上这样的天赋吧……   “喂!小子,你不许去找死!”   Archer的厉喝声让Saber一下子回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和他们一起站在屋顶的御主少年已经跑出了柳洞寺的山门,就是石阶旁被炸开的路朝着还在战斗的场合狂奔而去。   说是战斗,其实根本就是一面倒凌虐,想想看自己所有的手段在敌人面前毫无作用甚至还反制回来,该是有多憋屈的一件事。   “士郎!”Saber赶紧追了过去。   然而已经晚了,她的御主还没靠近就已经朝着那个Caster大声呼喊起来:“住手!北原!不要杀人!你是远坂的好朋友吧!”   士郎知道这个Caster是谁?   这个认知让Saber愣住,一下子停了阻拦的动作,而她身后追来的红衣Archer更是直接一怔,脸上的表情比她更加不可思议。   “你是谁?”此时的审神者已经拿了吉尔伽美会的天之锁反绑了这位原主人,为了防止这货嘴里又要讲什么“杂碎”之类的话,她是直接将人从鼻子下面到脚踝之上用锁链捆成了粽子。   心情正值不好,她可没兴趣再看此人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成王败寇,无论哪个世界,弱者没有发言权。   正想着如何炮制这位坏了她事的高傲王者,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审神者干脆先丢下他,转头看向喊她的少年。   “我叫卫宫,卫宫士郎。”有些气喘地跑过来,这名高中生对她道,“我以前有见过你,但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我和远坂认识,最近还听她提起过你。”   “卫宫……?不认识。”翻阅了一下来冬木市的记忆,审神者表示没什么印象。   “你当时参加竞赛用的考场就是我班级隔壁的教室,你和远坂出来时我都有看到。监考老师还是葛木老师对不对?”对于学霸性的无视,成绩不好不坏的卫宫士郎也只得报以苦笑,但仍然努力地想要拉近关系。   “所以……你希望我通过这点关系放过他?”看穿这个少年的本意,审神者定定地看着他,站在她身后的三刃也有些无语,这个人类好大的脸。   “杀人毕竟不太好不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他出手吗?”打断了这个心思狂妄的少年想要说的话,“我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什么圣杯,是因为一个仇人潜伏在这里。你从凛那里听说过我,那么就该知道能让我特意赶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少年先是一愣,随后蓦的脸色一白。   “本来我的计划很顺利,也和你们互不干扰,可是偏偏在最后一刻……被这个失智的蠢货搅黄了。”转头蔑视了被扔吊在树上已经要气疯了的某人一眼,审神者视线冰凉地转移向卫宫士郎,“这样子,你还觉得我能放过他吗?”   卫宫顿时语噻,而审神者的回答,却让Archer恍然大悟。   “之前柳洞寺里的变故,是你动的手?不管是之前的魔术工房爆炸,还是灵魂飞逃被古怪的植物卷走,都是你故意引导的?”Archer看着她,如同确认一般陈述道,“那个藤蔓植物,就是你的目标,却因为英雄王的干扰让它逃了?”   审神者这次却没有给予回应,她只是先看了看他,又转头瞅了瞅卫宫士郎,脸上蓦的浮现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我改主意了。”她忽然道,侧头又看了英雄王一眼,“他留给你们了,我们回去。”   “诶?”   刚刚还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现在突然态度转变,卫宫士郎并不明白这过程,想问问为什么,对方带着手下直接转身就走,任凭他怎么叫喊都不理会。   “这是为什么啊?”卫宫转头看向Archer,“你身上有什么特殊吗?她看你一眼就放弃初衷了?”   这回轮到Archer沉默不语。   …………   “主公,我们就这样放过那个英灵了?”回去的路上,笑面青江问道。   “本来不想的。可是看到那个卫宫士郎和另一个英灵,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忽然就觉得没有必要了。”他们的主君点点头。   “明白了一些事?”三刃表示不解。   “因果的事。”审神者没有隐瞒直接道,“那个少年和那个红衣英灵,有着很深的因果。然后坏我事的那个英灵,他和那两人同样缠绕着因果。”   因果,由于本丸里有两把佛刀,刀剑们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具体的并不太了解,但能有因果,就必定会产生缘分,因果越深,越是纠缠不清。   “可是,这和您放过他有什么关系吗?”药研表示担忧,“而且,您不怕他之后追击过来吗?”   “这个时代的十年前我与他有过一次交集,所以我被他坏事就是因果。而如果这次他死在我手中,未来他不出现还好,如果出现必定会纠缠不清,这不是我想要的。”   审神者的话说到这里,刀剑们也明白了,对不死不灭的英灵而言,在这个世界被杀一次根本不算什么,下一次再被召唤又能生龙活虎。   正因为突然明白了自己会被坏事,不是英雄王的直接关系,而是她自己的运气合该如此,她才放开了手。   没有英雄王,也会有别人,这就是她的运数。   “至于被追过来报复的可能性,大概是没有的。”审神者转头看了一眼柳洞寺的方向,“圣杯之战结束前所有英灵都无法脱离此地,而且,我有预感,他活不过这次圣杯之战。”   “这样啊……”了却了一桩麻烦事,刀剑们都松了口气。   “可惜了这次的行动啊,只差一点就收拾掉那只藤妖了。”   “大将,我们之后怎么办?”   “估计要有一阵子追查不到它了。”面对刀剑们的提问,审神者回道,“不过,应该也不会全无办法。”她说着,低头看了看封在玻璃瓶中的残枝碎叶,透过路边的灯光,也能看清其中一张一合的尖锐三角叶在无声的翕动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网瘾少年鹤丸君   捕杀失利,之后从某个坏她事的傲慢之王那里找回了一点平稳,调整了心态的审神者没去管冬木市的情况如何,作为目标的藤妖失踪,再呆在这座城市也就毫无用处了。   而有了这次教训,那只被打草惊蛇的藤妖只是藏得更加隐秘,短时间内,审神者知道,她是找不到它了。   对此,被特地带去以防万一的三刃倒是比她这个主人更加丧气。   “本来还以为能在主公面前大显身手呢。”踏上自家神社的石阶上,青江为自己没砍到妖怪感到难过。   “是啊,难得能在为现世里为主人大人出上一份力……结果完全没有出场的余地啊。”龟甲贞宗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也很是遗憾,“不过,能看到昨晚主人大人少有发怒的样子,也不算太亏呢,呵呵呵呵。”   只有药研的头更低一些,虽然已经被解释过这是因果的问题,但他还是觉得如果不是他,大将不会这么快被认出来,还在关键时刻被坏了事。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药研立刻回神,转头看向手的主人:“大将……”   “别多想,就当是玩游戏了,时间有的是。”   少女的一句话让药研愣了愣,恍然间领会了她并不着急的意思,不由露出笑容:“大将说的是,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藤妖的实力并不强,再加上被重创,更加不值一提,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努力将它找出来消灭掉就是。   说话间,四人已经越过鸟居,走向了后方的起居院落里,然后,就被里面的场景给愣了一下。   “啊!是主公!”   “主公大人回来了!”   “药研哥,你们昨天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青江,有没有斩妖成功啊?”   在院子里蹴鞠的几把小短刀抛下了足球噌噌就跑过来,围上去就是一阵叽叽喳喳。   “主公回来得正好。”客厅门前出现了烛台切的身影,“这么早就赶回来,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就回本丸给您取来。”说着,这把太刀就快步离开了。   “主公,欢迎回来。”旁边的檐廊,坐着莺丸和三日月,这两把刀把喝茶的阵营转移到现世来了,“现世的天气也很好啊。”   光在外面就能看到四把短刀,三把太刀,那么里面……   再走进客厅,果然就见三四把刀坐在屋里看电视,屏幕播出的还是各种新闻,在陆奥守举手郎声向她打起招呼时,那边鸣狐,歌仙,还有萤丸紧随其后跟着问好。   审神者沉默地点点头。   三把打刀,一把大太。   “主上,我帮您把早餐送来了。”明明说是去拿早餐的是烛台切,结果来送餐的是长谷部,“就放在餐厅里,您这次外出劳累了一天,今天请好好休息。”   此言一出,审神者没说话,后面的青江和龟甲抗议了。   “没有我们的吗,长谷部?”   “我们可是忙了一夜,都没说有关心犒劳吗?”   面对他们,之前还和风细雨的长谷部瞬间变了画风,一脸冷酷道:“没有,要吃就自己回本丸去厨房拿。”   “哇喔~魔鬼。”   “真是残酷的长谷部!”   “那么大将,我们就先回本丸了。”   早就习惯长谷部这一套的三刃半带玩笑地吐槽,朝着主君打了招呼,就回本丸用早餐了。   两个不同时代的空间,因为一条固化的时空通道被无缝联接在了一起,刀剑们除了在本丸内固有的出勤外,也渐渐的将这座神社当成了他们的另一处领地。   审神者独自在餐厅里用完了早餐,前脚走出门,后脚守在门口的长谷部就进去把餐具给收拾了,对他道了声辛苦了,便在忠犬打刀欣喜的目送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果她没记错,按照今天的执勤表,闲着没事能到处乱跑的刀里一定会有某一把……她“唰”的一声拉开了自己的房门,果然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附丧神躺在地上头戴终端“不省人事”的样子。   ……一定会有某一把跑来她的房间,蹭她的游戏机。   定定看着这只趁着她不在家就厚着脸皮蹭网打游戏的鹤,审神者默默地将门关好,直接去了本丸。   从传送阵走出来时,刚好碰上了想要朝阵里走的山姥切。   “主,主公!?”总是披着白布的打刀看到她出现,明显吃惊过度。   “想去那边看看?”   “没有!”他急急转身,“既然您回来了,我就不过去了!”说完,像是逃跑般直接奔出了屋子。   审神者:“……”   她似乎打断了这把刀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心理建设。   步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檐廊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朗。   “啊!主公!”在庭院里扫地的堀川眼尖地看到她,“兼桑,主公回本丸了!”   同他一样在不远处努力扫地的和泉守被搭挡提醒,当即抬头四下搜索,看到人后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向她挥手,“噢!主殿,回来啦!”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改口道,“那什么……这次没抓住那个妖怪,下次一定能成功的!”   显然,本丸这边已经从回来的三刃那里得到了消息,审神者点点头,算是收下了和泉守笨拙的安慰。   一路收下数位附丧神们的问好,审神者上了二楼就没下来过,也因此还留在神社里溜达图新鲜的刀剑们中午一个个全都回来了。   当然,他们昨天在冬木市功亏一篑的事也同样被全员知晓了,所以午餐期间审神者又收到了附丧神们的各式安慰若干。   手下的刀剑都是出自好意,更有不少趁机自告奋勇的,审神者一一点头收下,言明若有需要一定会的。   这期间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某只低调吃饭的鹤,在他心虚扭过头后又略了过去。   一直到饭后,她上了二楼坐在办公室里看起了书,某个偷蹭游戏的附丧神主动过来向她“投案自首”。   “对不起主公,我不该未经允许就偷溜进您的房间玩游戏的!”   办公桌的前方,对方十分干脆的一个土下座让审神者挑了挑眉,没说话。   “请您责罚我吧!”鹤丸见上座的主君半点反应都不给,只得又大声地接着喊道。   然而依旧没有回应,这让鹤丸不得不抬起头,对上的是少女一双写着“请继续你的表演”的眼睛,他顿时尴尬了。   “这些小花招明知道使出来没用,你还是乐此不疲呢。”审神者看着他,语气里冷淡中带着嘲弄,“下次请求别人原谅语气别这么有恃无恐,可能还更像一点。”   雪白的附丧神被戳穿后也只是有一点尴尬,然后他笑嘻嘻地直接站起来:“唉呀直接就被看出来啦,真不愧是我的主公大人。那主公一定猜出我过来,是真正想向您求什么吧?”   从来到这个本丸,鹤丸就知道自己相比起别的刀,其实已经算是被宠爱的了,否则就冲他到处追求刺激的性格就能被当时性格古板的主君扔进刀解室十次八次,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后来碰到七月大人算是得到了解答。   同样的,他这次偷玩游戏的事,早早回来的主公不可能没发现,但她却没有强行打断只作了无视处理这一点也早就说明了她的态度。   主公不反对他玩游戏,但肯定不会允许他总呆在她的房间蹭网,那剩下的自然就要靠他来争取了。   而一早就看出他意图的审神者抿了抿唇,看着这只总是没个正形的鹤,不由有些叹气:“就那么喜欢那个游戏吗?”   “因为里面可以真正的飞呀!”附丧神笑容灿烂地展开双臂做了一个扇动翅膀的动作,雪白的羽织在他的动作下广袖翩翩,“我就像一只真正的鹤一样飞在广阔的天空里,主公也玩过这个游戏,应该很清楚能飞翔的喜悦吧!”   鹤丸说到这里,他雪色的睫羽下亮金色的双眸几乎盛满了憧憬和欢喜,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的活泼与跳脱。   一只渴望飞翔的鹤,这个理由没毛病。   “我可以答应你。”审神者对此亦无不可,“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该轮到你出勤就好好做事,否则……”   “明白明白!”鹤丸赶紧点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怎么说他也是千年级别的老刀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我保证只在休息时去玩!”   “明天我会通知网路公司的人来神社拉纤网线,今天……”   “请让我继续留在那里玩!”鹤丸舍不得这空白的大半天,不惜摆出谄媚之色,“我在游戏里认识了几个技术不错的新队友,吃饭前还跟他们约好了下午继续组队做任务刷副本,主公,您看,能不能……”   审神者知道自己玩的这款虚拟潜行游戏并不注重等级,相反,格外看重玩家的个人技巧以及鼓励PK,也因此,鹤丸就算是新手小号架不住这货是个身经百战的用刀高手,不用细想也能猜出就这么一两天他大概已经在游戏里混出名堂了。   “晚上回本丸休息。”   “得令!”   生怕主君反悔一样,又或者单纯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得到首肯之后,鹤丸拔腿就跑,机动全开奔下了二楼。   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审神者完全可以预见这货重度网瘾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的未来。   也没关系,毕竟他能不能去现世,还不是她说了算。   从各方面卡死了一切渠道的审神者,与其说会担心鹤丸沉迷网游,不如说心头又在这货的弱点档案又记了一笔,以后又多了一条方便拿捏他的把柄。   鹤丸走后没过多久,审神者看了一会儿书,就见次郎晃着小酒瓶扒拉在门边,捏着女性腔调对她发出邀约:“主公主公,外面天气这么好,大家准备在院子里喝酒赏红叶哟,您都好久不和我们一起赏花赏叶了,这次一起来嘛!”   “不论是酒还是茶,还有下酒菜和点心,这次都有准备哦。”他的身后,露出了烛台切的身形,笑得亲切又得体。   “主公~”   “主君!”   “大将,一起来嘛!”   太刀的后面还缀着一串短刀。   于是乎,秋季的红叶赏就这么脑袋一拍的开办起来。   “我没有不愉快。”   幕天席地,被大片金红之色整个铺满的庭院里,审神者坐在众刀给她安排的主座上,随口解释。   “你们不用这么特地费心让我高兴。”   “只是巧合,巧合啦!”次郎赶紧道,“我们之前就有商量哪一天办一次红叶赏的,只是刚好赶上今天而已。”   “次郎说得对。”太郎在旁边严肃点头,其他刀也纷纷附和,努力坐实这个说法。   审神者便没再说话,专心捧着茶杯喝茶。   秋风飒飒,从头顶洒下的阳光让午后的温度变得刚刚好,数片红叶纷纷扬扬地从枝头上落下,在灵气充足的本丸里风景格外美妙。   “现在的话,已经是深秋。”蜂须贺伸出手,接住正好飘落在掌心的一片枫叶,抬头看着庭院里的风景微带感叹,“再过不久,冬天就要来临,这副景色就看不见了。”   “深山红叶满地飘,足踏红叶路迢迢。闻道鹿鸣声哀苦,悲感风寒秋气高。”歌仙在这时情不自禁地念出了一首和歌,“此情此景,真是风雅啊。”   坐在他旁边的同田贯看了他一眼,有心想说不太明白雅在哪里,但瞅了瞅别的刀有不少露出欣赏之意频频点头的样子,他低下头,决定还是多吃几口点心喝点酒更爽快些。   “主公,别总喝茶呀。”次郎凑过来,拿来一只空酒盏给满上酒水,“人家给您斟酒,这可是万屋里最有名的酒屋出品的大吟酿哦!可比茶要好喝多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茶丸……不,莺丸不高兴了。   “我给主公准备的茶水可是玉露,论起品级,可不比你的大吟酿差。”这把平安老刀用他美丽的声音娓娓反驳,“而且,比起酒来,喝茶还不伤身更能养生。”   无论是大吟酿,还是玉露,都是东瀛国里酒和茶的顶级珍品,也就是富裕如这座本丸,换成别的审神者,真不一定买得起这些奢侈品。   “酒能通经活络,强身健体,壮人胆气,还能排愁解忧!”   “茶能让人平心静气,耳清目明,减慢衰老,延年益寿。”   “喝酒好!”   “喝茶好!”   为了让主君更青睐自己这一边,茶派和酒派忽然就对上了,中立派们不知所措,默默当起了吃瓜群众。   “哈哈哈,老头子倒是觉得哪边都不错呢。”这期间三日月插了一句嘴,但没讨到好。   “没问你!”觉得哪边都好的骑墙派不受欢迎。   “哎呀,真是……”意料之中的被围攻,三日月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在众人没发觉的情况下那股隐藏的火药味却是消失无踪,他转头笑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审神者,“主公觉得呢?”   摆在少女食案上的除了精美的点心和小菜,还有精巧的茶具和次郎后放上的酒盏,少女琉璃一般的眼瞳映着食案上的物品,轻轻眨了眨。   “那都不重要。”她淡淡回应,“喝茶,喝酒,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陪你喝的那个人。”   场中最后仅剩下的火气在这句话中一下子消弥怠尽。   无论是酒还是茶,如果和自己一起的人不对,那滋味怎么也不会好的。   之前还吵得有些红脸的次郎和莺丸对视了一眼,想起自己之前的幼稚行为,不由纷纷笑了起来。   “还是好好赏红叶吧。”   “说得对。良辰美景,用来吵架那就可惜了。”   茶杯和酒盏微一碰撞,一片红叶从中飘飘落下。   …………   转眼间,天色暗了下来。   用过晚餐,洗过澡,审神者回了神社,刀剑们有的留在本丸,有的则跟着去了神社,倒不是说想在那边过夜,而是都去追电视看了。   审神者打开自己的房门,果不其然,那只鹤吃过饭连澡都不洗还躺在那里玩游戏,她面无表情又将门合上。   步出走廊,和客厅里的刀剑们找了声招呼,她走出屋门,站在了院子里。   现世的空中,一轮满月镶嵌在夜幕里。   少女仰头看着,脸上神色莫名。   “吾主,为何站在院中?”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审神者转身抬头,看到小乌丸正坐在屋顶上。   “为什么跑那去?”   “难得看到满月,从这个角度去看,景色很不错。”小乌丸不紧不慢回道,“吾主不妨也来看看。”   审神者没有迟疑,没看她怎么发力,人已经跃上高高的屋顶和小乌丸一并坐下。   “是不错。”少女仰头看着月亮如此评价。   “方才见您神色恍惚,可是有心事?”见她表情淡淡,小乌丸开门见山。   “也不算吧。”审神者回道,“打通现世和本丸的联接我就知道,这些刀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这片广阔的世界一个个远离我,如今看到这轮满月,忍不住就在想以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未来,永远是不可捉摸的。