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 农门悍妇 作者:爱吃肉的小肉球 文案: 林月娘是个悍妇,无论是前世还是穿越后。 所谓武力值爆表,加上比泼妇更凶猛的彪悍,简直是言情界的一朵奇葩。 和离回家后,挣挣钱,致致富,顺手捡个忠犬来养养 可是自己认定的憨子,咋突然变的这么会宠媳妇了呢? 赵铁牛:俺这辈子的追求就仨,一是哄媳妇高兴,二是挣钱交媳妇,三是天天有肉吃。 村里人都说林月娘被休弃后会活不下去,可有一天他们惊讶的发现,这潮河沟儿最大的财主居然就是这个悍妇。 ——————————— 坑品好,绝不坑乃,来一发收藏咩! 软萌专栏,开坑早知道,欢迎勾搭 肉球老规矩:有力气,蛮汉子,大忠犬,样样有! 女主武力值爆表,野蛮毒舌,不是白莲花,渣作者智商有限,BUG会有~甜宠,1V1,结局HE,架空,大家手下留情,轻拍多赞哦~顺便打滚撒泼的求个留言(≧v≦)~~,谢绝扒榜~~~~~O(∩_∩)O 最后,【严肃脸】本文的月娘跟《农家媳妇的古代生活》里月娘一个脾性,但因为设定问题,把背景改了,相互不影响哦~ 内容标签:种田文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乡村爱情 主角:林月娘,赵铁牛 ┃ 配角:乡里乡亲,各种八卦制造者 ┃ 其它:谁说种田女主都会被极品恶心? ===================   穿越抽人   痛……浑身都痛……   林月娘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要痛死了,可比痛更难熬的是无尽的寒冷,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里,冷得她直打哆嗦。   脑子里反复播放着一个十四岁女孩的记忆,像是灵魂在碰撞,林月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响的她不睁眼都觉得恶心烦躁。   她动了动身子,可没能成功,就连手指尖也没动一下。   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咒骂声,只吵得林月娘耳膜突突作响,她耐着性子听着那些人争辩,恍然觉得这个梦太他/妈悲催。   “娘,嫂子刚嫁过来没几天呢,人就出了这么大的差池,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一听自家闺女为外人抱不平,老婆子王氏不干了,眼角一耷拉不耐烦的嚷嚷道:“有啥不好听的?她娘是个寡/妇,她爹是个绝户,这村里谁不知道?瞧瞧,你大哥不就是吊着她抽了几鞭子么,这就受不住了,寻死觅活的,难不成谁家当媳妇的还不挨揍啊?”   李巧凤踌躇了一下,她对她娘的性子清楚的很,眼皮子浅不说,还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除了对不成器的大哥百般顺着之外,心里就搁不下其他人。这会儿发作了病重的嫂子,又挡着几个兄弟姊妹去请大夫,可不就是因为看上了嫂子的那点嫁妆了!当初,大哥下聘的六两银子是她娘亲口应下的,可刚娶了媳妇,正屋那边就心疼肝疼的闹腾起来了。   这些日子李巧凤冷眼看着,大嫂是个能干又没脾气的,管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得收着她娘跟二嫂的磋磨。更重要是,大哥也是三天两头变卖大嫂的嫁妆拿了钱出去鬼混,一不顺心就要动手打。   可她看在眼里也不能阻止啥,只能恨这个嫂子不争气,不然本该是理直气壮拿着大哥把柄的人,怎么能活到这个份儿上?   想到大哥那些个不为人知的事儿,李巧凤实在说不上是厌恶还是不忿。   “娘,这会儿天还早,我去地里瞅瞅去。”李巧凤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炕上脸色都有些乌青的大嫂,又瞥了一眼坐在梨花椅上嗑瓜子儿的二嫂。   这要是再耽搁下去,指不定就真的出了人命呢。她得赶紧去告诉她爹一声,免得家里惹上官司。就算是不为嫂子,她也得想想自己的亲事呢。   原本王氏心里就琢磨着事儿呢,见自家死心眼的闺女说走,她赶紧挥手应了。   “老二家媳妇,我屋里柜橱里头有几个鸡蛋,你去给冲两碗红糖鸡蛋。”见二儿媳没动弹,王氏也明白这媳妇是怕大房占便宜呢,“行了,哭丧个脸给谁看啊,那鸡蛋你跟老大家一人一半。”   其实说一半,也不过四五个,那还是她从鸡窝里拿了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呢。   钱氏一听有好处,眼睛一亮,赶忙松了口的奉承几句,“娘,您可真疼我们当媳妇的,这大嫂也忒不识好歹,不就是被吊了半宿呗,这就想不开了……”   这年头一个鸡蛋都要两文钱,婆婆平日里看那些物件看的贼紧,就算是公公也不一定能吃到。也就是家里有事儿了,或者婆婆娘家那边来人了,才会拿出几个来殷勤一下。也算是显摆显摆。   不耐烦的把钱氏赶出大房家院子,王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炕上不省人事的人,她眼里露出一丝嫌恶,然后麻溜的关上了屋门。接着一撸袖子,就开始捯饬屋里的几台箱子。   林家两口子是个护短的,嫁妆倒是没少送,往日里她倒是借着各种由头从老大家的手里抠唆出一些来,可真金白银的却真的是没见到过。想到当初为了瞒下老大身上的那边毛病,她狠着心给林家当家奶奶送了那么些银子,后来为了让打听事儿的林庄永两口子安心,更是亲自去下了六两银子的聘礼。   “该死的丧门星,到底把银子藏哪了?”嘴里愤愤的抱怨着,王氏窝着滚圆的身子四下翻找。   林月娘是听清楚了这事儿,就算身上有了些气力,她也没睁眼,因为她还当时在梦里呢。不过就算是做梦,也不能放任人欺负到自己脑袋上啊,当下手里在炕边儿摸索了一把,一个烛台一样的物件就握在了手里。   “哐啷啷啷……”   还撅着屁股乱翻到的王氏只觉得后背一疼,整个人就往前栽进了箱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后臀部又是一疼,只让她呲牙咧嘴的。   “哪个小娘养的敢打老娘!”这边骂骂咧咧的还没爬起身来,拴着的木门就被啪啪啪的拍的直响,就连门栓上的尘土都被震乱飞。   “你个死婆娘,赶紧开门。”李老汉的口气并不好,娘们家家的事儿,他个大老爷们的懒得掺和,所以对自家婆娘磋磨儿媳妇的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刚刚在地头上,自家闺女像是堵着嗓子那么犹犹豫豫说老大家媳妇眼看就不行了,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王氏被这响声吓得一个哆嗦,再看炕上,林月娘这小娘们还青着脸躺着,可地上却有一个烛台打晃。   难道是哪路的鬼怪作孽呢?想到这,王氏脸上的恼怒直接换上了惶恐,原本锥子型脸上的刻薄表情也被吓得一点不剩,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也瞪得老大。   见屋里半天没个响声,李老汉有些不耐烦了,噼里啪啦的又开始砸门。而跟着他一起来看热闹的几个乡亲也不断的劝着,说是劝,不过是来看笑话的居多。   一个楞个瘆,王氏赶紧回身把翻腾出来的衣裳物件往箱子里塞去,可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心里越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乱。   林月娘眯着眼瞧着所谓的婆婆那副见鬼的样子,嘴角一挑,再次握住炕角里那条甩牲口的鞭子抽过去。她手底下可是有准头的,当初选修中医针灸学可不是白学的,哪疼哪痒的,最是清楚不过。   “婆婆,您这是翻找啥呢?”林月娘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得,这次王氏可真是见了鬼了。脚下一软,她跌坐在林月娘的嫁妆箱上,换了几口气儿才捂着屁股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林月娘嚷道,“你个挨千刀的,有娘生没爹养的扫把星……”   虽然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可王氏到底顾忌着林月娘手里颠着的鞭子,却是不敢扑到炕上去闹腾。   那鞭子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是自家老大从那种小倌儿那里搞来的,打人是最疼但最不容易留血的。   王氏惯是个混的,想来是欺软怕硬只在家里当个母大虫,可要真对上比自己狠的,她还真下手。所以嘴上骂骂咧咧的,各种放狠话,就是不敢招呼那小娘养的面皮去。   “你个阴沟子的破鞋,我家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挨千刀了死娘们,这是要逼死老娘啊……”王氏见讨不得好,索性一屁股半坐在箱子上开始蹬腿,那模样,说是撒泼都算是夸她的。还没蹭两下腿呢,屁股上被鞭子抽伤的地方就撕拉撕拉的疼起来,她嗷的一声就咕噜起来。“新媳妇要逼死婆婆了,老天爷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啊……”   林月娘也不管她嚎的多难听,只撇着嘴当看戏一样瞅着。倒是外面的李老汉听了这声儿受不住了,直接让自己老二小子把门撞开。   门一撞开,王氏就连滚带爬的窜到自家男人跟前,扒拉着李老汉的胳膊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这儿媳妇她要不起了,还甩着鞭子抽她。   别说是李老汉,就连听着声儿寻摸过来的老二媳妇钱氏的嘴角都开始抽抽起来了,自家大嫂那副快咽气儿的模样,别说是抽人了,就连说句话估计都难。婆婆莫不是见鬼了?   邻家孙大嫂可是看不下去了,“李家婶子,你说月娘抽你了,可是抽到哪了?伤到哪了?也让大家瞧瞧,好给你做主不是?”   “就是,李家妹子,不是我说你,好好的新媳妇病成这样了,你还往人脑门上扣屎盆子,这可是缺德的事儿啊。”   “也不知道林家爹娘知道了,饶不饶的啦你们。”   “老天爷睁着眼呢,可别糟践了别人坐下遭天谴的事儿啊,林岸村不就有一家人糟了报应,地里现在还种不出庄稼呢!”   王氏咋说?难不成当众扒了裤子让人看看后臀上有没有伤?那不是找死呢么。她期期艾艾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至于干嚎着林月娘打她的事儿,任谁看了躺在炕上还生死不明病怏怏的小媳妇,也不会相信的啊。尤其是看到人家屋里暗红的陪嫁箱子被捯饬的乱七八糟,大家的心里也算是有底儿了。   “行了,还不嫌丢人啊。”感觉到周围人的鄙夷,李老汉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头发尖儿都要冒烟了。他阴沉着脸,一双浑浊的眼狠狠的瞪着王氏,“你个死婆娘,没事儿少作点妖,老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要是皮肉松快了,赶明儿就给我去刨地去。”   见李老汉脸色不善,王氏也不敢再闹腾了。   “让一让,大夫来了。”李巧凤也是李家难得的一个明白人儿,在通知了她爹以后,一溜烟儿的去村东请了赤脚大夫。   第二章【捉俩虫】   “唉,看来回不去了。”林月娘靠在炕柜上,很淡定的把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然后……成功噎住了。因为她听到了王氏心啊肝啊的喊着她那便宜丈夫李德旺回来了。   她穿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凭着记忆里对李德旺的那么点印象,还真说不出那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不是说失忆了,而是原身有些忒胆小懦弱,对李德旺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就算挨了打还得担心人家会不会休了她。   不是她说,原身这样不被丈夫家暴致死,也得被婆婆弟妹磋磨死。这不,还没过一个月,就让自己鸠占鹊巢了。   眯了眯眼,林月娘缓口气儿,她可不是原身那种只会嘤嘤嘤偷哭的人。想欺负她,先看看自己斤两够不够吧。至于会不会被人说性格大变,林月娘表示,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儿么,谁家闺女死过那么一遭,到了回鬼门关,还不得变变性子啊。   至于悍妇的名声,要是能保她一辈子不被人欺负,那她倒是不在意的。   “娘,那个小贱人哪有那脾性?要我说,是你癔症了吧。”窗户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我爹那人就是好面子,没见我那么折腾,我爹都没说过一句重话么。你要真想收拾谁,背地儿里动手不就得了,难不成她还敢放个屁出来,给她两胆她也不敢去告状啊?”   “儿啊,还是你跟娘亲,你那没出息的弟弟,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还没让他媳妇干啥呢,他就跟我招呼起来了。”王氏假意抹了把眼泪,圆滚滚的身子颤了几下,连带着那腮上的横肉都抖了抖。   “那也是因为娘疼我啊,”男人小豆眼一米,呲着一口黄牙凑到王氏跟前,“娘,你再给儿子点钱呗,前几天小栓热着了,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了。你也知道,儿子的活计可是小栓帮着说成的,现在人有病了,咱们咋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李德旺嘴里的小栓,王氏是知道的,那也是小倌馆里出来的人,可架不住人有本事啊,能给儿子说成衙门里的事儿。所以,她对儿子跟那没屁/眼的阉人交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还帮忙瞒着自家老头子。   王氏也是心偏到胳肢窝里了,把大儿子让进屋里,就扣摸出半角银子塞过去。其实也好理解,两个成了亲的儿子,老大处处向着自己,不管自个怎么折腾算计他媳妇,他都跟自己亲着。老二就不行了,护媳妇的不行,而且老二媳妇也是个会装的,成天跟自己呛了声就去找老二哭丧告状,直挑拨的自家母子关系绷的很紧,她这当娘的能欢喜才奇怪呢。   得了钱,李德旺也不卖乖痴缠了,招呼了声就回了自己院儿里。   一进屋,也不管林月娘身子怎么样,直接呸了一口,粗声粗气的让人给他让地儿。   林月娘眼皮儿也不抬一下,更别说让地儿了。   “你个死婆娘,耳朵聋了啊。是不是皮又痒痒了?”想到小栓看这个女人时候那副愣了眼的垂涎模样,李德旺心里就又气又恼的。这个狐狸精不就是凭着一张好面皮吸引了小栓的目光呗,想到这,原本还又妒又恨的李德旺扭曲诡异的心里突然浮出一个骇人的想法,毁了这张脸,看她还怎么勾/引自己的心上人。   阴暗的笑了两声,他往前一扑就要去自己藏“工具”的墙角小奁篓里找鞭子绳子跟烛台了。可还没等他爬上炕头,裤裆处就传来一阵痛楚。   林月娘拄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气哼哼的捂着裤裆的男人。   而不防备被打了重点的李德旺,现在更是火冒三丈,这该死的小娘们,是要造反啊。夹着下身缓了半天气儿才堪堪站稳了,这次不光是心里恼火了,眼看着那一双黑豆眼都像刀子一样割向林月娘了。   李德旺身材虽然不高,没法一步跃上炕头,但男人犯了狠,那力气可不是女人比得上的。   好在月娘手疾眼快,趁着李德旺第二次往炕上跳的功夫直接掀了炕桌,连带着桌上的一碗开水泼到了对方身上。疼的那二流子呲牙咧嘴的哼哼着,嘴里也跟他娘一样不三不四的骂着不入耳的脏话。   原本还觉得好笑的林月娘,一听见对方骂爹咒娘的,也来了气。前世的时候,月娘父母缘薄,可记忆里父母对她是很好很/宠/的,为了身上有病的她开心,甚至没再要个二胎。后来她懂事儿了,劝说爸妈要个小弟弟,可就在那个关口,实验室爆炸,爸妈遇难。从此以后,父母就成了她心上的一道伤,谁都不能碰。   心里气恼,林月娘手上甩着的鞭子就越发的凌厉,专挑不好给人看的地方抽,还拿捏着力道,会让肉疼但顶多会留下条红印儿,等他真叫了人来验伤,估计那印记也早消散的差不多了。   这回儿李德旺是真吓得不轻,他抱着头,不停的打滚,鼻涕眼泪都飙出来了。可还没等他哭嚎出声,林月娘就一撇嘴露了哭腔,哭天喊地的求饶。   要是看不到屋里情形的人听见了,铁定得不赞同的摇着头说一句李家儿子又造孽咯。   王氏在正屋门前,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响动,见老大又折腾他媳妇呢,心里诡异的满足了。还是大儿子贴心,知道给自己出气。   老二家的钱氏站在自家屋门口,一眼看笑话的瞅了一眼大房那边,然后扭身进了屋子去哄孩子了。   倒是李巧凤咬了咬下唇,扶着小屋的门框有点不忍心。可想到自家爹娘的态度,她也只能装作啥也没听见。   李德旺黑红着脸,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哭爹喊娘了,生怕眼前这个嘴里哭嚷着可脸上还带了威胁笑意的残暴女人再发疯。他可禁不住了,这会儿浑身上下逮哪哪疼呢,尤其是两腿之间,简直是要命的疼。   “你……你这没个本分的贱……妇人……”原来想继续开骂的李德旺见林月娘又举起了鞭子,赶紧改口把贱人换作了妇人,“这种凶悍的婆娘,哪家能容得下?本来瞧着你也是个好的,老子才好言好语的娶回来,你要在不识抬举,赶明儿我就休了你。”   往日里,他每次在栓哥儿那受了气,总要回来折磨一番林月娘,而且次次都拿休弃的事儿做由头,让她不敢吭声。   可现在的林月娘可不是过去那个受气包包了。   “休了我?七出之条我是犯了哪个了?别说我伺候着你一家老小,侍奉姑婆、从不犯口舌之争,家里家外谁不说我个能干?更何况,你可别忘了,咱到现在还没圆房呢。这样你要是没名没由的休了我,就算你在衙门当差,也少不了吃挂落。要是我在告你个与人通奸,且看你是被乱棍打死,还是我没了名声被赶出李家村。”   她说这番话是极为嚣张的,也很漂亮,丝毫没有露怯。哼,她想要的可不是休书,就算要离开她也得拿回嫁妆,握住钱财,拿了和离书走。她可没想过以后绞了头发当姑子,等风声过去了,她还要找个汉子过自家的日子呢。   至于为啥她那么笃定李德旺有问题,自然是因为打成亲起,这俩人就没有圆房。林月娘也瞧过自己的模样,虽然算不上是啥顶了天的美人儿,可也算是清秀可人,加上在家时候常上山爬树的,身高也不算低,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要是这样,新婚之夜都没让这男人碰一下,要么就是对方不行,要么就是对方跟别人有奸/情。不管是哪种情形,对方铁定不敢宣扬出去。   关于说要去找李家村的长辈主持公道啥的,她想都没想过,所谓人在屋檐下,现在她姓林的到了姓李的地盘,人家难道会为了个外人得罪李老汉一家?   就是因为想的透彻,林月娘心里才会有了计较。既然李家人不把她当人看,她就闹个天翻地覆,然后拿了和离书走。   一听林月娘说要闹到衙门去,李德旺不由缩了缩身子,脸色更是差的不行。现在他是内心身体双重被碾压啊。   “啪!”林月娘的鞭子狠狠甩在李德旺两腿之间的空档上,“识相的,把吞了的嫁妆给我补上,一分一厘都不能缺。那时候,我还能考虑一下和离的事儿,要不然……”   声音微微一顿,林月娘眯眼冷笑,目光不善的瞟了一眼李德旺的那处子孙根,“但凡有我在的地方吗,你可就得小心了。”   李德旺两腿一夹,然后骚臭的气味就弥散开了。   得了林月娘放人的话,他才屁滚尿流的踉跄着往正院儿跑去,只是那姿势,怎么看都像是玩杂耍的猴子。   第三章   当天没顾得上吃后晌饭,李德旺就夹了尾巴回了镇上,临走前都没敢去自家院里收拾两件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宰了自家看门的大黑狗把血泼到了林月娘门前,又神神叨叨的弄了几个黄符啪啪啪的贴在大房门上。   虽然林月娘并不在意,可那神神叨叨的也是厌烦的很,尤其是那两盆子的狗血,血腥味冲的人都犯恶心。   隔着窗户,她瞄见王氏又逮着一只不断扑腾翅膀的大公鸡作妖,心里嗤之以鼻。要真有妖怪,估计也得被她烦死。   下了炕,林月娘套了一件蓝底儿白花的衣裳,临出门还往头上插了一支新发簪。打扮的漂漂亮亮,这才开了屋门。   王氏端着一盆子鸡血正要泼呢,一见林月娘出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林月娘往前走了几步,也不嫌地上的狗血脏,只沾了鞋底儿。站在王氏跟前,她冷笑,“呦,婆婆您这是干啥呢?招魂儿呢?”   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被媳妇的样子吓得了,王氏手一抖,只觉得盆子一歪,还温热的鸡血就洒了自己满身。黏黏糊糊的,差点就让她翻了白眼昏过去。   王氏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咧着嘴就开始嚎叫起来,尤其是想到自家儿子那副见鬼的样子,心里是又疼又恨的,直接戳着林月娘的鼻子骂道,“老婆子是活不下去咯,娶了个糟心的搅屎棍子媳妇,现在还泼了老娘满身的鸡血,这是要咒死我啊……”   这可是无理搅三分了。   刚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的李老汉,还没放下锄头就看到自家婆娘满身黑血又是土又是泥的在地上撒泼,而大儿媳妇也是一脸委屈,不知所措的模样。再看从田埂里干活回家的人都聚到一起,隔着篱笆对这院儿里的事儿指指点点的,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怒不可遏的上去拽起了王氏。   这王氏,他还能不知道?没事儿就爱找人麻烦,尤其是拿捏面团性子的老大媳妇。这么多年了,好容易过了回当婆婆的瘾,所以越发的不肯收敛点。   再瞧地上的血,还有大门洞里没了气儿的狗跟大院儿里的那只大公鸡,可不是这老婆子皮肉痒痒了!   “还不给我滚进屋去,老大家媳妇,你也进来。”   毕竟是一家之主,李老汉的话还没人敢反驳。所以即便王氏有些不情不愿,可还是捋了捋头发进了屋子。   林月娘进了正屋的门,看到李老汉盘腿坐在炕头,正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看向自己的神色也算不上好。   “老大家媳妇,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懂事儿的,咋也生出这些个事端?瞧瞧今儿的事儿,把我们老李家的脸都丢光了,这往后谁不得在背地儿里偷戳咱们的脊梁骨啊。”李老汉看了一眼狼狈的婆娘,相比于林月娘这个外人,他到底是偏心自家婆娘的,“就算你娘有啥不对的地方,你个当人儿媳妇的也不能动手啊,天底下哪家的婆娘敢泼婆婆鸡血啊!”   这是盖棺定论了?这当公爹的是铁了心要让她忍下这口气啊,不然光看自己院子里那些血,都能清楚咋回事儿了。再说了,没有王氏的许可,谁干冲到正院去逮鸡杀啊。   她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带了惊恐的表情,故作委屈的磕磕巴巴开口解释,“爹,可不敢这么说,婆婆咋欺虐儿媳,儿媳可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儿。这么长时间了,您还能不知道吗?可儿媳去镇上的时候,可是听过官家的人念布告,说皇上大老爷最厌恶巫蛊诅咒啥的。我家爹爹去县上的时候,也听说过,贵人们最讨厌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泼狗血洒鸡血这种事儿,一旦被人告了,可是了不得的。只怕相公在衙门也得收到牵连呢。”   李老汉被这么一噎,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庄稼户里,出一个能在衙门当差的人,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虽然自家儿子只是在衙门后院儿,可那也是官家的活儿不是?   还没等王氏回过神来,李老汉就把烟袋锅子狠狠砸在炕桌上,伸手就够着给了自家婆娘一脖子拐。王氏滚圆的身子直接撞在了炕沿上,然后又被劈头盖脸的一阵打骂。   她这么多年在家里作威作福,哪受过这种委屈,嗷的一声反身就把李老汉压到了炕上。   原本李老汉也是为了出口气儿,打了两下心里舒坦了,就想着让老大家媳妇去收拾了院子里的鸡血啥的。谁知道王氏是个不着调的,连撕带咬的扑到他身上开始闹腾,他那张老脸更是被挠花了,更恶心的是王氏一遍骂还一边儿喷口水,让他躲都没地儿躲。   林月娘皱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打成一团的俩人,看样子是想拉架但不知道咋拉。   “你个老不死的鳖孙,不要逼脸的老东西,敢糟蹋老娘,看我今儿不挠死你……”   见李老汉气的浑身都哆嗦开了,林月娘才跑出屋子,满脸焦急的招呼了二房的去拉架,见篱笆外面还有俩凑在一起唠嗑的媳妇,就带着哭腔又说了一遍正屋的事儿。   俩媳妇看了一眼,又瞅着李家老二跟二媳妇也都红着眼往正屋跑,踢里哐啷的声儿是一刻不停。也不知道是真想拉架,还是去凑热闹,反正俩人是一副好心的帮着去说和了。   李老汉不成想有外人来了,再听自家婆娘越老越不知个轻重,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往外说,心里一急,他抽出裤腰带就把人捆上了。最后更是连着扇了她好几个巴掌。   就算老大外面有那不正经的人儿,她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啊。老大是有点本事,可这屋里还有个新媳妇呢,这事儿说出去咋都不占理不是?   王氏被扇的头昏眼花,这么一阵的鸡飞狗跳,她也清醒了不少。虽然脸肿着,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了,可看向林月娘的目光还是恨恨不忿的。   今儿的事儿,只怕善了不了了,来拉架的俩人儿可是有名的长舌妇,估摸着一出自家的院门,就能把这家丑传的人尽皆知。   “爹,这会儿重要的可是把那些鸡血狗血的收拾了,要不然相公也得不了好。”林月娘压下看戏的表情,她才不会给李家当家人留下把柄,就算要露狐狸尾巴,那也得等和离了以后,“可您也知道儿媳是个胆小的,看见那血腥就犯晕……”   话没说尽,但李老汉又不是傻子。再加上刚才闹腾的,他也有些筋疲力尽,只能挥挥手让老二去把那些污秽打扫了。   林月娘出了屋子,看到死透了的鸡跟狗,二话没说,提溜起来就去了灶房。   不说狗怎么处理,只说鸡肉可是好东西呢。麻溜的烧了热水,然后用开水烫毛,把五脏六腑拨弄干净。这就剁了鸡块,然后扒拉了一下灶房里有的调味料,也不说多少,一股脑的凑了一把丢进锅里去炖上了。   这个年头,吃口肉都难。她穿越来好几天了,虽然仗着李家没理狠狠从王氏那讹了几个鸡蛋,但也是吃的嘴里寡淡的很。而家里偶尔买条鲜肉吧,还被王氏把持着,至于过年杀猪的腌肉,直接给王氏搬到她屋里了。不到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人,王氏是不会炖肉的。顶多一盆子菜里剁点肉沫吃。   原本她还琢磨着找个机会弄只鸡吃,谁成想,她还没寻摸出个好法子,王氏巴巴的就把大公鸡送上来了。   没一会儿闻到了肉香味儿,钱氏倒是个心眼尖的,赶忙打发自家大儿子去灶房瞧瞧。而李老汉也闻到了,毕竟好几天没吃过肉味了,心里还能没个念想?但他自持身份,拿捏着个架子,吧唧吧唧吐了几口烟雾就回了屋,反正等吃饭的时候,那连肉带汤的都得上桌。   香味顺着窗户进屋,王氏嗅了嗅,可她被绑了个结实,一点都动弹不了啊。嘴跟脸更是涨的发疼,根本不敢再开口叫嚷。   “行了,是咱老李家对不住老大媳妇,你以后也收敛着点,别没事儿找事儿了。我瞧着老大媳妇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不然早跟钱氏学起来了。”李老汉揉了揉青筋砰砰直跳的额头,看着一团肉还在炕上哼唧哼唧不停蠕动的婆娘,心里猝的要死。年纪越大,日子越好,这婆娘倒是愈发的拎不清了。再这么闹腾下去,老大媳妇娶不就等于白娶了么?   他心里清楚大儿子那点毛病,也一直觉得儿子是被外面的人勾/引了,心眼也是一时被猪油忽住了。反正不管儿子喜不喜欢他媳妇,这圆了房,迟早就能生个娃吧,也算是留了种了。   可这老婆子,没事儿就霍搅,真是败家娘们啊。   第四章 加更   最终李老汉等的鸡肉鸡汤都没上桌,倒是李青暖跟二房几个小的早早就吃了顿好的。偏偏他还不知道该咋开口,估摸着老大家不会是想吃独食吧,所以就问了一句。   谁知道林月娘一脸茫然,紧接着恍然说道,她担心爹娘看见那物件难受,就跟二房和巧凤一起吃了。但那狗肉刚让老二处理了,赶明儿就能炖上吃了。   吃了饭,林月娘还专门问李老汉,赶明炖好的狗肉他要不要吃。只让李老汉憋了一肚子气。   一个是因为林月娘的病好了,再者是王氏觉得自己受了她的磋磨想要报复,加上老二家媳妇不是个好相与,所以还没等王氏脸上消肿,她就蹦跳着指派起了林月娘干活。   这不就两天的功夫,她是可这劲儿的折腾林月娘。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儿,还带着让她刷泔水桶跟尿桶。看着一股子尿骚味还有污秽物的尿桶,王氏啧啧的咂了砸嘴,为了让污垢难冲洗下来,她可是忍了好几天没刷洗了。这次还看不到林月娘恶心的表情?   想到她给洗衣服,没洗干净不要紧,居然弄了许多水虫子在衣服里。喂猪时候,竟然把家里刚磨的苞米面拌成了猪食。还有喂鸡,不仅把鸡儿放出了窝跑出了院子,还糟蹋了二婶子家的菜园子,让自己是又赔罪又赔物件的,别提多窝火了。   既然不能喂猪喂鸡,那就刷洗尿桶槽跟泔水桶吧,这回儿倒要瞧瞧你还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林月娘瞧着王氏那个得意劲儿,再看钱氏捂着鼻子一副恶心的模样,不由冷笑。倒是李巧凤貌似同情的来劝了两句,不过说实在了,那几句话就是让她忍一忍,可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院里的井边上,林月娘捏着鼻子用手里高粱杆弄得刷子翻了两下全是污垢糙油泥的泔水桶跟尿桶啥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王氏搬了椅子嗑着瓜子儿监工时候,手下一松,眼睁睁的看着还带着某种排泄物的尿桶掉进了井里。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一盆子脏水,还有黑不溜秋还有多少年积累的油渍泥的泔水桶接二连三的掉进了井里。   得了,这次不用林月娘开口,王氏就开腔喷写污言秽语了,“你个死娘们,这是要糟践谁啊,让你刷个泔水桶尿桶你就这个样,以后老娘躺倒炕上动不了了,让你端个屎尿你还不得骑到老娘头上……脏眼的玩意儿,活着也是祸害,听说你们村就有寡/妇做那爬墙的勾当,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好的?……”   这骂起来,可真是荤素不忌。要是原装本土的小娘子,指不定就被她骂的羞臊了。不过林月娘跟人撕逼也不是虚的,打王氏闷棍是在人前,人后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了。   “别说您躺倒炕上了,就现在您确定自己的脖子不会被我坐折了?骨头嘎嘣的一声,有可能脑袋就掉下来了,当然您肉多,估计不会直接掉下来,会挂在身上左右晃荡。”林月娘是声音幽幽,凑近王氏,“我听说公公以前是有原配媳妇的,只是后来娘看上了李家的家底儿死活嫁过来当小的,只是当初大娘咋会信了娘而去三岔沟的庙里求孩子,娘知道为啥不?”   “公公现在也算是壮年,要是再找一个年轻的,凭着家里的家底儿也不是啥难事儿吧。您说是不是呢?”   “哦,忘了说了,儿媳可真是希望您年年能抓奸,抓奸能抓双呢。祝您在公公的衣服上寻摸见几根妇人的头发,再不成就是有点插花擦粉的香气儿也好啊。”   “至于小叔,有弟妹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护着您。小姑子这些年可也跟您不贴心啊,不然她私下里跟公公说请媒人的事儿,您咋还被蒙在鼓里呢?至于相公,三天五天不照面的,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是为了您手里的钱才是为了他那相好的……”   原本还破口大骂的王氏,脑子里先是惊悚的出现自己脖子被坐断可还睁着眼骂人的模样。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又想到自己被李老汉抛弃,儿子儿媳没一个照顾自己的凄惨模样,当下伸手推了一把林月娘。   她随手拎起小板凳就红着眼朝林月娘砸过去,不得不说,林月娘的话的确是她最怕的。这也是为啥她对大儿子百依百顺的偏心了,就是因为老二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而闺女性子又是个不讨喜的。   李老汉可是快气疯了,今儿里正来家里喝酒,哪成想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出事儿!弄得自己丢了脸面不说,里正也是黑着脸甩了袖子就走,任谁遇到这事儿都会想,这一家子是不欢迎自己啊。   二话没说,李老汉拉扯着婆娘就磕磕绊绊地进了屋,只留一句老大家媳妇赶紧去做饭去。   林月娘长出了口气,这个便宜公公真确定要自己做饭吗?看了一眼刚刚被污了的井口,她冷笑连连。   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林月娘哼着小曲用烧火棍烧了一个苞米面跟白面掺和着蒸的干粮,刚吃了两嘴,就见钱氏踩着小碎步装模作样的进来了。林月娘知道,这是婆婆派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偷吃的。   钱氏没想到大嫂这么大刺啦啦的偷吃,呱唧了半天,冷哼一声扭身走了。林月娘透过开着的灶房门瞧着,钱氏果然没回自己院儿里,嗤笑一声,去吧,赶紧去告状,一会儿可有你们受的呢。   别说她没良心没爱心,当初炖了鸡跟狗肉,她念着二房的儿子去送了不少。可没肉还没消化完,就听二房家儿子在外面学嘴骂她这个当婶子的是败家媳妇丧门星,还带了孩子冲她吐口水。   这是打根上给教坏了啊。   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也不知林月娘想到了啥,起身去外头捡了一根脏乎乎的棍子搅了搅苞米粥。   做好了饭,二房大小跟李巧凤就都进了正屋。只留林月娘把干粮拾进篮子里,又盛好饭弄好小菜一一给他们端过去。   “老大家的,那会儿你是不是在灶上偷吃了?你弟妹可是看见了的,要是不饿了,你就先去歇会,碗筷一会儿再拾掇。”王氏心里憋了气,又觉得这个媳妇越来越邪门了,所以也不敢甩脸子折腾了,只能这么不疼不痒的说两句不好听的。   要是放在往日里,遇上儿媳妇偷吃的事儿,王氏就算不上去挠花了她的脸,也得不阴不阳不三不四的咒骂几句。不过今儿她的确是被吓到了。   林月娘也配合,老老实实的答应了,心里却乐翻了天。   估摸着正房那边吃的差不多了,林月娘忍住笑,颠颠的出了门往正屋过去。   进了屋却看见大家都黑着脸,神色不善的瞅着她,“你个败家玩意儿,这饭是咋做的?啥味儿啊……”   就连钱氏也气恼的跺了跺脚,今儿的饭又咸又苦,味道怪不说,为了不被公公骂,她还忍着喝完了一整碗粥。这会儿胃里还翻腾着呢,莫不是糊了锅?   林月娘心里的小人叉腰仰天大笑,之前给你们每人一整碗粥,可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吃的饱饱的,一会吐的时候场面也好壮观一些。   “公公婆婆,你们暂且忍几天,之前我在井边上刷泔水桶跟尿桶,可婆婆也不知是为啥推了我一把,好在我反应快没掉下去,但那带着脏东西的泔水桶尿桶都掉进井里了。要是今儿的饭味不对,我估摸着就是因为那水了。”林月娘憋着坏笑,厚着脸皮把事儿赖在王氏身上。“那泔水桶跟尿桶,我瞧着还有屎尿呢,估计你们吃的就是那个味道……”   还没等她详细叙述一下,耳边就传来一阵阵呕吐声,就连一向拿捏长辈身份的李老汉也忍不住菜了脸,深吐几口气,最后……不出林月娘的预料,光荣的吐了。   因为是饭点上,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的很近,所以不管往左还是往右,彼此之间都溅上了不知是谁吐的污秽物。   李老汉的面色最差,他有心罚一下大儿媳妇吧,可看着一脸无辜的儿媳妇说她是被王氏这婆娘推了一把,心里的火气就跐溜一下子没了。他婆娘他清楚,嘴上手上都没个准当,保不准是真动了手,拿回自己不是还看见她搬着凳子砸人呢么?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有心骂两句吧,还没说两句话,就被这大儿媳拐着弯的骂回来,偏偏他还不能戳破。因为大儿媳正呆愣着不知道自己为啥生气,这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里的针扎了的感觉可是不好受的。   折腾吧,有招拆招,至于外人怎么想……还真是得谢谢王氏这个拔尖的婆婆了。   好容易安生下来了,几个人吐的脸色都青了,打了三四天,闻见饭香味就恶心。就算是请了大夫拿了不少开胃的乌梅粉都没用。   第五章   这不,闲下来的妇人邻居听说王氏闹了病,三三五五的结伴来看看唠两句。王氏自然是大倒苦水,啥话难听说啥。可偏偏在她说的正兴起的时候,林月娘端了热水热茶的进屋,招呼大家。   听了王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话,林月娘也不生气,只小媳妇似得诺诺给王氏添水。两厢一比,可不就显出个高低来?有几个心眼实诚的婶子忍不住劝了。   “弟妹啊,德旺家媳妇也是个好的,当时可是差点没命了,这才好几天啊,就给你洗衣做饭的,我听说连尿桶都是人家帮你刷。”   “谁家媳妇有你家大儿媳这么孝顺啊,你看看那小模样,任谁都得疼到心坎里啊。”   “德旺总在外边当差,家里有这么个舒心人倒时老李家的福气啊。”   这事儿发生的次数多了,王氏也不愿意瞧着林月娘在自己屋里扮巧卖乖了,后来干脆不用她伺候了。倒是钱氏虽然不情愿的,可碍着婆媳辈分,天天守在正屋照顾着明明已经没啥事儿的王氏。   林月娘也趁着这个功夫捯饬自己的嫁妆,对比着记忆清算现在手里攥着的东西。两床厚被子跟褥子都还在香樟木打的箱子里没用过,妆奁盒里的簪子跟小饰品,倒是被王氏和钱氏顺去的不少。还有当初爹娘特意给她添的体己钱,也被那个便宜丈夫搜刮去不少,还有一些事被婆婆逼着买了东西,剩在手头上的也不过一钱了。   “好好的小金库,就这么给折腾没了!”   虽然原身记忆里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而且对她也是打心眼里疼,可毕竟涉及到和离的事儿,她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更何况,自己在夫家过的这么糟心,娘家那边居然一无所知更没人上门来撑腰,要么就是没打听过自己的状况,要么就是应了那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的老话。   可不管是哪个,都代表娘家不能是风雨不催的依靠了。所以现在她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挣钱攒钱,寻个谋生的法子,二是继续磋磨夫家,等到合适的时候拿到和离书。   长舒一口气,前路艰难啊。   把余下的嫁妆被面啥的收拾好后,林月娘又晃荡到邻居家找梅家嫂子去歇着了。说是歇着,不就是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再或者说谁家儿子出息了,谁家闺女嫁的好,然后梅家嫂子再感叹感叹命苦的月娘,遇上那么个拔尖爱拿捏的婆婆。   见林月娘来了,梅家媳妇赶紧把针线笸子拿到炕桌边上,然后示意月娘上炕坐。她对比着手上的花样缝制小荷包的功夫却没给打断。   “嫂子,你这是缝啥呢?”林月娘凑到梅嫂子跟前瞅了瞅,是几个简单的花样子,并没啥看头。也不知道梅嫂子宝贝个啥,一会儿都不肯丢下。   “这是我上个集上从绣坊刚接的活儿,这花样精细,说是从县里传过来的,东家是花了大价钱的,这不因为我跟掌柜的熟,就得了这个好处。”梅嫂子清楚月娘没女红的手艺,加上也信这妹子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人,所以说起来倒也没藏着掖着,“一个绣花荷包可是抵得上打一百个络子呢。”   打络子是简单的女红活儿,十个一文钱,平日里梅嫂子没绣活的时候就接那种没啥要求的活,一天打二十个,到了下一个集上也能有二十文。   “那感情好,之前见嫂子打络子,看的眼晕的很,今儿倒是觉得绣荷包比那个划算多了。”林月娘坐在一边儿,慢慢的帮着梅嫂子打络子,她底子差,好的时候一天也只能打三五个。   看着桌上简单的花样子,林月娘灵机一动,心里滑过一个大胆的法子。   “嫂子,下次去赶集的时候也叫上我呗,自打病了,我还没去过镇上呢。”   “行,那哪不行啊,正好咱俩也做个伴,到时候看看还有啥别的挣钱营生不。”   大周朝虽然也有男主外女主内的说法,但也不禁止妇人做些绣工或者其他力所能及的活儿补贴家用。比如有手艺的妇人,也可以到点心铺的后厨去,或者可以到富裕人家做工。只是没法像厨娘一样的了名头而已。   对于这个,林月娘觉得倒还挺好的,至少没说女人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追崇贞节牌坊的事儿。当然道德约束也是有的,相比于后世,对女子也是极为不平等的。   俩人又唠了一会儿,说了说镇上的物价,林月娘的心里就更有底儿了。说着说着,梅嫂子看着巧笑的林月娘,有些欲言又止了。   “嫂子,怎么了?”林月娘停下手里的活计,眨了眨眼看向对方。   梅嫂子心里迟疑了一下,这种事儿要是真说出去戳破了,自己肯定是落得里外不是人,尤其是得得罪了李家村数一数二的李老汉一家。那王氏不是好相处的,万一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嚼了舌根子,只怕那泼妇的天天叉着腰堵着自家门口指桑骂槐的骂咧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大不了等赶集的时候,引着这苦命的妹子去看一遭。这也不算是自己戳破的不是?   原来梅嫂子的男人在镇上扛大包,好几次看见李德旺去小倌馆,后来还在镇上租了个小院子,据说里面养了个男人。   等回了家,林月娘才知道,自家婆婆正在给小姑子说亲。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天的刺激,她直接大包大揽下了这事儿,还花了不少钱请了镇子上最好的马媒婆来说亲。对于除了/宠/着大儿子之外,对其他人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来说,这可真是好比天上下红雨了。   不过她没空搭理王氏要怎么作,也没意坏了人家姑娘的亲事,所以跟钱氏搭了两句话就回了自己院儿里。刚回屋,她就觉得自己屋里好像进过人,炕上的被子都不是自己叠好的四方形,有些像村里睡醒了卷铺的那种卷子样。   心头一跳,看来以后这屋里的东西都得藏严实了。想了想,她又把剩下的几件值钱的首饰跟文钱一股脑塞进了炕洞洞里,反正现在是大夏天,谁家也不会烧火炕。   干完了这些,她就开始琢磨花样子的事儿了。绣工她是不好,可在前世的时候,她好歹也是古风小说的狂热爱好者,这复古的衣服跟绣花设计,也是略知一二的。   绣坊的东家既然肯花了价钱从县里买那些看起来挺普通的绣花样式,是不是也证明为了利益,对方肯买别处的。   想到不如做到,虽然没有纸笔,但她还是去灶房寻个烧焦的木炭当简易画笔。至于动静比较大的其他的挣钱法子跟路子,她又不傻,这会儿能显露出来?   村里的妇人,除了秋收春种时候,基本上都是不用下地的,顶多也就是在菜园子里浇浇地上上肥而已。所以这刚入夏的时候,也是林月娘她们最清闲的时候。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李老汉家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生活方式,那就是钱氏跟林月娘一块干活,婆婆王氏开始无差别找茬挑刺。钱氏倒是忍了,因为闹过几次,可被王氏压制的更凶了,而自家男人更是也觉得家里的规矩是一视同仁。爹娘都那么打算了,既然大嫂要干,她这当弟妹的也没法推辞。   而林月娘对于王氏找茬挑刺的话则是要么学着对方阴阳怪气的顶回去,要么就是拿刺心的事儿膈应她。林月娘拌嘴拌的也有技巧,每次都能让王氏吃一肚子火气,而她依旧乐呵呵的该干嘛干嘛。   没几次,王氏也就不折腾她了。使坏使不过,骂人骂不过,背地里打架吧,也是自己个挨抽挨揍,伤的地方还都是不能让人瞧的隐秘处。当着人闹腾吧,这林月娘小娘们又邪气的会躲会跑,有时候还让她惹一身骚。几个来回,王氏可就吃不消了。到最后,她也再上杆子的找气儿受了,见着这个人就当没瞧见。   倒是偶尔李德旺回来,看着林月娘的眼色很是不善,不过几番折腾下来,要不就是被他爹揍,要么就是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然后灰溜溜的滚回镇上。就算有哪天,林月娘好心留他吧,王氏也会心肝颤的捂着腮帮子嚷嚷头疼最疼的……反正就是不让宝贝儿子单独跟那邪性的恶婆娘独处一屋。   她怕的不是儿子挨打受屈,她是怕林月娘使了坏勾/引儿子,再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不得不说,王氏也算是极品中的奇葩了,能用这个理由隔绝儿子儿媳相处,也算是李家村的头一个吧。   当然,正合林月娘的意了。   就这么着,小十天过去了,这一大早林月娘就拾掇好自己个,然后挎着篮子出了门。当然,她也留了个心眼,在门窗上别了几根细柴火棍,免得被谁摸了鱼不是。   第六章 寻觅金手指   “妹子,我带了两块干粮,咱要是晌午回不来也不会饿肚子。”梅嫂子人厚道,担心林月娘在婆家拿不出吃食来,毕竟这村里不少人家的婆婆可都防着媳妇呢。   “谢谢嫂子。”   俩人絮叨了几句话,然后结伴走着。入夏后天亮的早,所以俩人就在刚蒙星亮的时候出发了,也好趁着凉快赶集。   因为梅嫂子提前一天特意嘱咐了,去镇上千万别穿戴的忒干净,免得被人盯上。林月娘知道她的意思,别管是镇上的混混还是无所事事的混不吝,她都惹不得。所以今儿林月娘就换了一身在娘家干粗活时候穿的灰粗布衣裳,头上还包了个深蓝色的头巾,脸蛋也没洗,乍一看上去,可不就是个干粗活的妇人?但因为干净利索,倒也不让人反感。   李家村在落霞镇的东南,相隔也不算远,走路的话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当然这对于打小坐惯电梯公共汽车的林月娘来说,却是有些难度了。   俩人挽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为了绕近路,梅嫂子带着林月娘走了一小段的河滩路。   也亏的刚上平坦土路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林岸村的田家兄弟,这样林月娘跟梅嫂子才偷懒蹭了人家送货的牛车。   林月娘是林岸村的娘家,跟田家媳妇也是死铁的关系,当初嫁人时候,田家媳妇还添了妆的。   “妹子,你带这位嫂子上车板子上坐吧,要不一会儿日头出来,可有的熬呢。”田铁石倒是实诚,再加上月娘也不是外人,所以甩了个响鞭勒住了牛车。   一道上谁也没再说话,田铁石顶多也就是帮着林家大叔大婶问问月娘在夫家的生活。其实林家现在日子也不好过,不是说揭不开锅的穷,而是被林才成一家子讹上了,这不为了不连累闺女,林家老两口连闺女的回门都给省了。他们可是生怕林才成找去李家村闹腾呢。   到了镇子上,几个人就分开了。林月娘也有避嫌的意思,也就没好意思跟人说回去的时候再蹭一回车。而梅嫂子心里也记挂着事儿,她寻摸着带林月娘去瞧一瞧她男人那点破事儿,也不知道晌午之前能碰上不,所以也就没应下田家兄弟好心说搭车回去的事儿。   镇子上的道儿,梅嫂子熟络,带着林月娘挑着人少的胡同走,没一会儿就到了绣坊的后门。人家前边是做生意的,交工的时候自然不好去打扰,所以往常的时候,所有交工的绣娘跟打络子的人都带了物件来后院排队拿钱。   今儿来的早,梅嫂子她们自然排在了前头。人都爱占便宜,哪怕这便宜算不得什么,如今不过是排了个好位置,梅嫂子就乐的不行了,一个劲儿的拉着林月娘低声说话。   “这家掌柜的跟东家都是实诚人,每家来交工的妇人可都在他们账面上,年前个儿,大石村的小翠来一口气儿交了四百多个络子,接过钱给少了。”梅嫂子看林月娘很上道的竖着耳朵听着,心里愈发的得意,“原本小翠娘都劝她算了,毕竟谁家的掌柜也不嫌钱扎手不是?不过后来你猜怎么着……”   梅嫂子卖了个关子,等到林月娘瞪着眼要猜不猜的时候,她才嘿嘿一笑,“月底的时候,柜上对账说是查出来少给了人钱,掌柜子当天就带了个小伙计把余下的文钱给送过去了。这之后,谁家的媳妇闺女想补贴家用了,都先紧着这家绣坊问呢。”   这商家倒是仁义,怪不得来交工的人不少呢,合着人家有信誉而且不坑做工的。   没等林月娘感叹完,队伍就轮到了梅嫂子这。   只见梅嫂子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任由旁边一个伙计检查荷包上绣花的针脚跟样式。因为这回交的不少,所以趁着空档梅嫂子就拉了林月娘跟坐镇的掌柜闲聊起来。   “梅嫂子,你这会儿可是越来越能干了,咱老梅家娶了你可算是有福气的。”   “婶儿,您可光会打趣儿我,等我家那口子回来,我跟他一起去家里看看老叔他们去。”   这说话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梅姓妇人,都说同姓不分家,在镇子上遇到的同姓的人总能拐着弯的搭上关系。就因为这一层,梅嫂子跟她关系倒是亲近几分,俩人没事儿也好在一块说会儿家常。说是掌柜的,其实就是管着绣坊活计的人儿。前边店里的买卖是她男人管着呢,而后院绣活的事儿男人不好出面,干脆她就给撑起来了。   “那敢情好,到时候婶子好就好肉的准备上。”梅掌柜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年纪大了,总喜欢热闹点。她自家的儿子都在别的店里,十来天见不到一回,家里怪冷清的。   “对了,婶子,”梅嫂子从篮子底儿里掏出一块暗灰色的粗布,然后转身拉过林月娘来,“这是我们村李家的新媳妇,脑子快的很。这不,描了几个花型说是给我绣着玩,我瞅着怪好看的,您眼力劲好,帮着给瞧瞧?”   梅嫂子说的随意,不过她真是有意帮衬一把,反正就是张张嘴的事儿,办好了是俩人情,办不好也不亏不是?   “月娘,来见过梅掌柜,这可是绣坊里的掌事儿的,能得梅掌柜说道两句,可是多少绣娘得意的事儿呢。”   这话说的有点夸张,不过林月娘也清楚,求人办事儿,戴高帽也是应该的。再说,瞧梅嫂子的架势,肯定是摸透了对方的脾性。   “梅掌柜好。”林月娘福了福身,大大方方的笑着跟梅掌柜打招呼。她倒是有心做出羞怯状,可没那技能啊。   梅掌柜笑着嗔怪了几句,但对于被戴在头上的高帽,倒是没啥排斥的。她仔细的瞧着手上的花式,倒是好看的紧,针脚也好,只是这底布跟线粗糙了一些……   “这样子不错,李家媳妇,你这是打算卖花样子还是卖成品绣啊?”梅掌柜扭头冲着林月娘问道,如果这小媳妇是卖花样子,她就得去前边跟自家男人商量商量了,可要是买绣品,那价格她倒是能定的。瞅着这样子,要是真能绣出来,自己在裱成小炕屏,到几把手送去员外家,那肯定能挣不少。   “掌柜的,这……”林月娘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咬唇不说话了。   梅掌柜反应也快,暗怪自己没说明白,这似是而非的话,让人家媳妇咋说?   “要是花样子,我得跟前边柜上商量了才能给你个价格,不过咱家买的最贵的样子也就是十二月花的,也才用了一百六十文。不过绣品的话,倒是出过几个百十两的。”梅掌柜这话,就差点没说希望林月娘自己绣了。一来是为了自己得利,二来也是卖梅嫂子一个人情不是?要是她们打着挣了钱,就是凭借着自己这点点拨的情分,这媳妇也不会再去别人家的绣坊卖活计了。   当然,她自然不晓得这林月娘压根不会什么女红刺绣的,平时缝衣服都能缝的皱皱巴巴。   恰好这个时候,算账的伙计看完了梅嫂子送来的荷包,也数好了铜板过来。梅掌柜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所以只说让李家媳妇考虑考虑,回头给她给准信儿。   林月娘道了谢,就跟梅嫂子收拾了东西给后边的人让了道儿。等俩人出了院子,林月娘才低声说道,“嫂子,要不今儿我买两尺头的布,再添点针线,回去我花了样子,你给绣出来。等得了钱,咱四六分。”   两尺头布的绣品,算不上大件,但也不算小件了。按着梅嫂子的估算,要是有好看的花样,也能得了十几两,就算她拿四分,拿也有不少呢,可比绣八文钱一个的荷包划算多了。   其实绣坊里不是没招人绣过大件,只是村里的妇人家眼界到底是窄,绣的不是庄稼就是野花,要么就是鸡鸭兔子小鸟,没个新鲜玩意儿。至于啥诗情画意的,她们可从来没想过。   日子久了,绣坊的大件就开始从县城里买了,买回来再倒手,虽然麻烦,但也算是挣钱。   心里盘算着是合适的,可对于自己不出料,只做做绣工就能得利的事儿,梅嫂子心里还是不落忍的,“月娘,今儿嫂子得了三百多文钱,要不针线就由嫂子出?”   林月娘知道梅嫂子实诚,是担心她拿不出钱来,或者怕她被婆婆弟妹责难,心里也有些感动,“嫂子可不敢跟我推辞,眼看秋收了大远就要下场考试了,你怎么着也得给他攒些钱。我那还有我爹娘给的嫁妆呢,没事儿。”   大远是梅嫂子唯一的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打小就爱读书,后来几次没束脩不上了,都被先生亲自找回去了。后来干脆就在私塾里帮先生干点零散的活,也算是报答。今年秋试就要下场考试了,要是有本事,说不定能给爹娘挣回个秀才呢。   村里读书人少,能考上秀才的人更少,所以现在有不少人盯着梅家呢。好心眼的私底下夸两句,有坏心眼的人可正等着大远落榜嘞。   第七章 吓死你   俩人绕到前边柜子上,林月娘瞅了瞅柜台上摆着的布匹,依着梅嫂子的介绍去了西边那块。   镇上的绣坊柜台也是有讲究的,乡下人手里钱少,又精打细算舍不得买好布料,所以粗布都在西边旮旯角里摆着。而正柜子上摆放的是一般富裕人家都舍得买的新棉锦布和缎子布,东边则是绸子跟蚕丝布。   “有,梅家媳妇,你这是打算买啥?”掌柜的见了梅嫂子,也是很熟络热情,老远就招呼了一声。   “叔,我今儿来了同村的新媳妇来瞅瞅,她打算买两尺头绣花布。”梅嫂子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应了声。   掌柜的知道这是自家婆娘的娘家人,又估摸着李家村的条件,也没引着俩人去粗布柜子。   “前个儿刚好来了一批新布,暗青色的暗纹缎子布,才上柜倒还没开卖,你们看看怎么样?”这会儿店里人少,有几个顾客也都由伙计招呼着,所以掌柜子倒是闲的很。   林月娘摸了摸布料,看着颜色跟质量都不错,自然满意的点点头。她也不是打算一步登天的绣出啥惊天物件来,只是能挣点零头就行,对布匹的料子要求不高。   “这是新布,颜色也正,就是活计们自己扯也要四十文钱一尺,今儿你们就当给这青底缎子布开张了,三十六文一尺,可不敢还价啊。”   掌柜的今儿也没杀熟,念着留个顾客,所以张口就给了个实诚价。当然,就算是三十六文钱一尺,他也不亏。   扯了两尺暗青色的布,又买了些针线,临了林月娘还依着心里的模样多加了几文钱专门拿了一小轴银色的细线。   挑选好了,算了账,俩人才抱着伙计包好的东西离开。   俩人买的东西不多,放在篮子里一点不显。然后林月娘又去锁匠那里买了几把锁子跟钉子,她就不信王氏跟钱氏敢溜门撬锁。   念着第一次赶集,林月娘就让梅嫂子带她转悠转悠。这一转悠不要紧,可不就碰上了正拉拉扯扯的李德旺跟小白脸了?   梅嫂子欲言又止,打算说两句话给月娘宽心,可话到嗓子眼里了,也没能吐出来。这种事儿,外人还真不知道该咋说。   相比于梅嫂子支支吾吾的为难,林月娘心思转的可快多了。那俩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在没人的旮旯角里拉扯,没几下李德旺这高高大大的男人居然红了脸,还被小白脸半压在了墙上。   脑子里灵光乍现,当初腐女闺蜜可是一看到两个帅哥对视五秒钟以上就开始惊叫,就算她自己没当过腐女,心里也清楚这世上有龙阳之好。眼珠子咕噜咕噜装了两圈,这个秘密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俩人又转了一会儿,林月娘是心里有事儿没空说话,梅嫂子则是颇为同情的看着垂着脑袋的月娘,也不知道说点啥宽慰的话。所以,就在林月娘不知道的时候,梅嫂子对她可是更加怜悯同情了。   快到晌午了,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临走时候林月娘还买了几个烧饼,塞给梅嫂子俩,剩下的就都包好放进了篮子里。   刚到镇子口上,梅嫂子就被人叫住了,林月娘估摸着这是碰见熟人了。果然,两个背着篓子的妇人快走了两步,跟梅嫂子拉了几句家常。见到被梅嫂子遮住的李家媳妇,那俩人倒是愣了一下,她们不是不认识,而是觉得这受气媳妇能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   再加上梅嫂子暗地里捏了捏俩人的胳膊,还有那隐晦的表情,谁还猜不出个啥来啊。所以她们也只是说了句来赶集啊,就没再张嘴。   李家媳妇的事儿,村里人可能不清楚,但也不是没有耳闻。李家算是大家了,李老汉倒是个有头有脸的,可他那婆娘王氏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那心眼小的跟针似得。听说刚成亲没一天,她就挑拨着老大揍了媳妇,之后更是拱着老大李德旺的火气,别扯磋磨媳妇。好容易李德旺去当差了,她也是紧赶着的从这大儿媳身上扣摸物件。   之前不是还闹出李家新媳妇差点被自家男人吊死的事儿么?   林月娘也不是猜不出这些人的想法,不过她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边儿不插话,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还蹭蹭脚尖。   几个人搭伴儿走了一截道,又碰上了路过李家村回去的牛车,几个人一合计,干脆一人一文钱凑在一起往回走。 赶车的大叔也是个眼里有水的,四五文钱虽然不多,可也能喝一壶糙酒了,笑呵呵的就让人做到了车板上。   脚上闲下来了,俩好事儿的就开始拉着梅嫂子嚼舌根,时不时还看一眼低着脑袋扣摸袖口的林月娘。这媳妇不会是给李家婆娘吓傻了吧,凑热闹的话都不听。   倒是梅嫂子有些尴尬,只能带着安抚的拍了拍月娘的手背。引着话头的让她开口,后来说起自家那些难念的经了,林月娘才插了两句嘴。   当然,她说的可都是王氏跟便宜男人的“好话”,只听得俩妇人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她脑门几下,其中一个多事儿的还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教了她几个对付婆婆的招数。   人有了共同话题就好说话了,没一会儿在为人眼里原本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林月娘就打开了话匣子。各种跟人取经学习婆媳大战的对策。看的梅嫂子眼角只抽抽,恨不得牛车再快点,赶紧到村儿才好。   回了李家村,几个人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各回各家了。临到家前,林月娘又嘱托了梅嫂子几句,然后把布跟针线都塞进了她篮子里。   刚进大院,还没回自家的屋里,钱氏就凑了上来,一边嬉笑一遍就要伸手够月娘胳膊上挎着的篮子。   林月娘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闪了个身就躲过了钱氏的爪子,嗤笑一声,“弟妹这是咋了?莫不是没吃饱,脚底板打软了?”   瞧出林月娘是不肯让她翻看篮子,钱氏心里越发觉得那里面有好东西,说不定还有肉呢。她也是个脸皮厚的,摸了摸头发上显摆用的银簪子,然后不以为然的看了林月娘一眼。   “大嫂,你这是藏了啥宝贝了?怎么让弟妹看一眼都不行?”说着,钱氏就拉长了脸,稳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上手就要去抢那篮子。顺带着右手就抓住盖着篮子的深蓝花布,那动作颇有点一气呵成的意思。直接就让林月娘黑了脸。   林月娘也不答话,侧了身子抬手就把钱氏的银簪子扯了下来,提着篮子就往屋里走去。   这还行?平日里都是她抢别人的物件,啥时候被别人占过便宜?就说那银簪子,当时自己跟大嫂讨要的时候,也不过是磨叽了几句而已。   “你个死娘们,活该被扒光了衣裳吊着打,赶紧把簪子给我拿回来,不然看大伯哥回来怎么教训你吧……”钱氏捋着散乱下来的头发,扯着嗓子喊骂两声。   见林月娘没搭理自己,只是自顾自的往院子里走着,钱氏可是不干了,从后边儿就要扯住她。   “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个是老李家的媳妇啦,你个阴沟货骚蹄子,欺负弟妹,合该遭了天谴,生个没屁/眼的娃……”钱氏骂人虽然不想王氏那么一套一套不带着停歇的,可也算得上是嘴里含着大粪,张口就是臭的。   林月娘被拽住了衣裳,心里也是厌烦恼怒的很,见钱氏因为自己停下越发的得意洋洋,她二话不说直接攥着银簪子就冲着钱氏的胸脯子扎过去了。当然,人是没扎着。   钱氏不想大嫂这会儿是一言不合就要见血,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可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见大嫂举着手里的银簪子冲着她的脸皮划过来。   尖叫一声,钱氏连摔带爬的就滚了一身土。她满脸慌张的看着大嫂一步步走近,惊恐的眼泪鼻涕都飙了出来。她哪知道这面团一样的人,逼急了会杀人放血啊?这简直比当初给他们吃泔水饭还可怕。   “从我这借了什么东西,记得赶紧还回来,嫂子我可不乐意当冤大头。”被林月娘凑近了一吓唬,钱氏的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点头都不知道该咋点。   听见正院儿的门一响,林月娘跐溜一下就窜回了自己屋里,眼都不眨的关门插好门闩。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嚎叫声。   钱氏被这番变故弄傻了眼,可看到婆婆耷拉着脸出来,她赶紧哭喊出声,“娘啊,杀人啊……要人命啦……大嫂要用簪子插死我啊!”   她本来就被吓得摔在地上滚爬了两圈,这会儿更是披头散发满身脏兮兮的模样,就连听着声音赶过来的王氏看了都险些认不出来。   今儿赶集的人不少,这会儿下了集,都挑着东西结伴往村里走呢。听见李家又嚎叫上了,他们心里都痒痒着呢,凑一块就聚到了李家篱笆外头。   第八章 打不死也吓死你   钱氏也不怕看笑话的人多,摊着腿坐在地上可劲儿折腾。   “老二家的,你哭丧你!”王氏的脸色说不上好,原本就憋着气呢,这会儿恨不得全撒到钱氏头上呢。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儿子对这个狐媚子很是稀罕,所以也只能语气上露些讽刺。   对于婆婆,钱氏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占了了大辈分就总想着在儿媳妇头上作威作福。这几天大嫂闭门,婆婆可不就变着法的在自己头上找补?可要让她咽下刚刚这口气,她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娘,这事儿您得做主,大嫂这是要逼死妯娌啊,我就跟她够着说句话,她就抢了我的簪子还要杀人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鼻涕,钱氏就开始捂着心口装了,歪着个身子就喊着她不行了。   周围原本劝说的人脸色各异,有几个压不住性子的直接就咧嘴轰然笑起来。这钱氏也算是个白白净净的媳妇,可刚刚抹脸的时候,那袖子可是沾满了污秽东西。现在沾着泥跟土的脸,脏的可还不如村里光屁股的孩童呢。   抢东西?这还得了!王氏仔细瞅了眼老二媳妇,她脑袋上别头发的簪子的确没了踪影。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回看那小泼妇怎么狡辩。   当下王氏就蹦跶起来了,指着林月娘的小院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孽障,瞧瞧你办的啥事儿啊,逼死老娘不行还要残害妯娌啊,今儿你要是不说清楚,老娘打死你。”   那底气十足的模样,哪像是快被人逼死的?她咬着牙,扑到林月娘屋门前,可着吃奶的今儿捶门,一边锤还一边嚎叫。   边上来看热闹的也不拉她了,扛着东西的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什瞧着这家子人撒泼。   要不说王氏不是个精明的,年轻那会儿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可得罪了不少妇人,后来嫁到李家了,有了底气了以为自己腰板儿硬了,见谁不顺心也能挠两下子。那可是个一点不知事儿的混不吝。对上个有眼色的,只怕早瞧出旁人的不屑跟笑话了。   聚在一块的人也指指点点的议论着,有跟王氏钱氏不对头的媳妇,还忍不住在地上唾了口吐沫。   林月娘就着屋里的水吃了个烧饼,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身子大。吧唧吧唧嘴,觉得吃饱了,她才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外头的动静。不是她嘴馋,只是肚子饱了才有战斗力啊,饿的扁扁的,万一还没闹起来就饿晕了怎么办?   觉得动静差不多大了,林月娘才吸了口气拉开屋门。然后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氏已经一个踉跄磕进了屋里。偏偏她身子沉,过门槛的时候没迈起脚来,直接给绊了个狗□□。   几个看笑话的妇人跟汉子可就又是一阵哄笑,这回议论声倒是没了,但也够丢人的。可更丢人的是,王氏疼的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半天,愣是没人来扶一把。   “婆婆!”林月娘抢在王氏张嘴前悲愤的吼了一句。   王氏被这声喊叫搞的有些呆滞,人也仰着头坐在地上没动一下,也就离得近的林月娘瞧出她脸上的诧异跟惊恐。   “婆婆,弟妹是您儿媳,难道我就不是了?您说说,从我嫁到李家来,您都从我这借了多少体己钱,拿了多少物件了?不是当儿媳的追着要,只是您这做得也有点忒让我心寒了。”林月娘唬着脸,但语气是多少有些委屈跟被逼无奈的难受劲儿,“您说好了,这个集上就把体己钱还了我的,可这会儿又是干啥呢?”   王氏有些傻眼了,她啥时候说要还钱了?尤其是看到林月娘挑眉露出的冷笑后,她的脸直接就变成了菜色。   林月娘不管她是不是气急,扭头就咬着牙对还假意抹眼泪的钱氏开炮了,“弟妹,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侍奉姑嫂、妯娌和睦,你是做到了哪条?咱村里谁不知道,你连自己的小衣都不愿意洗?”   “我……我没……”钱氏心里正发虚呢,嘴上的声也小了不少,更别说底气了。   “你没有?那问问咱村里的大婶子小媳妇,自从我嫁过来,谁见过你去河边洗过衣裳?谁见过你去菜地里收拾过搭过架子,拾掇过柴火?”林月娘可不会给她狡辩的机会,其实这话赶话的追问,半真半假,估计就连钱氏自个儿都不知道是该应声还是该反驳了。   李家自己院里有水井,洗衣裳自然不用每次都去河边,也就是遇上冬天的大件或者被面床单的时候才会去。可自打自己嫁过来,有王氏挑刺钱氏挤兑着,原身为了息事宁人,每次洗衣裳啥的都会远远躲开她们。   “是啊,打德旺媳妇来咱们村,李家洗衣裳的可不就她一个?当弟妹的能这么磋磨嫂子,咱们李家村估计也就这一个吧。”   “那还不是因为……在外头有人。”有议论的妇人故意把声音压低,说的有些含糊,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哪能听不出来呢。   林月娘也不管旁人笑话啥,带着呵斥的厉声说道,“今儿我不过是跟你要回了我陪嫁的簪子,你就闹这么一出,是不是生怕别人家不知道你霸占嫂子嫁妆,甚至溜门撬锁的想把我屋里给搬空?别说我没打杀你,就是追着要打杀你,让你受了委屈,那不是还有句家丑不外扬的老话么?”   “你这是要回了老李家的名声啊!眼看相公衙门里的活越做越顺手,李家族里也开始选宗祠大辈儿了,你说你为了霸占我个簪子闹这么一出,让公公的脸面往哪搁?让村里的后生咋看李家的教养!”   “我……我……”钱氏没想到性子软软绵绵的大嫂,生气起来这么骇人,嘴里说的也头头是道,那声色俱厉的模样可比公爹还吓人。她张着嘴巴,颤颤巍巍的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人都说咱们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不念着李家的好,当嫂子的也不能说啥。可长嫂如母你听说过吧,嫁人的时候钱家婶子大叔教过你吧,可你呢?一见面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就为了赖我那点值钱的物件,面皮都不要了,这么不懂四六,也不知道丢不丢娘家的脸!”   斥责人就跟打仗一样总会一鼓作气,所谓再而衰,三而竭不是没道理。   “嫂子……这……我……”这样那样了半天,钱氏一肚子的胡话也没说出来,颜色更是因为惊慌有些发白。嫂子这话,句句都堵着自己的心窝子,这放哪自己都狡不出个理来,要是再纠缠,指不定就被骂胡搅蛮缠搅风搅雨了。   王氏这会儿也没脸在地上使赖了,可她一个做婆婆的,用儿媳妇点体己,难道还得低声下气?看了一眼被林月娘吓唬住的钱氏,她暗啐了一口,真是个不争气。   “当初嫁过来,我的陪嫁箱子可是在不少乡亲面前晒过的,有啥物件有啥标记那是一清二楚,弟妹既然要还,今儿就全给拿回来吧。也省的以后再来那么一遭。”   虽然不清楚钱氏跟王氏到底谁拿了啥,不过敢在自己头上扫秋风,也得瞧瞧她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吃别人的嫁妆,也不怕给噎死。也不怪林月娘觉得李家光会做表面文章,这内里都坏了。主要是在这个年头,新媳妇的嫁妆跟体己那就是娘家给的私房钱,就算是压箱底儿,婆家也不能沾染半分的。也怪原身没个脾气,留下这么一堆糟心事儿。   钱氏心里乱糟糟的,要是平时公爹还能对自己折腾大嫂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今儿大嫂当着大伙的面儿闹开了,事儿只怕没法善了。就算有婆婆在前头挡着,自己也少不得挨挂落。   钱氏心里虚虚的,王氏也没好到哪去,现在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强撑着。   只是看到林月娘并没有跟自己说啥重话,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立马就起了主意。反正自己是当老人的,再怎么着,一顶不孝的名头给林月娘这不知好歹的婆姨扣定了。   当然,她知道子女有不孝的罪名,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为老不尊的词儿让人厌烦。   “你个脏心烂肺的小烂货,老李家还缺你那点不值钱的东西啊,眼里全是水的玩意儿,老娘当初瞎了眼才会花那么多银子让你进门,”王氏见林月娘闲下来扭头看自个,赶紧抢先跳出门槛,指着林月娘的鼻子就开始了蛮不讲理的咒骂。她可不敢让这邪怪的媳妇开口了,那一说一个准的,说不得自己就被她带沟里去了。“让你洗衣裳干活儿怎么啦,谁家媳妇不干活?再说了,要不是当你是自家人,我还不给洗呢……至于你那点体己,塞老娘的牙缝都不够,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提,明儿就拿了休书滚蛋。”   第九章 收回嫁妆   王氏一手叉腰,气呼呼的指着林月娘骂着,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她可就想上手去拽扯月娘了。   不说看热闹的人神色各异,就说刚刚从李表叔那回来的李老汉,就忍不住心火直烧,把提着的篓子一扔,可就吼出声了。   “丢人现眼的娘们,哪天消停了就不是你了。瞧瞧你那样子,我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娶了你这么个败兴的婆娘!”李老汉一辈子好面子,如今更不会当着外人训斥两个儿媳妇,只能把气撒在还不停胡咧咧的王氏身上,“闹完了就给我滚回屋去,赶明就给我去犁地去。”   要说在家里作威作福,王氏倒也算得上,可唯独一点,因着自己是继室,她觉得气儿短,不管心里再憋屈也不敢真的狠了心跟老头子招呼。平日私底下老头子忍让着她,可一旦到了人前涉及到脸面,那自己不管闹不闹都讨不了好。   愤愤的瞪了一眼林月娘,王氏噤了声,也不管钱氏了,惨白着脸色往正院里取了。心里也不知道把林月娘骂了多少遍,都怪这个扫把星。   “公公既然回来了,就让婆婆跟弟妹把嫁妆都还回来得了,也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点点。”刚才李老汉可是急急忙忙从外头回来的,要说他不知道今儿这出是为了啥,打死林月娘,她都不会信的。只怕这人还仗着公爹的威仪,想把嫁妆的事儿压下去呢。冷笑一声,林月娘貌似耿直的看着李老汉,“公公是正直的人,怎么着也不能让李家门里传出婆媳霸占新媳妇嫁妆,还撒泼耍赖的事儿吧。这要是真传出去,别说李家村老少会怎么看咱们,就是李家姓的姑奶奶们,面上也不好看。”   想让她吃哑巴亏,那也得看看她同意不同意。   李老汉脑壳抽疼,脸上也有了细汗,往日里老大家媳妇也是个本分知道分寸的,今儿咋就这么咄咄逼人呢?再怎么着,他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关起门来说的事儿,她非得摆到明面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倒是把是非都搅和到一起了,全凭她有理了。   目光不善的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不管真是被逼急了还是被外人挑唆的,今儿坏了姓氏名声的事儿,可不敢从自家院里传出去。   “李王氏,你跟老二媳妇赶紧的,看看老大家把啥物件落到你们那了,赶紧给拾掇出来。被整天正些有的没的,再胡折腾,趁早就回娘家去吧。咱李家的庙小,盛不下……”这话是说给谁听得,想必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钱氏哆嗦着身子往后蹭了两步,她算是看明白了,啥事儿都不能沾上大嫂。