他们现在弱小,不代表以后仍然弱小,总会被这个世界吸引,接触到更广阔的一面。   “虽然很想说吾主您多虑了,但就算是吾也不能确定,您口中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吧。”小乌丸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话,“但有一点,您肯定没有想过。”   “什么?”   “他们将来就算飞得再高再远,也不会忘记最初的原点。”童子般的少年温柔地回视她,“您这里,对我们而言,就是归宿。”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自八的线索   小乌丸没想过,自家主君时至今日,依旧是抱着那样的态度看待他们的。   担任着审神者的职务,引导着初临尘世的附丧神们适应他们的人身,他们的本丸,乃至这个世界……尽职尽责做好她能做到的一切,他们回以她忠诚愿意守在她身边,可她自己却没有这么想过。   世间没有什么真正永久的陪伴,他的主君透过时间长河看到了更加遥远的未来,也是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未来画面。   他们是刀剑的附丧神,却是要依靠审神者的灵力维持自身的半吊子,比起那些自然成形的山野精怪先天上就要弱很多。可也只是现在,漫长的岁月过去,再弱小的存在只要活着都会变强,如他们这些刀,只要没有折断,终有一日能脱离这道桎梏,不再依靠旁人自由地活着。   主君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不确定最后他们这些刀会有多少还会留在她的身边,更重要的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要走,她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只是主君啊,您有没有想过,被人类创造出来,天生就为人类所用的刀剑,对人类的依赖到底有多深?世间人类千千万,您又可知,能如您这般的主人,又有几个?   “他们将来就算飞得再高再远,也不会忘记最初的原点。”小乌丸温柔又怜惜地看着身旁毫无自觉的少女,“您这里,对我们而言,就是归宿。”   “归宿……我吗?”少女清冷的面孔上鲜有的露出意外之色,但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再度恢复平静,虽然表情再无变化,但周身的气息柔和了许多,“……这样啊。这样,也不错。”   说话时,她再度抬头,看向空中的满月,眼中盛满了温和的月光。   “吾主,可有喜欢的事物?”小乌丸看着她,突然问道,他羽翼状的马尾在脑后微微扇动。   “喜欢的事物自然是有的。”审神者被如此询问,有些不解,“人生在世,只要还有情感在身,哪里会没有一两个喜好。”   她喜欢什么,这个本丸里的刀应该都知道。   “不是说您的喜好。”小乌丸摆摆手,黑色浴衣的袖子在他的动作下晃了晃,“是指您喜爱到不愿意割舍的人或物。”   喜爱到不愿意割舍……   “那种东西……没有呢。”她摇摇头,实话实说。   果然……   再一次确定心中所想,作为阅尽千帆见过人生百态的太刀始祖,小乌丸仍旧感到了一阵苦闷与哀意。   他的主君,没有欲望。   他虽然不是最早跟随在她身边的刀,却也知晓她来到本丸之后的一切,除了出于本能地找回记忆以外,她所做的一切都并不是出于自己的喜好,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分析衡量,觉得这样做最好才那样做的。   不管是照顾他们也好,为他们解开心结也好,甚至这次回归现世,以一介遗孤的身份想重振门楣,更多的都是出于责任。   不管喜不喜欢,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然后她就做了,无所谓愉悦,也无所谓厌恶。   行事看似霸道专横,其实只要回头想想就知道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好的达成目标,而带着这样的目的反而掺杂不了几分自身情绪。   合格的领袖,合格的君主。   唯独欠缺了过多的自我。   “吾主……其实可以活得更洒脱一点的。”祖刀低声感叹,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惜与疼爱,“您明明有这个资格不是吗?”   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又比谁都自律,明明洞察世情,却又比谁都心灵澄澈。   “笑一笑吧。”童子外貌的附丧神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您本来就应该像七月大人那样,灿烂笑着的。”   我们是回应您的召唤而来到尘世的附丧神,以前可能没有资格,但现在因为您获得了自由,那么理应为了实现您的愿望而竭尽全力才对。为了能让您微笑,他们愿意为此努力。   审神者低头,沉默地看着那对比她还要小上一些的双手包裹着她的手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煨烫着传递过来。   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抬起另外一只手覆盖了那双手之上:“还没到要你们为我操心的时候。喜爱的人和事哪有那么容易就遇到,但我相信,只要时间还在继续流逝,他们终究都会出现在我眼前的。”   这回轮到小乌丸有些吃惊,但他很快露出笑容,明明是偏稚嫩的外貌却展露出经历漫漫时光才有的沉稳风度,就着交握着手的姿态,他低头弯腰向她俯身一礼。   “那么,在您没遇到之前,可以给我们一个成为您喜爱事物的机会吗?”   “如果能成为您不愿割舍之物,您就再也不需要为我们会离去而伤感了。”   …………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作为游戏终端的头盔已经被规矩放回了床头,那只鹤已经回去了。   坐在床边,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之前被握住的那只手掌,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将视线扫向了对面的书柜,透明的玻璃门后面,一只只精巧可爱的工艺品工整又仔细地摆在里面。它们娇娇小小,只用一只手掌就能托起,只要拿在手中把玩必定每一个都能让人爱不释手。   很喜欢,可如果被拿走,她也不会太难过。   但假如换成那些刀呢?   审神者又仔细想了想,肯定会有些难过的,却也不是不能接受,就好比上一次宣布私有化时她主动对他们说不满意就换本丸一样,好聚好散。   想起小乌丸的请求,少女闭上眼睛,收起心绪躺回了床上。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   事实上,附丧神对现世的适应力强得有些超乎审神者的想象。   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本丸里所有的刀都把神社逛了个遍不算,还摸清了起居院落里每一个角落,并且使用冰箱微波炉风扇手电筒这些大大小小的现代电器毫不手生。   至于鹤丸,早早的在迁好网线的另一个房间,给自己专门铺好了被褥,只要轮到他休息就必定躺在那里一整天,果然如她所料沉迷游戏连三餐都不想去吃了,因此她指定了三条家的刀剑们,只要有谁刚好没出勤,就负责到时间了把他从游戏里叫出来进行应有的进食休息。   搞事鹤因为网瘾导致他不再搞事,很多刀纷纷表示不太习惯,这让不少附丧神十分好奇那个头盔,陆奥守直接就拜托审神者也给他买一个。   “怎么看都是玩物丧志。”站在这个房间里,同为平安刀的莺丸摇头感叹。   “能让鹤丸桑都不想恶作剧,这个……潜行游戏?是这么叫的吧?很厉害啊!”鲶尾惊叹,转头看向后面的粟田口军团,“一期哥,要不我们也向主公申请买几个一起玩吧?”   一期一振正想拒绝,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却看到身后好几个弟弟同样眼睛发亮十分意动的样子,张了张嘴没说话。   “这东西真的有这么好玩?”髭切看着躺在被褥里呈挺尸状的鹤丸,伸脚好奇地踢了踢,“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弟弟丸。”   “兄长,快住手!”眼见髭切由踢改成一脚踩在了鹤丸的胸口,并且大有抬起另一只直接站在他身上的趋势,膝丸赶紧把他拖着退后几步。   虽然“行凶”被制止,但在旁围观的众刀眼见仍旧无知无觉躺在那里的鹤丸,忽然再也生不起买游戏玩的心思。   到最后,审神者收到的购买游戏的申请也就只有一份,那就是陆奥守的。这让审神者颇为意外,在得知原因后,她默默地消去了原本还打算限制游戏时间的念头。   也不知道那把源氏刀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省了她一番功夫倒是真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月。   本丸的庭院之景已经从一身秋叶换上了素缟,而现世却还正值夏末秋初,怕冷的刀剑们只要没事都喜欢来神社呆着。   正在这时,客厅的门前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太郎太刀,他的双手托着大大小小好几只纸箱子,上面还盖着邮戳,有网购经验的同胞们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   “哦!太郎!我的快递到了吗?”还在里面看电视的刀在察觉到他的到来后,纷纷迅速一拥而上。   “我的进口面膜!”   “等了一个星期,总算等来了这两瓶法国红酒。”   “这就是这个时代很受欢迎的苹果手机?拿在手里有点小啊……”   “兄长和数珠丸桑想要的豪华版佛经终于也到了吗。”   “加州清光,你又买了一套美甲工具啊,上个月不是才买过吗?”   “你懂什么,这个比之前那一套更好用啊!”   方才还被纸箱遮得都看不到脑袋的太郎瞬间被解放了双手,他沉默地看着这些刀动作熟练的拆包裹,特别是其中还有他弟弟,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转身回神社拜殿那边去了。   是的,在可以联接全世界的现世WIFI下,不少刀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网购。而唯一在现世有正经户口的“北原太郎”成为了这些同僚对外接收快递的人形驿站。   老实人总是会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还好刀剑们也有分寸,平时也会给他带上吃的用的一些小礼物,加上太郎也没很抵触这份“工作”,在一旁看着的审神者嘴上不说,暗地里却还是加紧了给这些刀安排好现世里的有效身份。   “一期哥!我们回来啦!”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厚兴高采烈的声音。   呆在屋中看电视的一期一振立刻起身出门迎接,果然就见自家主公领着四五把短刀大包小包赶回来。   “欢迎回来!”一期先向审神者低头行礼,随后摸了摸飞奔过来的乱的脑袋,“你们没给主公添麻烦吧?”   “哪有!我们还帮主公拎东西了!”乱不高兴地嘟起嘴,然后举起左右手的两个袋子,“你看,我们买了很多吃的用的!”   “一期哥,大将这次又开车带我们去兜风了!”厚同样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飙车的感觉超酷的!可惜一期哥你没跟着一起。”   后面的后藤,还有今剑和爱染国俊同样红扑着脸蛋,兴奋地点点头。   一期:“……”主公,您不觉得最近有点太惯着他们了吗?   有心想说出这句话,但在少女之后“把这些都送进厨房,还有一些放进本丸仓库”的吩咐里,身体抢先一步地服从了命令干活去了。   一个月,性格活泼外向的刀剑们,有不少已经把这座小镇逛了个遍,如堀川那样的早就把小镇各个种类的市场甚至几点开关市都摸了个门清。   由于刀口众多,吃饭什么的还是在本丸,休息的话因为审神者留在神社里居多,付丧神们在多次据理力争后,终于得到两个留在神社里守护主君的名额。   用过晚饭,审神者在神社里洗的澡,刚从卫浴间里出来回到房间,她搁在桌上的手机终于响了。   “北原小姐么?”话筒里传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女性声音,对方报出自己的身份,“晚上好,我是的场一门的七濑。”   审神者闻言眉头微动:“晚上好,七濑女士,贵家族可是有消息了?”   来电的,正是的场一门的人,家主的场静司的秘书七濑,那个家族会找电话过来,必定有了藤妖的消息。   “幸不辱命,确实有了线索。”对她的开门见山并不意外,“根据您给信息和特征,我们三天前就发现了疑似您要找的藤妖。”   “疑似?”   “是的,它符合您说的一切特征,但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不同。”七濑回答道,“具体哪里不同,我已经将详细的图文信息发送到了您的邮箱,您不妨去看看。”   “谢谢,我会去看的。”审神者道,“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发现的吗?”   “是八原县。”   八原?   电话挂断,审神者点开了邮箱的APP,果然收到了一封新邮件,一路沉默地翻阅到了底部,审神者将关了手机屏幕。   “放我下来!我差一点就通关了!好不容易才刷到BOSS!差一点就打死它了!”   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审神者拉开房门,朝外面看去,就瞧见鹤丸一副生离死别的悲痛表情被岩融扛在肩上朝着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噶哈哈哈哈!五条家的,别挣扎了!我已经比主公定下的时间晚五分钟来叫你了,老实跟我回去!”身形偏瘦弱的鹤丸在两米高体格的岩融面前完全不够看,豪迈的薙刀一边笑着一边如同扛麻袋一样将这只网瘾鹤揪了回去。   “不!我的副本!我的任务——!”鹤丸对着他出来的那间房伸出了不舍的尔康手,撕心裂肺的悲鸣令闻者心痛。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目睹完了全程,低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走进了传送阵房间对面的仓库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八行(一)   午后,八原。   公交站台前。   栗色短发的少年怀抱着一着招财猫,在站台附近的商店前选择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默默站着,不时看着街头远方的神色一眼就能看出他在等人。   “来了!”   十字路口拐来了一辆大巴,正是他知道的那条专线,少年神色一振,在公车停下之后迎了上去。车门打开,走下来零零星星几名乘客,其中一位少女尤为惹人注意。   少女一袭简单的白色衬衫,纤细的腰身和笔直的长腿被蓝色牛仔裤包裹着,外边罩着一件缕空的雪色针织外套,长长的荷叶边垂至腿侧,简单到随处可见的搭配,却因为衣服的主人沉稳淡然的气质和过分精致的面孔格外引人注目。   秋初的天气还算炎热,因此她将一头长发绑了一个高马尾,低头下车的时候,有刘海垂到了眼前,少女漫不经心随手拨至耳后,眼眸一抬,没有任何张望的意思直接向着迎过来的少年走去,先前还有些漠然的神色在此刻不见,变成了略带欣悦的浅笑。   “幸!”少年高兴地先打招呼。   “让你久等了,夏目哥。”少女的声线清冷,语调却很温和。   “没有哦。”少年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来接你,时间上我还是把握得很好的。我们走吧。”   “好。”   正是独自前来八原的审神者,以及收到通知特意来接的夏目贵志。   “喂,小丫头,到本大爷的地盘了是不是该向我打个招呼!”走在行人稀少的路上,站在夏目肩头的招财猫开始肆无忌惮口吐人言。   “说什么?”审神者转头看它,表情和语气是一致的陈平直述,“肥年糕,一个月不见你又胖了。”   “你说什么!”猫咪老师顿时炸毛,愤怒地挥舞着它肥肥的肉垫,“愚蠢的人类!我这叫圆润,圆润懂不懂!”   “就算用丰满、珠圆玉润来修饰形容,体重称上的数字也是不会变轻的。”   “你这臭丫头!”   少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扭过头去偷笑。   八原县属于经济并不发达的小地方,但也因此在自然环境上保留了大部分风貌,所以越是偏远的乡下地方,能碰到妖怪的机率就越高。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夏目,对这座小镇已经算是很熟悉,也打从心底喜欢这里。   “是夏目大人!”道旁的花田和草丛里能听见小妖们议论的声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呀,不好!那个喜欢使坏的小丫头也来了!快跑快跑!”   “快逃快逃!不能被她抓住!”   “被抓住了又要被实验奇奇怪怪的法术了!”   小妖们的对话让夏目不由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见她不为所动,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两年不来,幸你的威名还在哦。”   “难道不是托我的福,你被妖怪作弄的次数减了不少吗?”审神者直接反驳。   呃,某种意义上是这样。在八原知道他的妖怪,有一部分并不害怕猫咪老师,听到幸的名字反而会打颤。   明明幸来八原的次数也算不上频繁吧,夏目有时也会不解,她会来这里都是趁着放长假的功夫,而且在八原也不是天天找他玩……等到夏目想明白她一个人来八原的主要目的就是拿妖怪实验她的“奇思妙想”的时候,已经晚得不知凉了多少盘黄花菜。   “这次不会再打着看望我的名义,又去骚扰周围的那些妖怪了吧?”夏目忍不住打了预防针,“可别再欺负它们了。”   审神者看了他一眼,没告诉他其实七月早已经把整个八原的小妖们都祸害了个遍,这里的利用价值早就被榨得差不多,只是点点头:“放心吧,不会了。”   这个单蠢的哥哥立刻松了口气,笑了。唯有审神者和他肩头的招财猫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藤原宅。   “我回来了!”走进院落,拉开了大门,夏目站在玄关里朝屋里喊着,“塔子阿姨,我把幸接回来哦!”   “啊啦啊啦。”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从厨房间里急急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忘记丢下的勺子,站在高出一个台阶的地板上有些吃惊地打量着养子身旁的少女,“两年不见,幸也长成大姑娘,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打扰您了。”审神者向妇人礼貌地一鞠躬,“在八原时一直受您和滋叔叔照顾了,两年不见,看到您身体健康,我也很高兴。这个,还请您收下。”说着,举起了一直拎在手中的拌手礼。   来之前,夏目就对她说过,家里只有塔子阿姨一人,滋叔叔在外面上班,要晚饭前才能回来。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喜欢礼貌客气。”和两年前比起来,妇人印象中的少女不再那么爱笑,但她也能理解,如今看她这副懂事的样子只觉得心疼,“能看到你来,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已经足够了。”   “不论怎么说,我和您也是两年未见了,这点心意也是应该的。”少女将手信又向前推了推。   拗不过她,妇人还是收下了,被关心的小辈尊重和挂念也让她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些。   “贵志,快带幸去客厅坐下。”塔子招呼着夏目招待客人,“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用了塔子阿姨。”夏目赶紧道,“我和幸去楼上呆着!”   “那我给你们准备点心。”厨房里立刻传来回应,“有幸很喜欢的玫瑰布丁和草莓大福哦!”   “点心!”一直装哑巴的招财猫眼睛瞬间变成心形,“草莓大福!我要吃一整盘!”   “以前就有一种感觉。”夏目转头看着已经换好拖鞋上来的少女,一脸无奈,“你一过来,不论是滋叔叔还是塔子阿姨都围着你转了。”   “是你太老实了。”审神者对此一点也不意外,“长辈都喜欢乖巧有礼嘴巴甜的小辈,最后一点尤为重要,不会撒娇就少怨别人会讨巧。”   