大嫂这人,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一个不乐意就能来个狠得,偏偏自己还寻摸不出门道来。   “嫂子,你看还不上物件的,能不能用银子抵啊。”钱氏硬着头皮咬牙问道。不是她想破财,而是这烫手的物件有不少她当人情送了娘家的妹子,现在让她拿出来,怎么可能呢。可要是一会儿点数的时候缺了少了的,她可真怕林月娘一个恨急暗地里对她下手。   对于钱氏的提议,林月娘倒是爽快的应了。她对东西倒是不稀罕,现在她手里缺的就是现钱儿。至于外人会不会觉得她斤斤计较,没脸面,她一点都不在乎。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那些虚名有屁用啊。她才不会为了李家的面子,为难自己。   得了准信儿,钱氏慌慌张张的就回了自己院里,关上门就开始翻找东西。倒是被人们围着你一言我一语说道的李老汉,脸色铁青,最后冷哼一声摔了袖子离开了。   目的达成了,林月娘长舒了一口气,这家人忒不厚道了。她转身冲着刚刚七嘴八舌或是议论或是说情的人福了福身子,然后拽了衣襟上别着着手绢儿压了压眼角。   “各位叔伯婶子嫂子,婆婆历来都是嘴厉,耍起泼辣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弟妹年纪小,为了那么起子物件眼浅了,这才闹出了今儿的笑话来,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明面上可是让人称赞一句懂事儿的媳妇,可暗地里那句话不是引着大家往深了想了?尤其是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就在这个档口开始跟身边搭伴儿的嚼起了王氏年轻那会的事儿。   所谓一个软萝卜一个烂白菜,王氏跟李老汉谁也别装。   捯饬出一个来月自己猜扣摸出来的物件,王氏气的心肝都疼了,咬牙切齿的踹了几脚炕头,最后还哎呦哎呦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抱着脚丫子乱嚎。   “行了,你个拎不清的婆娘,啥时候能长长脑子啊。赶紧把东西送出去,外边可还有跟老李家对头的人等着点数呢。”一想起这个婆娘招惹的事儿,李老汉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再给她几个嘴巴子。   王氏也是上次被打恨了,喘了半晌粗气儿,也没敢蹦出个不来。只能不情不愿的拢了小包袱出门。   钱氏这次是聪明了,麻溜的把东西送到了外院儿里,返回去的分量也是只多不少的。她生怕再惹急了大嫂,被扒了脸皮。   本来以为林月娘说让大家伙帮着数嫁妆,也就是意思意思,谁知道,她还真拿着一个一个的背出了红纸嫁妆单上的物件,小到一个妆奁一个银坠子都没少说。   只恨得李老汉浑身发抖,可说道底,自家婆娘丢了这人,外人还得从他身上找补回来。所以在林月娘大肚的说着场面话的时候,他一咬牙回屋从炕柜地下摸了半角银子补过去。   原本以为掏了聘礼,还能拿捏新媳妇嫁妆的王氏如今是气急败坏,好容易压的老大家媳妇翻不了身了,可眨眼之间就被泼了满头冷水。现在没占到一点好处,还惹了一身骚,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早知道把人逼狠了会把性子给扭了,她当初就不该怂恿着儿子吊着那贱人发泄。   不过要是让她知道,原身已经给他们折腾死了,如今跟她杠上的也不知道是哪的孤魂野鬼,只怕她又得吓得屁滚尿流了。   林月娘乐呵呵的收好东西,然后从篮子里摸出今儿买的小锁子,一一锁在箱子上,就连炕柜跟妆奁匣子上都用铁片儿穿了个简易的锁环。等收拾好了这些,她又把之前李德旺用来折腾她的鞭子、烛台还有顶门用的狼牙棒挨个放到容易够着的地方。万一哪天有不长眼的进来偷摸,她就往死里打。   闹过这么一回,李家算是消停下来了。二房爱挑事儿的钱氏是有些胆颤,有时候一闭眼就是林月娘拿着各种东西往她胸脯子上戳,那是次次见血见肉啊。而李老二一个爷们家的,也不在意家里那些破事儿,每日里该干啥干啥,没事儿了就跟门外的一群糙汉子吹牛打屁外带喝酒划拳。王氏倒是想兴风作浪,可架不住被李老汉看的死,动辄就被绑个结实。   这不,转眼就到麦收时候了。李家村所在的永林县属于北边儿的地当,天儿热的快冷得也快,麦子都是十月份种的冬小麦,等第二年芒种过后就可以收了。不过李家村有点特别,因着地势稍微高点,总比外面收麦晚上小半个月。   都说农家人肩上扛着夏秋两季,话是不假。这不,刚到了时候,李老汉大早就吆喝了全家拿了镰刀绳子出门,就连二房家七八岁的儿子也没能免了劳作。麦收的时间不长,自然也是跟老天爷挣空档的,免得到了后半月阴雨天儿到了,把麦子捂烂了。   收麦子不只是割了捆好就行的,还要有人顺着地垄去捡拾掉了的麦穗跟割漏了的粮食,这活儿自然是王氏带着儿媳妇跟闺女干的。   李巧凤抹了一把汗,看着一屁股坐在低头,撩着袖子扇风的王氏,“娘,天儿太热了,今儿让我回去做饭吧。”   这个时候,他们都是趁着天擦抹黑下地的,图个凉快,所以根本顾不上吃早食。也就是中午的时候,由家里的三个妇人轮着回去做饭拾掇。剩下的人,是一刻不歇的继续干活。   今儿原本该着大嫂取做饭了,可她这会就连身上的衣裳都被热汗湿透了,黏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就算再可怜大嫂,碰上自己利益的时候,她也是自私的。能回去偷个懒,谁不想啊,反正大嫂之前也是天天干活儿,再忍这么一天半天的也不是啥大事儿。   林月娘听了这话心里乐了,看着功夫也到了半晌午了,她也不跟谁说,索性直接撂了箩筐跟镰刀,拍打了两下身上的尘土,然后提高生硬嚷了一句,“我回去做饭拿水了……”   第十章 欠拍   过了这么些日子,她早就摸清了这一家子的脾性了。那就是案板上的黄瓜欠拍,相比于李巧凤的处处请示,林月娘这么个二愣子直筒子的炮仗脾气,倒是让这家人老实不少。   废话,能不老实么。一惹火了她,她那张嘴可是一点没顾忌,不停歇的往外秃噜李家那些有的没的好听的难听的话。   李德旺又总不在家,这让想教训又碍着公公身份的他有些抓瞎。不过这回,他可得趁着儿子在好好说道说道了,等麦收了咋也得让林月娘长点记性,让她知道进了李家的门就是得顺着李家的意。   林月娘不清楚李老汉的成算,也懒得理会,天儿忒毒了,她的回去好好洗涮一下,再补个觉。至于做饭送饭,见鬼去吧,有凉水冷干粮就不错了。   绕过储水的水渠时候,林月娘够着洗了把脸。这水渠是跟后山的大河连在一块的,就算是夏天也不会枯涸。   村里有名的混混李二狗贼眉鼠眼的盯着不远处的人,左右瞧了两眼,这个点儿道上可没人儿经过。鬼鬼祟祟的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伸着胳膊去搂还蹲在沟渠边儿上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月娘稍稍闪身,手上一拽直接就把人搡进了还有沟渠里,顺带着往里踢了几块碎石头。要不是离着村里还有几步道儿,她都想去弄个尿桶扣在这老色鬼脑袋上。   李二狗是李家本家的人,他婆娘是个厉害的寡/妇,成天把破鞋阴沟子挂在嘴上,就连自家爹娘都被她赶出过家门。更别说,当初为了几厘的地界石,她拿了镰刀差点砍了地邻家。   所以这混混配上没羞没臊的寡/妇,这村里的人大多都躲着他们两口子,偶尔见有被欺负的,也是敢怒不敢言,或者寻摸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时间久了,李二狗的贼心可就大了。   “臭娘们,敢这么对你二狗爷爷,”李二狗狼狈的扶住身子,只是水渠底儿里还有淤泥,渠沟边上也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所以还没等他聚起气势来指着林月娘开骂,脚下就开始打滑了。接着,嘭咚一声,李二狗狠狠的摔进了水里,脑壳还砸在了沟渠边上。疼的他只管咧咧,哪还顾得上之前那点色心?   林月娘顺着土路寻了一根杨树枝儿来,然后蹲在沟渠边上上下搅动着。每次李二狗一站稳或者一冒头,她就狠狠的用树枝抽上去。等估摸着李二狗快喘不上气儿来了,她就把人放出水面片刻。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刚刚还气势汹汹满脸怒气的李二狗就开始哭爷爷告奶奶的求饶。   “我要真有你这种孙子,早就把你给溺在尿桶里倒了,那还由着你嚣张啊。”   拍了拍手,林月娘也不搭理李二狗了,反正她清楚,不出今儿,李二狗两口子就会找到李家闹腾。不过她也不怕,一来李二狗的名声不好,二来她还也想借着李二狗的事儿好好恶心恶心公婆一家子。让他们大动作没有,小麻烦不断的招惹她。   更重要的是,如今嫁妆已经攥在了手里。加上也快到集上了,之前梅嫂子也说自己描的那个花型她给绣好了,虽然没抽着机会去看一眼,不过对于那件绣品能挣钱,她还是很有信心的。两厢下来,她手里势必会有点底儿,就算不多也足够自己在娘家挺直腰板的了吧。   所以,现在她已经开始琢磨跟李家人彻底撕破脸,或者寻个稳妥的法子借着李德旺的那点破事儿签了和离书。   回了李家,林月娘先少了点水喝。之前因为井水被污脏了,所以现在他们用的水都是从外面担回来的。王氏倒是指使她去担过水,可她不是把桶砸了,就是接着身子还没将养好把水撒的就剩个底儿。时间长了,有看不下去的媳妇也说道两句,说王氏不慈,眼看着儿媳妇挑着重物都摇摇晃晃的要摔,还不让她歇着。   甚至有的还说,李家养的儿子难不成是吃干饭的?   这话李老二可不愿意听,干脆每天下地之前先把水缸的水填满。只是他愈发的觉得这个大嫂不是省油的灯了,少不了在爹娘跟前抱怨几句。   要是林月娘知道了,只怕得气笑了,这李家几口子合着是想把自己当丫鬟了。顺着他们脾气干活吃苦的时候,还能得到那么一点半点的同情,一旦罢工撂挑子了,那就是不省心的恶妇。   从柜橱里拿了个白面馍馍,还没开吃,就听见后院鸡圈里传来一阵咯咯哒咯咯哒的母鸡叫声,这是下蛋了?想了想,她又去鸡窝里掏了几个鸡蛋。   小韭菜一缕,鸡蛋五个,油锅里一炒倒是香喷喷的。一边吃,她还一边想,自己这算不算浑水摸鱼?好像用词不当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吃饱了喝足了,她也没念着给地里那几口子人做饭,直接回屋歪在炕上了。   迷迷瞪瞪的睡了一觉,瞅着天怎么也过了一个时辰了。林月娘才打了个哈欠出屋,她这懒偷的可算是光明正大呢。   离着地垄还有七八米的距离,她可就扯着嗓子招呼了,说是今儿有白面馍馍,还有辣子鸡蛋。   王氏一听还有鸡蛋,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当然,她还不知道那所谓的辣子鸡蛋,是林月娘吃剩下的韭菜鸡蛋伴着辣椒回锅的。   李老汉清楚自家婆娘那副德行,抠唆钱都抠到墙缝里去了。这秋收干活的时候,谁家不是紧着好的吃,别说腌肉鸡蛋了,有的人家为了改善伙食,还专门去买鲜肉炒菜呢。就到他家婆娘这,吃了白面馍馍都算是好的了。   之前懒得计较,反正攒下的钱也是他的,日后给儿子孙子置办产业也好,给闺女陪嫁也行,都落不到外人手里。可今儿他们还在地里呢,四下看一眼,哪个地头没俩人?要是王氏真因为这几个鸡蛋给了老大媳妇没脸,那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行了,都过来吃吧。”没等王氏撒欢,李老汉就瞪了她一眼,然后暴躁的蹲坐在地头上去拿篮子里的干粮。   李德旺兄弟俩也早累的有气无力了,也不知道林月娘咋做的饭,生生晚了一个来时辰。这会儿他俩干活儿的主力,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让你去做个饭,谁让你去偷懒了?没瞧见一家子都在田里卖命吗?”填补了两口,李德旺也缓过点劲儿来,冲着林月娘吵吵。   林月娘愣了一下,随机眯眼,这小子想必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到他还要在家呆几天,林月娘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一定让他终身难忘。   本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李德旺,也不知道被啥盯着了,一个激灵闭了嘴。   大家都累的快马趴了,所以就着鸡蛋囫囵着吞了几口干粮,又灌了几口水,就继续干活了。   累死累活的几个人好歹把眼前四亩地的麦子收完了,趁着天儿好,李老汉又带着儿子占了门前的土道儿,准备赶明儿晒麦子。刚卸完车,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喘了口气儿呢,李家的院门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娘踹开了。   她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脸上身上满是抽伤,走路还一拐一瘸的李二狗。原本还因为有了依仗挺着胸膛的李二狗,一见林月娘似笑非笑的模样,直接就蔫吧了。   “怂死你了,裤裆里还有没有玩意儿?”凶寡/妇气恼的拧住李二狗的耳朵,拖着他进了院子。   李二狗耳朵一疼,也更不敢说他是因为惦记上德旺媳妇的滋味,才被打的惨了,只能弯着腰就着自家凶婆娘的手力劲儿哎呀哎呀的往前走。   本来凶寡/妇也清楚自家男人的德行,当初她也是见过林月娘的,那模样倒是端正的,可身板也没二两肉,唯唯诺诺跟个受气包似得。这会能把自家男人打成那副模样,要不就是自家男人得手了,要不就是被逼急了。可不管是哪样,就算咬不死她,也得讹些钱出来啊。   有她凶寡/妇的名儿,这村里还没这么给过自家男人难堪呢。都说打狗还的看主人,这德旺媳妇是仗了谁的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呸,不开眼的狐狸精,敢偷老娘的男人!”凶寡/妇见林月娘出来,直接冲着她唾了一口,叉腰张口就秃噜了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话。她不是个要脸的,自然骂人的话也比王氏之类的泼妇高了几个段数,什么扒光了什么骚、气之流,简直说的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林月娘摸了摸的铁锹把,看了一眼李家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就连李老汉都只是皱着眉,没搭腔训斥的意思。   嗤,今儿可有好戏了。   十一章 活劈   “啪!”林月娘也不说生气,也不张口回骂,只管提起铁锹冲着凶寡/妇跟李二狗就劈了过去。   李二狗见状赶紧拉了一把自家那个还在叉腰说着酸话的婆娘,也好在他手快,不然这会儿可就见血了。   铁锹狠狠劈在泥土地上,直接嵌进了地里面。惊吓的凶寡/妇往后一跳,指着林月娘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林月娘也不会再让她开口,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再次高高举起了铁锹,又是一下子。而且劈的还是凶寡/妇拿着镰刀的左手。   不是要比狠吗?不是要比凶吗?她就不信了,凶寡/妇真就不怕死。   这个点,四周邻里都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人,要么是累的动弹不了了,要么就是正拾掇麦垛子准备晒麦子的,哪有空来凑热闹。这一没认证,二来李二狗也不占理儿,所以林月娘自然不怕被找寻。   哪怕他们去告官,只怕也是没用的。   至于若是李家有谁不长脑子站在李二狗那边,她这当李家大媳妇的,自然也有另一套说辞。   凶寡/妇不曾想遇到一个比自己还不说理的,一句话没说,上来就照死里劈人。而刚才放任李二狗两口子欺负林月娘的李家人,这会儿也傻了眼。这妇人,是林月娘吧!   尤其是李德旺,直接就打了个冷颤,脑子里莫名就想起来当初差点吊死她后自己的遭遇。每次想起来,他的两股之间都会发紧。   “老大媳妇!”最后还是李老汉最快清醒过来,厉声呵斥道,“那是李家的兄弟。”   林月娘手上的动作一停,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凶寡/妇跟偷偷擦汗的李二狗,然后……咧嘴一笑。她这辈子最怀疑的就是“别人不仁,自己不能不义”这种话,别人都要作践死自己了,不能不义,难道还要做包子?   “啪!”一铁锹又劈了下去,这一次直接砸在了凶寡/妇脚边上,甚至能让她感觉到地上的泥儿在颤动。   “我可不是走过一次鬼门关阎王殿,谁要是想欺捏我,糟践我,最好提前想想她敢不敢走一趟阎王殿。”林月娘冷笑着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声音冷冽,带着凶悍把铁锹戳在地上。   凶寡/妇脸色几经变化,看了看跌落在地上的镰刀,狠狠咬牙跺脚。再也不说来要个说法了,扭着李二狗的胳膊就离开了。   李二狗更是软着腿脚,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幸亏今儿白天自己没强了她,不然这种不要命的剽悍性子,说不准真会剁了自己。   最难消受美人恩,第一次李二狗觉得自己去镇上酒馆听说书人说书,还是有用的。   李老汉虽然没有腿软,但左眼皮儿也是砰砰直跳。更别提被吓得相互搀扶着的王氏跟钱氏了,这哪是扫把星悍妇啊,简直是个煞星吧。   “相公,今儿你是回屋睡,还是在公公跟婆婆的正院偏屋睡?”像是没看见一院子被唬住的人那副口瞪目呆的惶恐样子,林月娘一脚踩在铁锹片上冷声问道。   被点名的李德旺突然间不寒而粟,只觉得双腿都忍不住发抖了。他敢说不回去吗?   一见自己的心肝宝被为难了,王氏是又急又害怕,看到儿子眼神发虚的看向自己。她终于找回了点勇气,惊叫着把李德旺扒拉到自己身后,一脸戒备的瞅着林月娘。   “你……你……你个悍妇,别想折磨我儿子,小心赶明儿李家就休了你。”   林月娘懒得跟王氏掰扯,神色淡淡的把铁锹扔进放农具杂物的小房里,耸耸肩回到,“婆婆,每次都用这招,怪没意思的。你儿子当不了男人,再者我才嫁过来没一年,也说不上是不是无后,你要休我可得寻思好由头啊。至于孝顺勤快,这村里有几个不说李家大媳妇贤惠的?”   “哦,对了,要是寻思了啥不莫须有的理由,那你可就得醒着看我会不会去衙门找官老爷告一状去。无理休妻,算不上大罪,可咱们皇帝大老爷可是几次申斥过的。”临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林月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别的都是虚的,让欺负自己的人都惶惶不及,不可终日才是正儿八经的。就让那些想磋磨自己的小人做梦都会被惊醒吧,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洗洗睡觉。   李老汉黑着脸把自家闺女赶回自己屋里,然后让老二媳妇把儿子送回去,这才聚了一家人在正房。   老屋里,李德旺兄弟坐在桌子边上,钱氏站在炕沿下头,而李老头跟王氏则拉着脸坐在炕头,神色阴沉异常。   王氏心里是个憋不住屈的,尖着嗓子开始了新一轮底气十足的诅咒骂咧。尤其是想到自己还搭进去了聘礼跟媒人礼,她脸上的怨念更深了。   “闭上你那不能把门的两片肉,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老头子一吼,王氏的脸色瞬间憋成了猪肝色,手掌使劲儿的拍了几下炕沿。   “吧嗒吧嗒……”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只有李老汉抽的时候发出时有时无的声音。烟雾缭绕,自家种的烟叶子,熏人的很,可屋里却没人敢说一句不好的话,甚至连咳嗽都得憋着。   “都说说吧。”李老汉捻灭了烟袋锅里的火星子,然后在炕桌上敲了两下才别在了自己腰带上。   “爹,这日子我不想过了,有这么个煞星,谁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李德旺抿着嘴,脸色煞白的接了话。   有了第一句就会有第二句了。   “爹娘,你看看她那模样,那还是悍妇啊,这要是放任下去,迟早得起驾在咱们老李家的头上撒尿拉屎。”李老二的话不好听,甚至带了几分怒气。其实他跟大嫂倒是没啥冲突,可那次泔水饭菜加上后来担水的事儿,再有上次自家媳妇被唬着送还回去不少二房的物件,这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可比直接闹腾一回还糟心。   听着两个男人表了态,加上自家婆婆拍炕赌咒的干嚎着,钱氏也动了加把火的心思。煽风点火的撺掇了两句。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是得想个法子怎么把这尊大神送走。”李老汉松了口,沉吟一会儿冷哼道,“老大,你路子广,想想法子,看看该咋办。”   原本被气被吓得肺都快炸了的王氏一听这话,心里舒坦的,赶紧动了两片嘴皮子附和了两句。   这做法,无疑是告诉李家上下,他们跟林月娘划出道道了。   不管李家一群人是个什么意思,反正林月娘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二房里,钱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不睡觉,你烙饼呢?”李老二被闹腾的来了心火,没好气的嚷了一声。   “你说大哥真能休了大嫂?这大嫂可是个不好惹的,说不准她家里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要不然明明是泼辣性子的人,会被传成面团一样的好脾气?可能林家跟李家一样,都是故意瞒着啥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   越想,钱氏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得了,赶紧睡吧,明儿还得打麦子晒麦子呢。能不能休,那也是大哥的事儿,用不着你跟着瞎操心。”   这一/夜注定不少人失眠,也总有人期盼着日子过快点,好让李德旺早点想出法子来。其中就包括没事儿吓凑凑的钱氏。   过了两天,林月娘也懒得计较李家人见到自己那副审视跟见鬼的样子。只在赶集的那天,她早早的拾掇了自己,照旧垮了篮子去寻梅嫂子。   俩人都知道今儿是去谈事儿的,所以比前两次赶集早起了一个时辰。而梅嫂子也简单做了口饭,拉着林月娘填补了两口,这才出门。   十二章 高价   这次俩人还是进的绣坊后院,梅掌柜一看她们进来,眼睛立马一亮。她可是听自家男人说李家媳妇买了两尺头的绣布跟不少针线回去,甚至还有村里人少用的银色线轴,她暗自猜着估计是回去绣大件了。再加上梅家媳妇这两个集都没来领活儿,说不准也忙活那副绣品呢。   她没见过李家媳妇的手艺,可对于那几个花样子却是记忆犹新的。   让身边的伙计继续给人算账,她自己则跨了几步单独把林月娘俩人带到了一边儿的小跨院,也就是她跟她男人平日里住着的地方。   林月娘估摸着这掌柜的这么激动,应该是猜出了自己带了成品来。所以她也不矫情,刚在屋里坐下,就从篮子里拿出了叠的整整齐齐但一点没压出褶儿来的绣花底布。   这是按着小炕屏的尺寸绣的,若是勾边镶了边框,也就一尺半宽。布料就是普通的缎子布,可这花样子实在让人咋舌。青缎地松鹤牡丹图,这可在镇子上还没出现过的呢。   青绿色的草地上,还有松树与单色牡丹,成群的白色仙鹤或是高飞或是嬉闹,当真是喜人的很。针线很是细腻,根本打量不出露出的线脚来。   其实这绣法倒是简单,就是寻常的细绣,并不足以让眼光老道的梅掌柜诧异,真正让她爱不释手的却是线色的搭配跟着花样的难得一见。   “掌柜的,您再瞧瞧背面。”林月娘看出了梅掌柜的惊诧,也不提价格,只出声让对方注意下细节。   梅掌柜依话翻过了手里的绣品,仔细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这绣品虽然不是双面绣,可心思却是奇巧的,在背面细绣留下的零星线脚处竟然用银线勾勒出了另一幅画面,相较于正面图案的细腻富有质感,背面倒是简单的多。   不过这还是梅掌柜第一次见到不是双面绣而形成两面图案的成品,单单是这独一份,就值得她下次血本了。   梅掌柜心思转的也快,不问这是咋想到的,也没指着打听这花样子是咋描出来的。她心里可惦念着再过半月是镇上夏员外的生辰了,夏家小姐早早就还是寻贺礼,还放出话来,哪家能拿出让她满意的礼物,日后她乃至整个夏家各方用度优先从谁家购置。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说夏家女眷多少,单是家丁仆人和庄子上的布匹用度,就能顶的上一个小绣坊布坊一年的出货量呢。而自家正好是绣坊跟布坊一块经营的。   眼前这个松鹤祝寿图的寓意,可不就够贴切的?   其实也不怪她把心思打到这上头,这种独一份的心思,别说她在镇上从没遇到过,只怕县城都没几个。他们这里距繁华之地不近,可以说是有些偏远,但凡从京城贵地流出几件卖相极佳的绣品,还没等到了这镇子上,就会被各地大人老爷们看重。再者,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县丞家女眷抢购物件啊。   这夏家自然也是一样,虽说在这镇子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有,可到底是商户,士农工商,商为末。就算再有银子,他也不得不给官家太太个脸面,更不敢跟官家闹翻不是?   梅掌柜深吸一口气,藏下不断翻腾的心思。她也不开口给价,反倒耐着心思问林月娘打算要多少银子出手。   对于有才艺傍身之人,她总要给几分脸面的,好来好往日后也能得了更多实惠。不得不说梅掌柜两口子能让东家信任的把铺子交给他们,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林月娘也不是傻子,早在来之前,就跟梅嫂子打听了镇上其他绣坊的情况。甚至还在镇子口溜达了两家,去估摸各家现有绣品的价格。   “五十两。”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林月娘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可还没等她准备好应对对方还价的说辞呢,梅掌柜就拍板应了,还出门招了个伙计来让他去前边请了自家男人过来。   这让林月娘有些傻眼了,而梅嫂子更是惊的手里的茶碗都有些端不稳了。不过她俩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啥节外生枝的话。   前边正拨拉着算盘珠子的绣坊掌柜一听小伙计的话,赶紧拍着脑门往后院走去。寻到了给夏家的贺礼?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不管能不能成,都能在夏家跟前露脸呢。   绣坊掌柜自然是相信自家婆娘的眼光的,而且他瞧着这也算是一件上好的样式了,当下欣喜的去柜台上拿了五十两银子。临走时,还不断嘱咐林月娘跟梅嫂子有啥新样式新绣品可以直接拿过来,他绝不压价。为了套上这条关系,他婆娘还拉着俩人的手热切的说着啥时候去家里坐坐。   显然是想把林月娘拉倒跟梅嫂子一样亲近的位置上。   被梅掌柜两口子亲自送出了门,梅嫂子还没回过劲儿来,脚底下都觉得轻飘飘的,跟做梦似得。   “娘啊,月娘,你可真神了,你说能卖三十两的时候,我还笑话你异想天开嘞。咋这一转眼就卖了五十两呢?”梅嫂子左右瞄了两眼,跟做贼似得拉住林月娘,“你快捏嫂子一把,可别是做梦呢。”   林月娘嗤笑一声,笑道,“嫂子哎,你可回魂吧,仔细着自己兜里那点银子。等会咱们买点好的回去庆祝。”   刚刚离开绣坊跨院的时候,林月娘痛快的从五十两里数了二十两塞给梅嫂子,想到当时梅嫂子一个劲儿的摆手模样,她心里一软。这嫂子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己不过是帮着绣了绣花,算不得出了啥力气,死活不肯要,就跟那钱烫手似得。要不是林月娘唬着脸哄了她几句,只怕现在俩人还拉扯呢。   其实就连林月娘自己,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了解了这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三十两对于村里人,哪怕是李家这种手头宽裕的人家来说,都不可谓不是一笔巨款。   就算是吃二十文一斤的大肥肉,一家子也能吃大几十年。跟别说是吃鸡蛋喝小米粥了。   梅嫂子缓了半天,才平复下心情,可是不是假装的平静,谁知道呢。不过瞅着她等一会儿就摸摸藏在衣襟里的银子,还有在路过糕点铺子跟小馆子时候,死活拉着林月娘进去买了一堆的模样,就能知道,这嫂子只怕是高兴坏了。   经过这次挣钱的事儿,俩人的关系可不是好了一点半点。梅嫂子甚至敢拉着林月娘直言李德旺那起子脏眼的事儿了,这里面有她男人碰见的,有村里人嚼舌根子秃噜的,还有些是自己连猜带蒙的。   归根到底,主旨就一个,李德旺不是个人,谁嫁给他都得被糟践了。   回了家,俩人在门口分开了。林月娘挎着梅嫂子非得给拿的点心跟几个小菜往自个院子走,也就是这个时候,打院子里出来俩有说有笑的人。   这俩人林月娘不陌生,只是不知道这二位咋凑在一起回来了,还不怕死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神还带着水汽的李德旺,然后打量了几番微微昂头自以为风/流,又是自家便宜男人嘴里总惦念着的栓哥儿。   “小嫂子回来了?”栓子往前凑了一步,略带殷勤的想去帮林月娘提篮子,“我帮小嫂子送回屋子去?”   不说这栓子人长得怎么样,单是那眼神儿看的林月娘就浑身不得劲儿。不过到底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她也没必要理会。后撤了一步,也不答话,她自顾自的从俩人中间冲撞过去。   李德旺被撞的歪了一下身子,可一句骂人的粗话也不敢出口,只能阴冷着脸色用眼神戳着林月娘的后脊梁。   “栓子,那就是个煞星,你可别招惹她。”李德旺心里窝火,说出来的话也有点犯冲。这几天,他是苦思冥想,想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嘴上燎泡都长了一溜了,死活就是没个法子休了那一句话不对就能要人命的泼妇。   说起来,他顶多也就是心胸狭隘,加上自私自利,要真算计人弄个阴谋诡计,那脑子那心眼还是不够看的。可小栓就不同了,打小在小倌馆带着,啥脏的臭的没见过?   后来打那个地方出来了,可却找不着个合眼的女人,偶尔遇到个人家也会避他如蛇蝎。最后他也只能在这个中用不中看的李德旺身上当当男人罢了。   “李兄,我倒是有个法子帮你,只是有些冒险,要是选不好人,只怕的惹了麻烦。”小栓拉了拉里的李德旺的袖子,心思一转来了主意。他就不信,一个被休弃了还失了身的妇人,能不乖乖听话。   看着小栓眉开眼笑的模样,李德旺心里有些奇怪,可想到能休了那煞星,他就啥也不在乎了。   十三章 不安好心   李德旺先是一愣,见小栓不耐烦的皱眉了,才赶紧问道:“你有啥法子?”   小栓回头瞄了一眼身后关上门的屋子,咧嘴怪笑一声,然后扯着李德旺出了院子。   “别管再厉害的女人,只要被抓住跟别的男人上了炕,你说谁家还能留?不活活打死就算是好的了。”   本朝对于通奸跟强/奸的罪名判刑很重,就算是被乱棍打死,官府也不会追责。女子爬墙,也是不能被容忍的。当然,若是妇人不守妇道,勾/引了别人并且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炕,那判刑可就有些微妙了。   小栓并不精通律法,但这招可是馆儿里名角借用这招让人给赎身的不少。   李德旺一听这话,心里一喜,抬手拍在自己脑门上,这个法子他咋就没想到呢。有了不守妇道这茬,别说是休妻,就算要回聘礼扣下嫁妆,只怕林家也不敢说个不字儿。   “这法子好是好,可咱去哪给她找个野男人?”这回儿他可又犯愁了,就算有了野男人,又怎么把人弄到炕上去呢?   这要是用强的,谁知道那个煞星会不会直接动手断了人家的子孙根,然后一口咬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到时候,可别事儿办不成,反惹了一身骚。   小栓见李德旺闷头想着,嘴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就不怕你不上钩。   “唉!”他叹口气,也是带着试探跟为难的意味,“这事儿也不好让你爹娘他们知道不是,不然以李大叔好面儿的性格,少不得要反过来抽你几巴掌。至于找外人,谁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万一要反咬你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还打算去正院跟爹娘商量一下的李德旺愣住了,栓哥儿说的对,就他爹那德性,只怕宁愿这么耗着,也不会同意这招数的。   “这样吧,我在镇上有熟人,那人手里有药。到时候……”小栓凑在李德旺耳朵边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看到对方像是不乐意,他赶紧沉了脸色不悦地说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家那口子可是能要人命的,只要咱算计好了,也不怕出别的麻烦事儿。到时候,我也能借着帮你解决了事端的由头,常来看你不是?”   不说已经拉拉拽拽到了后院柴房的俩人,单说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子让人作呕异味的林月娘,现在的脸色可是差的很。   瞅着炕上团的皱皱巴巴的炕单,还有反倒在炕沿底下的炕桌跟碗筷,林月娘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想去揍人的冲动。然后一股脑的把那些物件连带着有些黏糊的铺炕用的褥子一块卷起来,连抱带拿的丢出了门。最后还嫌弃的洗了大半天手,顺道把窗户跟门都支开了。   她可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呆瓜,这种腥呼呼含着□□的浑浊气息,显然是之前那俩人留下的。果然是管不住裤腰带又没脑子的玩意儿,在被折腾过那么多次后,还敢在自己屋里来这一遭,真当她是一时的气性啊。   不过想到刚刚那个叫小栓的看自己的眼神,林月娘心里有了计较,只怕他们还有后招呢。   就这么着又过了两天,期间小栓不知道去哪了,而李德旺也不敢在林月娘跟前露面。尤其是那天看到林月娘当着他的面烧了一炕被褥,还用着烧火棍子一点一点的戳着地面后,他就更不敢往人跟前凑了。   第二天一早,照着规矩,也该林月娘做饭了。因为这是个不肯吃亏的,所以之前做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大油腌肉的做,但凡灶房里能寻摸见的好物件,她可一点都不吝啬。跟钱氏不同,她脸皮儿厚又不愿意委屈自家的肚子,所以对于王氏跟李老汉的指桑骂槐都当没听见。李老汉倒是和颜悦色的说道了几句,说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这肉跟油都是金贵的不能再金贵的东西,能省着就省着,以后万一林家来人也有的招待。可不管他好说歹说,林月娘依旧一意孤行,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法子了,王氏干脆把灶房里的粮食跟腌肉啥的都搬进了老屋,每天到了做饭的时候,她就按着个人的饭量给准备食材。   林月娘看着案板上码放着的几个土豆跟两把长豆角,忍不住撇了撇嘴。再瞧瞧边上放着的半碗苞米面跟黍米,她心里的小人不停捶地。   王氏这是被自己给吃怕了?咋拿出手的东西越来越抠唆?这点东西,也就够一人一碗的量。更别说堪堪一个碗碟底儿的猪油跟调料了。   想到梅嫂子私底下给送来的凉拌笋子跟自家腌的小菜,林月娘也没心思给人好好做饭了。把苞米面跟黍米一起下到锅里,然后把篦子支上码了几个黄面干粮。   灶膛里大火一烧,她就开始准备炒菜了。说是炒菜,可瞧着林月娘的模样,完全是水炖出来的,只不过多了一道炝油的工序。好不好吃她不知道,可肯定吃不出人命来倒是真的。   把刚刚用过的碗筷全丢进旁边的一个大水盆子,看也不多看一眼。为啥?没瞧见又是油又是饭粒还泡着不知道啥时候舀满水的盆子里,到处是苍蝇蚊子么!就算是不用,看多了也会犯恶心好吧。   这是这两天她攒下的活儿,因为钱氏前日个回了娘家,这刷洗碗筷收拾灶房的活儿就算落到了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王氏每次准备食材都占用一堆碟子,还从放杂货的地当捯饬出了不少过事儿摆酒席时候才用的盆子盘子小翁子的。恨不能全让林月娘给洗干净。   自从按量给做饭的粮食后,王氏也就没再去灶房防着林月娘偷吃。这大热天的,灶房就跟个蒸笼似得,她是傻了才会去灶房盯着。所以,对于林月娘用大盆子挨个泡着脏碗的事儿,她是不清楚了。   “爹娘,栓哥儿来了。”还没等饭菜出锅呢,李德旺就咋咋呼呼的带了人往正院里去了。“镇上老爷家进了一批葡萄酒,据说香醇的很,栓哥儿念着咱们,给送拿来了几壶。”   林月娘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这奸盗的对象,很不幸,她觉得就是自己。   端了吃食送进正院的老房子,林月娘看着这桌神色各异的人。李老汉倒是没啥表现,可王氏那副要你好看的神情是咋回事?   “小嫂子,别忙活了,你看我拿了这么些的葡萄酒,一会儿你跟李大哥一块尝尝。”小栓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林月娘,眼睛就差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蛋瞅了。   对于明面上的“情敌”,这人能这么和颜悦色,摆明了是狐狸进村没安好心。   “媳妇,之前是我犯浑,爹娘都说过我了,就算栓哥儿也说那些没脑子的事儿怨我。一会儿咱回去喝两盅,这不栓哥儿也来了,咱就着这酒壶里的稀罕物件也谢谢人家。”李德旺一脸笑意的看着林月娘,一点没有最初甩脸子下手的狠劲儿,“万事儿不提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林月娘还没来得及开口推诿了,就听王氏在那边搭腔了。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打架不记仇,以前就算了,以后你好好跟你男人过日子。”王氏说的话不好听,虽然是跟儿子商量好的话,她不过是照本宣科的说了两句,可那心里还是憋屈的很,但之后又有一些诡异的得意。“行了,把饭放桌子上,你跟你男人回去吧。等会儿去小房拿点粮食,做一桌好的谢谢人栓子。”   李老汉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婆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看到老大媳妇拉下脸打算开口,他赶紧接了茬,“家和万事兴,你就听你娘一句劝吧,当娘的又不会坑害了你们。”   倒不是他有意配合,而是觉得在栓子这个外人跟能人眼里,可不敢让一家子闹腾起来。更不能让那个丝毫不顾及面子,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得说话带刺的老大媳妇,丢了老李家的人。   “灶房里还有几碗咸菜辣子,这大热天的谁爱做饭炒菜啊。”林月娘把饭菜托子放到屋里有些发旧的八仙桌上,揉了揉脖子。眼看着王氏不断瞄着李德旺,而李德旺又冲着栓子挤眉弄眼的。她心里一乐,虽然不清楚这些人要使啥手段,但用脚趾头猜猜也八/九不离十了。   似乎有些眼馋的看了一眼栓子带来的葡萄酒,林月娘故作勉强的笑道:“这样吧,一会儿我拍俩黄瓜当下酒菜,反正天热也吃不下啥东西。”   三人结伴出了老屋,临近灶房的时候,林月娘自然是去腌黄瓜了,而李德旺则是殷勤的跟着去拿碗筷。不过就在他抱着三个碗盏回头说话的时候,只见林月娘一个刀背就把案板上滚圆的黄瓜拍了个稀巴烂。同时,她还若有所思的瞄了自己下边一眼。   月娘反击   林月娘擦了擦手,看着李德旺慌慌张张的跑走,她心里有了数。回身颠了颠手里的菜刀,然后别在了后腰衣带上。   进了屋,还没等她落座,李德旺就哆嗦着手开始倒酒。而栓子一想到一会儿就能得些便宜,也忍不住发出几声怪笑。   “月娘,你尝尝,这葡萄酒可是好喝的很,我在衙门当差也没见过几回。”李德旺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到了暗紫色葡萄酒的碗盏塞进林月娘手里,一叠声的催促着。   林月娘并不稀罕这玩意儿,可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端起来,刚放到嘴边儿,余光就瞟见李德旺跟栓子不含好意的对视。   “哎呀,我忘了,刚才盛菜的时候还留了一盘子豆角在灶上呢,我得去看看,怎么着也不能真的让栓子兄弟饿肚皮不是?”月娘灵机一动,然后懊恼的就要放下快到嘴边的碗盏。她当然不是想要找个借口躲出去,更没想着寻个机会把酒水撒掉。本来嘛,这屋里除了桌子底下,哪不是一目了然的?撒在底下稍微一看就能看出来,再者夏天的衣裳也都不吸水,她更甭想着借着衣袖或者手帕子吐出酒水了。   李德旺见她放下碗盏,心里就有些急躁了,听她一解释,赶紧连声儿说他去灶房看看,临走前还递给栓子一个意会的神色。   “小嫂子,你先尝尝,等会大哥回来,我再给你俩好好说道说道。”小栓心里跟猫抓似得痒痒,满心眼都是眼前这个妇人面色潮红眼里含媚的娇俏模样,想着一会儿就能为所欲为,他可就有些忍不住了。   林月娘看了眼被遮掩上的屋门,竖拉着耳朵听见脚步声走远,这才笑着再次端起倒满酒的碗盏。   还没等栓子得意呢,屋里的情形就变了个转儿。只见林月娘一把从后腰处摸出菜刀抵在栓子脖子上,整个人还顺着那股狠劲儿压住栓子,伸手他刚刚给自己倒酒剩下的半壶加料葡萄酒,全部倒进了这个心存不轨的男人嘴里。   也不管栓子是不是给呛住了,灌完最后一口,她一把捂住栓子的嘴巴。生生让他把酒水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扶着桌子干呕的人脸色就变得血红了,接着还指着林月娘鼻子准备骂人栓子只觉得浑身燥热,开始撕扯衣裳时不时还呻/吟两声。见着眼前有个妇人,他也不顾这是啥变故了,直吼吼的就往上扑过去,一心指望着成了那档子事儿。   原本他就因为念着林月娘的身子,心火直烧,现在有吃了混着脏药的酒水,可不就浑身难耐。   林月娘也不傻,瞄了一眼炕沿,伸脚就把不防备的男人踹到了炕上。自己趁机出了屋。   从灶房回来的李德旺心里恼怒,哪有什么豆角啊,该死的贱妇,果然耐不住寂寞想勾/引小栓呢。心里骂骂咧咧的说着黑心黑肺的话,他脚上一刻不停,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小栓销魂的声音。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就充血了,这声音他可不陌生,往日里每次俩人干那事儿,总能听到。   难不成是得手了?   他趴着门缝往里瞅着,想看清炕上俩人有没有真的成了。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后脑勺一疼可就晕过去了。   林月娘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正屋那边估计还没吃完饭呢,这会儿也没人出来。把手里推石碾用的棍仗扔到篱笆根里,倒也不显眼。   拾掇好了俩人,林月娘又把炕上的炕桌掀翻,这才心满意足的除了李家的大院。   正屋里一家老小吃完饭,李老汉就跟李老二下地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嘱托王氏让她好好劝劝大房,要是能安生过日子最好。   等屋里静下来,王氏才呸了一声。让她劝那个小烂货,门都没有。看着时候儿也不早了,咋老大还没过来呢?心里惦念着,王氏可就出了屋,鬼模鬼样的往老大院里探去。   隔着窗户,她听到了男人哼哧哼哧的声音,老脸一臊,她忍不住唾弃一口。四里找找,也看不见儿子的踪迹,莫不是觉得被带了绿帽子心里憋屈的慌?   “快来人啊,这不要脸的阴沟货可是要让我们老李家做王八了啊,当着婆婆的面儿都敢偷汉子……”   王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条腿还不断踢腾着,一边干嚎还一边儿又骂又喊的,“小娘养的骚狐狸,早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要不是他爹老实,李家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谁知道现在还不安分的直接把人偷到了家里……”   “哎呦哎,老天爷啊,你这是要逼死老婆子我啊。”   这么好生叫嚷,刚刚农闲下来的妇人跟汉子不来才怪。更何况村里最常见的笑话是谁家婆婆跟哪家媳妇对骂了,要不就是针头线脑黄瓜北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要真说偷人,可是几十年不遇一回的。   没一会儿,院子里可就围满了人。   “李家婶子,你看屋里也没个动静,没准你看岔了呢?”有看戏还嫌不够的汉子插嘴打断了王氏的哭嚎,嘴上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哪不是引着王氏松口开了屋门的?   那边话音一落,这边就有大娘接了话茬子,她对王氏的做派是看不上眼的。做人婆婆的一点都没个样子,光念着磋磨儿媳妇。   “我家小子可是看见德旺回来了,男人还在家呢,这媳妇不能那么干吧。”   旁边有俩跟梅嫂子要好的媳妇,也打旁人嘴里听多了林月娘的事儿,忍不住插嘴劝了两句。   “谁知道呢,要是德旺兄弟真在家,哪能缩着脖子当王/八啊,指不定是你家柱子认差人了。”有一个嫌热闹不够的人不甘心的插话了。   边上还有几个浇地时候跟李家争过流水沟,当时还差点打起来,现在得了这么个恶心李家的机会,哪能不火上浇油的哄哄一番?   “李家嫂子,你这干嚎有个屁用,等你嚎完了,屋里说不准就完事儿了呢。”   “再说了,你没凭没据的,难不成指望着大伙儿给你当枪使?要是没事儿赶紧让大家伙散了吧。大热天的,粜了麦子还得准备点苞米呢。”   这话可就有点挑唆着王氏去开屋门的意思了,所谓的凭据不就是炕上那俩人么。   王氏不傻,哭着骂咧着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几步就上去踹开了林月娘这房的屋门。   炕上俩人正背对着她慌慌张张的穿衣裳呢,不防这个关头有人冲进来,赶紧拿零散的物件挡住身上的重点。不是他们不想把外衣盖在身上,实在是炕上出了炕褥,伸手能够着的就件兜裆布。剩下的衣裳,可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呢。   栓子动作快,这会儿已经赤着脚下了地,打算捡拾自己的裤子。就这么着,光着身子,胸前还有几道抓伤,脖子里还带着暧/昧痕迹的男人暴露在了大伙儿跟前。   在场的女人们都吓得惊叫出声,纷纷挡住眼。而男人们也都嫌恶的别过头,生怕多看一下就会长针眼。   这下好了,捉奸在屋,炕上很明显还有个人形。有心思不正的男人自然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里看,就琢磨着能不能占个便宜瞅一眼李家媳妇那白花花的身子。   掀你面皮   这下不用王氏哭嚎了,周围人就纷纷开腔指责了。难听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还有重规矩的妇人义愤填膺的让王氏捆绑了那贱人,扒光了衣裳沉塘。   “你……你这对得起老李家吗,啊?”王氏得了便宜,进屋就要去扯炕上的人。   “咦,都围在我屋门口干啥呢?”自人群后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之后人群里自发闪出了一条道,而刚刚还说的热闹的人们都噤了声,有几个指着林月娘名字骂的妇人也心虚的往后挪了两步。“娘,您这是咋了?莫不是出了啥事儿?”   “你……”王氏嗔目结舌的看着林月娘,然后呆滞的瞅着炕上窝成一团钻在褥子地下的人,心里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林月娘皱眉,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炕上有些发抖的那一团,眼神一亮,随即提声高声骂呵。   “哪里来的骚娘们,也不怕遭雷劈啊,光天化日下跑到别人屋里偷人,敢情以为能浑水摸鱼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啊。”林月娘像是气急了,紧攥着拳头,脸色煞白,“赶紧给我滚下来,不然今儿我就拔了你的皮!”   虽然有人是第一次见识林月娘如今的泼辣样子,可却没人出声指责。一是他们自己还心虚呢,再有谁碰到这种脏眼的事儿,只怕也得发飙。   林月娘蹭蹭蹭的跑到院子里,捡了之前自己扔在篱笆前的棍子,然后冲进屋里噼里啪啦对着炕上就是一顿猛打。那狠劲儿,别说是靠近她的王氏跟栓子了,就连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   没一会儿,李德旺就躲不住了,哭爹喊娘的抱着脑袋打滚,配上他光着的圆滚身子,那场面是异常搞笑。   “相公?”   眼前的情景,可让不少人眼珠子掉了出来。若是个女人也说得过去,可眼前这可是明晃晃的两大老爷们啊。   “滚,都滚啊。”王氏披头散发,这次是真的撕心裂肺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挡在自家儿子跟前,张着胳膊护着,死活不让林月娘再打一下。   趁着人们愣神的空档,李德旺用褥子围住下边,咬牙切齿的冲着林月娘就是一顿咆哮。还说自己是被她敲晕拖进来的,总之能听得不能听得污言秽语使劲的往林月娘身上栽。   “相公,别说你那么大的个子,我能不能真的打昏你。单说,如果是我下的黑手,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们做那档子事儿?”林月娘看着李德旺哭道。   这个时候,近处的人才瞧见李德旺身上的浅色褥子可还有一股子湿乎乎黏答答的白色、液体。在场的大多是懂了人事儿的人,谁想不出那是啥来?   再看林月娘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深受打击的样子,哪像是李德旺嘴里的毒妇?   下地回来的李老汉跟李老二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前有动静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可别是出了事儿啊。   一进院子,正好听见人们难听露骨的议论声,气的李老汉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他伸手扒拉开人群,钻到前边一看,当下就整个人都傻了。   自家大儿子跟栓子都赤/裸着身子,肩膀上还有很是明显的牙印儿。再看栓子,泛白的身条上也是青青紫紫的,还有挠的抓痕。   “咋回事儿?”   “啥咋回事儿,明摆着呢,你儿子在自家新房偷人的,偷的还是个男人。”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哄的一下子大笑起来,指指点点一脸不屑的人也嗤笑出来,戳着李老汉的心肝说了几句烧火的话。   “爹,都是这个女人,本来今儿该在炕上的是这个贱人,只要她跟栓子好了爬墙了,就是不守妇道。”李德旺也是被逼急了,指着林月娘急急忙忙的分辨着,“我是被她陷害的。”   这下心思转的快的人可就咂摸出别的意味了,合着是李家想的是这么一出啊。于是大家在看林月娘的时候,可就面露同情了。   李老汉气的手指头都发抖了,二话不说上去就狠狠的扇了李德旺一脖子拐,那力道直接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半边脸打肿了。   他还想说点啥压下这件事儿,先让林月娘咽下这口气也行。   林月娘又不是傻子,见李老汉为难的看向自己,手上扇人的动作也停了,似乎就等着她开口呢。   她也不说话,单是抹着眼泪。被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了一阵子,直到听见有脾气直的妇人说该把李家那男人提溜出去好好羞臊羞臊的时候,她心底才是一喜。可脸上却还带着惊慌跟无措,“公公,这种要命的丑事儿,儿媳自记事儿就没听说过。怪不得相公除了吊着折磨我,从来不跟我同屋……”   “要是这样,您当初何必到林家去提亲?我清清白白的嫁进来,哪处对不住老李家了?让你们这么糟蹋我!”林月娘说的悲愤,挺直着后腰身,愤怒道,“别说儿媳不知好歹,单是这样藏污纳垢的男人,不论香臭解了腰带就能上的货色,您说说谁家闺女愿意嫁?”   周围因为林月娘开口而安静下来的人又议论起来,说啥话的都有,好听的难听的……   “原来李家老大还没跟媳妇圆房呢,要是这样,那可是老李家不厚道了。”   “可不是,不过对上这么个儿子,李老头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说不准人家早就知道这么一出事儿呢,就瞒着林家跟新媳妇呢,要不谁家肯把闺女推进火坑啊。”   “这说的有理,就连咱们也只是晓得德旺这孩子眼里没人,可见李家上下把这点脏心眼的事儿瞒的多死。”   ……   这个时候,李家旁支儿的三叔婶子说话了,她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辈分说教过不少后生,偏偏李老汉管起李姓事儿后,一点不给她面子,想责骂就责骂想训斥就训斥,这老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可是正憋着坏水呢。   “李家媳妇,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着啊,别怕,这事儿是老李家不厚道,他要是敢为难你,三叔婶儿就拼了老命给你做主告状去。”   三叔婶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就算李老汉不觉得这老婆子能成事儿,可也架不住她真的犯了混去官家闹事。到时候,只怕就不是挨挂落能了结的了,说不准还得打板子蹲大牢呢。   小栓见现在没人注意自己,提溜了裤子就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好在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他这么个外乡人,至于有几个瞄见他的也都露出个鄙夷的目光来。   “公公,我不说别的,打一开始,婆婆就指天骂地的说我偷人,骂我的那些话我都没脸说出口。要是这样,您还能颠倒黑白说我不孝顺,那我只能说……你跟炕上那个男人,都让我恶心!”   林月娘的话很难听,也很刺耳,可李老汉跟王氏没一个有理由反驳的。他被指责的哑口无言,老脸更是羞臊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不就是打脸吗?且看谁压的过谁!林月娘可是摸出了撕逼打架的门道,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完虐西风。现在她要是不趁着这个时机虐一把李家人,回头他们就能找到别的说辞,再稍加传播,流言说不定就会变个样子。   村里人,不就好这么添油加醋的嘀咕所谓的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么。   “老大家媳妇,别闹腾了,还嫌不够丢脸怎么着!”见哀兵之计没用,李老汉索性又拿出了长辈的架子。   谁比谁霸道   只可惜,林月娘是个油盐不进的。   “现在人堵在屋里了,我要是还能忍,那才叫丢人呢。今儿不说清楚,事儿甭想完。”林月娘啪的踹了一脚地上的炕桌,指着李德旺的鼻子冷声道,“别想让我憋着委屈当王八,李德旺,今儿你做了这种下作的事儿。要么咱就一一把之前的事儿说道说道,当着全村老小,捏碎了揉烂了的让大家评评理,掰扯个清楚。要么签了和离书,从此林家跟李家桥归桥路归路,我林月娘的嫁妆原封不动的搬走,你李家的聘礼却是一分都别想要了。”   原本王氏不做声,就是因为俩人没涉及到钱财问题。现在可好,见林月娘大刺啦啦的要当土匪,她就耐不住了。猛地弹跳出来,冲着林月娘的脸蛋子就挠了过去。   “你个小娘养的婊/子,不跟李家男人过日子,还想抢了银子不成?遭天谴的玩意儿,也不怕老天爷响雷抓了你……”一想到拿不回那些银子,王氏就气得心肝疼,哪还管有没有人笑话啊。在她眼里,就算是闺女都没那点银子亲,毕竟闺女可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可自己手里的银子,那是自家以后的依仗呢。   跟王氏比,林月娘的体能可以一点不差,她只侧身,脚底下一绊就让王氏爬到了炕头上。好死不死的,正张牙舞爪的王氏,脚底下一打晃,为了保持摇晃的身子不挨摔,伸手就抓住了李德旺裹着半块身子的褥子。   人们有时轰的一下子笑了,汉子们不怀好意的瞄了眼他那个地方,然后唾了一口。女人们都捂住眼睛,暗啐唏嘘。还有几个年老的妇人,气的是浑身发抖,直骂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一场闹剧,终于以李家答应林月娘的条件结束。当然,心思不少的林月娘当场让李家人立了字据,免得以后再说道不清。   见证人根本不用找,满屋子满院子的人,没有百八十个,也得有十来个。   没过一顿饭的功夫,李老汉家的这点破事儿,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村子里流传来了。现在各家饭桌上,地头上谁不嚼这个让人好奇又恶心的事儿!   反正不管这么样,在去官府盖印入册更改户帖之前,林月娘算是彻底闲下来舒心了。现在她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弄点炒瓜子儿,蹲在院里看正院那鸡飞狗跳的闹腾。   因为名声有亏,品行不佳,李德旺在衙门后院的差事儿算是被撸了,而栓子也再没出现过。他是被自己那天用棍子打怕了,也不敢回自家屋里,天天龟缩在正屋小偏房里。   李老汉现在出门就被人翻白眼,要么就挨着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走到哪,都没人愿意凑近了跟他打个招呼。这让一向爱面子的他,难堪的要死,没法子在外面立足,只能回家变着法的教训那丢人现眼的孽子。   王氏也跟李老汉招呼过两回,可一次被李老汉绑了个严实还塞了臭鞋底子在嘴里。另一回,李老汉干脆直接拿了纸笔要写休书。这一来一往的,王氏也就消停了。   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儿皮,第二幅绣品估计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办和离的事了。   第二幅绣品,其实是梅掌柜的提前定下的,因为有梅嫂子这道关系,林月娘倒是没提前收些定金。   这次的是富贵牡丹图,在绣完之后,林月娘还特意让梅嫂子比着自算命先生那求来的一行字,添了句“唯有牡丹真国色”。其实哪有什么算命先生,不过就是林月娘自己的主意罢了。   因为绣架跟底布针线,都是绣坊提供的,所以除了花样子跟绣工,林月娘她们倒是没有额外的投入。不过就算如此,绣坊还是给涨了十两银子。   梅嫂子拿了二十两的银票,又把余下四两银子,挨个的咬了牙印,不是她怕这银子有假,实在是因为乐的不知道该说啥了。林月娘如今身上光银子就有六十六两,加上王氏跟钱氏补嫁妆添过来的一两银子,她可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早就打听好了,六十六两银子足够在镇子边上买一小处院子,然后不管不顾的吃面买肉过个三四年的。所以就算是和离了再被娘家赶出去,她也不愁无处可去。   “月娘,咱接下来绣啥啊?”梅嫂子把银子包进小包里,也不离手,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再绣一副。照这样下去,儿子下场考试的花费有了,自家男人也不用去镇上扛大包了。他们完全能自己干点小买卖,就算不能开个铺子,也能支个摊儿了。   林月娘笑了笑,思忖片刻,“嫂子,先停一段时间吧,之前那次是梅掌柜找到咱们头上了,类似她求着咱们供货,价格自然高高吊起来。可要是绣的太频繁,再好的东西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毕竟绣法也不是少有的,相比于传说中的双面绣跟宫绣,也不占啥优势。而花样图形,虽然炫目能在这穷乡僻壤里脱颖而出,占的就是新鲜鲜少的道。要是绣坊里随便拿出一件就是这种花样复杂,用色参杂却又富丽堂皇的绣品,那自己以后也别想凭着这个路子攒钱了。   再者,普通的绣布上绣花绣物,很快就被被模仿,这不短短一个来月的功夫,自己当初卖给绣坊的那副草地松鹤祝寿图已经被不少人模仿了。虽然画工不一定精准,但也让林月娘清楚的意识到,这种东西太过于被模仿,很难有自己的独一性。   现在绣坊能给出这么高的价格,一来是为了拉拢自己,二来也是稀罕那些花样的。可一旦满大街都是了,而自己的绣样又不能给绣坊带去高于别处的利益了,梅掌柜只怕也会把价格给压死了。   这是林月娘不想看见的,所以她要细细寻摸个法子。   临离开镇子的时候,林月娘脑子里灵光一现,一个想法突然就冒了出来。她想来就是想到做到的人,当即拉着梅嫂子又折回了绣坊,也不顾掌柜的跟伙计的诧异,直接买了二尺葛纱。其实葛纱轻便透气,也是夏日里富裕人家做衣物的首选,可庄稼人却从来不用的。单是不便于干活,就足以让成日里土里刨食的人们止步,更何况这价格也比一般粗布贵上不少。要六十多文一尺呢。   之前她买的都是细棉线,如今也全部换成了更贵一点的丝织绣线。   莫不是这媳妇也是个好奢的性子?挣了点钱就不知道该咋过了!掌柜的摇摇头,这样眼界窄的媳妇,可不是啥福气啊。   林月娘可不管掌柜的怎么想,她是想起前世看到的那种在软绸跟透明纱上用细到分十二股线的那种刺绣。她曾在绣品鉴赏博览会的时候就近看过,绣品婉约,但让人爱不释手。当时,明明是个女汉子的她,一口气用了两月的工资买那些绣帕跟小屏风。   如今到了这个地方,她在集上也好,在绣坊也罢,还没见过那种轻盈飘逸的纱质绣品呢。   也就是因为担心太过难成功,所以她只买了相对便宜的葛纱,而不是蚕丝织成的罗纱。   回了李家村,林月娘先跟着梅嫂子去了她家,然后细细说了自己的设想。梅嫂子也有些拿不准自己能不能绣出那么细的绣品,把一根绣线分成四分之一或是六分之一的细绣线,这是她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想过的。   那比头发丝还细很多的线,就算没用过,梅嫂子也能想象的到难度。只要力道大一点,线就会断开,可要是松了,绣出来的物件就没法贴布。   “嫂子,这事儿不急,今儿买的葛纱跟绣线,就当练手呢。你先随便试试,看看能不能拿捏好力度。要是没法子弄,也不当紧,我再寻思点别的。”林月娘自然不心疼这点针线,再者就算成了,她也没想着让梅嫂子绣多么难得花样,顶多是在用于做炕屏的丝纱上绣些蝴蝶戏花之类的图案。要是成不了,倒也没啥损失,日后她在寻了绣工更精细的绣娘便是。   知道林月娘的性子不会强人所难,所以梅嫂子也不是担心对方不高兴,她为难只不过是心里有些嘀咕觉得自己干不了这事儿。如今听了月娘的话,她倒是起了试一试的心思。   对于林月娘能挣钱这件事儿,她是深信不疑的,只要跟着月娘干,不愁家里过不上好光景。   等回了李家,林月娘就看见钱氏幸灾乐祸的倚在正院的门前,而李家大孙子从屋里冒出来,喊了声,“大伯母,爷爷奶奶在屋里,说有事儿跟你说呢。”   说完了,被钱氏踹了一脚,他做了个鬼脸,就一溜烟的跑开了。   “大嫂,全家子可都等着您呢。”钱氏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话,一扭身掀开门帘就进屋了。   和离前出气   进了屋,李老汉盘腿坐在炕头,吧嗒吧嗒的抽着老旱烟。李德旺窝坐在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而王氏则半靠在炕里头的被褥卷上哎呦哎呦的呻/吟着,估计是刚挨过揍。老二也沉着脸坐在炕角一声不吭,倒是钱氏没有掩饰自己酸不啦叽的表情。   这是忍不住了?   林月娘心里发笑,昨儿院子里跟灶房里听令哐啷的一顿折腾,然后是王氏跟李老汉一高一低的惊叫声,还有砸门摔人打架的声音,她在屋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也不怪她,谁让王氏总仗着还没和离指着她鼻子发难?还把灶房里泡着碗筷满是苍蝇的盆子抬到她屋里的?要是这样都不折腾,也忒对不住自己了。   原来林月娘只是在后晌饭以后,把一盆子碗筷摆到了灶房门后头,只留了个过人的空隙。然后又把灶膛口准备的柴火浇了水,顺道在柴火头上蹭了点她做水煮土豆时剩下的油渍。   本来想着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钱氏做饭的时候又是火又是烟熏的,让她吃点苦头。也算是报复了她给王氏出馊主意的事儿不是?谁知道,半宿里,王氏会摸黑去灶房里弄独食儿啊。   原本浇了水的柴火是遇到引火的干草跟苞米杆只会熏了满屋子烟气,可加上柴火头的油,那就不一样了。蹭的一下子,柴禾上冒出了明火。被熏的泪眼朦胧的王氏,自然一丢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火了。   门后边的半盆子脏水脏东西她可也来不及注意了,一脚踩上去,门也没开,还把自己摔的不轻。   好容易窜出了灶房,还弄得狼狈的起不了身了。   李老汉跟李老二听到声响,披了衣裳就出来帮忙。不说李老汉是怎么拉拽起沉得跟死猪一样的婆娘的。单说李老二,一看黑通通的烟从灶房里涌出来,赶紧回屋提溜了还没接过排泄的尿桶去水缸里舀水了。   折腾了一刻钟还多,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满腹怨气的钱氏出来了,一听说婆婆吃独食儿开小灶,出口的话可就不中听了。本来她回娘家时候,婆婆一根针也不让往回拿,害得自己在哥哥嫂子跟前丢了那么大的人,好容易回来了,连做饭的粮食都给看管起来了。那么点油水,还没别人家的牲口吃的好。   刚刚她在炕上还给半吊着,正等着自家男人扑上去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婆婆又作妖了。她心里的恼火,可是再也压不住了,非得理论出个一二三不可。   王氏脸色难看的要死,听着钱氏没遮没淹的话,也快要气炸了。但一想到自个偷吃没成,还把灶房跟院子弄得乱兮兮,她心里又有些发虚。瞥见李老汉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王氏心里也是乱成了麻团。再听老二媳妇的指责,加上老二一脸不赞同的皱眉,她也是臊的很。   可她就是这样,心里越没理,嘴皮子就越厉害,出口的话简直都算是尖酸不耐。就这么着,着火的事儿刚完,这俩又掐起来了。   一个诅咒发誓的说自己被婆婆虐待,一个一抹两把泪哭喊老天爷说自己要被儿媳妇给逼死了。   最后……   林月娘回过神来,看着李老汉脸上并不明显的狗爪子刨的血道道,暗暗发笑。   虽然她使得手段不入流,但胜在好用。可别说她不敬公婆,没点做人媳妇的自觉。在李老汉一次一次的压下他儿子跟婆娘欺压原身那些子事儿,在王氏怂恿着儿子毒打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这家的一口子人了。   “老大家的,明儿你就跟你男人签了和离书吧。”李老汉在炕桌上磕了磕烟袋锅子,干咳一声,语气里难掩不耐跟狼狈。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大家这口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家只要一天拖着,她就能让这家里一日不安生。   王氏在炕里头不甘心的瞪着林月娘,气的直喘粗气儿。可没法子啊,闹也闹过了,骂也骂过了。穿肠烂肚的骂人话,她可嚎了不少。可最后,还是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还惹的老头子愈发的为难自己。   “不过德旺的差事儿是因为你给弄丢了的,现在他成天在家,只有花项没个进项的,你走之前要么补贴他点体己钱,要么就帮着他寻摸个挣钱的活。”李老汉有点了一锅子旱烟,狠狠吸了一口吐了个气儿,然后沉着声音说道,“还有德旺到底是被你打狠了,这些日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看着也糟心。赶明去了镇上,你带他去医馆瞧瞧,该买啥要就买点。”   “怎么说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临走可别落下埋怨。”   林月娘可不愿意接上这么个屎盆子,现在别说是给李德旺找个体面的地方让他做工了,只怕去扛大包人家都不愿意要。就李家这不成器的败家玩意儿,现在谁见了不唾口吐沫啊。   本来准备喝口水的林月娘,直接就把手里的碗扔到了炕沿根上,因为气急白皙的脸上都露了暗青色的血管子。她怒目盯着炕上的一群人,“公公这话可不对,您要非给我上纲上线,那我可得去大街上找人评评理了。没听说过哪家媳妇过不下日子了,要和离前还得给败兴男人留体己钱还得给他安排好日子。你咋不说,让我给他直接安排了后事?再者说,他就算跟哪个村没面皮个寡/妇私通,我都能忍。谁成想是跟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小倌干那档子事儿,还烂肠子脏犊子的,在我进门的新房里被人逮了个正着,这事儿就算拿到大老爷跟前,只怕大老爷都嫌脏了耳朵。”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林月娘一个人似笑非笑又气又怒的指责声。   李德旺更是缩着脖子,整个身子抖得不像个样子。   “要不是儿媳念着这个家,当时就该用棒子轮死这对狗男男。”林月娘气得哼哧哼哧的,左右看着好像是在找啥趁手的物件去打砸那个男人。   王氏这回沉不住气了,赶紧从炕上爬起来,捞起炕桌上准备好的和离书砸了过去。   “赶紧签赶紧签,今儿就把这个煞星送走。她再不走,老李家就被她霍霍完了!”   她不断抚着自己的胸脯子,气恼的手也抖眼也斜了,不停的尖声嚷道,“去,都去看着她拾掇东西,别让这个小娘养的臭婆娘拿咱们老李家一根线头。”   李巧凤谴责的瞪了一眼嫂子,赶紧上去给老娘顺气儿。   “大嫂,赶紧给娘认个错,不就是跪下递个茶的事儿么,有啥拉不下脸的啊。”就算觉得自家大哥做事儿有点没边儿了,李巧凤还是觉得大嫂当着爹娘的面儿吵闹有点过分。所以开口的腔调都带了施舍的意味,好像是林月娘得求着扒着李家人一样。   林月娘这回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李家唯一明事理的闺女,也是这么个德性。也幸亏自己没有跟她交好,不然还不得给人背后捅一刀?   “合着小姑是觉得这事儿稀松平常?自家男人跟另一个男人有私情,还在被光着屁股晾在人前,也得女人跪着道歉?那大嫂在这里可就先祝你以后找个这样的男人,并且也用体己钱养着婆家的废物,顺道供着自家男人捅过的小白脸。”   林月娘说的话不好听,甚至还有点恶毒,气的王氏又拍了一阵子桌子。李巧凤也是羞臊的满脸通红,看着林月娘还忍不住掉了眼泪,活像是被人欺负狠了似得。   “小姑可别看我,本来嫂子也是想劝劝你的,可转念一想,没准你就喜欢不分香臭脱了裤子就能上的种猪呢。嫂子也不好断了你的念想不是?”   黑了心肝   不就是比谁比谁恶心吗?别怨她凉薄,对着个没出嫁的闺女撒气。当初自个念着她去叫了大夫,也帮着她顶过钱氏不少刀子。可后来,她还不是因为自己没顺着李家人,处处挤兑?   “你……”   “行了,都胡说写什么啊!也不怕被人听见了笑话。”李老汉听不下去了,狠狠的把烟袋锅子砸在炕桌上,吓得李巧凤赶紧往她娘后头躲了躲。“要是闹够了,就各回各的屋里,谁要是再折腾,就给我滚出老李家。”   这句话,直接让出了林月娘之外的满屋子脸色难看起来。钱氏跟王氏更是喏喏的消了声,这话谁听不明白,要是再闹腾,只怕就是休书一封了。而李德旺兄弟俩也清楚,他爹这是动了分家的念头。   分家,那绝对不行。他爹现在的水头多大,他们心里清楚,分出去只能靠着分家的那点土地跟粮食,够哪跟哪的啊。   等回了屋里插好门窗,林月娘才把两次去绣坊得的银票放进贴身缝在衣裳里的小布兜里。然后从炕洞里掏出小妆奁,把那些零散的小银块跟铜板丢进。   听着铜板相互敲击的声音,她心里乐的不行。   她就是要做爽利泼辣的妇人,一点点的让人把消息带回林岸村,看看谁敢在她刚和离的时候找晦气。   心里这么念叨了两句,她就又从炕柜里掏出自己用木炭弄成的包着油纸的简易铅笔,在板子上描画起来。   靠绣品挣钱不是个长远的活,一来她跟梅嫂子都不是刺绣大家,顶多也只能靠着自己这点有时限的金手指快速得点银两。等阵子上的人新鲜劲儿过去了,而各家绣铺都出了类似的绣品,那金手指也就变成霉手指了。   所以,趁着这个功夫,她还得琢磨些别的出来。   描描画画的,也不知咋的她两手一拍,竟然念起了前世的煎饼果子。之前自己去镇子上逛游,街道两边也有卖饼子吃食的,但大多是挑着担子到处游走,卖的也是前一天家里烙好的饼子。凉了不说,味道还单一。再有就是扛着大锅跟柴火的,不仅不轻巧方便,还怕烫了人。   可前世里卖煎饼果子的小推车,可不存在这么些个麻烦。寻个手巧的木匠师傅,然后捏个泥炉子,在打个专门烙饼的铁锅,就万事俱备了。至于手艺么,多练习两回,不怕练不好。   现在的月娘还不晓得,也就是她这股子耍泼斗狠的劲儿,生生让没有儿子的林家在林岸村立了足。   再说林家这边,林刘氏抹着眼泪好言好语的跟自家男人的兄弟林才成说着好话。她就是再穷,也不可能做卖闺女的行当啊。   一边儿上长得贼眉鼠眼的婆子啐了口吐沫,合着自己刚刚跟林才成费了半天吐沫,他却是个作不得主的啊。人家林月梅还有爹娘呢,一个拐着弯的叔叔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婆子上下打量了两眼林刘氏,看起着这妇道人家是个好哄骗又没主意的人。这么想着,她又想打量牲口一样的瞧了两眼躲在林刘氏身后瑟瑟发抖的干瘪丫头,心里琢磨着等会该怎么压压卖身价。   “大妹子啊,看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啊,这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伺候小姐的事儿,可是喜事儿。说不准,以后这闺女有个出息成了姨娘,你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婆子说的吐沫横飞,可不管她咋说,都不见林刘氏脸上挂上喜色。做久了这坑骗人的行当,婆子心思也活泛的很,寻思着莫不是这妇人不愿意让闺女做小?所以她当下改口,“就算不当姨娘,单是伺候小姐,一个月也有一两的月钱,每季还有新衣裳穿。吃喝用的那可都是顶顶的物件。”   