活到十七岁也没掌握到“嘴甜”技能的夏目贵志,顿觉胸口中了一箭。   和两年前相比,现在的幸真的是越来越会挤兑人了。   “呐呐,小丫头,你的拌手礼中有什么?”跟着两人一块上了二楼,比起之前的话题,招财猫更加在意礼物的事。   “里面也有给你的手信。”踏在走廊上,审神者直接说出了它最关心的地方,“出自远月度假村总料理长之手的鱿鱼干。”   “远月度假村!?”夏目顿时惊叫起来,“那里可是富豪才能去的地方啊!还是总料理长的料理!?”幼年经常换监护人以及搬家的夏目可比呆在乡下地方的妖怪们更清楚这份手信的含金量。   “远月度假村?那是很厉害的地方吗?”无知的猫咪老师发问。   “去那里普通的住几晚吃几顿饭,我们这栋房子就得卖了!”夏目简单地给它科普了一下,“然后总料理长的料理……也许得东京市长、皇室亲王那个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吃到吧,反正那样的大厨,地位已经不是厨子这么简单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猜一猜。”   “皇室才能吃到的料理!那一定非常好吃!”猫咪老师只抓住了这个重点,猫眼放光,“嗷嗷!小丫头……好吧,北原,我正式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了!”   你也太好收买了!听到它没节操地直接改口,夏目不由心头吐槽。   纸门拉开,少年摆设简单的房间一览无余,审神者一点也不见外地走进去,随口说了一句评价:“两年了,这里还是一点也没变。……除了妖怪的味道有点重,你这里经常半夜开酒会么?”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夏目就觉得自已问了个蠢问题。   “普通人类闻不出来,可是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不管是妖怪的气息还是他们自带的酒水气味,还是很清晰的。更何况……”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榻榻米,“这里还不止一次聚集了那些妖怪,味道会反复留下……昨天也开酒会了吧?”   “不是我想开的啊!”面对审神者那一脸“想不到你未成年就是个酒鬼”的眼神,夏目不得不大声喊冤,“我没有喝酒!一点也都没沾过!不信你问猫咪老师,它能作证的!”   被误会成酒鬼这个锅他绝对不背,夏目说到最后就差没指天发誓。   先是被妹妹看到他在的场别邸假扮式神,之后又因为那些找他玩耍的妖怪朋友被当成酒鬼,哥哥的威信快要荡然无存的夏目只觉得生无可恋。   “唉呀,谁知道呢。我当时喝得醉醺醺的,可不记得了。”看着夏目“身陷绝境”,招财猫舔舔爪子,眯起一双猫眼语气贱贱地落井下石。   “你这只胖大福!”夏目气急败坏,追上去要打。   “喵哈哈哈!就让北原永远认为你是个酒鬼吧!酒鬼酒鬼!酒鬼夏目!”   “站住!别跑!”   一人一猫追打着闹腾上了,又一次被当成柱子围着绕的审神者淡定地找了个垫子坐了下来,只等着很快就会出现的塔子阿姨结束这个场面。   “来,大福和布丁。”满满一托盘的点心被妇人端了上来,在两个小辈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盘子后,塔子也没忘记给招财猫备上一碟大福,“这是喵五郎的。”   “喵!”   “因为一会儿还要吃晚饭,就不给你们准备太多点心了。”塔子在走时对他们道,“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谢谢阿姨!”   美食之下,气氛瞬间和谐了。   吃了碟子上的两枚大福,夏目问起了正事:“幸,你说你这次来八原,是来找你之前说过的那只藤妖的?”   “确切的说,是一只变异的藤妖。”审神者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按,然后亮给夏目看,“一个月前它被我重创逃走,之后的场一门给了我消息,说它有出现在八原,并且是这副模样。”   夏目接过手机,看到了两张上下放在一起的图片,第一张看起来很狰狞,那锐利的三角叶片光看着就能轻易割破人的皮肤,枝蔓很粗,颜色是很深的绿色;而第二张,乍一看还以为是普通的爬山虎,可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变成五角的叶子尖端也很锋锐,但不是除妖人,根本感觉不出它的妖异。   “看起来……不像是同一种类型的妖怪。”夏目说出了他的感觉。   “它融合了一株噬灵藤,那是一种能吸收各种能量的妖藤,因为灵智很低,所以不能称为妖,只能叫做妖藤。”审神者告诉他答案,“也因此,这株藤妖除了原本有的可以轻易破开防御,让人中毒虚弱的能力之外,还有了噬灵藤吞噬能量的本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才一个月,它就恢复伤势的根本原因吧。”   “吞噬能量?”   “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妖怪的求救?”审神者越过的他的疑问,直接反问道,“或者说,有没有听说过有妖怪莫名失踪的事。”   “没有。”夏目和招财猫对视一眼,先是下意识摇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全身一振,“幸,你的意思是……!”   “那看来,它是一边潜伏一边移动偷猎的,每一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审神者看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有听到消息,那证明八原的妖怪应该有不少已经遭了毒手。”   “你是说那只藤妖变异之后,靠吞噬妖怪恢复实力?”猫咪老师一脸严肃,“而且它现在就在八原?”   “目前应该在,这里的食物众多,短期内它应该不会离开。”审神者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玫瑰布丁开始用小勺一片片挖来吃。   夏目听到她这个说法却有点难受:“食物……”把妖怪当成养料吞噬掉什么的,“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嗯,它多吞一只妖怪对我来说也是多增加一点麻烦。”审神者点头赞同他的说法,“所以我打算尽快解决。”   “幸你一个人吗?”要是这样夏目可不放心,“我也来帮忙!”   “不用,你忘了么,我有帮手。”她的话让夏目想起来北原家现在供着数十位附丧神的事。   “他们也来了?”少年不由四下张望,总觉得是不是被她用什么特殊手段藏起来了。   然而少女的下一句话,让夏目忍不住一个岔气:“他们在我北原家留在八原的别邸。”   “别,别邸!?”提到这两个字,夏目就想起这前见过的场一族两栋别邸的事,“幸,你家也有?”   “有的,东瀛的几座岛上都有我北原氏的宅子。”对方的一句话让夏目只觉得眼前的姑娘瞬间镀上了一层金光。   “你家既然在这里有房子,为什么你每次来八原还总是住的旅馆啊!”   面对他的吐槽,审神者同样无语地看他:“我家当时就三个人,其中两个未成年还都是女孩子,族中的不动产很多,除了我父亲没有人知道它们在哪里,就我父亲那个性格也根本不可能记得这里有栋宅子的事。一直到我回来继承了家业……”   夏目忽然就不说话了,他想起了的场一门的别邸一开始也不是姓的场的,而是别的家族家道中落后继无人的结果。有着漫漫底蕴的大族渐渐衰败人口凋零,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事,如北原氏,最后只剩下幸一个孤女想要撑起门楣,几乎是想象不出的艰难不易。   “时间有的是,慢慢打理就行。”打断了他的思绪,审神者继续道,“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就是为了防止你胡乱猜测什么,冒失地参与进去。”   “可是幸,连你都觉得它很危险不让我帮忙……”   “我没有觉得它危险,我怕你去了有危险。”审神者一句话打断了夏目不死心想帮忙的念头,“你身上的妖力对它来说可是惊人的大补,偏偏你还没有与之相应的实力,要是因此受伤中毒我会很困扰。”   “唔哈哈哈哈!”相比起被打击得整个呈灰暗色的夏目,猫咪老师反而是笑得满地打滚,“她说得对,夏目!那种级别的妖怪可不是你能靠拳头解决的,你可是脆弱的人类,受伤中毒或者被吃掉可就惨了!你还是老实听北原的,别想着掺和……嘎!”封印在招财猫体内的大妖幸灾乐祸的话没说完,被人一拳给制裁了。   傍晚,这个家的男主人工作回来了,一家三口外带审神者这个客人坐在客厅里用起饭来。   晚餐很丰富,塔子阿姨做了很多拿手菜,并且在饭桌上和滋叔叔一起频频给幸夹菜,对方笑着一一接受。   夏目端着碗,看着少女游刃有余地应对藤原夫妇的所有关心询问,并且还能将两位长辈哄得开开心心,也是服气了,只能说不愧当了家主的人,这种变脸的技能果然是每个家主必备的本领,的场先生是,幸也是。   “幸酱,真的不留在这里宿一晚吗?天已经有些晚了。”   站在玄关前,藤原夫妇看着已经在换鞋的这对年轻人,想要挽留。   “不了,叨扰您二位一个下午了,我也该回去了。”   知道少女主意已定,夫妇俩不再强求,只得让夏目好好将人送过去。   “那么,叔叔阿姨,告辞了。”最后,向长辈们行了一礼,审神者转身出了门。   …………   让夏目送,只是一个幌子,走到半途,审神者就将不情不愿的少年强行赶了回去。   走进无人的小巷,审神者的脚下蓦的亮起一道法阵,随着法阵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现时,是站在一栋挂满灯笼的古老宅邸前——这里就是北原氏在八原的别邸,只是建在了山腰上,靠步行到达起码一个小时,于是审神者干脆没让夏目过来。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到来,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爱染、药研、后藤这些短刀,这些先头部队开的门,后面鲶尾,浦岛,清光,青江,大典太,骚速剑等刀也迎了上来。   “主公,您可回来了!”   “大将,这间宅子好大啊!”   “主人,宅邸已经全面清扫过了!现在可干净了!”   面对刀剑们的七嘴八舌,审神者点点头:“辛苦你们了。”然后又道,“有探查到它的位置吗?”   听到主君的询问,现场的刀剑面面相觑,最后是青江走了出来:“我们用您给的那截枝蔓通过法阵去感应,并不是很清晰,只能大概地……确认是在那一边。”指着左手边10点钟的位置,青江比了一个大概的范围方向。   “足够了。”   其实审神者早上就来到了八原,只是上午的时间都留在这间别邸里,她利用之前去妖街买剩下的材料在神社和别邸之间又刻下一对相互的传送阵,这才让这些附丧神快速赶了过来。   她有预感,这次的八原之行,没有那么简单。   向青江要回了玻璃瓶,审神者点名了四把短胁跟着她一起朝着目标的方向搜寻而去。   手中装有藤妖残枝的玻璃瓶在普通人眼里毫不起眼,可在有灵力的生物眼中,却在散发着莹莹光亮,在审神者的刻意的加持下,这件“感应器”的价值可谓超额发挥,一点点地带着着他们找向了藤妖的所在地。   八原县地处偏僻的原因,也和周围山脉太多交通不便的现状有一定的关系,一路深入,他们已然直接循着夜色走进了属于妖怪的领地中。   “谁!”突然,药研在行走中突然停下,朝着右方出声厉喝,“出来!”   一行人都停了下来望着那个方向,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对此,审神者直接抬手,含着攻击性的灵术击打过去,顿时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道男子的惊叫声。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凶残!别动手呀,自已人!”那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没人相信他是自已人,但也有刀表示:“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一直偷偷跟着他们的男子最终现身,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风衣,头戴渔夫帽的眼镜青年,高举着双手表示他并没有恶意,眯眯带笑的脸似乎在哪见过,众人正思考时,突然就见到一只黑色的壁虎影子从他的脸上爬了过去。   “哇!”鲶尾忍不住叫出来,“有壁虎!好恶心!”   “真是失礼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论调,男子一点也不生气地反驳道,“那是我的痣,只不过有点特殊,会四处移动而已。”   从他的外貌和那颗壁虎痣,审神者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名取周一?”夏目口中对他多有关照的除妖人。   名取周一!?附丧神们表示有点受到冲击。   “那不是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明星?”   “还真是啊,是那个人耶,原来叫名取周一。”   经常看电视的刀们纷纷恍然,难怪总觉得眼熟。   “不愧是夏目的朋友,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男子,应该说名取周一笑着道,“没错,我就是名取周一,表面上的身份是位演员,但实际上是位除妖人。”   “为什么跟着我们?”药研始终保持警惕。   “北原小姐,能让你家的附丧神不要对我这么敌视好吗?”名取无奈道,“我会说是自已人,一是因为夏目在不久前打电话给我,说请我帮你对付藤妖,而我刚好也在这附近看到了你。二嘛,我接受的委托,也是找到这只藤妖,最好能从它身上得到解毒的方法。”   最后一句,让审神者眯起了眼睛。   “有人中毒了?”从这一句,审神者意识到她忽略了很多信息,“有多少人中毒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八行(二)   继昨天被妖怪们闹了一宿没睡好之后,夏目今天还是没睡好。   虽然打电话拜托刚好也在附近的名取先生去给幸帮忙,当哥哥的还是有些不放心。   灯已经熄了一个小时,他埋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动静吵得旁边趴在垫子上睡的猫咪老师都不耐烦抗议。   “你要翻身多少次啊!”   “睡不着啊,猫咪老师。”夏目干脆坐了起来,“我总觉得那只藤妖很危险,不知道幸和名取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我说你啊,就是管得太宽想得太多。”招财猫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斜睨他,“对付妖怪什么的,他们可比你拿手得多。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放宽心好好睡一觉。”   “可是……”   “一只藤妖而已,虽然麻烦了点,但那两人联手肯定没问题的,你就等着他们第二天的好消息就行了。”   最终,夏目在猫咪老师的劝说下又重新躺下,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模糊的天花板,也不知过了多久耐不住困意闭眼睡去。   朦胧中,夏目做了一个梦。   郁郁葱葱的山脉深处,少女和青年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株藤妖,它将自已掩藏在颜色相近的灌木丛里,两人当即出手,正要攻击时,那藤妖瞬间变幻长大结成了一只巨兽的脑袋,张开嘴巴一口将两人吞了进去。   “啊——!!”   一头冷汗地从恶梦中惊醒,夏目一下子从床头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怎么了?做恶梦了?”旁边的招财猫被他吵醒。   此时天色大亮,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不,不行……”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就这么穿着一身睡衣拉开了纸门奔向了一楼,目标直指楼下的座机电话,“我得去问问,得去看看……”   唯有招财猫听着那脚步声叹了口气:“真是的,夏目这家伙。”真是操心太多。   拿起话筒,夏目想了想,选择了拨打名取周一的号码,信号声没响几下,对方就接通了。   “夏目,这么早就来打探消息了?”话筒另一头青年略带调侃的熟悉声音让夏目松了口气。   “对不起名取先生,但我真的很在意,你和幸的任务有完成吗?”   “啊……这个啊……”对方的声音有点为难,“没有,昨晚并没有找到它。或者说,在找它之前我们还要做点准备工作。”   “诶?”   “事实上……”高速列车里,名取周一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正看着窗外风景的少女,略带苦笑地回了电话,“我和北原小姐刚刚离开八原,要去调查一些事……”   “诶——!?”离开八原了?夏目握紧话筒,“到底怎么回事啊?”   …………   聊了将近二十分钟,名取终于挂断了电话,似乎也松了口气。   “谈完了?”少女在这时转过头看他。   名取点点头:“夏目,相当担心我们呢。”   “他就是那个性格。”少女并不意外,随口道。   “北原小姐,真的有把握救治那些中毒的人吗?”名取在这时略带希冀地问。   “没有。”审神者实话实话,“这得看到那些人的症状我才能更好判定。从你告诉的我情况来看,给我情报的的场一族可是向我隐瞒了很多事,具体如何我要看到人才清楚。”   事情还要从昨晚,名取周一告诉审神者有人中了藤毒的事说起,审神者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两人因为夏目的关系达成了合作共识,审神者出乎意料地放弃了猎杀藤妖的计划,并且提出了去看望中毒的委托人一家的事。名取周一虽然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之后,一大清早,他们就坐上了通往委托人所在的城市列车,有了方才的一幕。   “总觉得比起中毒能不能治好,北原小姐更在意别的事啊。”名取叹了口气,这个少女虽说和夏目很亲近,被那个少年视作妹妹照顾,但性格跟夏目可谓南辕北辙,就相性来说,她和的场静司更合拍还差不多。   “我怀疑……中毒的不只是你的委托人。”少女凉凉的看过来,“包括的场一门在内,现在应该有不少人中毒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名取周一的神色顿时凝住了。   …………   的场家。   “当主,不行了。”   一间宽阔的和室内,摆了数床被褥,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昏迷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双眸紧闭不省人事,有的只是单纯昏迷,有的身上已经生出了如同淤青一样的紫色斑块,一看就是中毒的模样。   “去医院里检查也不管用吗?”玄色和服的男子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场面脸色阴沉。   “所有的检查仪气都用过了,都找不出任何原因。”他的秘书七濑低声汇报,“看来想要解毒,只能从妖怪那边着手。”   这还是人类,本该体质强大的妖怪们反而更不堪,实力越是弱小,毒发得越快。   “茜魂草,还没找到吗?”   “当主,您知道的,那种解毒妖草几百年前就绝迹了。”   本就是不报希望地随口问问,的场听到秘书的回答也不在意,又接着道:“八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如您所料,那位北原小姐是位雷厉风行的人,晚上收到消息第二天就赶去了八原。”七濑回应,“因为那位的感应力很强,我们的人不敢过多监视,所以……”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在的场的允许下她接了电话,听到汇报后脸色有些不妙,挂断之后抬头看向了年轻的家主。   “当主,有消息说,北原幸被名取家的那个小子带着一早离开了八原。名取周一正好在前天接下了一个除妖人家族的委托。”   听到这个消息,的场静司的脸色也不禁出现变化:“这可真是……看样子,我们之前的那些动作很快要瞒不过那位聪明的小家主了。”   …………   “中毒之后五天才毒素发作……果然,变异之后,连潜伏期都变长了。不用想,毒素肯定也变异了。”   委托者的家中,审神者低头检查了一位已经全身长满紫斑的中毒者,从床边站了起来。   “名取阁下,还有……这位北原小姐,我的几个儿子还有救吗?”身为委托人的老者一脸紧张。   审神者没说什么,只是装作从包里拿出一支眼镜盒大小的木盒,打开取出了一株通体茜红的妖草,这株妖草一出现无论识不识货都能看出它的不凡。   “这是……?”老者瞪大眼睛,“这株妖草,我好像……在哪见过……”   审神者没有回答,手中的妖草在她灵术下变成晶雾状一分为三,飘入了几个中毒者的体内。   不过片刻,三人身上的紫斑都有所减少,但依然还在,只是人的意识却恢复了。看到儿子们都清醒了,委托人已经大喜过望。   “潜伏期那么长,你们是怎么察觉到自已中的藤毒?”期间审神者问了一句。   “北原小姐你也看到了,我们三兄弟身上的中毒程度都差不多,从这一点上就能清楚我们中毒的时间相差不大。”其中做大哥的清醒后回答,“但这一阵子我们一起接同一个委托的工作只有捕捉藤妖这一点,而且发出委托的人也告诉过我们它有毒,所以很容易就确定了。”   “委托捕捉藤妖?谁委托的?”   “啊,这是个秘密委托,雇主要求保密。所以,对不起,我们不能说。”   有些秘密委托是需要事前签订契约的,违约的代价也有大有小,但不管怎么说,职业道德还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审神者也没过多追问。   他们不说,她也已经理顺了一切。   “那个,北原小姐,我儿子他们身上的毒……”老者在这时问了一句。   “只是清了一半,并没有好。”审神者实话实说,“身上的毒斑,还有失去灵力这两个症状在完全解毒之前是没有办法恢复的,茜魂草也只是让他们从昏睡中清醒了而已。”   “茜魂草?”老者没有反应,“病人”们先集体抬头,“我们是用了茜魂草才醒的?”   “那种草不是绝迹了吗?”   “父亲,茜魂草可是的场一门最近都在委托求购的贵重药草啊!”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名取周一闻言瞬间扭头看向审神者,脸色很是复杂。   …………   从别人家里出来,又坐上了返回的列车,在车上坐定,名取周一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   “你是怎么猜出来是的场一门做的?”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但听到你说有人中毒还委托到你这里,我不得不多想。”审神者倒也没隐瞒,“最先发出寻找藤妖这件委托的人是我,并且为防误伤我详细描述了它的外形特征以及能力。结果,的场家大概是看到有利可图吧,这么一只可以让人灵力尽失,并且善于伪装和逃命又生命力极强的特殊妖怪会引起他们的兴趣也不奇怪。”   后面的不用她说,名取周一也能想到那个为了增强实力不择手段的的场一门想要得到这只妖怪,干脆拖延隐瞒了发现藤妖的事,利用在除妖界的势力屏蔽了北原幸得到消息的渠道,私自去捕获藤妖。结果哪知藤妖变异更加阴毒狡猾,他们连连失利,并且还拖了别的除妖人下水,现在捅了篓子,还想着不动声色利用北原把事情给解决了。   好事坏事全都让他们做尽了。   就因为北原是新人,或者干脆不是那个圈子的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如果不是他名取一门和的场一门不对付,又有夏目的关系在,他将消息告诉她,估计北原发现这件事的真相还不知要晚多久。   “一如即往的手段下乘。”想到他们还有脸高价收购绝种药草解毒,名取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和的场的交易里,只是让他提供线索,并没有说他们没有处置妖怪的权利。所以,他们的做法或许能说不道德,但并没有违背约定。”审神者对此很淡定,只是名取却看到了她的冰冷无情,“而且,这次也足够让他们受教训了。”   名取闻言摇摇头:“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除妖人,这份秘密委托,不知道有多少人接了。”   “从冬木市到八原县,这条线路可不短,也许初期那只藤妖没被发现,但后期到达八原县之前应该和除妖人交手过很多次了吧。”审神者随口分析,“说不定它是一直被人类追逐驱赶到这里的,包括会变异,都是拜他们所赐。”   绝境使人成长,这话套在妖怪身上也是适用。   名取无法反驳,他觉得也很有可能,毕竟这是一只差不多被整个除妖人圈子追赶的妖了。   “不过,比起它的变异毒素,我更担心的是它之后拥有的融合能力。”   想到那只藤妖融合了噬灵藤后就好运地拥有了吞噬能量的能力,让除妖人倚赖的术式都无效化逃过一次次追捕,审神者希望它只是运气好,如果再能融合别的妖族技能,那可真就麻烦了。   …………   夏目得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因为藤妖的危险等级又上了一层,这次别说审神者,就是名取也没把具体消息告诉他了,只让他乖乖呆着就行。   但他们并不知道夏目昨晚做了一个关于他们的恶梦,他们越是不愿意让他知晓,他反而越是担心,最终按耐不住,他带着猫咪老师跑了出去。   他们不说,他可以问见过他们的妖怪慢慢找。   另一头,藏有藤妖的山脉中,名取周一和审神者互相商量着诱捕藤妖的计策,他们的身后站着各自的部下。   “北原,你确定要这么做?”看着少女纤细的身躯,名取有些担忧,“诱饵这种事还是让我来比较好吧。”   审神者摇摇头:“变异的藤妖可以吸收带有灵力的攻击,你的纸人真的攻击到它身上就真的只是张纸人了。而且,你未必能引出它。”   “你有好的方法直接引它出来?”   “就凭我是和它有过死劫的北原氏,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少女的理由让名取无话可说,他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黑色的壁虎从他的脸颊爬过绕去了后脑勺。   审神者的视线不由被那颗写作“痣”读作“妖怪”的壁虎吸引了一下,不管是的场静司,还是名取周一,一个两个年纪轻轻都带着诅咒,由此可见,除妖人真不是个好职业。   “主人,还没商量好吗?”站在身后一直装乖的清光在看到自家主人盯着男人的脸看时顿时不高兴了。   本来这次捕猎,已经改变计划的审神者并没有想带上谁,奈何听说了她要和一个男性除妖人呆在一起,死皮赖脸硬是跟来了一个。   “好了。都去准备吧。”   …………   “他们往这边走了?”   向附近的妖怪们一个个打听,运气不错的夏目一步步接近了审神者二人所在的山脉,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道为什么,夏目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他的脚边,三花的招财猫以出乎它体型的轻盈度跟上他飞奔的脚步。   “我觉得你紧张过度了啊,夏目!”一边跑,招财猫一边看着他道,“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管是北原还是名取都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可是……”少年的步伐不停,眼神不断张望搜索,“不亲眼看到……”   话没说完,不远处突然暴发的动静让他的心脏顿停。   由藤蔓结成的……巨大的野兽的头,张嘴咬向独自一人站着的少女……   “幸——!”   梦里的场面出现了!   惊恐的情绪来不及出现,身体已经比什么都快地冲过去,将少女扑进怀里夏目将自已的身体侧向藤妖的方向,正要怀中人推开,对方却反手紧紧抱住了他,并且一个翻转面向了藤妖。   有刀光闪过,带起了无数碧绿的枝蔓,扑簌簌落了一地,漫天的残枝落叶里,夏目站在原地久久未回神,一直到有个抱怨的男声从耳畔响起。   “啊!被它逃了!你家伙从哪冒出来的?主人好不容易才把它引出来,就差一点……唔唔唔!”   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行(三)   第二次捕猎受阻,审神者已经心平气和,或者说她没时间去惋惜。   栗发的少年冲过来的时候,审神者从恢复记忆以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头一紧,来不及去顾虑之后要怎么对付那只引诱过来的藤妖,先把眼前这个愣头青护住才行。   “没受伤吧?”甚至没心思理会逃走的妖怪,审神者对着夏目上下打量,确认他没有外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唔……嗯,没有。”愣愣地回应了一声,少年如梦初醒般,“幸!你才是,刚刚太危险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同样对着少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我没事。”确认他真的没有被藤妖锋利的枝蔓划伤,少女的举止恢复平静,“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她的声音重新平和,让夏目想起方才被打断的那声抱怨,顺着声源看到了一只想说话似乎被封住声音的红衣少年,正气鼓鼓地瞪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变得尴尬起来:“那个,幸……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那只藤妖……”   “没事,稍微有点意外。”如果不看她的脸,少女毫无起伏的语调听起来便有些敷衍,但是夏目知道她是认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转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把扭过去生闷气的红衣少年,夏目有些迟疑。   “夏目,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名取周一这时从后方的藏身处走了出来,“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这边很危险,不要靠近吗?”   “名取先生!柊!”看到名取和他身后的妖怪式神之一,夏目叫出了两者的名字。   “没有哪里受伤吧?”青年同样操心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被它划伤可是会中毒的!”   光看他们的紧张态度夏目就知道那个红衣少年说的话是正确的,顿时情绪低落:“名取先生,我果然是……”   “不是你的原因。”看他猜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审神者打断了他,“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吧。”   …………   北原氏别邸,会客间。   “刚沏的茶水,几位小心烫。”用托盘呈上了茶水和点心,烛台切光忠言行绅士彬彬有礼。   “谢,谢谢您。”看着眼前戴着眼罩,身形高大的黑发男人,夏目小心地道了声谢,用眼神询问旁边已经在吃点心的招财猫“这也不是人类”?   “多谢。”相比之下,名取要从容的多。   对此,烛台切只是继续保持礼貌的微笑,在接收到审神者示意他退下的眼神后,扣着托盘向三人行了一礼退后着离开了房间。   “北原小姐的家真是不得了啊。”等烛台切一走门也给带上,名取周一发出感叹,“这么大的别邸,在里面活动的竟然全都是附丧神,刚进来时可真是让我吃惊啊。”   别邸的大门打开,数名形色各异的男子在里面左右排成两列迎接他们的排场并没有让名取有什么想法,但如果他们都是附丧神,这可就惊人了。   只有一个幸存者活着的北原家,只凭她一人就能掌控数量如此居多的附丧神,这个家族想要崛起已经不是不可能。   “名取家据我所知,名下应该也有不少别邸才是。”没提附丧神的事,审神者捧着茶杯耐心吹凉。   “那个啊……以前是有不少。”名取闻言有些无奈,“不过,我家在除妖界已经落没很多年,家里觉得他们不会再踏足这一边,很多宅子都被卖了。对了,我一直听夏目说,北原小姐以前一直和家人住在神社里,北原家的祖宅有机会还真想见识一下啊。”   “会有机会的。”对此,审神者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情绪一直很低落的夏目,“我们来说说正题吧,有关那只藤妖,要从我父亲和姐姐还在世说起……”   少女的声音语调清冷却也不失动听,名取和夏目在她的简单叙述下,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不到这只藤妖和北原氏如此有因缘……”   “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逃脱了……”   两人听后都有些唏嘘。   “真要算起来,它其实已经算是在北原氏手中逃脱了三次。”审神者看着两人道,“那只藤妖的身上有气运,或许是它本身就有,也或许是它无意间掠夺了北原氏的气运。在冬木市被它逃走时,我就想明白了,无论我准备如何周全,它必定不会落在我手上,无关实力,只是运气。”   呃……!对面的两人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这也太遭心了。   “所以。”她看向夏目,“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意外过来妨碍我。”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夏目对此耿耿于怀。   “幸亏是你才对呀。”名取在这时笑了,伸出手揉揉少年的脑袋,“既然是必败的计划,如果不是你,那说不定被选中的人就是我了。北原小姐对你宽容,可不确定她不会对我发火呀。”   夏目的脸色顿时古怪,因为名取的话看似开玩笑但很有可能成真。   审神者这时已经在喝茶了,对他的话不予置评。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玩笑过后,名取脸色一肃,“之前虽然也有伤到它,但应该没让它伤筋动骨,要是再被它逃了,伤了人……”   “等。”审神者直接道,“这只藤妖已经引起了整个除妖界的关注,等到那些中毒者纷纷发作,捂不住的场一门一定会组织围攻,我们以逸待劳就好。”   “可是,这不是会增加受害者……”夏目对少女冷酷的决策提出疑义。   “没关系,那种毒素想要致死还需要很久,足够在那之前解决它了。”并不在意自已在他面前露出这一面,审神者直接道,“真正的解药,应该是它自身结出的果实,抓住它,取下果实制成汤药就行了。”   从别邸的大门出来,夏目抱着招财猫和名取周一并肩同行。   “考验你能不能继续和她往来的时候到了哦,少年。”名取拍了拍低头不语的夏目,语调轻松道,“她已经不是无忧无虑只要笑着释放善良的小姑娘了,如果你不能接受她的改变,就疏远她吧。”   “名取先生……”少年抱紧了猫咪,并没有抬头,“是不是,所有当家主的,最后都会变成那样呢?”   “唔……这个问题嘛。”名取摸着下巴想了想,最终有些无奈,“夏目,你要知道的,当你想要得到什么,必定要舍弃掉什么。那个小姑娘,其实很紧张你吧,明知道你并不喜欢这么功利冷血的一面却还是表现出来,是知道她的身边很危险,希望你远离她。她以后的生活环境,要经历的事遇到的妖怪只会更加危险,一味的善良和宽容是当不好一个家主,更撑不起一个家的。”   站的角度不同,看待同一件事物的眼光自然不一样,就如他和的场静司。   “夏目,你想要保护你的监护人一家吧。”将手搭在少年的肩上,“肩头,最近是不是感觉到有重量了?”   掌心里传来少年的轻颤。   “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担子,那叫做责任。你会有,我会有,北原幸、的场静司他们同样也有。我们都是背负着责任在前进的人,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扭曲的,每个人的眼中看到的道路和风景都不一样,这是强求不来的。”   “夏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好自已的心选择好要前行的道路,然后再去想,自已是否还能和北原幸看到相互重叠的风景。”   …………   别邸中的院落因为久未打理,原本开满鲜花的花圃被各种野花杂草相互拥挤着生长在一起,清光坐在道旁的一颗平滑石头上闷闷不乐地揪着花瓣。   红色的少年已经换下了出阵服,穿着柔软的内务服,身上带着沉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愤愤地揪下了最后三片花瓣,少年将花茎扔了出去,满脸的不高兴,“对现世里认识的人就这么宽容!就因为他们都是人类吗?”   太偏心了!   审神者对人类不同于附丧神的过份偏袒刺伤了少年的心。   就因为他们不是人类,所以得到她的喜爱就天生更困难吗?   少年握紧拳头,有细微的疼痛从左手的食指上传来,抬起一看,一道细微的伤口出现在食指外侧的中指节处,一丝鲜血从伤口里渗出。   “什么时候?”这样的小伤口还真是一点都不惹人注意,清光随手抹了抹,伤口上的血迹就不见了,是摘花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吗?他之前扯花的时候是挺用力的……   “喂——加州清光!”大和守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清光顺着声源看去,果然就见蓝衣的打刀少年向他挥手。   是主人叫人来找他的吗?清光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如果主人肯哄哄他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了啦。   然而大和守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垮下了肩。   “主人说我们要回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在八原,快点过来!”   …………   因为知道有的场的眼线,审神者是坐车回了神社,涉及到空间原理的阵法,她暂时还不想暴露。   这几天虽然回了并盛,但和名取周一的联系并没有断,对方不时就将消息传递过来。   “就如你所说,因为中毒的人太多,整个除妖界都起了骚乱。不少人因为无法解毒,想捕猎藤妖却反被伤后,将矛头指向了的场一门。”   “没将我拖下水吗?”坐在床边,审神者把玩着一件小巧的工艺品,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要是再将你拖下水,让你一怒之下直接毁了藤妖,的场家主可就要哭了。”名取周一笑出了声,似乎对的场静司焦头烂额的处境有些幸灾乐祸,但很快又收敛了态度,肃声道,“不过说真的,你还不打算出手吗?那只藤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离开八原,的场一门已经联合了其他几家除妖世家对它进行围捕了。”   现在所有除妖人都知道,这只由百年毒藤成精的变异藤妖已经成了气候,中了它的毒素除非拿到它的果实,否则没有办法彻底根除毒素。这种毒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在于能让人灵力流失变得虚弱无力,失去了除妖人的资格不算还会让人昏迷不醒,一直到毒斑布满全身虚弱至死为止。   毒发时简直是断人根基,很多除妖人对此咬牙切齿,为了亲友跑去围猎它,结果却发现,普通的术式手段用在它身上别说产生攻击,反而被它吸收变成大补,结果它越变越强,自已这一方倒是又添了无数伤员。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死亡的人,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但涉及到人命名取周一可不会开玩笑。   “不急。”话筒里传来少女的清冷无起伏的声音,“那是命中注定属于我北原氏的猎物,可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她不急不徐的声音,偏偏让名取周一听出了几分寒意。名取忽然有了预感,从她碰到他的那天起,她就在利用藤妖的事谋划着什么,而现在,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本丸里,夜色下灯火通明。   冲田组的房间里,大和守换好了浴衣准备睡觉。   “加州清光,你在看什么?”看到同伴正出神的看着自已的手背,不由狐疑了一句,“你的指甲油已经涂得很好了,不用再盯着看了,还是说上面能开红花?”   “才没有啊!”对方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吼了他一句,“睡你的觉吧,大和守安定!”   “唔……总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不出阵连手合室都不愿意去了。”吐槽了他一句,又怕清光再炸毛,大和守没再说话,“我睡了,你记得关灯!”说着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清光睡了。   清光抿着唇,确认大和守不会再转过来,这才颤抖地掀开自已左手的袖子,手臂上一颗紫色的毒斑格外显眼。   