林刘氏咬牙,把闺女王氏身后拉了拉,然后递了个眼神儿让她赶紧回屋去。她是没啥见识,可村里燕子娘当初也是听了人牙婆子的好话,把燕子送去当丫鬟,最后被好好的闺女被活活打死了。   当时燕子被抬回来的时候,可都血肉模糊了。燕子爹娘也去找那家黑心的主家讨要过说法,结果家里的顶梁柱也被人打折了腿,差点弄得家破人亡。   她家男人虽然没本事,可养活一家人也是没问题的。   当初为了避开公婆跟小叔子找寻,自家大妮儿回门都没摆酒招待,她已经觉得是亏欠了。二闺女,可再不能被连累了。   林家小妹月娇见二叔又来找事儿,还要卖了二姐,她赶紧从炕上跳下去,套上鞋就往田地里跑去。离着林大勇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爹爹,二叔要把阿姐卖掉……”   这一声哭嚎,直接让林大勇把举起来的锄头扔了。回身抱着闺女就往回跑,地头上刚刚干完活的不少人,也都紧跟着上去了。   林大勇难得的硬气了一回,直接把二弟喊打出了家门。   看着自家媳妇抱着闺女坐在炕上抹眼泪,林大勇也是懊恼的狠狠捶了自己一拳头。都是他没用,挣不了钱,还分不了家。就因为没儿子这一条,被爹娘压的死死的,还得媳妇闺女都跟着看人脸色过活。   当初大闺女是怎么嫁出去的,又是嫁到了什么人家,他刚开始是不清楚的。原想着,当奶奶就算再不待见自家,也不能坑了自家亲孙女吧。再说李家在李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所以为着月娘的好亲事,他跟媳妇还天天去老屋伺候着。   谁知道他娘的心早就黑了,那哪是坑害啊,完全是往死里弄啊。   “他要是再干提卖我闺女的事儿,我非得跟他拼命不可,大不了就一头磕死在林家大门口。”刘氏抹了一把泪,把俩闺女搂的死死的。她虽然破天荒的说了狠话,可心里也是害怕的不行。   瞅着自家男人,刘氏有些绝望,当初嫁过来,就是因为爹娘看中了这个汉子能吃苦人有老实,不会耍滑头。谁知道,过日子不光是男人可靠就行的,婆媳妯娌之间,哪个不得顾念着?   林大勇一听这话,呆不住了,赶紧挑了软话说。他其实是真稀罕自家媳妇的,能干又不嚼是非,心善性子还好。除了没生出个儿子来之外,刘氏在他心里简直就是没一点不好的。   “孩他爹,日子过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没法子了。不然咱就分家吧,哪怕净身出户,最起码咱心里都安生了。等忙完了地里的活儿,你去镇上找个活做工,我再绣点小东西补贴家用,咱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啊。”刘氏擦干眼泪,拍了拍两闺女的头,让俩人拉了手结伴出去玩会。   分家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作为儿媳妇,她再难得时候也没提过。这就是这个时代妇人的悲哀,念着做儿媳妇的本分,不肯顶撞公婆,也不挑拨家里的关系。   再者,她总觉得一家人,也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再后来就是没个儿子,所以她在林家的底气不足,总觉得亏欠了老林家,害得自家男人当了绝户。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林大勇沮丧的蹲坐在炕边上,脸色说不出的颓废难受,“哪有那么容易,爹娘那……”   男人是家里的劳动力,是干活的人。自家爹伤过腿,不好干重活,二弟又是个惯会偷懒耍滑的。这样,自己作为老大就成了家里挣钱的支撑。别说是他娘那么精明的人,单是他爹都不会赞同的。   刘氏见自家男人为难,心里顿时一软,虽然还是有些没好气,但到底不再说那些死啊活啊的话了。   悍妇门前撒泼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你……”刘氏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眼眶也红了起来。张嘴想说啥,可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儿来,只眼泪啪啦啪啦的又掉起来。   林大勇不是傻子,他跟刘氏过了半辈子了,啥话听不出来。当下脸色就铁青起来,猛地弹跳起来,攥的拳头上的关节都发白了,额头的青筋更是一突一突的直跳。   “想都别想,你是我媳妇,休书我绝对不会写的。你也别总念着有的没的,我要是真嫌弃你不能生儿子,早些时候就依着娘的意思娶了小的进门。”本来还愤怒的林大勇,见媳妇一扭身就趴在炕上呜呜哭起来,很是心疼。他也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所以赶紧把人扒拉到怀里,带着委屈的说,“你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日子虽然苦点,可也不是过不下去。三个闺女,哪个不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懂事?”   之前被婆婆骂的实在受不了了,刘氏也想过让他去外头找个女人,生了儿子再抱回来。   可林大勇问清楚后,直接拿着镰刀去正院老房子那,差点没把一屋子人吓死。虽然最后他只是打砸了正屋的东西,可打那起,刘氏的婆婆范氏再也不敢当着面骂咧了,顶多就是变着法的说几句刺刘氏心窝子的难听话。   另一边儿,林老汉看着二儿子狼狈的跑进屋里,心里烦躁的很。尤其是听他说了那些子不是理儿的话后,真是恨不得拿着拐杖打一顿解气。   “爹,我这不是也为咱家里的生计吗?我屋里婆娘可才给咱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哪都得用钱。再说了,大哥家的三个丫头有啥用,等以后我再生了儿子,过继给他一个不就得了,以后也好给他养老不是。”林才成见他爹面色阴沉,撇了撇嘴满不在意的说道,“不就是给人当丫鬟么,每个月还有一两的月钱呢,哪不比种地强。”   范氏本来是懒得搭理老大家,可一听到有银子,眼珠子一转就做起了身子。“一个月一两?那牙婆子这次准备给多少?”   “给十两呢,可惜大哥跟大嫂没脑子的非得把人打骂走了,也不知能不能再寻到这么好的事儿了。”林才成脸上很是不高兴,自打自己成亲以后,可还没被大哥两口子老好人甩过脸子,这回可好直接上了棍棒。所以他的话里就带了火气,还有那么点挑拨的意味。   “娘啊,十两银子啊……”范氏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跳下炕去,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催着老二去追牙婆子。   倒是林老汉脑子还清亮着,唬着脸拽着范氏就甩在了炕上。他这做爹的,眼看着老大家成了绝户,还被他娘跟弟弟一家欺负着,本来就觉得亏欠了。加上月娘那孩子的亲事,老大已经很久不来老屋了。更何况,这次老二做得忒不地道,卖了人的闺女,老大没砍杀了他,都算是好的。   “闹啥啊,也不嫌丢人。天底下哪有奶奶卖孙女的,老天爷可睁着眼呢,你就不怕遭雷劈啊。”林老汉冷哼一声,狠狠的拍打着炕桌。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外头,本来还晴晴朗朗的天空里咔嚓响了一声大雷。直接吓得范氏软了腿脚,坐在炕头愣神。   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又跟蚂蚁咬了似得难受。   “行了,老二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别再提了,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林老汉晃了晃手上的拐杖,使劲儿的往炕地下砸了砸。   “知道了,爹。”林才成神色有些怏怏,看来自个还得再想个法子摸些钱出来。不然自家婆娘还不得再闹腾一顿?   村里人家,天一黑就上了炕,要是没事儿,谁家也不会点灯的。林老汉因为气恼婆娘眼皮子浅,心里凉薄,也不愿意开口搭理她。而范氏则是翻来覆去的寻摸着那十两银子的事儿。   再说回了屋的林才成,也被婆娘埋怨起来,心里烦躁的使劲儿粑头发。他咋能不知道媳妇的心思,不就是榨干了大哥一家,然后把人分出去,以后林家的房子屋子都是自个的了。他倒是也想,这么些时间,也哄得他娘起了那个心思。可他爹却不是个好骗的,在这种大事儿上可不糊涂。   第二天一早,趁着林老汉换药的空档,范氏偷偷拉了大柱出门,目标自然是冲着林大勇一家去的。   而林月娘这个时候,也心满意足的自镇上雇了牛车拉着自己的嫁妆,带了私房钱往林岸村走着。   “你个没出息的败家子,月梅去给大家小姐当丫鬟怎么着了?还委屈她了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等被人看上还不觉得是上辈子积了德啊。”范氏一到门口,就扯开嗓子叫嚷开了,见着林大勇,更是先声夺人的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刘氏听到声音,让月梅给看着灶膛里的火,赶紧出了院子。   “娘,您这是咋了?有啥事儿进院里说啊,我刚熬了点苞米糊糊,您跟小叔也进来吃点。”刘氏对这个婆婆还是极为尊敬的,轻声细语的就怕被婆婆挑出不是来。   范氏一见这个儿媳妇,心里就恼火,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你个不会下蛋的婆娘,你这是要断了林家的香火啊。要不是你教唆着,大勇能……”   还没等范氏再说出戳刘氏心窝子的话呢,林大勇就粗声粗气的打断了他娘的话。昨晚上,好容易把媳妇的心思哄回来了,他娘可别再给搅和了。再想到他娘口口声声都是让他嫌他没卖了闺女,这林大勇心里也是憋屈的很,“娘,既然那是喜事儿,你咋不让二弟家的大闺女去?”   老二林才成上边有一个大闺女跟月梅差不多大,还有个小一岁的儿子,再然后就是跟月娇一般大的小三跟刚满月的小四儿子。自打有了前边俩儿子,他是越发的不把大哥放在心上,打秋风抢东西就算了,谁知道现在又打起了这种主意。   “你……”范氏词穷,可也不愿意在儿子媳妇跟前露怯,“那不是人家没瞧上雪子么。”   “娘,咱不说天底下有没有卖人闺女的二叔,单说今儿你们能卖了月梅,明儿是不是就会打我媳妇的主意?”林大勇这次是铁了心的不让他娘成了这事儿,就算是被人戳着骂绝户,他也没法卖了闺女讨好爹娘。   看着老大面无表情的模样,范氏也有些打退堂鼓了。林才成一瞧这情形,就知道自家老娘的打算,赶紧凑过去嘀咕了两句。接着,范氏可就叉腰堵门的掀着嘴皮子说刻薄话了。   一口一个贱娘们,一嘴一个白眼狼挨千刀的骂着,听得刘氏两口子是脸色发白浑身抖个不停。更别说渐渐围上来看热闹的人小声的议论了。   范氏是个人来疯,见人多了,又知道刘氏是个没脾性不敢跟自己当婆婆的闹腾的。所以数落的更起劲儿了,甚至口水都喷的老远。   林月娘刚到家门口,就见一群人围着,跟赶车的大叔打了个招呼,她快步上前。老远就听见一个婆娘不带喘气儿的骂人了,还点名道姓的咧咧爹娘的不是。   她赶紧钻进人群,一瞧那副场景,差点没笑出声来。有眼尖的妇人看到林月娘,赶紧张口让她劝着点,可在自家门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这里有不少人帮忙劝着都是真心实意的,一是范氏这当娘当婆婆的忒过分,二也是刘氏跟林大勇俩老实人人缘好,谁也愿意卖这个面子。要知道,林大勇可是村里的能人,手上又有木匠跟铁匠的手艺。平日里,旁人家里有啥需要敲敲打打的活儿,都来寻他。   不作不死【改】   “奶奶,您这撒泼耍赖的是要逼着我爹娘卖闺女?我记得皇帝大老爷可是说了,隔辈不能卖嫡亲,您这么闹腾是要把林家都害了啊。”官府的人的确有这么说的,可并不是法典,更不会被拿到明面上说,毕竟哪个官宦人家不需要丫鬟仆人啊。但月娘更是清楚,对于这群见了里正都觉得惶恐,见了县丞都忍不住五体投地的村民来说,盖上皇帝的头衔,那可就是捅了天的大事儿。   怕他们不信,林月娘眼都不眨的继续吓唬道,“李家老大可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这事儿天天拿到家里说,要不李家咋就成了奶奶嘴里的讲究人了呢?”   原本还在胡咧咧的范氏,这回可是傻了眼,吓得心肝都裂了。林才成更是就差跪倒地上了,他咋也没想到皇帝大老爷会管到这么远的山村来,连卖个人口都能算到了。   “再说了,您这么大年纪了瘫坐在地上,又是踢腿又是闹腾的,要是传出村子,可是会坏了林岸村几百年的好名声呢。说不准有人家就会说,林岸村的婆婆都是那种尖酸刻薄,撒泼耍赖的,要是那样,谁还敢把闺女嫁进来啊?再有年轻的后生,怕家宅不安,娶个跟奶奶一样动不动就堵门哭丧的媳妇,那肯定也得思量一下能不能来咱村提亲了,是吧……单说在场的乡亲们,愿不愿意有这么个媳妇,得这么个婆婆?”   要说前边的事儿把范氏吓得腿肚子哆嗦,那最后一段话可是彻底让她的脸色黑青了,可偏偏自己被这小泼妇挤兑的一句话辩驳不了。   本来看热闹的人这次是真的炸了锅了,土里刨食儿的两腿一抬全是泥巴的乡下汉,一辈子也不指望当官富贵,求的就是儿女以后能嫁娶好了。可听林家大闺女这么一说,他们心里也开始打鼓了,要是换成自家,只怕也不愿意娶范氏这样不安生的。   所以说林月娘这话有技巧啊,戳着范氏的心窝子,就差直接骂她是泼妇无赖了,可却没法让人还口。同时又能引的旁人心思跟着转起来。尤其是几个家里正在给儿子寻摸媳妇的人,看着范氏的目光更是不善了。   范氏气的脸色发白,胸脯子一耸一耸的直起伏。可还没等她指着林月娘那贱蹄子的鼻子骂开声呢,周围可就有人插话了。   “林家婶子,这话糙理不糙,月娘年纪轻说话不中听,但句句都在点子上呢。可不能因为你,坏了咱一村的名声。”   “等会还是得去找里正家媳妇说道说道,咱村林氏可是大姓,不能被一个人连累了。”   人越聚越多,不管知不知道林家这是闹哪出事儿呢,都插起嘴来。后来到的人,听个一句半句的,就以为得了啥不得了的秘密,尤其是涉及到全村人名声的。   林才成跟范氏见讨不得好,还被人当着面指指点点的说道,早就没了之前那股子折腾劲儿了。尤其是范氏,不过是纸老虎,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到了外面那可也知道个羞臊。最后俩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临走前范氏还狠狠的等了林月娘一眼。   “奶奶,之前搬家,您扣下我爹给我娘打的那俩柳木柜子,等会我就找人搬回来,您回去别忘了腾出来。”见范氏甩着袖子离开,林月娘高声喊道。   私扣媳妇物件的事儿,其实不新鲜,但凡厉害点的婆婆都会做的。只是像范氏这样不找个由头当遮羞布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在林月娘开口的时候,就有人恍然,怪不得来大勇家串门这么多回,都没见过刘氏那两口柜子。   这可不是啥贱东西,两口柜子在庄稼户里也算得上大件了。一般人家,有点损坏还修补修补接着用,只要不是烂了很可能是要跟一辈子的。   范氏脚下打了个滑,听见有人在背后呸了一声,她也只能愤愤的跺跺脚。   村里人都知道,这巴掌大的地方是藏不住事儿的。就连谁家的鸡抱窝了,谁家的猫逮老鼠了,都能被闲下来的婆娘们津津乐道,就更别提范氏堵了林大勇家的大门逼着人卖闺女了。   还没到晌午呢,人人就都知道今早的笑料了,再有就是把范氏这些年那些让人看不上眼的事儿又翻腾出来嚼了一遍。   更有好事儿的,专门打着串门的幌子,跑到林老汉跟前学了一遍舌。也有老实巴交,跟林家有交情的汉子,一连的叹气,还规劝了林老汉几句,让他管管自家婆娘。   直听得林老汉那张老脸红了白白了青,不停歇的变着颜色。   等林才成扶着他娘一进院子,脑袋上就被个什么东西砸到了。湿漉漉的还带着碎茶叶沫子挂在脸上,疼的他一叠声的叫娘。   “给老子跪下,你可能耐了昂,你说说自己这么些年往家里拿过一个针头没有?真是懒得肉疼,不想着法子走正道,成天想些歪门邪道的。”林老汉心头烧着火,拳头啪啪的砸着炕桌,“除了跟你娘耍花腔,哄得她屁也蹦不出一个来,你说说你还有啥别的本事啊!让你跟着你大哥去做工,你倒好哭丧似得抱着你娘说身子受不住,面对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你真是贵的肉疼啊……”   林才成被林老汉骂的脸都红了,加上头发跟脸上的冷茶水,别提多难堪了。可现在他都当爹了,也不是小时候做了错事儿被林老汉脱了衣裳打的孩童了,哪能说跪就跪啊。这么想着,就梗着脖子辩驳了。   “爹,您可说差了,我这是给侄女找个好去处,咱家里也能宽松不是?要不是您这次摔了腿把家里都掏空了,我哪能费那个心啊。”   这话说的厚颜无耻冠冕堂皇,可落在林老汉耳朵里,那就不是个滋味了。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儿子随他娘,全靠一张嘴呢。这么多年了,他也摸的透透的,这混小子撅撅屁股,他就知道是要放屁还是拉屎。就这尿性,也就他娘不要命的护着当宝呢。   他这是造了啥孽,修了这么个东西啊。林老汉心里难受,可那毕竟是自家儿子,真要打坏了他也舍不得,最后只能不轻不重的骂了几句,然后烦躁的叹气让林才成滚出去。   儿子怕这老头子,范氏可不怕。年轻的时候,碍着名声她也在婆婆跟前伏低做小的,好容易受气的媳妇熬成婆了,她可不想再憋屈自己个。至于这老头子,除了嘴头上嚷嚷着休了自己,这些年也没见真怎么着。   时间久了,她也就回过味儿来了,半辈子都过去了,儿孙都有了,要真休了她,老林家大大小小的人,还要不要脸了!想透了这茬,她再去闹腾老大家,也就有恃无恐了。   林老汉是拿这婆娘没法子,但凡自己吵嚷两句,她就能扑在地上撒泼骂天。偏偏这又是个嘴上不带留德的,翻着林家的祖宗骂,难听的时候还扯上香火盆子掘祖坟。他也不是没下过手,但范氏也不是好惹的,还没等他打两下,那厢可就又咬人又吐口水的了。   此时的林家老两口,还不知道,自家将会出现一个手段更粗暴直接,更不顾及家族名声的妇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大勇没想到大闺女回来,这会儿心里复杂的很。他一辈子种田,从来没跟人红过脸,最狠的时候就是娘欺负媳妇闺女厉害了,他才提了镰刀去拼命。   之后娘跟兄弟当着一街的人骂他不孝,要天打雷劈,他也是憋着一口气,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回来了,赶紧进家吧。”   给范氏下套   林大勇抹了把脸,半搂着媳妇,然后让林月娘姊妹仨去把牛车赶进院儿里。   把东西卸了,刘氏才赶紧张罗着去灶房熬了一锅绿豆水。因为心疼闺女,她还狠着心的抓了半把白糖。这白糖是金贵玩意儿,这也就是月娘出嫁时剩下的半罐儿,刘氏一直没舍得动。   围在门外的人虽然有心看热闹,但也知道,人林老大家现在只怕正是糟心着呢。再说了,这事儿也的确是范氏跟林才成不地道,他们也不是那看热闹就要逼死人的茬儿,所以够着劝了两句,也就都散了。   这三五成群的,没事儿干可不就遍着村的闲叨叨起来了。有嘴皮子快的,就说了自家之前打听的关于李家那档子事儿。   村里人大多在根上就是淳朴的,就算有点占便宜斤斤计较的小心思,到底也是仁厚的。听多了,又有跟当初提亲的高媒婆是拐着弯儿的旧相识的婶子说,当初林家老太太范氏可是说了,为了那六两银子可是得把李家那些脏心烂肺的事儿都瞒下来。为这,范氏还给了高媒婆半两银子吃酒的钱呢。   后来林才成又总去闹腾,还招呼着让刚出嫁的林月娘孝养林家老两口。加上林老汉摔伤了腿,这么下来,就耽搁了打听林月娘夫家的事儿。   说到底,这事儿也怨林大勇这当爹的,耳根子忒软。被范氏哭闹几回,说几句好话,就觉得他娘是转了性子的。他也不想想,但凡范氏眼里有他,哪能没分家就逼着他出去过?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儿,他们顶多就是背地儿里嚼嚼舌根子。   “范氏这是被迷了心窍了吧,真是造孽哦。”一个跟刘氏走的近的媳妇忍不住插了嘴,“再咋地偏心眼,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吧,我还当月娘这闺女是出了狼窝了呢。”   “要我说,林老叔腿脚还好的时候,这范氏还能收敛着点,这会儿只怕谁都管不住了,现在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到时候闹得难看了,说不得里正就出面儿了,总不能任由范氏把好好的一家人折腾坏了吧。”一个婶子把手上的针线别在衣裳襟子上,然后又开始搓细麻绳儿。“话说回来了,刘氏大闺女这么回来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之前咱们村那个田家不就有个闺女,因为被休了,最后配了个死了媳妇的老鳏夫么,家里儿子闺女都多么大了……”   正拾掇着屋子的林月娘可不知道外边人把她传的多惨多可怜,她现在一边宽慰着不停抹眼泪的刘氏,还得指挥着月梅跟月娇给自己铺炕褥。   “月娘,算了吧,你奶奶那人就那样。再怎么说咱还是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不好。”见闺女歇下来了,刘氏才抹干眼泪,心里是又心疼又难受,可还得顾忌着一家子的脸面。   林月娘心里翻了个白眼,可她也感觉到刘氏对自己是实打实的好,再加上自己的身世,所以也不愿意让她心里难受。她拉了刘氏留在椅子上,“娘,你念着是一家人,可奶奶他们可不这么觉得。她只觉得咱家软弱可欺,时候久了可不就成了理所当然?不然咋能把我嫁给李家那种畜生……”   “可是,今儿你热闹了你奶奶跟二叔,以后咱还怎么行往啊。”刘氏心里有些忐忑,再说闺女这名声还要不要啊。   要是换成原身,说不准就被这几句话说的又担心又害怕了,可现在的林月娘就是要做凶悍的妇人。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不是?   “娘,不是女儿非得挑唆事儿,”林月娘也不坐,趴在刘氏的腿上就捂着脸就开始掉眼泪,“您不知道,女儿在李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每天洗衣做饭喂猪养鸡儿,还没一口热饭吃。后来更是被李德旺那个牲口吊着抽了大半宿,要不是儿命硬,只怕早就咽气儿了……”   刘氏听了闺女这话,只觉得心如刀绞,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是没出息,可就算家里吃糠咽菜,也没生过卖闺女的心思。所以当初下聘的时候,她也没说要啥多少聘金。之后人家给了六两,她还信了婆婆说的,这是夫家看重闺女呢。谁知道,最后婆婆抢了聘金,还瞒了这么大的事儿。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能不疼。就算没有聘礼,自己也是卖了娘留下的老物件给闺女添置了嫁妆。   “娘啊,那李家儿子可是被人堵在了屋里,炕上还有一个没穿衣裳的男人呢,要不是村里几个嫂子看我可怜,只怕李家还不定想出啥法子糟践闺女呢。闺女心里憋着这口气,只觉得是活不下去了。奶奶跟二叔,哪里把我当成林家的孩子了啊!”林月娘说着说着,掉眼泪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大抵这也是原身残留的怨气吧。   刘氏抱着闺女,也是哭的不能自已,连带着月梅跟月娇也凑在娘身边红着眼眶难受。月娘的话让她不可抑制的想起当初生下孩子后的事儿,原本婆婆以为头胎是个儿子,倒也做了不少小衣裳,谁知道最后是个丫头片子,直接让婆婆耷拉着脸把小衣裳跟小包袱都拿走了。自家可怜的闺女,最后只能用个破布单子包起来。   之后洗三洗九的,婆婆别说管了,直接把闺女丢在院子里的水盆子里,还引的月娘小小年纪就喝了不少药汤。   想起月娘咳得憋青了小脸,刘氏恨不得赶紧跟老宅划清界限。   林大勇听了闺女的哭诉,攥了攥拳头,懊恼的蹲在炕边上,半天才说,“月娘,爹去找里正,再借俩年轻的后生,等会陪你一块去老宅里。”   林大勇是老实孝顺,但不是愚孝,他也有一家子人口呢。今儿娘能为了银子卖掉月娘,赶明就敢真的背着自己把月梅送出去。想到昨儿跟今早的那出事儿,他心里就忍不住发寒。   直到出了门,刘氏还诺诺的有些惶恐,不住扯着袖口,张张嘴想劝说自家闺女。可话到嘴边儿,她又说不出来。平心而论,知道婆婆是把闺女卖到李家那种牲口人家的时候,她是恨不得拿了刀枪去活刮了老宅里的那娘俩。但要真做,她还真有些害怕,婆婆跟弟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林月娘不是瞧不出刘氏的心思,可她才不乐意就这么算了呢。好在她娘也拧着性子拦着她,所以她也乐的装傻。   范氏本来就觉得吃了老大家的暗亏,回来又跟老头子骂咧了一阵子,这会儿心里正有气儿呢。现在瞧见老大竟然真的带了人来拉柜子,她扫过几个人的眼神儿都像是淬了毒,冷得直掉冰渣子。   “咋地,你这黑心肝的丫头还真要带人抢老娘的物件不成?”范氏撸了袖子,也不瞧来的都是谁,直接大呼小叫的招呼起了林月娘母女。见老大挡着,她竟然得不了好,暗恨的又挠又抓的。“挨千刀的白眼狼,老娘白养你这么大,这会儿为了个小皮娘死寡/妇敢跟老娘叫板了,昂!早知道你是这德行,当初老娘就该把你溺死在茅房里……”   里正叔的脸色很是难看,这范氏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儿给他甩脸子?之前就知道这范氏是个难缠的,却没想到三句话没说,上来就满嘴喷粪。   “林家老嫂子,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林岸村百十来户人家,一大半都姓林,算起来咋的也是沾亲带故的。再者,林老汉当初的名声不差,里正也愿意给个面子叫个林家老哥。所以碍着这情分,他就算再不耐,也得称范氏一句嫂子。   原本别人家院儿里的事儿他不该插手,可今儿林大勇找自己时候,自个也是想着同村同街的,能说和也就说和说和。万一要真闹出啥脏心事儿,自己这里正脸上也没光彩不是?谁知道还没说事儿呢,范氏就扯起皮来。尤其是那些话,哪句是个当娘的该说的?   范氏再犯浑,这会儿见了里正也有些讷讷了,狠狠的唾了一口,才闭了嘴。   几个来帮忙的后生也有些尴尬,可心里最多的是不屑。他们家里不是没媳妇老娘的,可谁家也没范氏这样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娘啊。别说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了,就连自家的孩子回去也时常会学几句嘴,说林家奶奶可这劲儿的折腾还年幼的月娇。   打脸没商量   “奶奶,今儿孙女回家,也该来看看您跟爷爷。”林月娘看着还气势汹汹瞪着自家娘亲的范氏,软着声音说道,“这不,孙女还割了一条肉回来给您跟爷爷补身子。”   林月娘说着还不由抹着泪,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哽咽着说道,“奶奶,怎么说咱都是一家人,说起来我跟雪子跟明子该是一样的……您怎么舍得把我嫁进那种人家?当初您说的千好万好,可最后孙女被毒打欺辱,我不怨您……”   范氏最厌恶这个没把的小皮娘在自己跟前晃荡,更别说她跟雪子跟明子相比了。其实范氏也不是个脑子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让邻里找着看笑话了。   “怨我?给你俩胆儿,就凭你还是咱老林家的血脉,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范氏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不以为然说道,“你个没羞臊的小蹄子,跟你娘一样是个白虎星,谁家闺女被破了身子赶出婆家,还有脸回娘家?”   这话一出,不仅刘氏黑了脸,就连老好人林大勇都沉下了脸,瞪着眼看着他娘。他娘这是要逼死自家闺女啊!   “就是说啊,是个好的,咋能回娘家张嘴吃饭啊。”老二媳妇章氏一掀帘子出了屋,她这个月子做得可是滋润的很。每日里婆婆去大哥大嫂那讹的那些油水大的吃食,大多进了她的肚子。所以听见动静她也就跟着出来了。之前自家男人回屋,可是耷拉着脸嘟囔了半晌,不就是说吃了老大家的亏,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她可不是爷们家的,顾忌着脸面,觉得有些话不好说。   “不是二婶说你,这没了贞洁的妇人,可没啥盼头啊。”章氏拔高个声音,专咬着贞洁俩字儿。在她眼里,这侄女被休弃回家,可不就是自家拿捏大嫂的好由头?只要嚷嚷开了,别说是嫁给个门户好的汉子了,只怕就算是村里的鳏夫也是不愿意娶一个破鞋的。   原本听了范氏的话,心里正被刀子绞的刘氏,这会儿可是彻底被章氏点着了。这是要把她可怜的闺女逼死啊,想到往日里受的屈,再有她可劲儿的往自家人心窝子上捅刀子。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刘氏一撸袖子冲着章氏就抓过去。   要说这刘氏本来就是个没脾气的人,这么多年因为没生下个儿子,哪天不是唯唯诺诺,生怕老林家把她休了啊。对于这么个好欺负的人,章氏咋会有防备,再者她刚出月子,身子也有些娇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氏勒住了头发,扇了个大耳刮子。   “哎呦,杀人啦,娘啊嫂子要打死我了啊。”章氏身子健康,可却拼不过一身狠劲儿的刘氏。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吃亏,她也不敢再拿捏,左右躲闪着,又是求饶又是胡喊的。   “你这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逼嘴,这么败坏自家侄女的名声,你也不怕阎王爷半夜拔了你的舌头……”   这下院里的人可就傻了眼,院子里出了范氏跟林月娘就剩几个看热闹的妇人了。至于里正跟几个老爷们,只能皱着眉骂两句,毕竟娘们家打架,他们也不好下手不是?   说好听点是拉架呢,可要是有心人传出那么几句难听话,他们谁都吃不消。要知道,那可不是自家婆娘。   林大勇红着眼,让月娘赶紧帮着拉开俩人。也就借着拉偏架的功夫,林月娘倒是挡着扯着嗓子想动手的范氏半晌,等把俩人分开了,这章氏也已经头发散乱脸上更是红了一片。   看着自家娘亲红着眼眶子,一脸拼命的恶煞模样,林月娘赶紧抢在瞪着自己的范氏之前开口。   “二婶,怎么说我也叫你一声婶子,您话里话外的是要逼着侄女是投缳啊!要你这么说,咱村谁家闺女在婆家受了气,都是没脸回娘家了?娘家是啥,那是嫁出去闺女的依仗,要是真依着你的话,那嫁出去的闺女是不是都得忍气吞声,有了冤屈也不能找娘家人庇护?再者咱们大熙朝可也没有为了立贞节牌坊逼死人的说法啊……”林月娘红了眼眶,冷着脸看向章氏。   这话说的诛心,在场的谁家还没个闺女啊,这要是哪家的婆婆小姑子磋磨了自家闺女,都借着章氏这话说道,那还成!尤其是十里八村的多少挂点亲,林岸村嫁到章家岭的姑娘可不少,难不成她章家的婆婆们都打的这个好主意?   人都爱补脑,尤其是那些看热闹不嫌够的人,更是插着话的跟身边人嘀咕章氏的恶性,临了还得加上一句子章家岭怎么怎么着。   自家闺女虽然不说是捧着/宠/着长大的,哪也是自家的心头肉啊。就这么着,有些再说亲或者跟章家岭搭了亲的人,心里可就不得劲儿了,看章氏的眼神儿也变了变。   “婶子,当初我明明说了泗洋村的崔家,可最后为啥会被奶奶换成了李家,您真当我不知道吗?”   章氏一愣,有些傻眼了,这是说道哪了?咋又牵扯上崔家的事儿了!这事儿当初可是她跟婆婆私底下干的,除了高媒婆,只怕没人知道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听这里面似乎还有猫腻儿呢,也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   “你这脏心烂肺的臭丫头,胡咧咧啥呢,崔家那不是没瞧上你吗?人家门槛高,又嫌弃你娘是个寡/妇,那才换了人家相看。你这屎盆子你可不敢扣在婶子头上。”章氏心思一转,拔尖嗓子吆喝起来。眼看着自家闺女雪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她看上的就是泗水村崔家。那崔家里可是有新盖了大瓦房,家里的儿子也是在柜子上当伙计的好人家,她哪能让老大家这个死妮子沾了便宜!   农家闺女,虽说成不了金凤凰,可要是有个家底儿厚实的婆家,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   当初跟婆婆一磨叨,才生出了去崔家嚼舌根子的事儿,让高媒婆去说林月娘跟她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再说了,她娘能克死第一个男人,说不准她也会克死人呢。再加上林大勇活了半辈子,也没个儿子,几项加起来,她跟婆婆这边再煽风点火的说些这个侄女的坏话,这事儿可不就黄了么。   但这事儿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决不能给扯到明面上说。要不她这当婶子的眛了良心,让自家闺女抢人婚事的事儿,可是要被人扒了面皮的。   “婶子,当初你跟媒婆说的话,雪子堂姐可很是得意的跟我说了一遍。堂姐当时可是戳着我的鼻梁骨骂,说您跟媒婆和崔家人说,我这样的女人就是个白虎星,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得跟多少汉子拉拉扯扯的……”   “堂姐的话总不会是诬陷你的吧,当时她可是唾着吐沫跟我说,你请了媒婆保媒,保的就是泗水村最厚实的人家。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半真半假,但大体都是二叔家闺女亲口说的,当时可是把原身骂的一无是处,甚至就差丢跟绳子让原身自尽了。说起来,她这也不算是污蔑那个所谓的堂姐。反正人不义了,那就被指望她给留面子。什么年纪小不懂事,不能坏了人的名声,那林老二家雪子当时咋就能那么自然的胡咧咧原身跟哪家汉子不清不白?   刚刚看着章氏眼神不善的人,这会儿可是唏嘘一片了,还有几个跟林家带亲的,更是抽着冷气。   “大柱家媳妇,你干这些事儿也不怕亏了心啊,这么败坏人姑娘的名声……”一个婶子不赞同的摇头。   “怨不得这章氏一去街里串流,就爱挑着大勇家那口子跟闺女们的事儿说道。这会儿才知道,哪是人家闺女不安分,她这是为了自家闺女把人往死里作践了。”   说起来,都是一个村的,谁能比谁亲厚?平日里跟章氏来往,也不过是惦念着林老汉那么点情分。算起来,还是林大勇两口子更对他们的脾气,庄稼人不说顶天立地,也得一个吐沫一个钉,办事儿不能太亏心啊。   “这林家雪也不是个懂事儿的,要是个心眼实诚的好娃,咋能指着本家大姐的鼻子骂?这种人要是娶回家,谁知道会不会骑在咱们老婆子脖子上拉屎撒尿啊。”临街林家六叔娘忍不住插了嘴,她年轻时候也没少受婆婆跟妯娌的气,现在年老了,也是最看不惯人欺辱儿媳妇的。尤其是这叔娘性子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给人留面子。现在她心底认了林家雪子是根子上坏了,那说道起来,可是不嘴软的。   一听这话,章氏也顾不上呲牙咧嘴的喊疼了。这还行?这话要是传出去,村里那些嘴碎的还不得把她嚼巴了?自家闺女的名声可也就坏了,往后只怕不好再挑亲了。   打脸还是休妻   再有,儿子也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也该说亲了,说不准也会因这事儿给耽搁了。   “胡咧咧啥呢,你是脑子糊涂了吧,这种事儿能瞎说吗?你个遭天谴的货,那是你二婶跟妹子,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昂!”要是大事儿上范氏拎不清,现在涉及到跟自己亲厚的孙女孙子,她可不能眼看着不管。再说了,林月娘的名声早毁了,被人睡了还休了,留下也是个祸害。“跟人睡了那么多天,蛋都没下一个就被人休了,要说你没点子事儿,哄谁呢!李家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家,指不定是发现你爬了墙犯了错才不要的。”   见婆婆还是站在自家这一边,要把这事儿扣在林月娘这骚蹄子身上,章氏又死不悔改的冒声了。句句不离林月娘身上的猫腻……   这回里正叔瞧不下去了,昨儿个李家村的里正还专门买了酒肉到他家说道这事儿,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李家村的不是。弄清了来龙去脉,又知道月娘这闺女是个命苦的,碰上那么个汉子,里正心里多少也有点偏颇。   “行了,李家村的里正来说过那事儿了,是李家子弟没教好,被人堵在了被窝里。月娘这闺女,虽然不是我打小看大的,但品行也是一等一的好,村里谁不夸她乖巧懂事儿?你说你个当婶子的,不说帮衬着自家侄女,还一盆子一盆子的侄女脑袋上扣屎盆子。当真以为她不好了,你家闺女就能好?也不想想,没分家的姑娘,那个名声坏了不得累及姓氏!”里正冷着脸,看着章氏跟范氏的眼神都带了嫌恶。“再说了,月娘可不是被休弃的,那是拿了和离书,带了嫁妆回来的。要非得掰扯掰扯,那也是咱村的姑娘有骨气……”   里正这话说的严重了点,但要非得往这上边扯,倒也说得过去。为了娘家的名声,先是忍气吞声,后来婆家闹出了脏心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宁愿和离也不牵扯上娘家的名声。   其实不是里正真的要偏帮林月娘,而是相较于林月娘,他是真真的厌恶范氏跟章氏的做派。说出的话,自然是怎么落人脸面怎么来。再者,十里八村谁家还不走个亲戚,要是真把章氏的话传出去,林岸村的姑娘们还怎么挺直脊梁?   这个年代,名声一旦涉及到村里,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章氏被里正叔这么一说,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可她却没法子说出个啥来。   “娘,我……”章氏往婆婆身后站了站,浑身抖个不停。   范氏瞪了一眼老二媳妇,心里暗骂她是个不争气的。可她心里再怨愤,也得顾念着林家大孙子啊。眼珠子一咕噜,她就开始琢磨怎么着让老大家吞下这个亏。   “就算不是被休的,那也是被人破了身子的……”   还没等范氏说完呢,林月娘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砰砰磕了两下头,“奶奶,孙女的名声已经让婶子败坏的没了,您可留点口德,让孙女活一活吧。您要非得扯着贞洁来说,那是不是说,以后雪子嫁了人,跟婆家闹了气就是贞洁坏了?是不是要逼着全村和离过的妇人都是投缳跳井?您心疼二叔一家,可您好歹也睁眼看看我爹娘这一家啊。今儿的话,孙女不孝,是不该说的,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孙女都死过多少次的人了,也不怕被人说道了。”林月娘声音含着悲愤,偏偏字字咬的清楚,“我娘的嫁妆箱子。还有,孙女当初出门时,奶奶暂管孙女的聘礼呢,这桩桩件件哪个是心疼我的?我娘嫁过来,又当牛又做马的,生了闺女连月子您都不让做,就得凉水里洗衣裳,下地干活。月梅跟月娇长这么大,连肉都没吃过几顿。可二婶家的孩子们呢?哪个不是新衣裳穿着,鸡蛋肉片的吃着?不说别的,单说昨儿个二叔领了牙婆子非得卖了二妹,奶奶要是真把我们大房当人看,哪能容得下啊!”   这年头,要不是遇到大灾难,穷到活不下去了,哪家会卖闺女?林老汉家虽然算不是村里顶好的人家,但也算是有田有地的。要是这样还逼着人卖闺女,那可真是无耻的很啊。   “哎呦啊,这可真是造孽啊……林家老嫂子,你也不怕遭报应啊。”邻家余嫂子抱着自家孙女忍不住尖声嚷道。她家媳妇这一胎也是个闺女,可就算她怎么念叨着孙子,也没这么逼的儿媳去卖闺女啊。   “这哪是偏心眼啊,就是仗着林家老大老实,心眼实诚,就这么穷折腾,要我说,分家得了。”   “你当范氏乐意?现在大勇两口子可是跟净身出户一样自个单过了,偏偏挣的钱还得交到中馈,地里的活儿也得跟着干……”   范氏被揭了老底儿,就跟被人当众扇了嘴巴子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够着打林月娘,“你娘没本事下蛋,怨谁?不过是三个丫头,真当是老林家的根啦……”   还没等她说完,正屋门前就传来啪的一声,只见林老汉黑着脸,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烟袋锅子狠狠的冲着院子里的范氏砸过去。   “混账东西,老林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再胡折腾,今儿就给我滚出林家的门。”说着,林老汉还猛咳了一阵,憋红了脸瞪眼冲着一遍看热闹的林大明喊道,“明子,去给爷拿纸笔,写休书。”   原本他在屋里念着有里正在,自家婆娘嘴上得留点德吧,谁知道那是个越说越来劲儿的。还没等他缓过气儿来,又听到大孙女说跟崔家那码子事儿,还有扣下儿媳妇的嫁妆跟孙女的聘金,这一桩桩的事儿,可真是把他这个糟老头子瞒的死死的。   要是大孙女真是有眼无珠给骗到李家的,他也就认了,偏偏那是败兴婆娘为了银子昧良心干下的事儿。那话里话外,可不就是要坏了人名声逼着人去死啊,难不成以为人死了,她做的那些孽就没人提了?   越听越憋屈,林老汉干脆忍着疼拄着拐杖下了炕,今儿就算打不死她,也得休了她。   范氏见老头子动了真格的,当下也顾不得跪着的林月娘了,转身就连扑带撞的冲着林老汉过去。   “你个糟老头子,睡了老娘半辈子,这会儿要休了老娘,门都没有。”   林老汉哪想到这婆娘来这么一出,身子一歪就摔在地上了,原本还没好透的腿又狠狠给咋在台阶上。没一会儿,人们就听见老两口的呻/吟声了。   “爹娘,没事儿吧。”林大勇心里再难受,见到现在的场面也有些傻眼了,赶紧上去扶人。有腿脚利索的后生,这会儿也有眼色的跑去村东头请大夫了。   范氏早就恼恨了这个儿子,哪肯让他拉拽,咬着牙骂骂咧咧的就把人推到了一边儿。一旁有心劝几句的里正,这会儿的脸色那可是更难看了。   这么一吵吵,闲的没事儿干的几个老娘们就跟着到了林家老宅的外头。林老汉一瞧这人越聚越多,只觉得一张老脸难堪的要死,这可都是村里的人,又是写爱嚼是非的,今儿要不说出个一二五来,说不准会传出啥话呢。   “你个恶妇,今儿不休了你,咱老林家也别活了。”   看着范氏像杀猪一样的嚎叫,看热闹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甚至连老二林成才都露出个厌恶的表情,一声不吭的放下门帘回了屋。平日里他哄着他娘,可不代表今儿凑上去弄个没脸。   “行了,林老哥,这事儿你自己琢磨琢磨。要是再这么折腾,又是卖儿又是卖女的,干脆你们家就出村去住吧。”林老汉受了伤,里正就算再有心思,也不能继续说和了。再者,他也瞧不出这家人有啥说和的意思,单是范氏,就够丢人的了。   林老汉气的心口都疼了,颤抖着个手指冲着范氏点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咱林岸村祖祖辈辈都是敦厚实诚的人,就算是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生了口角,也没闹出过你们家这种事儿。现在我这当叔公的往村里一走,就是你家婆娘跟老二/逼着老大卖闺女。说实话的,这没分家就把人赶出家门,已经算是丢脸的了,现在你这算啥?奶奶合着婶子坏人名声,抢人亲事,夺人聘金,咱老实人家可不兴这些。难不成要咱林氏的人跟着你家被人说闲话?”   里正叔也算是林岸村的大辈分了,年轻的谁不喊一句叔公。再者他爹林太公那是上一任的里正,有了这个关系,他的话在村子上可算是铁打的钉,任谁都不好反驳。   摊上大事儿   其实里正这话也不是说同情林月娘家,而是这种家里的糟心事儿,要是不提前给堵住,指不定得出大乱子,没瞅见朝河沟田家那回子事儿,现在都压的田里正抬不起头来么。过去朝河沟的里正出门,谁不好言叫声老哥,现在就算不嘲笑几句,都算是留情面的了。   范氏一听这话,一边捂着腰哼哼唧唧的叫嚷,一边儿嘤嘤假哭,“都说辈分压死人,你这当里正的可是脏了心肠,这是要逼死我啊。爹啊,你快来看看,一家子的人要把儿媳逼死啊,赶明儿我就找个绳子吊死算了……”   里正对范氏这做派是没一点好话,搅屎棍子的娘们,要再由着她霍霍下去,指不定还闹出啥事儿呢。尤其是看大勇两口子,明摆着是不打算再忍了。而且李家村的里正可是说了,林月娘小妇人,可不敢轻易得罪,那抖露事儿的本事可是不小。   要是这次不把范氏打压安生,再生了事儿,大勇家的不乐意再给捂着瞒着,闹出去总是他们村子脸上没光。任谁说起来,不得带一句“林岸村的林家”……   “行了,范氏,我叫你一声老嫂子是看在你男人的面儿上,你也别真拿捏起来。单说你要是不服气,咱就开了祠堂,好好理论一下这些年你做下的那些好事儿。”里正被范氏胡搅蛮缠的劲儿给气乐了,一字一句铿锵道,“要是你范氏有过,该休的休,该除族的除族。但凡你能判处我一点错事,这里正我也不当了,立马携了老小离开林岸村,免得给村子上找了坏名声。”   原本还闹腾的范氏,一听这话可真的吓着了。原本的假哭也成了鼻涕眼泪糊一脸的真哭。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今儿里正的气儿这么大,张口闭口就是出村开宗祠。她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要是被赶出去,哪还有活路啊。   “里正,是我老娘们没心肝,刚刚说话没过脑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我肯定不折腾了,好好在家过日子,再也不生那些个歪心思了……”她是真怕了啊,开了宗祠给赶出村的妇人,跟休弃回家的还不一样。那真的是要看着人的冷眼受着欺负过日子的。   林老汉看着自家婆娘的样子,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黑。年轻的时候,她看着倒是耿直,就算有点小毛病也不打紧,怎么老了老了,尽是找事儿啊。   也不知怎的,林老汉突然想起当初自家爹娘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还是他扯了脸面要死要活的娶了人进门。这婆娘的肚皮倒是能耐,连着给生了两儿子一个闺女。可打那以后,她的气性可是见长,更是在给爹上坟的当头跟自己唯一的兄弟拉扯闹腾起来,弄得他临老了连兄弟的门都没脸登。   他涨红了脸看着范氏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只觉得这日子像是过到头了。   得了保证,又敲打了林老汉几句,里正才心满意足的带了人离开。   当然,林月娘也没在趁火打劫的要柜子跟聘金。毕竟刚刚里正是向着自家的,要是自己不知好歹再闹,只怕也会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头。爷爷都摔了,还总惦念着那么点物件,村上人少不得再说些闲言碎语。虽说她不在意名声,可如今毕竟要在这么过日子,多少得留一点退路。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林家媳妇跟老二家的三天两头的去闹腾,也不是啥新鲜事儿,咱娘们们看多了还嫌烦呢。”余家身子递给刘氏一个安慰的眼神儿,然后挥着手高声说道,“眼看晌午了,我可得回去给我的乖孙女做面糊糊了……”   范氏瘫软在地上,面上又是土又是泥的,可她半点擦拭的心思都没有。而挨了打的章氏,哪顾得上拉她一把啊,只捂着被勒疼的头皮子嘟囔。   “老二家的,还不拉你娘一把,你眼瞎了啊。”范氏倒是想嚷嚷刘氏,可一抬头就瞧见刘氏打红了眼的样子,她的心肝也是怕的颤颤的。   “都给我进屋,一个个的混账东西,明子去给我写休书。”林老汉也不管缩头缩尾的林成才,直接招呼着林大勇帮着把自己抱回屋。   “你个老东西,要不是当初你哭着求着要娶老娘,我那会稀罕嫁过来?一辈子没个出息没个本事的瘪犊子,老不死的粪蛋,要不是你裤裆里的有个软玩意儿,老娘还以为你不是男人呢。”范氏虽然脑子不清,可也知道自家这个男人,平日里最是能忍,但只要定了主意,任谁都说不动的。他要是真想写了休书,只怕根本不会留自己在林家过了晌午。“你要是敢脏心烂肺的休了我,回头我就拿了绳子吊死在林家祖坟上,让你们老林家死都不安生……”   “我说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没看见爹这会儿疼的脸都白了吗?”林成才见刁难的人都散了,这才跟着大明进了正屋。“闹闹闹的,这往后出了门,还不被人笑话死啊。”   范氏一瞪眼,像是没想到老二会跟自己对着干,当即就抄起炕桌上的物件扔了过去,“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白眼狼,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你当供养明子上学是一句话的事儿啊,要不想办法让你大哥给攒些银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再说了,你大哥家三个丫头片子,能嫁出去就是万幸了,难不成还指着老娘给嫁妆?告诉你们,老大家的房子跟地都是老林家的,跟泼出去的水可没一丁丁的关系!”   见自家男人挨了砸,章氏可不乐意了,脸上的神情也很是不好。   “娘,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了,明子是你大孙子,他上学可不得中馈里出钱?再说了,明子进学堂,还不是为了给老林家争脸,等考个举人当了官,您也跟着享福不是?”想着让她顶屎盆子,也得看看她愿意不愿意。再说了,虽然婆婆是撒泼使赖的跟大哥家抠唆银子物件,可谁又瞧见是送到他们二房了?   一边儿的林月娘扶着刘氏,林大勇在他爹跟前伺候着,而林老汉早就半眯瞪着眼哼哼呀呀的捂着胸口难受了。要不是疼的有些犯迷糊了,他指不定会当即写了休妻书,或者揍范氏一顿。   “弟妹,你少说两句,现在爹的身子最要紧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要是爹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家雪子跟明子可是三年都不能办喜事儿的。”林大勇沉着脸,袖子下边的拳头都捏的犯了青白。可他不能说他娘啥难听话,只能梗着脖子憋着青筋冲着章氏训斥两句。   章氏心里一惊,她倒是不怕大伯哥动手,可自家雪子跟明子的事儿,那可是心尖尖上的一点不能耽搁。   等外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屋里也静下来了,大夫才匆匆赶过来了。   大夫坐在炕头,先是给林老汉摸了摸脉,还没片刻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又掀开林老汉的裤腿摸了摸,最后才取出自己的药箱用几根银针扎了脸色惨白的老汉几针。   好一会儿,林老汉才悠悠醒过来,只是那动作倒是有几分缓慢呆滞。嘴里更是“呀呀”的嚷嚷着什么,口水都顺着嘴角留下来了。   林大勇也不嫌他爹脏,抬起袖子就给他爹拾掇起来。倒是范氏又解气又担心,开始追问大夫咋回事儿。说实在的,她是看不起老实巴交的林老汉,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不是?   “气血攻心,又显了中风。再者,那腿上还没好透就又折了,只怕这辈子都得拐了。”大夫瞅了一眼脸色不好还压着火儿的林成才两口子,又看了看一脸憨厚表情正给老头擦口水的老大,心道幸亏还有个有良心的儿子,不然这老两口只怕入土前就得被磋磨死。“好好养着,以后能不下炕就别下炕,至于去地里干活啥的,就别想了。”   林老汉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除了林大勇这个劳力,也就数他能干了。这要是成了废人,往后她可怎么活啊。一想到以后得伺候着个瘫子,还得种地干活儿,范氏就觉得眼前发黑,没等着拔尖了声音哭嚎两句,脑子一晕就厥了过去。   送走了大夫,章氏扯住打算回正屋伺候的林成才,戳了戳他的脑门子,“当家的,爹现在可是躺在炕上不能动弹了,你也见了,那一帖药就要半两银子呢。大夫可是说,这病不好治,药汤以后可断不了了。”   林成才这会也正烦躁着呢,好好的日子,咋就成了这副模样?因为家里没分家,自己跟大哥挣的钱都得上交家里。而地里的活儿,也是一块干的。他不是个能受难的,那次都是偷奸耍滑哄着他娘就行。反正田地地间的都有他爹跟大哥看顾着。而自家院儿里的日常开始,也都是跟爹娘手里要的钱。   现在爹算是成了废人,别说挣钱了,下地劳作都成了难题。指不定还得让他们二房伺候着呢,毕竟大哥是分了院子在外面单住的。   大耳光子   “我没聋,你要闲的没事儿,去跟大嫂一块烧水去。”心里乱糟糟的,林成才说话也带了气。这婆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咋这么不会来事儿啊。现在跟大哥家打好关系,可是只沾光不吃亏的。   章氏瞧着自家爷们那副傻样,恨不得踹他两脚。   “我说你傻啊,咱家可还有闺女小子呢,再养一个瘫在炕上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了,要是明子说亲,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进一个有瘫子老人的家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章氏的小心思可是动的飞快,刚刚她打问过大夫,人说这种情况,喝药喝到能说话少也得十几两银子。要是运气差点,估计喝一辈子药也就那样了。   这可是个无底洞啊,就算婆婆手里攥着几个银钱,能撑几天?要是真这么下去,家里早晚得给败光了。   “要我看,咱也该分家了。这么多年婆婆手里拿捏着家里的银子,我估摸着少也得有百十来两了,再说这房子院子,还有田地,也值些钱……”章氏满脑子的算计,却不知道,林家出了名的长舌妇五婶子,正隔着矮墙头竖着耳朵呢。   “啥?分家!”林成才吓了一跳,声音瞬间就高了好几个度。   “你个呆子,小点声。”章氏也是被自家男人唬了一下子,左右瞧瞧,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心。她一边儿委委屈屈的开始抹眼泪,一边儿还是说道,“你也别说我没良心,只是咱家是要供养秀才举人的人家,这束脩跟笔墨纸砚,哪个不得花钱?还有雪子的亲事,要是说成了殷实人家,咱给准备的嫁妆可不能少。再有就是锤子跟牛蛋,这俩小的,以后说不准也有读书的命呢,咱可得给算计着点。大哥家有啥?仨丫头,单是去挖野菜都能贴补点家用。”   “可分家,要是咱想要房子跟地,就得养着爹娘。要是不养爹娘,就的让大哥这占大的挑……”林成才有些被说动了,刚刚看见老爹又是流口水又是尿炕的,他心里也觉得有些脏眼。要真的自己照顾,岂不是的天天端屎端尿?说不准,还得被喷一脸吐沫。   “你个憨货。”章氏凑到林成才跟前开始嘀咕,“让爹跟着大哥,娘跟着咱们,每个月让大哥他们交口粮跟孝敬。再说了,咱娘手里有钱。而且就算跟着咱们,你害怕吃亏啊,哪次不是娘空着手去大哥家,提着肉拿着蛋的回来?”   这倒是真的,之前几年,就连年下杀猪他家都是不留肉的。因为婆婆总能从大哥院里讨出不少好物件,甚至连她回娘家的拜年礼都不用自个准备。   “但爹不会同意的……”当初娘闹的那么狠,爹也没松口说分家,甚至让大哥一家单出去过,也不提分家的事儿。到现在,全家人的名字还都在一个户帖上呢。   章氏哼唧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事儿只要娘同意就行,咱爹现在可当不了这个家的主。”   这话一进耳朵里,林成才的心思可就彻底动起来了,他爹做不了主,分家后,这个家可就成了他做主了。到时候,别说是躲懒了,就算天天跟村里那些老爷们吹牛打屁,或者玩几把牌,都没人能管的了了。   一想到那时候的好日子,林成才就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   “傻笑啥呢,你得那个主意啊。”章氏见自家男人扯着嘴就是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男人胳膊上,“我告诉你昂,这事儿你可算计好了,每个月大哥得给娘交一百文钱的孝敬。”   “呀?一百文?就算是宽裕人家,也用不了啊。”一百文钱,单是肥肉都能买七八斤呢,要是买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或者瘦肉,那可是十来斤的量。这老大家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事儿。   林成才虽然混蛋,但多少也有些心,大哥要是供养上瘫了的爹,还孝敬上他娘。这日子,还能过下去不?就算是不停歇的做工,估计也够不上两边的开销啊。   见自家男人心软了,章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哥家三个丫头,那个出门不得收聘礼聘金?再说了,单说打络子,只要每日里不停歇,那娘仨一个月也能挣三四百文呢。”   说的倒是轻巧,她也不想想,为啥她不去干那挣钱的活计?这会儿还厚着脸皮算计上年幼的月娇那点手工钱。   “行了行了,这事儿我去说,你男人脑子也不傻,房子田地跟粮食,他甭想给别人。”   ※※※※※※   自打老爷子躺倒了炕上,林大勇也不去做工了,跟自家媳妇天天伺候着。可还没两日呢,范氏跟老二家两口子就开始折腾了。每次去照看,都跟做贼似得。最后范氏这当娘的,干脆提出只让他们出钱,不要他们来照看了。   因为心疼林老汉,林大勇倒是没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范氏吵闹,只是每日里捎去的肉食跟鸡蛋,一点不显少。   就这么着,范氏跟章氏谁都不再闹腾了。原本念着等爹养好了身子,日子也就好过了。可还没等林老汉缓过劲儿来呢,幺蛾子可就接二连三的扑腾开了。   先是章氏伺候的时候阴阳怪气儿的,接着是林成才一声不吭就粜了家里的粮食,而他娘范氏更是攥着银子死活不再买药了。   林老汉虽然腿脚不利索,嘴皮子歪了,可心眼里甭提多清醒了。这老二一家子一黑了心肠,自家婆娘只怕也恨不得自己去死,好免了被休回家。看着范氏跟章氏挤眉弄眼的折腾,林老汉忍不住又尿了一裤子。   “哎呀,爹啊,大哥今儿过了后晌饭才来,你就先忍忍吧。”章氏皱着眉头,捂着口鼻不乐意的嚷嚷两句,也不管林老汉难受不难受妞身就去了外间。   范氏犹豫了一下,可看着老头子又臭又脏的模样,再想想自家老二说的那些子话,也一狠心出了屋。现在老头子可是个累赘了,要是弄不好,那可得搭上自己跟儿孙的一辈子啊。别的就不说了,单是自己跟老大家不对眼,要是再惹了老二两口子难看,以后这养老送终都是个问题了。   “老东西,你先忍忍吧,等吃了晌午饭,我再来给你送水。”范氏也不看快要气炸了的林老汉,嘀嘀咕咕的就跟着章氏进了灶房。   说起来,对于范氏这个财神爷,章氏两口子还算依顺。就跟平日里一样,俩人也是讨好哄着,只让范氏觉得这俩人是真的孝顺。   林老汉嘴眼歪斜,咿呀咿呀的嚷嚷着让人回来,嘴里的口水还一喷一喷的。现在的他心里又恼又气,费力的举了举手好像是打算扇谁一耳刮子。可自打他瘫了,哪有什么力气,最后只能颤抖着手拍了拍炕沿。   一行清泪自浑浊的眼眶里流出,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他哪能任由自家婆娘糟践老大一家子啊。现在,他算是看清楚了,可任他再怎么痛心疾首,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天色有些暗了,林大勇跟刘氏才挎着篮子,带了饭菜过来。最开始,他们也没这么计较过,就算二弟妹找茬,也没理会过。可后来,章氏不仅把灶房锁了,连柴房都给关了。   婆婆更是指桑骂槐的说他们借着伺候爹的机会,来老宅占便宜,那话听了都让人窝火。后来,这俩人每次来干脆就自备口粮。   一进屋,林大勇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屋里乱糟糟的,他爹身上连个被单都没搭着,往炕上一坐,就闻到了又骚又臭的味道。   “媳妇,你去打点热水来。”摸了摸林老汉的裤子,林大勇扭头说道。   刘氏也不傻,放下手里的物件就出了屋。可她刚从井里提了一桶水,就见章氏拉长着脸啪的一声,当着她的面儿锁了灶房的门。就算刘氏脾性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怒了。更何况,自月娘回家以后,可是天天给她灌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念头,这会儿见到当弟妹的这么给自己甩脸子,她心里的火气可不就冒出来了?   林大勇在屋里刚给林老汉脱了沾染的污秽的裤子,就听见院里响起了吵闹的动静。这仔细一听,可就有些咬牙切齿了,甚至连青筋都暴起来了。   啥叫不下蛋的鸡?啥叫绝了户的小寡/妇,话里话外还连带上三个闺女。可不是让他糟心呢么!   给林老汉盖上薄被,林大勇大步出了屋,一掀开门帘,直接恨戾的冲着章氏嚷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章氏不是没心眼的人,瞧见大伯哥面色不善,眼里都憋着火呢,她也不敢再接话找霉头。可这会儿让她撂了脸皮服软,她还真没那么好容量。上次大嫂打的她可是疼了好多天,今儿事儿闹到这个地步,不如干脆撕破面皮算了。也省的那个老不死的还赖在家里,有吃有喝还得让人伺候着。 第26章 撕破脸 “大哥大嫂,咱明人不说暗话,瞧你们这凶神恶煞的模样,要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在你们老大家的院儿里呢。怎么着?仗着我男人没露面,就要欺负我这没个能耐的妇人?”章氏转了转眼珠子,瞄见有俩趴在墙头看戏的八婆,当下脸色一沉,还捂着脸开始委屈了,“上次大嫂把我打的好几天没下炕,今儿这是还没撒完气?大侄女坏了名声,我这当婶子的也心疼啊,可你也不能瞅着我好欺负,没完没了的往我身上栽屎盆子啊。” 饶是刘氏,都被气得脸色铁青。月娘的事儿刚消停下去,这章氏可真是用心险恶啊,非得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边章氏刚嘤嘤哭上,那边范氏可就寒着一张脸抱着小孙子出来了。见老大两口子的模样,她赶紧把乖孙塞进章氏怀里,叉着腰就开始数落了。 她往日里就不稀罕老大家的,自打这儿子别着自己的意思娶了那个寡/妇,母子俩本来就没啥的情分,可就所剩无几了。再加上,林大勇自小就没跟在自个身边几天,论感情,还真算不上亲厚。 加上那个让自己丢了老脸的林月娘,可不就让她恼火的很? “老大家的,你就是这么当大嫂的?你这是要翻了天啊,非得气死老婆子才高兴是吧。好好的家,让你个外人霍搅的不安生,当初我就看出你是个不安分的,要不一个小寡妇咋能勾搭的老大要死要活的......”范氏瞪着刘氏,越想越气急,也不管谁对谁错,张口就责怪起来。 章氏心里得意,有婆婆这难缠的护着,她再说点啥不清不楚的话,不愁不能让让老大家咽下那口委屈。要知道,自打那次林月娘吵闹过,自家闺女的名声可也臭了不少,崔家更是让媒婆来说,再考量考量。 这考量,可不就等于黄了一半儿了? “娘,不说别的,雪子的亲事可就被月娘那丫头给连累了。她要真没做啥没脸没皮的事儿,媒婆能推了咱家雪子的事儿?要再这么下去,往后明子跟锤子的亲事,也得因着那个不检点的丫头给坏了啊......”章氏见婆婆气恼,赶紧抹着眼泪加了把火,“咱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不能让一个寡/妇跟一个没面皮的丫头毁了啊。” 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也有些没边儿了。外边儿围着瞧热闹的人也都有些不耻,有几个那次跟着里正一块来的妇人,可就唾了两口,还跟旁人叨念起了林成才家那口子做下的糟心事儿。 “咱老林家的名声可不能被两颗老鼠屎给搅合了,要是这事儿没个了,我就豁出老命气掀了那死丫头的脸皮子。自个不要脸,可不能带坏了一家子!”范氏脸色黑沉起来,相比于林月娘,雪子可是她的心头好呢。打小带起来的感情,再者嘴巴也甜,看自己也亲,这要真被月娘牵扯了,她可不能善罢甘休。 “娘,今儿你是铁了心的往月娘脑袋上泼脏水了?难不成那天里正叔说的还不够清楚?咱月娘那可是正儿八经和离的,是拿了嫁妆回来的。就说李家没来要聘礼,还不能说清楚么?咱们村这么些子人,谁不清楚月娘清清白白的?也就你这个当奶奶的,三天两口的寻摸那些有的没的。”刘氏拉了拉一旁汉子攥成团的铁拳,安抚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雪子是您孙女,难不成月娘就是石沟里捡回来的?你拿了月娘的聘礼,还想往人身上踩几脚。娘我就问问,您心肠咋就那么狠呢?” 这话要放在平时,刘氏是说不出来的。更何况,仔细算起来,这也算是指责婆母了。可事关闺女,也由不得她不硬气一回。只要能给闺女正了名声,就算是被戳脊梁骨或者沉塘休弃,她也都认了。 “娘,我就问问,今儿爹在炕上躺着,衣裳脏了,连被褥都湿了,弟妹咋就不知道?还锁了灶房,这是为了防啥?难不成真是要趁着爹说不清话,要欺负死他?”刘氏的声音越来越冷冽,她死盯着躲在范氏身后的人,就像是要当众扒开她那脸皮子一样。 “我爹到现在可还干瘪着个肚子呢,娘您咋就不知道心疼呢?” 这话一出,范氏跟章氏都变了脸色。尤其是章氏,一见讨不到好了,拍拍屁股抱着儿子就回了屋。倒是范氏,还犟着张嘴,可劲儿的胡咧咧。 “真是造孽哦!”旁人议论声传来,反正甭管是真的假的,这林大勇的话可比林家老二两口子可靠的多。再说了,有没有虐待林老汉,只要乡邻们一瞧可就敲出来咯。 “怪不得老二家不让咱去看人呢。”这几天是林老二两口子照看老爷子,邻里间也都念着几十年的情分,拿了鸡蛋或者煎饼来看看,可那次不是东西被留下,人却见不着。本来他们还想着,许是这老哥儿的病又不好了,心里多少还有些难受呢。 “说起来,这几天也没闻到林家院儿里熬药,说不准真是舍不得花钱,想拖死这个累赘呢。” “天打五雷轰的事儿,可真是臊死个人呦......” ...... 听着旁人的话越传越难听,范氏的面皮也红的受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扇刘氏耳光子。 “你这小寡/妇,活该生不出儿子,阴沟里的破鞋,这话是你该说的?你这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看老娘今儿不打死你。”范氏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恼的,浑身都有些发抖。话里话外的,可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林大勇见自家媳妇要吃亏,赶紧挡在她前边,当然要他动手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个小王八羔子,瘪犊子的。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非得看着你媳妇把老娘逼死才高兴是吧。不孝子,挨千刀的畜生,老娘没你这种儿子......”范氏一边儿骂一边踢打着大儿子,也不掉眼泪的嚎叫着。 见林大勇不为所动,她干脆就一屁股做到了院子里,劈头盖脸地骂着不三不四的污言秽语。直到老二林成才进了院子。 这个空档,早有好事儿的媳妇跑到月娘跟前学舌了,当然这并不是说要卖个好,只怕那人是看热闹不嫌够呢。 林月娘老远的就听到了奶奶的咒骂,这下可是把她给气笑了。 “奶,爹娘不孝,这是哪说起来的?但凡奶奶能说出来,我二话不说该打该杀的随您。”林月娘上前去拉跪坐着的范氏,这又是哭闹又是跪坐的,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不孝子逼着老婆子干啥呢。“还没分家,您说家里地儿窄,爹娘二话不说卷了铺盖卷就出了门。农忙时候,爹爹娘亲甚至连月娇那个不过八岁的孩子都得下地,可奶奶凭良心说,二叔二婶跟雪子他们呢?农闲了,爹去做工,哪次挣的钱不是还没捂热乎就给奶奶要去了?” 林月娘的话听起来温温和和的,但哪句话里可都带着针呢。落在范氏耳朵里,可不就让她白了脸,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再吐出啥刻薄的话,就直接被林月娘打断了思路。 “说起来,我爹也是村里干活儿的一把好手,可任谁能想到,我们一家子靠的竟然是娘跟几个姐妹做绣工挣的零碎钱?就这,奶奶跟二叔还成日里琢磨要发卖了我们姊妹,换那么几两银子。”林月娘拉着范氏的手,免得她又要招呼着打人。相比于月娘,范氏空有一身力气,打架竟然一点儿技术都没有,就算是蛮力,也被压的死死的。 “奶奶心疼二叔一家子,偏袒二叔,做晚辈的没话说。可今儿您这要死要活的,到底是个啥意思。难不成还要找里正叔来评评理?” 范氏挣扎了一下,可两手被攥的紧紧的,就算她涨红了脸也没能甩动那个死丫头。 就在范氏想破口大骂的关头,屋里传来哐啷一声,接着说啥东西摔碎的破裂声。林大勇心里一颤,赶紧往回跑。 刘氏跟闺女面面相觑,随即也跟了上去。倒是范氏也在旁人的搀扶下跟进了屋,这之间当然少不了嚼舌根子的妇人。 林老汉听到有人到了炕边上,费力的睁开眼,歪着个脖子嚷嚷,“休休休......休了她!” 也许是太过激动,拍打炕沿的时候,两行老泪都流了下来。 “分家!” 众人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骚气味儿。有眼尖的,瞧着桌上的碗筷都快长毛了,就连被摔下炕头的炕桌上,都是饭菜渣滓。在瞧躺在炕上的林老汉,那还有半分精神头啊,那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活脱脱跟个鬼一样。 其实林老汉心里也是跟吃了黄莲似的,苦的没法说啊。刚开始,老大来照顾的时候,日子真是不错。他也觉得这大儿子到底是个实诚的,想着等好了,再说和说和兄弟俩。毕竟一家子,哪有那么多仇怨啊。 第27章 捶不死你 还没三五天呢,老二家的就搬了凳子堵在门口,那数落刘氏的腔调,让他这个当公公的都觉得害臊。正好他也没脸见老大媳妇,所以就没阻止。 谁知道,就是这一放任,好日子可就到头了。别说在病床前伺候了,就连饭菜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可怜他两手都没啥力道,还得歪着个脖子够凉透了的吃食。 村里的人看着林老汉的模样,心里都有些不落忍。不过几天的时间,咋就成了这幅皮包骨头的鬼样子?瞅着还有蔫吧了的苍蝇蚊子围着炕上乱飞呢...... “烂心肝呦!”有年纪大的婶子忍不住皱着眉说了一句,“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遇上这事儿,谁不得叨叨两句啊。 范氏被林老汉休了自己的事儿给弄的一懵,再听见旁人指责自家儿子,当时脸色就沉的不行。既然林老汉无情,那就别怪她无义,反正以后她是得跟着老二家过活的。 “你们乱嚼什么舌根子呢!那老东西不吃不喝,难不成还得让老二/逼着他吃喝?”范氏挥了挥胳膊,冷哼一声,冲着炕上的老头子就说道,“分家也行,房子粮食都得给老二家,老二家人口多,又有儿子,田地也得归到老二名下。总不能让老林家的物件,最后随了外姓。我这当娘的,跟着二房,以后老大家每个月交敬奉跟口粮。” 这话可让不少人吸了口凉气,再看范氏的眼神都带了审视。这婆娘莫不是魔怔了?耳听着林老汉要休了她,她还有脸在这咋呼,也不嫌臊得慌。 “林家嫂子,你是魇住了吧,分家历来也没爹娘跟着老二走的规矩啊。”林岸村也不是没规矩的村子,虽然不如繁华地方那么讲究,可也得有祖上流传下来的道道。你这一开口,就要跟着老二家过日子,岂不是要揭了大儿子的面皮! 站在一边儿的章氏听了这话,嘴角不屑的撇了撇,心里嘀咕了一下,就给了自家男人一个眼色。 “婶子,你可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娘也是为老林家着想,毕竟大哥家可没个带把的儿子。再说了,我家日子也不好过啊,雪子跟明子都该说亲了,而且明子去私塾也要束脩啊。”林成才说的理直气壮,甚至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瞧他爹失望的神色。 林大勇狠狠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言语间也很是不留情面,“爹还活着呢,有啥事儿,等给爹看了病再说。”说着,人就直接到了房门前,几番力气直接把门板子给拆了下来。“媳妇,月娘,你俩过来搭把手,找几床被褥垫上,咱带爹去镇上的医馆瞧瞧。” 就他爹的状态,眼看就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再加上二弟跟娘这么无理取闹,就算他爹没被磋磨死,指不定也得被气死。 “爹娘,你们照看下爷爷,换身干净衣裳,我先去里李大叔家借牛车。”虽说林家老宅的人有些让人厌恶,但到底是爹的亲身父母。再者,村里哪家爹娘不拿乔个大小? 说到被公婆欺负,其实不过是做儿媳妇的娘亲逆来顺受惯了,这个时代女子根深蒂固的顺从思想,已经让她们不敢反抗。如今,娘能为了自己走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难得了。 所以,看到林老汉落得如此下场,林月娘倒是没多少幸灾乐祸的意思,顶多也只是唏嘘一下。 林大勇家是好心,只是林成才两口子可还琢磨着别的事儿呢。 章氏在后头轻轻戳了戳范氏的胳膊,林成才也眼巴巴的盯着她看,似乎就等着她这个当娘的拿主意呢。 范氏当惯了主,索性就还是耍起了横。直接挡在炕边上,冲着伸手打算给林老汉穿衣裳的大儿子嚷道,“事儿还没说完呢,哪都不能走。你当老娘好哄骗啊,老大两口子,你要是真是一心为了老头子看病,那就把话撂这儿,这房子粮食田地的,可别再来纠缠。不然......” 范氏也是担心,老大一家以后借了供养林老汉再来要物件。别说这个家是她当着呢,就单说那药钱,可就像是跟身上割肉似得,三五天就要二两银子。 正往外走的林月娘被范氏拽了个踉跄,站稳后就咬着牙冷哼一声,也懒得表现啥祖慈孙孝。 “奶,眼看着爷爷身子骨不好,您还有心分家产?孙女也不跟你多说,今儿的事儿,就算您不拉拽,我也得找里正老叔好好掰扯一下。”林月娘不是古代的受气包,也不是现代一直在象牙塔里活着的小姑娘,哪能戳疼人,她是清楚地,“有些事儿可不是占着长辈的份,不是高着嗓门吓唬几句就有理的。爷爷现在这样,真要追究起来,您跟二叔二婶,谁都没好果子吃。” 范氏跟章氏一听这话,脸色可就难看了。现在找来里正,那不明摆着是找不自在么? 百善孝为先,就算是乡野村夫,也知道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后半辈子可就毁了啊。这也是为啥范氏敢不要命的欺负老大一家的原因。 “奶奶,二婶,今儿你们干脆就明说吧,是打定主意要把林家拆散了?还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爷爷赶出门?”林月娘了然的看着眼前的人,“逼着爹娘这个时候撂下个话,说到底,不就是怕爷爷的病不好看,怕连累你们花钱么?” 刚还叉着腰心里一肚子火气但正心虚的强撑着的范氏,这会儿还真是恨的牙根痒痒。这小贱蹄子,啥时候这么牙尖嘴利没脸没皮了,这扒了人脸面的话,可让她咋接?这会儿,就算是从来不顾及脸面的她,心里都开始打鼓了,当时里正的告诫可是清楚着呢。 “你个烂嘴的小蹄子,吓唬谁呢!这话该你说啊,没个教养。”见着林月娘要往外走,范氏可是红了眼,直接冲上去就要勒她的头发。“你个挨天杀的糟心玩意儿,我这老婆子是咋得罪你了,让你这么狠心的去胡咧咧。” 要不是范氏这股子泼妇劲儿,只怕还真会有人对这唱念俱佳的表演给蒙混了呢。 林月娘一晃身,躲过了范氏的追打。 “奶奶,您也别哭闹了,大家伙儿也都不是嚼是非的人,谁对谁错心里门儿清。今儿孙女就把话撂下了,要是爷爷没事儿,我爹娘养着也是应该的。可要是爷爷有个啥长短,我就是拼了去当姑子,也得去范家门上讨个说法。”林月娘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听得旁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 “这才是咱老林家的闺女,不像那些子白眼狼。” “人心都坏了,还咧咧这是有啥用,明摆着的事儿呢。” 早知道林家有糟心事儿,可任谁也不清楚,范氏跟林成才两口子会这么昧良心啊。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这几个人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是田地粮食的。吃了半辈子饭,这是吃到了狗肚子里。 有本姓的大辈儿大娘扯住了范氏跟章氏,也不瞧缩着脖子还想挑事儿的林成才,扭头对林月娘缓声说道,“闺女,你只管去借了牛车,等会儿咱们几个老的就伴去里正家里歇一歇。说起来,也有一阵子没见林太公了。” 林月娘心知这是有人帮着自己出头呢,再看一脸凶狠,恨不得砸林成才一拳头的爹爹,赶紧福了福身搭了声,然后转身跑出了院子。 等给林老汉拾掇好了,俩年轻有劲儿的后生也不嫌累,主动上去帮着抬起了门板子。可还没下了炕,林成才就扑到板子上抱着林老汉开始瞎哭。嘴里更是有的没的的说着没边没际的话。 “大哥,爹现在身子骨可是不好,你这么着颠簸他,出个啥事儿谁负责?我告诉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也就别回这个家了......” 要说刚开始,林大勇还觉得自家兄弟有那么点良心的话,那现在他可是彻底失望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这兄弟想的还是那么点子银钱,不就是怕自己来找他要钱或者办后事儿的时候花钱呗。 林成才只觉得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接着胸口又是一疼。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呢,就听见大哥咬牙切齿的阴沉着声音说道,“老二,爹好的时候可最偏心你,这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成才只觉得半边脸都被捶的发麻了,胸口处也是疼的不敢喘气儿。他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个打,如今咋能受得了?所以直接就爬在炕头上喊爹叫娘了。 章氏一见自家男人挨了打,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撕扯林大勇。不过这会儿的林大勇那就是被激怒的狮子,哪管什么女人不女人,直接用铁一样的胳膊把人摔了出去。 第28章 忠犬出没 揉着腰嚎啕大哭的章氏,这才蹭到婆婆身边求救。可现在的范氏,身边可是有那几个大辈儿婆娘压制着呢,任她咋闹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挨了打。 刘氏没啥本事,但也知道护着自家男人。刚刚章氏一张牙舞爪的往前抓挠,她就捡起了地上的笤帚招呼了。所以被摔了一下的章氏别说讨着好了,就连不算白皙好看的脸上都挨了那么几下子。 “林家婆娘,你又是闹啥呢!还嫌不够丢人是咋地?”一声含着怒气的暴呵,里正也是恼火的很,还没进院儿呢,就听见了吵吵闹闹大呼小叫的生意。 他也是厌恶着范氏的无理取闹的,之前传出林老汉被气的中风瘫了,他心里就觉得那娘们忒丢人。现在这又闹出了虐待汉子的事儿,可不就是不安生。 想到自家老爹气得拍着桌子要开宗祠,里正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的,这种事儿还是他长这么大遇见的第一宗呢。 范氏跟章氏也都没想到里正真会来,毕竟说起来,这算是家事儿。 “没......”范氏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对于里正她还是畏惧的。毕竟,他们土里刨食的人家,一辈子见过最大的管事儿就是里正了。 “都是当奶奶的人儿了,没事儿瞎折腾,也不怕丢人现眼。”里正厌恶的看了一眼范氏,这混账物件,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他这会儿也是恼的狠了,这才没个好气儿了。当着人前,也懒得给范氏这糊涂蛋留脸面了。 这个功夫,林月娘就带了李大叔家的牛车来了。 林大勇懒得再磨叽,一扒拉把林成才推到边儿上,直接抱起瘦骨如柴的亲爹出了门。原本,他还打算给一家子留点脸,抬着门板盖着被子出门,至少让人瞧不出身架。 人一出屋,周围原本就觉得范氏跟林老二过分的人,可是直接啐出了声。真真是要逼死人的啊,瞧着林老汉的身量,咋说也得大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那肉少也是下了一半儿! “老弟......休......休了......毒妇!”林老汉歪着个身子,咧着嘴一边儿掉口水,一边使劲儿拍着自家老大的胳膊,“分!” 一句话,歇了不知道几个气息,口水更是直接打湿了林大勇的半块袖子。 “娘,日子过成这样,也没啥意思了。今儿里正叔在这,有啥话我直说了。儿子不能不认您,但要是分家,咱就得明明白白的来。您只管提要啥,这之后,我不再踏老二家的门边儿,老二两口子也别去我那找寻!”林大勇凶悍的瞪了章氏跟林成才一眼,“要是让我瞧见他们敢登我的门,我直接打断他们的狗腿。” 这句话,倒是让林月娘对这对顺从惯了的爹娘提高了不少感官,至少还不是无药可救只会偷抹眼泪的包子啊。这样也好,就算是损失些田地,至少能借机跟老宅那些不省心的断个干净。 毕竟,这次分家,可不是自家先提出来的。照现在这么瞧,奶奶跟二叔他们,脑门上可是带了黑了。 林老汉被送去了镇子上,因为医馆是要现钱的,林大勇一时又凑不上那些个银子。只能遍着来帮忙的后生借钱。 林月娘倒是带了些琐碎的银角,只是她一是不愿意让二叔一家再拿捏住自己有钱,把自家当了冤大头。二也是觉得财不露白,谁知道露出来以后,会不会招惹麻烦! 里正家儿子倒是个心眼实诚的,抹了一把脸,念着都是一家人,这老二总不能眼看着亲爹没气儿吧。好说歹说,先让医馆收了人,他跟村里人在这照看着。而林月娘则陪着林大勇赶了牛车回村子,去跟林老二家借钱。 村里人还没散完呢,都聚在林家老宅的门口竖着耳朵想听听里正在里边说啥呢。也有几个年纪儿大的,凑在一块议论着这家子人。 “你没听见五婶子的话啊,这一家人可是脏良心了,为了那么点嚼头,连爹都不要了。”余家婆娘唉声叹气的摇摇头,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回听到这种事儿。那当娘的,也不怕冷了儿子的心。 “那也不一定,林老二小时候不也是成天跟在他哥屁股后头跑?咱村风水好,那出过长歪了根儿的后生啊。说不准时那边给带坏了呢。” 虽然没明摆着说,可谁不知道这说的是范家那边儿啊,说不准就是范氏把儿子给教坏了。虽然话有些扯了,可对于没啥大见识又死认为自己村不会出这种烂了肚肠白眼狼的庄稼户来说,这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不说外人怎么说的,单是屋里战战兢兢的范氏跟林成才,就够喝一壶的了。章氏也不犯傻,借着去灶房倒水的由头躲了出去。 里正叔倒是没说啥诳外的话,只说这事儿等林老汉好一些再说。也就烧了个水的功夫,林大勇也满脑门是汗的大步走了进来。 一听是要钱呢,先不说林成才那张铁青的脸,单是范氏就叫嚷起来了。老大说的是好听,借钱借钱的,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老头子那病说白了,就是坑老底儿吃棺材板的。再说了,老大家没了田地跟粮食,光靠他做工那点零碎钱,啥时候能还的上啊。 “大柱,你娘糊涂,你不能跟着犯傻。你直接说吧,这钱是出还是不出。”里正看了一眼林成才,干咳一声问道。 要是个明白人,哪能听不出,这是里正在给二房找台阶下。好歹是兄弟父子,总不能闹的剑拔弩张吧。 原本林成才还指望着老娘在前头挡着,可里正一开口,可是把那犯浑耍赖的范氏撇了个干干净净,话头直奔着他就来了。可要真让他拿钱,那可是比割肉还疼呢。更别说,他早就盘算着抠唆范氏手里的银子了,所以就算里正张了口,他也得护着这点钱啊。 “里正叔,不是我不给,只是明子也要交束脩了,现在又要给雪子说亲,加上我娘身子骨也不好,我手里实在是没有钱啊。之前家里可是都粜了粮食给爹拿药呢!”林成才面带为难,像是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似得,就差抬起胳膊擦眼泪了。 这做派真真是让人作呕的,谁不知道林老汉就开始的那几天拿了几贴药,后头连大夫也没请一个?粜了粮食,少也能收三五两银子,再加上林老汉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哪能没个养老钱? “嗤,二叔,你这意思不就是不想出钱呗,哪来那么多理由。明子这不是还没到交束脩的时候吗?大姐也还没定下亲事呢,你又哪需要这么早就备下嫁妆?奶奶身子骨不好,难不成爷爷就是身强力壮的?别说当侄女的要寒碜你,实在是几辈子的人也没听说过这样的。”林月娘不想再废话了,既然要踩就干脆踩狠一些,“里正老叔,今儿是我这个和离回家的闺女说话犯冲。我在李家村的时候,也打过络子绣过小物件,也攒下些大子儿,加上嫁妆也有几个大件,等会就一块拉倒镇子上去当了,先给爷看病吧。” 林月娘这几句话不好听,但比着林成才跟范氏的行为,倒也没人说句不懂事儿。而里正更是,瞅着这闺女说完了,才假意训斥道,“你这说的啥话啊,哪有当侄女的埋汰自家二叔的。” 原本林月娘开口,就是指着坑一把二房。有些人,忍了一次,就能蹬鼻子上脸。别说什么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难不成自己一退再退就能得了好?要真别人拿着姓氏绑架了,指不定二房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能猪耳朵扫地呢。 “你这小娼妇,看我不撕烂你的逼嘴......”范氏拿别人没法子,只能张牙舞爪的扭着身子冲着林月娘冲上来。 老二媳妇章氏,也是这个功夫端着茶水进屋的,眼瞅着婆婆冲上去打人,她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让着嘴欠的死丫头坏了自家闺女的亲事,打死活该,最好能挠花她那张狐媚子的脸,看她还咋猖狂。 林月娘心里是气乐了,眼角一瞄心里就有了主意。一边儿往屋门口退,一边冷笑着,“怪不得能把爷爷糟蹋成那样,原来奶的心里全是二叔一家子。都做下了那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还不容人说啊,有本事出了屋,您再耍威风。” “别看二叔现在好言巴结着你,今儿他们能把爷爷赶出门去,明儿就能把抠摸干净银子的你丢出家门......您自己说,除了唱高调撒泼使赖,您能干啥......我看,要不是为了您手里捏着的那点钱,只怕二叔他们巴不得爷爷赶紧休了你呢。”林月娘一边闪躲,一边戳着范氏的心窝子说,这话可是一句比一句难听。 不过,现在屋里人都七手八脚的折腾,林大勇跟里正叔拦着叫嚣着打死月娘的林成才。而刚刚还在看戏的章氏,这会儿也是狼狈的满身挂了茶叶汤水,立在一片碎茶碗的地上欲哭无泪。 偏偏范氏手上也是个没准头的,明明是打月娘的巴掌,被一恍就扇在了章氏脸上。那可是用了吃奶得劲儿了,直接把章氏扇的眼睛发黑...... “你个小娘皮的扫把星,看老娘不打死你。当初,就该把你直接发卖到青/楼去,省的看见你就糟心。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软了心肠没让牙婆子把你弄走,早知道当初就该灌你一碗药送走,好歹也能换几两银子。这会儿你个不敢不能的骚蹄子,再老娘跟前胡咧咧啥?你也别叫我奶,今儿我就打死你,当是换了你爹那条命了!”范氏跑的喘着粗气儿,叉着腰上下两片儿嘴一碰,可就不要命的往外冒写刻薄的脏话了,“没面皮的死丫头,咋就没被李家那牲口糟蹋死啊。” 林大勇气得脸都白了,可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汉子老实惯了,就算有那么几回斗狠的时候,也是借着一股子气性。可要像他娘一样张嘴骂人,他是真没那本事。 再一听他娘动过的那些心思,林大勇就算再愚孝,那心里可就也成了透心凉了。别说他不是乌龟王八的,就算是,只怕也恼火的要咬人了。 里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事儿,听着范氏那没个遮掩的话,他这老脸上都是一臊。拉着林成才的手一松,里正就面色铁青甚至咬牙切齿的喊道,“范氏,我还当你只是个不情理的,哪想着咱们村还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主。那是你亲孙女,你也好动那种脏心思。” 自打屋里听令嘡啷的摔打起来,看热闹的还没散的人可就又围了上来。 “里正,你可不能偏心眼,别着了这小骚蹄子的道道。她要是个好的,今儿就该磕头认错,哪还敢跟我这当奶奶的招呼?”范氏被里正的吼声吓的一哆嗦,她就是再没心眼没脑子,也知道,现在里正是被气狠了。可要让她咽下那口气,也没那么容易,就算不能掀了那臭丫头的皮,也得扒了她的脸。 被婆婆歪着身子压在底下的章氏,整个人也有些不好了。刚刚被打的地上,可是火辣辣的疼,连带着不知道被谁拽了一把的头皮儿,都有些渗血了。 “林家婆娘还真是忒不要脸了,办了糊涂事儿还要别人磕头......” “哎呀,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要是传出去,咱去赶个集都不敢说自个是林岸村的人了。”跟刘氏交好的余家婶子跟着说了句,她是真心疼月娘那闺女啊,摊上这么个天打五雷轰的婆娘当奶奶,还真是命苦。 “也就是人家刘氏老实,这要是对上别的村人家,指不定这么来闹呢。村上的脸可都给丢尽了,不知道的人,指不定还以为,咱们林岸村没事儿就干卖人口的勾当呢。” 这话是可就差指着鼻子骂了,只是落在里正耳朵里,可就变了味儿。这话糙理不糙的,镇子上十里八坡的人,哪家还没个来往?要真传出去,指不定被人怎么编排的。这些年头,也就朝河沟田家出了那么一出子事儿,那可只是公婆不慈想偷偷发卖了儿媳妇。要是自个村上范氏要把孙女卖进青/楼的事儿传出去,指不定自己就成了第二个田里正了。 人的补脑都是强大的,越想这事儿越玄乎。再加上林老汉被虐待的事儿,里正这会儿的火气可是想压都压不住了。 相比于范氏,林老汉才是他们村里的自己人,是根就在林家祖坟上的。 “林范氏,咱们村几辈子的名声,可是快被你折腾完了。既然你不知道个好赖,那就趁早回娘家好好学学做人吧,咱们村供不起你。”里正紧绷着脸,气恼的瞪向范氏,“一次次的不消停,真当林家村跟着你姓范啊。要不是林老哥这会儿不好着呢,我现在就开了祠堂提林家休了你。” 其实里正不是不清楚林老汉想休妻的意思,只是他看着那老哥有气儿没气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好了。万一要是熬不过去,到了地底下,也没个人照顾那多凄惨?这范氏再混账,好歹跟老哥也是两口子,以后埋在一块也能成一家子不是? 范氏这回不嚎叫了,“里正,你可不能歪了心眼啊,瞧见我男人没救了,就这么作践我这没个依靠的老婆子。再说了,我不也没怎么着吗?你要把我送回去,可不是逼着老婆子去死呢......” “混账!”里正算起来跟林老汉同辈,真动起气来,哪会卖范氏的面子?尤其是听了范氏这不知悔改的话,直接气的黑了脸,“林范氏,就算你不要脸面,好歹也给你孙子留点脸。好好的正经人家张嘴闭嘴的蹄子青/楼,你还好意思说没怎么着!” 本来还有俩想劝和的人,这会看着范氏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原本还打算胡搅蛮缠哭天喊地的范氏,也听出了里正的意思,要是再折腾,只怕得连累自家大孙子呢。她这会儿心里也着了急,嚎啕着也顾不上抹眼泪,“里正啊,你是真要看着老婆子死啊。要不等会我就拿了绳子吊到老林家的坟上,也让林家的祖宗知道,自家的媳妇可是被族人逼死的。” 这话一出,人们再看范氏的眼神可就不只是鄙夷了,而是带了说不出的恨戾跟厌恶。更有几个年老现在都恨不得撕巴了她。要说林家祖坟,可是大半个村人入土时的去处,这要是吊死个人,算哪门子事儿啊。 里正倒是不惧怕她这威胁,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着一张脸冷冷的说道,“行啊,你要真舍得吊死,我也不会舍不得那么一口棺材。只是林范氏你可要想好,只要你敢做,我立马就开祠堂休了你。到时候,你们范家的坟地埋不埋你,可就跟林岸村没关系了。” 单是发卖孙女,欺辱当家男人,就够她受的了。谁想着,这泼妇竟然一点都不稀罕里正留的那点脸面,非得闹腾个大的。 林成才现在也缩了脖子,看着正在气头上的里正叔,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提说情跟反驳了。没瞅见,他媳妇跟老娘还呲牙咧嘴的在地上半坐着哼唧呢么,这都怕打眼不敢去扶一下,可真是范氏的好儿子。 “大柱,既然你爹说要分家,那就等他情况好点了,我再来主持。不过,你娘这脾性做派也该改改了。趁着这两天,你要么就带了一家子搬出村去住,要么就把你娘送到大石村范家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 里正这是铁了心的不能让范氏祸害了一家子,更不能连累的村上的名声。至于范氏会不会觉得被掀了面皮没脸见人,他可顾不得了。但凡她能寻思出错处来,好好过日子,林家也不是不要她。 “行了,大勇,你先凑凑钱给你爹看病,要是实在不够,就去我那拿点应急。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人病死不管。”里正拍了拍林大勇的肩膀,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儿。等临走时候,才冲着林月娘说了两句,“月娘是个明白人,好好带着俩妹妹过日子,说到底村里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呢,老叔跟你太公可还没死呢。” 后晌做饭的时候,月娇窜到灶房,眉飞色舞的挥着手学话,说是范氏被自己的心肝儿子抱上牛车送回娘家了。当时范氏骂咧了一道儿,就连压着她的章氏也几次差点被掀翻到车底下。 “大姐,你说奶奶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来咱家闹了?那二婶呢?是不是也得送回娘家?”林月梅虽然也有十来岁了,可到底还没经过事儿,是个孩子心性。当初娘亲带妹妹去镇子上看病,爹不在家,奶奶说好了要照看自己半晌。可当时自己跟着他们去老宅吃饭,刚进了门洞里就被堵着赶了回来。后晌的时候,饿的正干瘪的她,还被二叔家的锤子哥打着玩。 当时她身上可都是青一道红一道的伤痕,可奶奶还舔着脸对爹娘说,这是小孩子闹着玩呢。当时要不是爹娘拦着,她肯定要跟林锤子打起来。 “奶奶只是去思过,估计年前就能接回来了。二婶儿这次没干啥,再说牛蛋刚出满月不久,里正叔再不喜欢她的做派,也不会落井下石的拆散一家人。”林月娘舀了一瓢水添在锅里,然后擦了擦手,拧了两块刚刚出锅的馒头塞进月梅跟月娇的嘴里。这俩妹子,她是打心底里疼的。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这俩小东西还担心她想不开,非得死赖着要一起睡。 想起当时月梅拍着小胸脯说以后要养活她的话,她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涩。 “还回来啊。”月娇还小,一边囫囵着咽下好吃的馒头,还没等眉开眼笑,就又遗憾的皱起了小眉头。“我最讨厌奶奶了,总是教着二叔家的孩子欺负我,连带着舅舅家的闺女都敢从咱们屋里抢东西。” 林月娘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这才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妹的脑袋,开始教育起两小人儿来,“那是咱奶,再咋讨厌,也不能说出口来,也不怕自个名声臭了。” “臭就臭了呗,反正跟着大姐挺好的。”林月娇撇着嘴,愤恨的咬牙切齿道,“咱拿她当奶奶,她可不把咱当一家子,那从来都是咋能磋磨死咋来。” 这话倒是让林月娘又好笑又心酸,小小的闺女,就算是在别的庄稼户里那都占着幺女的光/宠/着呢。可惜搭上个范氏那样搅屎棍的奶奶,好好的光景也搞成这样。 “胡说啥啊,别人作践你,你还能自己作践自己?咱自己好好的日子过起来,可不是得眼馋是那些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以后也不能任由二叔家的孩子们欺负,要是碰上能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的就回来找大姐。”林月娘估摸着俩妹子的年纪,月梅虽然算不上小了,可相比于明子跟雪子,还是年幼的。月娇就更不用说了,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年纪,任性一点,更人打了骂了,说到底也只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她也不怕被二叔二婶拿来说事儿。“碰上想欺负自己的人,要么能直接把人踩死,要么打人闷棍,让人挨了疼还不敢喊叫。” 林月梅跟月娇都没想到,自家一向老好人的大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俩人都有些发愣,有些不确定的小声叫到,“大姐......” 往日里,大姐不都顺着娘亲的意思,让她们忍了么? 月娘也不在意两个小姑娘的态度,看着锅里的水开了,就麻溜的把淘好的黍米倒进去,顺便还切了几块北瓜丢进锅里。前世在家的时候,母亲就总给她熬小米北瓜粥,既暖胃又填饱。 念着现在的日子稳妥了,林月娘就开始琢磨去镇上买细粮跟肉食的事儿了。 正好擦抹黑的时候,林大勇拖了板子车把林老汉弄了回来,所以月娘一说要给爷爷补身子,这两口子直接就应下了。 晚上,林大勇给他爹喂了药,看着他睡下了,才匆匆到灶房弄了口吃的。就这个空档,林月娘把爹娘都拉到自己屋里,然后从炕柜里头摸出一个小包。 “月娘,你赶紧收起来,回头让你爹去山里打几次猎,药钱也就出来了。你的嫁妆可不敢动。”刘氏咋能不认识那个小包里的妆奁呢,那还是她看着木匠给割的样子呢。想到自家闺女年纪轻轻的嫁到那种人家,往后也不知道新女婿会不会嫌弃...... 她也是个眼泪包,都是自己没出息,让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但凡自己能给老林家生个儿子,也不至于让婆婆欺负到这个份儿上啊。 脚趾头想,也知道刘氏心里又在自责了。林月娘心里也有些堵得难受,可她还是笑着把小妆奁打开。抠唆了半天才抠下来一层小板子,原来里面还有个夹层。 “爹娘,我之前给绣坊绣了两个大件,就是镇子上前一段时间传出来的那个夏家寿礼跟牡丹图。”林月娘把零散的小银块倒在炕上,然后摸出银票展平,“连带着李家那边赔的一两半银子的嫁妆钱,这会儿闺女也算是有六十来两银子的富足户了。” 她也是留了心眼的,自己贴身藏了几两银子。万一要是有个什么急事儿,好歹也能留下当体己不是? 看着爹娘瞪大了眼的模样,林月娘叹了口气说道,“闺女没啥大本事,那个绣活儿也不是能长干的,能卖大价钱的说不准啥时候就能惹大祸端。所以我也就没再接过那活儿。” 好在林大勇跟刘氏都不是贪财的人,尤其是林大勇,他是见过自家媳妇打络子跟缝荷包的。既费眼又累,做久了,媳妇那腰身都直不起来了。所以他见到这么多银子,第一反应不是自家闺女有本事,而是觉得苦了闺女了。 铁铮铮的农家汉子,盘坐在炕头红着眼,半天没吭一声。倒是刘氏赶紧把银票叠好了塞回去,捂着心口张大嘴巴,老半天也回不过神儿来。 当听闺女说起刺绣的事儿,她那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搂着月娘就是又摸又心疼。她闺女她还能不知道?闺女年幼的时候,正是她们日子难的过不下去的时候,哪顾得上教她做绣活儿?后来有了月梅跟月娇,这闺女更是整天帮着自己带孩子做饭,那压根就没动过几天针线。 要不是被逼的过不下去了,那么精细的活儿,闺女哪能想得到? “娘,别可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经了这么多事儿,我也看透了。咱总这么忍让也不是法子,何苦为了那么点名声,过得糟心?索性咱们一家子过舒坦了,女儿也想着法子挣点钱,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离了老宅那边,让二婶他们眼好死。” 林大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口了气让闺女把钱银都收起来,跟老宅的事儿他心里有底儿。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断了兄弟情分。 林月娘也不逼他,对于古人的思想,她虽然不赞同,但也理解。更何况是林大勇这种心眼实在到连偷懒都不会的汉子,只怕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氏越发觉得自家闺女长大了,有能耐了,心里可是稀罕的不行。闺女的话,句句说在她心坎上了,也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了银子,她心里莫名的也生了不少底气。说话都不在软的跟个面团一样了。 回正屋之前,刘氏专门跟自家男人说了这事儿。闺女挣的钱,绝对不能露出去,更不能让二房染指。谁知道自家男人万一说抖露了嘴,会不会引的那两口子再生事儿。 林大勇也有考量,就算媳妇不说,他也知道财不外露的老话。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能寻摸闺女攒的钱。他是打定主意,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伸手跟闺女要体己钱,就算以后闺女要成亲,也得让她把银子带走。 毕竟,有了钱才能挺直腰板啊。 因为爹娘跟姐姐有事儿说,所以月梅就懂事儿的带了小妹来照顾爷爷。这会儿因为犯困,俩人正抵着脑袋凑在一起犯迷糊呢。 林老汉睡了一后晌,这会儿早醒了呢。说起来,也是听见老大两口的脚步声,这才赶紧合上眼假装睡着。他哪还有老脸见自家这个儿子啊,没想到临入土了,老二会把他当累赘。就算是活了一辈子的婆娘,也会嫌弃自己不能动弹。 他一直知道二儿子性子贪婪,婆娘也是个没主意光知道搅合事儿的,可他从来没想过,那家人就这么着把自己丢出了门。想他忙了一辈子,盖房置地,给儿子娶媳妇,却不想老了会这么凄惨。 这一辈子,除了为了家和,任由婆娘跟老二把大勇一家挤兑走之外,他从没做过啥亏心事儿,更没伤天害理过。咋老天爷这么狠心? “当家的,我等会给你再炕边上铺床被子,你先守着爹。白日里,我跟月娘再看着。”刘氏压低了声音,借着昏黄的油灯从炕柜上够下一床被褥。 看到公爹落到这么个狼狈的下场,刘氏也有些戚戚然。相比于幸灾乐祸,她还是有些同情他的。公公要强了一辈子,又很在意脸面,谁知道如今是面子里子全都被掀开了。 “行,那你先跟月娘她们去挤一挤,回头腾出放农具的那个小屋,按个门,你再搬过去。”林大勇小心的抱起月娇,然后叫了叫月梅。 半睡半醒间,林老汉想了很多。想范氏年轻的时候,想老大打小跟着自己下地干活,老二却惯会耍懒。想这些年,范氏跟老二媳妇一次次的找茬,自己都会看着两个大孙子的面儿上,劝老大家退一步。 就算不想承认,他最初也曾嫌弃过老大家没儿子。甚至几次戳着这个儿子的心窝子,说以后老二家的大一些,就过继给他一个继承香火。那时候未免不是被老二说动了心,怕林家的产业落到外人手里。毕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田地跟粮食多了,婆家肯定乐意不是? 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老糊涂了。就老大家的情况,别说被范氏搜刮的干干净净,就算存下个零碎钱又哪够哪的呢?比起别的,现在他脑子里最清楚的还是月娘第一项成亲前,范氏耷拉着脸要死要活的去要了孙女的聘礼跟聘金。 张了张嘴,林老汉费劲的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半盖着被子的儿子身上,他心里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 因为范氏被送回了娘家,二房两口子又被敲打了一番。再加上五婶子把偷听到的章氏说分家的算计传的满大街都是,二房一出门可就被人弄个没脸。所以这几日,那几口子倒是安生下来了。 “他爹,今儿六叔婆来提了一件事儿,说是靠山村她娘家有个后生不错,我瞧着模样,叔婆是打算给咱家月娘说呢。”刘氏拿着扫炕笤帚拍打着今儿晒了一天的被褥,一边铺炕一边说道。“这后生倒是也没啥坏毛病,能吃苦也有一身力气,就是嘴笨些。” 自从有了李家的事儿,林大勇两口子对月娘的亲事也是愁的不行。生怕给耽搁了,又怕闺女走了一回,找不到个好人家。再加上老宅里的闹腾劲儿,哪家说亲的时候,不得考量考量。 就算他家月娘是个能干利索的,可也架不住一家子不省心的亲戚啊。 “月娘是个好的,叔婆跟咱家走的也近,应该不会跟娘一样害了咱闺女。不过那后生家的事儿,你问清楚了吗?”林大勇显然也明白,月娘的事儿越脱越难办。尤其是如今月娘都快二十了,按理说,这会儿都能当娘了。加上和离的事儿,还有老宅放出去的那些脏心话,只怕对闺女名声是很不好的。要是再耽误下去,谁知会不会把月娘脱成老姑娘? 刘氏叹口气儿,要不是为了闺女好,她哪舍得这么快再提这事儿?指不定会不会在闺女伤口上撒盐呢。 伸手抹了一把眼角,她坐在炕边上跟自家男人说道起来。要说今儿她也细细问了,说是那赵家后生是个能干又孝顺的,不过是命苦了点。打小没了爹,有个娘是个好脾气,可身子不好,也帮衬不了家里啥。 这世道,一个寡妇拉扯着儿子长大,可是不容易的很。只怕月娘嫁过去,就得担起院子里的一摊子事儿。 不过这是好是坏,也是难说的很。毕竟,有个慈和的婆婆,总比有个范氏那样拔尖的婆婆强。 “这事儿先被跟闺女说,赶明儿得了空,我去打听打听,再去靠山村去瞧瞧。人穷咱不怕,只要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不是虚头巴脑的人就行。”话说的再好,不如他亲自打听了可靠。自打月娘和离,他这当爹的对于当初轻信了他娘的话,也是懊悔的要死。 总之这事儿算是说定了,只等他去看了虚实。 靠山村,赵家小院儿里,赵铁牛憨憨的跟他娘打了招呼,手上一用力把背上的大虫摔到地上。那大虫眼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这物件,赵铁牛可是盯了不少日子了。 深山里的大虫豺狼,狡猾的很,一般的陷阱根本困不住它们。再者,为了皮毛能卖个好价钱,射杀时候,只能一箭射到眼睛里。剩下的,全凭拳脚跟石头硬砸。 “咋受伤了?” 虽然儿子打猎多年,可猛然瞧见这么凶残的畜生,周氏还是吓的心口砰砰直跳。还没等她退回屋里,就眼尖的看到儿子撸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一道暗红的伤口。 他看了一眼胳膊,再瞧他娘那副担心紧张的模样,赶紧解释,“娘,没事儿,就是树枝挂的,等会洗洗就好了。” 其实这事儿也不少见,往年每次盯上大猎物的时候,十几天十几天的在山里猫着,哪次不得带伤啊。不过他也怕吓着周氏,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先到水沟洗涮一下。只是这次,因为怕周围有大虫的洞,他才急急忙忙出了山。 就算是没用水盆子照,他也晓得,只怕自己现在定然是胡子拉碴,灰头土脸的。 看着儿子脸上身上都是血道道,衣裳跟鞋子上都是泥泞,周氏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儿子孝顺,不想她担心,可当娘的,哪能不念着他啊。 瞧着儿子狼狈的模样,周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于郑家嫂子说的那门亲事可是更上心了。就等一会儿跟儿子好生说道说道。 她这身子是个负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这么大还没说成一门亲事。她这当娘的条件不高,体格健壮,能护着这院儿里的一亩三分地儿就行。想起听说的林家闺女虽然泼辣凶悍,可却也是个能干又孝顺的。自古大孝之人无恶徒,只怕那闺女也不容易着呢。 第29章 憨厚忠犬 “娘给你烧点水,再给你下碗面。”周氏背着儿子,偷抹了一把泪。要不是她没出息,儿子哪能受这份罪?山里的豺狼大虫,哪个是随随便便就能打死的? “哎,娘,你就给儿子煮点饭吧。等会儿我去南沟渠里冲下就行了。”赵铁牛抹了一把汗,拍了拍身边正摇着尾巴撒欢的大黄,见它一扭身出了院子儿,这才重新背起大虫。 这皮毛要掀下来,只能用个小刀一点点的剥开血肉,在家里不说弄的满院子血腥气,只怕自家娘也是受不住的。 说起来,村里的汉子多会在水沟里洗涮,谁家也不会专门打了水回去浪费不是?更何况,那柴禾还要卖钱呢。他平日里心疼他娘,每日烧了热水给娘洗脚,至于自己用的,却是渠里的冷水。 蹲在渠边上,麻利的把虎皮剥下来,又剔了骨头。等拾掇好了这些,他才撸起袖子开始洗手跟胳膊。 本来就是粗狂的汉子,又加上常年在山里打猎,自然是一身勃发的肌肉。撩起一把冷水冲洗了面上的污秽,又用渠边儿的淤泥擦洗了胳膊上的血道道。之后,他才舒爽的眯了一双凤眼。 说起来,这汉子若不是农家人憨厚的性子,和被晒的黝黑的肤色,只怕也是少有的英气男子。 光着膀子的汉子,甩着手里打湿了的衣裳往身上淋水。结实的肌肉,宽厚的胸膛,满是力气的双臂,还有顺着下颚滴落的水珠子跟肌理分明的后背,无一不彰显这男人的阳刚之气。 林月娘原本是跟着他爹来做客的,说是做客,但她也瞧出叔婆是有心给她搭线说亲的。虽然是穿越来的,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她说改就能改的。更何况,她爹半道上把她赶出来,可不是压根没存着问询的意思? 村里人谁家没个往来?所以她顺着山沟沟的小道瞎走,倒也没人说道。 顺着沟渠溜达,林月娘心里也盘算着呢。嫁人的事儿她并不着急,而且要找的男人,自然得过了她的眼。要是再来一个李德旺那样的渣男,就算不烦死,也得拖累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的就是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收拾渠边上的一滩血肉呢。 虽然胆子大,可她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么血淋呼啦的场景。吞了口吐沫,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身子一歪就要往后摔去。 人到了这个时候,可不得胡乱摆着胳膊,往前倾身子。这下好了,踉跄了几下,就带着冲劲儿往前窜了几步。本来只是看了一眼,没吭声的赵铁牛,直接被撞踢进了渠里。 瞧着小娘子蹲在地上,皱巴这一张俏脸瞪着地上的被血污了地方。原本皱着眉低沉着脸,十分不悦的赵铁牛,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虎血,不用害怕。”他的声音跟人一样,带了粗犷气息,虽然低沉可也带了少有的磁性。落在林月娘耳朵里,居然让她很不争气的心肝颤了一下。 果然,声控比颜控更可怕。 “你赶紧拾掇一下,要是碰见嘴碎的,说不得传出什么难听话。”林月娘缓了缓心神,瞄了一眼那汉子□□在外肌肉健硕的胸膛。 赵铁牛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小娘子胆子还挺大。可看着她瞪圆了眼的模样,自己心里居然痒痒的,连带着黝黑清亮的眸子都沾染了笑意。 见那男人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林月娘暗啐一口,真是白瞎了一身好皮囊。男人还真是一个德性,这看似憨厚的汉子,估计跟李德旺那种货色相差不多。 村里人家,毕竟不是高门大户,虽然也有男女之别,但也不妨碍说几句话。若不是实打实的堵在炕上,一般人家也不会说借了这事儿沉塘填井的。 见林月娘扭了身要走,赵铁牛赶忙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抿着嘴眼睛光亮的瞧着人家,“你是哪家的闺女?可定亲了?”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了不对。不过他二十来年,没怎么跟女子打过交道。就算遇上族里有些胡搅蛮缠的,也都是能躲就躲能让就让。至于打猎去镇子上卖,更是用不着说啥拐弯的话,一样物件一个价,直来直去也不费唾沫星子。所以遇上这么一个俏丽的女子,倒是让他乱了分寸。 懊恼的捶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他这会儿也是臊的不敢再抬头看了。往日里,他娘也没少给他讲规矩跟名声,今儿咋就孟浪了?要是个性气大的,说不准就当自己是在欺辱人呢。 林月娘原本是怒目瞪着那人,就算她心思敞亮,也不至于对这种唐突无动于衷。再说了,这是在外村,若是她爹知晓了,指不定要出啥事儿呢。可瞧见那人傻憨傻憨懊恼的模样,她又憋不住气噗嗤一声笑了。然后鼓着眼训斥了两句,才小跑着离开。 赵铁牛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见他娘给盛了面汤出来,这才放下心里那点不自在,呼噜呼噜的大口吃起来。 “铁牛,你年纪不小了,要不是娘拖累着,只怕这会儿你都当爹了。”周氏叹口气,“今儿村里的郑家嫂子来,说她妹子夫家的村里有个闺女,虽说和离过一次,但人是个好的。娘寻思着,打问清楚了,就给你张罗起来。” 周氏抹了抹眼泪,她这身子骨一直不好,每年到了冬日里,就跟抗不过去似得。可要是不亲眼瞧着儿子讨媳妇,她就算是去了地下,也是不安心的。 “娘还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这口气儿了呢,能早点给你张罗起来,也算是圆了娘的一片心。”她这是担心自家儿子不情愿呢。 早些时候,不是没人来说过亲,毕竟就算家里有自己这么个药罐子,可这儿子却是个实打实能挣钱的。而且这小院的两件砖瓦房,可也算得上是家产了。只是这孩子心实,生怕娶的媳妇不孝顺她,这么一耽搁,倒是错过了不少好亲事。 等儿子动了心思,她身子也越差了,就算儿子去荒山野岭里猫十天半月打了一只豺狼,只怕也不够她去几次医馆的。 这一回,不管咋说,天上掉下来的亲事,总不能再由着儿子给搅合了。不为别的,儿子那屋里,也缺个知冷知热的,单是赵家也不能断了香火。 看着他娘伤心的直掉泪,赵铁牛只能闷声闷气的应了声。这个不开窍的憨子,还不晓得自个咋堵的难受的慌。 攥了攥拳头,他收拾了碗筷出了屋。家无二亩薄田,加上他也不是个会哄人的,哪能惦记那么娇俏的女子? 而另一边,林月娘正被叔婆嫂子,也就是郑家老婶拉着手夸赞。无非是,这身板看着就是个健壮的,日后肯定好生养...... 等回去的时候,林大勇乐的都哼起小曲儿来了。原本他是打算自个来的,可也不知道月娘打哪敲出来,他是为她想看亲事的,自个拿了主意非得跟来。这一说道,又偷偷瞧了那赵家后生,果真是个好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的他不指望,就念着闺女嫁过去好生被人待着就好。 林月娘也没想到他爹给相看的是那个人,不过瞧着模样,倒是个孝顺实诚的。能十年如一日的伺候着身子不利索的娘,想必也不是个有花哨心思的。想到自个误认为人家是个登徒子,这会儿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若是嫁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前世混社会久了,她早就不期望什么一见钟情跟砰然心跳的爱情了。所谓面包跟玫瑰,没了面包做基础,玫瑰迟早会凋谢。如今到了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她从一开始只念着,嫁个好男人就行。 这事儿就算是有个道道了,往下就等着赵家那边让人来提亲写婚书了。刘氏见闺女乐意,又听了自家男人说村里人对赵铁牛的评价,更是乐的不行。 家里没有妯娌生气,有个娘亲却也是明事理的,跟村里人也没啥龌蹉,就算家底儿不够,但也有两间瓦房跟几片菜园子。这样简单干净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月娘,往后你可得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再不能跟个炮仗似得。要是嫁到了外村,又惹了人,爹娘可是赶不上帮衬你。”刘氏瞧着在炕上坐着打络子个闺女,声音有些哽咽。这会儿,林大勇跟月梅她们,正在正屋照看林老汉呢,也就留她这当娘的跟闺女说说体己话。 林月娘也说不出自己这会儿心里的滋味,这些日子,爹娘对她很好。两个妹子也暖心的很。可再怎么说,她就是找不到那份归属感,也许说起来很矫情,她的确想要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可再有那份心思,她也没想过嫁给一个纯粹的陌生人。 如今这事儿被提到了明面上,她竟然也没那么排斥,可激动跟羞涩却也是没有的。 “娘,这事儿你先别往外说,毕竟二叔跟二婶儿那还没说清楚。可别好事儿变祸事儿了。”林月娘放下手里的络子,开始搓麻绳。 要说二房不再闹腾了,打死她,她都不信。反正在办喜事儿之前,她是铁了心要跟二房掰扯清楚,如果可以,干脆就断亲得了。也省的日后,爹娘连带着妹子们,再次生了受气的包子。 第30章 滋润小日子 第二天一早,林月娘带了月梅早早就出了门。她是想着趁着早买点新鲜物件,也好在人少的时候,还还价。虽说现在有了银子傍身,可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没个边际的挥霍不是? 不管日后跟谁说亲,如今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对于赵铁牛,她虽然没有排斥,但也并不会因为婚事而激动的惶惶不安。 到了镇子上,林月娘紧了紧身上背着的箩筐,然后叮嘱月梅好好跟着自己,可不敢乱跑。这才拉了妹子往东市卖肉的铺子走去。 今儿她可没闲逛的兴致,现在爹在自家院儿里,又是分家的档口,说不准二婶他们就会借着这个生事儿呢。虽说爹娘在自己天天洗脑的情况下,对二房冷了心,也不再那么老实好欺负了。但只要她爹一天念着跟二房的情谊,他们家就一天不得安生。 至于说二房啥时候想清楚,脑子转过弯来,那还不如说天上下红雨了呢。现在她只想自家过好自家的日子,极品什么的,该咋料理就咋料理。 “大姐,咱家要买肉吗?”林月梅犹豫了一下,拽了拽大姐的袖子小声说道,“买了肉,咱家也留不下的。” 虽说这几天过的顺心很多,可早些时候奶奶跟二婶去自家家里翻找物件,拿肉抢蛋的事儿,还是给她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打心底里,林月梅还是有些胆小的。 看着月梅又是羡慕渴望,又是惶恐的模样,林月娘心里一酸。这个家的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就因为没有儿子,就憋屈成了这幅样子? “有些人忍一次是情分,忍两次是仁义,再忍可就是自家犯贱了。月梅,你记着,咱家吃的喝的用的,没偷没抢没靠着老宅那一家子,所以遇上二婶他们找茬捣乱,最好的法子就是棍棒打回去。”林月娘脱下箩筐,牵着妹子进了肉铺子里。顺道还开始自己的洗脑教育,“大辈儿咱不能当着面的打,但也能给她个闷棍,再不行就从平辈里找补回来。” 她就不信了,折腾不了当叔叔婶子的,还能拿捏不好平辈的堂兄弟?别说什么稚子无辜,依她看,林大雪跟明子没一个是好的。虽然没正面跟欺辱过自家,可吃喝的时候一点不见她们劝着二房一点。 单说林大明靠着大房交束脩,就够该被鄙夷一番。 “可是......”月梅总觉得大姐这话怪怪的,跟爹娘说的差别太大了,可她又说不出哪有问题。 进了肉铺,先是月梅瞧见案板上白花花的大肥肉跟五花肉,眼都放光了。但一回神,她又觉得大姐没钱,自己不能太贪嘴,所以就算再想着,也只是多看几眼。 “月梅想不想吃炖肉?”林月娘看着乖乖一点不闹腾的妹子,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疼。 一般穷苦人家,熬的久了,也会狠狠心进一趟肉铺子。但买的大多是没人要的骨头棒子跟猪下水,撑死了就是割一点瘦肉回去剁碎了吃个香。因为肥肉不仅香,而且能炒出猪油来,所以价格也是最贵的,要十八文一斤。其次是半瘦半肥的五花肉,要十五文一斤。而精瘦肉则是十二文一斤。 “大姐,我不想吃,咱们就买点骨头回去吧。” 正在剁肉的肉铺老板原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有了生意。没想到人一开口就是要骨头,心里着实失望了一下。毕竟,他们柜上卖出肉多了,月底得东家的赏也会高一些。不过做惯了买卖,谁不知道脸面上的事儿啊,见人三分笑,谁晓得瞧不起人会不会得罪了财神爷啊。 “今儿你们可是赶巧了,店里剔出来不少骨头,四文钱一包。” 林月娘想了想,买两包骨头回去熬汤,再买写肥肉炸猪油,猪肉渣就剁碎当馅儿捏包子。至于一旁的猪下水,别说她不会做,就算会她也受不了那股子腥臊气。 “老板,给我称两斤肥肉,再割三斤五花肉。”说完,林月娘又指了指那堆骨头,打了个商量,“反正这骨头也不值啥钱,不如就送我两包。” 这一张口就是几斤肥肉几斤五花肉的,可不是个大生意?肉铺老板这回是真的笑的见牙不见眼了,爽朗的应了一声,就拿起满是油渍的刀利落砍了几下子。 买了肉,俩人又去粮店里买了些黍米跟小米,就连那十几文一斤的细白面,林月娘也买了一小袋子。这一通买,看的月梅不由心疼。她年纪小,可却没三妹那么单纯,知道大姐挣钱不容易,说不准这些钱是做多久的绣活儿才攒下的呢。所以一个劲儿的劝着姐姐少买一些。 “月梅,你可记着,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可这身子是自个儿的,可得好好养护着。”林月娘又选了些别的,这才让老板把猪蹄儿包好放进月梅挎着的篮子里,而余下的肉跟骨头则一块儿塞进了自己背着的箩筐里。“等会儿咱们去书摊子上买两本书,虽然你跟月娇不用考秀才,但识几个字会算账,以后到哪也不怕吃亏。” 她没说的是,这个年代农家汉子娶媳妇,家底儿稍微好点的,都愿意自家媳妇能识文断字。不是说体面不体面,至少家里几亩两天,宅院里的花销也能有本账不是? 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说实话,村里庄户人家,谁不愿意出门嘚瑟几句,“谁家媳妇识字儿,能干”...... 看着大姐背着东西往书摊那走,林月梅咬了咬牙,也没说啥。从心底里,她也是愿意识字儿的。等认识了字儿再去接绣活儿的时候,总会比白丁强一些的。那样也能帮衬家里了。 正在挑着书本的俩人,谁也没瞧见,不远处杂货店门口,章氏正乐的把一串铜钱塞进篮子里。而她身边,则是一个满脸擦粉带花的妇人,笑一下脸上就能抖落一层白面。 而刚刚去见过夫子的林大明,也是一脸得意的样子。瞧见林月娘蹲在书摊前的时候,还忍不住上去奚落了两句。无非是像他这种正经读书的,向来都是去书屋跟店铺买字帖,只有那些落魄没出息的才会有辱斯文的在街道边上挑挑拣拣。 “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衫不认人!”林月娘瞪了一眼林大明,这才指了两本字帖让摊主给包一下。然后笑着对自家妹子说道,“往日里听人总听人说癞皮猴儿戴帽子,没成想今儿是实打实的见着了啊。” 别说愣了神的林月梅了,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摊主当下也嗤笑出声。这小娘子还真是牙尖嘴利,这话听着好听,可却是一点没给少年留情面啊。 林大明涨红着脸,在他看来,这哪是没留情面啊,简直是直接扒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说白了,不就是骂他俩眼当放屁的使,装模作样么。 “真是唯小人女子难养也,刁蛮不可理喻。”憋了半天,林大明才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自以为能捡回颜面的话。他也没想到,一向胆小没出息,跟自家兄妹说话都低眉顺眼的堂姐,咋一开口就带针拿刀的。 林月娘懒得跟这个眼高于顶的人耍嘴皮子,干脆的付了钱。然后撇了一眼林大明,轻蔑的说道,“书屋里的苍蝇,可真不比茅房的高贵多少。这点道理都不懂,还真是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这话说的刁钻,直接就把林大明噎了个半死。他煞白着脸,瞪着林月娘,可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啥叫一针见血,刀刀见骨,他算是领教了。往日里,他这林岸村少有的读书人,哪受过这种憋屈?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俩人拉着手走远了,临了林月梅还扭头瞅了自己一眼,林大明心里就莫名的恼火。 冷哼一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转身往书屋走去。再怎么着,他家不还得供着自己这个林家的希望?任她嘴贱毒辣,不也是个外人么! 总之,一想到大伯家没有儿子,到头了,那一家子人还得指望着自己。林大明就莫名生出了一股子优越感。 路过布庄的时候,林月娘还专门进去扯了几尺花布。眼看着就要到深秋了,她跟爹娘还倒好,可月梅跟月娇还是一身单衣裳,冬日里续了棉花,秋日里拆。如今她既然在这个家里扎了根,继了姐妹情缘,就该心疼着一对依赖自己的妹子。 筐子里有了肉还有字帖跟新花布,一直懂事安静的林月梅也乐的一道上嘻嘻哈哈。也许是心里高兴得意,她还说了不少逗乐的事儿。比如二婶娘家侄儿想入赘一个员外家,结果勾搭了个小丫鬟最后被赶回去了。再或者奶奶家的五婶子有个傻儿子,比自个大两岁,到现在还成天尿裤子呢...... 俩人刚出镇子上了小道,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壮硕汉子,一身粗布衣衫的靠在大石上。 林月娘瞧见那面容坚毅的男人,倒是愣了片刻。之前虽然觉得这男人很爷们阳刚,却也没好仔细打量。如今俩人不过几步,倒是让她好生看了个仔细。 这汉子够高,纵然是自己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也要抬头瞧着他。双臂有力结实,藏在布衣之下也是鼓鼓囊囊的勾勒出肌肉形状。人虽然黝黑,但却很有精神,眉毛浓厚,鼻梁高挺,双唇有些厚但唇形却是很好看的。 放在前世,这样立体分明的五官,虽然算不上是美男子,但定然也是吸引女孩目光的刚毅男人。 原本赵铁牛还不想娶亲,可依着他娘的想法给郑家老婶送虎血的时候,却瞧见了那个总在他脑子里晃荡的身影。他是憨傻的,但也不是一点心眼没有,问了几句,知道那就是老婶儿给说的亲事,当下心里可就乐开了花。 这不,今儿在集上看到她买物件,想着搭两句话,可又碍着人多眼杂。最后只得在道边上等着。 说实话,一见面他自己都觉得窘迫的不成样子,心里砰砰乱跳,就连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的。挤了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也来赶集啊。” 林月娘挑眉,有些搞不懂这大块头是什么意思?瞧着模样,也不像是来说不乐意的啊。不怪她迟钝,只是她哪里见过这么纯情的汉子,五大三粗的,却连一句表白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有事儿?” 见林月娘跟自己说话,他忐忑的从怀里摸出一支木梳,傻乎乎的往前迈了几大步,也不管会不会吓到人家,伸手就把木梳塞了过去。见林月娘没有拒绝,这才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虽然傻气,可那欣喜却是流于言表的。 “这个你收下,等下次我得了大猎物,我再给你买银簪子。”赵铁牛搓了搓手,红着脸看了一眼瞪着美目,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女子。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身背上一边儿的篓子拿了弓箭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倒不是他羞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怕那个爽利胆大的闺女看不上自己这个大粗人,不愿意要自己的物件。 “大姐,那是谁啊?”月梅拉了拉大姐的袖子,她是听说爹娘给姐姐寻了一门亲事,难不成就是刚刚那个黑黝黝的大木头? 摸着还带着温热的木梳,林月娘第一次露出一个暖心的笑。敲了妹子的脑门一下,拉着人往村里走去。 这个憨子也不是那种不疼人的啊,且看往后的日子吧。 第31章 打的就是你 且说俩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着,刚到林岸村石碑边儿上,就看见前头道上有仨结伴的妇人唠闲话。只是那个穿着一身青布衣裙的林家雪,总是时不时的瞄一眼道儿上。见林月娘姐妹出现,那眼里瞬间迸出一道亮光。 林月娘不知道伪善的堂妹又要打什么主意,索性就当没瞧见她,带了月梅就往村子里走。倒是林家雪,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笑呵呵的凑上来要帮着月梅姐俩提东西。 月梅就算害怕挨骂,这会儿也不甘心把篮子递过去,那里面可是有大姐给买的猪蹄呢。 旁边本来唠嗑的俩妇人,见了林月娘只是点点头,可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似乎是带了瞧不起跟讽刺似得,着实让人看得难受。最后,那俩人像是怕被林月娘纠缠上,又说了两句话扭身就走了,也不说再看会笑话。 不用想,林月娘也知道,只怕是林家雪又说了啥有的没的,只怕说来说去,还是跟名声有关。这二房也就那么点本事了,撕咬着她走过一项的事儿来说,就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呦,月梅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宝贝。”说着林家雪还狠着在林月梅胳膊上拧了一下子,她是明摆着拿大伯家闺女撒气呢,谁让刚刚明子回来说被林月娘骂了。 月梅哎呦一声,可还是抱着篮子不肯撒手,一张小脸更是吓的刷白。看的林月娘直接就黑了脸色。她上前把妹子拉到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家雪,“林家雪,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拿我当傻子,你那性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今儿我把话撂这,以后你被招惹我,啥事儿都好说,你要是再敢冲着我家使妖蛾子,小心我掀了你的皮。” “你......林月娘,你别狗咬吕洞宾,我是看你们走了一道累的,好心好意的帮你们拿东西!就你这尖酸模样,怪不得会被赶回娘家。”林家雪先是被林月娘瞪的心头一跳,五脏六腑都觉得有些发虚。又听见她一点脸面都不留的嗤笑自己,心里更是气急败坏。 还真是要反了天啊,她就不信,平日里任由自己拿捏的人,嫁了一次人就能变了性子。眼看着又要说啥冠冕堂皇的话了,却直接被林月娘打断。 “你不就是听说我今儿去赶集买物件了吗?我也不藏着,今儿我买了大肥肉跟骨头......”林月娘心情不好,说话自然没个好气儿,“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今儿是打算明抢,还是打算顺走点?又或者悄默声的从我筐子里摸出个一星半点的?” 这话可是敞着嗓门说出来的,带着浓浓的鄙夷,让下集回来的乡亲忍不住慢了步子,想多看一会儿笑话。毕竟村里也没啥大事儿,又是农闲时候,回去也是上炕搓麻绳或者做点针线活儿。现在有热闹看,谁还乐意巴巴的回去说道些东家的鸡西家的狗啊。 见有人围上来了,林家雪的脸可是变得难看的很,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她一个大闺女,可是一点不能沾染的。看着林月娘冷笑的脸,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要是有个镜子,只怕她定然也会被自己面目扭曲脸色铁青的样子吓着。 “你胡说什么呢,要不是看你背着箩筐沉,我哪会上赶着帮你干活?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因为自己的名声坏了,就想着污蔑我。”林家雪瞪着眼睛高声辩解,顺带着想摸黑一把林月娘。 “谁不知道灶房的苍蝇专盯肉啊,你可省省自家的好心吧。往日里,我娘攒的鸡蛋,年节时候我爹割的肉条,哪个不是你们二房好心好意的给顺走的?”林月娘嗤笑一声,眼里含着冷冽,可面上却咧嘴说道,“去年我爹宰杀的那头猪,可不就因为你们二房好心帮忙腌制,最后剩了不到一小半。那肉翁里连口油汤都没有,全是水跟炸豆腐。” 这一盆盆的污水,林月娘是泼定了,谁让二房一家子落了那么多的把柄跟话茬子呢。要是不落一落他们的脸面,还真对不住他们。 “你,你污蔑人......” “可不敢这么说,污蔑人可是损阴德的。年前腊月,你家宰杀的那头猪可是连带着猪头猪尾拿到集上买了。那我就要问问,你们二房跟奶奶今年大半年吃的猪肉食哪来的?”林月娘把箩筐倚靠在石碑上,斜了一眼脸色由铁青变为煞白又转为通红的林家雪,“别说你没指着我的鼻子说过,因为你的好心,那崔家的亲事可差点被你顺走咯。” 脏水越泼越多,可偏偏林家雪没一句能反驳的。她咬着牙,愤恨的看着林月娘,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讨人厌的嘴。尤其是听到跟崔家的亲事时候,她简直就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衣裳,没了一点脸。 “大姐可真是会开玩笑,可别光图了嘴巴利索,往后被人笑话啊。再怎么说,咱们姐妹也都是一家子。”林家雪咬着后牙槽,心里有些气不过,但开口只能说着威胁的话。毕竟没分家,要是真闹破了脸面,只怕回去大伯跟爷爷也不会饶了她。 想到往常年受的委屈,林月梅在后边拉了拉大姐的袖子。二婶是个混不灵,一点道理不讲。自家爹又是的耳朵根子软的,总念着一家人的情谊,娘倒是有点主见,可遇上二房跟老宅的事儿,总会退让再退让。 林月娘拍了拍妹子的手,然后绷着脸说道,“被人笑话?雪子,你说这话时,咋不想想刚刚当着我的面拧月梅那一下子?放到别人家,谁家姐姐不照看着妹子?怎么到了你这,妹子就成了撒气使坏用的了。这么多年,你骑在我这当姐姐的脖子上拉屎撒尿的都不嫌丢人,我又咋会怕被人笑话?” 这么一来一往的,林月娘可是把家里吃的暗亏跟委屈抖落了个干净。听得看热闹的人,看着林家雪又是指点又是嘲笑的。 “这年头,黑心黑肺的人都好意思舔着脸说自个是好心了,哎呦,我活了几十年可是头一回听说。” 原本还打算劝和的人,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说啥让林月娘让着点妹子了。毕竟抢人东西,还坏人亲事,这事儿已经是不地道了,月娘这孩子没拿刀拼命,已经算好的了。要是换做心肠硬的人家,只怕得闹腾个大的。 “要我看,林家老二一家子也忒狠心了点,连带着自家闺女都给教歪了。这要是娶回去,还不得磋磨婆婆跟小姑子啊。” 周围人的议论,总逃不过那么几句话,就算是说的好听的,也多少带了些不赞同。一家人,能把情分糟蹋成这样的,也不多。 “你可小声点,林老二能把他爹都往死里逼,说不准哪天就会给你穿小鞋使绊子呢。”旁边就伴的妇人撞了撞刚刚说话的婶子。 都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就算是只畜生养久了也会舍不得。谁知道他们村出了林成才这么个异类,合着亲娘要饿死亲爹啊。虽说当时林老汉病重了,吃不得啥饭菜,还得让人伺候着拉撒。可养了一辈子儿,也不至于被糟蹋成那副样子啊。 最后范氏担下了那事儿,被送回了娘家。可谁不知道,打头的还是林成才那个不孝子。 周围几个妇人跟汉子也都点头议论起来,那话是越说越不入耳。 林家雪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说不过就张口骂了几句。无非就是照猫画虎的学着章氏跟范氏的模样骂爹骂娘的,还捎带着几句小破鞋。 谁知道林月娘更狠,压根不跟她对骂,直接从村口柴禾架子上抽了一根荆条枝追着她打。饶是有怕惹出事儿来的人手疾眼快的拦着,她也挨了好几下子,只觉得后背跟胸口火辣辣的疼。 她倒是气不过想抓挠林月娘几下,可还没等她冲过去呢,又挨了几下子抽。更别提她也想去拽跟树枝打架了。 “嘴里放干净点,我爹娘再不好,那也是你大伯大伯娘,你张口闭口的寡/妇娘们,也不怕老天爷响雷抓了你!”林月娘扬了扬手里的荆条枝,冷哼一声,“老林家可不是你一个闺女,坏了一个姓的教养,看哪个村能容得下你。” “二叔二婶照顾小的顾不上你,我这当老大的也替他们教教你,省的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让人以为咱们林岸村的人,都是这么个德性。” 闹了一会儿,林月娘才丢了手里的武器,冷眼看着哭丧着脸欲哭不哭的林家雪。最后还是林家雪受不住人们的白眼跟唾弃,捂着脸往村里跑去。 “大姐,她肯定是去告状了。这可怎么办啊......”对于林家雪告状的事儿,林月梅是又怕又恨。 第32章 打出去 “就她伸手拧你这一条,那就是不占理的。怕啥,她敢告状,我就敢闹腾,到时候再看谁吃亏。”林月娘重新背好箩筐,只怕今儿林家雪跟林大明都得气岔气儿了。 至于说刚刚几个婶子看自己的眼神,她倒是不在意的。要是把凶悍泼辣的名声传开,能换的外人不敢欺负自家,那倒也值得了。 原本正在菜地里种萝卜跟白菜的林大勇两口子,一听说闺女打了她二叔家的雪子,当时嘴巴就差点没掉下来。俩人也顾不上干活儿了,直接收拾了锄头跟水桶往回走去。他俩倒不是责备闺女莽撞,只是怕月娘跟月梅吃了大亏。 毕竟老二家的人是啥德行,他俩心里也是有数的。向来都是自家闺女挨骂受欺负,哪曾有过反个劲儿的时候?莫不是被欺负狠了,也不知受伤了没。 一回家,刘氏也不管闻到的肉香味,先去灶房把正干活的俩闺女拉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等听了来龙去脉,刘氏才开始担心起来,指不定一会儿章氏就该来闹腾了。 林大勇也有些愁眉苦脸,“月娘,你怎么这么没个轻重,要是把雪子打坏了可怎么办?往后你可得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不然还不得出大事儿啊。” “爹,不是我管不住脾气,而是雪子对月梅又是打又是拧的,抢了东西不算,还张口骂写不入耳的难听话。”林月娘把月梅拉到跟前,撸起她的袖子。要是再来一回,她一样会狠抽一通,有些教训不受疼是记不住的。“要不是我挡着,只怕今儿月梅就得带一身伤回来。爹娘,人善被人欺,你们念着那是亲侄女,可人家光指着磋磨咱这一家子人过日子呢。” 一见二女儿胳膊上青紫了一大块,刘氏直接抱着人就开始掉眼泪。她的性子要不是像上次一样,给逼急了,是干不出啥反抗的事儿。而林大勇心里也是撕拉撕拉的疼着,握着拳头半天也没再说啥。 闺女还是自己的亲,他就算再怕伤了兄弟情分,也不会乐意兄弟家的孩子把闺女打伤。 刘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瞪着林大勇骂起来,“林大勇,这日子没法过了,爹娘偏心咱不能说。可一个当弟弟的能把咱的光景霍搅成这样,你这男人到底是咋做得啊?你就说,这些年除了没给你生出个儿子,哪一点对不住你老林家?” “爹,不是我小气,只是今儿买的肉是准备给里正老叔送的,那天里正老叔可是帮了咱们大忙。”林月娘看着脸色难看的林大勇说道,“至于猪蹄跟骨头也是为了个大家补补身子。但是月梅这小身板,哪里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就是咱们村六七岁的狗蛋都比她健壮。” 看着媳妇又掉眼泪,又瞧着月梅的身板的确单薄了些,林大勇狠狠的叹了口气。 “爹,眼下二叔要分家,咱不指望沾老宅啥便宜。可谈事儿的时候,你可得记着咱们也是一大家子人,再有就是还有爷爷要照顾。” 林月娘心里有数,自己出了这口气,二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管一会儿气焰嚣张的找来讨说法,还是准备借此敲诈自家一笔,肯定避不开分家这件事儿。 “这事儿爹心里有数,要是你二叔真不念着情,爹也不是光会缩脖子的龟蛋。”林大勇攥了攥拳头,要是往常他还不愿意惹事儿,那今儿眼看到闺女身上的伤,可是真勾起了他心底的火气。 那么对待爹,又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家闺女,这账可不是说抹就抹的清的。 听了这话,刘氏跟林月娘都露出了些许笑意。只要能分家,她们就是千般万般的愿意的,就算受点委屈也值得。说到底,她们也清楚,要不是二房急着摆脱中风瘫了的林老汉,只怕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行了,我熬了点骨头汤,等晚上了再把肥肉过下锅,弄了猪油咱们也好好养养。”林月娘见爹娘的情绪都稳定了,这才回身把月梅洗好的豆角跟粉条倒进大锅里,然后用烧火棍支了支灶膛里的柴禾。 五花肉她是准备给里正送去的,毕竟分家的事儿,还指望里正说句公道话呢。这人情世故的,总不能让人白给忙活不是? 因为正屋里就月娇一个孩子守着呢,所以林大勇又说了几句话就去了正屋。而刘氏继续去菜地里撒白菜种子。之前因为刨地,才临时拉了自家男人来,现在地沟沟都划拉出来了,也不算费事儿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带了闺女来找茬要说法的章氏,刚走到房子边上,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味。她心里不由嘀咕起来了,莫不是她公爹身上还藏着钱呢?或者大伯哥家得了啥挣钱的门道,有了好营生?不然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咋会买肉? 想到有肉吃,她心里的气儿刺啦一下子就没了,拽了拽闺女的胳膊让她跑回去拿个大海碗过来。怎么着,先吃了肉也是好的。 林家雪有些不情愿,就算再贪嘴,她也不愿意白白忍下委屈。 “你个死妮子,心眼儿怎么那么死巴啊。咱先填了肚子,赶明儿叫了人连带着分家带给你讨说法,还怕她林月娘能跑上天啊。”章氏闻着香味,可劲儿催促自家不成器的闺女。 想着肉香,白吃白不吃。林家雪瞪了一眼院子门,终于一跺脚往回跑去。等再来的时候,她还多了心眼,拿了个篮子。万一要是还有别的好物件呢,再说了,出了后晌被抽那出子事儿,她能不找个遮掩么? 等刘氏再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弟妹跟雪子被月娘打着扫帚追赶着打呢。而自家男人则是阴沉着脸,站在正屋门前护着自家还在委屈抽泣的月娇。月梅也是绞着手指头,一步不敢上前。 “大哥大嫂,你们也不管管这死丫头,这是要打死我啊。”章氏拉着林家雪,不住的往对方身后躲着。而林家雪被自家娘亲扯在身前,左躲右闪的,可不管咋跑,总会被林月娘照着胸前跟后背使劲儿揍,疼的她是呲牙咧嘴也来不及哭。 林月娘也打累了,她打人可是实打实的真下死手。见章氏嘴里不再不干不净的冒脏话,她才停了步子,把扫帚把在手掌里颠了颠。 林家雪被教训怕了,死不吭声。倒是章氏蹲坐在地上,又是嚎又是哭的指责着林大勇两口子,自然也会指着林月娘破口大骂。 “章氏,我记得之前就说过,只要你敢登我家的门,我就打折你的腿。”林大勇拉着脸,目光不善的瞪着章氏。等哄了月娇两句,他就几步迈到院子里从墙头边上提起了锄头。 刚刚他在屋里给他爹换衣裳,月娘烧了热水给她爷爷擦脸,还没等俩人忙活完呢,就听见嘭的一声,接着就是月娇的哭声。 章氏踢门进了灶房,也不管有没有人,直接上去掀开了锅盖。当听说刘氏在菜地刨地的时候,她直接以为大伯哥也跟着去种地呢。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汤水,瞧着也没啥肉,这下可就鄙夷开了。 先是指着林月梅跟月娇的鼻子骂穷大方光会吃的赔钱货,又扯上刘氏这当娘的也是埋汰,也不怕一家子吃嘴会穿肠烂肚。她拉长了脸,把俩小的骂的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还红了眼,这才开始在灶房里翻找起来。她可是听雪子说了,月娘那个败家闺女买了肥肉。 就这么着,林月梅强撑着挡了她翻找的道儿,直接就被她扇了好几个巴掌。而林家雪更是趁机在姐妹两身上拧了好几下,还把月娇给推搡出了灶房摔在院子里。 月娇还小,再是害怕给爹娘惹麻烦,这会儿也忍不住哭出声了。 林月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正屋的时候,恰好看见林家雪用脚踹月娇,嘴里还冷声冷语的骂着败家货没个眼色之类的话。 就算料到章氏会来找麻烦,林月娘也没想到二房的人这么不要脸。当时就气的抄起门口的大扫帚开始狠打那俩人,那恼怒完全是打心底里窜出来的,压都压不住。 挨了打的林月梅捂着嘴巴靠在门上抽泣,就算不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只怕都肿起来了。现在看大姐打人的模样,她是又解气又害怕。 “毒......妇......”林老汉歪着嘴拽着自家儿子,生怕他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打,打,打出去......” 在老大家的这几天,三个孙女轮流陪着他。大孙女还不嫌脏的给他擦脸洗手,二孙女喂药也是耐心的很,就连还年幼的月娇也懂事的守着他生怕他有啥需要。 这哪个不比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孙子强?大概也就是遭了这么一回难,他竟然也想开了。要是照着老二那么教,指不定最后还得祸害了老林家呢。 第33章 要使坏心眼(上) 刘氏几步走到月娘身边,拉住了她。虽然脸上带着担忧,可她也知道不能拆自家人的台,更何况,自家男人似乎也是怒极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当侄女的这是要活活打死婶子啊,大哥大嫂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不管?娘啊,闺女不要脸面了,当爹娘的也烂了心肠,咱们林岸村好山好水的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没羞没臊天打雷劈的东西啊。”章氏也不含糊,哭天抹泪的嚷嚷着。她心里可也是有主意的,总以为只要把大房的名声搞臭了,自家闺女雪子之前做下的错事儿也就不算啥了。毕竟,没了名声的人家说出的话,有几个人会正儿八经的信了去? “大伯大伯母,再怎么说我娘也是当长辈的,大姐这追着打杀,也不知道是记恨了我娘挑破她没脸皮还不孝的事儿,还是觉得我娘好欺负,要让我们一家子活不下去啊。”林家雪自然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儿跟她娘一样嘴里不干不净,可也是红着眼直擦眼泪,“就算我娘那句话说的不对了,大姐也不该下手这么狠毒啊。” 看着林家雪唱念俱佳的模样,林月娘挑眉笑了,还真是抬头有天雷,低头有狗血,中间还有一朵大奇葩啊。真当她林月娘是个泥人儿啊,只是做人可别忘了,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于是在林大勇跟刘氏的呵斥声中,林月娘直接把笤帚扔到一边儿,扭身从房檐下边的水缸旁边抽出了担水用的扁担。 她先瞅了一眼,这饭点的时间,外边倒还没聚起来看热闹的人。估计就算听见了声响,也得先把饭菜盛出来才能来看呢。 “二婶,林家雪,你们是自己滚出去,还是让我打出去?又或者要我爹打折了你们的腿再丢出去?”林月娘面无表情的提着扁担往前走了两步,虽然说的话没带一个脏字儿,可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闺女正压着烦躁跟恨戾呢。只怕章氏一句话不对,她就会抡圆了扁担砸上去。 章氏往后蹭了两步,连带着扯的刚刚站稳的林家雪也摔了个大马趴。俩人心里虽然害怕,可嘴上糟践人的话可不停歇,无非是捏着林月娘小辈的身份,可劲儿的骂咧。 林月娘见这两人还没个停歇,说话也是没边没沿的来回倒腾。她心里可是不耐烦了,二话不说,也不给刘氏拉拽的机会,提起扁担就轮了上去。 眼看着三指宽的扁担就要砸在脑门子上,章氏是想躲都没地儿躲,眼睛一翻裤裆里居然湿了。秋日里,就算天凉了,人们穿得也只是单衣,那满是骚气味的浑浊液体可不就顺着两腿湿了一大片? 林家雪也是觉得没脸的很,可看着大姐那副凶神恶煞要杀人的模样,她的腿也有些软,说出来的话也开始不利索了。 等歇了会劲儿,见自己没被打死,章氏才狠狠的瞪了几眼林月娘。然后扒拉着自家闺女起了身,只是两腿间被风一吹就冷飕飕的湿漉,还是让她白了脸。 看了一眼外头,似乎有人端着大海碗往这边走呢,她才一连声的催着自家闺女赶紧回家。她算是看出来了,有这个不要名声,狠起来要人命的林月娘在,自己也讨不到一点的好处。叽叽歪歪的又嘟囔了几句,可还没等她再骂咧啥,林大勇那边就冷着声哼了一声,吓的她直接打了个哆嗦。 看热闹的人来的完了,都有些可惜。不过道上碰到章氏并且闻到那股子尿骚味的人,还有一些专门等着笑话她的眼尖妇人,可是有了新说道的事儿。 没瞧见章氏那裤脚处还滴里搭拉的流着物件呢么?说那不是尿,谁信啊。 反正一道上被人指指点点说道的章氏,那张脸算是丢尽了。一进屋,就噼里啪啦的又踹门又骂人的。 “你个死婆娘,摔坏了物件不得要钱啊?败家玩意儿,你敢把门踢坏,今儿就回娘家去。”林才成今儿心气儿也不顺着呢,先是去镇上玩了两把骰子,把好容易藏下几钱银子也给输了。回来的时候,他倒是多了个心眼去舅舅家看范氏,可钱没要出来,倒是挨了不少数落。 一进家,没口热茶热饭也就算了,抬眼就瞧见自家百事不成的婆娘在拿着门窗撒气。 农家人,就连一个碗筷都是宝贝的很,摔了砸了的可都是要铜板买的啊。更何况是对于刚输了钱的林才成来说,十文钱都是能让他翻身的本钱。 刚歪到炕上,林成才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臭气味儿,再看炕沿上被章氏压着的地方都湿乎乎的,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了。 “你这婆娘是掉粪坑了吧,怎么香的臭的都往身上糊啊。”林成才捏着鼻子不耐烦的推搡了章氏几把,“去去去,赶紧把自个捯饬干净,去做饭,今儿可是饿死我了。” 