最近,别说出阵杀敌,他连自已的本体举起来都嫌吃力了。   这就是他不听话硬要跟去的下场吗?清光看着紫斑面露苦涩。   主人……   将自已埋进被褥中,打刀的少年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第一百四十章 八行(四)   不动行光自从戒了酒,一直都很活跃努力,他的态度被本丸所有人看在眼中,自然也带动了别人对他看法的改变。   以前关心他的更关心,不冷不热或者阴阳怪气的同僚们也开始常常对着他露出爽朗的笑,他知道,这是他们认可了他,包括以前态度最差的两人,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   或许真的是被敌视久了的关系,不动行光对这两人的关注度尤为高一些,长谷部是一如即往一副为了主公为了本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倒是加州清光,这阵子有点怪。   或者说,本丸里已经有刀察觉到他不妥了吧。这几天他都没被安排出阵,手合也是渐渐不怎么去了,现在,更是没事就成天躲在房间里。问他和他的搭档大和守,两把刀都是含糊其辞,想要再细问他们能翻脸给他们看,私下里不动行光都能听见其他刀报怨,主人不在本丸有些刀心就野了。   不动行光知道,加州清光肯定不会“野”了,只是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直到某天他无意中路过冲田组的房间,听到了里面的争执。   “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是大和守的声音,“那些毒素快要遮不住了吧?”   “能瞒一天是一天,说不定主人把藤妖处理了,我就好了呢。”加州清光随口回答,不动行光却能从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听出细微的颤抖。   毒?藤妖?   这两个关键字合在一起,不动行光瞬间明白了加州清光这几天的不妥。   “你这是自己骗自己!”大和守的声音急了,“你要逞强到什么时候!中毒了就告诉主人不就好了,主人肯定有办法!”   “不要!不许去!”急急阻止的声音里充满恐惧,“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主人看见,中毒变丑,现在连本体都拿不动,这么没用的样子绝对不行!”   没用的样子……不动的身形微微一颤,牙一咬,他就想闯进去,却听到大和守更加愤怒的声音。   “你这番话才更加没用啊!”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怒火,完全是斥责的语气,“你说是怕被主人看见你丑,其实是害怕因为没用被主人丢掉吧?我知道冲田君曾经丢过你一次,可是这个主人不一样,当初我那个样子还有不动行光那样的态度她也没丢掉我们,反而一直多有照顾,你现在用这种心思揣测主人不觉得太不应该了吗!”   “你知道什么!”加州清光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后面却突然带上了哭腔,“你知道什么……那个藤妖有多危险你见过吗?你都没看见过……你知道吗?就那么一点点的伤口,对,就在我这只手上这么一点,就划破一个小口,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主人如果知道我变成这样她一定会去摘果实,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主人为我这么冒险……”   屋子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门里门外的人现在都明白,加州清光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已的主人。   “可是你瞒不了太久不是吗?”直接拉开了纸门,顶着屋里两人看来的目光不动行光闯了进来,“这种隐瞒的方式和我靠喝酒逃避现实有什么区别,都是没用的刀才会做的事。”   “你,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的?”大和守没想到一次吵架引来了人,还是把高隐蔽的短刀。   “反正该听的都听全了。”紫色长发的少年吊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转向加州清光时脸色变得认真,“去告诉主人吧,瞒着也没有意义,因为主人不可能放任你这么死去不是吗?”加州清光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淡淡的紫色淤块,除非他一直躲在房间不出去,但根本不可能。   …………   加州清光中毒的消息在他走出房间后,瞬间传遍了整个本丸,一时间刀剑们议论纷纷。   “哇!原来中了毒后这么可怕!”   “要是我们也中毒,放着不管的话,会不会最后只剩下刀在了?”   “别胡说八道!”   “那加州现在去哪了?在神社里吗?”   “因为是变异毒素,石切丸和太郎轮番给他上祛除仪式也没能把妖毒完全压下去呢。”   “不能根除?”   “按照主人的说法,除了藤妖的果实外,就是那些神物能完全祛毒祛病了吧?”   远远的坐在檐廊一角,大典太兄弟俩听着他们的对话,径自沉默着。   “大哥,之前你也去加州清光的身边了吧?”骚速剑看向自家有祛病之能的兄长大典太,“没效果吗?”   大典太摇摇头:“那是毒,不是病,我在他身边,没有用。”   “感觉自从去了现世那边,虽然挺好,但也很麻烦呢。”骚速剑抓抓脑袋,也有些烦恼,“本丸里与世无争,却也单调,现世很精彩,却比溯行军更加危险多变。加州清光这次算是中招了。”   “嗯……”高大的男子低垂眼睑,“这就是,离开仓库的下场啊。”只要他也去现世,以后肯定,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吧。   果然,还是仓库最安全。   神社里,在天照女神的本殿中,审神者利用神殿中的净化之力为加州清光压制了一下毒素。   “现在感觉如何?虽然你已经没有能力出阵,但正常的行走拿东西应该是没问题的。”审神者看着被压制毒素后,脸上又恢复白净的打刀少年,淡声询问。   “我感觉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少年并没有因此感到欣喜,他低着脑袋向她认错,“对不起主人,我不该趁着您忙故意躲着您的。”   审神者看着眼前低垂的脑袋,忍不住抬头拍了拍:“你以为这几天你没有外勤是巧合吗?”   少年顿时发出了“诶”的一声,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再想想自已这些天的纠结,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然后他听见主人的吐槽:“还以为你会马上过来撒娇,结果却是忍了几天装若无其事,真是个呆子。”   石化的打刀少年顿时胸口中了一箭,他因为过度羞耻进入贤者模式。   “解药的事别担心。”主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错觉的似乎很温柔,“一切有我。”   精神恍惚地回了本丸,见到了焦急的大和守,被他摇晃着醒过神来后,他的血液后知后觉涌上了脑袋。   “你这又是怎么了?主人不是说你的毒素被压制了吗?”大和守简直不懂加州清光的套路,还是已经被毒傻了?   “啊啊啊!别说了!”对面的比他还狂躁,冲进了屋子还关起门来继续大叫,“我感觉我这几天简直蠢死了!主人一定有在偷偷笑话我,一定!”   大和守:“……”怎么办?去了主人那里一趟,搭档的智商又掉了。   纠结了好一阵,终于平复了情绪、恢复正常模样走出来,清光无视了大和守的调侃吐槽,打算去找不动行光。虽然以前一直看他不顺眼,但他戒酒了以后人还是不错的,找他聊几句,顺便……道个谢什么的,也没什么。   结果在本丸转一圈也没找到人,再一打听,说是和长谷部他们一起去了八原别邸。   大概又是被指派做什么工作了吧。清光只得回去,主人说要不了两天,他就能恢复健康,这两天他就老实一点好了。   拉开袖子,手臂上的紫斑星星点点的分布着,清光厌恶地皱眉用袖子盖住。主人照顾他的情绪,替他把手和脸上的毒都压制到别的地方,但脱掉衣服,身上的更多。   虽然主人说过这个毒不会感染,他还是自觉一点只呆在房间里活动比较好。   正如此想着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了骚动,清光转头,发现动静的源头是传送阵房间的方向。   “让开让开让开!”长谷部仿佛怒吼一样的警告声响起,语气焦急又紧张,“都给我闪开!”   这是怎么了?   才生起这个念头,就看到那把高机动的打刀如风一样飞奔出走廊,他的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不动行光!?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清光拔腿就跑,同样跟着长谷部冲向了手入室。   “不动行光你这蠢货!”手入室里传来了长谷部气极败坏的咆哮,“谁让自作主张替我挡刀的!”   和粗暴的语气不同,长谷部动作很轻柔地将一身血的短刀少年放在了病床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床单。   “你不知道你是短刀吗?要是碎了,我怎么向主上交待!”说到最后,长谷部语气变弱,“竟然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我们的关系没有好成这样啊……”   满身伤痕的不动行光虚弱地笑了笑,他的身上除了伤口外浮现出了数颗紫色斑点:“因为,比起我来,你对主人更加有用啊,你要是碎了,主人会很为难的……”   “你以为你碎了主上就能高兴了?”这个理由激起了长谷部的火气,“从以前你就是这样,不管是在那个男人那里,还是到了这个本丸,总想着回报主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像这样回报主人会不会接受!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让主上怎么办,你还怎么去保护主上!”   “可我就是想回报啊!”被“保护主上”这句话刺激,紫色长发的少年忍不住露出痛色,“我说过不想做没用的刀,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保护主人的能力,现在甚至连保护你都要拼上性命,变成现在这样,我……”   “让开。”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笼罩,瞬间冻结粉碎了方才所有的氛围,还在悲痛中的两把刀条件反射地绷紧了神经和脸色,长谷部更是下意识一抬腿让开了床边的位置,露出审神者和端着手入工具箱的药研。   几乎连话都没开口,这个本丸的主人已经取下不动行光的本体,一丝不苟地进行短刀修复,整个手入室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有灵力的光芒在其中吞吐闪烁。   似乎是紧急情况紧急处理,几乎不过片刻,重伤欲碎的短刀已经恢复如初,刀身光亮锋利依旧,可凭依的少年附丧神虽然伤口修复完毕却是一身中毒已深的可怖模样。   “主人,对不起……”不动行光低声道歉,“是我太弱了。”   “你被藤妖的毒素侵蚀过多,情况比加州要来得严重。”审神者将刀放回少年的刀鞘里,似乎根本没听到不动的话一般,直接对旁边吩咐道,“长谷部,抱着他去神社,再不压制一下,他连话都说不了。”   “是!”赶紧将已经连动都没法动的短刀抱起来,长谷部三两部跟在了已经出了手入室的审神者身后。   目送着那一人两刃离开,感受到主君身上的低气压,本丸里的刀都没胆子跟过去,只是留在原地讨论是怎么回事。   “药研,你应该也和长谷部他们一起去别邸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清光一脸焦急地转头问向知情者。   “是这样的,我们奉大将的命令前往八原的别邸做一些事前部署……”药研也不隐瞒,将事情告诉了周围的刀。   几乎是出了别邸没几步,谁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那只藤妖竟然胆大妄为地反过来埋伏袭击他们,因为他们本身受过叮嘱从开始就保持警惕小心,虽然没被偷袭成功,奈何对付妖怪经验尚浅,战斗中长谷部差点被藤妖卷走吞噬,关键时刻是不动行光替他挡了灾,但也因此差点丧命。等到他们准备使用主君给的保命手段时,那货似乎感应到危险直接跑了。   “这是挑衅吧?”   “这只妖怪心智不低啊,它这是在主动诱惑别人出手?”   刀剑们作为人类厮杀的工具,多少都懂得兵法,纷纷吵嚷起来。   “不能上它的当!”   “主人应该早一眼看穿了,但我觉得她现在应该很生气。”   “被视为猎物的小角色反咬了一口,换谁都会生气的。”   檐廊的一角,大典太兄弟依旧默默听着,没参与讨论。   “第二个了……”大典太叹息,“果然,仓库外面很危险。”   “大哥,我们之前也被派去八原了好吗?别说的好像置身事外似的。”骚速剑也是对这个大哥无奈了,真让你蹲仓库你又不愿意,不让你蹲仓库又觉得外面危险。果然主人的做法是对的,就该不给他选择权。   …………   替不动行光压制毒素花去的时间是清光的数倍,但好歹一番努力下,他和清光一样都能自如行走了。   即使能自已站起来了,不动行光的表现和清光当时也差不多,都是十分低沉,甚至比清光更加消沉一些。   “好好休息,不出意料,明天会有任务交给你们。”   放下这句话,审神者没理会不动行光诧异抬头的神色,径自离开了。   他都这样了,还有用处吗?   晚上,回到神社里,审神者接到了夏目的来电。   “怎么了?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幸,我……你应该收到名取先生的消息了吧,那只藤妖被除妖人用计赶到了只有碎石的荒山上的事。”   “知道。”审神者点点头,“还知道你受了的场静司的邀请,也参与其中的围猎是吗?”   “呃……嗯。”少年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报酬有说好吗?”审神者对他的尴尬不以为意,“他这次要是再让你义务帮忙,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他。”   “不,不用。的场先生这次是先给的报酬。”虽然是笑着,夏目想极力维持轻松的语气,但在审神者的耳中无疑很失败。   “有心事?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   少女毫不计较的关心话语,让夏目再难保持之前的面具,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压低声音开了口。   “……幸,对不起。”   手机里传来少年突兀的道歉声,审神者挑了挑眉,今天她已经听到了很多声“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她直接回道。   “可如果不是我,那只藤妖现在早就该被抓住,不会有这么多人和妖怪被它伤害了。”大概是因为见到了很多被藤妖伤害过的受害者惨状,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后悔,都开始变音嘶哑,“你虽然说这是命中注定会如此,可如果我有听你们的话不追去那里,不那么莽撞地拦住你……”   “可我却很高兴你来救我。”话筒里因为电波而变得失真的少女声音瞬间止住了少年将要落下的眼泪,“我有一个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来救我的哥哥,这一点比我放走一百只即将复仇成功的妖怪更重要。”   “幸……”   “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忘记了还有一句话没对你说。”她清冷的声线罕有的温柔和煦,“哥哥大人,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其实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的。谢谢你,赶来救我。”   谢谢你,愿意牺牲性命也要保护我。   在这个因为她失踪两年几乎将她遗弃的现世,还有如你这样的人不求回报地这般温柔挂怀着她。   这是她获得记忆以后,在现世里得到的最珍贵的宝物。   能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八行(五)   的场一门发出联合围猎藤妖的号召早就不是秘密,所以第二日出现在集合点的除了大多数受害者的亲友之外,还有一些自恃艺高人胆大但实力良莠不齐的除妖人跟着一起,虽然嘴上说的是除妖人之间互帮互助,可实际上他们想要什么就不清楚了。   对此,的场静司来者不拒,对每一个前来的除妖人势力表示十二分的欢迎,藤妖的实力如何整个除妖界都大致清楚,在越多除妖人失败在它手上的事实里,人们反而没有了指责的场一门的余地,还要称赞他们立刻发起组织除害的行为。   扮成式神的夏目跟在的场的身后,看着这位年轻的家主带着亲切友好的面具和所有来者和气交谈,一张张不同的陌生面孔像流水一样在眼前晃过,有些想象不能以后的幸是否也是这种姿态。不管怎么说,现场的气氛在的场的调节下还是十分融洽和谐的。   “哦呀,两位是联袂而来吗?”就在这时,的场对于前方又出现的一批人马表示了惊奇,“虽然早有所料,但看到你们真的合作了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啊。”他这么说着时,却是不着痕迹地扫了身后装沉默的夏目一眼。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的。”身后跟着两名式神的眼镜青年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像是无奈的耸耸肩,“可是既然接了委托要取得果实解毒,也是没办法的事呀。”说话间,青年脸上的壁虎痣顺着脖子爬进了衣领。   “不欢迎?”和他隔了一米距离的少女淡声发问,明亮深邃的棕色双眸映着对方的面容,却丝毫看不出她的喜怒。   “怎么会?北原小姐和名取先生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的场家主毫无劫了别人的猎物还失手的心虚尴尬,依旧笑容亲切,“特别北原小姐今天的着装和阵势,看来是势在必得了。”   审神者今天换上的是在本丸时出阵那套黑衣戎装,少女的面容冷肃,这身衣装弱化了她柔美的外表甚至衬得她格外英气,她的身后站着六名刀剑男士,大典太光世、骚速剑、药研藤四郎、加州清光、不动行光、压切长谷部——除了后面新加入进去的加州清光,几乎就是昨天被藤妖袭击的那支队伍。   “彼此彼此。”审神者将目光从青年的脸上移到了他肩头背着的弓箭,“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想来不管是谁都没耐心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一语双关,明晃晃的鄙视之意还是让的场静司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了解全程并且一直在后面听着的夏目都替他尴尬。   “你的弓不错,是把好法器。”少女似乎并没有让他过分难堪的意思,很快转移了话题。   “啊,北原小姐能看出来吗?”的场静司将背着的弓拿在身前,似乎是想让别人看清它的全貌,“它可是我的得意伙伴。”   “当主。”正在这时,他的秘书七濑走了过来,对他低声提醒,“时间到了。”   原来约好的集合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点,过了点都没到的人也没必要再等,的场静司作为这场联合围猎的发起者自然还要在众人面前说些场面话和粗略的团队规矩,除妖人多数都是单打独斗,指望他们有纪律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的场也就提了提。   审神者也就稍微关注了一句“荒山周围昨晚被连夜设下了结界,藤妖跑不了”,能用一晚上设下一座大山范围的封锁结界,的场一门的能量可见一斑,可以瓮中捉鳖确实是能省不少事。   随着那一声“出发”,大部队开始稀稀拉拉行动起来。   “本体已经膨胀到这种地步了么?”和名取周一走在一起,缀在队伍后方的审神者看着前面连人带妖差不多四五十人的大部队,目不斜视地发问。   “唔……也不算意外不是么?”身旁的青年伸手一摊,渔夫帽下的俊秀面庞露出一个无奈苦笑,“它可是能吸收各种能量的变异妖怪啊,不提被它害惨的除妖人了,还不知道它又偷偷吃了多少妖怪呢。”   