章氏被弄得满脸通红,现在她自个都嫌弃自个,可一想到自己受了欺负,这个男人还没个好话说,她心里的火气可就蹭蹭的窜上来。再说,刚刚回来的时候,就算雪子没说,那摒着气儿不敢言语,还有一进家就往自己屋里跑的行为,哪不是明摆着自己现在狼狈的让人厌弃。当闺女的嫌弃了自己,她心里能平衡就有鬼了。 “你个软蛋,是不是爷们啊,你媳妇被人拿着扁担又抽又打的,你咋就不知道问一句啊?”章氏嚎了一声,就上去拧林才成的耳朵。她现在看见老林家的人就气得牙根痒痒。 林才成刚刚有些睡意,被这么一闹腾也给惊醒了。尤其是章氏下手时候,可是下了死力,让他疼的子哇乱叫,就差叫奶奶求饶了。 “你个死婆娘,坏松手,你男人是软蛋你晚上还叫的那么欢啊。”男人嘛,最听不得女人说自个不行。这林才成脑子也是个不清楚的,出口的话一点顾忌都没有。 俩人又打又挠的闹腾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章氏没了力气,身上又实在黏糊的难受,才停歇下来。 林才成捂着耳朵暗暗啐了一口,这母大虫真是惹不得了,跟同村的白寡/妇可真是没法比。想到白寡/妇柔柔的叫着“才成哥”,刚刚差点被挠花了脸的林才成忍不住心神荡漾。 另一边,换了衣裳的章氏一边做饭一边转着心思。今天的她没讨着好,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但一想到林月娘那眯着眼一句话不好听,就拿着扫帚跟扁担往自己脑门子上砸的样子,她又忍不住会打了冷颤。 怎么嫁了一回人,没个脾气的月娘变得这么暴虐。要知道,那扁担要真挨在身上,就算死不了人,也得在炕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搓好了面疙瘩下锅,章氏心里有了个主意。冷哼一声,她愤愤的用烧火棍翻了两下灶膛,暗想,这回儿不能光让那小贱妇毁了名声,至少得被打个半死赶出村才好。至于分家的事儿......她眼珠子一咕噜,心里有了主意。 因为心里生了坏主意,加上后晌折腾的那一阵子,章氏也懒得弄像样的吃食。只盛了一盆子疙瘩汤,就着咸菜跟掺糙面的窝窝头当晚饭。 林才成有些不高兴,可还没等他发作呢,章氏就先开口说给他十文钱去玩骰子。有了这话,林才成心里再大的气儿也就没了。原本他也不是个能吃苦会挣钱的,就算从爹娘那里抠唆出点塞牙缝,也是有一个花俩。而自家婆娘就不同了,就算是接点活儿得了钱,也会想着法子少交上去点。 日子久了,他也知道自家婆娘手里没多的也有个少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他也知道章氏是个泼的,闹急了跟他娘一样不饶人,加上又给老林家生了儿子,他顶多也就是嘴皮子上叨叨几句。要真说动手,他还真没那个胆儿。 “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啊,媳妇啥时候这么大方了?”林才成把铜板数了又数,有些奇怪的唠叨着。 章氏斜了他一眼,打发了雪子跟明子锤子回屋去,又哄了自家的小儿子牛蛋吃奶。 “你要是听我的,往后保管你天天能有十文钱。”章氏把吃饱喝足了的小包裹放到炕里头,也不管林成才瞧着自己歪斜着衣裳的胸脯子两眼放光。 村里没啥夜生活,顶多就是后晌饭的时候一起蹲在道边上吹牛打屁,或者是几个妇人串会门。等天一黑,可不就是两口子炕上腻歪? 所以章氏倒不怕有人听到自己的主意。 林才成听着媳妇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本来还觉得这招太损了不愿意,可一听媳妇说以后家里就多了进项,他手头也能宽松些,这才乐颠颠的应下了。说赶明儿就去找林大勇喝酒,也让章氏早点找白婆子办事,至少先得了钱再说。 第34章 断亲(中) 第四日晌午的时候,林才成破天荒的截住了林大勇,还满脸为难跟懊恼。 “大哥,昨儿的事儿是我那婆娘不懂事儿。如今咱娘给送回了舅舅家,咱爹身子骨不好,这家里家外可不得靠着咱兄弟俩。”林才成歉疚的看着林大勇,搓了搓手,“以前是当弟弟的歪了心思,可现在就算咱分家了,到底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算不能一个锅里吃饭了,也不能生了隔阂吧。” 这话说的好听,可也落在了林大勇的心坎上。他本来就不想一家人见面就冷眼相对,毕竟以后自己跟媳妇入了土,留下的三个闺女也能有人照应一下不是?二弟家再不讲理,三个儿子却也是实打实的劳力。 以后没有娘家做依仗的媳妇,谁知道会不会受委屈? 要不说古人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就算是林大勇,也总觉得自家三个闺女是弱势。所以想着忍让一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以后了自家闺女也有个依靠。要是月娘知道他这想法,只怕会嗤笑一声,他咋就不想想,二房能把亲爹祸害成那副模样,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帮着大伯家的孩子们? “这话说的对,咱兄弟俩没啥抬不起的手,往后好好行往比什么都强。”林大勇扛着锄头,腾出一只手来憨厚的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他种了半辈子地,从来没生过花花肠子,所以听老二说这番话,心里也是暖乎乎的,一点没多想这人怎么可能突然想开了,学好了。 一起下地的几个汉子也跟着劝和了几句,毕竟一家人成仇的不多。这村里也不是没有老人提早给分家的,哪家也没像林老汉家一样,弄得兄弟隔阂,剑拔弩张的。 “大哥,早起时候我宰了一只鸡,让我那糟心的婆娘给炖上了,”林才成一脸真诚,说的比唱的可好听多了,“就想着叫你过去喝点酒,把以前的事儿一笔抹干净。往后月娘跟月梅的亲事,我也让屋里那口子好好给寻摸寻摸。” 林大勇想了想,雪子现在也在说亲,说不准二弟妹真有好人家呢。可有了范氏当初的事儿,他心里也有些打鼓,只敷衍了两句,决口不提让二房帮忙寻摸好人家的事儿。 倒是过路的几个爷们点点头,夸了林才成两句,又推搡着林大勇赶紧去吃酒。他们也没什么坏心,尤其是家里几天闻不见肉味的人,总觉得有肉有酒不吃,那不是傻子么。 要知道,这农闲的时候,谁家不得省着粮食跟肉啊,三五天的见一回肉星都是好的了。 进了老宅,章氏赶紧打发了闺女儿子端了碗筷回自己屋里。然后才擦干手,往院子里迎大伯哥了。 眼看着二弟殷勤的把自己扛着的锄头跟篓子放下,又拉着自己进屋。林大勇居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抿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别麻烦了。倒是章氏笑呵呵的连道歉带说好听话,又非得打发了孩子去叫大嫂跟侄女过来一起吃。 这哪好意思啊,林大勇自然是拒绝了。他跟兄弟喝壶酒也就喝了,咋能拖家带口的到别人屋里吃馋嘴? 用饭的时候,林才成是鼓着劲儿的给大哥灌酒,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戴高帽又是许诺的。眼看就要把天说出个窟窿了。 村里爷们喝的酒,也不是什么好酒,都是辣人的烈酒。这不,几碗烧刀子下肚,林大勇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吐着大舌头才说,两家要好好相处,孝敬好爹娘...... 等他爬在炕桌上嘟嘟囔囔的时候,章氏才探头探脑的进了屋子,她手里还拿着几页薄纸。 “都弄好了?可别出了啥岔子。”林才成往炕里头坐了坐,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虚汗问道。 “放心吧,这是我亲自去找白婆子拿的契书,一会儿让大哥按了手印印就算是成了。”章氏得意的把几页纸放到腾出来的炕桌上,然后示意林才成给大哥沾了印泥按手印。 村里人谁识字儿啊,这契书跟婚书,哪个不是画个圈圈按个手印就行的?反正到时候,分加单一拿出来,有了大房的手印,谁敢说个屁出来啊。 “等会儿我把这婚书跟卖身契给白婆子送去,趁着大哥还没酒劲儿还没醒,赶紧那个煞星给送走了。”章氏吹了吹按手印的地方,小心的把纸张叠好收起来。 林才成眼珠子一转,他可是念着白家那个小寡/妇时候不短了。只是这几天手头上紧巴巴的,自家这只母大虫看的也严,这才乖觉的没去上白家寡/妇的炕头。现在自己是帮着白家老娘挣钱呢,加上前几天跟白寡/妇勾勾搭搭的笑闹,估计那小破鞋也正痒痒着呢。 “还是我去送吧,到时候我再跟着白婆子一块去大哥家,也不怕她们娘几个翻出花来。你一个妇道人家,万一出了啥事儿,可是压不住的。”林成才从媳妇怀里抢过契书,贼笑两声,“等会你让明子跟锤子来照看着大哥,可别让他再坏了好事儿。” 章氏不是不知道自家男人的德性,裤腰带跟那皮一样,松的很。可想着这次是要卖人得钱,他总不会半路地儿里跟那小寡/妇干那种事儿。再者,他说的也是,自己肯定打不过犯了狠的林月娘,要是自己跟着去,说不定还真会被打个半死呢。 “你可给我把裤腰带勒结实了,你要再敢惦记那小寡/妇,小心我把你的皮给扒了。”章氏瞧着他那贼兮兮的模样,咬着牙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子。 林才成想着一会儿的好事儿,那心神可是荡漾的很。可又瞧着自家媳妇咬牙切齿的模样,他也不敢表现出啥心思来,赶紧保证起誓,最后好言好语的哄起来。 “哼,你给我老实点,今儿晚上我在屋里等你。”章氏努努嘴,有意的瞟了一眼林才成的下身。 那意思很明白,你可别偷吃,今晚回来屋里能满足你。 可章氏也不想想,那种光想偷/腥的男人,惦记上了外面难吃到的肉,那还会念着屋里碗里的白米饭啊。 这不,一到白婆子家,递了契书跟婚书过去,白婆子就笑呵呵的打了个了解的眼色,然后让白寡/妇好好帮忙招呼下才成兄弟。她则拿了东西,去村外找人要发卖林月娘了。说是发白,其实就是把她嫁给靠山屯深山里的年过半百鳏夫,好给人延续香火。 至于屋里的事儿,她可是知道那小寡/妇的手段,定然是没个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完了事儿,只怕也就把林才成的衣兜掏干净了。 说起来,白寡/妇并不是白婆子的闺女。这白婆子干那种买卖人的事儿,可能是伤了阴德,一辈子没个儿女,自家男人也给克死了。最后她还是打镇上一个窑子里救了个只剩一口气儿的妇人回来,然后俩人就一个院儿里就伴吃饭。后来白寡/妇倒是说过一门亲事,可还没过门呢,那福薄的男人就给摔死了。这么找,她倒是多了个寡/妇的称呼。 也就是在镇子上做工的人知道这么一档子事儿,所以这白寡/妇也就成了村里汉子眼里的嫩肉。尤其是她也不是个自重的,最爱抛个媚眼哥哥长妹妹短的叫唤,时候久了,那还能不出点事儿? 村里的妇人当着面都敢吐她口水,指着鼻子骂狐媚子,骚蹄子,奈何就有些把持不住裤沿的男人去偷啊。 单是这么一说,就知道林才成这次,只怕又有的折腾了。 有等着浇地回去晚的人,路过河沟湾那条道儿的时候,就见白家寡/妇的屋门紧关着。有人心里痒痒了,探着身子从矮墙根里偷着窗户往里瞧。哪怕是瞧见人睡觉,也是便宜不是? 可谁知道啊,这一瞧可是看到了真东西。那上下耸动的人,不就是差点折磨死老爹,还不断哭穷的林才成么? 呸,都没钱给亲爹看病了,还有闲钱往白寡/妇炕上送。 反正也不知道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作怪,还是真瞧不起林才成那下作的模样,这人一回村,端了海碗就开始跟街里人说道。 而刘氏在家里可是坐立不安了,一听说自家男人被老二叫去吃酒,她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那右眼皮子总是砰砰跳个不停,跳的她又着急有心慌的。 “月梅,你照顾着点家里,我去二叔家找找咱爹。”林月娘看着正懂事的收拾碗筷的二妹说道。 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二房一家子可不是光面上对自家不好。要说他们转过了心思,还不如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对,月娘你去瞧瞧,要是没啥事儿,赶紧让你爹回来。” 也许是前几日月娘的泼辣劲儿,或者是这些日子月娘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刘氏遇上事儿下意识的就想按着月娘的法子来。 还没等林月娘答话,外头院里可就传出了不小的动静。听得刘氏脸一下子就白了几分。 第35章 月娘发飙 刘氏从炕上下来,一掀帘子,就看见河沟边的白婆子带了俩男人进了院子。 “林家媳妇,我可是来给你道喜了啊。你男人托我给你家月娘说了一门好亲事,对方可是不嫌弃她嫁过人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不,我今儿就带了人来领你家月娘呢。”白婆子舔着脸,打量了两眼林月娘。舔了舔干燥的唇,对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林岸村二嫁不是啥光彩的事儿,很多人家为了面子也是怕别人说道,再送闺女的时候,大多就是几个包袱就让夫家用牛车接走了。所以这事儿倒是没惊动了外人。 林月娘瞅着他爹画押过的卖身契跟婚书,忍不住直咬后牙槽。要说这不是二房设下的套,打死她都不信。 “你说这是我爹画押的?谁不知道我爹这老实人最是避着你白婆子母女俩走?就算是给我说亲,村里有媒婆,上边有不少婶子,我爹怎么会搭上你的关系?”林月娘冷笑,“再说了,一个簸箕一个篼筐,难说这不是你自个按了手印来诓骗良善人家。我爹别的字儿不识,可他的名儿却是我一笔一划教过的。”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巧了,当初因为想教月梅识字儿。所以林月娘故意在爹娘跟前露了一手,说是当初去接绣活时候,跟着绣娘识的几个大字儿。 庄稼户里,一辈子不识一个大字儿,这猛然说自家出了个能念书写字的,可不是天大的馅饼?林大勇见月梅学的兴起,也来了兴致,非得比着样子学会了自己的名字。 林月娘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没有林大勇的名儿,那上边画的圈就没啥用。就算是告到官府,她也不怕说不出个理儿来。 “月梅,你去找里正老叔跟林老太公来。”林月娘冷着脸,面色不善的瞪着白婆子几个人。尤其是看到那个中年汉子止不住的把眼神往自己身上瞟的时候,她更是露出了厌恶跟凶悍的表情。 想买媳妇,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啊。 白婆子一瞧这阵势,要里正真跟太公真的来了,只怕是善了不了。林太公可是早些年就瞧不上自己,认为自己脏了林岸村的地界。这要是真给他抓住了把柄,说不得就要把自己赶出去了呢。 “大兄弟,还不赶紧上去拉拽下你女人。”白婆子搡了一把身后的汉子,那意思可是很明显的。只要乱遭起来,七手八脚的扯掉那女子的一只袖子或者搂了抱了不小心摸到了哪的,谁还能说得清呢? 那身形较瘦的汉子也不是个不知事儿的,心里一动就冲着林月娘奔过去。一伸手就要拽她的衣裳,满脸狰狞,嘴里还胡乱叫着媳妇。可能没想到这次五两银子买的媳妇是个娇俏人,这会儿他乐的甚至都有些想直接把人办了。 林月娘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脸,说不过就要动手,要当着一群人的面毁了自己。要不然那只手咋就单是扯衣裳?可不是想着把衣裳给拽下来? 白婆婆跟另一个同行来的矮胖男人挡着刘氏跟月梅月娇,不让她们上去帮忙,更别提去找里正报信了。 林月娘皱眉,她一点不顾及面子问题,更没想过忍了这件事。握紧拳头,趁着那男人一心想占便宜的功夫,林月娘直接给了他一个过肩摔。这还是当初入学军训时,教官教的招数呢,前一世顶多是跟人打闹时笔画两下,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了用处。 “大姐,快去找咱爹回来。”矮胖男人挡着月梅跟月娇,眼看那手脚可开始不老实了。他是那中间鳏夫同村的人,二十多了也没钱说个媳妇,今儿来也就是给人壮胆的,至于能摸一把,他自然是乐意的。 一见月娇怕的开始发抖了,林月娘直接转身跑进了灶房,伸手拿起了案板上切了肉的菜刀。一回身,见那鳏夫跟了过来,她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跟流/氓讲道理,不如直接提着西瓜刀上。棍棒之下有奔头,要是碍着所谓女子顺从贤良的名声,生生别人欺负成了包子,那才是笑话呢。就像她娘那样,被婆婆跟弟妹磋磨折腾,却一句话不敢吭。就算被逼到了刀尖上,也只是逮着章氏打了几巴掌,事后还忐忑不安的,真是不值的很。 倒不如今儿她一个人挡了那些想要委屈她们大房的人,也好日后活的快活些。 “杀人啦......”鳏夫也就是想花钱买个暖炕头的人,谁想到这女子这么凶悍不要命。原本他听白婆子的话,也觉得不过是个泼辣嘴皮子利索的女子,但凡自己恐吓几句,教训一下,还不乖乖听话? 可如今,他这活了半辈子的汉子,却被一个不过二十的闺女砍的屁滚尿流,脸色苍白的讨饶。 林月娘也不听他讨饶,也不管旁人的劝阻跟刘氏惊恐的尖叫,只一门心思的追着鳏夫跟白婆子仨人乱砍乱打。几次险些砍伤人,都被堪堪躲过去了。 村里就巴掌大,遭个贼也算是大事儿了,更何况是这杀人的事儿。没一会儿,街坊四邻跟里正就都来了。 余家婶子是个胆大的,上去就抱住了林月娘,又喊着刘氏帮着夺了菜刀。一脸泪痕的刘氏,也是被惊吓的两腿都软了,被月梅扶着只是不停的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家闺女,你这是干什么?杀人偿命,你是不想活了啊。”担心真出了人命跟着里正一起来的林太公,狠狠的跺了跺拐杖。原本就是极有威信的人,带着怒气一开口,就带了几分迫人的威严。 里正脸色阴沉的看着院子里的人,直接让村里几个后生看住这外村脸生的两个汉子。 林月娘一瞧村里主事儿的有辈分的人都来了,顺势丢了手里的刀,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太公跟前。 “太公,今儿你得给我做主,要不然我真就没脸活下去了,少不得跟我娘和两个妹子吊死在门洞里。”林月娘一开口,刘氏跟月梅月娇可就都跟着跪在一起抱头哭起来。那样子狼狈的都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太公跟各位婶子大叔心里都清楚,可今儿白婆子非得拿了不知道谁按了手印的卖身契来让我嫁给一个鳏夫。且不说我爹是不是黑了心,被银子迷了眼,可家里除了我,那还有我娘跟两个没出嫁的妹子呢。单说在事儿还没清楚的时候,白婆子一声不吭带了男人闯进我家,万一要是眼上没把门的,出了啥事儿,谁负责?” 林月娘看着林太公,“不管咋说,这两个外村的汉子这样,跟流/氓有啥不同?她白婆子跟白寡/妇是那种招着人看的妇人,可我们娘几个却是清清白白的......” 林太公一辈子重规矩,看重村上的名声,这被人欺负到了门口打脸的事儿,可不是让他气恼的很? “白氏,当初你带回那个寡/妇的时候,我是咋说的?” 邻家的人心思动的快,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了不了,麻溜的回家去了长凳来给林太公坐。 白婆子缩了缩脖子,恶狠狠的瞪了林月娘一眼,最后才乖觉的跪倒一边儿。 “太公,你可不能为了护着村上的人,就污蔑我这没了男人的妇人啊。林月娘的卖身契跟婚书,是她爹林大勇画押过的。这泥印印还没干透呢,可不敢赖账啊。” 林太公瞟了一眼白婆子,也不说看卖身契的事儿,反倒是皱眉看向了林月娘。这家子人,还真是不省心的,虽然可怜,可架不住能惹事儿啊。 “我爹别的不识,但他的名字却是能写出来的,这卖身契绝对不是他甘愿写的。”林月娘绷着脸,冲着白婆子啐了一口。“再说了,就算真是我的卖身契,还没过半天,你就带了外村的汉子来闹事儿,谁能说不是提前准备好的?你自己都说了,泥印印还没干,哪能这么快去几十里远的屯子里找了人?” 这句话是说到了点子上,看热闹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怎么说都觉得这是白婆子想空手套白狼的啊。再说了,就像是林月娘说的,林大勇两口子平日子最是老实,尤其避着白家那俩,怎么可能搭上白婆子啊。 怎么想,都是蹊跷的很。 而之前从白家门前过的那俩浇地的汉子,可就显摆起来了。人们补脑的功能是强大的,不过片刻就把事儿议论了七八分。 “林老二可忒不厚道了,早些时候,不就带了牙婆子来非得卖了月梅?” “怪不得呢,刚刚就瞧见他跟白寡/妇在炕头上呢,大天白日的干那种不要脸的事儿,也不知道关上窗户。” “哎呦哎,说不准这回也是林老二搞的鬼呢,惦记这人家小寡/妇,又不敢跟自家母大虫要钱,可不就干了这卖人的勾当?” “走走走,咱们几个去白家瞧瞧去,说不准俩人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呢。”有几个喜欢打屁吹牛,又看热闹不嫌多的人就吆喝起来了。 第36章 丢人现眼 里正的脸色也因为人们的议论黑了下来,这事儿要是真的,说出去可就太丢林家人的脸面了。要是传出村去,说不准又是一桩丑闻。 没等白婆子嚎叫着狡辩,里正就直接让人就伴去白家看个究竟。事儿出了,不是他想捂就能捂住的。更何况,做了半辈子的里正,做事儿前哪能没个掂量?林家媳妇娘仨的命,跟白婆子和白寡/妇,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想的。 大抵也是这么时代的悲哀,男人裤腰带没看住,若是出了事儿,最后怪罪的总会是那些所谓的狐媚子。 各怀心思的后生跟妇人叫嚣着往白家而去,又腿脚快心思多的人这会儿早去林家老宅给章氏学舌去了。只是,到底是为了章氏好还是为了看笑话,也就她们自己知道了。 章氏着急忙慌的跑到白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而白寡/妇的衣服都是歪歪斜斜的,露着大片的白脯子。而林才成则是松松垮垮很是狼狈的刹着腰带,那脸上更是一片青一片红,还有被抓的一条一条的血道道。 原来人们来的时候,林才成还没出被窝呢,直接给人堵在了屋里。有性子泼辣看不过俩人的,上去就掀了俩人的被子,还骂咧着又吐口水又骂狐狸精的。而围观的汉子们,也吹起了口哨,瞧着白寡/妇怎么都捂不住的嫩白,可是让人饱眼福了。 跟着自家汉子一起看热闹的妇人,心里可憋屈了,一边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一边不耻的讥笑着被拽下炕的俩人。 “白寡/妇还真是荤素不忌啊,有钱就敢张着腿邀人。现在可是连买卖人口,逼死人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厌恶总勾/引爷们的白寡/妇的妇人就忍不住开始帮腔。那嘲笑跟指责,可是跟刀子一样,不要钱的往白寡/妇跟林才成身上扎。 刚刚白寡/妇刚跟林才成打了一架,为了把自己跟白氏撇清,她可是抖露出不少林才成跟章氏的龌龊。顺道还一抹三把泪的说着,自己刚刚是迫不得已的,是林才成色迷心窍,见了她就使强。 只可惜,她的名声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就算哭的再梨花带雨,再柔弱无助,也只是便宜了那些眼珠子往她身上粘的糙汉子。最多的,就是在跟林才成互相指责打骂时候,挨了几个耳刮子,又被拉架的人趁机吃了几把便宜豆腐。 章氏一见这场景,当即就发了疯。二话不说,先跟白寡/妇招呼了一阵。她跟白寡/妇可不一样,那是实打实下地干活人家的媳妇,手上的力道可不是窑姐出身的白寡/妇能比的。没过片刻,白寡/妇的衣裳就被她当着人撕扯成了一块一块的,脸上也被搂出了不少伤痕。 看着那十指凌厉抓挠着对方的俩人,真是一场好戏。 还没等林才成躲两步喘口气儿呢,章氏这火药桶可就又冲着他来了,连咬带撕,又是哭嚎又是骂人的,可真是让林才成想躲都没地方躲。女人的火气儿上来了,嘴里的话也就没个准儿了。软蛋没出息挨千刀的,连带着骂爹嚼娘的,连着林家祖宗八辈都被章氏翻着骂了一遍。当然,期间也混杂着好几句林才成所谓的“正事儿”。 等三人被扭送着带了林太公跟里正跟前时候,林才成已经羞臊的只能蹲在边上用手捂着脸了。他到底是个男人,就算脸皮厚些,也没厚到被人堵在寡/妇炕上还掀开了卖侄女的勾当,还不脸红。 “太公,里正,这俩人可是咱们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拧了男人耳朵的那个妇人呸了一口,说道,“大家伙去的时候,这俩没脸皮的可还光溜着身子抱的紧紧的呢。” 村子里最少不了的,就是看热闹传闲话的人。在知道了来龙去脉后,不入耳的话接二连三的就传过来。这乱糟糟的一哄吵,可就不止是地上跪着的三个人涨红了脸。就连里正跟林太公都气的脸色一黑,甚至俩人都想直接乱棍打死这糟心的人。 他是造了啥孽,触了哪为大仙的霉头,才摊上这么一出子事儿啊。 “太公里正,你们可得给我们没依没靠的娘俩做主啊,我本来瞧着林才成是个正直的,谁知道他会背着我强迫我命苦的闺女啊。”白氏见事儿不好了,赶紧哭喊着要去抱林太公的腿。“这种人,就该给打死,只可怜我这被他祸害了的闺女啊。” 她一吼,林才成跟章氏也都急了。尤其是章氏,要说闹腾她自然是仗着自家男人办了糊涂事儿闹腾的,可她心里再不得劲儿,也没想着让自家男人戴着个通奸或者强/奸的名声被打死啊。 “你个老娘们,胡说什么。要不是你家白寡/妇水性杨花,天天张着大腿伺候男人,我男人能去?”章氏恨的双眼通红,瞪着白婆子跟白寡/妇的眼神,就像是要活刮了俩人似得。“就说咱们村,哪个兜里有俩钱的男人,没上过你们的炕头?还叫啥寡/妇啊,直接叫骚大炕得了。” 这话还真不是胡咧咧,白家两个妇人,除了偷偷摸摸干点哄骗少女进窑子的事儿,就没别的能干的行当了。种地下田的,别说俩人不会,就是会,也受不了那份苦啊。时候久了,可不就琢磨上了别家的男人? 章氏越想心里越气恼,觉得这事儿肯定是白婆子娘俩设的套,指不定就是为了卖月娘的那五两银子。往深里想,说不准这白寡/妇还盼着跟自家男人弄出个啥来,只要肚子打起来,林家可就没法不认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可就不是味儿了。要说男人偷了腥,倒也不是啥大事儿,反正不吃这白寡/妇,也得去镇子上吃那贵的要命的姐儿。可要是白寡/妇真生了取代自个的心思,那可就你死我活的事儿了。 林太公气的都快背过气儿去了,三不要脸的贱妇当着自己的面还敢盘咬撕扯,真当他是死人啊。 “太公,都是白寡/妇勾/引的我啊,”林才成往前蹭了几步,满脸糊着鼻涕眼泪,一点爷们样儿都没有,活像个讨债鬼。他指着白寡/妇,恨恨的说道,“都是这不守妇道的寡/妇啊,要不是她,我哪能鬼迷心窍的应了白婆子的毒计啊。我就是再不是人,好歹也是月娘的亲二叔啊。” 话是说的好听,只可惜没一个人相信。 “二叔,您真当别人跟你一样是瞎了眼黑了心吗?要是你没有生过逼死我的心思,今儿何苦叫我爹去吃酒?我爹又怎么被你哄骗着到现在还没回来?”林月娘冷笑。活该你嘴上没把个门,不过脑子就秃噜了瞎话,要是不给你挖个坑,还真对不住自个。 “是我猪油蒙了心,起了脏心思。可我只是想让大哥签个分加单,让他把田地房子都让出来,可真没想着闹出人命的事儿啊。”林才成一听月娘的话,整个人都急了。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了,先避重就轻的躲过这一劫再说吧。 “里正叔啊,分家的事儿是我跟我男人不对,可我们真没逼着月娘嫁给鳏夫啊。”章氏哭的撕心裂肺,但怕一句话没及时说出来,男人就会被打死。“那不争气的死男人,本来就是个软蛋,脱了裤子快活的时候,哪还会想着是不是白家俩贱人算计的啊!” 里正冷着脸盯着地上的人,缓了半天气,才让人把刘氏娘四个扶起来。说到底,她们三命苦的也是受害人,待会儿怎么着自己也得主持个公道。 “太公,里正,咱们也都在村里待了一辈子了,这林才成是不要脸面。可白家俩寡/妇可也不是好的,要是真设个套给扒了裤子的男人钻,有几个躲得过?” “早就说,弄个窑姐进村子,就是丢人的事儿。看她那副欠男人的样子,走出去,可都要把咱们林岸村的人丢尽了。”早点有被白寡/妇勾搭过男人的妇人,现在得了机会,还不可劲儿的往死里踩着小娘皮。 在她们看来,自家男人还不定漏了多少钱进白家的炕洞子里呢。 “往日里也就罢了,现在可是正粜麦子呢。外村来拉粮食的店家不少,要是传出去一句半句的,咱们村上的男女老少,也就别做人了。” “就是说,这种不要脸的人,早就不该留在咱们村当祸害了。说不准当初白家男人,就是被她给坑害了呢。要不好好的男人,咋说摔死就摔死了?咱们村可是不少汉子进山摔过,哪个也没因为掉个跟头就咽气儿了。” 林太公跟里正现在也是觉得地上还拉扯的人丢尽了脸,可不说别的,只说林才成屋里还有一个闺女三儿子呢。小儿子现在刚两月大,要真给除族赶出去,还不得留下孽债? 第37章 开祠堂【改】 思来想去的,他就有心偏袒一下自家村的人,说不准这一闹腾,林才成长了记性呢。毕竟白氏是外姓留下的寡/妇,而且名声也不好,又被人堵在了炕上,就算沉塘也是不为过的。 林月娘一见林太公跟里正犹豫,就知道他们是念着一个姓的情谊呢。就算再恼怒不着调的林才成,也不愿意一棍子打死了。她也不逼,跪下之前,她求的就只是跟二房彻底划出道道,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太公,里正,我们娘们没见识,就信你们,你们可得主持公道啊。”林月娘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道。 里正为难的看了一眼正被人安慰的刘氏跟林月娘姐妹,然后回身向着林太公问了句。得了准信儿,他才厉声开口。 “公道自然是该主持的,咱们这就去祠堂。”里正回身点了几个腿脚好使的后生,“去把三叔公、六叔公跟七婶子请到祠堂。咱们也该正正村里的风气了......”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可就有了底儿了。相较于章氏跟林才成松了一口气,白氏娘俩现在可不再假意抹眼泪表委屈了,哭天抢地的就嚎啕大哭起来。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就指望着里正能饶她们一次,省的给赶出村去没了落脚的地方。 见大家伙都鄙夷的瞧着,白婆子心里也明白,这次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一犯狠直接弹跳起来指着里正几个就开始骂咧了。 “定然是这章氏娘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吧,要不这么多年都没找寻过我们的错处,今儿就这么不讲情面了?我告诉你,想赶走我们娘俩霸占白家的房子田产,你们做梦。”白婆子越说越激动,越骂越嘚瑟,“我呸,一肚子的狗杂碎,面上还装成个正儿八经的清白人,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偷瞄过我家的门缝?” 她想的倒是好的,想着最后一搏,说不准里正他们就挨着自己的话,不好把自己赶出去了。可她也不想想,现在是她对上的可不是只想要面子的里正,还有林家月娘这么个大闺女的清白呢。 里正跟林太公直接气的骂起了人,说起来这俩人大半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疯癫不要面皮的妇人呢。旁人也撇着嘴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这疯婆子咬一口,惹上一身骚。 到了祠堂,村里老老少少,还有抱着小孩的妇人都凑了来看戏。一般若不是大事儿,除非年节,是不会开祠堂的。顶多就是里正带了村里的长辈去训斥几句。 所以听到响锣的声音,大家心里可是忐忑的不行,尤其是那些没听到信儿的人,唯恐是又要征兵了。等到了地方,见两旁做着几位林家大辈,地上还跪着白氏母女,这才放下心来。 指定是这白家寡妇又做了啥不入眼的事儿,还真是一对不安分的。 等白家娘俩被除籍,被指着鼻子呵斥让她们滚出林岸村的时候。一直没路面的林大勇提着棒子可来了,一见缩着身子的老二两口子,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又打又砸。 那婴孩胳膊粗细的棒子,没个轻重的就落在林才成跟章氏的身上,原本在讨伐白氏的乡亲们谁也没想到村里的老好人往死里打亲弟弟。一时间,祠堂里只能听到棍棒的声音,还有林才成两口子惊恐的尖叫声。 “大勇,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拉开他们。”里正到底是村里管事儿的,一见要闹出人命了,想也不想的就要上前拉架。这是什么事儿啊,能把林大勇逼成这副模样,只怕俩兄弟迟早得成了仇人。 跟着来的刘氏和林月娘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赶紧上去拉拽住。 “爹,你可别干啥事儿。为了那么俩脏心烂肺的,赔上咱一家子的命,那可不划算啊。”林月娘拽着自家脸色铁青的老爹,她可是看的真真的,她爹下手完全没想过后果,但凡一棒子打到了脑门上,只怕二叔也是活不了的。 杀人偿命,她虽然厌恶二房,急着拜托那群属貔貅的吸血鬼,可没想过赔上自家的安生日子。 林大勇一双眼瞪的跟牛铃似得,那模样可是骇人的很,跟见了仇家一样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人打死,握着棒子的手更是一点没松开。 林才成跟章氏连爬在跪的躲在边上,见大哥被拉住抢了家伙什,这才跪下往里正跟前爬了爬。 “里正,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大哥是要打死亲兄弟啊。”章氏一边哼哼唧唧喊着疼,一边嚎啕着告状。反正事情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了,脸面早就丢尽了,她也不用再顾念什么了。现在,先把家产弄到手再说。 林才成显然还没从刚刚被打的事儿里回神,整个身子躲在自家媳妇后头瑟瑟发抖。他本来就没啥骨气,也没啥心思。就算不想承认,可实际上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顶多就是琢磨点歪门邪路弄点零碎的钱花花,根本没啥出息。 里正还没开口,在祠堂上的一个叔娘就呸了一口。 “章氏,你说这话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啊。你一个当亲婶子的,又是算计着坏了侄女的名声,又是往死里逼瘫了的公爹,现在偷着设套把人亲闺女卖给一个鳏夫,还不许人家当爹的发了脾气闹腾一下?” 开口的叔娘也是当人媳妇当人婆婆的,家里也有妯娌,就算平日里为了谁家先浇地谁家先收粮食耍耍嘴皮子,可也从来没出过这种坏了良心还不要脸的事儿。 要是人人都跟着章氏学,那村里各家还不得乱套了? “就是,咱们又不是傻子,你们二房那些破事儿,当谁不知道呢!” 看着那不成兴的败家娘们,里正也忍不住想唾骂两句。恶人先告状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啊,他光想压着事儿,见林大勇只是出气也没把丑事儿都给宣扬出来,他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可这章氏,咋就这么没眼力劲儿,霍霍的就往枪口上撞啊。 林大勇推开自家闺女,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里正叔,我在村里活了半辈子,可一直是本本分分的。就算心里的苦,碍着一家子的脸面,我也没嚼过舌根子。”他做人一贯是个闷葫芦,说不了啥花言巧语,可每一句都跟砸石头似得掷地有声。 “里正叔,今儿的事儿不管咋说,是他林才成对不住我这当哥的。反正他眼里,我们一家子就是他眼里换钱的物件,根本没啥情谊。索性,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就跟他掰扯清楚。” 当着全村的面分家,这是打算断亲呢。不过眼下的情况,还真没别的好法子。难不成还等着暴怒的林大勇打死老二一家子? 林太公跺了跺拐杖,也是愤怒的很,这林才成跟他婆娘真不是让人省心的。要他看,他们二房迟早的扒着大房过日子。那有数的粮食田产,还能比能做工挣钱的林大勇两口子值得依靠? 原本,他也念着林老汉家,就二房留下了根儿,谁知道有了香火的林才成是这么个德性。看那两口子的做派,真真跟他娘范氏是一个德性,活丢了老林家的脸。 “行了,章氏,就算你不要脸,也给你家那几个小的留点脸面吧。赶紧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猫尿。你们二房一次两次的折腾,咱们就当你们不懂事儿。可做人也不能没个底线,你说说,从霸占老宅到卖侄女,还有糟践公爹的事儿,那个不是诚心欺辱?”林太公绷着脸,沉声数落,“要不是看牛蛋还小,你真当林家还能容得下去?不说别的,眼前看见你挂着咱林氏的姓,我这老脸都觉得没地儿搁!” 林太公的话,让还打算强辩的章氏瞬间白了脸。先不说周围人那鄙夷的眼神,像是扇耳刮子一样的让她羞臊,单是林太公那话,可是像极了送自家婆婆回娘家时候说过的。 她也顾不上有脸没脸了,反正绝对不能让太公开这个口。送回娘家,谁知道啥时候才能接回来?带着没规矩不孝顺的名声回去,那可比休了好不到哪去。 “太公,我错了,往后我一定好好的,不在搬弄是非。” 合着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上不了台面啊。 边上看热闹的人啧啧两声,瞅着不停保证求情的章氏,就跟看笑话似得。时不时还冒出几句薄凉的话,也有跟章氏闹不对的人煽风点火,趁机骂几句。 林月娘看着抹眼泪哭的伤心的章氏,再瞧瞧木讷着神情,有些厌恶的看着章氏的林才成,心里不由嗤笑。这话说的好听,谁知道能安生几天啊? “太公,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得理不饶人,老话都说,事不过三。可二叔跟二婶儿都折腾了多少回了?往日里,爹娘孝敬爷爷奶奶,想着都是一家人,没个外人退一步也算不得吃亏。可这一次次的,他们哪回把我们当一家子了?”林月娘恭敬的给林太公跟几个大辈磕了个头,唬着脸说道,“就算是被人戳着脊梁骨挑理儿,我也得说道说道。上回爷爷生病,二婶跟二叔可就保证过了,结果还没出俩月呢,又闹出这么一出。不说别的,单说放在谁家,遇上这么一茬,日子还能过下去?” 第38章 大蛮牛提亲+断亲 相处时间久了,林月娘也摸清了爹娘的脾气。今儿的事儿,是真戳了她爹的心肝肺,让他彻底对二房绝望了。可就凭那点扎进骨子里的老实劲儿,他都不可能跟二房默默叨叨挣东西。 但凭什么便宜了二房啊,老宅里有多少物件是林才成两口子置办的?就连翻盖宅子,都是用的她爹攒了多少年的钱。这给人做嫁衣的事儿,林月娘可是不能忍的。 至于脸面,凭什么给他们。真当一个林字,能捆着她忍气吞声?别说是隔着肚皮隔着房门的两家子,就算是一个院里吃饭的,也别想占了便宜不留皮。 章氏也没料到林月娘这次嘴里长了针,多说一句,都刺的她浑身疼。但凡她想使赖撒泼,都会被那小娘皮两片嘴说的没法子。甚至最后为了雪子跟明子的名声,还得掏出粜了粮食的银钱,一家一半。 林月娘看着她爹娘依次签下分家书,又在里正那里入了户帖册子,只等明日里去官家衙门盖了红印子,拿了地契。这她才心满意足的退到边上。 两亩良田,七亩中等田,还有四亩的旱地盐碱田。各家分片一半,而老宅的屋子,则有二房贴给大房三两银子,之后全部归在二房名下。 自此后,林老汉由大房,范氏归二房奉养。两家不再互交口粮跟供给。只逢年过节,拿了年礼走动走动。 但因着林大勇铁了心跟二房划清界限,加上这卖侄女设套的事儿,里正跟林家大辈儿直接让人签了断亲书。 最初的时候林大勇也没想着走到这一步,可听到月娘哭诉,说要是再这么折腾一回,她也别嫁人了,直接一头碰死在老宅好了。说起来,月娘的亲事,早些时候就是自己跟媳妇对不住她。林大勇心里始终有一份亏欠,如今好不容易闺女点头应了一门亲事,眼看着闺女如今越发活泼懂事,他哪能眼看着闺女没命? 越想,这心里的怒意越盛,直接冷着脸说了断亲的事儿。好在里正跟太公明白里面的道道,也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逼死一个活生生的闺女不是? 闹腾了一天,事儿才歇下来。当然,白家婆娘跟白寡妇也被赶出了村。这俩人本来就没个手艺,加上白婆子年纪也大了,根本是没了进项。俩人租了小院子过了没几个月,就坐吃山空的花光了兜里那点铜钱。 白寡妇有些手段,没几天就勾搭了个胭脂铺掌柜的做了小。倒是白婆子不仅没了依靠,也被房主赶出了院子,自此在镇边的城隍庙落了户。 这些暂且不提,也没人会注意。 倒是那个山里屯的鳏夫,还没回了村子,就被人蒙头揍了个鼻青脸肿。而跟着同行的瘦小男人,更是被吓的昏死过去,掉进了粪沟沟里。 赵家院里,周氏在灶房翻找了半晌,也没瞧见自家两个□□袋,莫不是她记岔了? “铁牛,之前咱家花四文钱买的那两个□□袋呢?过几天就要去提亲了,怎么着咱也得粜些粮食去镇上卖。”自家儿子可以粗枝大叶,可她这当娘的,得处处都顾及到。前几天儿子回来说稀罕人家林家闺女,她又抽空跟着媒人嫂子去瞧了一趟,那闺女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可也把家里打理的极好。 周氏前半辈子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知晓女人的不易,更何况林家老两口时不时拿刘氏是寡妇绝户说事儿。这要是家里没个厉害的角色,指不定早就被人扒皮拆骨了呢。 所以她对林家闺女倒也没偏见。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事,人家愿意嫁到她家这没有田地没有公婆帮衬的人家,而且难得的是自家儿子待见。所以她能有啥不满意的呢? 赵铁牛面上的表情一滞,脸上还带了一丝诡异的红。他总不能说是拿去敲了人闷棍了吧!也就是现在自己还没成了亲,不然早就提那女子把俩舔着脸去抢人的牲口打个半死了。干咳一声,他就扶着周氏回了屋。 “娘,您别犯愁了。我这还有些银子,等会儿子再去后山转悠转悠,说不准能逮住两只兔子山鸡,也好拿了去下聘。” 虽然没娶过亲,可今儿去给那女子买木梳的时候,小伙计也跟自己说了。有不少人说媳妇回去,都被婆婆骂败家娘们,还被人指指点点的说道。 虽然知道自家娘亲不会欺负她,可打心眼儿里,他也不愿意有一点委屈她的地方。 就算不能花轿唢呐,不能炮竹响鞭,也得要大红花布跟牛车去接了人。至于聘礼跟聘金,他自然也不会抠唆抠摸的,更不会为难自家娘亲想卖粮卖田的法子去筹。 顶天立地的汉子,难不成还要为了娶个媳妇为难自家老娘? “行了,你别撑着了。娘哪能不知道,你十天半个月就要进一趟深山,可不就是娘这身子拖累的你手里没一分钱?”周氏捂着嘴角咳了两声,缓了缓才拉着儿子坐下。她则反身从炕柜底下扣了半天,终于扣开了一块空心的板子。 庄稼户里,谁家不想着法藏钱? “娘,这个不行。”赵铁牛一瞧他娘拿出来的小白花蓝底包裹,赶忙蹙眉说道。这块玉佩,是他娘宝贝几十年的物件,说是他那没啥印象的爹爹留下的。当初哪怕是娘病的只剩一口气儿了,她都没舍得拿出来卖掉。如今娘要拿这个当聘礼,可不是跟从娘心头剜肉似得? 知子莫若母,周氏怎么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可这玉佩是死物,也是自家男人留下的念想,如今交给儿媳,却是再合适不过。 拢了拢头发,周氏笑的温柔,就连眼神都带了少有的欢愉。 “娘知道你想什么,可再好的物件,也不如给你说个媳妇重要。”当初她死守着这玉佩,除了是因为自家男人的遗物之外,还担心儿子日后娶不到媳妇。 有了玉佩,就算自己不张罗了,好歹也能给儿子留下点家底儿。以后碰到上心的闺女,也有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不是? “之前你打的那头野猪,咱家还留着半瓮呢,到时候一块提上。你回头再去镇子上买两斤点心,两斤白糖,扯两批红布跟绿布。”周氏一边打算,一把摸出自家的钱匣子翻腾着算账,“聘金咱不跟宽裕人家比,可也不能怠慢了人家闺女。再有就是你那屋里得捯饬一下,还要雇牛车,买新衣裳跟绸子花。” 提亲的事儿不能马虎,但凡有一点怠慢,说不准就给人落下个瞧不起儿媳妇的印象。虽说这个媳妇是二出门,可到底是正儿八经拿了和离书的。自己总不好那么没良心的趁机污了人家的风光不是? 赵铁牛也不想委屈自己心尖尖上的人,他这心里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呢,生怕那么好看的媳妇看不上自个。如今听媒人说那边开了口应了话,他可不是跟白的了个大馅饼一样?满心欢喜的想着咋才能让人高高兴兴进门。 对于他娘的话,他是一一记下了,捋清了要买的物件,这才提了弓箭往后山去转悠了。 又过了几日,周氏可就带了儿子,请了保媒的郑媒人到了林岸村。要说他儿子是个木头憨傻吧,瞧着他准备的那些子聘礼,可不是要把人捧上天去的架势儿?可要说他对女子的心思清楚吧,往日里也不见他对谁殷勤过,就算是以前说过亲乐意嫁他的闺女,他也总是唬着一张脸,跟块铁疙瘩似得。 “哎呦哎,赵家嫂子,你可真舍得下本啊。这么些物件,在咱们十里八村的庄稼户里,也能挺着胸膛竖大拇指了啊。”媒人婆也是个惯会说话的,原本要不是自家男人的亲妹子提这事儿,她也不愿意管的。毕竟谁不知道赵家没啥家底儿,有个婆娘也是个药罐子,存不下钱。就算是说成了,估计也没啥油水儿。可今儿一看,那点心跟白糖还有一条一条的肉,哪个不是真金白银的砸? 以她给人保媒的经验,一篮子一篓子的吃食,还有两整匹的布,少也得四五两银子呢。 也亏得周氏是个和善的,也知道依顺着儿子。要换个抠唆的婆婆,只怕早闹腾起来了。谁肯由着儿子花了大价钱,去聘一个和离过又有凶悍名声的妇人啊。 一道上媒人婆可是好话说尽,打趣儿喜庆话一刻不停的往外冒。等到了林岸村,她就拉着刘氏个手介绍开了。 进了屋,人就笑眯眯的开了口,“赵家侄子品行是好的,人长得虎背熊腰,一瞧就是地地道道干活儿过日子的人,这相貌也是浓眉大眼难得的俊。不说别的单是今儿的聘礼,可比别人家聘闺女都多了好几分,你家月娘还没嫁过去,就得了赵家嫂子跟侄子的看重,可不是好事儿一桩?” 媒人的嘴,坏的能说成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怎么夸张也不为过。更何况,林大勇两口子,怎么瞧站在一边儿憨憨厚厚,结实有力的赵铁牛,怎么满意。 这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林月娘坐在一边儿上,瞧着她爹娘的乐呵劲儿,还有那个憨子时不时偷瞟过来的眼神儿,也只能跟着笑。 等那个憨子跟自己眼神儿对上了,她才挑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却不想那人直接就脸红了。眼神闪烁的都快把人灼出一个洞来了。 第39章 媳妇最大 两家一合计,换了八字,让媒人帮着挑了个好日子,就算定下了事儿。下月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送走了媒人,刘氏就开始收拾聘礼跟聘金。然后催了自家男人去放杂物的小土坯屋里倒腾木材了。 闺女们打嫁妆的木材,都是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攒下来的。樟木跟柳木备的是足足的,甚至连棉花他们都攒了一些呢。 加上月娘当初去李家时候的嫁妆,倒是也不会觉得赶的慌。 “她爹,你等会儿去寻了村里的木匠,几个人一块儿在打几口箱子柜子,闺女受了一次屈,总不能再被看轻一次。”一想起闺女过去受的苦,刘氏就觉得有刀子在戳自个的心窝子。 林大勇也跟着叹了口气,可还是笑着安慰她,“咱家月娘是个有福的,你也别瞎琢磨了。等会儿给月娘做两身衣裳,回头咱们再给她添置些私房就是了。” “行了,你赶紧去忙活吧。待会儿我做顿好的,也算是去去晦气,再给闺女个好盼头。”分家后,这日子过得舒坦多了。便是猪肉跟鸡蛋,家里也备下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得了招呼的木匠师傅就拿了工具来了,喝了两碗水,可就忙活起来了。 林大勇本身就有木匠的手艺,又找了两个打眼的大师傅,这会儿正比着几根滚圆的粗柳木商量样子。 来帮忙的师傅都是本村的,见着喜事儿,一边儿说着吉利话,一边儿打磨了边边角角的枝桠子。 几个全福婶儿也来帮着刘氏缝制被褥。要说穷讲究穷讲究,再是粗枝大叶的乡下人,在亲事上却也不会大意马虎的。陪嫁的被子自然是有讲究的,要十个有儿有女的福气婶子来帮着下针线,而棉花也要全部换成新的。 好在刘氏舍得花这个闲钱,就连背面儿都给闺女重新置办了一回。 另一边,周氏则收拾了下自个,提了一篮子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去村里几个手脚勤快的媳妇家里串门去了。其实就是张罗了大家帮着把酒席给置办起来。 村里人家成亲,哪有那么多说道跟排场,无非是借了碗筷桌椅摆上几桌流水席。至于屋子,也只不过是简单的用红纸跟红布摆置一下。至于鞭炮跟新衣裳,也不是非得要的。 可这话落在赵铁牛耳朵里,他可就实打实的记在了心上。打了野味儿去镇子上卖的时候,就念起了他娘的话。摸了摸兜里刚刚换的钱,他一咬牙扭身进了鞭炮铺子。 请不了花轿,没法吹吹打打的去接人,他就觉得委屈了人家闺女。唯一想着的,就是在出门进门的时候热闹些。 出了门,路过首饰摊子的时候,他愣是被一直银簪勾住了脚步。那般窈窕的姑娘,肯定喜欢俏丽,一想到林月娘眯着眼开心的模样,他的心里就火热火热的。 那会是他媳妇,让他疼着顺着护着的媳妇。抿了抿嘴,赵铁牛让摊主给包起了那支簪子,小心翼翼的贴着身子放进了衣裳里的口袋。 也不知怎么的,自打买了银簪,一路上他总是傻兮兮的,时不时憨笑出声。眼看着连眉眼都快飞起来了。 日后他一定对媳妇好,跟对自家娘亲一样好...... 林月娘低头绣着嫁衣,说是嫁衣,其实不过是几尺裁剪好的红布,描着之前画好的样子缝几针而已。因为刘氏知道自家闺女没女红的手艺,所以早早就把该绣的花样子绣好了。那袖子边上,也依着闺女的意思,添了几朵牵牛花。 想起前世姥姥拉着自己的手,一针一线教自己缝衣裳花牵牛花,林月娘忍不住红了眼眶。在那个山村,牵牛花象征着同心跟勤劳,是农家人嫁娶时候必会裁剪的花儿。 而如今,在这个不知名的山村,虽说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单纯的渴求爱情依附男人。可说到底,哪个女人不希望嫁给一个知冷知热的汉子? 忙活了一会儿,看着衣裳缝制的差不多了,她才抖平了铺在炕上。然后回身从炕柜上够下之前准备好的束带,就这么取物件的功夫,却瞧见了自己放在针线笸子里的那只木梳。 那日赵铁牛那蛮牛,竟然也羞臊的红了脸,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又好笑又酸涩。日后,那个汉子就是自家男人了。 忙活了多少日子,该休憩的都休憩了,该跟村里招呼的人也都招呼了。只等两日后,赵家来接亲了。 晚上吃完饭,又给林老汉喂了药,一家人才围在正屋的炕上唠起嗑来。这些日子,林老汉恢复的很好,加上林月娘把钱交给爹娘,不让他们抠唆着过日子,所以他消瘦的凹下去的脸颊也长了些肉,气色也是红润了不少。 “月......月娘......”虽然口齿还有些不利索,可林老汉到底也能喘着气儿说出完整的话来,“好好的......有了委屈就回家......” 这个时候,林老汉可是实打实自心眼里希望自己这个能干的孙女过好日子。干枯的手揉了揉眼睛,又叮嘱了几句。 月梅跟月娇也不舍的窝在大姐身边,眼看年纪还小的月娇都红了眼眶,小声说着不让大姐走。这么俩来月,这俩小人儿也懂事很多,见了二房的人也不再害怕了。更甚者,月梅还拉着大姐跟二房家的孩子们骂过几回,唬的林家雪跟明子见了她也不敢再找茬了。如今可是她佩服死自家大姐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林老汉才拍着月娘的手,让她们娘几个去说说体己话。 当娘的,在闺女出门前,总要有许多嘱咐的。就算林老汉没上过心,也知道那些事儿,不是他跟儿子这俩大老爷们适合听的。 因为正屋腾给了林老汉,所以林大勇专门拾掇了之前放农具的小房出来。现在正好让月梅拉了困的直打哈欠的月娇先去休息。 “娘,您别忙活了。”林月娘拉着不断倒水搬炕桌的刘氏坐下,这才瞧见她娘的眼眶子都湿了,一时间引的她的心里也难受的很。“咱家说会儿话。” “哎。”刘氏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可还是强忍着笑道,“一转眼,咱家月娘都这么大了。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可还没半根胳膊长。那时候,你瘦瘦小小的,连声音都跟猫叫一样......” 那是她嫁到林家的头一年,因为是个寡/妇,跟婆婆关系又不好,所以压根没好好养过胎。自家男人倒是心疼自己,可为了挣钱,为了一家子的口粮,一年到头也在家呆不了多久。 要吃的没吃的,要用的没用的,加上二弟也要娶亲,这家里但凡有多一口的油水,都得留下来。所以月娘刚生下来的时候,可是柔弱的很。 “那时候你爹抱着你乐的合不拢嘴,就跟傻了似得。”刘氏眼神温柔,带着泪光看向自家闺女。她当然不会说,当知道闺女身子弱的时候,那汉子怎么红着眼狠扇了自己几巴掌。更不会说,他这当爹的,给闺女换了尿布逗弄着说让闺女赶紧长大,以后了过好日子时,婆婆范氏是怎么耷拉着脸连门都没迈进去,就吵嚷着过屁好日子,过屎壳郎的日子吧。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孩子听话乖巧,自家男人也是个忠厚肯干的,加上拜托了二房跟婆婆那几口子极品,日子也算是顺遂了。 擦了擦眼角,刘氏才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小心的打开,却是林月娘之前交给她的银票跟银锭子。 “这些钱,是你之前攒下的,除了咱家这些日子的花销跟你爷爷的药费,还剩五十多两。”刘氏把银票跟银子塞进闺女手里,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说道,“赵家给的彩礼,娘也给你放进去了。你爷爷现在好多了,回头你爹就去镇上找个短工做,也能供得上家里的花销。这钱你收好,当是爹娘给你的陪嫁,等到了婆家,也不会受难......” 林月娘怎么着也没想到她娘要说的是这事儿,早些时候,她就知道爹娘不是个贪财的,也是心疼孩子的。可再怎么想,她也没想过再要回自己交出去的那些钱的。 林家如今的日子看着安生下来了,可过日子,柴米油盐哪个不要钱?按着自己的计算,给爷爷看病,少也得出去二十几两银子了,哪会剩这么多。指定是爹娘从自己往日里积攒下的那点钱里扣出来的。 “娘,你赶紧收起来。眼看着要过冬了,接着就是杀猪置办年货,没钱可是不行的。今年咱家遇上的事儿不少,年节时候少不得家家户户走一遭,尤其是里正跟本家的几位老叔,哪家不得一条子肉跟一斤鸡蛋?”林月娘推辞的不接那些钱,“再说,我还指望着送月梅去念书呢,咱家虽然都是闺女,可指不定就能出个女夫子呢。” 见自家娘亲还想说什么,林月娘赶紧挽着她的胳膊郑重的说道,“不说别的,万一闺女再遇上一个李家那样的白眼狼,这钱不就打了水漂?要是他家人可靠,又怎么会少了闺女的一口饭吃?等日后闺女过的顺心了,想跟那汉子做点小买卖,不也得要本钱吗,那时候娘再拿出这些钱,赵家也好领咱的心意不是?” 第40章 备嫁+虐奇葩 “娘,你好好听女儿说,爷爷身子不好,而且二叔那德性,您也不是不知道,说不准哪天败完了家,就来闹腾。咱家没个男人,真不行。”林月娘早就算过账了,他爹去镇上员外人家当木匠,一个月也就三百文钱,还不如在家加工点容易卖的小工艺品。“爹要是实在闲不住,就在家里编些小物件拿到杂货铺里去卖。再说了,去外面做工,哪有那么容易,为了省一文钱,哪个不是就着冷水蹲在墙角啃几口干馒头?娘您哪能不心疼啊。依着女儿说,先别急着让爹去干活儿,女儿心里有个挣钱的道道,只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 见月娘说的正经,刘氏赶紧红着眼应下。收了裹钱的小布包,她才好生搂着闺女说起了贴心话。自家月娘是个有主意的,安排定然也是妥当的。她也不能不领闺女的情谊。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赵家小子要是个白眼狼,你爹肯定饶不了他。”刘氏戳了戳闺女的脑袋,心里妥帖的很,也不舍的很。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要不是受的苦难多了,哪会有这么懂事能干? 俩人又说了半天话,直到林大勇闷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刘氏才嘱托月娘早些歇息,然后出了门。 林大勇倒不是不高兴,只是嫁闺女,就跟挖他的心一样,不舍还心疼。哪怕闺女已经出过一次门了,他这当爹的心里,还是难受的紧。 十五这一天,林家早早就热闹起来了。今儿是夫家来抬嫁妆的日子,可得早早的备好一大锅热汤,让抬嫁妆的汉子们喝个火热。也好等绕着村展嫁妆的时候,各个有气力。 双数的两床大厚被子,四口樟木箱子,还有新衣裳跟盆子都贴着红纸放置在客堂上。嫁妆能当家,林大勇两口子说啥也不能在物件上委屈了闺女。分量可是添的足足的,任谁都挑不出个理来。 带着人来抬妆的赵铁牛笑的见牙不见眼,眉飞色舞的就差遍着村吆喝自己要娶媳妇了。他接过旁边福气婶子帮着挎的篮子,挨个的发糖果点心,就为了听那些喜庆话。 等抬妆的后生们吃完了开张饭,领头的可就吆喝开声了。嘿黝几声,等炮声一起,汉子们可就抬起了箱子跟物件挨个出门了。 村里人听到声响,也都凑到道边上,笑闹几句,然后跟新姑爷讨要喜糖。再就是唠着嗑说道这嫁妆的分量,或者唠叨几句月娘是个能干的,孝顺的。 倒是没人不开眼的在这么时候,翻倒出林家那些子糟心事儿。 送走了抬妆的队伍,林大勇一家子才眉眼带笑的招呼着来帮忙的乡邻进屋喝口热茶。因为办喜事儿,茶水里都是添了白糖的,倒是引的大家都笑着竖大拇指。 正屋里,就连林老汉都勉强坐直了身子,看着满屋子红纸喜字儿高兴的拍手。就好像他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似得。之前吃面汤,也多用了半碗。 村里来祝贺的人还没散呢,外面可就有了让人不快的响动。 “不是二婶子说道,亲侄女二嫁,虽然丢人,但也算是喜事儿了。怎么能不通知叔叔婶子啊。”章氏拔高了声音往院里走着,一身崭新的青灰粗布衣裳也没遮住她的疲惫。看来近日里,她过的可是不舒心的很。“二婶儿今儿一是来给你添妆的,再者也是想问问我这脑子灵光心眼儿巧的侄女,咋就寻了这么一个好人家,说出来也给咱家雪子听听。要不她那规矩样,指不定还得拖多少日子呢......” 章氏这话一出,一屋子人的表情可就僵硬了不少。有嘴皮子利索心眼多的媳妇,就赶紧迎上去说些巧面话,圆了场面。谁知道章氏这婆娘,心里一直憋屈着气儿,没被通知还上赶着来,就是为了找林月娘的晦气跟不痛快,哪能领了别人的情? 眼睛一瞪,她也不进屋,一脚踩在门槛上就似笑非笑的呸了一声,“可别说的这么好听,她自然是个好的,折腾了一家子分家,还弄的她亲叔没了脸面。离了上一个男人还没俩月,又勾搭上了,不知道的可不是得以为,这人是在李家就搞上的?” 林大勇两口子脸色阴沉,可碍着喜庆日子,不愿意把事儿闹腾大了。倒是林月娘,虽然神色不变,可心里已经有了谱。她可不管闹气儿是不是不吉利,人都踩在自己头上了,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斜了一眼章氏,林月娘冷笑一声。这章氏可真是个学不聪明的,挨了打尿了裤子,还不知道个乖觉。她从长凳上站起身,“婶子,我到底是好人家的闺女,有点福气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至于说脑子灵光,雪子这么多年没给教出来,难不成我说几句话,她就能俏见了去?” 原本指桑骂槐说道林月娘不干不净的话,可是原封不动的给扣到了林家雪脑门上。想打别人一巴掌,也不怕反过来被抽死。这章氏可真不是个脑子清楚的,二房都被她霍搅成啥样了,好好的闺女儿子出了门都得扎着脑袋躲人走,现在还上赶着挑事儿,真不知道该说她啥。 章氏冷哼一声,几步迈进屋,伸手就像打挠林月娘的脸。毁了这张狐媚子面皮,看她还怎么得意。 相比于章氏,林月娘的个子算的上高,她一伸腿直接踹了章氏一脚。那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直到章氏被踢的踉跄着摔在门边上,人们还没回过神来。 “小□□养的,你敢踹我。”章氏狠狠的瞪着林月娘,凶神恶煞的模样整个扭曲了她的脸,看的不少人都别过了头去。 林大勇往前走了一步,虽然没动手,暴起青筋跟咬牙切齿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压制的怒意。而刘氏也快步走到闺女身边,明摆着是做依仗呢。自打有了家底儿,分了家,她也硬气了不少,再不是以前那个任由章氏借着没儿子的由头拿捏欺负的软包子了。 “二婶,你说是来给我添妆的,那我这当侄女的欢迎。只是你进门两手空空,连块布尺头都没有,倒是歪心眼的话说了一箩筐。”林月娘也不管章氏怎么摊开腿踢腾撒泼,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您今儿可得想好了,到时候雪子跟明子的亲事,只怕我爹娘也得比着你的礼去添呢。” “你......我们家刚交了束脩,哪有闲钱给你置办物件,赶明儿明子考了秀才举人的,还能少了你沾光的时候?”章氏啐了一口,扶着桌子起来。因为被周围人不屑鄙夷的眼神打量着,她脸色也有些难看。“别跟我瞎咧咧,刚才这一脚,你要不给个说法,我就磕死在屋里。” 当侄女的,咋说也不该跟婶子动手啊。往大里说,还有林大勇两口子呢,月娘这么一闹腾,一个不懂礼数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婶子,侄女可没想着沾谁的光,说白了,你不就是来祸害我这亲事的吗?”林月娘冷了脸,把章氏半拄着的长凳一脚蹬开,眼瞅着章氏哐叽一下子爬到了地上,还吃了一口土。“我爹也当着里正跟本家太公老叔的面跟你断了亲,也说过,二房要是敢踏进我家的门,少不得要被打断了狗腿......” 看着林月娘这的回身从门后头拿出一个贴着红纸喜字儿的狼牙棒,章氏顾不上脏不脏,一个哆嗦往后爬了几步。 “你你你,我是你二婶!” “滚!”这回发话的可是林大勇,他咬着后牙槽接过闺女手里的棒子,砰砰的往地上杵了几下,带着尘土吓得章氏软着腿站不稳当。 嘴皮子上的事儿,哪想到林月娘会直接动手?而大哥更是像被点了火的炮仗,赤红着眼要打杀了她。 “林家雪是什么德行,我不管,这好人家的闺女,只怕她是学不来的。反正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张口闭口的青楼小皮娘,二婶也总把□□挂在嘴边上,林家雪早就学了个七八分吧。”林月娘看着章氏软着腿脚,还强撑着,自然是再加一把刀,可劲儿的往章氏心窝子上戳去。“听说最近老宅里挺热闹呢,三天两头有汉子爷们去折腾,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选女婿呢。” 不是林月娘胡诌,近日里林才成在镇子上玩脱了。范氏又不肯掏钱,章氏也是个眼浅的,就怕自家男人背着自己再弄出一个白寡妇,所以自然不肯松手。一来二去的,林才成只能欠钱赊账了,每次不多,可总的算下来,可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如今老宅里,过的可是水深火热,刚还了一笔账,就紧接着去了另一批催债的。 又惊又气的章氏算是彻底没脸再待着了,冲着林月娘吐了口吐沫就出了门。 “以后可别走错门,别认错亲了,万一被认为是手脚不干净的,主家放了狗,可不得咬一嘴毛?咱们大房可是跟二房断了个干净,再进门的时候,好好看清楚门道。” 狗咬狗一嘴毛,这简直是把二房一家子的脸踩进了粪坑里。 第41章 拜堂成亲 虽然话说的不入耳,可也没人计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是这门只差上花轿的亲事再被二房霍霍了,指不定月娘一个好好的大闺女,就得吊死在门洞里了。 念起前几天二房算计月娘一家子,还要卖侄女的事儿,屋里人都忍不住唾弃了两口章氏。等回去了,可得跟自家男人孩子说道好,离林才成跟章氏一家子远远儿的,可别带坏了自家院里的那些人口。 赶走了章氏,林月娘又赶紧招呼着大家围到炕上嗑瓜子儿,还低声跟刘氏说了几句,让她看住林大勇,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二房撒气。欺负上门来,自然要狠着劲儿的将打出去,可出了自家的院子,再打出个一二三来,那就不好说理了。 尤其是眼下,多少人正盯着看自己这场婚事的笑话呢。 过了晌午,村里几户跟自家关系好的媳妇,就拿了鸡蛋跟布头来添妆了。余家的媳妇和李青暖向来跟月娘走的近,也是村里鲜有的觉得她现在的脾性顺眼的媳妇之一,所以这人一来,可就被月娘拉到了炕上坐下。 “嫂子,你说那汉子家不会也有像二房那群人那样的亲朋吧,要是那样,我还不得被烦死啊。”月娘跟余家嫂子对坐在炕桌两边,一边剥瓜子一边皱着脸说道。倒不是她觉得自个的眼光不好,只是那种老好人憨厚实诚的汉子,必定会有些极品亲戚或者相邻。她可没心情跟耐心,不停的炮灰各种奇葩。 好好的日子还没过,要是天天跟极品斗,她真怕自个忍不住直接上菜刀。 余家媳妇听了这话,噗的一声笑出来,赶紧喝了一口甜水压了压嗓子眼里的那口气儿。之后哭笑不得的戳了戳月娘的脑门,“你当天底下都跟那家子一样啊,单说咱们村,有几个那样的人?” 李青暖把挎着的篮子跟五尺红布放下,跟着余家嫂子一起翻了个白眼,笑着说道:“就算有那不开眼的,你想法子制住不就得了。我跟我家那块大石头,当初过的可不是一心半点的惨,最后不是照样活出了个人样?不说别的,田家村如今谁不得叫我一声掌柜家嫂子?” 三人凑在一起又说了好一会儿子话,等刘氏准备做后晌饭了,这才散场。不过没等林月娘下炕呢,俩妹子就蹭蹭地窜了进来,硬是挤着她腻了好大一阵子功夫儿。 晚上吃了饭,月梅跟月娇懂事儿的争抢着收拾碗筷,而林大勇则去正屋照看林老汉。只剩刘氏拉了林月娘进屋去,还神神秘秘的关了门。 刘氏说的无非是关于男男女女的那档子事儿,月娘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前世电视小说里,可没少那些镜头。所以还没等刘氏红着脸说个清楚,她就听懂了。 见刘氏因为担心新女婿嫌弃自家闺女不是完整的身子,而不住的叹气,还自责地掉着眼泪,林月娘的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娘,李家那儿子是个不能人道的,女儿到现在也没跟他圆房。”林月娘假意害羞,实际上她根本觉得这不是啥大事儿。毕竟赵铁牛母子是清楚自己和离过的事儿,再者这个年代并不是前世穿越小说里那么变/态,要婆婆看白帕落红。也就是那些根子上名声坏了的人家,说不定才会被那么对待。但凡清白人家的闺女,哪个敢那么欺辱? 刘氏听女儿这么说了,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喜极而泣。不过还没等她欢喜片刻,心里又开始觉得苦涩了。自家好好的闺女,竟然遇了那么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人,也亏得闺女心宽,不然只怕如今自己见到的就不是活生生敢打敢骂的人了。想到这里,刘氏心里又有些五味杂陈,归根到底,还不是自己跟自家男人没出息,狠不下心来,才着了人的道道。 不过也好,经过了这么一遭,她算是彻底看清了,不管自己有没有儿子,都得堂堂正正的站直了身板。要是指望着二房的儿子,只怕自己的三个闺女,都得被拆骨扒皮了。 不得不说,为母则强,真要惹了一个母亲的底线,哪怕她窝囊了一辈子,也会更为怒极的大虫,再下手时绝不会心慈手软。 林月娘跟刘氏窝在炕上还没迷糊一会儿,外面公鸡可就打了鸣儿。全福婶儿也踏着这个点儿来给月娘开面了。 绞面倒是跟前世没什么不同,都是有全福婶子拿了五根彩线贴在脸上绞一边细小的汗毛,然后说一些个喜庆话。不过当刘氏含着泪笑着给她盘起发髻,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盘坐在炕上的人,一身红色嫁衣,因为上了妆,面容都显出了几分妖娆跟精致,任谁乍一看,都得说一句好秀美的小娘子。 巴掌大的模糊铜镜里面,新嫁娘盘着漂亮的发髻,还带了一朵母亲亲手缝制的大红珠花,当真是眉目如星。林月娘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心里居然没有了一点忐忑跟不安,甚至连最初的抱怨都没有了。尤其是当母亲给自己盖上大红盖头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了莫名的安定。 马上自己就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她打定主意好好过日子,说不准日后还会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通的娃。 这种奇怪的想法,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但又像是在心里念了千百遍的...... 没一会儿,鞭炮声响起了,接亲的人并不多,不过各个腰间都绑了红带子,一瞧男方就是讲究人家。虽然比不上宽裕人家排场,但在这小山村里,倒也算不上简单。要知道,一般人家接亲,哪个不是牛车绑上大红花就把媳妇带走了的?更有甚者,一头小毛驴,一个红盖头,连个车板子都没有,就带走了闺女。 听到一个憨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月娘就被扶着出了屋,刚立稳了脚,就隔着红盖头看到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递了过来。 单瞧这只手,关节大肤色黝黑,还带了些干糙的皮儿,不用问就知道对方是个干惯了农活儿受过苦的汉子,但那指甲缝却是修的干净整洁。 “不要怕,我扶你。”低沉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字砸在林月娘心头,让她的心肝又是一动。勾起嘴角,她把手放进跟前那个蒲扇大的粗粝手掌中,有些硌人但却异常温暖。 因为是二嫁,加上自家没有亲兄弟,所以林月娘也没有非要求着二房的大儿子来背自己上牛车。隔着这么一层关系,倒是没人挑理儿。 等到安安稳稳的把新媳妇扶上牛车坐稳当,刘氏跟林大勇才红着眼跟女婿嘱托了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之后来帮着接亲的后生接了喜糖,吆喝着重新响起鞭炮,林月娘才冲着家门口的方向喊了声爹娘。 瞧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往村外行去,林大勇两口子才抬着胳膊挡住酸涩通红的双眼。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掉了泪珠子败兴。只是林大勇还是趁着招待人的空档,跑去茅房抹了两把泪。 牛车慢悠悠的在泥土路上发出咕噜咯吱的声响,赶着牛车的汉子眉飞色舞,听着同村几个玩伴嘻嘻哈哈的恭喜话,心里只觉得得意的不行。 林月娘原本对成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非他不可的喜欢,也没有认为是包办婚姻的排斥与厌恶,顶多就是有些淡淡的惆怅跟期望。惆怅着就这样自己就嫁了,期望着日后的生活会安稳一些...... 说到底,她也明白,这门亲事,其实只是有关义务而无关爱情。对她来说,跟前世的相亲,无所差别。 安安静静的新娘子透过盖头,瞥了一眼被人恭喜的只会憨憨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的汉子,也不知怎的,心底居然也有了莫名的暖意。 带头的两个手拿唢呐的后生,一见快到村口了,赶忙嬉笑着开始吹起了热闹的调子。 赵家几个本家兄弟一瞧见牛车近了门口,赶忙把早早就挂好的鞭炮点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牛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新嫁娘进门咯......”给保了媒的郑家婶子拉了林月娘的手,又递了一根红绸带过去,“迈门槛,平平安安一家和。” “新娘跨火盆,日子红火又自得。” 每走几步,媒人的吉利话就冒出一箩筐,一旁观亲的乡亲也都跟着和善的说些乐呵话。有几个喜欢热闹的媳妇婶子还簇拥着一对新人去客堂拜堂。 拜堂很是简单,但林月娘还是听出了婆婆话语笑声中的和善慈爱。想到日后家里不会有个范氏一样闹腾的人,林月娘的心头也稍稍松了口气。 第42章 洞房花烛 礼成之后,林月娘才被那个一味傻笑的汉子牵着进了新房。等安置好了新媳妇,这个汉子才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嘱咐道:“你先歇会儿,等会儿我让族里的嫂子给你送点吃食。” 已经掀了盖头的林月娘忽悠一下子红了脸面,尤其是听到周围一群陌生的面孔不断闹腾着调笑时候,她的脸颊更是热的有些发烫了。 离着新房近的几个吃酒的人,也都围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贺喜着,可劲儿的说着新媳妇的漂亮跟赵家儿子的好福气。 见喝了合卺酒,新娘子一张俊俏的小脸儿也红的实在不像话了,这才有人过来解围了。 “铁牛,你这新郎官可不敢只呆愣着傻笑,还不赶紧去外头招待去,当心一会儿大家都来闹新房啊。” “我瞅着铁牛这孩子是高兴的不知道该干啥了,看那双眼可不是直勾勾只管盯着新媳妇看?” 善意的喧闹,带了祝福的喜庆,让林月娘慢慢放松了身子。 赵家自家的几个亲戚妇人爽利泼辣的把新郎官跟屋里的闲杂人轰了出去,然后才笑着围到炕沿边上说起了话。 “新媳妇,你可别羞臊,咱们几个都是自家人。”一个穿着蓝底碎花衣裳的妇人拍了拍林月娘的手臂,笑呵呵的介绍起来,“我是你二婶子,那边的是你大堂嫂聂氏,这个穿马面裙的是你二堂嫂杨氏......” 赵铁牛是独苗,所以同院儿的倒是没个兄弟妯娌的,所以今儿来当喜娘的也就是铁牛的亲二婶一家子。 说起来,赵家二婶姚氏是个泼辣爽快的人,为人痛快也是个直性子。早些时候,铁牛爹日子难过时候,她就从没阻过自家男人去帮衬兄弟。就连铁牛,她也照看过不少年,可以说那就跟半个儿一样亲。如今见着那孝顺孩子娶了媳妇,虽然这个新媳妇她是很不满意的,但也不会拎不清的给人脸色看。 她是个通透的,要是给儿媳妇心里闹出些别扭,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家侄子。尤其是听弟妹周氏说,铁石可是很稀罕这个媳妇呢。 林月娘也不羞怯更没拿捏,大大方方的跟着二婶子的话跟几个嫂子打招呼。引的很是热情的二婶姚氏,对她也是满意了不少。这孩子,不假模假样,要是真能实心实意的跟着自家侄儿,也算是一家子的造化。 该叫的人都叫完了,几个妇人又陪着林月娘说了一小会儿话,这才离开了屋子,去灶上帮忙去了。 村里人办喜事儿,都是流水席,最是缺人到灶上搭手了。赵家二婶带着人一上手,可是让帮忙端盘子炒菜的人松快了不少。还有几个面善的妇人,一边吆喝一边问二婶新媳妇的模样,乐呵的都闭不上嘴。 林月娘坐了半天,身上早就累的不行了,伸了伸腰身,就下了炕四处打量起了新房。 一瞧就是刚刚刷过的白灰墙,屋里的八仙桌跟临窗的长桌都是新置办的,显然都是花了心思的。妆奁、铜镜、挨着炕边的衣柜子,还有大红的喜字儿跟绑着红布的嫁妆箱子,无一不是码放的整整齐齐。 没等她看个仔细呢,屋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梳着两个小辫的闺女端了托盘笑眯眯的探身进来。 “新嫂子,堂哥担心你饿着,让我来送些吃食。”这闺女是赵家二婶的小闺女三妮儿,平日里就喜欢热闹,现在能凑到新嫂子跟前说笑,可不是得意的不行? 看着嫂子大口大口的喝粥还吃了大半碗的面条,赵三妮赶紧姑嫂好的说起了赵铁牛以前的糗事儿。倒不是她有心讨好这个堂嫂,而是自家两个亲嫂子虽然好,可总拿捏着架子教育自个,弄得她心烦的很。而林氏这个嫂子,瞅着那吃饭的模样,就不是个小气畏缩的,还真是对上她的脾性了。 吃完了饭,三妮儿麻溜的收拾了碗筷,那劲头可是坚决不让新堂嫂动手的。要是让堂哥知道自家媳妇刚进门就干活儿,还不得唬死她啊。 夜渐渐深了,外头的喧闹声也小了不少,还没等林月娘坐在铜镜前拆卸了发,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两个面生的男人搀扶着喝的满脸通红,醉的只会傻笑的赵铁牛进来。 “弟妹,铁牛今儿高兴,喝的多了些......” 说话的是二婶姚氏的大儿子大福,也就是聂氏的男人。一边儿帮着搭手的是他二弟二雷,是那会儿新房里陪着的杨氏家汉子。 这兄弟俩,也是热心人,见新嫂子迎上来接人,赶紧帮着把人搀上炕。然后帮着打了水,这才低着头匆匆离开。 知道外面没啥事儿了,来吃酒的人也都送的差不多了。林月娘才转身去闩了门,并且洗了布巾给歪在炕上的男人擦抹手脸。 “媳妇媳妇......”赵铁牛坐直了身子,眼睛亮的都快冒光了,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家媳妇看。憨厚的笑中,满是喜悦。终于娶回来了,以后就是自己屋里的人了。虽然醉的有些迷糊,但念了那么久的姑娘,放在心尖子上每天都想着的人儿,可不是醉了就能忘记的。 看着赵铁牛那双黑润的眸子,对上那亮晶晶的视线,林月娘忍不住暗啐一口,自个咋也会心神荡漾了?难不成这么点美色,就受不住了? 见媳妇给自己解了衣裳,打算擦洗,赵铁牛嘿嘿一笑,直接拉着了媳妇软软的小手。顺带着还探身去亲媳妇红润润的嘴唇,当然那手可也有些不老实了。 没等林月娘脸红回神呢,胸前就一凉,接着带着茧子的粗粝手掌就附了上去。 虽然说看过类似的视频,可真要说跟个男人亲热,她前世今生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就在这么个闪神儿的瞬间,隔着两人碍事的衣裳就被赵铁牛扯了个乱糟糟,看那健壮结实的胸膛都露出来了。原本不算热的天儿,却生生让赵铁牛这蛮汉的额头流下了汗珠子。 没一会儿,黝黑的肌肤就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尤其是当林月娘的双手抵在那宽厚的臂膀上时,那汉子的体温更是灼人的发烫。 “媳妇......媳妇......”这个时候,双眸黑黝的汉子粗哑着嗓音,絮絮叨叨的念着媳妇俩字,一听就是醉极了。可林月娘抬头撞在那双执着的眸子里时候,竟然看到了无尽的疼惜和喜爱,一时间让她也怔在了那里。 赵铁牛觉得自己都要爆炸了,只想抱着自家媳妇,亲一亲摸一摸,想要对她好再对她好。他激动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滚烫的身子只有贴近了媳妇才会好一些。 高大厚实,满是阳刚气息的宽阔身子,包裹着算不上娇小但也玲珑有致的绵软身子,一黑一白相交缠绕,竟然很是般配顺眼。 夜色正浓,月光透过仅有的两个琉璃窗照进来,印在一大一小一对人儿身上。 一番折腾下来,赵铁牛再大的酒气也都散尽了,只剩下搂着不满的哼唧着睡着的媳妇傻乐了。想想刚才自个没把持住,生生把媳妇折腾的又挠又叫,他心里就怜惜的不行。 赵铁牛早些时候就常白天黑夜地窝在深山里,目力过人,就算只有月光,他也能清楚看到媳妇身上的青青紫紫。想到这些痕迹都是自己孟浪之下留下的,他就忍不住暗骂自己不知事儿。 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看着没惊醒媳妇,他才轻手轻脚地下炕去灶房舀了些热水进屋。因为是新娶亲,所以灶房的锅台上特意烧了大半锅热水,以备不时之用。 给媳妇打理过后,他也稍稍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后钻进了被窝。但身子一碰着媳妇,就又精神了,让他又气恼又高兴。 第二天一早,林月娘醒来的时候,就感到一道火热的视线紧盯着自己。想到昨晚那蛮牛把自己折腾的差点晕过去,那不要命的激动,可是都能把人揉碎了撞坏了呢,虽然舒服,可那也忒野蛮了些吧。 “别看了,早点起来,等会还得给娘敬茶呢。”林月娘撑着有些酸疼的身子坐直,嗔怪的瞪了一眼还突自乐呵的男人,暗下揉了揉腰。婆婆是个好婆婆,昨儿专门在窗子外头说今儿不用早起。不过就因为人慈和,自己这做媳妇的也必须知道惜福。 赵铁牛被媳妇瞪了一眼,心里只觉得麻酥酥的。听到指示,他赶忙爬起身,三下五下的套上衣裳,然后从炕柜里给媳妇取了一身新衣裳,讨好的递了过去。 媳妇真好,一点没责怪自己的孟浪跟粗鲁。 憨乎乎的抓了抓脑袋,赵铁牛利索的拾掇好炕被跟枕头,接着就是坐在边儿上瞅着自家媳妇在梳妆桌前拾掇头发。当看到媳妇手里那支木梳的时候,他更是笑的傻气了。那可是自己送媳妇的第一件礼物呢。 第43章 婆媳和谐 想到礼物,他恍然想起自个还还准备了银簪子呢。等献宝一样的拿出来,看着媳妇娇羞的笑起来,他只觉得通身舒畅。 其实娇羞算不上,只是过了第一/夜,又是这么个朴实的汉子送的礼物,任什么样的女人都会忍不住红了脸吧。 俩人出了屋,拉着手到了正房门口。正好碰上周氏笑着打开帘子往外走。 周氏倒不是要去催儿媳妇敬茶,而是想着趁着俩人还没起,再去添个菜。自家儿子那副样子,肯定得把人折腾疲累了,女人在屋里体力总归是没有男人好。可得好好给儿媳妇补补呢。 瞧着俩小辈手拉手感情很好的样子,周氏笑的只合不拢嘴,那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农家人不讲究什么立规矩,只是敬媳妇茶,却是啥时候都少不得的。 林月娘端了茶水,跟赵铁牛挨着跪在地上,只看的坐在上座的周氏眼眶一阵湿热。媳妇生的是个俏模样,又难得的跟二嫂一家合得来,家和万事兴,只要她肯好好过日子,就算死了,自己也就不挂念儿子了。 “好好好,”周氏喝了茶,笑的眉眼舒展,赶忙笑拉着儿媳妇的手,从袖子里的里兜掏出那块宝贝了多少年的玉佩,“这玉佩是你男人他爹留下的,咱家也就这么个稀罕玩意儿了,你且收着。日后也好传给你儿媳妇......铁牛是个愚笨的,平日里也不会说啥哄人的话,但他的心是好的。以后他要是敢给你委屈,你直接跟娘说,娘给你揍他。” 林月娘稍稍抬头,看出周氏这不是说的场面话,心里也是一暖。她红着脸应了声,也不推辞,只把玉佩再次用那块蓝布包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娘,我扶您上桌。”婆婆娘是个慈善不拔尖的,性子也是好的,如此她自然也要好生待着。 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周氏笑着吩咐自家儿子去灶房盛饭端菜。见林月娘也要跟着去拾掇,她赶紧说道:“新媳妇进门前三天可不兴干活儿,要不然可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咯。” 原本赵铁牛就觉得昨晚累了媳妇,现在一听他娘的话,哪里肯让媳妇再动手?他巴不得捧着媳妇多歇会儿呢,所以一叠声的应了话,掀帘就往灶房大步走去。 周氏这妇人,原本就是个护短的,现在瞧着林月娘大大方方也不忸怩,说话干脆利索,不像是别人家媳妇,一说起娘家的事儿总是藏着掖着的,她心里更是觉得喜欢。 因为院儿里没有其他兄弟,所以见面礼也就都免了,不过趁着这个功夫,周氏还是跟月娘唠叨了两句赵家的情况。赵铁牛的爹有四个兄弟,他排在第三。老大是个有本事的,挣了钱还连续供养出两个秀才来,人一家子是在县城里扎了根,轻易不回村子里跟家里人见面儿。剩下老二老四都是本村的,老二就是二婶姚氏一家子,老四也算不上坏,就是只沾光不吃亏的主,跟本村的俩兄弟并不亲近。就连这次赵铁牛成亲,老四一家子来吃酒席,也不过只带了三尺的布头,临走了,还诓了一盘子炸猪肉条子。 林月娘心里暗暗想,这样的家庭也算是简单了,没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至于四叔占便宜的毛病,倒也不是啥大事儿,但凡自己硬下心肠,还怕对方舔着脸来要东西? 没一会儿饭菜就端上来了,大多都是昨天酒席上剩下的,回了锅热一热就当是新饭菜了。 庄户人家平时吃肉吃油都省着,要是别人家,必然会把这饭菜收起来,隔个三五天加点菜当是换口。可周氏不一样,她今儿是专门挑了肉多油大的菜,为的就是让儿媳妇敞开肚皮吃个高兴。 吃过了早饭,周氏就赶了儿子跟儿媳回屋休息。倒是林月娘觉得灶房里摆酒席用的物件还是得提早还回去,所以非跟着周氏去了灶房。 还没等她下手拾掇呢,就听见院子外头有叫门说话的声音。林月娘擦了擦手,一出院子,就看见二婶姚氏带了俩儿媳妇来了。 姚二婶来是打算帮衬着自家可怜的弟妹拾掇呢,毕竟家里一对新人不好干活儿,又没个别的儿女搭手,光是去各家还那些碗筷跟桌子,只怕都得费死劲呢。 “等会儿大福跟二雷过来,让他们跟铁牛一块把外面搭的灶台拆了,然后把那些桌椅板凳的都还回去。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就只管刷洗好吧。” 这厢林月娘还没问姚二婶几个人有没有吃饭呢,就听见一个拔高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拉着孩子的妇人直接推开院门进来了。 来的人林月娘昨儿并没有见到,不过瞧着那自来熟的模样,应该也是老赵家的人口了。莫不是四婶子? “哎呀,二嫂也在呢,我还说来看看有啥要搭手的不,早早起来连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来了呢。”这人还真是赵老四家媳妇,锥子脸,小眼睛,一瞧就是个刻薄相。她这话是说的好听,只是那双滴溜溜四处瞄找的眼神,咋也不像是来帮忙干活的。 周氏见来了人,也赶忙迎了出来,一听老四家媳妇白氏的话,就知道,这人是来寻摸昨儿席面上剩下的肉菜的。她心里虽然不乐意,可想到毕竟都是一家人,再是贪小便宜,也没使过啥坏心眼,所以也很是给面子的让月娘带了白氏进屋。 “哎呀真是个俏丽的媳妇啊,长得真俊。”白氏也不人生,刚进屋就一屁股做到了炕上,接着就是拉着林月娘的手夸道,“我早就说铁牛是个有福气的,现在可不是被说准了,娶了这么个水灵俊俏的媳妇,指不定心里怎么乐呵呢......” 林月娘嘴角抽了抽,眼下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白氏当家,自己是个客人啊。 还没等林月娘说啥,白氏可就又开了口,“侄媳妇啊,你瞧你侄子还小,禁不住饿。就累着你帮着照看一下我这孙子,我也好去灶上瞧瞧有什么剩菜剩饭的,或者有什么填补肚子的饼子黑面馒头,给他弄一口来。” 这话说的,刚办完喜宴,咋会真给她弄些剩菜剩饭饼子黑馒头啊,但凡从灶台上端下来的,哪个少的了油水? 至于为啥白氏要自个去灶台上,可不是怕林月娘小气,不肯给弄些肉食呗。 白氏端了饭菜再进屋的时候,林月娘只觉得自己脑子都有些抽了,那满满的两大碗糙米饭,还有五六个大白馒头,加上一小盆子带了肉丸子的炖菜,真是不怕撑死啊。 “侄媳妇啊,你可不知道,我跟你娘的妯娌关系是最好的,早些年,你娘跟你男人差点饿死,还是我偷偷给他们送了一把米,才救了下来呢。”得了便宜,白氏可就开始卖乖了,一边儿往嘴里塞着肉块,一边吧唧着说自个对周氏这个嫂子多好多好。生怕林月娘不知道感激似得。 要不是早上那会儿,周氏给林月娘说了不少家里的事儿,只怕她也会信个三五分的。毕竟这唱念俱佳的表演,可是比林家老宅的范氏章氏强了不少呢。 “四婶说的是,要不铁牛一个劲儿的说咱老赵家的亲戚走的近呢。”林月娘貌似真挚的看着白氏,脸上满是感激和庆幸,“我娘的身子骨不好,我又是个没主意的,以后万一家里有啥难处,可就全赖四婶儿帮忙了。” 白氏刚想大包大揽的再唱念一番,那腔调可都拿捏好了,可接下来林月娘的话直接让她被堵了个哑口。 “我现在最犯愁的还是我娘的身子,眼看天冷了,我寻摸着让铁牛带她去镇上或者县里的医馆瞧瞧去。只是这银钱却是为难死我们这做儿子媳妇的了,四婶儿您说呢?”林月娘一副希冀的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白氏,好像就等她给拿个主意了。至于说新进门就借钱的忌讳,林月娘可不在意。 白氏干咳一声,脸上的笑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不过她这厚脸皮的劲儿到底也是养了四十来年的,哪会真的被林月娘唬住啊。这话锋一转,白氏就绝口不提周氏跟赵铁牛的事儿了。反倒是继续打起了菜饭肉食的主意。 “说起来,今儿我来的早,倒是还没给你四叔跟家里那四个讨债鬼做饭呢。”白氏看着自家孙子吃的满嘴流油,肚子都圆鼓鼓的了,才咕噜了眼珠子想怎么把席面上剩下的酒菜挑了好的拿回去。至于周氏的身子,她可不在意。 林月娘挑眉,心里忍不住呵呵两声。还真当自家是冤大头了啊,吃了喝了不算,还要打包带走?就算是贪便宜,也没这样厚脸皮进别人家里讨要物件的吧。 要按着自己的性子,少不了给白氏弄个没脸。不过现在自己毕竟是刚嫁来的,万一搞坏了亲戚关系,在自家那个好气性的婆婆那里落了埋怨,可就不值当的了。 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一脸感激的说道...... 第44章 堵住极品嘴 “四婶儿真是好人,不过现在二婶她们也都来了,估计现在该刷洗的都刷洗完了,您要不就先回去?这个点儿倒是还能赶得上做晌午饭呢......” 至于让你带走啥吃食,那林月娘可是绝口不提的。 “家里也就剩些残羹剩饭了,也不好意思给四婶拿回去,万一出了门要让人说四婶是来打秋风要东西的,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林月娘一边儿说,一边上手直接把还看着炕桌上剩下的那些肉汤流口水的孩子抱下炕,然后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只等着白氏自己套鞋。 就是这么个间隙,周氏招呼好姚二婶几个人,自己也急急忙忙进了正屋。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弟妹白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说不准就会把自家儿媳妇给诓骗了去。 “娘,你来了正好,四婶儿说要回去做饭,见咱家也没剩啥东西,她也不好给四叔他们带回去呢。”林月娘使了个眼色给周氏,看的周氏一愣,“这不,正打算出门呢。” 周氏心里有些犯愣,四弟妹哪会来自家,不得顺走些东西?不过想归想,她可没傻到给儿媳妇闹难看。 送走了白氏祖孙俩,林月娘才挽了婆婆的胳膊往往外走去,“娘,不是儿媳眼皮子薄,心眼小舍不得东西,只是咱们过一家子人也不容易。往年里相公屋里没人,他也不心疼自己,隔三差五往深山里跑,可往后不管是为了娘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相公可不能只开打猎的营生过活了。咱们紧巴点,把您的身子调养好,我跟相公吃点苦把日子过好了,那才是真理儿。可再怎么着,我实在不忍看着相公辛辛苦苦挣回来的物件,一点点被人搬走。” 本来周氏就没觉得自家儿媳有什么错处,最多就是眼里有水儿,容不得亲戚沾光。再就是担心跟白氏翻了脸,弄得亲戚不好见面来往。念着这个,她也心里也起了一些嘀咕,莫不是自家儿媳妇太过泼辣不讲情面?要是这般,那往后可怎么跟村里人知事儿啊。 不过听到林月娘说自家儿子,周氏又不免想到这么年老四一家子从自家院子里打了多少回秋风。儿子拼死打的那头野猪,他们也毫不客气的来弄走了小半扇。要说真没有怨气,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直念着老四一家当初的那点好,毕竟当初那一把米,真真是给自家儿子熬了一碗粥。 林月娘仔细瞧着婆婆的脸色,觉得她面上有些为难,但并没有埋怨,这才继续说道,“四婶当初是给了咱们一把米的恩情,可二十来年,相公做牛做马的护着他们,也算是还清了吧。” 见周氏神色越发松动,林月娘忍不住低头抹了抹眼,“娘,不是儿媳瞎想,娘难道要忍让的以后让儿媳的儿女,都给四婶家孙子做牛做马吗?” 这话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但林月娘不得不多想。人性贪婪,以前白氏的确只是贪图家里的肉油之类,可难保日后她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儿。 其实就这些来说,林月娘早就觉得白氏不是一般的厚脸皮了。庄户人家大多心都实诚,谁家门前遇上了口干舌燥,饥饿交加的,哪个不会给碗水喝?如果家里宽裕一些,给碗米汤,也是常事儿。谁能舔着脸为了那么点吃食,拿捏二十来年啊。 被林月娘这么一提,周氏的心噗通一下子,竟然沉了下去。她这半截身子进土的人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儿子孙子一直被白氏那么要挟着,那还不得恨死了啊。 “娘,亲戚的亲可不是一味的退让容忍,那样只会让人变本加厉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林月娘见婆婆周氏的面色慢慢平静,也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再接再厉的劝道,“日子是咱们脚踏实地过出来的,不是靠着容忍谁就能过好的。不说别的,二婶对咱家的恩情可是比四婶大多了,但也没见过二婶顺什么物件啊......” 周氏是老好人,因着没了男人但没被赶出去,所以一直念着老赵家的情谊。可再怎么说,她又不傻,脑子稍微想想,就知道儿媳妇说的都是大实话。 白氏总说她对自家有恩有情,可自己病的没法子的时候,从来没见她往上凑过。 拍了拍月娘的手,周氏点点头道,“这些咱们心里有个数就好,总不好拿到明面上说。娘的年纪大了,心思转不动了,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你跟铁牛撑起来。” 俩人这会儿也到了灶房门口,见婆婆不想再提这些,林月娘也乖巧的改了口,开始跟姚二婶她们搭些家常。 没一会儿赵大福跟二雷也来了,这俩人憨憨厚厚的跟林月娘打了招呼,然后就跟赵铁牛一人扛了两摞长凳出去。也不说累不累的,临出门还调侃了大蛮牛几句,然后臭屁着往村子里各家散去。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加上周氏纵着,这三天里,林月娘不是歇着就是在正屋跟来串门的邻里唠嗑。那架势,颇有些把她当亲闺女护着的意思。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周氏之所以对她越发的好,除了觉得她心思好而且跟自己儿子合拍之外。更是因为赵铁牛再第二日拿出去打算清洗的那个床单,说起来,刚开始赵铁牛还以为是自己粗鲁弄伤了自家媳妇,非得拉着上下打量,眼看就要扒了衣裳检查了,林月娘才红着脸嗔怪的呸了他一口。 虽然没古人那么保守,但是她也不至于能够对着一个憨子,面不改色的说第一次的生理问题。见那憨子急红了眼,她才蛮横的把人连着炕单一块丢到了门口,既然脏了,当然是赶紧泡到盆子里咯。 恰好这个时候,周氏出了门,瞅见了,再一问,同为女人,她可不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啊。当时心里就乐开花了,本来想着和离的,但好在人没啥问题,可心底里,她还是遗憾没给儿子最好的。而如今说儿媳是干干净净的,嫁了一次还是完璧的身子,自然让她欣喜。再加上外面传的关于李家村李德旺那档子事儿,周氏的心里也有些疼惜这个命苦的儿媳妇。 几项加起来,她更是提点着让儿子好生待着这媳妇,可别像别人家的男人一样不知个冷热。 眼看第三天该回门了,一大早,周氏就叫了儿子儿媳到正屋。 周氏坐在炕头上,发髻梳的很是整齐,还穿了当初儿子成亲时候特意做的新衣裳。倒是显得很是郑重其事,让林月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月娘,来娘这边坐。”周氏笑着把人拉到身边,然后很淡定的从炕桌下边掏出个小匣子。 匣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原本大红的漆面都有些暗淡了,上边的小锁扣都有些泛旧生锈了,不过一看就是被精心擦拭过的,干干净净倒是不让人觉得有污浊。 掀开半祥云形的锁扣,周氏眼底隐着笑意,说道:“铁牛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过大多都花在了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上。这里是上次他打猎卖的钱,除去你们办喜事儿的十两,再有给我拿药的四两银子,还余下一十六两二钱六十文......” “娘,您这是干什么?”赵铁牛皱眉,有些不知道他娘的意思,好端端的说道这些干嘛,平白弄的人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 也不管俩人是不是惊愕,或者是奇怪,周氏只瞪了一眼自家脑子不开窍的儿子,接着跟月娘说道,“儿媳既然嫁过来,自然该当起这个家。娘不是那种不清明的人,心里清亮着呢。”她把手里的小钥匙塞进林月娘手里,“一会儿你们先去镇上置办些礼物,等晌午饭之前好体体面面的回门去。” 媳妇不说要,她却不能不给。这个家本来就该是儿子儿媳的。况且有了之前两天,她对儿媳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就连来串门的妇人们,也都直夸她是个有福的。再者就是儿媳那日跟儿子商量给她请大夫的事儿,虽然是无意中听到的,但哪个常年病怏怏的婆婆听到了不暖心? 所以,趁着今天是回门的喜庆日子,她索性把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到儿媳手上。 “娘,可不敢这么说,这个家还得依赖您呢。您只要好好养好身子,看着我们好好的就好。”林月娘心里诧异,但说什么都不接钥匙。 “娘知道你们是孝顺孩子,这才想着让你劳累些。毕竟家里没几亩薄田,外头还有不少人情。”周氏接过月娘递过去的热水,抿了抿高兴的拉了月娘嘱咐道,“咱家没别的规矩,只要守好这个家,啥都不是事儿。” 听他娘说到了这个份上,赵铁牛也明白了母亲的心意,赶紧转口让媳妇接下了银钱。还拍着胸脯子保证,日后挣的钱都交给媳妇,直让林月娘心里甜滋滋,更是生生在婆婆跟前羞红了脸。 回到自己屋里,林月娘先把一些铜板拿出来备用,取了一两银子准备一会儿去镇上置办物件。最后拿了七八两,另外放进了成亲前给赵铁牛备置的小荷包里。她是想着一会儿去镇子上的医馆里再问问关于婆婆调理身子的事儿,要是不行就给换换方子。 这样捯饬了一番,俩人才出了门。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半倚在炕上歇着的周氏可就迎来了一个长舌妇。 第45章 月娘当家 这长舌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月娘挤兑过的赵老四媳妇白氏。 白氏还真就是挑着时候来的,之前她不是没来凑过,可每次都是空着手回去的。有时候借着自家孙子吃嘴儿,也只能顺回去些可有可无的馍馍,别说是肉条子了,就连肉汤都没一口。 她算是看出来了,铁牛家媳妇,那就是个属貔貅的,别说是往外散财了,就连抠都抠不出来。想到以后的日子,还有自家吃肉的快活时候,白氏忍不住咬牙,自家那个心软的三嫂,可千万别让新媳妇管家啊。不然以后自己还怎么往家里拿好物件?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话不能当着林月娘的面儿说,背地儿里挑拨一下,她就不信不管用。 “三嫂,不是我说你那新媳妇,每日里就知道在屋里躲懒,瞧瞧这两日还是你帮着给做饭,那定然不是个贤惠的。”白氏进了院子,就扫见林月娘的新屋挂着门,所以绕过客堂进了正屋的时候就开始咧咧的高声说道,“要我说,她要是真当起家来,指不定怎么磋磨你呢。” 周氏没想到白氏一来就没好话,原本还挺高兴的脸一耷拉就沉了下去,脸色也有些发黑。 “新媳妇三天不干活,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说道,我可不敢轻易破了。你家老大媳妇当初不也歇了三天吗?”周氏心里恼火,可面上却一点不显,说出的话也是软软和和的,顺带着把话原封不动地回给白氏。 白氏一噎,有几分讪讪的摆了摆手。然后眼珠子一咕噜,她就开始唠叨那些有的没的,话也越说越不着调了。简直就是把范氏跟章氏扣在林月娘脑门上的屎盆子又翻腾了一遍。 只可惜,周氏是心软没主见,但绝对不是坏了心思丢了脑子。更别说是听着外人的挑拨,对自己选的儿媳妇不满了。 “弟妹,你这话可说的不对。月娘虽然是二嫁,但之前也是带着嫁妆和离的,可是一点错处都没有。别说是个外人,就算是李家村的人,只怕也得给月娘竖个大拇指。这话日后就别说了,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是要挑拨我们婆媳关系呢,指不定就又嘴碎的,背地里等着说你闲话了。”关于林月娘的事儿,还有她的名声,周氏早在说亲之前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了。知道她为了一家子,费心费力,这么爽利的闺女嫁过来,能给顶起一院子的事儿,自己哪还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白氏见一向不吭不响的三嫂冷了脸,也愣了一下。心里一想,莫不是三嫂觉得林月娘生的眉目娇俏,而侄子又是个蛮憨的,怕丢了这个媳妇,寻不到新的? 这么想着,她的眼珠子可就又溜溜的转起来,暗自撇嘴啐了一口,晃了下身子,面上也带了假意的委屈。 “三嫂,铁牛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声不吭的娶了这么个败兴媳妇,我这当婶子的心里可是撕拉撕拉的疼啊,一宿宿的睡不安稳,生怕愧对了三哥呢。我家男人也是唠叨着,好好的侄子不该被一个没面皮的媳妇拖累了。”白氏的话有些刻薄,不过胜在她会抹泪喊哥啊,说出的话,还真是像模像样。要不是周氏早早被月娘定了心,打了底儿,只怕也会觉得老四媳妇心眼里也是疼自家铁牛的。“要我说,娶个不省心又泼辣的媳妇,最后铁牛肯定过不好。那林月娘可是敢拿着菜刀砍人的,指不定哪天发了疯,就把咱们一家子霍搅了。” 说来说去,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周氏的脸色这次是彻底阴沉下来,但她还真不会说什么难听话,顶多就是自己心头憋了气儿,不再理会白氏的风言风语。就在她准备开口赶人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帘子外头传进来,接着就见二嫂姚氏走了进来。 “也就是月娘心善,要是碰上心狠的,拿还容的下外人说三道四的指责?”姚氏惯是瞧不上四弟妹,说起话来也是不客气的很。 不说这屋里,有了俩护短的长辈给自己撑腰。单是在镇上,那只大蛮牛置办礼物的劲头,都让她心里舒坦的很。 回门女婿都要备置礼物,礼物越丰厚,证明男方越是看重媳妇。那面子上也好看不是?所以回门这天,可不比成亲当日的礼小。 篓子里购置了两条肥肉,篮子里也买了两斤鸡蛋,还有一些点心跟糖果。觉得差不多了,俩人才往回走去。 “媳妇,你累了不?”早上出门晚了,俩人并没有搭上路过的牛车。来的时候,赵铁牛担心媳妇走河沟的小道儿伤了脚丫子,还专门背了人绕路。 到了集上,俩人逛了半天,他想着媳妇肯定累了,不由问道。 “不累。”看着那个黑黝的汉子脸上出了汗,林月娘也没多想,取了帕子就给他抹了一把。但赵铁牛却觉得幸福的心头都火热起来,一双晶亮的眸子满是欢喜。 路过布庄的时候,林月娘念起想给婆婆做个新棉裤,所以又添了两斤棉花。一条棉裤,用一斤多点也就差不多了,余下的那些,就给婆婆的被子填进去。 既然进了这个家,得了这份真心,她怎么说也不能做那昧良心的。 俩人把棉花托人捎回了赵家,然后直接花了几文钱坐牛车回了林岸村。路上,原本还憨傻淡定的汉子,时不时的问一句媳妇,自己这模样行吧。还真是紧张的不行啊。 吃过早饭,刘氏就打发了林月梅跟月娇去村口等着,就念着自家闺女能早点到家。这不,有来串门的,她都没心思招呼着。而林大勇也是,早上去地头看了看苞米,然后就匆匆赶了回来。帮着媳妇拾掇了院子里的乱七八糟,他又赶紧让自家媳妇早些拿出那坛送女儿出嫁时的女儿红,还亲手宰了一只家养的公鸡熬汤。 就算不说,林大勇也觉得月娘成了家里的依仗,是他跟刘氏的主心骨。 林老汉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墙,脚下颤颤巍巍的出了屋。已经修养了不少日子,月娘出嫁当天,他竟然发现自己脚下有了些力道。大概也是跟心情有关,心里想通了,又想争口气不拖累大儿子一家,所以他咬牙跺脚的,竟然也拄着拐能挪动了。 舒了口气,念起大孙女,林老汉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幸亏好好的孩子,没被自家那个拎不清的婆娘毁掉。 林大勇蹲坐在井边上,一边洗着菜,一边跟自家老爹说着闲话。他们父子这般融洽,其乐融融的日子,倒是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的。以前的时候,每次老宅遇上了事儿,爹总会让他这当大哥的担起来。更别说跟二房有矛盾的时候了,那根本就是直接要求老大退让的。 说心里话,他最初心里也不是不憋屈,只是时间长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习惯了那种无条件的忍让。 粗糙宽大的手掌浸在水里,林大勇只觉得如今的生活就跟做梦似得。老二家再也不敢来找茬了,他爹的身体也越发的好,他娘虽然还会托人捎信来骂他几句,可也生不了什么影响了。 现下,就算没有儿子,就算自家媳妇是寡妇二嫁,但自己也能挺直了腰板。自打拜托了老宅跟二房,他们一家的底气也足了不少。若早知道如此,他又怎么会那般愚孝到只会逆来顺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刘氏老远就瞧见了自家闺女跟新姑爷,赶紧擦抹了一下满手的油渍,然后乐呵的又是抹眼泪又是迎人进门。等到爷们都在炕上坐下了,她才拉了自家月娘进了小屋。 作为过来人,瞧着闺女的气色,就知道她没受啥委屈。再想到那会儿接到手里的回门礼,想必俩孩子感情是个好的。赵家婆母定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 “你过的好,娘的心里也能松口气了。”刘氏抹了抹眼角,欣慰的拉着闺女说道,“他在屋里时候,对你好吗?” 这话问的隐晦,却也顺利让林月娘红了脸,羞赧的扭了扭身子。尤其是这个时候,外屋传来他爹跟那头蛮牛哈哈的傻笑声,更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啊,跟娘又不是跟外人说?”刘氏瞧着模样,就知道俩孩子这蜜里调油,定然是错不了的。要不然自家闺女那泼辣劲儿,哪能这么羞涩?这样她也就放心了,只等日后闺女添个大胖外孙,日子也就齐全了。 说了会儿子体己话,刘氏也知道亲家母把管家钱都交给闺女了,更别提这三天里,实打实的没让自家闺女上手沾过一点活计。她这当娘的心里,是更舒坦了。总归是否极泰来了,真是高兴坏她了。 “你婆婆娘是个慈善的,你可别身在福里不知福,得做个孝顺媳妇。”不是因为怕被人戳脊梁骨,而是要对得起自己个的良心。那些个天打雷劈的脏心事儿,她们可不能干。 等外头再传出一阵大笑时候,刘氏才叫了两个小闺女来陪月娘。而她则起身出去继续操持一会儿的酒席了。这是姑爷第一次在家里吃饭,怎么着也不能太简单了。 晌午的席面算得上丰盛,一盆子鸡肉鸡汤,还有鸡蛋烧肉,各个都是村里过年过节才上的大菜。看的赵铁牛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声说着他会对媳妇好的。 第46章 脉脉温情 吃了会儿饭,刘氏跟林月娘几个人就退了席。只留林大勇翁婿俩还大着舌头拼酒呢,那啰哩啰嗦的俩人,真是让林月娘又汗颜又不好意思。林月娘真想问,当着她的面,谈论大外孙,真的好吗? 相比于赵铁牛,林大勇的酒量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没一会儿,有些微醉但意识还清楚的汉子,就红着脸呵呵傻笑着在里屋外面叫起了媳妇。 “爹好像喝多了,怎么说都趴在炕桌上不起。”见媳妇跟岳母掀开帘子出来,赵铁牛赧然地挠了挠头。原本说的正高兴的,谁知道岳父一脑门扎在了桌上,真是吓了他一跳。 听到自家男人喝醉了,刘氏嗔怪的啐了一口。不过她也明白,自家男人肯定是太开心了。自打出了被二房灌醉的那回事儿后,他就再也没喝过酒。只怕要不是女婿上门,他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碰酒的了。 晌午饭过后,又歇了一会儿,赵铁牛才领了媳妇回家。 因为是深秋收苞米的时节,所以回村的小路上总会遇上步履匆匆但面上带笑的村民。这会儿谁不知道林家月娘成了赵家新媳妇?自然是乐呵的恭喜几句,又年纪轻的,也会调侃打趣儿几声。 等回了村,月娘安顿了周氏喝刚刚改过方子的汤药,然后才去灶房准备后晌饭。 “娘,媳妇,趁着天儿还没黑,我去后山溜达一圈儿。这个时节,摸不着大物件,但山鸡野兔啥的可是遍着山乱窜呢。”赵铁牛提了两桶水进灶房,又细心的把几根大柴禾给砍好,整齐的码放在灶台边上。 见自己媳妇已经开始烧火了,他才回屋去换了一件粗布旧衣裳,然后背了弓箭跟绳索跟自家娘亲媳妇知会一声。抬妆前一宿,他是说啥都睡不着,心里火辣辣的跟要烧着了似得。后来,忍不住心里的急躁,他干脆就起来去后山挖了几个小陷阱,又趁着天刚明快点的时候,往里面埋了些小机关。 因为后山有过野兽,所以一般庄稼人很少去。而猎手大多也晓得陷阱边上那些记号,自然会小心着绕开。他倒是不担心会误伤了人。现在三五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山鸡野味儿中招。 “你可得小心点,早些回来,别让我跟娘着急。”林月娘挑了挑灶膛里的火,探身把温着馒头的篦子支到下了苞米茬的锅上。然后才回身冲着外头傻笑的男人说道,“等你回来吃饭。” 赵铁牛憨乎乎的点点头,一副因为被媳妇关心而生出了美滋滋模样。 明明是傻里傻气的样子,偏偏让林月娘看了心里一暖。尤其是那双望向自己的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神,直接让她红着脸啐了一口。 周氏掀开门帘本来是打算进灶房搭手呢,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儿子咧着嘴应话,儿媳则红着脸娇嗔的瞪着自家的笨儿子。她心里一乐,看来自己抱孙子的日子不会太远咯。 脸上挂着笑,周氏迈出门槛进了灶房。婆媳俩,一个护短好言语,一个直爽不扭捏。可不是做个饭都其乐融融? 眼看日头都要落山了,也没瞧见赵铁牛的身影,原本还安慰周氏的林月娘心里也翻了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进后山打猎指不定会遇上啥危险呢。之前林岸村白寡/妇的男人,可不就是趁着还没入冬去山里逮野味才磕死的么? 摇摇头,她把心里的那点担忧丢开,又盛了些热饭让周氏先吃。 “娘,您先填补一下肚子。我这就去外头瞅瞅,也许铁牛只是碰到村里好热闹的熟人,多说几句话,给耽搁了时间。” 还没等林月娘的脚踏进院子呢,就见那个让自己心肝都发紧的汉子,正扛着什么物件进门。老远的,一股子血腥气就扑面而来,直熏得林月娘嗓子发痒。 赵铁牛毕竟是在深山里猫惯了,那眼力可是比一般人好使多了,便是在夜里都能目视。所以自家媳妇突然变白的脸色,还有皱眉的神情,可是一点都没逃过他的目光。 “媳妇,你离远点儿,我先把这野狼身上的血给冲一下。”这个时候,林月娘才知道,原来这壮硕如牛的汉子扛着的竟然是一匹野狼。既然知道了,心里自然也不至于再害怕。 走近了两步,林月娘咽了口吐沫,然后才帮着赵铁牛卸下身上的野物。再瞧他没受伤,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自然,她嘴里也有些埋怨嗔怪的说道,“赶紧去洗一把脸,等会儿娘看见,指不定得吓到呢。” 把还带着血的野狼还有两只兔子丢进井边垒的小水槽里,林月娘才进灶房舀了一瓢水帮着赵铁牛冲洗手上的血渍。 “洗干净了,先喝完水,等下换了衣裳跟娘一起吃饭。”林月娘看他直接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水珠子,赶忙递过去一碗之前晾上的温开水。“往后咱也不能总靠着拼命当营生,那些个豺狼发起狠来,可是没个准头的......” 不管是为了心里那点暖意,还是因为这个蛮牛的心意,又或者为了不当寡/妇,她都不愿意让赵铁牛出事儿。 听出媳妇是担心了,赵铁牛赶紧放下碗解释道,“恩,我也有一阵子没进过深山了,只在后山转转。今儿这狼,应该是离了群走岔道才掉进陷阱的。也亏的我去的晚了点,不然指不定得跟它碰上。” 这话算是说,今儿他也没费啥劲儿,野狼掉进陷阱的时候,腹部就被削尖的柴禾刺穿了。他也是为了等那狼咽气儿,这才晚回来了。说起来,也算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听见儿子的声音,周氏哪还坐得住啊。放下碗筷可就出了屋,正碰上儿媳给他整理衣服,瞅着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等听说儿子猎了狼跟兔子回来时,周氏才露出了笑。 月娘这媳妇真是个福气的人,刚嫁过来就让儿子得了猎物。更总要的是,往日时候儿子可是进山好几日,多少得带了血道子回来的,这回儿没受伤还没让自己提心吊胆的记挂着就得了野物。铁定是因为自家儿媳妇的命格好,旺夫啊。 这么想着,周氏心里可就越发的满意了。 “赶明儿把两只兔子炖了,一只留下给月娘补身子,剩下的就给你二婶四婶家送去吧。”周氏帮着林月娘端了饭菜,顺口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诳外的话,往日里周氏也总这样分配儿子猎到的小物件。也就是给儿子说亲前的几次,为了攒钱,她没提过分肉给二房四房。“有一阵子没给你二婶四婶家送过肉了,关系可别生分了。” 听了这话,林月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亲戚生分?依她看,只怕生分的只是四婶子白氏一家吧。想到自己成亲第二日,白氏打着帮忙的幌子带了孙子来混吃混喝,还想拿物件,她心里就有些嘀咕。 赵家人情倒是有的,可再怎么说,情谊也不是委曲求全求来的。照她看,四房就是那种有便宜就凑上来,没好处就躲得远远的那种人,根本不值得自家这么依顺着。 臭毛病,可都是惯出来的呢。 她心思稍稍一转,就合计出了法子,看了一眼婆婆,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娘,不是儿媳小气,不过就是一只兔子,拿出去也不够二婶跟四婶家十几口人分啊。那狼肉,儿媳还打着卖到镇上,也好让家里宽松两天。至于皮毛,就给娘做个袍子跟护膝,冬日里冷的时候也好保暖......” 林月娘这话也在理儿上,况且周氏也没打算分那只狼。毕竟自家也得存些钱过年呢,她跟儿子可以受屈,可给亲家的年节礼却是不能太寒碜的。再加上听到儿媳处处想着自个,周氏这当婆婆的心里,可是百般舒坦。 见周氏脸上也带了为难之色,林月娘才转了口说道,“不如请了二叔跟四叔来吃酒,也算是答谢两家这些日子的照应。等以后再得了好处,咱不忘了给两家送去些就是了。” 原本的打算,林月娘是不乐意把肉分出去的,可瞧着周氏的模样,要是不让人吃,指不定心里就会觉得别扭了。这种老好人吃的亏,她是见多了,林家爹娘不就是那样被二房吃的死死的压制了许多年么? 加上她也有心跟赵二叔一家拉近关系,这几天她看的清楚,赵二叔一家也是厚道朴实的,跟自家亲近也没图过什么便宜。这样的亲戚,便是送东西维系也是值当的。 等晚上吃了饭,天儿可也就黑透了。庄稼户里,一般是舍不得点油灯跟蜡烛的。所以一拾掇好,林月娘两口子就回了屋。 月娘爱干净,赵铁牛自然是知晓的,一瞅见媳妇揉着腰坐到了炕沿上。他就麻溜的出去打了一盆子热水,然后红着脸让媳妇洗漱一下,自己则窜出到院子里去井边冲洗了。 等进了屋,那头蛮牛就瞧见媳妇歪斜着衣裳,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脖颈。他脸上绷着,心里却是又紧张又高兴。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前两宿,顾念着媳妇的身子,他可是生生忍的浑身胀痛。 “媳妇......”赵铁牛感觉自个都快烧起来了,粗哑低沉着嗓子问道,“拾掇好了没?” 一听这话,林月娘就明白这蛮牛心里的打算了。原本还淡定的脸,现下可是被温水的热气熏了个通红。 接着,赵铁牛坚硬如铁的胳膊,可就半举半抱着纤细柔软的媳妇倒在了炕上。就算是半盖着被子,也遮不住这汉子紧绷的肌肉跟颀长又充满力量的身材。 一番欢愉下来,林月娘只觉得自个嗓子都要哑了,这蛮牛还真没个节制,折腾的她差点就要昏死过去了。可任她又喊又咬的,还是生生被翻着个的闹腾了小半宿。 “死蛮牛......”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林月娘咬牙切齿的捶了一拳身前紧抱着自己的胸膛,然后嘟嘟囔囔的掐了一下子。不过这一切,对皮糙肉厚还满是汗液的赵铁牛来说,可是又点着了一场火啊。 不过看着媳妇身上青青紫紫的斑痕,他又觉得自个忒没个定力,最后也只能强忍着搂着媳妇哄了她睡觉。贴在一起的俩人,无比契合,合到真像是天生一对。 第47章 认清真面目 赵铁牛带着林月娘到赵二叔家的时候,姚二婶正跟堂嫂聂氏在院子里拧苞米粒。瞧见自家侄子侄媳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才眉开眼笑的起身迎了上来,“铁牛,月娘你们来了,赶紧坐下歇歇儿。” “二婶,二叔跟堂哥,雷子不在啊?” 林月娘笑着坐在院子的板凳上,一边跟堂嫂聂氏说别忙活倒水了,一边把篮子里的两碗煎饼拿出来。这还是她琢磨煎饼果子车后第一次做,没想到还真成了,加了鸡蛋跟特制的辣椒酱,还裹了一些剁碎了的炒猪下水,倒真的挺好吃。 “二婶,今儿煎了几个薄饼,给你们送来尝尝鲜。” 也不是什么厚重的礼,再者这话里话外可不是新媳妇跟自己家亲近?再瞧自家侄子今儿看起来又精神又干净,可比光棍时候利索多了,这样姚氏哪还有不满意跟嫌弃的模样啊。 “你这孩子,咱一家人以后可不兴这样了,你人来婶子就高兴呢。”侄媳妇第一次登门,她也不好过多推辞,自然把篮子递给自家儿媳妇。然后她才笑着拉了林月娘的手,欣慰的说起话来。“你二叔下地头去了,大福跟雷子跟着去刨苞米茬子了,等干完了还得去镇上做工呢。” 姚二婶家两儿子,一个在庄子上当小管事儿,一个在柜子上当伙计。现在也就是农忙,东家才好心放了几天假。要不是,指不定现在家里的活儿还得靠赵二叔一个人忙活呢。 趁着二婶跟自家媳妇说话的空档,赵铁牛也自发的去挑水劈柴了。原本他是打算帮着二叔家收苞米刨地的,只是二叔说现下他也成了家,得先顾着家里。再者他丈人家也没个能使的儿子,他这做女婿的既然是半个儿,自然得先顾着林家那边了。 所以今儿一大早,他跟月娘先回了林岸村帮忙。原本林家的地就不多,一大家子人忙活了两日也就拾掇完了。这不,一大早林月娘炖上兔肉,又准备了些骨头汤,这才来二婶子家请人了。 “婶子,我也不见外,今儿是来请您跟二叔去吃酒的。之前我没嫁过来时候,家里多亏婶子叔叔帮衬了,现下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我跟我娘就念着叫你们去吃个饭。”林月娘看了看日头,眼看快到后晌饭的时候了,也不好再扯些家常。又见自家男人拍着衣裳走过来,她心里就知道,这憨子是干完了活儿。所以笑着开口说道,“婶子可不兴推辞,到时候咱们娘俩再好好说说话。” 话说到这份上,姚二婶也不好再说啥,点点头算是应了声。等笑眯眯的送走了俩人,她才让聂氏去地头叫了自家老头子回来。 快到赵老四家的时候,林月娘眼珠子一咕噜,扯了扯身边的男人说道,“等会儿我说啥,你可别拆我的台。要是不明白,等回家了我再好好跟你说道。” 林月娘说这话也只是给身边的大憨牛打个预防针,指不定这个男人根本没把他四叔一家子占便宜的性子放在心上呢。她可不想自个嫁过来还当冤大头,任人索取。 赵铁牛闻言一愣,随机咧开嘴笑了,点着头应话。瞧着自家媳妇狡黠的小模样,他心里就痒痒,哪可能会为了外人给媳妇下脸子看呢?左右媳妇又不会害了他。 赵老四家在村子边上,因为性子小气儿又斤斤计较,所以也没人乐的跟她交往。更别说这个时候凑到她跟前一块拧苞米了,就连她儿媳都是惯会躲懒的。所以林月娘两口子到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又是带孙子,又是剥苞米皮。 “来了啊。”见赵铁牛带了林月娘来,白氏先是一喜,可等看清楚俩人手上没啥东西的时候,她的脸不由一耷拉。往日个,赵铁牛来定然会带了肉或者皮毛,今儿咋就这么不懂事儿,空手来了? 想到好长时间没从三房得到物件了,白氏心里就暗骂自家那个没情面的嫂子跟这个不懂事儿的侄子侄媳。 因为心里不乐意,白氏也不愿意招待俩人,更别说倒碗水了。 当然,脸面上的话,白氏可是不吝啬说的,瞧那唉声叹气坐唱俱佳的模样,可真像那么回事儿。 “一看就知道我侄子侄媳是心疼人的,我这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了,满院子的苞米可是拧不动了。你四叔腰身也不好使了,要不是顾念这你们日子也不容易,肯定要你们两口子来帮忙呢。”白氏抱了抱孩子,划拉了一下板凳下边的苞米,意思是让林月娘帮着干活儿。 林月娘面带为难,叹口气欲言又止。像是憋了半天,她才开口说道,“四婶,要不是实在为难,我今儿也不会空着手来,这猪肉跟鸡蛋,不论多少我是该拿的。只是,您也知道我娘身子骨不好,新改了药方子也是用钱的。铁牛名下那块地早早的也给卖了,我们手里也实在是没个积蓄,眼看着又要入冬了,只怕还得跟婶子借点余粮......” 话说的算不得委婉,可以说就差直接开口借钱了。 得不了便宜还要赔钱?白氏可不想被这家子讨债鬼赖上,三嫂家的日子,她就算不问都清楚的不行。三嫂身子骨有病,是个药篓子,家里没有田地,侄子碍着他娘的身子,也不敢出去做工挣钱。这些年,除了住处安稳,其实日子算不得宽松,甚至比一般庄稼户都困难。这要是借了钱,猴年马月才能还上啊。 想到这里,白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她可不想为了帮赵铁牛一家折腾的吃糠咽菜的。想了想,她也开始抹起了眼泪,拉着林月娘愧疚的说道,“侄媳啊,不是四婶狠心不帮衬你。只是婶子家的日子过得也很辛苦啊,就你那四个不争气的兄弟,那简直是天生来讨债的。在加上你四弟也该说亲了,这聘礼聘金可都得要钱呢,说不准还得你们照应呢......说起来,你二婶家倒是好过很多,大福跟二雷都是小掌柜,家里也没别的花销,这收了苞米可不是也是一笔钱?” 白氏这话,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出意思了。更何况林月娘跟赵铁牛都不傻,尤其是赵铁牛现在都蹙起了眉头,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四婶把自家往二婶身上推,他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媳妇之前的嘱托,他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四婶,要不等四叔回来再商量商量?怎么说都是一家子,以后我跟铁牛好好干活儿挣钱,迟早能还了你们的恩情。”林月娘说的真挚,看着白氏的目光是还满是期望。 其实她心里早就开始嗤笑了,看来自家四婶白氏当真是那种用别人家的火做自家的饭,指不定还想着湿手抓面粉呢。如今一遇上事儿要求她,她就拍拍屁股把事儿往别人身上推。 白氏皱眉,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这侄媳妇咋这么听不懂人话?难不成以为自家男人出面,就会心软了,把粮食跟银子借给她家? “四婶,要不这样吧,等四叔回来,您跟他去家里吃个酒。到时候,再加上二婶他们,咱们好好唠唠。”林月娘脸色有些不好,说话都有些勉强。 出了赵四叔家,林月娘才变了一张脸。不屑的瞥了一眼身后的房子,还有嘟囔着骂咧唾口水的白氏,然后她才跟自家男人往回走去。 呵呵,真当她是好糊弄的傻子啊。不过今儿借钱可不是正事儿,正事儿是要白氏吞口苍蝇,不敢轻易再去自家顺东西。 要知道,跟这种吝啬的人想比,只有脸皮更厚,求借的东西更多更戳心,才能止了对方伸出去的手。至于往后,关系要行往,但别想着让她当傻子。 回了家,才发现周氏正在灶房里拾掇,就连新买的肉都给洗干净了。就等着儿媳妇回来开火做饭了。 见周氏要下手弄还没处理的兔子,林月娘赶紧上前去把人扶开,“娘,您歇会儿。这洗剥的活儿,还是由相公来吧。” 周氏知道这是月娘孝顺,也依着她进了屋去,透着窗户瞧见小夫妻俩蹲在井边上说着什么,她不由露出个开心的笑意。 拢了拢头发,周氏低头从炕桌地下拿出针线笸子,掏出里面的一小块的红布缝制起来,瞧着像是给小孩子绣的肚兜呢。 林月娘从灶房舀出一小桶的开水,然后帮着赵铁牛弄兔子剥狼皮。她是担心这个蛮汉子手下没个准头,破坏了兔毛兔皮,不好给周氏做护膝。 赵铁牛见媳妇心里不害怕自己,更是乐呵的不行,美滋滋的跟媳妇说着话,还应着媳妇的指点割下兔皮。然后邀功似得洗干净,一个劲儿的问道自个手艺好不好。 见赵铁牛开始削狼皮,林月娘才起身往灶房准备后晌饭去了。炖肉先是用油抄了一下,然后放了辣椒跟大料下锅清炖。 第48章 坑人预备 看着兔肉汤汁飘了香味,也滚开了锅,她又麻利的把案板上的白菜跟土豆倒进锅里。之后开始切肉条子,还有猪板油。就等一会儿再添个炸肉球就齐活了。 倒不是她奢侈了一回,而是她早想着该好好给家里添些油水了,再说她是铁定四叔一家今儿不会来的。恐怕白氏现在正磨叨着怎么摆脱自家一家子呢,呵呵...... 诱人的香味飘开,锅里的肉炖的酥烂软嫩的时候,赵二叔跟姚二婶两人也到了。眼看着赵二叔还带着土的膝盖,就知道这是急匆匆的从地里叫回来的。 “二叔二婶,你们先去屋里跟我娘说会话,等下饭菜就能上桌了。”林月娘擦了一把手,热情的招呼着俩人,然后扭头叫自己男人拿了之前买的一小坛酒先来跟二叔喝两盅。 因为不是高门大户,而且都是一家人,所以在正屋里摆桌倒也不会被人诟病。再看着那些上桌的肉菜跟酒,赵二叔更是眉目欢笑。 “二哥,二嫂坐上边。”一见人进了屋,周氏赶紧下炕把人引向主座。 见周氏面色有了红润,气色也好了不少,姚二婶心里也为她高兴。拉着人的手乐的见牙不见眼,可劲儿的夸赞月娘是个好的。而赵二叔更是摆着手,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坐主座上。 “二叔二婶,你们可别客气,您是长辈,做哪都是应该的。”林月娘把满盆子的兔肉端上桌,看着自家婆婆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她赶紧开口说道。今儿是来吃酒席的,要是弄得紧张兮兮的,指不定人心里怎么想呢。“要是再推辞,这饭菜可就都凉了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最后赵二叔还是坐在了主座,挨着他的则是赵铁牛,再一旁才是姚二婶跟周氏。至于赵老四两口子,等到这个时辰还没来,已经让大家不满意了,更别提期间还让铁牛去找了一次也被推辞了。 知道白氏两口子是抠唆,怕侄子一家跟她们借粮,赵二叔的脸色更是沉了好几番,再看周氏跟铁牛的时候,面上就带了些尴尬。他们老赵家,也就出了那么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偏生那还是自家兄弟,当真是让人寒心,可毕竟已经分家了,没事儿他也不好找上门去数落不是? “二叔,也没啥好菜,这还是前几日我上山弄回来的野兔。”铁牛笑了笑,只当是啥都不知道,给赵二叔满了一碗酒。 见两个汉字都喝上了,可林月娘还在忙活着,姚二婶赶紧招呼道,“月娘别再弄了,赶紧上桌一起吃吧。又没外人,咱们娘几个也歇会儿。” 这边一家人吃的宾客尽欢,各个都圆了肚子。正当林月娘收拾了碗筷打算送姚二婶她们出门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白氏不高兴甚至带了气愤的声音,“三嫂,你这就办的不对了。家里炖了肉做了菜,怎得就那么小气的藏着掖着?难不成我跟几个孩子还能吃穷了你不成?” 要不是白氏也不会过来,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听村里人嚼舌根子,说老远就能闻见赵铁牛家炖着肉呢,也不知道是发财了还是有啥好事儿呢。她可不管是不是自己亲口推辞了来吃饭的事儿,反正心里憋屈着,感觉自己吃了亏,所以只管开口埋怨。 刚走到院子里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赵二叔,看到白氏拉扯着她那四个孙子孙女来的时候,脸色当下就阴沉了起来。 “四弟妹这是说的什么昏话?之前铁牛可是去叫过你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这当二伯哥的亲自去请?”赵二叔清楚白氏个性子,往日里他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下自己刚在铁牛家吃饱喝足,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说实话,白氏在二房跟前还真有些底气不足。不光是因为二伯哥占了兄长的位子,更重要的是人家有出息啊,自己能挣钱,两个儿子也有本事。自己四个臭小子平日里光会偷懒耍滑,农活儿干不好,就算去镇上做工大多也要求着二伯哥家的孩子们给介绍。 再加上村里人说是没规矩,可也是穷讲究的,长兄如父。如今大伯哥已经跟兄弟们没了联系,现在也只有二伯哥能在各家说得上话。就连里正也有事儿也只通知二伯哥家,那意思可是明显的很,人家还当着老赵家的事儿呢。 赵二叔唬着脸,冷着声说道,“四弟妹,怎么说你也是当长辈的,也该知事儿了。难不成铁牛家炖肉,就必须供着你们一家子吃不成?老一辈的都分家这么久了,你咋能还有这么厚的脸皮蹭吃蹭喝呢?就算不为你孙子辈想想,也得念一念阿荣的亲事啊。” 阿荣是白氏最小的儿子赵家荣,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白氏,她要是再这样拎不清,指不定就会影响了儿子娶媳妇? “谁家闺女想有个抠唆占便宜没够的婆婆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见白氏诺诺的辩解着,赵二叔是彻底没了耐性,带了自家婆娘就离开了。倒是月娘,根本没让白氏进门,直接就送了她一道离开。 原本见二伯哥两口子走了,白氏对三嫂仨人还有些不以为然,这回儿她是吃定肉了。少不得走的时候,再给家里带些回去,哪怕是肉汤也得给她包了圆。 不过没等她得意的进屋喝口热的,就被月娘礼貌的连拉带搡的请出了门。 “三嫂,你瞧瞧,你这儿媳妇可是要挤兑死她四婶啊。咱们赵家可都是本分人,碰上这么个不孝的,那可是要毁了一家子的名声啊。”白氏拔高声调,听的人太阳穴直突突。 听了这话,周氏软性子又觉得月娘这又拉又推的确实不占理儿。眼看就要软声软语的留白氏了。 可月娘哪能让她如愿,直接笑道,“四婶这说的是哪门子话,这个时候,就算是串门也该走了吧。再怎么说,我娘还得早点歇着呢,要是累着了,花那些个银子吃的药,可不就白吃了?” 正准备好声劝和的周氏,听了这话也不言语了。只是有些担心着急的看着月娘,最后只能依着儿媳妇的话,干巴巴的说了句让四弟妹早点带着孩子回去休息。 其实心底里,周氏是不愿意跟亲戚闹出啥不高兴的。但想到儿媳妇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再者,这些日子自己感觉的确松快了不少,想必新换的药方子便宜不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拖后腿。所以哪能再有埋怨呢? 临走时候,月娘还恍然说道,“四婶儿,我是个泼辣直爽的,为人多少也有些凶悍,想必我在娘家的事儿,您也听了不少吧。”月娘貌似好心的提醒道,“万一哪天我不小心说四婶见天的说着一把米的恩情,二十年里都吃用着我娘跟我相公的血汗,不知道会不会对家荣兄弟有影响。哎呀,说起来我二叔家的闺女也是因为名声的事儿给耽搁到现在了......” 白氏不傻,猴精猴精的,怎么听不出林月娘话里的意思? 可想到自己这回没捞到一点好处,还被二伯哥落了脸面,最后又被侄媳妇羞辱了,她的心里就愤愤不平。 只是记起这小皮娘真是啥事儿都敢说,根本就不认一家子的情谊。要真惹了她,以她泼辣的性子,铁定不会留一点脸面的。闹腾起来,说不定,那悍妇真能毁了自家小儿子的亲事。最终,白氏也只是唾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瞪了林月娘几眼,不情不愿的拉了几个小的离开。 不管白氏气的如何咬牙咒骂林月娘,反正这会儿周氏并没生出什么埋怨,反倒是劝慰了月娘跟自家儿子几句。左右不过是怕月娘心里生了隔阂,以后亲戚间不好看没法做人了。 因为喝了点酒,加上觉得媳妇冲着白氏使小心眼的模样好看的要死,当晚大蛮牛又火热了一回。而林月娘受不住这番折腾,可是狠着心在他肩膀上留了一排的压印。 又过了几日,林大勇跟刘氏早早就来了山里屯。让周氏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又什么做的不对,让月娘受了委屈,被人找上门来了呢。 倒不是周氏不相信儿子,只是这些日子月娘这个媳妇做的忒好了。相反,自家儿子五大三五的也不知道疼人,指不定就在屋里给了月娘不痛快。这么想着,她就赶紧叫了两位亲家进门,还专门添了白糖水。 “亲家母,你可别忙活了。我们两口子就是来瞧瞧闺女,有一阵子没见了,心里怪想念的。”刘氏笑眯眯的接了水说道。 其实他们来还有一件事儿,就是闺女之前说的小推车,林大勇给捯饬出来了。因为月娘的意思是要在推车里烧炭,所以他们还给琢磨着弄了两个小炉子跟排气儿的洞。 今儿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铁牛就进山去瞧自己布下的陷阱了。而林月娘也趁早去村东的赤脚大夫那买药材了,她是想着用几味儿活血祛湿的药材配着兔皮狼皮做成保暖的药性护膝。顺便给自家爹娘也各做一副,让他们暖暖和和的过冬。 所以几个人倒是走岔没碰上。 第49章 麻辣鲜香 农家的早起饭也不过是苞米粥跟几块酱咸菜填补,只是知道自家爹爹制出了自己想画了许久才画成图的卖货车,林月娘这心里咋想咋乐呵。也不怕费劲的又小炒了个白菜。 林大勇两口子是一大早就出了门,俩村的脚程算不得近,所以当下也有些疲累了。但瞧见亲家母跟铁牛对自家闺女诚心实意的模样,这俩人也算是彻底歇了心里的担忧。 尤其是刘氏,不怕闺女的婆婆是个厉害的,就担心闺女在村上因着之前在娘家时候的事儿惹了话头子。又揪心自家女婿会不会被那些有的没的话影响了,毕竟一日两日的好算不得什么,天长日久的护着才算是踏实日子。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多心了。 “亲家,你们放心,月娘进来咱们家的门,我这当婆婆的绝不委屈了她。”周氏也是当娘的,虽然没有闺女,但也能体谅刘氏刚刚进门时候的忧心跟试探。又瞧着自家铁牛那个榆木疙瘩说不出个保证的话,她自然赶紧着开口,“月娘是个好闺女,能嫁过来也是我家铁牛的福气......” 几个人对着热水跟苞米粥,凑合着一盘子咸菜跟白菜吃了饭。因为放下心来,刘氏的话也多起来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跟周氏盘腿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搓起草绳来。 而客堂里拾掇物件准备回家去看看手推车的月娘,则跟赵铁牛则开始商量以后的日子了。她早就寻摸好了,家里不拘是骡子还是耕牛总要有一样的。否则就算有了做买卖的营生,也是不方便的。 赵铁牛对自家媳妇的提议自然是不会反驳的,他本身也不是个小气抠唆的,再说了,就算媳妇真败家了,自己也还有一身力气挣钱呢。总不会让娘和媳妇跟着自己受苦就是了。 “依我看就买一头耕牛喝一架牛车吧,农忙的时候咱们可以租出去,寻日里去赶紧也能整个腿脚钱。而且日后也能带着娘去镇子上转转,对她的身子也是好的。”林月娘细细想了想,婆婆的身子不好,一半原因是心里郁结。她瞟了一眼赵铁牛,心里暗想,只怕自家蛮牛根本没想过这郁结是怎么回事儿,就一味的让婆婆窝在家里歇息着了。却不知道,一歇也能歇出体弱来。如今她瞧着婆婆身子健朗了不少,至少不像最初那样动一动就喘的难受了。 见媳妇拿了主意,赵铁牛也跟着笑了,自家媳妇果然是个能干的。而刚要出里屋的周氏也笑着拍了拍刘氏的手,乐呵呵的说道:“月娘是个主意正的,有她在,我倒不用担心我那儿子不会合计着过日子了。” 其实对于买牛车这事儿,周氏心里也觉得有些浪费的,可念着儿媳说的那些好处,她倒真没法反驳。再说了,自己可是表明了让月娘当家的,要是这么个当口改了意思,指不定亲家两口子会怎么想呢。 家和万事兴,不得不说周氏这种性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见闺女女婿都拾掇好了,林大勇才吆喝了刘氏出了门。而月娘也手脚勤快的把苞米饭跟干粮温在灶锅上,知会了周氏一声才出了门。 要说这推车,其实集市上也是有的,但说来说去也只是推苞米运粮食的手推车。除了运送物件,可没别的用处。而林月娘根据前世的记忆,加上自个琢磨出的想法画的图纸,功能可齐全的多。不仅能推,而且可以就着里面的炉子生火温着干粮或者煮面之类。 说白了,这完全是个可移动式的快餐车,而且还是便携式的。 看着眼前的车子,林月娘脸上的笑意是想压也压不住。 “这两个铁片片跟槽子都是照着你的想法打的,中间厚两边薄,还加了连个把手。” 虽然不知道月娘非得花钱打这么个物件干啥,可林大勇到底不想让闺女失望。再者,现在家里的花销,可不是都靠着自家月娘留下的那点钱? 倒是林月娘一看见他爹拿出来的物件,整个眼都快亮的冒光了。那不起眼的铁片跟铁槽,可是她准备起家的物件。烙煎饼跟煮麻辣烫,可是最方便不过了呢。 至于麻辣烫的底料,当初看舌尖美食,自己可是专门查过的。无论是四川的香辣还是重庆的麻辣,或者是内蒙底料的油脂厚重香醇,她可是都跟着视频琢磨了个透彻。却不想,在这里倒成了自己能想到的金手指了。 “娘,你先歇会,等我炒个底料,咱们一家人红火红火也吃顿新鲜的。”林月娘一脸笑意的说道。至于外人会不会怀疑,她自然不担心,哪家农家女儿不会灶台上的活计啊?端是瞧着谁的活计更好就是了。 赵铁牛先是进屋见了林老汉,然后背了砍刀跟绳子同林大勇一同去了地边上的小山坡。趁着现在天儿还不算冷,又没下雪冻冰,他们也好攒些过冬的柴禾。如果砍得多了,等集上也能卖不是?就算是十文一捆,那也算是有个进项了。 等俩人扛着柴禾捆再回来时,隔着院子五六米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进了院子,才发现那香味是打手推车里飘出来的,定眼一瞧,可不就是月娘之前特地让林大勇打的那个铁槽么? 赵铁牛随着林大勇把柴禾摞倒一边儿的小棚子里,然后才凑上前去,带着讨好的冲着媳妇夸赞起来。自家媳妇的手艺就是好,自打她管起家里灶上的活儿,自己每顿都能多吃不少。就连一向胃口不好的娘,都能多用半碗饭呢。 林月娘笑呵呵的戳了戳憨子的脑袋,然后给笑的灿烂的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又转身进灶房舀了两碗水出来。看着赵铁牛跟林大勇狠着灌了几口水,她才张罗了月梅跟月娇去摆置桌子,好让大家都尝尝新鲜的肉辣鲜。 说是肉辣鲜,其实也不夸张。这汤汁是当时办亲事儿余下的大骨头,里面又加了炸过猪板油的油渣子。吃起来,可不是一股子肉香味儿? 其实里面的菜不过是些土豆山药跟白菜,还有几根自家地里种的豆角,虽然都是不值钱的,可却是麻辣烫跟火锅里面最容易入味的。 想了想,临出锅的时候,她又切了些薄肉片儿进去。看着一锅香喷喷的菜,又念起自己刚刚调好的香辣蘸酱,林月娘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呢。 月梅跟月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大姐,刚刚那口山药可是又香又辣,好吃的都要咬舌头了。 “月梅,你去把咱爷扶过来,月娇你跟大姐去端饭。”回头见俩小人围着桌子等自个开口,林月娘心里不由一暖,笑着拍了拍俩人的脑袋。今儿是她头一次用那个小推车做饭,虽然方便,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刘氏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打了水招呼几个人洗手,然后又去米瓮里拿了几个白面馒头。 骨头汤的香味混合着蘸料的辣香,再加上桌上篮子里的几个白胖馒头,瞅瞅都诱人啊。等林月娘带了月娇把装了糙米饭的碗都摆到桌上后,林老汉才率先起了筷子。 一口下去,可真是勾起了大家肚子里的馋虫。虽然是常见农家菜,也没放啥肥肉跟鸡蛋,可吃进嘴里满满都是香气。还有那蘸料,带了点辣味儿,不过进了胃里也是暖乎乎的。就连林老汉这个刚刚有些力气能自己吃饭的半瘫老人,都混着热汤吃了一碗菜。 因为林月娘在特制的锅上烙了不少苞米煎饼,这会儿倒没人稀罕那白面馒头了。这大概是物以稀为贵? 放了香炒辣椒的肉辣鲜,真是越吃越想吃。随着四溢的浓香,一家人可是吃了个乐呵。到最后林大勇跟赵铁牛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吧唧了几下嘴巴,牟足了劲儿的夸林月娘的手艺好。 见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月梅勤快的开始收拾桌上的物件。而月娇也懂事儿的拿了擦倬的布巾,到院子里帮着擦洗大姐之前用过的手推车了。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子话,见林老汉有些乏了,才赶忙安顿了他喝药,林大勇又把人搀回了屋里歇息。 “爹娘,下次赶集的时候,咱们就带了小推车去卖吃食吧。”其实这事儿就算不跟别人商量,林月娘也拿定了主意。不过想着自己虽然嫁出去了,可如果不帮衬这娘家人,指不定爹娘还得倒退到过去,过着省吃俭用的艰辛日子。毕竟坐吃山空,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天冷了招工的少,就算爹去做工一个月也不过二三百文,还得受着人的白眼儿。娘跟月梅月娇就是再赶着绣荷包,一个月也过不了一二百文的进项。这么算下来,还不如咱自个支个摊儿呢。就算挣不了,也亏损不了啥不是?如今天冷了,就算卖不出去,家里也能吃一阵子呢。” 第50章 烧把火打死极品 “可咱们也没干过啊,万一要是做不成......”刘氏有些犹豫,她跟林大勇一辈子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哪想过做小买卖的事儿啊。出了门不被人叫一声泥腿子,都算好的了,怎么敢想着自家做掌柜的,去找发财的门路啊。 一旁的林大勇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毕竟自己没干过,这成不成的可是很难说的。 其实这也是林大勇跟刘氏目光太浅了些,心思除了种地就是去做苦力赚钱。只觉得外面做生意的人,要么是识文断字的,要么是家底丰厚的,再不济也是头脑灵活心思活泛的。可自家呢,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人,别说去卖东西,就算是做工都不敢跟人耍个滑头呢。这要是出去做生意,还不得被人坑死了。 “爹娘,月娘生的伶俐,手艺好,主意也多。要不就试试,指不定就能成了呢。”赵铁牛见林大勇跟刘氏没再吱声,也不管他们是太过谨慎还是再想啥,直接开口支持自家媳妇。 在他看来,这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儿,媳妇乐意就该让她去做。就算做不成,那不还有他在后头顶着么? 见女婿都开口了,林大勇也不好再说自己的顾虑了,左右闺女在家里还存着些银子,就算买卖做不成,也不会困了一家子过不去年。所以他跟刘氏对视了一眼,也就闷着头应了这事儿。 这宗事儿算是定下来了,想着再过四天可就到了开集的日子。林月娘不由琢磨起了底料配方的事儿,跟下菜的成本。 这一寻思,日头可就到了西头。叮嘱了林大勇趁着这几天再制办一辆小推车,然后按着原样去铁匠铺子打几件烙饼的圆锅跟煮肉辣鲜的锅,林月娘才去村里租了个牛车拉走了一应物件。 俩人刚进村,就碰上簸苞米的婶子,那婶子见着俩人赶紧让他们回去瞅瞅。说是白氏带了一群皮孩子去闹腾了,据说还带走了不少物件,她听了闲话去串门的时候,还看见周氏红着眼掉泪呢。 听了这话,林月娘跟赵铁牛的脸色就是一变,搭了谢,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去。 见儿子儿媳回来了,周氏赶忙放下手里的草绳迎了上来。只是那眼角,可还带着青红呢。 林月娘皱了皱眉,心里的气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月娘,铁牛,你们吃饭么?娘去烧把火,热热后晌饭。”周氏知道儿子跟儿媳的脾气,生怕他们察觉到什么去闹腾,赶紧拉着两人往屋里走。 林月娘眯了眯眼,吐了口气,这事儿还得问个清楚。要是白氏真是诚心来欺虐人的,她可做不了缩头的王八。更何况,自家男人都能去打狼射虎的,怎么可能连一家子没出息的人都打不过? 至于惹事儿被说凶悍,她可不怕。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要那名声还有个鬼用? “娘,四婶儿来闹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您说句实话,她是进家里跟你招呼了不?”林月娘瞧着周氏的模样像是要劝说,话头赶紧转圜道,“不是儿媳挑事儿,今儿她们敢跟您动手,赶明儿就敢欺负儿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就算再是软包,也不能由着人宰割吧。再说了,村里的闲话也多,但凡咱们忍了,那不知道还以为是咱家进了个不省心的媳妇,才闹出了事端,让人看了笑话。娘,她们这是吃定了您心善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儿媳也得被逼着卷了包袱回娘家啊。” 林月娘也不说听说了啥,只是红着眼眶哽咽着看周氏,非要她说出个一二三来。 赵铁牛也不是个石头,要是想不出里面的道道那也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他沉着脸色,紧紧的攥着拳头,只是胳膊上蹦起的青筋彰显着他的火气。 往年里他也没多想过,娘说要忍让着四叔家,他就让着。说给物件,他也就给了。就连干活儿,四叔家的孩子们偷懒了,他都得顶上去帮着干。忙活一天一宿的不给口热汤吃,他也没说过啥难听的。可前提是他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儿,如果四婶真带了人来打砸抢,还跟娘动手,或者生了欺负自家媳妇的心思,他这个一身气力的汉子也是不能忍的。 周氏瞧着儿子儿媳的模样,心里是乱糟糟的。今儿的事儿,她也不是看不透,白氏为啥带了那几个孙子来,还不是为了出口气。拿了东西,还撞倒了自个,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可听了儿媳的话,她心里也犯了唠叨,白氏那话里话外的可不是在糟践儿媳妇呢? 见周氏有了松动,林月娘再接再厉的哭诉道:“娘您可不能因为心疼别人,生生拆了自家的日子啊。要是谁家的媳妇都学着四婶来咱家行事,那儿媳还要不要过了?” 见月娘嚎的伤心,周氏赶忙拉着人安慰,点着头的开始絮叨今儿的事儿。听到白氏当真是进屋里翻找了,还由着那几个不懂事儿的小孙子进自家新房玩闹。林月娘跟赵铁牛的脸都拉了下来。 “娘,您先歇会儿,儿媳回屋瞧瞧去。” 回了屋,瞧着像是周氏给拾掇过的。可那喜字儿跟整块的红布可是少了不少,自个的妆奁也给翻腾过,就连赵铁牛送的木梳都给丢到了一边上。尤其是妆奁里拿出的那十几文钱,也不知了去向。 她心里门儿清,自家婆婆周氏是不会拿那些铜板的,只怕是有人把这当自家了呢。 眯了眯眼,林月娘爬到炕边上从炕柜的衣裳底下翻出了一根银簪,藏在袖子里。然后又进了灶房去看柜橱里自己攒的鸡蛋跟腌肉,一瞧,她就乐出声了,居然就零星的余了三五个蛋,肉翁里倒剩了几块肉,可那猪油却是刮了个干净。 心里暗骂一声,林月娘叹口气,真不明白,自家婆婆咋能让人在家里给打劫了啊。她不知道的是,今儿来的可不止是白氏一个人,早些时候赵老四可亲自带着儿子儿媳来嚎了一番穷呢。那声泪俱下的,就跟粮食不多要被困的活不下去了似得。 哭着哭着就说起了铁牛他爹当初的光景,这么一闹腾,周氏可不就顾念起了一家人的情分?虽然后来白氏来的时候,有些蹬鼻子上脸,可她实在狠不下心来厉害一回。顶多是在白氏提着月娘说三道四的时候,她冷着脸反驳几句。 当然这些可跟林月娘没啥关系,她也不会认为铁牛会跟周氏一样,被白氏一哭嚷就进退两难。 如今之计,就她跟铁牛去闹一闹就足够了。 “娘,我的嫁妆匣子也被翻动了,铁牛送我的银簪子可也不知给藏到了哪。就算是孩子闹腾,也不该这个样子啊......”林月娘一副心头冒火的模样,还没说了两句话,直接提起顶门用的棒子出了屋,“咱家也不是孬的,跟娘动手,敢私藏我的嫁妆,就算不告官也得给点教训。” 周氏也没想到月娘这么耿直压不住火儿,还没说个明白就要动棒子。那可不是要出人命了?被唬了一跳,她赶紧推搡着儿子去帮衬着点。然后才软着腿脚,缓了半晌气儿。 月娘是个刚硬的,只怕也是觉得被欺负狠了,不然定然不会这样发狠。缓了一会儿,她才迈步跟着出了屋子。怎么说,也不能出了人命啊。 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院子,还没几步,林月娘就停了步子只能后头的汉子跟上来。 “相公,等会儿你可得爷们点。咱不说计较什么,可也得顾念咱们刚刚过起来的正经日子啊。要是天天被这么寻摸便宜,那我干脆拿了休书回娘家好了,也省的最后被人磋磨死。” 赵铁牛原本心里也有气,见自家媳妇说的伤心,他赶紧点头应话。瞧着媳妇刚刚还委屈的看着自己,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气势汹汹,他先是一愣,然后就露出了个笑意。 能护着媳妇,他心里可是乐意的很。 进了院子,就见赵老四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他家大媳妇还端着一盆子腌肉炖菜往桌上放,几个小的也各个是满嘴流油嘻嘻哈哈的玩闹。 白氏眯着眼,闻着一阵阵肉香,正高兴呢。她还想着过几天集上,去把那些鸡蛋卖了换些钱,再凑上这次从林月娘那里摸出的铜板,送了大孙子到村里的秀才家识字去。 至于林月娘两口子,就算再泼辣再有脾性,难不成还敢来自己这个四婶子家要理儿?呸,也不瞧瞧她二嫁的身份,也就自家那不争气的三嫂把她当个宝呢。 可还没等她再舀一块肉放嘴里,一个长形影子就噼里啪啦的敲在了桌子上。接着,散着肉香的盆子连带碗筷就被掀翻了,溅的她身上哪都是菜汤。 几个人可都被吓傻了,直到孩子们哇的哭出声来,几个媳妇才赶紧抱着自家的娃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的瞅着凶神恶煞的林月娘跟阴沉着脸不吭声的赵铁牛。 第51章 打死极品(中) “你干啥!”白氏被盆子里的炖肉烫的一下子跳起来,愤怒的指着林月娘喊叫道,“你个败家娘们,要死啊。” 这声音可是中气十足,直接唤回了几个还在发愣的人。白氏的三媳妇是个有心眼的,早听白氏说过新堂嫂的泼辣,当下二话不说饱了俩孩子就回了屋。余下几个谁也没先开口,毕竟有白氏这当婆婆的在前边儿挡着,他们也免了被拿着棒子打砸的林月娘注意上不是? 林月娘瞪着眼呸了一声,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砸。