靠着吞噬不断强大的妖怪,一旦成了气候,基本上都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他们说话时,各自身后的部下倒是统一地保持沉默,并不想给别人留下主人没有威严这种不良印象的附丧神们,尤其是清光和不动哪怕是一肚子疑问,很想知道为什么把几乎就是拖累的他们带出来,仍然闭紧了嘴巴默默跟随在身后。至少不能让主人因为他们丢脸才行。   这座荒山面积不算大,从山脚开始爬到山顶,普通人的脚程也就三个小时,所以围猎还算轻松,根据名取的情报,山顶上似乎还有一座废弃的祭坛,都是由石头建造出来的。祭祀的是哪路神,因为年代太久远已经不可考,毕竟消失在人类口中的神明实在太多太多。   由的场一门领路,队伍倒也没像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在这片植被灭绝的荒山上一株藤妖想要仔细藏好几乎不可能,能在不断凋零的家族中一直屹立不倒的除妖人首领一族自然手段颇丰,队伍不过登山行走一个小时不到,就在山腰处寻到了藤妖的身影。   那是一只舒展开来几乎立成一座小树林的巨大植物妖怪,是的,树林,那些林立而起的藤条数根纽成一条就如同一棵粗壮的大树。   的场家的量产式神是第一个率先出手,吸取了灵术对它无用的教训,式神们的手里拿着的都是极为锋利的冷兵器,那些戴着白色面具肢体怪异的纯黑色人形每一次劈斩都能带起大片的残枝败叶,因为是由妖怪的妖力而量产的式神,死多少都只是消耗品,为了达到杀伤力最大化,这些量产式神被藤妖抽散之后,埋藏在体内的爆破符咒就会启动,纯粹的物理爆炸几乎又是一笔高伤害。   后面的除妖人看得几乎是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但这种做法,虽然效果好,消耗绝对不轻松,显然的场家的底蕴丰富不在乎这点。   躲无可躲的藤妖当即发挥它千锤百炼的逃命本事,又是舍弃了大片枝蔓再度流窜。   “好!它受伤了!”   “快追!别让它逃了!”   “把果实交出来!”   眼见藤妖露出败相,不少心急的除妖人就要追上,却被的场静司劝阻,言明此妖阴险狡诈,小心陷阱,除了部分没接触过的除妖人,领教过或听亲友说过它手段的大多数人一下子冷静下来,没再直接追过去。   “这个的场家主,还真的挺冷静谨慎啊。”一直默默跟着的刀剑中,药研藤四郎忍不住出声评价,“那家伙之前看似受伤,但实际上生命气息依然很旺盛。”   名取周一听到他的话不由转头看向药研:“这位小哥连这个都能感应到吗?”   作为本丸里第一把极化短刀的药研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碰了一个软钉子的名取只好给了审神者一个无奈的眼神,好在对方有给面子地开口:“看着就是了。”   藤妖一直在逃,这期间它也有反击,但都被自杀式的式神搞得十分狼狈,它是植物,在能吸收能量的优势不复存在后,不可能敌得过这样威力巨大的冲击力,一次又一次,它的生命力被那些式神直接削弱成重伤,一直要抵达山顶上。   “我怎么感觉这场围猎变成了的场一族的表演台?”和其他人一样一次都没有出过手的名取周一深感郁闷。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看出来了,当即就出声阻止。   “的场大人,足够了吧?再这样下去,会伤到果实的!”   “是啊,的场大人,您家的式神确实厉害,但也让我们出手取下解药了吧?”   还在被式神围攻中的藤妖一直在奋力挣扎,现在所有人能感觉出来它很虚弱,除妖人不自觉地将目标从围猎转移到了“解药”的分配上,逐利是人类的天性,若能抢先拿到果实,那能得到的好处……   “自然是可以的。”的场静司对他们的表现毫不意外,直接一口应承,“我的场一门会组织这场围猎本就是为了给各位提供方便,能早点拿到解药去给需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这话时,却感觉到有人在拉扯他的衣服,转头就看见夏目脸色不安地看着他:“的场先生,你不是说过这是一座死山,除了被赶过来的藤妖没别的妖怪吗?我刚刚在前面的山道上看到……”   夏目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更高的尖叫直接打断!   “果实——!”   所有人瞬间转移了视线,就见那只藤妖自已从身上除下一串红艳的果实朝着除妖人方向扔去,然后毫不犹豫继续逃向山顶。   外形如同葡萄的宝石红果被高高扔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山道上,很多人不由自主地仰头看向了头顶,也有人当即出手就要争抢。   的场静司一向从容的语调此时却变成厉喝:“戒备!有埋伏——!”   但已经迟了,无数颗大大小小的飞石从山道两旁雨点般砸了下来,大的有如足球,最小的也有拳头大小,并且它们还不都是圆的,不少都带着尖尖的棱角。   “这是石妖的飞石攻击!”有除妖人认了出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石妖?”更多人不解,不是说这座死山没有妖怪吗?   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祭坛的路,是前人硬生生从山脉中开凿出来的山道,一直到山顶左右两边都是高高的山壁,也就是说这就是一条只能前进后退的小道,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生出变故。   坑杀!   联系到之前扔出的果实,到后面立刻出现的埋伏,所有人的脑中都升起这个念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仓促间他们只能尽最大努力护住自已。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   “看来,昨天它会偷袭引诱,后手就是这只石妖了。”一片混乱里,审神者这边风平浪静,在乱石砸过来时,她这边早有准备撑起了一道防护结界,那些尖锐的石头在砸到结界上时如同被粘住一般吸在上面,既没有被弹开也没有被粉碎。   “都快要死人了,你还不出手帮忙吗?”因为跟少女一道,名取周一和他的式神们同样也在保护圈中,没有乱石干扰他早早放出纸媒式神去帮助别人,再加上还有的场一门出手,现场倒是没出现死亡,受伤却是难免。   听到少女明明游刃有余还有闲功夫跟手下分析昨晚被偷袭的事,名取忍不住对她大小声了,这孩子和夏目以后还能玩在一起吗?   “幸!”混乱中,他还真听到了夏目的声音,这小子竟然趁乱找来了。   “我没事。”看到他抱着猫闯进结界范围,审神者直接道,“虽然之前有给过你护符,但来了就站在这里吧。”   是的,审神者能这么淡定站着任由夏目和的场混在一起就因为她有给他保命手段,显然起到了奇效。   “臭丫头,你这手段很厉害嘛!”猫咪老师看着头顶陷在“结界”中的一堆乱石出声赞叹。   或许是这里的阵势很夸张的关系,不少除妖人下意识看过来后也纷纷朝这里挤。   这样细长的小道最忌讳拥挤踩踏,结界里所有人都下意识皱起眉头,正想着如何阻止时,他们头顶上的“浮石”开始颤动,然后移动着聚在一起,然后以迅雷之势朝着之前乱石投来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顿时,源头处发出巨大的轰响,连脚下的山道都跟着晃了晃,一只形状怪异的巨石妖就这么从藏身处被砸了出来,它的头顶多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上面还隐有雷霆之色。   这只石妖的双眼因为受伤变成了愤怒的红色,似乎被冲昏了头脑,它出现在山道上想也不想直接变成一颗巨大滚石向众人滚落而下,似乎想利用高速直接将这些无处可躲的人类碾成肉泥。   然而它忘记了,它面对的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一群除妖人,还是一群差点阴沟翻船正满腔怒火的除妖人。   几乎没撑过五分钟,这只也算是坚硬的石妖就在众人的怒火下变成了一堆碎石。   “咦?石头里有东西?”   “是妖核!”   发现稀有品,正打算包扎伤口的人们刚要伸手捡起它,一枝绿色的枝蔓仿佛青蛙的舌尖,弹射一般粘起了那颗妖核瞬间消失无踪。   现场全体:“……”   死寂过后,有人再也忍受不了地发出愤怒的嚎叫,他们这群人被一株成精的妖三番四次地耍弄了!   “我要它死!我要它凄惨地死——!!”   这句话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   而一直表现得置身事外的审神者这时却皱起了眉头。   “幸,怎么了吗?”   “我总算明白它为什么能变异了。”她丢下这句话率先跨步向前,“走,如果能快点,还能阻止它再一次融合变异。”   她说得简短,却让身边的人一下子懂得了意思。   它还能变异!?   能融合到一个吸收能量的特性已经让除妖人这样损失惨重,再让这只多智近妖的藤妖再拥有点别的能力,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审神者扔下所有人直接前进的举动一下子刺激了所有人,这个小姑娘看着小,可实力一点也不弱,的场一门都没做到毫发无伤,他们这边却是零损伤,连之前的石妖都是她赶出来的。   这样一个强者行色匆匆赶向山顶,不是好事就是坏事。有人草草处理完伤口,连忙跟在后面。   “当主。”七濑看到这个情况以眼神征询意见。   “跟上。”的场静司看着那一行人的背景皱眉吩咐道。   至此,所有人都往山顶赶去。   的场静司抵达山顶时,似乎已经算晚了,在他之前到的人仿佛石化一样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他问向自已的族人。   “当主,您看祭坛……”族人伸手指向前方。   祭坛?   的场看过去时,被符咒遮去一只视线的双眼也是不由惊愕圆睁。   眼前的哪里还是印象里破旧却神圣的祭坛,原本该是四平八面的平坦祭坛左右两边升出了山壁,只留下一条通向最高处的阶梯,也只有那条石阶是最干净的,其它地方完全被藤蔓覆盖沾满,石阶的顶点更是架起了藤蔓编织的棚顶,两串饱满的果实垂挂在那最高处,散发着红宝石般的诱人光芒。   确实是诱饵,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解药就在这里,但有人敢来拿吗?   望着这条只有一米宽根本施展不开的石阶,以及仿佛等待着猎物入口的藤蔓,以及只要动作过大就能破碎的果实,所有人沉默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八行(完)   “这株藤妖到底从哪里来的?”   “阴损也要有个限度啊!”   “这样我还怎么取解药,我哥还等着我给他解毒哪!”   不少人心头涌上了无数漫骂,盯着眼前分明融合了石妖内核然后和祭坛结为一体的藤妖,或者该叫藤石妖?总之,他们已经用眼刀子将其杀死了无数遍。   这趟荒山行简直处处充满了心机,除妖人里想要得到解药获得名利的功利心态,的场一门亮出式神强势收割藤妖生命力成功向除妖人展示实力的表演,审神者到现在都不动声色无人知晓的盘算……这些都比不过藤妖之前展现的一切。   利用自身不断引诱众人上山,慢慢的显露出重伤之身不断麻痹所有人的警惕,到最后更是舍弃一串果实作为诱饵达到让石妖坑杀所有人的目的,结果效果因为有能看穿伪装的夏目和早就察觉不妙的审神者在场而大打折扣一人未死,还被众人愤怒地反杀了石妖。   而不知是否巧合,这只石妖被杀后竟然存有妖核,明明早就作出逃跑之相的它能比谁都快地抢走妖核,就直接证明它已经算过石妖计划失败被反杀的后手,抢走了妖核飞速融合,一直到将山顶上的祭坛改造成最后的战场,作为背水一战的无奈终局,即便是审神者也不能不佩服它的心狠和狡诈了。   审神者知道它其实可以做得更加完美,说是“无奈”终局,是因为她提前察觉到了它融合的意图,导致它的融合只能算是成功一半——如果它能完美融合,它可以随时离开这座祭坛,而不是现在,因为仓促融合它被岩石的特性钉死在这个位置上,无论输赢成败,以后它只能呆在这里。   这是失败的,未来的结局也不会好,但如果不这么做,它现在就会死,如何取舍一目了然。   演变成现在的场面,所有人都没敢妄动,更有许多人将视线看向别人。   有危险选择观望的人不在少数,自己先不动手,等别人试探,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但能一直贯彻下去的,绝对是没被藤毒之苦所困的那一批。   这种现状并没有持续太久,的场一门作为首领先派出了一个量产型式神上前去试探了一下,还没走上台阶,藤蔓就先抽打过来,那只式神抵挡了一阵,终于在踩上第二个石阶后直接消散了。   “轰”的一声,式神自爆了,炸开了几层台阶和周围大片的石壁。   也许可以靠这个方法直接毁掉除了果实区域外的所有地方?众人才升起这个念头时,石阶入口处的那片狼藉出现了诡异的蠕动,仿佛血肉重生般只是片刻无论是石壁还是石阶都恢复如初了。   众人:“……”   炮灰,实实在在的炮灰!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想去摘果实的,十有八.九全都是失败的结局,但现场大多数人都是带着拿解药救亲友的信念来的,让他们这样放弃也不可能,所以……之后又是谁上,就成了问题。   “七濑。”的场的家主喊了一声。   “是!”他的秘书领命低头,从和服的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罐子,从里面释放出了一只妖怪。   远远站在一边的名取和夏目见状脸色微变,这让审神者微有侧目。   “他们又要……”夏目握紧了拳头。   “嗯,这就是的场家的作风,或者说,这才是普遍现象。”名取的反应相比之下镇定却也冷淡得多,“对大数除妖人来讲,妖怪即是道具。”   既然是道具,用坏了就坏了,再换一个就好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少女身后的六名附丧神也在此时变了脸色。   被放出的妖怪体形不大,擅长纵火,被驱使着踏上祭坛后就在疯狂地吐火,在石阶和石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给藤妖造成任何伤害,那些妖火直接被吸收了。并且它们顶着火焰将妖怪团团卷起,眼看就要裹成一道茧子直接吞噬,一支箭羽在这时射了过来,瞬间击溃了束缚,死里逃生的妖怪如蒙大赦迅速逃了回来。   “是的场先生!”夏目惊奇地叫了出来,对,是惊奇而不是惊喜。以他对的场一直以来的所见所闻,实在不觉得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青年家主会是个爱惜“道具”的好人。   “他只是不想让藤妖吸收了它,又增加力量而已。”名取周一直接指出事实真相,让刚还想着要不要改观的夏目顿时无语。   救妖成功的的场静司依然还保持着举弓的姿势又射出了一箭,带着符纸的特殊弓箭急速飞向了最高处的果实,众人大惊,正要喊出声质问,那些藤蔓比他们更着紧地出手阻拦。的场的弓箭十分强劲,那些扑成网状想要拦下它的藤蔓在加持了符咒的箭支下纷纷溃烂成一团,一直到即将碰到果实的半步距离外,那支箭才被藤蔓直接粉碎。   这份强大的实力让原本还想质问他干什么想破坏果实的众人一下子忘了言语,心中只想到如果不是为了解药,的场一门早就将它除掉了这个念头。   “看来我猜的没错。”年轻的家主收回弓箭,“除了根部是它的弱点以外,它的果实对它来说同样也很重要。之前为了坑杀我们,它可真是下了血本。”   可惜那串作为诱饵的果实早就被石妖的乱石给击穿砸烂,什么都不剩了。   “诸位方才也看到了,它的特性对我来说并不起作用,而且我的弓箭可以一直抵达最深处。”的场静司看向众人,“如果有谁想要摘取果实,我会做好掩护工作,哪怕摘取失败,也能保全性命,这是我的场一门的承诺。”   虽然明知道这货是在强行圈粉,但确实需要解药的一些除妖人还是忍不住对他投以感激之色。至于中毒?既然来到这里参加这次行动,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撇开那些别有目的的投机人士,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虽然可能有着这样那样的通病,但能为了亲友做到这一步,足以让人敬佩。这也是夏目为什么明知危险,却还是答应了的场的委托跟来帮忙的原因。   人性,本来就不是能单纯的以善恶来区分的东西。   “我先来!”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女性的除妖人,她穿着一身防割裂的紧身护服外面罩着轻甲,握紧了手中武器的样子如同一位女将军——事实上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她戴上一个挂在背后的头盔挡住了坚毅的表情走向祭坛,“为了爸爸,我要拿到解药!”   因为之前他们说话的功夫,祭台上被烧焦的痕迹已经再次被修复如初,二度变异的藤妖又一欠展现了它作为植物妖怪的自愈能力。   这位女性勇气可嘉,实力中规中矩,凭着信念和毅力闯到中段就失去了抵抗之力,就在藤蔓聚合形成一个钻头的形状想要贯穿她的胸口时,这样凶险的时刻又是的场出手将人救了回来。回来后虽然护甲变得破破烂烂,但摘到这些护具后对方很幸运的毫发无伤。   有了这个成功的第一例,没有后顾之忧的众人信心大增,开始一个个上前发起挑战。   “现在看起来,人家能成为除妖人首领真的不是运气啊。”审神者站在一旁直接点评,“这样一段场面走过去,哪怕这次围猎失败,的场一门都能收获很多好感。你名取一族,败得不冤。”   “你是这么解读的吗?”名取周一忍不住转头看她,张口就辩解,“我承认家族以前和的场一门敌对,但我们家没落可不是因为和的场作对才输的,是因为之后没有出现有资质的后辈……”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输了就是输了。”少女一句话终结了所有。两个家族的比拼,生不出争气的子嗣本身就是已经输在了根子上。   “夏目,你是怎么认识这孩子的?”名取看向旁边的少年开始抱怨,“你是怎么忍受得了她的脾气的?”   “名取先生,冷静,冷静……幸只是嘴巴坏了点,人不坏的。”少年只能苦笑着安抚气极败坏的青年,他怀里的招财猫倒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既它和夏目之后被她毒舌的倒霉蛋又增加一个,心理又平衡了。   “主人。”不动在这时走上前,“主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其他人不算,我和清光明明……”   “自然是解毒。”审神者看着少年不解的面庞,直接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你们都带上,有问题吗?”   诶?   刀剑们集体愣了,所以主君其实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战斗?只要坐等解药就行了?   所以他们这次过来……其实就只是来撑场面的?   上前挑战的“勇者”越来越多,因为多次试探,突进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到最后甚至能踏上最高处。   虽然也有很多不幸受伤中毒的,但气氛却越来越轻松,所有人都认为拿到果实只是时间问题,一些人已经交流起术式和商谈以后的合作,显然他们之前展示的实力受到了认可得到了想要的机会。   一直到有人踏上高台,即将摘下果实,异变抖然发生。   在除妖人伸手摘果的时候,藤蔓已经编织好一张大网直接将人倒扣进去,于此同时,的场静司的弓箭也突围到此,顺利解救了被困的除妖人。能走到这一步,这个除妖人无论实力还是智慧绝对不可小觑,他当即放弃果实,果断对自己施展咒术瞬间出了祭坛。   脚步刚一落地,他身后的祭坛忽然剧烈的颤抖,无数颗玻璃珠大小的石子在这一刻瞬间被凝结而出,尖锐而极速地砸向了所有人。   “当主!”   “危险!”   “小心……啊!”   惨叫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是真的猝不及防,很多来不及防御的人直接被打伤。   “石妖的飞石术!”   “这家伙,原来融合的不只是石头再生的特性吗?”   一直到众人组织防御和反击拦下了这场石雨攻击,再检查团队情况时,发现被砸伤的人有很多,但因为石头太小并且距离很近的关系都没出现什么致命重伤,感觉好像是被纯粹恶心了一波。   “当主!您还好吗?伤得可重?”   待众人看到的场静司的状态时,他们才意识到藤妖的险恶用心。藤妖发起攻击的时机刚好是的场射出箭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并且大部分飞石是集中砸向的他,饶是这位家主实力过人,还是受到重创,玄色和服的黑发青年此时在手下的掺扶下坐倒在地,正神色隐忍地捂住手臂,就算有深色的和服挡住伤口,但大量鲜血的血液还是从袖口渗出来染满了手背滴落在地。   手臂受伤了,等于用不了弓箭,等于他们失去了进攻的倚仗。   “很抱歉。”年轻的家主因为失血变得苍白的脸向着众人歉意颔首,“看来,这次的围猎只能至此为止了。”   “的场大人别这么说……”   “的场大人已经出力很多,我们知道您尽力了。”   “该抱歉的是我们,还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攻击,我们都受了伤,还是赶紧走吧。”   