连带着灶房也没放过,直到赵老四黑着脸冲着赵铁牛吼了一嗓子,林月娘才停下。 说什么亲戚打不得骂不得,那也得看看那些人值得不值得。想让她吃哑巴亏,真以为自己的脸有多大啊。 “四叔,你让我男人管管我,那我倒要问问你咋就不知道管管四婶呢?咬着二十年前一把米的事儿说道这么多年,也不嫌个羞臊。”林月娘叉着腰拔高声音嚷道,眼瞧着四邻里听了响动都凑了上来,她秃噜的可就更肆无忌惮了,“往年里你们怎么要的物件我就不提了,可今儿,你们打了我婆婆还抢了我的腌肉跟鸡蛋,那咱们可得说道说道了。要是还嫌不够,那我就问问四婶儿咋就趁着我不在家,偷进了我的新房摸了我的嫁妆钱跟银簪子?” “你......你......胡说八道......”白氏底气不足,满脸躲闪的叫骂。后来见看热闹的人多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嚎,“赵老四,人家都欺负到你媳妇门上了,你还憋着不放屁,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要说这赵老四也是个怂的,往日里就是依着自家婆娘白氏沾光,这会儿见了更凶悍不要命,耍起浑来不要名声的林月娘,他哪敢上前啊。更何况,那后头还有个赤红着眼就等一言不合上手的赵铁牛。 “侄媳妇,你可想好了,那是你四婶儿。”赵老四硬着头皮哼哧两声憋出了一句话。 “四婶?她也得当得起一声婶子啊。”林月娘冷哼一声,“偷了我的东西,还打了我婆婆,这账咱们可有的算。就算是告到官家,你们也得蹲大牢吃板子。” “要是这样我都还闷着头认栽,那我跟我家男人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娘都被打了,还当什么亲戚啊!” 周氏性子软,可不代表林月娘跟赵铁牛能忍气儿。而且林月娘也有别的打算,白氏一家瞧着就不是省心的,这年头,村里但凡谁家吃个肉得个财路都会被传的沸沸扬扬。要是日后自家真挣了钱,指不定白氏还怎么变着法的往外掏呢。 “你个嘴上没门的胡咧咧啥呢,我啥时候偷了你的银簪子?”要说别的,白氏就直接使赖装死了,反正自己去翻腾的时候,也没外人看见。最多就是说她跟周氏妯娌闹了别扭吵闹了一会儿子,反正偷钱的帽子是扣不上来。 就算是有人瞧见她大包小包的拿了肉跟布,那也可能是周氏那个老好人让出来的啊,反正她是没拿刀逼着抢过来。 但如今林月娘嘴里的银簪子,可是把白氏说愣了,她啥时候藏了那物件?莫不是,那个孙子拿了没言语? 只是不管白氏心里怎么嘀咕,现在是绝对不能认的。看着林月娘那张绷紧的脸,她只得硬着头皮唾骂,见对方没个反应,反倒是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她又开始哭嚎她那早死的三哥...... “四婶,你可留点口德吧。我公公再怎么说也是清白老实了一辈子的,你这么哭丧,外人指不定以为你要败坏我公公的名声呢。”林月娘冷嘲热讽的啐了一口,那戳心窝子的话,可是炮仗一样的张嘴就来,“当侄媳的不好说你,可你家那几个孙子跟儿媳,我得说道说道了。小小年纪,干啥不好,非得偷鸡摸狗的,难不成多了那几块大红的喜布,就能比别人高几寸?” 见林月娘越牵扯越多,这会儿都算计上自家小辈了。白氏直接嗷的一声就扑腾着冲到了林月娘跟前,伸着手去抓挠她。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气急败坏的泼妇。 也就是一闪一躲的功夫,白氏就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这下子,旁边看戏的人可是哄然笑了起来。不管白氏几个媳妇现下是怎么吓的心肝乱跳,单是她在场的三个儿子,这会儿就憎恶的瞪着林月娘两口子。 倒不是他们真心疼了白氏,而是如今被人指指点点的忒丢人了些。不过看着林月娘叉着腰,冷脸要说法的模样,他们还真觉得有些惶惶的,尤其加上后头攥着拳头凶狠盯着他们的赵铁牛,就是给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去招呼几下子啊。 “铁牛兄弟,我以前可是觉得你是个憨厚的,这会儿咋就纵着你媳妇这么是非不分的闹腾?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要生生断了来往啊。”白氏的大儿子唬着脸,脸色难看的盯着赵铁牛。 有人出头了,接下来白氏的三个儿子可都嘚啵嘚啵的声讨起来。倒真像是要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当初你家闹饥荒,我娘可是分着家里的粮食救了你,难不成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说白了,还不是埋怨咱们不借给他家粮食,也不想想,借出去了还能收回来不。难不成我们一大家子吃西北风,要去供养你赵铁牛家?” 话越说越难听,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露出了讥笑跟诧异的目光。 赵铁牛身子一僵,声音跟含着冰一样,哑声说道,“一把糙米,我跟我娘记了二十来年。这些年,四婶家的肉是打我家来的,就连堂哥跟堂弟娶媳妇,我娘都出了不少银子。”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当初你家办喜事儿的时候,我为了给你凑钱摔了腿,四婶敢说你们不知道?可当时你们谁去问过一句,谁去送过一碗饭?” 他不是不觉得憋屈,只是想着娘顾念着他们,而且打秋风之类也算不得大事儿。所以他从来不提,最多也只是心里叹息几声。可到了如今的份儿上,他要是再不说,那他也就愚的可以了。 周氏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当下就红了眼眶开始掉泪。这么想着,她也就没了心思去拦着儿子儿媳。 林月娘瞟见周氏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明白,只怕是被伤透了心,正好趁这个当口跟白氏一家掰扯清了。省的以后再啰哩啰嗦的倒腾,她可没空陪着一家子奇葩闹。 看着眼前几个人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林月娘再次开口,“今儿要么交出我的嫁妆跟簪子,要么就去见官。” 一听要见官,白氏的几个媳妇先沉不住气了。这要是在官家蹲了大牢挨了板子,那名声可就不止是坏在村上了,指不定就传的七里八乡都知道了。那日后自己的儿子闺女,可还怎么说亲啊? 她们越想越害怕,可被牙尖嘴利的林月娘一堵,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咬着后牙槽,忍着惊慌跟林月娘说着家和万事兴之类的好话。 见林月娘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赵老四跟白氏的儿子们可都慌了神。“你这婆娘,要是拿了人的物件还不赶紧掏出来。”赵老四眼里带了几分狠意,恨不得上去扇这个满脑子浆糊的婆娘几巴掌。要是真去了官家,他还有命回来吗? 倒不是赵老四多想,而是庄稼户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就是里正了,要是真去了衙门见了官员大老爷,那还有个好?他们可是见过不少砍头的,还有一些人,看着挺年轻,直接被充军流放,那布告上可是每年都有的。 听着自家老头子跟儿子儿媳的指责,白氏也有些傻眼了。嚎叫一声,就踢腾着腿骂起来了,骂的自然是自家这一群讨债鬼了。原本她身上就沾满了菜汤跟油渍,现在一闹腾,可不是满身泥巴,跟个疯婆子没甚差别。 就在有几个心眼实在的妇人上去劝说拉拽的时候,人群外头一个不悦甚至带着盛怒的声音响起,“都在这干啥呢?好好的日子不过,没事儿非得瞎搅合。” 接着,一个脸色铁青,一身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见着赵铁牛新娶的媳妇拿着棒子站在一边,而白氏则瘫坐在底下浑身狼狈,几个媳妇也是红着眼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气恼极了。原本那天还觉得铁牛这苦命的孩子娶了媳妇成了家,也是大喜事一桩,谁承想娶回这么一个没个教养的凶悍妇人。 “铁牛家的,你这是要打死亲婶子?还有没有点脸面了,也不嫌丢人现眼!”来人正是屯子里的里正,也是整个村子里管事儿的。 第52章 打死极品(下) 一旁的周氏一见里正黑着脸来了,赶紧软声软语的说了几句话。大意总是让里正公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月娘刚嫁过来,不懂事的地方还要大家包涵之类。 而见了里正的林月娘,可一点没觉得气弱跟忐忑,冷言冷语的说道:“娘,您在旁边歇会儿。如今里正叔来了,正好也给咱这外村的媳妇主持个公道。” 看着白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林月娘神色不变,硬声硬气的继续开口,“四婶子一家去我家打秋风,我这当侄媳的也不能说什么难听话,毕竟都是一家人,谁家还没个接济啊。可打了我婆婆还偷了我的嫁妆跟簪子,那可不是一句不计较能了事儿的了。” 里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再听周围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一学话,他的脸色一变。只听说过当婆婆的霸占儿媳妇嫁妆的,可别见过当婶子的隔着院儿都能伸手摸侄媳妇物件的。 见白氏跟赵老四几个人缩了缩脑袋,里正只觉得头都大了。本来瞧见林月娘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就认定这媳妇是个不省心能闹事儿的刺头,可现在咋又牵扯上这种糟心事儿? “里正,咱们可没干那种缺德事儿,谁知道这小皮娘是不是真有什么银簪子?再说了,就算她有,还给丢了,可谁看见就是我这老婆子拿的了?这红口白牙的也不能生生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啊。”白氏见里正有心袒护自家,赶紧哭嚎着开口辩解。她是拿了肉跟鸡蛋,也摸了几文钱,不过那银簪子却是见都没见着。 林月娘狠狠的瞪了一眼白氏,冷笑一声,“难不成趁着我跟我男人不在家时候去找我婆婆闹腾的不是人,是一群牲口?还是说抢了我家肉跟蛋的牲口是一群死物?真当街上的乡亲跟那种东西一样眼瞎啊,多少人瞧见的事儿,怎么在四婶子嘴里就成了红口白牙的污蔑?” 趁着林月娘跟白氏对峙的功夫,有眼明心快的后生手脚利索的拾掇出一条干净的长凳让里正坐下。 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白氏也愤愤的咬牙却不敢搭话。难不成她要应下自家是一群牲口或者死物?别说是她丢不起那张老脸,就是几个小的也不能背上这种名声啊,要是真应下了,那以后还能跟哪家的孩子结亲啊。 “四婶子,今儿趁着里正叔在,当侄媳的也不逼你。你要么说句实话,然后跟我婆婆,你三嫂道个歉说个软话,要么咱们就去见官。”林月娘见白氏想骂不敢骂的憋红了脸,嗤笑着说道,“只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你要是再敢上我家门上偷鸡摸狗,少不得侄媳在打根子上掰扯掰扯。”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再瞧白氏跟几个媳妇的态度,还有几个好事儿的人七嘴八舌的说道白日里见白氏领着几个孩子大包小包的从赵铁牛家弄了不少东西出来,还有几个跟白氏不对头的妇人唾着吐沫说道。里正要是还摸不出个道道来,那他大半辈子也就白活了。 皱眉瞪着赵老四跟白氏,里正气呼呼的吼道:“赵老四,你跟你婆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今儿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咱们村上可是清白了一辈子的老实名声,可不兴传出去欺负外村新媳妇的话。” 任谁原本想着偏帮相熟的村里人,结果被打了脸,还能好声好气的说和。更何况是全村谁见了都得恭敬的叫声叔的里正了。 “里正,那些东西可都是三嫂心疼我这弟媳才给的,我可没有抢啊。至于别的小物件,兴许是小孩子们不懂事儿当玩意儿给拿着耍了,咱们可真没有又偷又抢啊,这屎盆子可不是要逼死人吗?”白氏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不过瞧着里正话里话外还是有对林月娘的不赞同,她赶紧开口嚷道。反正三嫂周氏是个软性子,不会真的不顾及两家的关系揭发她们。 听了这话,里正心里一松,这白氏还不是个脑子犯了浆糊的。接了这话,里正赶紧招了周氏上前。 周氏为难的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儿子儿媳,又瞅了瞅可怜巴巴的白氏跟她几个媳妇,还有吓的躲在大人后头抹眼泪的几个孩子,她也只能叹口气,好生劝说道:“许是月娘忘了把银簪子放到了哪里,四弟妹再怎么说也不能翻找侄媳的嫁妆跟私房。至于那些东西,进了四弟妹家,也算是自家人吃了用了......” 里正满意的点点头,幸亏赵家还有这么个明事理的。不然,村子里不定还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呢,要是传到别的村去,说不准就能把这事儿给编造出个花来。 可还没等里正开口好言相劝,打白氏袖口里就掉出个闪着白光的东西。只听当啷一声砸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几个盆子上。 反射的日头光可是明晃晃的晃花了不少人的眼,实打实的簪子从白氏身上掉出来,再说些欲盖弥彰的好听话可就该让人笑话了。就算是想要压下这事儿的里正,也不能违心的开口劝说什么误会跟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别说是看戏的人面面相觑了,就连白氏自个都吓傻了。她是真不记得自己寻摸了这么一件值钱玩意儿啊。而原本还跟着白氏指责林月娘的赵老四跟几个媳妇也怀疑的盯着白氏,难不成她是要私吞怎么得? 尤其是赵老四,心里不断念起这些年白家人每回来自家,都要抠唆走不少东西。说不准,自家的败家婆娘私底下补贴了娘家多少银子呢。这么想着,赵老四看向白氏的目光也有些不善了。 赵铁牛眯了眼,大步上前捡起了簪子。接着,面上的阴沉直接变成了凶煞的愤怒,这可是他亲手给媳妇戴过的。平日里媳妇总舍不得拿出来,却不想被四婶子摸索着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又冷了几分。再看媳妇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歉意。而周氏也有些傻了眼,现在可怎么收场啊? “人赃并获,四婶儿,你可别再往我婆婆身上栽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就是仗着我婆婆好说话不愿意跟你翻脸,才处处拿捏的?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去见官,咱们当着官家大老爷的面好好理论理论,好好的村子出了个贼人,往后谁还敢迎着咱村的人去走亲戚?” 可别跟她说什么白氏一个奇葩,不至于一棍子打死一家子。要是真那样,怎么不见去自家抢东西的时候,白氏的儿子儿媳出来劝阻?怎么他们一家子还好意思炖别人家的肉?再者,听赵铁牛那憨子的话,白氏一家子理所当然的奴役他,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人,忒会得寸进尺,放过一次就能咬你第二次。 用月娘的话来说就是,被人欺负了,就该以牙还牙,对付那些脏心烂肺的东西,就得从根儿上打疼了吓怕了,那些不长眼的才能记住教训。要不然,事儿一淡,指不定那些人还会办出什么不入眼的事儿呢。 一听说要告官,赵老四跟白氏的脸唰一下子就白了,里正的面色也是难看的紧。周围几个怕被牵连的人,赶紧往后挪了两步,这铁牛家媳妇也忒厉害了点,都是一个姓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咋能说告官就告官?要是闹到了官家,事儿还能有个善了? 不过相比于觉得林月娘泼辣凶悍,大家更觉得白氏一家子有些不耻。尤其是家里有该说亲的姑娘,念着给白氏的四儿子说亲的人家,瞧着这家子的眼神儿可就更不对味儿了。这要是把姑娘嫁进去,那还能有个活头? 赵老四只听见周围人嗡嗡的说着他家败兴的事儿,还有唾弃的嘲笑声,只觉得脑子快要炸了。还有那些冲着儿孙嗤笑的人,可不都觉得他这一院子人家都成了贼? 一会儿想到自家婆娘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压着自己这个男人窝囊了一辈子。一会儿又念起她不定借着当家往白家送了多少银子,就连白家后来盖的新房子,赵老四都觉得那是白氏从自家偷了银子给她娘家兄弟盖的,再然后是因为这婆娘自家现在成了外人眼里的贼窝子。没多大功夫,赵老四的心火可就烧起来了,也不管里正的呵斥,直接扑上去提溜着白氏就是一顿狠揍。 “你这疯婆娘,老子抽死你。”赵老四是打红了眼,实打实的把白氏打的脸红嘴肿的。几个儿子倒是装模作样的拉扯了两下,可谁都怕被他牵连着挨了打,谁也不敢真的上去拽。 几个媳妇嘴里也是嚷嚷着让公爹消消气儿,又朝着林月娘骂咧说她是丧门星,一嫁过来就闹得家宅不安。直到林月娘似笑非笑的在地上杵了杵手里的棒子,一群人才安生下来。 第5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被拉拽到一边的赵老四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儿,而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丝的白氏也不甘心的坐在地上,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叫嚷了。倒是白氏的儿子横眉冷眼的瞪着赵铁牛,机关枪似得指责开来,“铁牛,往日里看你也是个懂事儿的,现在咋就任由你媳妇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儿?” “就是,堂兄,这事儿是你们挑起来的,我爹娘的医药费你可不能赖了去。”白氏二儿子接了茬,面色不悦的看着赵铁牛。倒是老三被他媳妇拉了一把,没再火上浇油的嚷嚷什么。 也不是老三媳妇温顺,而是相较于上边几个人,她更会看人眼色。眼看着铁牛兄弟青筋直蹦,恨不得一句户没说准就上拳头了,她哪还敢让自家男人出头啊。 这话一出,刚刚还想劝和的人脸色可都一边,围观的众人也都鄙夷的瞧着白氏的儿子儿媳。这赵老四两口子伙着几个儿子媳妇可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自家偷了东西犯了事儿,还指望着赖在别人身上。 外头的议论声跟哄笑声不断,还夹杂着不屑,听得里正都觉得自个今儿就不该出来转悠。现在要是再偏颇帮着赵老四跟白氏一家子,那他也就得落下个欺负外村媳妇的名声。再说,这林月娘一瞧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再闹下去,要是真闹到衙门里,自个脸上也没个光彩,说不定这里正也就干到头了。左思右想的,里正也不好再一昧再和稀泥了。 “赵老四家的,你们还能不能消停着点了!”心里有了主意,里正暴呵一声,冷冷的瞪了赵老四跟白氏几个人。要是这一家子是个知事儿的,早在自个开口的时候,就该早早收了场。现在倒好,半点不懂事儿还把自个拉下了水。 相比于林月娘,如今的赵老四一家更怕的是里正。因为里正可以开祠堂,更甚者可以代老赵家休了一门媳妇走。更别提,除户跟赶出村子了。没个姓氏,没个根脉,以后就算是入土都是孤魂野鬼的。 原本还在吵闹要说法的人,这会儿是彻底诺诺的安静下来。 “铁牛媳妇,你是非要去见官?就当是给叔一个面子,这事儿咱能不能私底下再商量商量?”里正脸色虽然不好,可还是笑着问道。 这话一出,院子里或是哭嚎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或是动着心思想撇清的人,可都看向了林月娘。这个泼辣的妇人,还真是一点面皮都不顾及,生生的把人往死道上逼啊。 里正也是看明白林月娘嫉恶如仇的火辣性子了,如今也只能先稳住了人,再试探一下能不能挽回。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端看林月娘的意思。不过赵老四跟白氏两口子的名声,他可是顾不上了。 林月娘看着跟在自个身后护着的男人,又瞧瞧红着眼眶又急又怕的周氏,她心思一转,才软了声音说道,“里正叔,不是我非要挑是非。我是赵家的新媳妇,但凡有一份可能,我也得忍让了四婶去。今儿是实在被欺负狠了,我跟我男人要是再缩头,那可不就得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这样吧,只要四婶把我家的鸡蛋跟腌肉都还回来,再把我的簪子跟陪嫁银子拿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要求是不过分,大家也都是庄稼户,再怎么好事儿,心底大多是实诚的。觉得林月娘这媳妇虽然凶悍了些,可心眼还是软的,要是自家闺女被逼到这份上,指不定自己也得动了刀棒去争个理儿。 有俩刚刚还帮着白氏指责林月娘不孝,挑唆事儿,合着该休回家的妇人,这会儿也跟吞了苍蝇似得,瞅着白氏一家子就恶心。那会儿仗着长辈的身份,说一些有的没的,好像自家受了多大委屈似得,现在可倒好,整个是自个手长了犯了贱,被人逮住拿了赃。 真是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有几个跟周氏走的近的婶子,可是知道不少白氏欺负老实三嫂的事儿。从要猪油到要年节礼,也给她翻了个底儿朝天。直引的乡里乡亲的都忍不住骂赵老四两口子一句不厚道。 “要银子没有,腌肉跟鸡蛋都进了老娘肚子里。你有本事就刨开老娘的肚子取。”白氏呲牙咧嘴的瞪着林月娘。她哪有拿那个小娘皮的银子?天见可怜的,她兜里也就几文钱而已。可现在,她说啥都没人信了,没瞧见,就连自家儿子儿媳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瞅着自个么。 赵老四虽然是个怂包,可现下脑子也是清楚的。要是单单白氏那个婆娘吧,也无所谓,横竖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现在牵扯到了自家儿孙,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家再也没法在村上抬起头了。 “你个死婆娘,再多嘴就滚出我赵家。”赵老四凶狠的踹了一脚白氏,火大的恨不得打杀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婆娘。 白氏是真被赵老四打怕了,又听见他要休了自己,更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那双殷红的眼里全是不服。 “还不赶紧去拿钱,你从侄媳妇屋里拿了什么,赶紧给我还回来,不然老子今儿就抽死。”赵老四砰砰的砸了两下被掀翻的桌子。 不管白氏气过气不过,反正最后连赔林月娘的腌肉跟鸡蛋,加上红布和所谓的银子,她生生抠出了七钱大子儿。 事儿了了,赵老四跟白氏也成了一村里的新笑话。尤其是白氏,你想往家里扒拉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可死活不该厚着脸皮去抢偷侄媳妇的陪嫁物啊。隔着院子隔着人家亲爹娘去欺负人,这不是造孽么? 经了这事儿,原本就在村里风评不太好的赵老四跟白氏,名声更是臭了个狠。连带着他们的孙子孙女出门,都没人合着玩耍。更甚者,还会被指指点点的说道。 收苞米的农忙时候过去了,一家家的人正是闲的没事儿干呢。村里喜欢唠家常,拉扯别人是非的长舌妇,就开始串着门的说道这事儿了。当然她们闲扯的重点,自然不是铁牛家媳妇多泼辣,而是白氏这当婶子的多不要脸...... 有打算跟白氏四儿子结亲的人家,现在也收了心思。恶婆婆都能欺负都侄媳头上,那自家闺女这老实巴交的性子过去,还不得被磋磨死?但凡人家清白的,可都叮嘱个自家孩子,遇着赵老四家那群不着调的躲着点走。 不管村里的风言风语传成了什么样,反正林月娘跟赵铁牛是一人一边的半扶着周氏回了家。 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再瞅瞅一言不发冷着脸的儿媳,周氏心里也是着急的很。但她也明白,白氏做的那些事儿,换成谁,谁也得去吵闹,更何况是自家这个心眼火辣的媳妇呢。所以她也只能自个忧心忡忡,却不好埋怨哪个。 林月娘打量着周氏的神色,见她只是担忧不安,却没有过多的厌恶跟埋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因为自个扯断了四房的面皮,引的周氏不满。如今看来,自家婆婆还不是那种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主。 扶着周氏进了自家院子,林月娘才长舒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娘,您别怨媳妇莽撞,媳妇性子不是个温和的,可我也是为了能跟相公好好过日子。要是以后三天两头遇上这么一遭,媳妇只怕气也得气死了,但凡有个想不开的,或是和离或是跟相公离了心,咱的日子都得糟了心......” 赵铁牛什么话也没说,可那模样却明摆着是赞同媳妇的,要不之前也不会那么给媳妇撑腰闹腾了。 周氏想了想,也是这么个事儿。如今自家正经成了一家子人口,加上儿媳说的不愿意让儿子再去深山里打猎了,以后日子少不得要紧巴巴的。要是再被四弟妹像往年那样寻摸,只怕一家子也是过不好的。 没了自己男人,顶梁柱是打根上折了。余下铁牛这么个独苗来继承香火,周氏哪里真会舍得委屈了他? “好了,娘也没说什么。日后走着看看着走吧,要是你四婶他们改了,咱们就继续来往,你也莫要揪着这事儿说道了。”周氏拍了拍林月娘的手,心软的宽慰了两句。然后就自个进屋去歇着了。 倒是赵铁牛窝着媳妇的手,心疼的把自己擦干净的银簪子塞过去。媳妇的话,处处为他考虑,句句都是真心实意的待他。只叫他心里又暖又涩,妥帖的不知道该咋顺着媳妇才好了。 林月娘心情好,加上刚要回来了不少肉跟蛋,后晌饭她干脆就炖了一小盆肉,又煮了三个鸡蛋。 吃饭的时候,哄着周氏吃了不少,加上赵铁牛正是稀罕她的时候,所以心里顺遂干活儿也利索了不少。 等赵铁牛去村后的山上溜达一圈儿提着两只兔子回来,林月娘正好把给周氏缝制的,用活血的药汤泡过不少日子的皮毛护膝。 第54章 甜甜蜜蜜 “赶明儿给娘拿过去,再冷一些的时候就能戴上了。”林月娘用针头撩了撩头发,然后用牙扯断线头,比划了几下打小。 见赵铁牛身上还带了冷气儿跟尘土,她赶紧起身下了炕,然后拿扫帚帮着拍打了几下。又递了一碗热水过去。 “今儿又猎了两只兔子,赶明儿咱们再把皮毛泡进药汤里,等过几日也给爹娘做两幅。”赵铁牛咕咚咕咚把一碗水灌进嘴里,又用袖子擦了一把嘴。“再过几日,只怕村里后山就猎不到东西了,我估摸着还得去猫一趟深山。” 刚成亲第一年,赵铁牛不想让媳妇受一点委屈。过年时候,新媳妇的衣裳跟回娘家的年节礼,他是一点不打算少。再加上娘又该拿药了,他只怕家里的那点余钱够不上的。 原本还欢喜着的林月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怕是天冷了,后山的猎物都没了踪影。只是这个时候赵铁牛进深山,她也是不愿意的。在原身记忆里,可是有不少老猎人冬日里进深山被寻食儿的大虫豺狼咬死,或者是遇上熊瞎子给拍死的。 过去她没嫁过来,这头蛮牛是伤是疼,她管不着。可如今嫁过来了,她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去涉险了。 拉了蛮牛个胳膊让他坐下,林月娘柔声说道:“虽然你有这门手艺,也是个不怕吃苦的,可进深山里去打猎到底太过凶险了。往年也就罢了,如今我嫁进来了,就得担心着你,更不舍得你为了挣写银钱去冒险。再说娘的身子刚刚显好,你要是现在去深山,可不又得让她地心吊胆的挂念着?那可是费心伤神的,说不准药也就白喝了。” 想挣钱养家,那是必须的。可想进深山去搏命,想都别想。林月娘唯一的想法,就是打消这蛮牛指望着靠打猎搏命换钱的想法。 “可眼下我也只会打猎,就算是去镇子上做工,那点工钱也不够给娘拿一贴药的......而且,我是舍不得你受委屈的。”赵铁牛知道媳妇是心疼他,听到媳妇细声细语的真切关心,他心里也是舒坦又满足的。可想到家里的花销,他又很是为难的看向媳妇。 嗔笑一声,林月娘压下心头陌生的酸胀感觉,继续说道:“都是庄稼户人家,我又不是多娇生惯养的。咱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指望着披金戴银,能吃饱穿暖就够了。但凡你有个好歹,就算是留下了金山银山,又有啥用?索性咱们琢磨一下,干点小买卖,能衣食无忧。再不行,到后山去挖个陷阱猎个山兔打打牙祭,那也就够了。” 从一开始,林月娘就没想着跟小说里的穿越女一样,利用金手指披荆斩棘一路富贵荣华。前世就在山里生活过十来年的她,清楚要真正置办那么大的事业有多难。而她恰恰不是那种能有毅力克服各种难关的女人。 被媳妇瞪的心头火热,赵铁牛点着头应下了这话。既然媳妇担心,那他就晚些时候再说进山打猎的事儿。要是小买卖能做的起来,再苦再难他也给撑起来就是。要是山穷水尽,没个进项了,他再去山里寻摸熊瞎子或者觅食的豺狼也是不晚的。 见赵铁牛应下了自己的意思,林月娘也算是松快了下来。靠在这蛮牛身上开始搓草绳了,而口中也低声说起今儿的事儿。 “你别怨我不讲道理,有心思。只是四婶儿她们先撩拨的事儿,我是容不下的。”林月娘叹口气,脸上带了些许的委屈跟不忿。先撩者死,要是再来一回,只怕她下手会更毒辣一些。不过现在跟这头认死理儿又实诚的蛮牛坦白,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的。 不管她是不是爱着这个男人,他都是她的男人。是这个屋子当家的顶梁柱。不管前世接受过多久男女平等的教育,她都明白,在这个小山村,在这个年代里,男人在家里的地位还是很难颠覆的。就像是白氏跟赵老四,平日里赵老四再怎么窝囊受气,一旦发怒还是会吓的白氏屁都不敢放一个。 赵铁牛是厚道但不是傻子,听了媳妇的话,就猜到她是担心自己看轻了她去。当下赶紧搂了媳妇在怀里,一张刚毅坚硬的脸这会儿可是又心疼又欢喜。心疼的是,自己没护好媳妇,让媳妇受了委屈。欢喜的是,这么大的事儿,媳妇没瞒着自个。 “我怎么会埋怨你呢,媳妇做的对。”四婶是个妇道人家,他这个当侄子做男人的不好指责什么。可要是下次四婶还欺负自家媳妇跟老娘,他少不得还要揍他家那几个儿子一顿不可。“要是下次她们还那么胡搅蛮缠,媳妇就继续用大棍子把人敲出去。出了事儿还有我给你兜着呢,咱不欺负别人,可别人也莫想仗着什么欺负了你去。” 相比与媳妇,什么堂兄堂弟婶子叔叔都是浮云,根本就在赵铁牛心头掀不起风浪的。只要他媳妇跟他娘好好的,他就不会为难,坚决拥护媳妇的决定。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直到天色彻底暗了,赵铁牛才嘶哑着嗓子叫了几声媳妇。这一叫,直接把林月娘弄了个脸红耳赤。就算她能忽略那汉子眼里的火热,也没法子对抱着自己的,这具阳刚魁梧的身躯那炙热的温度毫无感觉。 还没来得及说啥,赵铁牛就把媳妇的小身板整个抱进怀里,然后一个下压俩人就倒在了炕上。高大健硕的男人一点点亲吻着怀里瞪着眼红着脸的女子,然后美滋滋的,打心眼里稀罕的叫着媳妇。 刚刚成亲不久的汉子,正是尝到媳妇甜美的阶段,一遭遭不停歇的折腾,只弄的林月娘又躲又咬。偏偏那个汉子身上到处是肌肉,甭管是掐还是咬,疼的还是自个。 舒爽是舒爽了,可自个算不上柔软的蛮腰也差点给人折断了。眼泪汪汪的瞪了一眼赵铁牛,林月娘愤愤的想,这人真是蛮牛,一点都不温柔。不过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给自个擦拭身子,又讨好的搂了自个哄着自己睡觉的傻样子,林月娘又觉得这样挺好。 第二天,林月娘就起了个大早。今儿她还要研究麻辣烫底料的事儿呢,家里香料都不全,少不得要去一趟镇子上。要是过几日集上能卖出去吃食,那她也得要琢磨点别的搭配着卖。 虽然不一定是能长久挣钱的营生,可至少得积攒点银子过渡。 见媳妇起了身,赵铁牛也跟着坐起来开始穿衣裳。家里的柴禾还没攒多少,今儿趁着天好,他也得去弄几困大柴好过冬。 支起了灶房里的大锅,林月娘手里利落的把苞米面下到滚开的水里,然后把捏好的掺白面的窝窝头蒸上。瞅了瞅时刻,她又去小泥灶上给周氏温上了药。 一家人吃了饭,林月娘收拾了碗筷,然后跟周氏交代了一声说去镇上去一趟,知道周氏没啥要买的,这才出了门。而铁牛也换了一身深蓝色洗的有些泛白的衣裳,背着绳索跟砍刀出了门。要是顺利,也就是三两天就能把草棚子搭起的柴房填满。 赵铁牛一出门,一道身影可就顺着墙根窜了出去,方向竟然是昨儿刚刚闹腾过的赵老四家。偏偏,这番偷偷摸摸的行为,被林月娘老远的瞧了个正着。 冷哼一声,她啐了一口吐沫。然后返回家去,拿了些窝窝头跟几个鸡蛋,扶着周氏出门。 “娘,今儿我跟铁牛晌午可能回不来,干脆你去二伯娘那搭个伙儿。我实在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家,毕竟昨儿个四婶才闹了一回,可别趁着我们年幼的不在,她又找上门来。” 虽然觉得儿媳这话有些多虑,可周氏对昨儿的事儿也是心有余悸,而且她还真怕月娘跟白氏彻底对上了。依着月娘泼辣的性子,指不定真会出了人命呢。 思来想去的,周氏也就依了她的话,拾掇了下衣裳就跟着出了门。 林月娘先是把院里各个屋子都加了锁,又把大门锁上。临走时候,遇上邻家郑婶子,她还特意让人家帮忙照看下自家的门锁。庄稼户里,谁家有事儿出远门或者锁门时候,都会跟邻家打声招呼,倒也算不得什么。 去了镇子上的林月娘自然不知道,她刚刚把周氏送到二伯娘姚氏家不久,白氏可就带了大儿媳二儿媳上门了。隔着门口七八米的距离,那娘三可就开始哭天抢地了的表演了。说啥要给侄媳赔罪,说什么周氏这当嫂子的可别人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可就要被逼的活不下去了...... 原本唱念俱佳,声泪俱下的三人还指望着这样引的周氏心软,然后挑拨了周氏跟林月娘的婆媳关系。之后把事儿都推到林月娘身上,或者再给她扣上个不受妇道没有妇德的帽子,就算是老好人周氏,只怕也不愿意收留这么个儿媳的。 白氏一家子算计的清楚,只要周氏身边没了主意正又凶悍的林月娘,她就依然是个好拿捏的软面团。大不了,白氏再许诺给她说个好的儿媳妇,要知道白三叔家还有个有些痴傻的闺女没嫁出去呢,只要那傻姑嫁给赵铁牛,那房子跟打猎得的银子可不就都是自家的了? 第55章 财路上门 只是千算万算,白氏没算到,自个哭嚎了半天到门口却遇上铁将军把门。真是别提多憋屈了,偏偏还没地儿撒气。倒是郑家嫂子出来瞧了瞧,又被嘲笑一顿。 且说到了镇子上,按着记忆里的调味底料方子从几个药铺跟杂货店里买完香料的林月娘,刚走到绣坊门口,就被梅掌柜的拦住了。之前梅掌柜的觉得自家握着几个新花样,加上接下了夏员外家的活计,感觉没必要再给林月娘提价了。所以后来确实压了价,还拒绝了对方的新样式。可如今,无论是青松白鹤祝寿图还是鲤鱼戏莲,各家绣坊处处翻新。 后来她在找梅嫂子,却被告知林家姑娘出嫁了,不再画样子了。可如今她们绣坊还真有一件大活儿,坊里的绣娘跟东家寻了不少样子,人家买家就是不满意。要么就是嫌弃眼界太低,要么就是嫌弃寓意不够好,或者是毫无新意。眼看着买家定的日子越来越近,要是再过几日,只怕人家真就把活儿送到县城或者上州的大绣坊去了。 说起来,那个活儿是个大幅的屏风刺绣,是夏家老爷准备送给世交好友的。银钱自然是不拘多少,只要合了眼缘就好的。偏偏这种最没有要求的活儿,是最难入了老爷们眼的。 这不,梅掌柜的男人时不时的会埋怨她没笼络住林月娘,这会儿遇上了好事儿急急忙忙的找不到人。今儿好容易碰上了,说啥她也得把人留住了。 进了绣坊的林月娘被请进了跨院的房间,先是好茶好水的,然后梅掌柜的又是拉了一会儿亲。说来说去,倒跟赵家也攀上了关系。 其实林月娘也清楚,总共就是巴掌大的地盘,一个镇上的关系,说不准抬个头就能碰见拐着外的亲戚呢。不过老话都说,外头有人好办事儿,她可没想着为着多拿些银子就拿捏起架子来。纵然她生性泼辣爽利,可出了门,却不一定用不着梅掌柜子这样在镇子上经营几十年的人。 “梅婶子,之前我是办了喜事儿,也没顾得上来镇子上瞧瞧。还好今儿碰上了,不然这么好的营生,我可就要错过咯。”林月娘乐呵呵的先给梅掌柜戴了个高帽。 梅掌柜的倒了茶水,又上了几块点心,笑着客套了几句。瞧着林月娘看天,似乎还打算晌午前赶回去。这才开口说起了正事儿。 “夏家老爷子的世交也是个大人物,听说几个儿子在荆州地界跟京城也是响当当的。这不是那老爷子年老了,念着落叶归根,死活非得回小县城里安度晚年。那老爷子没啥别的爱好,只是他的夫人却是喜好摆置绣品的。纵然人家里有绣娘,可咱们镇上的夏夫人还是想着寻摸一见特别的稀罕花样子送过去,也好拉近两家宅子里的关系......”梅掌柜这话也不尽是从夏家那边得来的,还有她探听来的。毕竟知道了东家的喜好跟用处,寻起样子来也会事半功倍。 对于梅掌柜的话,林月娘听的仔细。听说那位夫人是个心气儿高的,而且眼界也是宽阔的,早些时候还跟自家老爷走南闯北的置办过店铺,甚至在老爷出事儿的时候,还能一个人顶起一个姓氏家族的生意。并且在男人回来后,还能把手里日益兴盛的家族商号还到男人手里。 别的不说,单是面对权力财富的心态,就让林月娘心生敬意。若不是身份差距太大,她还真想拜访一番。许是那位老夫人,也是一位穿越者?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她想想罢了。 “这样吧,梅掌柜的,我先回去研究研究,等回头集上我再来。不过能不能成,我也说不好,您先别抱太大希望。”若说一般人,她倒是有几分把握。可对方明显不是一般人,而是见惯了风浪,眼界极高之人。又是心境豁达,才能出众的夫人,林月娘还真没什么把握能画出让人心动的样子。 梅掌柜也知道,自己这番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碰的准了,自家这一次就能挣几百两银子,还能有了好名声。那日后,镇子上的绣坊,只怕也得以自家马首是瞻了。若是没成,倒也损失不了什么。所以她只管笑着应下了。 临回家的时候,林月娘又去粮行买了十来斤糙白面跟几斤小米。想着周氏的药快喝完了,她又转去百草堂寻了大夫,跟人说准了,两日后集市完了,让人去家里出诊。 她可不信不号脉就能开出多准当的方子,前世她因为脾胃不好加上气血虚也看过中医,当时可是没半个月去号一次脉的。只有根据脉案,大夫才会给调改方子。至于诊金,自然比不得人重要。 回去的时候,恰好碰上邻村送菜的骡子车,林月娘合着俩顺路的媳妇就搭了个车。因为彼此间并不相熟,加上林月娘心里念着要画的花样子,所以倒没拉扯什么闲话。 到了家,她先放下买的物件,舀水的时候,见灶房里还有明火,当真是吓了她一跳。急急忙忙的查看了几个屋的锁子,并没有撬开的痕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灶房里的锅里捂着熬好的糙米饭,还温了窝窝头跟南瓜把。似乎是专门做的后晌饭? 等到了院子里,瞧见井边还有洗了衣裳的脏水,林月娘轻笑出声。想必是那蛮牛见家里没人,翻了墙回家来。却不知道他现在干嘛去了。 不管怎么说,自家的人自家心疼。瞧着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每次都像是数着窝窝头吃似得,她就忍不住心疼。想着今儿买了糙白面,她就开始琢磨是蒸馒头还是烙大饼了。 洗了把手,她就开始和面了。就等一会儿馒头上了锅,她就去二伯娘家接婆婆去。 嘴里哼着轻快的曲子,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个会有一天这般愉悦的过着农家小日子。守着一个汉子,护着一个家,哪怕是围着灶台也是轻松的。 就是这个当口,郑家嫂子在院子里换了月娘的名字。等林月娘擦了手出来,就见郑家嫂子乐淘淘的笑道,“月娘,亏得你早起锁了门,不然白氏那娘几个又得来作妖了。” 林月娘一听,就知道白氏那家人没被打怕,脸皮还真是厚呢。她的神色不变,只是拉着郑嫂子的手道了谢,又拉扯了几句。 一直到郑嫂子走了,她才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那白氏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脚趾头想都知道没好鸟。 不管了,左右要恼羞成怒的也不是她。但凡在惹到她头上,将打出去就是了。 心里稳妥了,林月娘就拢了拢头发出门去接人了。刚到二伯娘子家门口,就听见院里吵吵闹闹乱哄哄的,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她眉头一皱,心头一跳就进了大门。 扒拉开周围看热闹的人,她就瞧见院子里两拨人正对峙着。而围在边上的乡邻也都愤愤不平的看着外来的这一家人。 只是听了片刻,林月娘就把事儿撸了个清楚。原来是二伯娘姚氏的三闺女,也就是当初给自己往新房里送面的活泼姑娘,这会儿正赤红着眼瞪着眼前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真没想到,跟自己订了亲的人,会是这么个德行。 但不管心里怎么不忿,她也只是个没遇过啥挫折的姑娘。家里的幺女,又是四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就算不是娇/宠/着养的,那也是被爹娘兄长嫂子惯着的。除了红着眼看着哥哥嫂子挡在前边,她什么都做不了。 偏偏在家的大哥跟二哥性子都跟铁牛堂哥一样,憋的脸色黑红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倒叫外村那家子没脸皮的唱起了一台戏。 赵二伯恼火的推搡着半跪不跪的老爷们,那是贾老汉,也是差点成为三妮公爹的人。却不想好好的两家交情,有一天会被个不孝子糟践成这幅模样。而一旁的贾家婆娘也拔高声音说着什么“犯了混,走了岔道”,一边还想往前去拉拽在姚氏怀里的赵三妮。 二伯娘姚氏也不是个会骂街的,听了那些不着调的话,本来就气的够呛。只当那些人嘴里是喷粪,并不理会。谁知道,那贾婆娘竟然露出个狠狠的表情,扑着上去拽人。一旁貌似苦恼的干瘦男人,这会儿也跟着他娘的眼色往前去拉人。 “亲家公,这事儿已经出了,不过是孩子年幼不懂事儿。到时候你家姑娘还是当大,咱家照样当亲闺女护着还不成?难不成,你要眼看着两家的关系就断了?”贾家婆娘尖巴着嗓子嚷道,刚刚伸出去的手狠狠被姚氏扇了一巴掌,疼的她是凶神恶煞的冲着俩人呲牙。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人又强忍着气的变了形的脸,突自笑着劝说。“要是真退了亲,只怕对你家三妮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刚刚挨了一巴掌,贾家婆娘想把这不上道的姚氏跟赵三妮撕巴了的心思都有。哼,不长脸的蠢货,等娶回家,她可要好好教训了去。 第56章 信任与支持 “就是,亲家啊,三妮跟我儿子可是打小的婚约,要是真退了,她可怎么做人啊。”贾老汉见赵老二犹豫的看了姚氏一眼,赶紧顺着杆说道。 原本还低声啜泣的赵三妮,一见爹娘起了犹豫,直接哭出了声,“爹娘,难不成我嫁过去就能保全什么?到时候指不定会被怎么糟蹋呢,要是你们舍不下脸,我干脆早点死了的干净......” 事儿闹到这个份上,任谁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起贾家人的不地道,还有人帮着拉扯贾老汉。周氏也是气的发抖,却怎么也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能跟姚氏一起安慰三妮。 耳听着赵三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又见赵老二更是提着锄头冷下心就要往贾老汉头上凿。林月娘可真是被唬了一跳,赶紧往前几步挡住了二伯的动作。 她往日下手,狠是狠,可每次都是有准头的。顶多是让人疼上几日,受些惊吓罢了。可赵二伯这可是实打实是怒气攻心想要人命了。 这可不是嘴皮子利索就能行的了,一命换一命,难不成真要为了个渣男搭上自家性命? “呵呵,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家儿子跟人通奸,还指望着扒拉上人家干干净净未过门的姑娘,真当我们屯里的人都是孬种?居然还敢舔着脸的上门来横行霸道的欺负人......”林月娘冷声喝道,“要是你们这么不开眼,咱们娘家的诸位也少不了去你们村好好掰扯掰扯,你们家那点脏眼事儿,既然被我大哥堵在了门口,那就是实打实的。不说别的,我就替二伯娘问问,你们村当真没人知道?这通奸或者未婚勾搭,你们里正也不管管?” 一句话,直接把罪名给贾家儿子定死了。你不是能说吗?这无媒苟合或者通奸的事儿,任你贾家一百张嘴,再是能说会道,也没法否认的。 要是真闹到贾家村,只怕里正也是不会护着的。 贾老汉脸色刷白,没想到哪会出来一个牙尖嘴利的,处处挤兑的他开不了口。而贾家婆娘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瞪了一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她真是有打死他的心思了。 可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犯浑,那都是亲儿子,说到底,她只能叉着腰冲着林月娘扯嗓子叫道:“哪来的多嘴玩意儿,这挨着你啥事儿,有空档还不如管好自家男人的裤裆呢。再怎么说,她赵三妮可都是跟我家儿子定了婚书了,不嫁也得嫁。” 姚氏见贾家婆娘这么不着调,也是气火直烧,直接拽了笤帚冲上去抽打起来。贾家婆娘也有些傻了眼,她是不明白,刚刚还压着气想息事宁人的姚氏咋说翻脸就翻脸了。她也不想想,谁家爹娘能人的了闺女被这么指着名的糟践啊。 “滚出我的家门,真当我赵老二老实,你们就能任意磋磨了?再不滚,我可就打死不论了......”赵老二怒气冲点的低吼道,眼看着手里的把头就要扔出去了,吓得贾家几口子赶忙往后退了过去。 倒是屯子里看不过眼的后生,暗地里伸脚下绊子或是伸手推搡几把,让三个人连滚带摔的爬出了大门。 贾家儿子那张脸更是又青又白的,白斩鸡一样的脸蛋上还带了个脚印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原本就不想娶这么个不懂风情的黄毛丫头,今儿事儿过来,更是厌恶起了没个善心的赵家人。 不说贾家人怎么梗着气儿走的,单说在牛车上,贾老汉可就数落起了儿子。而他婆娘也开始挠着儿子的脸咒骂起来,那架势,可不是嫌丢人,只是怕自家这么多年给赵家的年节礼打了水漂...... 倒是赵三妮一见堂嫂月娘,直接就扑进了人怀里哭起来。早些时候,就觉得堂嫂是个有能耐的,后来她折了四婶一家,又几句话说跑了那家没面皮的。现在她更是觉得堂嫂能给自个出个主意,省的爹娘日后总唉声叹气,也省了几个嫂子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话了。 林月娘叹口气,二伯二伯娘还是太老实了,对付那种人,就得比对方更蛮横泼辣。反正理儿都在自个手里,难道还怕对方翻出个浪花来? 原本赵三妮就对贾家儿子没什么感情,所有的想法只是爹娘帮着定下的。算是父母之命,所以单是如今这一遭,她就冷了心,死也不要再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所谓的当大,谁不明白,贾家儿子已经被外面的狐狸精勾了心魂?以后过去,还不是被人欺辱! 等安慰过了赵三妮,又跟二伯二伯娘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林月娘就接了周氏离开。不是她不想护着这个妹子,只是毕竟这还算不得是自家的事儿,关系虽然亲近,但她也不好对着人家闺女一辈子的亲事指手画脚的。但凡日后三妮幸福不幸福的,指不定她就会里外不是人。 更何况,这种事儿,归根到底只能三妮自己拿主意。别人只能帮着她,却没法子给她做决定。 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小半个时辰,所以一到家,林月娘先去灶房掀了馒头。闻着香味,她舒了一口气,她只有这么大的能力,只要守着自家的院子就好。 起了馒头,先供奉了天地。然后端了第一盘给周氏吃,这倒不是在这个时空养成的习惯,而是前世跟爸妈在一起时候,家里的第一碗饭第一口干粮,总是要先端给长辈的。 “你说三妮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碰上这种脏心事儿了?往日里总以为自己不惦记别人家的日子,就是好的。谁承想日子不是自个想安生就能安生的......”周氏叹口气,话里带话的感概道。明摆着,她是想到了赵老四跟白氏两口子。 “咱们是实诚的庄稼人,平日里跟人好好相处,可要是被人欺负到门上了,那也不能一贯的忍让着。人善被人欺的古话,也不是没道理。”林月娘不是个没心眼的,万事总要给周氏打好底儿。 周氏点点头,心里有些戚戚然。如今看来,自家儿子娶到月娘这般有心气又主意的媳妇,也算是福气了。日后若自己走了,也不会担心儿子太过老实,被人诓骗了欺负去。 “娘也想开了,就像你二伯娘说的,什么脸面都是自己挣的,哪是处处忍让能得到的啊。月娘,昨儿个你做得对。” 还没等林月娘再说什么,赵铁牛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娘,媳妇,快出来瞅瞅。”满脑门汗水的憨厚汉子,粗声粗气的在院子里兴奋地叫道。只见他手里提着个皮毛油光的灰色小狗,约莫这是刚出生不久,还只会发出些呜呜的声音。 林月娘挽了婆婆的手出门,瞅见自家男人手里的小物件,可是欢喜极了。那小奶狗呜呜的直蹭人,就连周氏也笑着摸了好几下,还真是个讨喜的家伙。 “哪捉了这么个物件?” 赵铁牛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又到井边灌了口冷水,说道:“这是野狼的幼崽,也不知怎么被丢在了草丛里,约莫是哪个猎户觉得不值钱随手扔了的。我捡回来给你们逗逗乐......” 野狼幼崽就跟小狗差不多,也咬不了人。他就琢磨着弄了回来给媳妇跟娘开心一下,倒没想着别的。 周氏一听是狼崽子,心里一惊。只是瞧着儿子儿媳都乐呵的样子,她倒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再瞧那个呜呜蹭着脑袋的小物件,也不像是伤人的野兽。罢了,就先由着俩人养养吧。左右就是个玩物。 吃了后晌饭,三人又歇了一会儿。说起了集上卖吃食的事儿,周氏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说啥。她不是那不同情理的大户人家,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媳妇心思是个好的,人也踏实。有本事,还能一心跟着儿子算计生活,这在她看来就足够了。 至于抛头露面的,到时候有她帮衬着,加上儿子应对着外头,外人也休想说出个啥难听话来。更何况,周氏年轻的时候,也去宽裕人家做过工,是见过不少女掌柜的跟女夫子的。 又听月娘说起绣品的事儿,她心里也是软乎乎的,劝着儿媳别为了挣钱熬坏了身子。钱总是挣不够花不够的,就算手头紧了,精打细算的也能挨过去。 回了屋里,林月娘才松了心神,想到周氏对自己的维护,想到赵铁牛对自己的心疼跟依顺。这会儿她的眼眶居然有些发酸发疼,在娘家时候的担心跟防备,如今全成了笑话。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虽然不够炙热不够让她砰然心动,却也是平缓安稳的妥帖。 “媳妇,该泡脚了。”赵铁牛端了热水进屋,见月娘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他赶紧上前把人搂住。刚刚娘刚说了,月娘在二伯娘家遇上了不省心的事儿,莫不是受了委屈? 这般想着,他硬朗的脸上就带了些许的慌张。赶紧问道怎么了。 女人有时候就是矫情,遇上有些想不通的事儿,若是没人安慰劝说倒也无妨。遇上一个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人,那可就会忍不住的拿捏起来。这不,一句话,就让林月娘撇了嘴。 第57章 集市挣钱【小改】 第二日,林月娘先炒好了麻辣烫底料,又熬起了大骨汤。想了想,她干脆就把前一日买的糙白面全部擀成了细面条,又一窝一窝的分开。就等明日里到了集上下锅。 天儿如今凉了,倒是不担心放馊了。 忙活完这些,她就一头子扎进屋里去琢磨绣品花样的事儿了。避开龙凤之类违制的样子,又要豁达宏达,还要不失女性的柔韧睿智。当真是难想的很...... 林月娘并不是专业学设计的,只是当初因为喜欢传统文化特地跟着刺绣大师学过一段时间而已。加上家庭环境的熏陶,她是极喜欢琢磨那些传奇绣品的。 叹口气,她在纸上描画出一个初相,溪水长流,橡树与藤蔓相互依附。猛然瞧着是一副淡然山水画,宁静致远心神舒畅,脉脉入白云出岫,可无论自何处看去,都避不开山下水旁那并不显眼的树与若隐若现的藤蔓。 夫妻相处,恩爱和睦。就如她跟赵铁牛一般,不用轰轰烈烈,只要静静的护着守着相携着就是够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过才十几日的功夫,她怎么就认定了这个家呢? 到了晌午,二伯娘家的老二媳妇杨氏就来了院儿里。唤着林月娘两口子去吃酒,说是吃酒,可她约莫着是要说三妮的事儿。 聂氏走了没一会儿,赵铁牛就扛着柴禾回来了。在屋外头拍打了身上的尘土,这才进了屋。瞧着媳妇伏在炕桌上描描画画一动不动,他也没敢开口打扰。直到林月娘因为脖颈酸疼皱了皱眉,这汉子才凑上去让媳妇别忙活了,累坏了眼可就不值当了。 林月娘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瞧着自个描画的差不多了,要改的那些个繁枝末节的地方倒也不多,所以也就收拾起了炕桌上的画纸跟炭笔。 左右不差在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刚刚碰上村里石家兄弟,这才知道二伯家遇上了糟心事儿。现在村里也是传了不少闲话的。”赵铁牛面上的神色并不轻松,要说是别人他也就不在意了。偏偏二伯家跟自家一向亲近,当初自个被二伯母教养的时候,跟三妮这么一个妹子也是交好的。 林月娘看出他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像是要出头的样子,所以也没劝阻什么。要是这个时候自己开口让他别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指不定会落下什么隔阂呢。 “刚刚弟妹来邀咱们去吃酒,估计是要说道三妮的事儿。”林月娘说了刚刚杨氏的传话,“咱们到底是外人,能帮着的尽量帮,可到底是不好直接插嘴说啥的。” 什么话点到就好,说的太清楚倒是显得无情了。 赵铁牛没有多想,只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当下点点头,“等会儿给娘做点饭,咱们早点过去瞧瞧。” 中午,林月娘先给周氏煮了点面条,又炒了个白菜。这才跟赵铁牛出了门。道上,俩人还说道了一会儿村里的事儿。关于这被人欺负的事儿,俩人可真算是有个共识,觉得讲理讲不通,不如直接上拳头。 无论怎么说,这会儿算是上了赵老二家的饭桌。 还没吃两口呢,又说起了三妮的事儿,一听这事儿,原本还低着头扒拉碗里面疙瘩的三妮,吧唧吧唧的掉起了大泪珠子。看的一桌上的几个大老爷们心里都酸酸苦苦的难受的紧。 姚氏更是抱着闺女直抹眼泪,她的两个嫂子虽然劝慰着,可也是止不住的叹气。家里几个妇人,没一个能拿得起主意的。 倒是赵老二红着眼拍了一巴掌桌子,面色铁青的说:“是你爹瞎了眼,给你招了这么个畜生。你要是不愿意,下午我就去退亲去。” 总不能为了隔村的那点交情,逼死自家亲闺女吧。 看着一家子愁眉苦脸的样子,林月娘也是暗自叹气。而赵铁牛更是闷头灌了一口烈酒,半晌说不出一句宽心的话。 “你放心,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贾家对不住咱们,要是真说起来,他家还得要赔人命的。”赵老二见闺女铁了心不嫁了,也不再说什么劝和的话。 这话说的在理,林月娘也开了口,“按理说,只要对方不胡搅蛮缠,退亲倒对三妮生不出什么影响来。名声这事儿,全凭人的两片嘴。只是昨儿个瞧着,那贾家老俩不是个省油灯,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要我说,咱们就抬了他家的定亲礼,再找了他们家的管事儿或者里正去,一来是个见证,二来实打实的把三妮摘出来。” 说了这么多,哪个还有心思吃喝了。一顿饭草草就结束了,赵老二也定了主意要趁着外头还没传出难听话的时候,去跟贾家人了断了。 其实赵老二家的脾气还真对了她的心,要是他们为了那么点好名声就忍气吞声的把闺女推进火坑,那才让人瞧不起呢。尤其是瞧着他们兄妹几个,妯娌之间,没什么龌龊跟小心思,林月娘更是觉得那家人值得打心底里交好。 吃过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透,林月娘又摆置了一回明儿赶集用的小推车。又洗了些白菜跟土豆。 赵铁牛烧好了热水,扭头看见她满脸汗水,赶紧湿了布巾给人擦脸。又得了媳妇的一个娇嗔的瞪视,直叫他浑身通畅,五迷三道的赶紧献殷勤。 “早点歇着,明儿大早咱们早点走,等到了集上好占个好地方。” 因为没有租铺面,所以他们只能在街边上支个小摊。月娘心里正想着怎么多攒些银子,也好日后自家置办些家产,却不知道那个心里发热的汉子咋就一下子扑了上来。 脑子里的那点打算就在赵铁牛这头贪欢的蛮牛冲撞中散的七零八落,只闹腾的月娘又红了眼。好在那蛮牛知道第二日还有正事儿,只讨要了一回,不然少不了会被月娘狠心踢下炕去。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月娘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探手摸了一下身边,竟然没人? 她坐起身,扯了衣裳穿在身上,又披了个厚点的夹棉坎肩。还没等下地呢,就见赵铁牛端了盆子进屋。 “媳妇,你醒了啊。正好我烧了热水,等下你洗了脸,咱们填补两口就早点走吧。” 隔着老远,他都能看见媳妇眼下不太明显的乌青,心里暗怪自个忒没个节制,惹得媳妇受了累。这么一想,那服侍可就更周到了,就剩要断了苞米粥喂到月娘嘴里...... 前一日已经跟周氏说了要去集上卖吃食的事儿,所以他俩走的时候也没再去正屋惊动了老人家。 赵铁牛用绳子把媳妇特制的手推车整理好,然后又捆了些木炭跟柴禾放推车旁边。见媳妇从灶房里垮了篮子出来,就问道:“拾掇好了不?” 林月娘查了一遍手里的物件,糙面面条、底料跟酱料都带全了,捏了捏束腰里兜,也带了小荷包。觉得妥当了,她自然点点头,眼里带笑的开了大门。今儿是她第一次试水,凭的也不过是胆子大,要说能不能挣钱,这她可也说不准。 看着媳妇捂着蓝布头巾,一副新媳妇打扮的模样,赵铁牛光觉得高兴了。念起她为了这个家,不在乎什么刻薄厉害的名声,他心里更是觉得媳妇待自己真好。 喂,蛮牛,你的感应忒迟钝,现在的月娘真心没有对你多好。她不过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过日子,护着这个家,最大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她想要过些安稳日子。 因为家里没有推粮食的那种木头独轮推车,所以赵铁牛只能一根担子扛着柴禾,然后推着小吃推车走。不过对于抗过几百斤大野猪跟熊瞎子的他来说,这点重量算不得什么。倒是不能背着媳妇走,让媳妇自个走到镇子上,让他的心里怪不舒坦的。 “媳妇,要不我背你吧。这点物件不算很沉,我还有力气。”走了一段路,见林月娘脑门子上出了细汗,赵铁牛赶紧腾出一条胳膊说道。 林月娘抹了一把额头,看着满身气力,扛着那么多重物气儿都不带喘的汉子,不由咋舌。拍了拍他的胳膊,她摇摇头,看着天色说道,“咱们还是快点去,抢个好地方,今儿挣点钱。等回去的时候,也好买套牛车。” 买牛车的事儿是早些时候就商量好的,正好碰上集市了,等会儿就让赵铁牛去牛贩子那瞅瞅去。 “行,等会儿咱们占俩地儿,等爹娘他们来了,有人给你搭手了,我就去寻摸着看看哪家有正生力气的耕牛。”对于媳妇的话,赵铁牛是绝对赞同的。自家村子本来离着镇上就远一些,要是有了牛车,日后跟媳妇出门,也会方便许多。 俩人来的早,加上赵铁牛人高马大,单是扛着一应物件都心不跳气不喘,就能瞧出那是实打实的铁汉子。所以也没不长眼的上来闹事儿。这不,俩人就在街道转弯的道口上摆置起了推车。 早起的时候,也没啥赶集的人,大多是些商贩趁早摆摊。开集也得都日头出来到晌午那会了,不过现下是深秋了,集市就会延到半后晌散集。 第58章 赚个金盆钵满 等到赶集的人多起来了,林大勇跟刘氏也赶来了。不过他俩倒没推着小吃车,主要是林大勇觉得这法子算不得好,万一卖不出去把吃食砸在自家手里了,那可就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了。就算是自家也能吃,可他还是舍不得花那些钱。 知道闺女跟女婿打算买牛车,林大勇就跟赵铁牛一同去相看了。留下刘氏开始搅面糊糊,帮着月娘做煎饼。 柴火跟木炭点着了,趁着锅热起来,林月娘开始利索的用特制的木刷工具把一勺面糊糊摊在锅上。然后加了家里腌的酱菜跟辣椒酱,香味儿飘开了,引的不少人饶有兴趣的围过来。 大不是大家都想吃这散发着鸡蛋味的饼饼,而是他们是在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吃食,更别提在这样能点着火现做的木头柜子了。 不是外人瞧不见推车下边的车轱辘,而是林月娘特地在外头罩了一层废弃的布。但凡心灵手巧的木匠,都能瞧出里面的门道。跟之前花样子挣第一桶金时候一样,她并不指望着靠这个发家致富,顶多就是在别人稀罕的时候,趁着物以稀为贵来弄些积蓄。 至于别的,只怕这台小车的价值,还没自个麻辣烫底料的价值大。别的她是不懂,可喜欢看乔家大院电视剧的她,可是记得二/奶奶说过,配方才是重点。 能拿的出别人无法炮制的方子,就算有了相似的,也没法替代原有方子的地位。无可取代的物件,就算利润再小,那也是长长久久的。 “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咯,附送小咸菜跟肉汤,三文钱吃个暖和咯。”林月娘往灶糖里加了把火,又掀开了旁边该煮麻辣烫那个位置的小铁锅,不过片刻肉香四溢。那汤汁儿,就算是没有肥肉也是香的厉害。 有俩为了赶集起来个大早的妇人瞧着这煎饼跟肉汤,各个都是香喷喷,而且也干净。想到走了一早起道儿了,耳朵手指头都冷冰冰的,干脆招呼着同伴凑到一起尝一尝。 刘氏见状,乐呵呵的把从家里带的长凳搬出来,靠着后墙根摆放好,然后又拾掇了放杂物的小桌子。虽然简陋,但比别人的卖面的摊子,也差不了多少。 三文钱一张煎饼一碗肉汤,两个妇人是吃的呼噜噜的香。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加上煎饼里的小酱菜跟一点点的辣椒酱,可不是又开胃又暖和? 前头有几个看着有意思的,摸了摸兜里的钱,咬牙狠心也要了一份煎饼跟肉汤。刚吃了没几口,就笑着赞了几句好吃。 这集市上不是没有卖早点的,可两个窝头一碗粥都要两文钱呢。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张鸡蛋饼跟肉汤了,算下来他们三文钱还算是占了便宜呢。 最初几个吃过的人临走时候还掏钱专门要了几张鸡蛋饼,这么着,一些赶集的粗实汉子也凑在一起,三五成群的扎堆出钱去买个舒坦。 他们苦日子过久了,三五日吃不到个鸡蛋味,更别提肉香了。如今得了这么个便宜的地方,虽然三文钱吃不饱,可也算是得了实惠尝了鲜。 “各位婶子大叔,咱家晌午的时候也买面,六文钱一大碗,加着祖传的肉辣鲜汤汁儿,绝对是香喷喷又填饱的。”刚开始的时候,林月娘的确有些应付不过来,可上了几回肉汤,她也就放下了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再说了,面子又不能当饭吃,真要是张不开嘴吆喝不出去,只怕得白忙活了。 “那敢情好,正好我们主家不管饭。不过咱可说好了,你那面要是不比别人家的好吃,我们可是不给钱的啊。” 在坐的不少都是趁着农闲出来做工的,能在镇子道上吃饭,指定是活计轻快也有油水儿的。不过虽说是有工钱,也不过一个月二三百文,要去馆子里吃他们也是舍不得的。最多就是三天两头的在面摊上要点烧刀子喝几口。 林月娘自然是紧着应话,她可是清楚,镇上的面摊大多就是水煮面混着青菜,顶多就是撒一点的盐巴,图的就是生事儿挣钱。毕竟那些摆摊的叮铃嘡啷的把家伙事儿拉过来,再加上柴禾,可是会废不少力呢。而且浇面的卤都要提前熬好,冬日里不能常架着火就会冷了,夏日里若是一日卖不完,就会发馊。久而久之,倒是人们倒是习惯了白面条,加上几片青菜叶子跟面汤了。 所以纵然比不过馆子里烹煮的菜肴,林月娘的肉辣鲜的汤汁,也绝对会妥妥的比别人家的面条好吃。 因为只准备了一小盆做糊糊的苞米面跟五个鸡蛋,所以再后来闻着信儿赶来的人,这会儿可就空了手。原本还有些不好看的脸色,在听到林月娘说晌午时候会肉汤面的时候,好了不少。 大冷天的,能吃到肉香,谁心里都会高兴。夏日里,他们干体力活的汉子倒是能就着凉水吃干粮,深秋入冬的功夫,山里就算是出着日头都会让人冷的哆嗦,再要喝凉水吃冷饭,只怕是铁人都扛不住的。 所以又问了几句,得了信儿说面条也没备多少,没买到鸡蛋煎饼跟肉汤的人,自然吆喝着晌午下了工早点来,还有的张罗着让林月娘给留下两碗。 等着集市上人潮涌动起来,才算是正是开集了。灭了火儿的林月娘跟刘氏擦了桌椅,又拾掇起了早上卖肉汤用过的碗筷。 “娘,您在这看会儿摊。我去大树底下井里弄点水,一会儿咱们好刷洗家伙。”虽然忙活了半天,可兜里那一掂就响的铜板,可是让她火热火热的高兴。 刘氏也高兴的不行,没成想自家闺女想出这么个的法子,要是日积月累下去,还愁会跟着没一亩田地、家里还有个药罐子娘的赵铁牛过苦日子吗? 没一会儿林月娘就提了一桶水回来,跟刘氏搭手洗好碗,她又想起了绣坊的事儿。看着刘氏搬了长凳靠到墙根里歇着,她就交代了一声离开了。 一大早梅掌柜可就开始念叨了,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莫不是林月娘那丫头没描出样子来? 她心里正着急着呢,连带着被她留下的梅嫂子也被她磨叽的有些发慌。今儿是梅嫂子来交荷包跟绣件的时候,原本也没指着多留,但听梅掌柜说月娘要来交画样子,她就有心见见月娘。 要知道,打月娘和离回家,她可是再没见过了,心里也是惦念着呢。自家儿子秋试考了秀才,如今她跟她院里的那口子,变卖了田产,也到了镇上做工,就指望着供出一个举人来呢。 总之不管如今的日子多难,她都是知足的。许是把月娘当做了交好的,有了喜事儿总想着给她捎个信。 林月娘先交了花样子,梅掌柜虽然觉得并不出众,可还是决定拿去给东家瞧瞧。而这个功夫,林月娘可就跟梅嫂子拉扯起了闲话,得知月娘成了亲,日子过得还算顺遂的时候,梅嫂子也替她高兴了半天。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直到林月娘都等到不耐烦了,梅掌柜子才眉开眼笑的回来。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明眼人都能瞧出,那是得了赏了。只怕这事儿有门道...... 原来绣坊的东家夫人瞧着花样子不错,不管夏家有没有看重,都决定留下,然后再寻个又手艺的给绣成双面屏风。浑然大气的画样,加上少见的针法,无论是送到哪里都能翻着番的赚呢。就算是送给官老爷,也是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不是? “赵家媳妇,你看这事儿也算是喜庆的了。不过一来咱这也是小本买卖,二来只是个花样子也没成品,所以东家只愿意给八两银子。”梅嫂子试探这开口,依她看,林月娘这闺女也是有脑子的,指不定会坐地起价。 林月娘细想了一下,自个也没废什么功夫,最多是前世时候多读了几本爱情诗集,依着橡树与藤蔓的爱情诗添些写常见的水墨山水。所谓的空灵豁达感觉,不过是因为这个小镇上并没有人尝试过用这个做绣样子。 不过看着梅掌柜如今的样子,应该还能提一提价格。当下她也不言语,只微微皱眉思索着。 梅掌柜以为她这是不乐意呢,也不敢再托大拉抻着了,一咬牙说道,“这样,十两,再不能多了。就算这绣样再好,毕竟也没有成品,就算东家去寻了镇上的秀才比着样子画,也永不了三五两银子的。” 若是这样子绣成成品,别说十两银子,便是百两她也能拍板的。只可惜,时间太紧,而且村里鲜少有人会双面绣的技艺。现在这个价格,已经算是顶天了。 林月娘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再拿捏,就应下了十两的价格。就她来说,这样带着女子柔韧跟意境的花样子,但凡打出名堂,就会有无数人模仿炮制。就是镇上的夫子们,想必也会依着古籍琢磨出更完美的画作。到时候,就算她有着现代人般不拘束的思维,只怕也是拼不过人家的古典韵味。 把银票贴身藏在内兜里,林月娘才辞别了梅掌柜跟梅嫂子。心里算计着,早起卖煎饼跟肉汤,收回了九十文铜钱。去了五个鸡蛋跟当时四文钱买的一包大骨,自个也能挣七十多文呢。 第59章 铁牛揍人 林月娘乐呵呵的回到自家摊位上,刚跟刘氏说了两句话,赵铁牛跟林大勇就回来了。见着生意居然这么红火,赵铁牛可是好生夸了一顿媳妇真能干。 “媳妇,刚刚收野味的那个铺子里说,现在山里的物件价格可是翻了一倍呢,我寻思着趁着还没下雪,再去打两头之前的野物。”赵铁牛蹲在炉子边上低声说道。 一听这蛮牛还想着进山呢,林月娘的脸色直接就冷了下来,趁着没人注意,直接上手拧巴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要敢进山,我立马收拾了东西回娘家。” 如今的日子她很满足,手里有了本钱,眼看就能张罗着买地方挣钱,再不行也能租个门店好好过日子了。谁知这汉子又生起了这种危险的心思。 “可是媳妇......”赵铁牛撸了一把脸,然后拉过媳妇手吹了吹,犹豫着说道,“可是媳妇,我不想委屈了你。老爷们就该养着家,哪能让你抛头露面的奔波?” 他自认为不是个没本事的,打心里是不愿意让媳妇受这番劳累的。就算媳妇不是需要娇养的,可也不能因为自己而为了生计发愁。 其实不管他承不承认,在心底里,总觉得媳妇跟着自己这个糙汉子是委屈了。所以他一心想顺着媳妇,平日里虽然不说,可他是切切实实把媳妇放在心尖上疼着的。 “你个憨子,以后咱们盘个店铺,到时候我跟娘管着店里,你出去跑买卖。这样不就成了?而且我是想着租下一面山种些果树,然后再养些家禽,一来能卖蛋,二来也能卖肉。”说着,林月娘还凑近赵铁牛,低声说道,“刚刚我去绣坊挣了十两,咱们再凑一凑,也算是有本钱了。” 还没等俩人再细说几句,想要早点来占了座位买面的人就出声唤了几句老板。接着,又是一通忙活,面条出过,加上肉辣鲜的浓郁汤汁,很快就吃的来捧场的几个人浑身热乎乎的。 路过的乡亲,这会儿也闻着味儿凑过来,还有不少直接掏了六文钱要了热乎乎的面。 “大婶,给您多加了些热汤,喝的暖洋洋的身子也舒坦。”林月娘笑呵呵的把碗递给赵铁牛,示意他给人端过去。 等到闲下手来,她掀开煮了菜跟碎肉的肉辣鲜锅盖,“要是大家觉得吃的不痛快,也可以来碗肉辣鲜,保准大家吃个新鲜又畅快。咱家的汤可都是大骨熬的,没肉香不要钱的。” 见大伙儿看热闹的多,买的少,顶多是在买了大碗面后,让月娘给搭上小半勺汤。 见大家顾忌着,林月娘也不着急,而是舀出了一碗肉辣鲜里面的菜,招呼着来买饭的人可以免费尝两口。在外干活的汉子,倒是也不在乎一群人夹一个碗里的菜干不干净,只吧唧着尝着滋味。 浓浓的油香,进了嘴里,好像还带着肉沫儿。越砸吧越香,越香就越舍不得咽下去。 “给我来一碗,可要少点汤。”有带了干粮的人掏出钱来买了一碗,然后端了满满的肉香四溢的菜坐到了长凳上,呼噜了几口后,才把冷干粮泡进去,连干的带汤一起吃了个底儿朝天。 闻着香味儿,加上林月娘给盛的一大碗,可不比面条子少。所以不少饭量小一些,又被骨肉香味勾起馋虫的妇人,纷纷掏了钱来吃这肉辣鲜。不过小半个时辰,竟然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了。 这不,还没一个时辰呢,十来斤面条跟一锅的肉辣鲜带着汤汁就卖完了。拍了拍钱袋子,几个人可是都开乐的合不拢嘴了。 几个人还没顾得上唠叨买牛车的事儿,就见着几个穿着光鲜,脸上却带着贪婪跟不善表情的青年挤挤攘攘的嘈杂着涌过来。却不知是什么来道,这般让人厌恶。 周围几个摆摊的小商贩见了来人,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收起摊来。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撤了个干净。 来人翻了几下桌上的碗筷,嗤笑着流里流气的拱手道:“听说兄弟开了面食的摊子,咱也来交个朋友。” 赵铁牛心里一沉,跟自家媳妇对视一眼,让她跟刘氏躲到后头去。他则上前低沉着嗓音说道,“好说,大家在一个镇子上谋个生计,也算是乡里乡亲了。既然大家不嫌弃,那就坐下喝碗水,咱这刚打了井水。” 虽然蛮憨,可那也只是在自家媳妇跟前。对于来挑衅的不怀好意的人,他自然不会让媳妇挡在前头。 来人见赵铁牛脸色阴沉,隐隐有青筋暴起,可就是不说拿钱消灾的事儿,心里不由暗骂一句这人忒不上道。不过念起这些年,刚来镇上谋生的人,可都怕着他们这一帮子兄弟,心里又得意起来。任眼前这个男人再是身强力壮,难不成还能跟自家这么多兄弟动手? 说起来,这群青年也不是什么有背影或者有门道的人,最初他们不过是聚集在城隍庙的一群乞丐跟流民。后来靠着腻歪店铺起家,那些有点门脸的商贩,为了省点事儿多会给几个大子儿打发了。有些不上道的报了官,他们也无非是去白吃几顿牢饭,时候久了,就是衙门也懒得管束他们了。 就这么着,靠着打扰别人家的生意,他们生生成了镇上一霸。也是衙门都赶不净的黑老鼠,走到哪里都带着阴暗的心思。 周围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见自家老大贼兮兮的看向后头的小娘子,也是嘻嘻哈哈满口戏谑的调笑起来。零散几个赶集的见着这种场面,也都当做没瞧见溜了老远。倒是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唾了几口吐沫,可还没等人站出来呢,就被同伴拽走了。 就这么着,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赵铁牛更是捏紧了一双铁拳,身上迸发出一股子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意跟煞气。颇有点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怎么的,这兄弟这么不上道,当真是不知道咱爷们的名声?”为首的男人啪的踹了一脚长凳,手指尖捏起一个碗轻轻一撒,就摔了个粉碎。 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群人拉拉扯扯的就一块冲着赵铁牛他们涌过去。其中还夹杂着要什么小娘子赔他家大哥吃个酒的不入耳的话。 林大勇也是气呼呼的攥了扁担横在月娘跟刘氏跟前,瞪着就要伸手推搡赵铁牛的人,只等他们动起手来,自个就上去帮忙。 林月娘安慰的拉着刘氏,她是不担心那个蛮牛会在打架上吃亏的,只怕那么些人,还不够自家男人一轮练的呢。 “小娘子皮相是个好的,这老的也算是有滋味,不如都跟了大爷回去,以后吃好的穿好的,可是有你们享不尽的福分呢。” 眼看着有胆大的贼人想要绕过赵铁牛伸手去拉拽刘氏跟月娘了,嘴里还不三不四的叫嚣着。赵铁牛二话不说,直接赤手空拳的搂倒了两个近前的混混。接着,散发骇人气势的他,就彻底横在了几个人跟前护住家人。 