所有人都开始反过来安慰起的场静司,同样的,也有不少人萌生退意,这一场围猎下来受尽藤妖的算计,他们今天已经不想再看到它。   “主人,我们也走吧。”清光在这时拉着审神者走到一旁道。   “是啊,大将,我们也回去吧。”跟着过来的药研等人也跟着劝。   “还是回仓库吧。”大典太干脆直接这么说,“这里太危险了。”   虽然他们在主君的保护下一直毫发无伤,像个旁观者一样围观了事态的发展,但也因此对现世的复杂和危机产生了极大的忌惮。   “你的属下说得对。”名取周一也跟着劝,“这只变异妖的手段层出不穷,连的场都栽在它手里,我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比较好。夏目,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走。”   “幸,我们……”   没理会他们的劝说,少女转身看向自己的刀剑们:“你们看到现在,就只知道害怕了?”   “大将,您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药研有些急了。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是直接冲向祭坛被折断在那里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们不想要解药!”不动直接打断药研他们的解释,“我们只是不想您为了我们冒险!”   这只藤妖的凶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么多人都无可奈何,他们怎么忍心让主人冲上前去。   “不要了,不要解什么毒了。”或许是放开了负担,清光抓住了少女的手,“我变丑也没关系,被您嫌弃丢掉也没关系,只要主人您好好的,我怎样都好。我,我一点也不希望主人变成我这样。”   “我也是。”不动行光同样道,认真的脸上带着诀别,“我已经是一把没用的刀,保护不了信长公,也不保护不了您,可如果让您因为我出事,就算以后能见到信长公和兰丸,我也无颜面对他们了。”   “主上,您为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们身为刀剑……”   附丧神们的话没说完,被审神者直接抬手制止。   “让你们一直在旁观察,结果就得到这样的结论,看来依旧欠修行。”少女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们,“它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们都没看出来吗?”   “可是北原,的场已经射不了箭,而且我们根本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再来一次石雨砸过来。”听到审神者提到正题,名取周一立刻道,“反正它已经被困在这里,下一次再……”   “你确定下一次,它的实力还仅是如此?”审神者递来凉凉一瞥,“还是你能确定它的运气不会帮它摆脱这里再次藏起来?”   名取周一哑口无言,每一次再遇到藤妖,它的实力都在变强,如果这是一本狗血小说,他们这帮人绝对通通都是被踩死的反派,而藤妖则是在追杀中一步步变强的逆天主角……现在可不是被它各种打脸么。   “它是北原氏的猎物,我早就说过的。”审神者道,“飞石术的事不用你操心,至于的场静司的弓箭……”   名取周一见看少女看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鄙视。   “你在说笑么,对付这种程度的妖怪,哪里需要什么后援。”   诶?   她话语中展露的绝对自信让所有人愣住。   “加州,不动。”审神者点了名,语气不容置疑,“把你们的刀给我。”   两人条件反射摘了本体双手递了过去,待看到少女直接不客气地将它们一把佩在腰间一把绑在腿上,一下子醒悟过来。   “主人,您不会是想……”   面对他们的惊愕,少女直接给予肯定回复:“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的剑道境界么,那就来看看吧。”   面对手里握着刀就完全变了气势的主君,刀剑们只能默默目送她的背影。   审神者的举动引起了已经准备离开的除妖人的注意,有人看到少女毫无防护只带了武器走到了祭坛入口,刚要呼喊,那些藤蔓已经潮水般向她袭卷过去。   这从未有过的夸张阵势让所有人愣住,显然这只藤妖对这名黑衣少女的仇恨远超这里任何一个人。   她是谁?   有人的脑中浮现这个疑问。但似乎也不重要,这么多的藤蔓,这个单薄的少女一定……   雪白的刀光映花了众人的眼,下意识地一眨眼睛再睁开,方才还尖锐的藤蔓已经变成了各种残枝碎片。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锋利的刀身闪烁着寒光,在主人毫不迟疑踏上石阶的步伐中显得格外森冷。   一刀?   一刀就斩碎了那么多的藤蔓?还毫发无伤地闯进了石阶通道?   被切成碎片的枝蔓如同雨点纷纷落下,但在将要触及到少女时仿佛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阻隔直接被排队在外,更别提割伤她的皮肤。   藤妖似乎因此更加疯狂,在她踏入狭小的通道中后,集结了更多的藤蔓组成电钻从四面八方向她袭击过来。这就仿佛一个人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没有防具根本寸步难行。   而且在这比较狭窄的通道里,那把刀太长也不容易施展开吧?   就在他们这么想时,那些袭击的枝蔓已经又一次变成了一堆碎片,少女连头都未转动一下,脚下如同闲庭信步继续一步不停踩着台阶继续往上,只除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短刀。   “你,你们有看清吗?”已经有人开始推搡变得目瞪口呆的同伴,“她刚刚用了几刀?还是一刀吗?”   谁知道用了几刀?反正他们的眼里就是她手臂挥了一下,那些棘手的藤蔓就直接被砍成了碎片。   “不是一刀!你们看两边。”有细心的人指着左右两边的石壁,那上面出现了很多不规则的刀痕,有的甚至不是直的还是弯曲状的,深深地刻在石壁上。   就这么一瞬间,她已经挥了这么多次刀吗?   这个平成年代里还有剑豪存在吗?   这是哪里来的剑豪啊!   “这,这就是主人的实力……?”大典太看着那所向披靡的背影,心头震动。   “和在手入室感觉完全不一样。”骚速剑同样是第一次见到实战中的主君挥刀的身姿,“主人,好厉害!”   “药研,你能做到吗?”   “我大概只能勉强躲过前两波攻击,后面的无能为力,更别说将它们全部斩碎。”   虽然以前手合时所有刀都知道,主人的剑术绝不只表现出来的那一点,但真正见识到时,附丧神们还是激动万分。至于名取还有夏目一人一猫早已经惊掉了下巴。   “夏目,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怪物?”“夏目,我可没听你说过臭丫头剑术这么厉害啊!”   “我,我不知道……”   “有看出来吗?”的场静司问起了身边的式神。   以人类的肉眼,几乎难以分辨那位少女的出招,凭着灵觉强大或许可以勉强感应,但如果是妖怪的话……   “很抱歉,家主大人。”身为妖怪的人形式神此时也有些尴尬,“她用灵力强化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就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超过人类的范畴,就算是我也只能勉强看到刀光挥动的一些轨迹。”只是一些,还不是全部。   的场静司没看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步伐从容毫无迟滞地一步步踏上高台。   头顶,身前,背后,左右两侧,柔软又尖锐的藤蔓编织成各种武器的形状,恶狠狠地向少女攻去,却完全无法造成任何打击。这狭小的空间里,她手里的两把刀是比它的藤蔓更加灵活有力的收割利器,每一次它发起攻势,那两把刀如同长了眼睛,在它形成威胁之前直接将藤蔓切碎。   通往高台的石阶并不长,细数起来二十之数都不到,在少女的步伐之下很快接近。   最后一步,她从容地登上了高台,全程衣衫整洁一尘不染,几乎是双脚踩在平台的第一时间,众人没看到她怎么动作,悬于棚顶的果实已经被切下叶梗落了下来,少女直接收刀伸手去接,所有人大惊失色,藤妖还没死呢!   “小心!”   “主人!”   果然,在果实落下的瞬间是如同巨蟒的藤蔓尖锐地从少女的背后扎去,整座祭坛开始颤抖,大量的石头悬浮在半空直接朝着高台砸去。   如此危机,少女却不闻不问,自顾自地接住珍贵的果实,就在背后藤蔓和头顶的飞石即将接近的瞬间,她走过的通道从壁到台阶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刺目的白芒让所有人下意识抬臂护住眼睛,一片惊呼声里有识货的人却在心头呐喊。   那是阵法!   光芒消散怠尽,所有人再看向祭坛,哪里还有什么郁郁葱葱的藤蔓,也没有可怖的乱石,只有枯黄的枝蔓缠在石壁上,和少女手中艳红的果实,告诉众人之前的一切不是假象。   她,她之前的挥刀原来不只是斩碎藤蔓自保,更是为了刻下阵法直接一击毙命吗?   “我懂了!早该想到的!会吸收灵力的只有藤蔓部分,但它建造的石壁做不到!”有人恍然大悟高喊,“所以可以把阵法刻在上面,再用灵力导进去触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被这么一提醒,很多人也跟着明白了,但很快又无语,就算想得到你办得到么?怎么撑着活下来都是问题吧?   而且,能在这种情况下用剑就能成功刻下阵法的人,无论是剑法还是阵法的造诣,怕是都是极高的水准了。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赢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不用再等下一次围猎,终于剿灭这个大害还拿到解药真的是太好了!   …………   “呜哇,主人——!”   “北原!”   “幸!”   看到审神者从祭坛下来,亲友团已经激动到一定程度,又是紧张又是高兴还又是后怕的一窝蜂围了过来。   “大将您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小丫头你的剑术在哪学的?”   “幸,下次别这样了,太吓人了!”   应下了这些人的七嘴八舌,审神者看向了精神恍惚的加州清光和不动行光,见他俩终于将目光集中过来,她伸手先摘下了佩在腰上的打刀,递给了黑发红眸的少年。   “它锋利么?”看少年伸手,审神者突然问了一句。   “很,很锋利。”清光有些结巴地回答,自己夸自己锋利实在有点脸红。   “我用得顺手么?”她又问。   “何止顺手!主人超级棒!”这回少年整双眼睛都亮了,几乎要高声欢呼。   审神者瞬间面色一冷,将刀拍进他怀里:“既然锋利又顺手,我为何要丢掉你,没长进的呆子。”   不再理会扁着嘴的清光,少女又将短刀还给了不动行光,戒了酒后的紫发少年沉默地接回自己的本体,抬头看向这个主人时面色复杂,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审神者看着他。   “……谢谢。”微弱的呢喃带着沙哑。   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要说谢谢的人是我。不动行光,你保护了我,不是吗?”   少年全身一颤,低头将短刀紧紧握在怀中。   “你是了不起的刀。”   再一次听到这句夸赞,低着头的少年“呜”的一声,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却咬着牙强行压了下去,只有握得几乎泛白的指节说明了一切。   “北原小姐。”正在这时,的场静司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不用审神者说话,她身边的人自动安静下来。   少女转过身,默默看向他们。   “北原小姐的实力可真是超乎我的预料。”青年扶着包扎好的伤口,脸上仍保持着微笑。   “的场家主,现在还叫我北原小姐么?”审神者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对他耍弄小把戏的鄙夷。   “咳咳,是我的疏忽,我只是觉得漂亮的女孩一向不愿意被人叫老并不是有意失礼。”的场改口,“对此我向您道歉,北原家主。”   他的一句话,让站在他身后的除妖人群里议论纷纷,对她的身份有人惊讶,也有人理所当然,但原本好奇和只盯着果实的眼神开始变得收敛严肃了很多。   个人和家族所代表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也许会有人因为年龄性别的关系产生疑义,但在少女方才摧枯拉朽游刃有余的强大实力下直接闭了嘴。她做到的事,他们捆在一起都没做到,这样的对比足以说明一切。   “我接受你的道歉。”审神者一点也没客气地收下后,无视了的场瞬间抽了一下的脸色,接着拎起了手中的两串果实,直接开门见山,“诸位前来,想必都是为了这个。”   的场一门在山脚下安排了药剂师等待,所有人都知道。审神者也无意在这方面为难谁,当场就说会交给药剂师直接做成解药分发给所有人,她直接又大方的爽快行径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达成了目的的众人都很高兴地开始下山,都没人在意精心策划劳心劳力这么久的的场一门心中有多郁闷,本该是他们挽回声势并且再刷声望的场合硬生生被另外一人抢走了大部分风头,人都是只会记住胜利者的生物,最后杀掉藤妖成功获得解药的人是北原氏,他的场一门就算付出再多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可就算摆事实讲道理,也没人会站在的场一门这边,毕竟无论是除妖还是取果实,的场一门一样成果不占,敢说委屈都会被人吐槽心眼小,连抱怨都不能开口。   “秋天到了,理应是收获的季节不是么?”   想起分发完药剂团队解散后,那少女临走前,面色淡然地对他说了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的场觉得自己回去养伤都要拖上一阵才能痊愈。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幕   回到本丸的时候,清光和不动身上的妖毒已经在解药的作用下清除了。   一路上,清光是红光满面,围着审神者说个不停,毕竟比起其他只是围观的刀剑,他和不动行光两人可是实实在在参与了主人的战斗的。   被主人握在手中,陪着她披荆斩棘立于众人之上,这段回忆清光相信不动一定和他一样绝对不会忘记。   那是自己,被挥舞着的,锋利的,美丽的自己!   有了真正的心灵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不同于手入时被主人握在手中的感觉,和虔诚的爱惜截然不同,那是在战斗中被主人深深信赖着,甚至仰赖着的充实感!   我是,被主人爱着的!   我在保护着主人!   这个意识比他作为附丧神出现一直为主人出征更加清晰,让清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到骄傲自豪。   那么厉害的主人因为他们能变得更强大,他们以后一定也能变得像主人一样厉害。   到时候,到时候……   “主人。”不动行光站在办公室里,手握成拳,仿佛哭过的湿润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少女,“我想去修行,去信长公那里!”   他的新主人用事实告诉他,他不是没用的刀,他在新主人的手里成功地完成了护身刀的职责。   “你想好了?”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显不出喜怒,仿佛之前在八原的温柔都不存在一般。   “想好了,主人您说得是对的,本能寺的一切不是我一把小小的短刀能改变的,就算我再爱信长公也无济于事。一把刀是否有用,关键还是取决于使用它的人,而不是刀的本身,我以前……太钻牛角尖了。”   如果信长公或者兰丸有新主人那样的身手,那么即便只是拿着像他这样的短刀,也不会被本能寺的几千人所围困,最终消弥于火海。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刀了。”展开自己的双手,不动看着他拥有的人身,再度握紧双拳,紫色的瞳眸盛满认真,“我有了更自由的形体,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我希望自己能变强,不想为那场大火困扰,想变得更加强大。主人,我想成为您的刀!”   不是明明被信长公所爱却回报不了的没用的刀,是新生之后能够配得上您,能被您倚重依赖的护身刀!   从八原回来的当晚,不动行光就提出了修行申请。这件事在本丸晚餐期间就被传了个遍,众刀纷纷感叹前小酒鬼继戒酒之后思想境界又提高了一层。   “感觉要开启和药研的新一轮争宠了。”有刀不由出声打趣。   毕竟药研藤四郎和不动行光一直都是织田信长的心爱短刀,被提出来调侃也是无可奈何。   对这个玩笑,黑发紫眸的短刀少年只是稳重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而另一位当事人则是专心吃饭,根本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   “哼,这算什么!”坐在大和守旁边的清光很是骄傲地一昂头,被搭挡以眼神鄙视他也不以为意,而是将视线瞟向了斜对面的某蓝衣老刀,他和不动可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呢。   难怪这把天下五剑出来以后就成天搞事一心想要独宠,他和不动也就体会了这么一次就知道有多么让刀上瘾,现在已经完全理解这把刀抛弃天下五剑的矜持也要死扒着主人不放的原因了。   要变强,清光觉得自己要更努力了,为了能一直站在主人身边!   夜晚降临,本丸这边是一片寒冷的冬季,所以这个时间段所有刀都自动奔向了有着温暖火炉的房间和柔软的被窝里。审神者也是久未在本丸过夜,今天同样也留在二楼宿下。   原本她是想回神社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留下来在这边睡了。   意识沉入混沌,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清脆的铃响给重新唤醒。   那是神乐铃。   十四岁之前,她经常听见。   睁开眼,是一片雾气朦胧的雪白空间,凭空出现的一座朱红的神乐殿,清脆悠远的铃声从那里阵阵响起。   审神者举目看去,一名身着鹤松纹千早的雪白巫女此时正自站在殿中,她一头雪白的长发被檀纸束起,头戴前天冠,一手持神乐铃、一手执金银扇,足蹬红纽草鞋,踩着优雅神圣的舞步舒展着双臂,举手头足载满光辉。   巫女每一次摇铃,都有一圈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波纹从中扩散开来,从那一圈扩散开的波纹里审神者似乎看到了虔诚围在神乐殿周围的人山人海,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甚至神明,都围在巫女的周围,感恩着迷醉着安宁着。像是感应到不属于这里的视线,巫女的眸光流转过来,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了她,短暂的惊讶之后巫女笑了,   审神者却在这笑容中感到了不同寻常,或者说仿佛本能一样地知道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朝她伸手,那光之巫女却在跳完神乐舞的最后一个动作后,带着灿烂的笑容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于天地间。   心头猛然一空,审神者这一次真正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此时天色微亮,少女从床头坐起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那里不痛,也不难过,只是有些空落。   七月,消失了。   两百年后作为神器活着的那个自己,彻底消失了。   属于北原幸作为巫女的未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你的告别,我收到了。”   再见,还有,谢谢……   …………   四年后。   阴森古老的废弃洋楼里,踩在有些脏污的地板上,一名浅金发色的俊秀男子步履从容地前行着,他腰佩太刀,华丽的白色外套披在肩头,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衫,领口处系着外套的绳结轻轻摇晃,明明身处阴暗腐朽的大厅,可青年漫不经心中透出的皇家贵气却让人不由生出一种处于华丽宫殿的错觉。   “哦呀,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吗?”   走到大厅中.央,青年的步伐停了下来,在普通人看来只是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但如果有除妖人在他前方的话,就能看到青年的背后跟着六七只青面獠牙的恶鬼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这可真是……”他垂下眼睑,一直虚扶在刀柄的上的手猛得一扬。   凛冽的刀芒一闪而过,在常人耳只听不见的刃切入肉与惨嚎声在停顿了几秒后同时响起,大厅里刮起了一阵妖风,风尘散去,这废弃的屋宇虽然依旧阴暗却少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森冷感。   “省了我不少事呢。”   说出这句话时,青年将不知何时已然出鞘的太刀优雅收起,再度抬步走向大门出了这栋洋楼。   “兄长!”   和黑漆漆的屋内不同,屋外天才蒙蒙亮,远处的天边太阳稍稍露出了一点头。洋楼门外不远处,一名薄绿短发的黑衣青年等在那里,看到来人出来,和金发男子相似的面容露出了笑容,但很快他又焦急起来。   “兄长,您快点!”   “别这么急呀,弟弟丸,我才刚刚处理完这通祛鬼的委托啊。”相比起弟弟的着急,哥哥无论神色还是动作都处于一派闲适的从容状态。   一晃四年过去,北原氏早就不是当初没落无名的模样。继那次闹得人尽皆知的藤妖事件之后,很多人知道了北原氏的存在,虽然仅剩下遗孤一人,但所有人都知晓只这一人便能堪比一个家族。   北原氏的家主北原幸,尚在碧玉之年,便已经在灵术、阵法、剑术三大领域名噪整个东瀛神秘度。而她虽然只有一人,手下却有数十位实力强大的刀剑附丧神,每一把都对她忠心耿耿,几年下来,很多交给北原氏的委托大多数都是由他们经手处理的,除非委托十分棘手或者超出他们的处理范围,基本上很难再见那位家主亲自出手。   而眼下,正是刚完成斩鬼出来的髭切和在外面等他的弟弟膝丸。   “兄长。”膝丸的表情变了,有点惊恐之余更多的是严肃,“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   “哎呀哎呀,别这么紧张,我还没老年痴呆到这种程度啊。”髭切一下子摆手笑了,随后收敛了笑容认真了一点,“今天可是主公的成年礼,我怎么可能会忘。”   “那就快走。”一把抓住自家哥哥的手,膝丸拉着他就将其拖上了道旁的汽车,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迅速扣好安全带,就开始发动引擎,“我都能想象长谷部那张脸现在能拉多长了,兄长,把安全带系好!”   “是……是。弟弟丸真是爱操心。”   黑色的丰田车速度极快地在平坦的道路上急弛,可以看出车主优秀沉稳的驾驶水平,但也花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停在了一座古老的院落前,在大门打开之后,车子行驶了进去。   下车,进门,一路上膝丸拉着髭切避过了正在走廊里打扫卫生的纸人式神,直奔设有传送阵的房间。   穿越过发挥效力闪烁着光芒的传送阵,直接回到了空空如也的本丸,又以本丸为中枢走进了另一道传送阵内,这一次前面有人正等着他们。   “太慢了!”灰发紫眸的打刀冷眼看着他们,“你们俩已经是最后了,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   “你在说什么蠢话,长谷部。”髭切一脸温和的笑意,对打刀的冷酷完全不以为意,“主公的成年礼,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回来?”   “少耍嘴皮子,快去准备!”直接扔给对方一个纸条,髭切接过看到上面写了一堆任务,“祖宅里要忙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哦呀哦呀,这工作量……”髭切对着纸条啧啧感叹,“主公不是说过一切从简吗?家主的继承仪式两年前就做过了,成年礼说好也就我们和主公的一些亲友参加吧?”   “如果你出去看看祖宅外面停的那些座驾,还能说出一切从简的话,这个管家我现在就让你当。”长谷部指着外面一脸冷酷。   听到他这么说,髭切只能无奈摇头:“主公越来越受欢迎还真是叫人头痛。”   “长谷部,主公人现在在哪呢?”膝丸找准机会赶紧插话,转移话题要紧。   “在偏厅和夏目大人他们说话呢。”   …………   “幸,恭喜你成年!”夏目微笑着送上礼物。   四年不见,当初单薄纤细的少年如今在岁月的洗礼下转变为一位俊雅温和青年,如果不是肩头趴着一只胖猫,一身西服的他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社会人的气息。   “谢谢。”犹如清泉般动听柔美的女性嗓音跟着响起。   接过礼物的女子一身浅蓝色的和服,乌黑如绸的缎发披在脑后,四年过去,当初如同人偶般精致的少女眉眼轮廓已经完全长开,身高有了长足的增长不提,五官气质也变得美丽成熟。   如果说以前的少女是一朵屹立在皑皑雪巅上的冰凌之花,在现世中度过了四年岁月的她,就是那座绝巅上的冰雪被阳光照射一点点融化聚积,最终形成的美丽宁静却从未受过人间污染的镜湖。只看第一眼,你会觉得这是个冷清却宁和的人,但第二眼再看,便能够感受到她若隐若现的威势与锋芒,像是收在鞘中的名剑,不动时是被人赞叹仰慕的珍品,而一旦出手则非血不回的神兵。   “幸酱,成年礼快乐!”名演员·兼除妖人的名取周一除了礼物还送了一束鲜花,在她收下之后,颇为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姑娘也变成这样的大美人了呢。看到你们俩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起四年前的光景啊。”   依旧戴着那无度数的眼镜青年一脸的怀念当年,经常在脸上爬过的壁虎痣早已经消失无踪,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从他的称呼和脸上就能看出几分。   “是啊,四年过去,你也从小鲜肉变成了过气明星呢。”一边将礼物交给旁边的药研让他放到后面的礼物架上,审神者用她变得柔美但依旧清冷的语调说出了一句残酷的话。   名取周一顿觉胸口中了一箭,夏目肩头的猫咪已经“噗”的一声用肉垫捂住嘴巴,圆滚滚的身子整个都在颤抖着。   “不过,依然是魅力不减的帅哥呢。”   后面的那一声补充让原本还伤心的名取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伸手就想揉她的脑袋:“你这孩子……”   忽然,旁边传来不妙的杀气,有两把长得很像的双胞胎短刀附丧神正举着他们的本体,寒光闪闪地盯着他。   抬起的右手瞬间变成高举双手,名取对他们笑得一脸小心:“不,你们误会了,我没打算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夏目和招财猫在旁边一点也不客气地笑了。   示意平野和前田把刀收起来,审神者看向这两人:“你们其实也不用这么早就过来的,像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那样晚些过来就可以了。”   “那不一样!”这边的两人一猫异口同声,“我们可是你这一边的!”俗称亲友团的存在。   对此,确实是孤家寡人的审神者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按照东瀛现世的律法,如审神者这般年纪的姑娘应该是在家人的照料下一身华丽和服在当年的1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去政府准备好会场参加成人仪式。因为并非强制性,同时早已经当家作主的审神者对这一套也完全不感兴趣,干脆就在家中祖宅自己举办了。作为除妖者,她随口一句吩咐,下面自然会有人替她办好,只是消息透露出去后,效果有些出乎意料。   “主公!”正要说随他们去,次郎在偏厅后门的一角对她挥手,“要有一会儿宾客们马上都要到齐了,我们还是赶紧换衣服吧!”   几个拉着今天的主角说话的亲友团们闻言顿时醒悟,赶紧让人去更衣化妆。女孩子的成年礼可比男孩子的要麻烦多了,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一晃二十岁,时光不饶人啊。”   目送着那水蓝色的纤细身影离去,名取周一摇头感叹。   “放心吧,那丫头肯定活得比你久。”肩头上的招财猫如此吐槽。   “我不是说这个!”名取瞪了猫咪老师一眼,目光又看向审神者离去的方向,“应该说,北原家的家主终于到了成年的法定年龄,她二十岁之前不结婚的声明今天起可就彻底作废了,大概,会有不少家族会提出联姻的要求吧。”   “诶——!?”   …………   北原氏祖宅是一间占了半座山头的巨大府邸,据说北原氏的祖先曾是源氏一族的嫡支血脉,但千年下来一代代通婚繁衍又经历过几次战乱,这点传说已经不可考,但这座富丽大气宛若行宫的宅邸还是让人不由侧目。   特地安排用作停车场的空地上,此时停满了各式各样的代步工具,有现代的汽车,也有古时的马车和牛车,只是作为动力的“牛和马”得换成别的稀奇古怪的生物。   作为知客的烛台切和一期一振等人这时候可真是忙坏了,又是迎接宾客,又是引导客人入场,歌仙负责记录来客和收录礼单,狮子王御手杵宗三在旁边看着随时应付意外发生。得亏主君之后也用上了纸人式神这些量产物帮忙分担压力,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虽然脸上笑着,刀剑男士们心头却满是怨念。   区区一个成年礼,根本也没送几张邀请函出去,不请自来的人却比两年前只多不少,偏偏总不能把带着礼恭贺的客人给打回去吧。   除妖界的人来不稀奇。   伊势神宫的人过来同样不意外。   这些年来主君认识的妖界的几个大妖和一堆小妖过来捧场他们也能接受,大不了和上面那群人隔一隔。   中间掺杂着几个仗着曾经是同学也知道一些情况就敢胆肥参加的普通人类勉强也给看护着。   为什么掌管地狱的一些高级官员也过来了?为首的那个叫鬼灯的辅佐官依旧还是看着那么让人讨厌!说是过来贺喜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家伙又是来找主公商谈聘请她去地狱就职的事的!   还有那些个神!我们这边神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你们这些住在天上的家伙也来凑热闹啊!主公以后也没兴趣变成你们的同伴!   结果人类和妖怪没有闹腾,倒是地狱和天国之间互相撕逼起来,去劝和的时候光听到诸如“北原是我们大国主看好的人,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封神!直接到出云任职!”“开什么玩笑,北原幸这样的人才放在地狱才不会埋没,只要她能来,我就能有休假还能环球旅行!”这样的话,就足够他们变成“=_=”样的冷漠表情将这些抬杠的家伙一个个撕扯开。   “好可怕……”在旁边围观的夏目抱着招财猫脸上的表情和附丧神们也差不多,显然作为亲友团他同样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这些天神和鬼神都没想过幸今年才二十岁,人生还有大半没走么?”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她不可能只活到普通人的年岁吧,时间对她意义不大。”名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倒不如说,如果她真的只能活这么久就好了,不论死后是升上天国还是坠入地狱,对他们来说都很利。”   “地狱那个破地方,又黑又阴暗又恐怖,哪有我们天国山明水秀鸟语花香!”   “别以我不知道你们天国破事也一样不少,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比如你这个驻桃源乡的神兽!”   虽然拉架成功了大半,但还有一些中坚分子还在吵闹,看来在神职工作方面双方积怨已深,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两年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这等完全不顾出云和地狱面子的刻薄话语,也就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北原氏的家主北原幸能讲了。   “还是说,你们打算在我的成年礼闹上一场?”   说话的人一身黑底金纹的振袖和服,大朵大朵的牡丹和精巧的祥云以不同深浅色的金线盛开在她的衣襟、袖口和下摆上,不算艳丽甚至是穿在女孩子身上会显老的颜色与搭配,却在女子比牡丹还要夺目的容颜与尊贵优雅的气质下被压制得服服帖帖,甚至这身振袖是因为穿着的人显得格外内敛华贵。   虽然才成年,但因为是家主的身份,除了和服她的肩头扣着同样色调的华丽披风,让本就让人不也忽视的女子气势越发雍容,她没有点妆,只是简单地将一头乌发盘成了发髻,髻上点缀着几枝金镶玉的簪花,一双因为脱去稚气变得微微狭长的棕色双眸古井无波地扫过他们。带着所有人有些熟悉但也有些陌生的压迫感。   本来也没打算闹得难看的双方在主人家到来后,自然偃旗息鼓,说到底,能拉拢到眼前这一位才是真正的重点。   现场的人或非人有见过这场面的已经不再大惊小怪,没见过的则是目瞪口呆,然而这场成人礼宴会却依然是要办下去的。   或许是无人闹事,之前还有些冰冷的主人家气势一下子温和了不少,在简单地向所有人表达了欢迎和感谢的意思之后,同样也表达了谢绝祝贺以外的任何交流的意思。北原氏这般言语,哪里还有人不懂,但她出场时的那一幕让不少势力生出了忌惮,反而老老实实。   倒是原本只是单纯来祝贺的在这里和主人家聊得很愉快,审神者和一目连交谈了几句,又摸了摸小草妖的脑袋,回头看到了被安排在保护结界中吃喝的迹部和忍足这些同学团队,在互相吐槽中直接毒舌KO掉了某个华丽的大少爷,心情大好地直接离去。   人类,妖怪,神明,很难想象他们会因为谁的一场成人宴不请自来地聚集在一起,但它就是发生了。   一直到凌晨,这场宴会才算真正结束,每位客人临走前都收到了主人的谢礼,虽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但从他们离去时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就能看出十分地符合心意。   “明明说好了是家族内部聚会的。”帮着纸人式神一起收拾残局,清光对同伴抱怨道。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加州清光。”和他一起抬桌子的大和守直白道,“看到有那么多大人物过来为主人庆贺,你其实很自豪吧?”   “谁……我,我才……好啦,是有啦。”被搭档那双“我已经看穿你了”的眼睛盯着,清光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大和守直接点头,“我很感谢主人,带我去见冲田君不算,还带我见到这么精彩的世界。如果不是主人,我可能一直到折断,脑子里就只有冲田君,完全想不到外面还有这么宽广的世界吧。”   “我也很感谢主人啊。虽然没有办法像别的本丸里那样对着主人撒娇,但我知道她嘴上不说,却一直都是疼爱我的。”想到自己中毒变丑之后的各种颓废退缩,主人却能毫不迟疑拿着他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的本体去战斗,这份信赖比什么宠爱都要来得珍贵。   冲田组的两把刀一边干活一边交流着。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是啊,和主人在一起,真的又开心又安心呢!”   不知不觉,宅子里的一片狼藉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辛苦了!”   “一样一样,你也辛苦了!”   附丧神们甩了甩精神紧绷后有些疲惫的身体,虽然很累,但某种意义上又很振奋。   “话说回来,有看见大将吗?”   “好像去送夏目大人离开后就没看见主公了耶。”   忙完了才发现主君不见了的刀剑们纷纷互相询问。   “喂——大家——!”在所有刀都得不到答案时,他们就听见萤丸向他们挥舞着小手,“主人叫我们都回本丸去,去万叶樱的山坡上集合!”   啊?   …………   通过传送阵直接回到本丸,刀剑们不敢耽搁,直接用跑的出了庭院后直奔万叶樱的方向。   本丸此时的时间,是夏季的某个夜晚,天空无月有星,虽然看不清树木郁郁葱葱的样子,但炎热的天气是骗不了人的。   速度最快的短刀们来时,万叶樱这边黑乎乎一片,但以他们的视野能看见它不再开花后长满树叶的繁茂模样。   “主人呢?”   “没看到呀。”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越来越多的刀集合到这里,他们议论纷纷互相猜测,一直到最落后的大太刀终于回归队伍的瞬间,这棵巨大的古树忽然全身泛起了莹莹的光亮,从枝干到树叶每一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刀都被这一变故惊了一跳,但很快,更惊讶的事发生了,万叶樱早就不开花的枝干上忽然间生出了一朵朵粉色的樱花,同样泛着诡异却又美丽的光,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前还一片凋零景象的古树枝头上挂满了美丽的红云。   “哇——!”短刀们第一个发出欢呼。   “好漂亮——!”   樱粉色的花朵在黑夜里如同沾上了荧光粉,即便一片一瓣地被风远远吹走,看着也仿佛夜空中一串串眨眼即逝的星屑。   “喂!你们有没有发现,樱花里真的有落下星屑啊!”   站在巨大的樱树下,红云如屋顶笼罩着所有刀,有金色的如同粉末一样的碎屑从中落下来,很多刀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发现它们迅速地融进了身体里。   “那不是星屑,是灵力被改造具现化后的一种表现方式。”药研直接出言说出他的认知。   “原来是灵力,难怪我觉得身上舒服多了。”厚大呼小叫。   “笨蛋,都没发现这是主公的灵力波动吗?”乱拍了他一掌。   “哈哈哈,看来这是主公今天给我们的奖励啊。”三日月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樱瓣,眼中闪过温柔。   “这个奖励真是够惊喜,我喜欢!”鹤丸在星屑中舒展了一下身体,“要知道在祖宅那里被长谷部像牲口一样使唤来使唤去,我可真的是身心疲惫,需要睡一整天才能恢复啊!”   “我看你是需要打一天游戏才能恢复吧?”正好在旁边的大包平直接吐槽。   另一边正好也在一起的物吉和浦岛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这么美的景色,果然应该拿瓶酒过来边看边喝呀!”次郎有些遗憾道。   “等你再回去拿酒就晚了,酒常有,可这个,就难说了。”蜻蛉切对他道。   “话说回来,主人大人去哪了?”比起欣赏美景,龟甲贞宗四处张望。   “我绕了一圈也没看到主上。”已经化心动为行动的长谷部郁闷着脸回到原地。   是哦,主君跑哪去了?刀剑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去其它地方找找,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在这里。”   众刀抬头,就见花雨烂漫的枝头,一身黑衣牡丹的美丽女子坐于其上,莹粉的花簇映照着她线条柔美的面庞,似乎格外的温柔。   “还喜欢吗?我给你们的回礼。”虽然是黑夜,虽然还是有刀看不清主人的脸,但她的话语却是清清楚楚传达过来,“这个本丸已经存在五年了,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但我是记得的,五年前的今天,是我成为审神者的第一天。”   她的话语落下,所有刀的声音都消失了。   原来,已经五年了……   “那一天,我和政府签下了合同,契约是五年,五年后,我不再是审神者,你们不再是我的刀。”   “主人……”“主公。”“大将……”   所有刀心头一凛,他们仰头看着她轻声呼唤着,总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的主君也会像那些花雨一样被风吹走直接消散。   “虽然已经过了五年,当年的契约也早已经作废。”看到他们脸上的犹疑害怕,审神者继续道,“只是本丸的今天正好对应到了现世的成年礼,让我想到了很多。我觉得,我应该在这样的日子做点什么,想了想,我觉得一直以来我少问了你们一句话。”   “五年已过,诸君,可愿一直跟随我?可愿一直,做我的刀?”   作者有话要说:   唔,刀刀们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把婶婶的好感度彻底拉稳了。正文完,顺便厚着脸皮求票,求预收藏=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