几个混混见自家兄弟被打了,而眼前的莽汉又是个不好相与的,这出手打的俩人见了血,当下就齐齐的后撤了一步。扭着头的去瞧自家大哥。 只是现在的赵铁牛可是被撩拨的眼里冒火,恨不得打杀了这群调笑自家媳妇的人。哪能给他们再开口讨饶或者跑走的机会,那可是二话不说,提起拳头就冲着那群人砸去。 砸死过大虫的拳头,跟铁打的似得,带着凌厉蛮暴的气势,一拳拳地杵在,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的混混身上。那摔下去的时候,可是还能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呢。 啪叽啪叽,又是几声闷响,原本吓尿裤子的人可都一个没留的被揍的哭爹喊娘。之前为首的还打算耀武扬威的那个,直接从长凳上跪坐到了地上,可劲儿的点头哈腰,生怕那双大拳头落在自个身上。 赵铁牛怒视着那人,二话不说上前就踹了他一脚,让那人跪趴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脚。 原本是想来讹钱顺带占些便宜调/戏下女人的宵小,这会儿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还全都带着伤哀嚎的难看至极。可为了不再挨揍,他们还忙不迭的叫着大爷祖宗,就指望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主罢了手。 原本还没冷清的被人躲着走的地方,不过片刻,就聚起了人。有些被讹诈过的商贩,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还有的直接冲着地上打咕噜的人啐了几口,也有丢些卖剩下的剩菜汤的。 瞧着教训的也差不多了,林月娘赶紧松开刘氏的手上前去拉了一把赵铁牛。她可不能让这打红了眼的汉子把人弄出个好歹来,虽说不至于偿命,可那牢饭也不是好吃的。 第60章 完虐极品进行时 不管外人看着赵铁牛的眼神是佩服还是惊慌,如今他们一家人可是拾掇了东西,推着小推车去镇子口外头找牛贩子了。前晌的时候,赵铁牛翁婿俩可是瞧好了一头牛,只等着月娘跟刘氏去长个眼。 听着林大勇摇头晃脑的说着挑牛经,林月娘跟赵铁牛都抿嘴一笑。如今家里日子过得好了,爹娘办事说话也随意了很多,瞧着他们的腰板都直挺了不少呢。 几个人到了专门贩牲口的地方,瞧着林大勇爷俩挑的牛,还真是长的不错。又还了一番价钱,最后碰了个整五两,这算是置办下了。然后几个人又去买了一套牛车,笑着把手里的家伙什儿都装到牛车上。 “等会儿去衙门盖了红印子,这就算是咱家的物件了。”赵铁牛笑着看向自家媳妇。 去衙门办的事儿,自然是要交给赵铁牛跟林大勇的。不过怕这憨子不会来事儿,临分开时候,林月娘特地买了一把糖糕让他给衙门的大哥分分。 不在乎东西多少,总归是个喜事儿。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也没人为了买牛上个册子塞银子铜板的,顶多就是几把瓜子一把糖糕。 因为有了牛车,赵铁牛跟林月娘自然不怕绕路去林岸村把爹娘送回去了。几个人载着不少物件,还有些打算给林老汉续被子的新棉花胎,可就笑闹着回了村。 道上碰见同村的乡亲,谁不说一句月娘是个有福气的?瞧瞧刚成亲几天儿啊,都坐上牛车了。更有些好事儿的,左右摸索打量着,他们可是听说过赵铁牛家的境地的,哪是什么财大气粗的说买牛就买牛的主啊。 再一唠嗑,可不就认定了这月娘是个旺夫命。一些家里有儿子的,这会儿可就生起了小心思,林家大闺女是个旺夫的,想必老二跟老三也是好的。 眼看着林月梅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自家可得抢了先去。这么想着,不少人对林大勇一家子的态度可是更好了。 只是好心情并没维持多久,因为他们老远就瞧见自家院门口,二房的林才成跟章氏正拉扯着月梅。原本被送回娘家的范氏,不知怎么的也被他们接了过来,可是正扯着嗓门坐在地上嚎啕呢。而月娇则扶着林老汉,冷着脸护着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自打范氏被送回娘家后,二房可是消停了一阵子。咋地今儿,不怕死的又来招惹? 外头围着的人也纷纷指责林才成跟章氏的不地道,可瞧着章氏那副撒泼骂咧的样子,谁也不敢真的上去拉拽去。没见范氏这会儿是逮谁咬谁么,那破口大骂的劲头,可是荤素不忌的。 “娘,你这又要干啥?”林大勇的声音明显不悦,之前他们可是签过断亲书的,范氏当时是戳着他的脑门子闹腾的。这会儿真以为他会再软了心肠,让媳妇闺女陷入为难的境地? 不要怪他绝情寡义,只是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是个爷们就忍不了。单是欺辱他爹,发卖他闺女的事儿,要不是自个念着那是亲娘,哪还容得了她活蹦乱跳?早扭送到衙门或者求了太公开祠堂打死了。 见林月娘也跟着回来了,还一副看戏的表情瞧着自个。范氏一下子就噎了声,虚嚎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她。就连刘氏那个面团也不说上来扶她一把,她也只能哼哼唧唧的冲着章氏骂道,“老二家的,有点眼色不,还不紧着来扶老娘一把。” “月梅月娇,先扶着咱爷进屋。天儿冷了,别再着了凉风。”林月娘给俩小的使了眼色说道。那意思,可不就是要让俩人进院儿了,栓好门闩。今儿不管是婶子叔叔还是大娘奶奶,谁也甭想进了大房的院儿里去祸害。有事儿,行,就在外头当着全村的人说道。 林月梅听了这话,赶紧应声扶着林老汉退回到了院子里。然后在大家或是诧异或是惊讶的目光里,啪的一声栓上了门。 门外的人谁都没再看口,也只有范氏唬着脸,对着杵在边上不言语的林大勇跟刘氏嚷嚷道:“咋的,见老娘回来你们不乐意了?耷拉着脸给谁看呢?” 要是往年,不说林大勇,就是刘氏听了这话,只怕也得惶惶不安的上去安抚劝慰她一番。只可惜,现在的林大勇是彻底跟她隔了心,而刘氏也被月娘拉着眼神儿示意别言语。 所以早些时候打要挑些事儿闹腾的范氏,可就被冷在了当间。就算她撂了脸子,刘氏都没瞧过来一眼,让她是又憋屈又难堪,只觉得这个贱妇忒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刚牟足了劲打算骂两句子,就感到儿子在后头拽了她的胳膊。而儿媳章氏也抢在她前头讨好的笑着说了话,“大哥大嫂,前些时候咱娘总念叨你们,这不一回来就来瞧你们了。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呢,十指连心,咬咬哪个都是疼的......” 林才成听了好半天外人的冷言冷语,心里正是烦躁呢,又瞧着大哥一家油盐不进,连院子就不让自个踏进。这脸色,正是阴沉的难看,可他到底不敢想他娘一样张口就没个顾忌。他可是清楚,今儿要是再借不出钱来,赶明儿自个就能被追债的打个半死。 “就是说啊,大哥,不管怎么说,咱都是亲兄弟......” 没给林才成说完的机会,更没给林大勇沉默心软的功夫,林月娘冷笑一声,脸上带着怒意就开口了,“我们家可不敢高攀,谁不知道当时你们指着我爹娘的鼻子骂咧的?自古到今,我还没听说过哪家签了断亲书的人还舔着脸认亲的。再说了,你们敢摸着自个的良心说,你们把我跟我爹娘当一家人吗?饿死亲爹,欺凌姑嫂,发卖侄女,毁坏我的名声,这一宗宗的事儿,二叔跟二婶莫不是以为我们都忘了?” “你个没羞没臊的小蹄子,大人家说话你插个什么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难不成你还想着带着自家的男人来老林家霍搅事儿?”范氏听林月娘说的一句比一句厉害,心里也有些发慌。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那些讨债的差点就把她拉去当粗使婆子卖了,如今她更是把自个的棺材本都给老二拿出抵账了。要是从老大这里抠唆不出钱来,以后她就得去睡大街喝西北风了。 想到这里,范氏更是尖着嗓子叉腰骂嚷了。 刘氏稳稳的把闺女挡在身后,挺着后脊梁开口,“娘,您找上门来就是为了骂街?” 林大勇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心里不耐再纠缠下去,只能沉着声问道:“说吧,今儿来是闹什么的,要不咱们再叫了里正叔或者太公来说理。断了亲,还上门来打骂,二弟,你也是咱们村头一份了吧。” 见林大勇两口子冷了脸,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硬气。范氏几个也不敢再耍泼,尤其是说到里正公,他们更是缩了下脖子。 要是让里正公知道了这事儿,只怕用不着再开祠堂,只怕他们就得被训斥一番,更甚者,范氏还得被送走。虽说如今范氏手里没啥钱了,可林才成还指望着她从老大手里寻摸出些值钱物件呢。 “怎么着,当娘的来跟你要些钱,你还能说不给?”见林大勇铁了心不认她,范氏干脆瞪着眼上去挠打起这个不孝子,“是我儿子,你今儿就拿出五十两,要是不拿,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听到范氏的话,林月娘忍不住冷笑一声,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就要钱。五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林大勇也是被唬了一跳,“五十两,别说分家时候就那点家当,就算是没分家,咱家也掏不出这么多啊。” 被章氏拉住的范氏啐了口吐沫,见老大没说不出钱,心里想着这白眼狼还挺上道的啊。可听清楚他说没这么多钱,范氏又开始拿捏了,看着林大勇的表情都扭曲了。 “呸,月梅月娇俩大闺女还不值十两?你这房子跟牛车,也值些钱。”范氏是豁出了脸皮不要,一心想着能拿到钱,帮着老二还了债,再留下些体己当棺材本。老了也不受罪不是? 更何况,在她眼里,大房的仨讨债鬼,算不得是老林家的人。没带把的丫头片子,最后还不得被不知道哪来的野男人弄走?而老二家就不同了,只要抱住了这家子,明子跟锤子牛蛋就能给儿子留个香火。 也怪这范氏寻日里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没心眼还不懂眼色,总觉得林大勇一家子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因为没有儿子抬不起头来。如今更是想一出是一出,说的话完全不过脑子。 这不,话一出,林大勇的心就彻彻底底凉透了。但他不能对着范氏做什么,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才成,出口的话也是好不留情面,“老二,当初在当着太公跟族里的大辈,你是怎么说的?我不追究你要饿死亲爹的事儿也就算了,今儿你又是来弄哪一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脸呢!”深吸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别说我无情,就是遍着村里,哪家会因为乡亲邻家不借钱而逼着人家卖闺女的?说句难听的,你家不也有闺女儿子吗?” 第61章 休弃+挨揍 林大勇这话说的犀利,就像是要把几十年积压的火气都吐个干净似得。 “真以为旁人看不出个好赖?难不成非逼着我跟你再掰扯一番,或者你是想我打折你两口子的狗腿?”说完,林大勇扭头对月娘说道,“去请你里正老叔来!” 章氏跟林才成被骇的后退一步,瞧着老大这幅凶悍模样,他俩也没底的很。又是气恼又是愤恨,不过是绝了户的两口子,哪来的底气跟自个叫板? 不得不说,这两口子也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当真以为有了儿子,就能一家独大了。 “娘......”章氏心里着急,只得冲着范氏叫了一声。 一见林月娘要去找里正,范氏也顾不上要钱了,往前跑了两步就要扯住她。临拉扯的时候,还一把将阻挡的刘氏推到在地上。然后她恶狠狠的瞪着林月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儿混搅蛮缠起来。 林才成跟章氏见林大勇要去拉架,赶紧扑上去抓挠。尤其是带着气儿的林才成,更是满脸的愤怒,简直就是要把一时不防备的林大勇按在地上打。那模样,要说俩人是兄弟,还有情谊,谁也是不能信的啊。 刘氏这会儿也红了眼,跑到牛车上扯了扁担,就冲着要打月娘的范氏跟章氏砸去。不过还没等她的扁担落下去呢,旁边一声没吭的赵铁牛一个胳膊一个,就把范氏跟章氏隔开了。因为动作猛了点,章氏直接一屁股被闪着摔在了地上。 范氏虽然没被打到,可由着推搡赵铁牛被反弹回来的劲儿,也是震的她两腿发软。 赵铁牛可不管她是谁,敢欺负他媳妇,就得准备好挨揍。再瞧刘氏提着扁担往骑在林大勇身上的男人背上抽打,他直接皱眉,护着媳妇在身后,然后一个提溜就把算不得瘦弱的林才成提了起来。 王八似得林才成,瞧着打红了眼的刘氏,再惊恐的瞅了一眼肌肉迸发提着自个晃悠的男人。不过瞬息,刚才还得意的他就嗷嗷叫起娘来。 “这林才成跟范氏不会是魔怔了吧,要是林家老大是个狠的,这会就该把那不成兴的兄弟打个半死。” “可不是说呢嘛,这么闹腾的,我出了门都不敢说咱们村老林家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货色。” “范氏啊,不是我说你,老了老了还这么闹腾,你的脸可真厚。要是个要脸面的,这会儿早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呸,什么脸皮厚啊,完全是不要脸了。要我说,干脆让里正做主,把范氏休回去得了。反正林老哥也不认她了,留着也是给村上丢人。” 不管是真看不过范氏他们的行为,还是嫌热闹不够,反正大家一句句薄凉的话传过来,是彻底的把范氏跟林才成两口子的面皮刮了个干净。让闻声来的林家雪姐弟几个,可是臊红了脸,根本没敢往前凑,直接掩着脸匆匆跑了。 被刮了脸面,又被推了个踉跄,搞得灰头土脸的范氏,心里虽然惶恐,但见到儿子被个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汉子毫不费力的提起来,她也着实吓的尖叫起来。扑腾着就要上前去打赵铁牛,嘴里自然也不会多干净。 赵铁牛一见刚刚欺负了自己媳妇的老妇人冲着过来,再加上实在厌恶手里瘦了吧唧还一身尿骚味的男人,当下他就手上用力把人当时垃圾一样扔了个老远。 章氏这会儿也被刘氏拿着扁担打了个鼻青脸肿,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扑向自家男人。而范氏更是哭天抢地的耍浑讹人,还顺带着把上来劝说的人骂了一头狗血。 “行了,范氏你说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这些年除了霍霍大勇家的日子,你还办过啥能入眼的事儿?现在干嚎着,也不想想你刚刚说的那些个该遭雷劈的话。”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妇人走了出来,却是前村听了热闹的林家老六婶子。她倒不是同情谁或者偏颇谁,只是觉得范氏忒给老林家丢脸。弄的她这当本家婶子的,都觉得羞臊没脸的很。“成天的不消停,咱们村庙小,可别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 老六婶子的话刚落,人群后头就传来一声暴呵,正是刚刚把事儿弄了个清楚的里正叔。 “林才成,太公跟族里的人可没叫你把你娘接回来呢吧。”里正的脸色黑的难看,跟着他来的几个年轻人面色也是不好的厉害。这几个人是本来是来林家提亲的,却没想跟媒人还没走到人家,就碰上这么一桩事儿。尤其是刚刚里正还跟他们夸赞林岸村的好名声,这里的闺女个顶个都是贤惠安生的。可如今瞧着,有这样的长辈,难保碰不上厉害的媳妇。 章氏一抬头,瞧见前几日跟自个这得过红封的媒婆,心里不由一滞。再看她身后跟着的一老一少的爷俩,更是懊悔的不行。咋就这么巧,事儿全都碰到一天了。 “林老哥,我看今儿我们就先走吧。至于跟林家闺女的亲事,容咱们再想想。”外村的老汉也是个通情理的,虽然撞开了林家的丢脸事儿,可还是尊敬的冲着林岸村里正打了招呼。 里正一张老脸臊的不行,村上人也跟着议论起来。虽然不知道刚才俩人是要跟哪家闺女提亲,可大家心里可都认定了,村里的喜事儿被范氏这几个老鼠屎毁了。再看向他们的目光,可就不止是看笑话或者鄙夷了,简直就是带上了厌恶。 一听这话,里正脸上更是难看了,可他也不能强留着人定亲不是?只得好言好语的跟人客气了几句,然后让村里腿脚快嘴皮子利索的后生帮着把人送走。 外人一走,里正一张脸腾的一下子铁青起来。要说林老汉一辈子也挺踏实的,除了好面子偏心点,也没办过啥错事儿。可咋的老了老了,落下这么一个冤孽儿子? 依他看,林才成两口子跟范氏,完全就是臭皮膏药赖皮的德行,怎么看也不像是庄稼户的人啊。想十里八村的,哪个村不夸一句林岸村的风水好,汉子都是能干的,妇人也都是和善的。咋的流年不利,今年就坏了风水? 他也不想想,往年有林老汉压着,林大勇两口子也是个面条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又怎么会惹出事端? “林范氏,一回两回的也就算了,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可就是诚心闹事儿了啊。真以为你生了儿子,林家就不好休了你去?”说完,里正也不理会认错的范氏,直接皱眉跟章氏说道,“之前出了你爹的事儿,我念着你家刚满月的儿子,没让人送你回娘家。可是你要是自己个想不开,非得惹事儿,今儿你就跟你婆婆一块进祠堂,拿了休书回娘家吧。” “里正叔,我知道错了,往后老老实实的夹紧尾巴做人。您可不能把我休回去啊。”章氏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她可是知道,生了孩子还被休回娘家的媳妇落不得好。 一遭发誓诅咒,章氏才得了里正松口。只是范氏就没那么幸运了,别说开祠堂了,当下里正就禀了林太公,又知会了族里管事儿的,就让人又送回了娘家兄弟那。当天后晌,有太公、里正跟林老汉写的休书,可也被送了过去。 至此,林家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被扔了老远,伤了腿的林才成,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光溜溜的由章氏扶拽着离开了。 等到来找茬的人都散了,里正才瞅了瞅林月娘跟赵铁牛,缓缓说道,“月娘寻了个好婆家,不过该帮衬娘家可也得帮衬着。再者,不看你奶的面,院子里你爷爷可也等着你孝顺呢。” “老叔说的是,我也是记着您的恩情的。当初要不是您给主持公道,我爷爷指不定会被为难成什么样子呢。”林月娘拍了拍门,示意月梅给开门。然后笑着说道,“这不,今儿赶集刚给爷爷买了新棉花胎,也好让他暖暖和和过个冬日。” 开了门,她又赶紧说道:“累了您来照看,我跟我爹娘心里都是不落意的,您可得进家里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里正的脸色好了一些,到底还有个会办事儿的。而赵铁牛更是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搬下来,又拿了些糖果子发给瞧热闹的人。周围的人一瞧,看了戏还有吃食,当下都高兴的不得了。有几个心直口快的,还一个劲儿的说,以后有啥事儿就吱个声,她们能办得到就绝对不会推辞。当然,场面话,听听就好。 门口的人笑呵呵的都离开了,林月娘她们才算安生下来。瞅着时候算不得早了,刘氏赶紧去灶房淘了半勺子玉米碴开始张罗了起了后晌饭。 一个大白菜一个萝卜条,加上整碗的苞米碴饭,虽然简单可也能填饱肚子。 到底是嫁出去的闺女了,天黑了也不好留人。所以草草填饱了肚子,赵铁牛就带了媳妇离开了。 被送回娘家的范氏,刚开始心里还忐忑不安的很。不过好在老二林才成三天两头的来瞧瞧她,虽然每次都会来要钱,但终究是念着她的。加上章氏在一旁讨好着,所以在儿子哭嚎着要死要活的说卖了闺女也没抵上账的时候,她心里也是不得劲的很。 第62章 极品凄惨 不管怎么说,以后还要靠着林才成给她养老送终呢。何况听说她最心疼的大孙子明子下场考试,就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分了心,搞的名落孙山,就连李家村那个不如他勤奋的谁家儿子都得了个秀才呢。想到这,她就觉得不能不拉扯一把老二家的。 这不,趁着自家兄弟跟兄弟媳妇不在,她偷偷的叫了林才成进屋。翻找一通后,就在自个带回来的破衣裳里摸出一个银锭子。 “这是当初你大哥家让给你爹买药看病给的钱,还有些是分家时候我偷藏的。原本想着还能过一家子人,手里多少得留点......” 范氏的话还没说尽,林才成就一把搂过银子,那双直勾勾盯着钱的眼,就差冒光了。想着自家雪子被说给了一个傻子当媳妇,换了六两多银子,媳妇又从娘家凑了四五两,加上卖了家里的田地换的二十多两,还有家里的宅子也是值些钱的。这么算下来,他娘掏出来的五两小银锭子到成了可有可无的,反正对抵债也没有多大用处了。还不如让自个拿去翻本呢。 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钱揣到怀里,嗯嗯啊啊的应承着范氏的说教。不过心思透亮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怕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压根没入心。 “老二,抵了债你就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地里的活儿可别荒废了,有了三年两年的,还愁能饿着?到时候再给雪子寻摸个好人家,让亲家帮衬着点,还能困住你?”范氏拉着林才成的胳膊嘱咐道,“就算雪子的婆家没个本事,那不是还有明子吗?只要明子成了秀才,再考上举人,那可就能当官了。别说那一家子白眼狼了,就算是里正太公可都得对咱们恭恭敬敬的嘞。” 现在的范氏还不知道她一心偏向的儿子,早把她的宝贝孙女卖了个好价钱。更不知道分家得的田地,可是一点不剩了。而明子自打考秀才失败后,更是被不少人看了笑话。尤其是村里那些看不惯他天天鼻孔看人的高傲劲儿的后生,见了他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要么就是啐两口吐沫骂咧几句。 现在林家明,哪还敢随随便便的出门啊。只能自欺欺人的说一句,要安生待在学堂一心读圣贤书,好以后光宗耀祖。也只有闲下来的时候,纠集着学堂里没听说他家那些糟心事儿的人,说些大伯家的赖说,生生把林大勇一家人说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偶尔回家,见到他爹总是偷偷摸摸的从家里翻腾东西,他也觉得很没脸。可那到底是亲爹,他也只能在爹娘吵闹声中,说几句没出息没本事。想他识文断字还是正经的学子,但凡出生在好一点的人家,哪能成了如今的模样?指不定早就飞黄腾达,衣锦还乡了。 知道底细的学子,根本不屑搭理他。有时候见了他,也会老早就躲着走了,生怕被这没脸皮的人沾惹上一身骚。 不过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不,林才成从范氏那揩刮出最后一点银子,可就又进了赌场。 都说赌博会上瘾,这话一点不假,原本只是玩个小牌,耍个骰子,最多就是几文钱几文钱小打小闹的他,如今到了赌桌上也会红了眼的下注。尤其是最初尝过几回甜头,而且总能看见哪个手气好的小赖皮,以小博大得了不少银子走,总之在开过几局之后,手里的五两银子可就输了个干净。 被将打出来,连粗布外衫都被扒了的林才成,只能舔着脸去了私塾寻自家儿子。赌瘾上身,他哪还记得儿子要不要脸面啊?反正寻到钱来翻本,以后让那些笑话自个的人都羞愧,让他们知道,他也是有本事的人,这才算好。 银子,自然是没要着。他甚至连私塾的门都没踏进去,就被人当乞丐一样轰走了。只是临走时候,他嘴里叫嚣着明子明子,到底也让不少人鄙夷起了林家明。 夫子更是找了林家明来,苦口婆心的说教了一番,大体就是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乌鸦尚且知道反哺,更何况是读着圣贤书的学子!这可真是臊的林家明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好,最后只能木着脸跟夫子说了不少好话,算是糊弄过去了。 只是还在私塾躲着的他却不知道,如今家里早被要债催账的无赖砸了个稀巴烂。原本在赶他们出宅子的时候,那些人也是想抢了那个还没一周的孩子卖钱,可章氏到底是做娘的,也不知哪来的劲头拼了命的拿着菜刀乱砍。 都说耍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不,几个无赖骂骂咧咧的锁了林家老宅的大门绕着章氏躲了个老远。 章氏也不是个傻的,早些时候虽然说是个娘家借了钱,可她也没都拿出来。加上这些年她私藏的,少说也有几两呢。既然林才成心大了,干脆她就拍拍屁股带了儿子回娘家吧。 这么着,一身是伤,又狼狈又丢人的林才成回了村就无家可归了。再去丈人家寻媳妇吧,连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放狗咬了。 一狠心,他干脆又拿了范氏的卖身契当赌注,至于卖身契哪来的,一个儿子又怎么能做的了娘的主,这自然就要看赌坊的手段了。 范氏的嫂子见这些日子,范氏只吃不出,还总磨叽着让他们帮衬着她那没良心的二儿子。那嫂子自然是不乐意的,更何况,林才成每次可都是空着手来,走的时候还得从灶房里顺走些吃食。让她心里早就不满的很了,又怎么可能会好心去管? 她就不明白了,范氏是种了哪门子邪,又孝顺又老实的老大,咋就成了她嘴里的白眼狼。温顺贤惠的刘氏,怎么着就惹的她一天三顿的骂白虎星? 到了后头,这娘家嫂子干脆让她一个人在后院小屋里打伙过日子。任谁也不再伺候她,顶多就是过个十来天去给她送一回粮食。 也就是这样,原本心里有气的范氏,生生病的下不了炕吃不到饭了,还没人发现呢。 刚入冬的天儿可是冷的很,偏偏她饿了不少日子,身上也乏力,屋里的尿盆也没换过,熏的小屋子都是臭气熏天。因为夜里来不及下炕,少不得会把污秽物弄到炕上,被褥里真是又臭又脏。 等到范家门里的当家嫂子想起来去看她的时候,一进屋可就差点被熏晕过去。而范氏更是翻着白眼,有进气儿没了出气儿,样子可比当初林老汉惨了不少。 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村里的大夫给把了脉,直接摇着头让准备后事吧。出了大事儿,不管范家嫂子兄弟觉不觉得亏心,这范氏的儿子们可得通知呢。 只可惜,林大勇来了,却不入她的眼。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还眼巴巴的巴望着自个亲手养活了几十年的二儿子跟孙子们。 林大勇叹口气,沉默的站在一边上,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说他是个绝户的范氏,心里居然一点难过或者委屈都没有了。也许的那点内疚跟孝顺,已经被磨灭了个干净,如今他冷眼瞧着,就跟看场笑话一样。 外头的天色暗了,林才成还是没来。范氏也没劲儿嘟囔了,就连胸口的起伏都有些看不见了。原本还失魂落魄的老妇人,就这么喘了两口气儿,喃喃地说着报应闭了眼。 范氏毕竟是被休弃回家的,所以发丧自然也是在范家老宅子里。 这不是什么喜丧,加上事儿不光彩,所以范家只是通知了本家的几个亲近的亲戚。至于林家那边,却是一个都没知会的。 等到丧事办起来的时候,林才成跟林家明才到了场。一瞧林大勇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前头,俩人又是哭嚎又是闹腾的让他还人。嘴里更是说,他娘是被林大勇两口子气死的,走的冤枉。 总之,好好的发丧,却成了林才成讨要范氏留下的财物的地方。到后头,他更是口不择言,逮谁咬谁。让范家年轻一辈的人都忍不住气血上涌,直接拖着他丢出了村子。 倒是林家明聪明了一回,跪在范氏的坟前哭的伤心。只可惜,看透了他们二房本性的林大勇,这次是一点没有心软。 被赶走的林才成心里恨的厉害,只是再怎么着,他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个就跟个丧家犬似得。媳妇跟两个小儿子不认自个了,闺女被伤了心,嫁给那个傻子日子也是难过的很。大儿子心里对自个全是怨愤,唯一偏心自个的亲娘也没了。 他倒是光棍了,觉得日子成了这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但赌坊拿到的是一张死人的卖身契,又怎么会放得过他?但凡有人瞧见他出现,必定是一阵拳打脚踢。 不管他怎么悔不当初,都没机会再重来了。之后也没人在意他去了哪里,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不是被要债的弄死了。 不说范氏没的多凄凉,而林大勇又是以什么心情回的家。单说刘氏,这会儿可是乐的合不拢嘴了。闺女可是捎信来,说是有了身子呢。这添人口的事儿,不管放哪都值得庆贺啊。 本来还有些难受的林大勇得了信,心里那一丝丝的不舒坦可就直接被吹散了,一个劲儿催着刘氏这当娘的去看看。 第63章 喜盈门 因为是冬日里,又到了农闲时候,所以大家白日里就是拿着针线活儿串门歇着。这不,一大早的时候,郑嫂子跟余家媳妇就结伴来唠家常了。 林月娘笑着把人迎进正屋,然后烧了些热水端进去。也就是这个功夫,人缘一向很好的郑嫂子就拉着月娘调笑起来。好在月娘也不是个忸怩的,大大方方的跟人说起话了。 几个人坐在炕上说这话,手底下也的活计也一点没耽误。月娘先是侍奉着周氏喝了药,等拾掇好后,才拿了缝制到一半的皮毛护膝在正屋坐下。 “咦,月娘这是缝什么呢?倒是没见过啊。”郑嫂子歪头瞟见月娘手里的物件,说是暖袖,可瞧着也不像,后边还带了绑带。现在似乎还在缀盘扣呢。 余嫂子见了,也放下手里的针线瞧起来。还别说,这么一凑近,她竟然闻到了些药香味儿。单是嗅了一会儿,她也觉得腹中暖暖的。 “天儿冷了,冬日里怕我娘腿脚受凉,这不用泡制过的皮毛缝个护膝。等再过些日子下了雪,让我娘戴在膝盖上,可是暖和又活血的。”林月娘用牙扯断线,笑着说道,“嫂子要是想做,也是可以的,用厚实一些的布,加上些棉花也行。” 郑嫂子跟余嫂子听了这话,都有些欣喜。谁家院里还没个老人啊,年纪大了,最怕的可不就是冬日里关节受凉,成宿成宿的睡不了觉。要是月娘这媳妇的法子真管用,她们也不会省了买新棉花的那么几文钱。 虽然也没干什么活儿,可没一会儿林月娘就觉得腰酸背痛的。快晌午的时候,她做饭都觉得乏力。好在周氏看出了不妥当,以为是儿子夜里没个节制闹得媳妇受了累,所以赶紧赶了月娘回屋歇着。她则去灶房准备起饭来。 只是等饭菜好了,去挖地窖的赵铁牛也回来了,他们才发觉不妥。毕竟就算再累,月娘也不该连饭都不吃一口,和着衣裳裹着被子睡的这么熟啊。就连周氏来叫她,也不过是恩恩两声,却是动都没动的。 周氏心里也是有些着急,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妇人要是调养不好身子,那可是不好坐胎的。当下她就把儿子唤进了正屋数落起来,无非是说让他节制着点,别没个分寸伤了媳妇的身子。 当娘的为这事儿说教儿子,直接把赵铁牛弄成了大红脸。不过念起媳妇疲惫的神色,他还是挠挠头应下了。 “行了,你赶紧去看看月娘,要是累着还好,要是真有哪不舒服的,可得紧着找人看看呢。”她常年身子骨弱,到底也有当初小病拖的太久的缘故。因着这个累了半辈子,她自然不想儿媳也受这份罪。 赵铁牛端了热水跟米粥进屋,瞧着媳妇脸色有些发白,他也是心疼的不行。凑到前边,连被子带人把媳妇带进怀里,他小心的伸手摸了摸媳妇的额头,稍稍有些发热,这会儿还起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的。 “媳妇,你哪难受?要不我去叫大夫?”赵铁牛一颗心高高的悬着,他见过自家媳妇泼辣的模样,娇俏的模样,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憔悴的连眼都懒得睁的样子。 林月娘掀开眼皮,拽过那汉子的手放到腰上,“没事儿,可能是前几天没睡好,累了点。” 米粥的香味飘过来,可原本还有些饥肠辘辘的月娘一闻到,胃里竟然止不住的生起一阵恶心。 赵铁牛见媳妇脸色好了一些,也有了力气,这才想起端来的饭。他赶紧把媳妇扶正靠在放了针头的炕柜上,然后把碗筷摆放好,这才笨拙的伸手想去喂媳妇吃饭。 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加上他壮实高大的身形,的确很有喜感。可现在的月娘却是顾不上这些的,一阵恶心顶的她眼都有些发晕。伸手推开坐在边上一脸担忧的男人,她直接爬在炕边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按理说,吐成这样,怎么着也得更虚弱才是。可月娘却感觉吐完了,身上竟然轻松了不少。就连饭菜,也多了吃半碗。 可能是被吓到了,等月娘吃饱喝足了,赵铁牛死活不让她去收拾。更是在媳妇下地蹦跶着说没事儿的时候,还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媳妇,你先歇会儿,等会我去村头找村里的大夫给你号个脉。咱心里也能踏实不是?”赵铁牛握着媳妇的手,心里一阵担心。 见这头蛮牛坚持,月娘也没再说什么,笑着应下了。然后看着那汉子去扫了些土回来收拾屋里,自个则靠在炕柜上歇着。 每半刻钟的功夫,大夫就被请了来。瞧着那抹额头薄汗的模样,只怕是自家男人催的急了些。 屯里的大夫是上些年纪的,早些时候也在医馆里坐诊,后来听说是惹了什么人才回到小山村的。不过,那医术却是好的。 老大夫做到长凳上,给月娘号脉。本来被小年轻的催着跑了一路,他还以为病人有什么大症状,可如今瞧着再听铁牛这孩子说什么吐不吐的。他心里也就有了底儿,只怕是桩好事儿呢。 周氏在一边脸上也带了些喜气儿,不过犹豫也是有的。按着症状跟日子,儿媳很可能是有了身子。但是她到底也拿不准,自然不好直接说出来,万一要是没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细细号了一会儿脉,老大夫才捋着白胡子把手收回来,脸上更是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看来今儿要喝你家一碗糖水了了。” 这话一出,周氏还能不明白?看那眉角都乐的快飞起来了呢。带着喜悦跟欣慰,她竟然没忍住红了眼眶。 “赵家嫂子,你这媳妇是个有福的,这是有喜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老大夫笑眯眯的说道,“侄媳身子底子打的好,你们就等着明年抱大胖小子吧。不过往后活血化瘀的药物可是少碰,双身子可得忌讳着点。” 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大夫,也是更希望经自个的手号出喜脉的,所以收了脉枕就开始细细嘱托了。尤其是前三个月可别太过劳累,要是可以,最好让两口子分开睡。 这话说的隐晦,可林月娘又不傻,再怎么说,老大夫都是个外人,只怕是瞧出前几天那蛮牛闹腾的狠了。她红着脸嗔怪的瞪了一眼还突自高兴,满脸惊喜,眼看就快乐的找不到北的铁牛。她的心里也慢慢的都是柔软,自此,在这个时空,就有了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儿。 看着被滔天喜悦淹没的赵铁牛,再瞅瞅他那傻了一样抖着手不知该往哪放的模样,周氏赶紧去烧了水泼了碗红糖鸡蛋来招待大夫。临送人家出门的时候,她又塞了几个鸡蛋过去,算是累了人家跑这一遭。 屋里没了人,赵铁牛才把红了眼的月娘抱到怀里,小心的让她靠在自个胸膛上。整个人都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是能蹦跳起来,只怕他得把房顶都给戳穿了。 “行了,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林月娘看着面前这个汉子,那黑黝俊朗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瞧那嘴巴咧的都开开叉了。感染的她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在新房窗子底下站了会儿,周氏也是又哭又笑的。直到见屋里那两口子凑在一起说起心里话,她才去拾掇了些黄别纸跟香烛出了门。 她年轻时候就守了寡,这么多年再苦再难都没想过回娘家找兄弟接济,更没依着娘家大哥的意思改嫁,凭的就是跟赵老三的那份情谊。当年,若不是他,只怕自个也活不到如今的年头。 想着年轻时候,她怀着铁牛反应大什么都吃不到肚子里,那个汉子每天除了去深山打猎就是去镇上给人扛大包挣钱。就为了让她吃点好的,能留住一口是一口。后来为了不让她在小破屋里坐月子,他更是跟镖局跑那些没人愿意走的山沟沟送镖。 抹干净脸上的泪,周氏就靠在简陋不起眼的坟头上絮叨这些年家里的事儿了。说儿子的孝顺,说媳妇的本事,说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合心。 因为月娘有了身子,加上家里算是有了一门挣钱的营生,所以周氏就商量着让铁牛去买些鲜猪肉,再买一袋子白面。不能怕花钱,但凡是能养身子的物件,就一股脑的给买回来。 月娘知道了,也没有阻拦,毕竟身为现代人的她心里清楚,有了娃只有母亲吃好喝好,孩子才能更健康。她可不想自个心心念念的孩子,以后骨瘦如柴。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可算是有了对新生命的盼头。就连家里喂养了三年多正下蛋的老母鸡,也被周氏逮住让儿子宰杀了。下蛋什么的,哪有儿媳跟孙子重要呢? 等安顿好了家里,赵铁牛可就套上牛车往镇子上去了。他是一刻也等不了了,该买的物件就得早早给媳妇置办上。 第64章 天下第一粉 月娘有了双身子以后,倒是没有嗜睡也没有闹腾的难受,只是胃口好了很多,而且口味也变了许多。 好在周氏跟赵铁牛不嫌弃她败家,总会尽量依着她折腾,如果缺了调料,也会由铁牛赶着车去镇子上买。尤其是周氏,现在可是乐呵的很,甚至连身上的病痛都像是不药而愈了似得。就算每天大早起来熬粥做饭,也不觉得疲累。 除去身子骨弱,周氏其实是个和善又贤惠的妇人。在儿媳面前,从来也没想过拿捏或者拔尖,甚至还有些护短,听不得外人说道月娘的不是。就算是老四家的白氏,当初也被她顶多几句难听的。 因为有了身孕,赵铁牛是一点不让月娘再折腾买面的事儿,更别说是缝制衣裳做被褥了。可农村里,刚有了身子的妇人也是有说道的,不好再去别人家串门,周氏自然就担心了月娘闲的无聊。所以一干完活,她就压了月娘在正屋的炕上说话,或者搭着被子唠过去的日子。 有个贴心的长辈在一旁提点着,加上铁牛是个疼人的,月娘的脸色可是一点没有因为怀孕变差。反倒是因着胃口好,营养足,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显得红光满面。 单是白面小米跟鸡蛋吃着虽然是好的,可也架不住没个滋味啊。没过三两天,月娘吃的就不尽兴了,只觉得入嘴的东西都寡淡的很。昨儿半夜,也不知道那根经搭错了,林月娘半宿醒了就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酸辣粉的味道。那种抓肝挠肺的想啊,只勾的林月娘整宿睡不着。就连感觉呼吸都是那种又酸又辣又香的味道,要是顺带着拌点酸豆角或者用酸豆角炒个小肉片,可就美翻了。 夜里失眠,早起月娘的精神自然不好,就连喝吃饭都是兴致缺缺的。也就是当着周氏面,怕她担心,月娘才勉强吃了几口。 也许周氏还乐的没个察觉,可赵铁牛可看出媳妇吃饭时发呆的模样了。 收拾完灶房,周氏擦干净手,又拢了头发,拾掇的整整齐齐的,垮了之前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篮子就出了门。今儿村里有人家办喜事儿,按理她也该去随个份子,贺个喜庆。 一回屋,赵铁牛赶紧追问媳妇怎么了,他是生怕月娘有个好歹或是不顺心。 “我想吃酸辣粉,腌豆角,还要吃辣椒肉丝面......”月娘撇着嘴,总觉得心里怪委屈的。其实她不是矫情的小媳妇,可也不知道为啥,这些日子越来越容易委屈,时不时还得折腾一下这个汉子才舒坦。 “媳妇,这个时候可买不着豆角。要不一会儿我就往酱缸里腌点白菜,等过个三五天的就能吃了。”赵铁牛也不说他媳妇难缠,直哄了人走了几步消食儿。“只是媳妇,那酸辣粉是什么吃食?镇子上倒是有粉条,可都是炖大锅菜时候放的,还有粉蒸丸子,咱家过年时候也做过......” 不管林月娘怎么形容,赵铁牛就是想不出那是个什么物件。他吃过的粉条,顶多是跟白菜猪肉炖到一起,香喷喷的就上馒头,已经算是美味了。至于又酸又辣的煮粉条,莫不是多放些辣椒? 见赵铁牛说了半天,全是放了辣椒的面食或者炖菜,压根就不知道酸辣粉这回事儿。林月娘也懒得再絮叨,可不解馋她的胃又过不去。 都知道孕妇想吃个啥,常常是没个理由没个征兆的,而现在月娘都吃不到,可就越发的念起来? 思来想去的,她就知道,只怕得自个动手做了。单是家里只有酱菜没有所谓的老坛酸菜,酸辣白菜,就知道,只怕这里的人没想过那样的吃法。 这不,看着天儿还早,赵铁牛就被月娘打发了二伯母家借几捧黄豆来。至于辣椒,周氏当初在院子后头的闲地里种了一小片,倒是够用的很。 赵铁牛虽然不知道媳妇要黄豆干嘛,可村里人,但凡有地的种着苞米的,地里都会种些黄豆。这也不算啥稀罕玩意儿,再者谁家也有手头缺物件相互借用的时候。所以他应了声,赶紧去二伯家走了一遭。 等回来的时候,恰好瞧见月娘正蹲在井边刷洗两个闲置的做酱菜的坛子。吓的他几步就窜上去,赶紧接了媳妇手里的活儿。 “媳妇哎,这两个大坛子你哪翻找出来的,咋也不等我回来再找?”赵铁牛把手里的一斗豆子递给林月娘,又扶着她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这才蹲在来干起活儿来。 林月娘撇了撇嘴,她哪有那么娇气啊。要知道前几天,她还拿了棍棒吓唬了不少人呢。如今在这蛮牛眼里,自个咋就成了个娇娃了? “二伯说这几天镇上赵记杂货铺要收一批荆条编的箩筐,说是要送货用。大的八文钱一个,小的也有五文钱。”这几天,赵铁牛是对媳妇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说起来,他也挺享受媳妇这些日子的撒娇粘人,可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挣更多的钱,如何给媳妇跟娃好日子过。 赵铁牛不善言辞,可他总觉得一个男人花言巧语都没什么用,待见稀罕一个女人,就要努力为她创造好生活。以前他还能打猎挣钱,可如今答应了媳妇不再去,他就不会阳奉阴违。 不管怎么说,这个汉子嘴上不少,心里都认定了,哪怕自个吃苦受累,都不能让媳妇受了难处。 “荆条箩筐?那岂不是还要上山去,眼看着天儿就快下雪了,那得多累啊。”林月娘皱眉,她知道大蛮牛不怕累能吃苦,可要落雪前砍荆条,可不光是得受累。为了让荆条更有韧劲儿,还要把荆条背到山沟没有结冰的水洼里浸泡打磨。 冬日里,别说是山里的冰水,就算是家里井里打的凉水都能冻的人打个哆嗦。打心底里,她是不愿意这人干这份活儿的。 “没事,你家男人身子壮实着呢。”赵铁牛摔了摔手上的水,又去灶房端了一盆热水来冲洗咸菜坛,“编几个箩筐,正好下次赶集就能卖出去。再加上咱们摆摊买饭,用不了多久,就能攒下家底儿了。” 他没说,他寻思着过些时候出去做工,又庄户里找护院,一个月就有四百文钱,可是肥差呢。虽然不一定分到哪个庄子,但一个冬天就能攒下一两多银子呢。 虽然媳妇是个能干的,一挣就是二十两,可说到底那是媳妇的私房钱。他跟他娘从来都没想过要出来,而他要的是自己挣钱交给媳妇。 林月娘不知道大蛮牛心底的心思,不过见他这般上进知道顾家,心里当然也是欢喜的。 因为赵铁牛压根没见过什么酸辣粉,就算做也不知道怎么动手。所以这会儿,赵家小院的灶房里如今出现了搞笑又温馨的一幕。只见一个膀阔腰圆,身材魁梧的汉子,正面色黝黑满头大汗的跟在细高妇人的身后战战兢兢,生怕人家累着或者脚下不稳当。 指挥着大蛮牛洗干净黄豆,又找了之前晒干的芫荽跟辣椒磨粉。而她则往锅里下了大半勺已经凝固的猪板油,等油烧烫了,黄豆下锅过油,噼里啪啦的带着豆香跟油香被捞出来。 “把辣椒粉放进碗里摆好。”嗅到香味的月娘,都能想到一会儿酸辣爽口,油而不腻的粉有多好吃。忍住嘴里分泌的口水跟垂涎欲滴的欲/望,林月娘手脚麻利的舀出烧的滚烫的油浇进碗里,原本还生辣的粉末迅速翻腾爆出浓郁的香气。 把辣子油碗里放进之前准备好的姜丝、芫荽、花椒跟米醋,又从一旁熬骨汤的锅里舀出些骨头汤添进去。就算还没有放入粉条,那股子诱人的气味可就扑面而来了。 用筷子沾了一点碗底里的汤料放进嘴里嘬了嘬,虽然因为准备不全不够鲜香,可到底也能解解馋不是? 眯着眼,她满意的点点头,哼着小曲开始煮家里过年备下的红薯粉条。见粉条在滚水里翻腾起来,她就把碗里的底料一股脑倒进锅里。然后又加了一些米醋,还把炸黄豆放进去。 赵铁牛见媳妇眼都不眨的把大半碗辣椒油倒进锅里,许是觉得不过瘾,又放了不少米醋。瞧的他都觉得腮帮子酸了,就连胃都隐隐有些难受。不过闻着味道,却是真的很香。 挑出一小碗,又加了些汤汁塞进赵铁牛手里,月娘挑着眉示意他尝尝。她可是对自个的手艺很自信,不过要是加上一些酸菜跟烙饼,应该会更好。 赵铁牛也是个能吃辣的,更何况碗里又兑了些骨头汤,所以他吃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那般酸辣。其实相比于面条,也不是说多诱人,关键是烫烫的粉跟辣汤在胃里,真是又暖和又舒坦。 不过是小半碗,他的胃口就像是被打开了似得,抬着脑袋就是一阵子夸赞。什么媳妇手真巧,媳妇真能干,媳妇做的物件真好吃,那简直是不要命的往外冒好听话。 傻乎乎的汉子,说的这话听起来倒是无比可信,让林月娘又傲娇了一把。挑着尾音哼了一声,然后又盛出了几大碗,让赵铁牛去给二伯母家送去。 至于四婶子白氏一家,哼,她可没那么好的脾性,能无条件的以德报怨。至于外人说道,谁能说自己有那么大的善意,能容忍一家欺辱自己还动手打自家婆婆的人? 第65章 全家出动淘金 接下来的几日,月娘出了溜达就是养胎,脸色倒是愈发的红润,皮肤也细嫩了许多。而赵铁牛则到后山上砍荆条,等晚上回来吃一口饭,就借着擦抹黑还有点亮光的工夫编篓子。 自打从二伯那知道这个能挣钱的活儿,赵铁牛是一天不敢落的干着。别看他拳头比沙包大,人也是五大三粗的,可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不逊色。编出来的篓子筐子,个顶个的细密结实。 因为怕小狼崽子咬人,这几日周氏是说啥都不让月娘靠近以前总黏着她的小玩意儿。好在小狼也是个通灵性的,除了吃饭的时候出现,平时它也不闹腾。 周氏观察了几天,见小狼顶多是寻个木棍子磨牙,别的倒是跟村里的大狗没啥区别,所以也慢慢放下心来。只是她没瞧见的是,不管再如何驯化,狼就是狼,是村里那些摇尾巴的猫狗不敢招惹的对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月娘一家可是商量起了去镇上摆摊的事儿。周氏是担心月娘身子累,受不住,而月娘则是想让周氏一起去集市上转转。总在这一亩三分地的院子里窝着,就算不生病,也会心烦啊。 赵铁牛本来也是担心媳妇累着的,不过又想着到镇上再带媳妇去医馆里瞧瞧也是好的,到时候看媳妇想吃啥,再买一些。所以他倒是没说啥,反而是跟着媳妇劝了周氏两句。 周氏也有许多个年头没去赶过集了,现在被儿子儿媳说的有些心动。而且自个跟着去,也能给俩人搭把手,算不得是去添麻烦。 这么想着,她也不拾掇灶房了,回屋去换了身衣裳,可就准备出门了。 赵铁牛把手推车跟面条和粉条装上牛车,又进屋去抱了一床炕被铺到车板上。然后嘱咐周氏多穿点,他则进屋去翻找了一件自个的厚袄给媳妇盖在身上。冬日里的早晨,天可是冷的很。 乘着牛车,一家人可就晃晃悠悠的往镇上进发了。因为担心周氏跟月娘被风吹着,所以赵铁牛光是铺被子弄挡风的物件,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跟他和月娘担心没好位置不同的是,今儿一进镇上,就有不少小商贩笑着打招呼。而他们上一次集市上占着的那个位置,居然还是空的。一时间,弄得他跟月娘都是一头雾水。 “大兄弟,你们可是来晚了啊。今儿见你们没来,我就顺便帮你们占住了这个位子......”旁边摆摊的妇人摆置好摊位上的饰品跟胭脂啥的,就扭头跟月娘一行人搭起了话。 原来上次集上赵铁牛一个人揍了一群无赖的事儿,可是被不少人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如今集上可是有不好人又感谢又惧怕他呢。不说有人感念他除暴安良,就是他的那份蛮力,就够让人心悸的。稍稍一想,谁还敢跟他抢地方?就算是有那心思,也得拼的过人家的拳头啊。 反正不管怎么传,好听的难听的,或是神乎其神的,最后的结果就是,赵铁牛这三字可是响彻了全镇上。就连衙门里那几个被老鼠闹的心烦气躁,还得忍着商贩百姓背地里责骂的衙役,这会儿都长出了一口气。 林月娘他们答了谢,就开始摆弄推车跟桌子长凳。有了牛车,这些家伙什可是带的足足的呢。 周氏更是让月娘坐下,她上去帮着烧火做煎饼。这不,还没一个时辰呢,集市刚刚热闹起来,煎饼跟肉汤可就都见空了。兜里的铜板沉甸甸的,瞧的周氏也是喜上眉梢。 “娘,媳妇,这会儿不忙了,我先去把荆条筐子弄到杂货铺去卖。然后转悠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儿,反正在家也是闲着,能挣一文就是一文。” 周氏也知道,现在家里的进项全凭月娘,所以她对儿子找活儿的想法,自然是百般满意的。而月娘想的就少了,她只想着大蛮牛不偷着进山去就好,至于吃苦受累,哪家的庄户主不得流汗?至于说浪漫情调,她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行,等晌午的时候记得来吃点东西垫补一下。要是有合适的活计,你也别忙着应下,能回来说一声商量一下那是最好的。”林月娘从兜里数出十几个铜板递过去,“自个身上装几个大子儿,有个事儿也不会被困住。” 赵铁牛知道媳妇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再劝她多歇会。再说,有他娘在照看着,他也是放心的。 周氏见小两口子这么些日子了,还那么蜜里调油的亲近,心里欣慰极了。又瞧见儿媳把儿子打发的妥妥帖帖,就连去找活儿时候可能会有个花销,都替儿子想的周周道道。她心里更是满意了。 等赵铁牛走了,月娘才跟周氏准备起晌午卖肉辣鲜跟面条的汤汁来。柴火进了炉子里,月娘才跟周氏知会了一声,她则去卖调料的摊子上寻一些花椒面跟芝麻之类的。 快到晌午的时候,月娘跟周氏也忙活起来。一来有不少上个集上吃过的老食客来,二来也是有听说赵铁牛名声的来瞧个热闹捧个场。再者,还有一些来赶集的人,则是看着摊子上干净整洁,而且肉香四溢,才围上来的。 有人吃到汤汁里骨头上的碎肉,愈发的觉得沾了便宜。别人家一碗白水煮面,跟月娘家的根本没法子比的,所以自然也会有人拿了碗来买了回家给孩子解馋。 晌午还没过完呢,自家带来的吃食可就被卖了个精光。后头赶来的,没赶得上面食,就连肉辣鲜也没买到。不过也没差,因为他们正碰上月娘用小锅炒酸辣粉的底料,那浓香四溢,闻着就刺激人的口水。 月娘也不计较,多出来的酸辣粉就一碗八文钱带着一块烙饼卖出去。至于没买到的,就给人盛一些汤汁,让人就着馒头吃个饱肚。算起来,单是酸辣粉,她就得了四十文的进项呢。 “大妹子,这酸酸辣辣的粉条吃的真爽口,等下个集上你们可一定要多带点啊。” “你家的面汤可比别处的香多了,可惜就是做的太少些。” 吃饱了喝足了,几个好说的妇人就擦抹了嘴巴说起闲话来。只说的月娘跟周氏,也跟着乐起来,可劲儿的说着以后她们多备下些,肯定让大家吃个痛快。 月娘给周氏煮了面,又温了烙饼,而自个就吃着特意留下的一大碗酸辣粉,满心酸爽。 “月娘,你可真能干,要是我跟铁牛,可想不出这么多点子。”周氏咽下面汤,笑着说道,“往年里,哪敢想着自个支个买卖挣钱啊。” “娘,也不能那么说,如今咱都是一家人,可不敢分的这么清楚。”林月娘笑道,“只要咱们好好过活,哪还能没个好奔头?”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赵铁牛才满脸笑意的大步回来。见他娘跟媳妇都收了摊,自然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有媳妇在,物件不够卖也是正常的。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埋怨的说道,“媳妇,你跟娘都干不来重活儿,怎么不等我回来,你们就拾掇了啊。” 月娘心里欢喜,见大蛮牛满脸的心疼,心里也觉得甜滋滋的,“哪有那么费劲,这家伙什都不重,我跟娘连歇着带唠嗑,就收拾完了。这不,还等着你往车板上倒腾呢。” 赵铁牛见媳妇高兴,也不再说话,腿脚利索的去巷子口上牵自家的牛车去了。 “等会儿咱们绕到杂货铺去,卖点酱油跟米醋,再打上半斤白酒。等回去了,我腌些酸菜也好缓缓口味。”月娘脸上带笑,高兴的拍着大蛮牛结实的胳膊,“然后再去医馆,让人给娘号号脉,前几日大夫去出诊,不是说娘的身子骨好了很多么。调养了些日子,也该找个大夫瞧瞧了,看看娘还需要补啥物件不。” 这倒是正合铁牛的意思,他本来就打算绕去医馆一趟的,如今自然是一点都不犹豫的应下了。 不过赶着牛车,自然不好再镇子上晃荡,所以月娘就跟着去了后巷的一户老乡家,给了人家三文钱寄放一下牛车。这样,娘三才松松垮垮的进了街里。 进了医馆,小伙计也是极有眼色的引了三人去见大夫。恰好这个工夫,坐堂的大夫也闲下来了,倒是省了排队候着的时间。 月娘扶着周氏坐下,就对着大夫福了福身,稍稍说了几句周氏之前身子弱,总容易疲累。 大夫瞧着这媳妇是个孝顺的,一边示意周氏伸出手来,一边乐呵的恭喜周氏有这么个懂事的媳妇。总之,看起来就是个面目慈善,心眼敞亮的老人家。 过了半晌,大夫才笑着说道:“大嫂的身子骨如今可是结实了不少,想必也是开了胃口,脾胃都调理很不错。瞧着脸色,也不像上次出诊那般苍白蜡黄,心眼里舒快了不少吧。” 周氏笑着点点头,“我这儿媳妇是个能干的,对我也是孝顺,现在又有了喜,我心里能不痛快么。” 第66章 “那可就恭喜嫂子了,等会我给这孩子把个脉,也沾沾你家的喜气儿。”说完,大夫就提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赵铁牛,“这个方子是给你娘补气血的,慢慢的,你娘的身子骨也就健朗了,虽然不能像别人一样下地干活,但也不至于是不是的感冒发烧或者疲累受寒了。” 赵铁牛自然点着头应承着,然后再眼巴巴的瞧着大夫给媳妇把脉。因为担忧跟紧张,刚刚还一脸肃然的汉子,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直到大夫笑着说月娘的身子没啥问题,然后又嘱托了不少话,赵铁牛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屁颠屁颠的跟了伙计去抓药了,想到明年自个就能抱上娃了,他就忍不住乐的要翘尾巴。 林月娘跟周氏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俩人脸上的喜色也不见得比赵铁牛少一点。 道了谢,月娘又付了诊金跟药费,三人才出了医馆。一家人其乐融融就伴去买了些鲜肉,又买了些白糖跟点心,这才趁兴的满载而归。 刚出了镇子口,就听见后边又人喊叫二嫂之类的。月娘到底比周氏年轻,耳聪目明的,往后瞥了一眼,就看到白氏追的累了,正扶着牌楼的柱子喘粗气呢。 “月娘,怎么了?”周氏疑惑的看着月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林月娘摇摇头,伸手把周氏的毡帽往下拉了拉,笑道,“没事儿,就是想起晌午时候,四婶子没吃到咱家的面差点把桌子掀了,担心娘心里不舒服呢。” 说起这事儿,就算是老好人周氏,心里都不免有些怒气。老四家媳妇的越来越不着调了,今儿得亏是有人给拉拽住了,不然白氏掀了那桌子,只怕近处的儿媳就得遭殃了。要是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儿媳的身子哪能做出大幅度的躲避动作?但凡没躲过去,岂不是...... 想到这里,周氏就有些咬牙切齿了,“月娘,以后你见着她们就躲着点,他们跟疯狗一样乱咬,咱们可不一样。” 在前边赶牛车的赵铁牛眉头一皱,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听他娘的话,只怕是四婶子又去闹腾了,指不定是闹腾到了自家媳妇身上,这才踩了娘的底线。不然,依他对他娘的了解,只怕不会说出这般不留情面的话。 想起自家媳妇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责难,被委屈了,赵铁牛心头就跟刀子绞似得,火辣辣的疼。疼的他直想把四婶子家砸个稀巴烂。 不过,虽然挨着村里人不能直接去动手,他也有法子让四婶子家吃个哑巴亏。背地里打人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心里有了主意,赵铁牛就没搭话,只是察觉到媳妇话里狡黠意味的他,可是真就没回头,直接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白氏叉着腰弯着背喘着粗气,旁边背篓里可是乱七八糟一堆物件,还有些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子瞎蹦跶。这会儿没蹭上赵铁牛家的牛车,让她背着回去,可不是得要了她的老命? 唾了口吐沫,白氏跺跺脚,恶狠狠的骂咧了两句,最后只能看着牛车拐了个弯儿消失在视线里。该死的,一家子挨千刀的扫把星。不过想起他们大包小包的又是买肉又是买吃食,还自个摆摊挣了钱,白氏的心里又起了弯弯绕。 要是能赖上他们,自己以后也不用再吃苦受累了,尤其是这铁牛是个能挣钱的主。如果自家那个痴傻的外甥女,能给铁牛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三嫂周氏,还不得乐疯了? 白氏自个想的得意,瞧着模样跟表情,活似铁牛家的家当已经被她攥进手里似得。那双眼,简直都能冒光了。这么想着,她也不琢磨怎么着从周氏手里要物件了,背上篓子到道边租了牛车就回了家。 赶明儿,她可得大早就去娘家走一遭呢。争取再年节底下,把事儿办出个眉目来。 且说回了家的赵铁牛,跟媳妇扶着周氏进了屋,然后说起了今儿找活儿的事儿。 “媳妇,这是我今天卖筐子的钱。”赵铁牛看着言笑晏晏的媳妇跟娘数好了赚下的铜板,又把自个卖箩筐的二十多文钱掏出来,然后开始说道找活儿的事儿,“今儿我碰上有一户人家找护院,说是在山底下的庄子里,包吃住,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不过主家瞧着我的身手好,愿意多加一些。不过是短工,也就俩月。下个月这时候去,赶过年前再回来。” “这倒是好的,不过我现在也有别的念想呢。”林月娘把铜钱放进匣子里,想了想,说道,“不管相公以后是自己做买卖,还是出去做工,我跟娘在家里总不能坐吃山空。况且,如今咱们的吃食摊子正是红火的时候,如果相公不在,遇上个刮风下雨的,我跟娘也没法子倒腾。” “却是个难事儿。”周氏心里也有些发苦,要是自家那个老头子还在,孩子们何苦为难成这样?儿媳就连有了身子也不得个安宁,还得为家里的生计操劳。 赵铁牛坐在炕边上,一时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样子颇为苦恼。媳妇不说他还没想到,要是自个走了,家里没了个顶事儿的劳力,还真是一件难事儿。就说是跑腿,总不能让柔柔弱弱的娘跟媳妇去跑腾吧,加上喂牛弄饲料,可都不是嘴皮子碰碰就办得了的。 看着赵铁牛闷闷不做声,周氏也纠结的叹着气,林月娘挑眉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干脆盘下个小门面。打这冬天到开春,也能攒下个钱。到时候天儿暖和了,咱再凑一凑,手头上紧巴一下,在后山买下几块荒地种点果木树,再弄几个鸡圈养下些家禽。” 见周氏还有些犹豫,林月娘也不催促,只是面露无奈的说道:“娘,您别埋怨儿媳心大。不说旁的,单是想着相公去给别人家做工,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家人,我这心里就是难受的。再说,家里没个男人,咱娘俩还真没法过了这个冬。再过些日子,该早点置办年货,还要走亲戚,儿媳一个也忙活不过来啊。倒不如先开个小门店,就像咱们在集上卖饭一样,一天挣上几十文,等到集市上再挣个三两钱的,可不比相公去做工拿几百文钱差啊。” 林月娘这么一说,周氏可就有些心动了。就连赵铁牛,也眼前一亮,到时候自个手脚勤快点,扛起大梁,尽可能的不让媳妇受累。这也算是疼惜了媳妇,还不用跟媳妇分开,想想都是美事儿呢。 “但是这能成吗?咱们在镇上也没个相熟的人,要是盘个门店亏了咋办?”周氏迟疑了一下,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是她认死理,觉得没那个发财的命数,只是她担心忙活了一番,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血本无归的下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月娘其实心里是有详细打算的,那个门脸只是个过渡。等开春天暖了,买田置地是必然的。 如果可以,自然也要种些桃树李子跟苹果树,树下还可以打地垄种些菜,然后饲养些鸡鸭之类的家禽。这样,平日里能攒鸡蛋鸭蛋卖钱,逢年过节的也能卖肉,自家小门店里还能有自家供给的原料,成本降低,可收入绝对会翻番的。 再者,她来这里这么久,逛集市的时候,也瞧出了许多门道。那些宽裕人家跟穿着体面的富裕人家的采买官事儿婆子,可是极爱那些看着喜庆又有说道的物件。到时候,自个可以试着把果树上结出的果子套上黑布之类,然后裁剪出喜字或者寿字,也弄出些花样来。 用些心思,还能犯愁挣不回本钱来? 赵铁牛不说多了解自家媳妇,可该有的默契却是一点不落的。而且,他对媳妇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就算有疑惑也绝对不会反驳或者给媳妇落脸子的。 所以,没等周氏再说什么,他就点着头直说这是个好主意。 “赶明我去镇上走一遭,回了主家的活儿,然后去打问一下。” 要是能开起店来,那倒是个长久的营生。 事儿是定下来了,林月娘心头的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她就怕婆婆固执,会阻拦这事儿。就跟自家爹娘一样,习惯了种地卖粮的生活,就算尝到了集上卖吃食的甜头,也没敢真去那么做。顶多是用手里的钱置办些田地,来年再多种粮食。 忙活了一天,几个人都有些累了,所以只草草的吃了一口早起的剩饭,就各自回了屋。 晚间,赵铁牛自然是搂着媳妇又亲又哄的说了许多话。当然,依着月娘的意思,没一句正经话。不过虽然不是啥甜言蜜语,倒是挺暖月娘的心窝子。 第二天一早,月娘送走了赵铁牛,可就摆弄起了腌菜的坛子。周氏本来想着搭手干活,可瞧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干点啥。倒是月娘笑着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坐在边上跟自个就个伴。 刚撕了些白菜叶子,就听见院里响起了赵三妮的声音。自打出了退亲的事儿,她是有一阵子没出门了。要不是今儿来送蒸甜肉,她也估计还在屋子躲着呢。 “蒸甜肉?” 林月娘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二伯跟二伯母的慈母心肠。要知道,这蒸甜肉可是过年才有的大菜,最是费糖跟肉块子了。尤其是白糖这种农家里的稀罕物件,要不是非得用着,谁家也不舍得抓一把乱用。 只怕是二伯跟二伯母怕三妮在屋里憋坏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的。 第67章 开解谋算 “娘,你在外头坐了一会儿了,要不去屋里歇会儿?可别再受了凉。”林月娘把白菜剥进盆子里,然后扭头说道。看着周氏总想着上手干活,她也累得慌。正好三妮来了,她少不了要开解几句。有时候,年纪小的当着长辈,很多话是不好说的。 周氏也明白儿媳妇这是有话要对三妮说,估计是担心三妮臊的慌,所以想支开自个。她当然是顺着点点头,然后安慰了三妮两句,才起身回了屋里。 “三妮,你把篮子放进灶房的柜橱里,来后来帮嫂子洗一下白菜。”林月娘兑了半盆子热水,笑着说道,“等会儿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赵三妮接过盆子,一声不吭的低头洗起菜来。就算爹娘拼了名声跟人斗狠,没让贾家人得了逞,可她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尤其是前几日,总有些闲的没事儿的老娘们到她家门上去说闲话,话里话外的问她跟贾家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别说她没遇到过这种糟心事儿,就算是她性子爽利,可说到底也是个没出娘家大门的大闺女。那些人说来说去,可不都暗地里笑话她? “三妮,旁的嫂子就不说了。只是过日子,却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若是遇上点事儿,就失了心气儿,日后再遇上困苦可怎么着?”林月娘处理着洗干净的辣椒跟茴香角,也不看赵三妮,只自顾自的说着,“天底下哪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当初我还不是被人欺负被人笑话,但凡要是想不开,今儿你可就见不着一个活生生的我了。” “嫂子......”赵三妮哽咽着声音,也不抬头,她心里难受,可却说不出来。 “那些个长舌妇要是爱说,你就让她们说去。若是不开眼的犯到你跟前嚼舌根子,要么你就狠狠的刺啦回去,要么就直接把人打怕了。但凡你日子过好了,今儿她们笑话你的话,可就成了扇自个嘴巴子的话。” 名声是重要,可女人这辈子却不能只靠名声过活。就像她,遇到过和离碰上过被发卖,还有个耍泼斗狠的恶名声。如今还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嫂子也不劝你了,不过我是在镇上摆置了一个摊子,过几日也要盘个店铺做点买卖。现在还缺着帮忙的人手,你乐不乐意跟嫂子去搭把手?”林月娘知道赵三妮心里不好受,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提点道,“一来找点事儿做,省得胡思乱想。二来,也能给家里添个进项。” 要说添进项的事儿,赵三妮还说不上乐不乐意,不过念着嫂子的一番好意,而且她也却是腻歪了被人背地里指点的生活。所以也没问工钱的事儿,就应下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俩人凑在一块开始摆弄起吃食来。等到洗好的白菜晒干了,月娘手上用酒擦拭过的腌菜坛子也晾的差不多了。 把白菜一片片的转圈码放好,密密实实的塞了大半坛子,林月娘才把盐巴撒上去。撒了两遍盐,瞧着差不多了,她就示意三妮把之前自个熬好的料水倒进去淹过白菜,然后加了些烈酒进去。 “嫂子,给你泥巴。”赵三妮忙活起来,倒是没空再纠结那档子糟心事儿。把手里和好的黄泥递过去,看着林月娘仔细把坛子封起来。 “这样腌菜,我倒是没瞧见过。往年时候,我娘倒是用自家弄的酱腌过,或者是直接用盐巴搓了白菜用盐水腌上,过个一两天,就成了大咸菜。”跟林月娘在一块,她的话也不知觉的多了起来。 其实林月娘也说不准能不能腌成,毕竟前世照着网上的配方做了两次,每一次要么是腐烂要么是发霉。这一次,要不是想着做出些不一样的小菜,她也懒得折腾这么一遭。 晌午林月娘打发了三妮去陪周氏说话,而自个则在灶房里鼓捣起来。家里有擀好的细面条,倒也不费劲。 把面条捞进碗里,然后往摆置着的三个大碗里撒了辣椒粉跟碎芝麻,又烧了热油炒了点肉沫。一切准备好后,她探身用勺子把滚烫的油浇在碗里的辣椒上。 不过片刻,刺啦刺啦的声音伴随着肉香跟面香升起。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独家配方的吃食,就是一般的油泼面。其实她做的也不正宗,只是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重庆油泼面跟四川担担面。 后来毕业了,她就只能学着自个做。说起来,她不爱在外面吃饭的习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为了不饿肚子,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有空就上网查食谱,然后自个尝试。 却不想,当初嘴挑的毛病,却让她练出了不弱的厨艺。更是在这个时空,解了自个的口腹之欲。 听到林月娘的招呼声,赵三妮赶紧出来帮着端饭。这一端不要紧,可是把她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其实农家人,冬日里一般也就两顿饭,只是月娘却是受不了的。而且她也觉得一日三餐才是正经的,就仗着自个怀孕了,见天的拉着一家子吃顿晌午饭。 这不,见赵铁牛还没回来,她只能把余下的一大碗扣起来腾到刚刚煮过面的大锅里温着。 “月娘的手艺可比娘的好多了。” 围在炕桌上的三人,一边吃着香辣的油泼面,一边喝着面汤。虽然个个都出了满脑门的汗,觉得身上爽快了许多。 林月娘也知道周氏的身子受不住辣,不过少量的辣椒却也能开胃暖身子,所以她只放了一点儿让周氏吃个味。现在见她吃的乐呵,自家自然也是开心的。 几个人的碗还没放下,赵铁牛就牵着牛车回来了。听着声音,月娘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 “媳妇,我回来了。”赵铁牛把牛赶紧院子角上的棚子里,又把车板子跟套子卸下来。见林月娘出了屋,他赶紧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跟凉气走了过去。 “先洗洗手吃点东西吧。”见他就着盆子里洗过白菜的冷水洗了手,林月娘又忍不住说落了他两句,瞧着他点头答应的模样,自个也没了脾气。 先递了一碗热面汤过去,让他暖了暖胃。这才端出了自个留给他的油泼面。 知道赵三妮在正屋吃饭呢,他也不说进屋了,直接拖了板凳围着灶台呼噜呼噜的大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真香。听得月娘心里一阵高兴。 “媳妇,你先去吃饭,等会儿我再跟你说道铺子的事儿。” 说起来,今儿他遇到的还真是一桩便宜事儿。有个临街的二层铺子出租,虽然年头旧了些,可他自个修补修补倒也不碍事。重要的是,那铺子便宜,二层还能住人。 若是真忙活起来,他们也省了村里镇上两边折腾。 只是租金却也不便宜。 赵三妮走后,赵铁牛才帮着收拾着刷洗了碗筷,然后进屋跟月娘商量起来。 “那铺子的主家就是想让我做护院的那家,今儿说起来了,管事儿的就提点了两句。”赵铁牛看向月娘,“说是前几个月盘下铺子的人去了县城,这才空落下来。我去瞧了,地段是好的,就紧挨着咱们摆摊的那个道口,西边就是镇上的那个小桥。那周围虽然不算体面,可也算是干净。” 小桥?林月娘眼前一亮,那位置可真不错。要知道,小桥左右都是卖手艺或者刷杂技的人,人群多而且吃食店铺少,仅有的几个面食摊倒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而且它东边就是赶大集时候人们常走的道儿,紧挨着路口,不管是路过的还是商贩,绝不会瞧不见。 “主家也是实在的,一个月二百文却是不能再少了,三个月一交。” 二百文钱倒是算不上便宜,不过若是位置好,生意旺,倒也值得。打定了主意,月娘就商量着赶明儿跟着赵铁牛一块去瞧瞧。顺便回一趟娘家,顺便也瞧瞧她爹娘有什么打算。 毕竟林大勇跟刘氏的年纪大了,再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也种不行几年地了。顺便也把自己之前缝制的护膝,给他们送过去。 晚上的时候,周氏熬了小米粥,又专门煮了几个鸡蛋,还炖了一小盆的肉菜。加上赵三妮送来的甜蒸肉,一家人又吃了个肥美。 倒不是周氏贪嘴,而是她如今想的明白,就像月娘说的,过日子得节俭,可万万不能节俭到有了银子还吃糠喝稀,天天就着咸菜吃窝头。再说了,有给她抓药的钱,家里虽说不能天天吃肉,但也足够三五天吃顿好的了。 “月娘,娘知道你是个主意正的,有你管束着铁牛,娘也放心。只是咱们做买卖不论大小,可都得留个老底儿。不论成不成的,咱们也得能过下去。” 林月娘点点头,“娘,我晓得。” 她可不傻,再怎么说,她还有私房钱呢。如今有婆婆交给她的十六两银子撑着,还动不着她自个挣下的绣坊花样子钱嘞。 第二日日上三竿,趁着日头还高,不是忒冷。赵铁牛可就带了媳妇出了门,临出村的时候,他们隐隐瞧见四婶子好像带了个闺女往家里走。不过因为不是自家的事儿,这俩人谁也没多想。 他们不想,不代表别人不算计,这不,白氏特地捎信让在外边做工的老四儿子买了些邪门的药粉回来。 第68章 盘下铺子 铺子倒是哪都好,虽然不是干净,可外头瞧着也是体面的。而且临街二层的铺子,可是不好找呢。 两方说定了,月娘就帮衬着看了契约,又寻着年头旧的事儿,跟管事儿的要了许多好处。比如铺子里的旧柜台跟桌椅,倒是白给她们用了。然后才让赵铁牛这个爷们跟人签了契约,里面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屋里的家具跟灶房里的家伙什都白搭给他们。 精打细算,细水长流那才是农家过日子的道理。月娘所想长远,出手自然得有些准头。 而且在月娘的提议下,还加了一条,若是期约到了,他们还有优先租用的权利。这倒是前所未闻的,也没见过哪家盘铺子的妇人这么难缠小心。不过也没啥差的,能只租给一家,也是省了他们这些管事儿的劲儿。 管事儿的拿了契约跟租金离开了,就剩林月娘里里外外的打量这铺子。因为才空出来不久,所以屋里也没什么浑浊难闻的霉味,拾掇拾掇一两日就能搬过来开门了。 如今大堂的桌椅板凳是省了,灶房里的锅也还能用,只是碗筷跟一应用具还要再置办。 要是自个开了店,只怕家里的家当时不够用了。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月娘就把该买的该带的在心里算计了一遍,这就扯了赵铁牛出门去备置。 赵铁牛见媳妇高兴,自个心里也生出了许多喜悦。至于说被媳妇拿捏管束着,他却也不觉得憋屈。至于当家,便是让他当家自个拿主意,他也会问问媳妇的心意。 更何况,如今有个人如此为自个费心,他哪有不乐意的? 要不说,那些个自以为是男子汉的汉子,三天两头嫌弃家里媳妇多事儿好拿捏人,却不想想自个是不是真疼惜了人。那种遇事儿一蹦三尺高的男人,还不如赵铁牛这样有事儿知道跟媳妇商量的汉子呢。 俩人溜达着买了不少大碗,又定了许多米醋酱油跟黄豆什么的,只等卖家后儿给送过去。 原本赵铁牛是想着到桥底下去寻个算命的给看看黄历,只是架不住月娘觉得宜早不宜迟。没说几句,他就依了媳妇的意思,明儿拾掇一天,后儿就开业。 把买好的碗筷跟用具放到了铺子的小屋里,赵铁牛才去后院牵了牛车,俩人慢慢悠悠的往回林岸村走去。 院里,刘氏正拿着簸箕簸麦子,等哪天得了空去磨些白面吃。现在的日子松快了,林老汉虽然还是要喝药,可身子却是好了大半。农闲这会儿,林大勇也会帮着村里打些家具椅子之类的挣个钱。月梅跟月娇都是懂事儿的孩子,尤其是月梅,比着她大姐专门送来的花样子绣了不少绣品,也时给家里添了不少进项。 家里虽然没个儿子,可遍着林岸村,谁能说她刘氏一家过的不顺心?那些个以前乐的看他们大房笑话,到处说他们被赶出老宅过不好的人,如今可不是见了她就臊红了脸? 不管怎么说,如今自个家虽说不能每天大鱼大肉,却也比不少人家逢年过节才能尝到肉味好很多了。 “月娘回来了啊。”老远的,就有乡里乡亲的笑呵呵的打招呼。 林月娘自然也是笑着应话,“婶子这是去干啥呢。” “去串个门,”来人脸上带笑,挥着手说道,“你可是个有出息的闺女,嫁了人也不忘帮衬娘家,这三天两头的往回捎些好东西,可是眼馋坏了我们这些老骨头......” 林月娘撇了一眼旁边装傻充愣的扯着牛车的赵铁牛,心里嗤笑一声,她算是服了这些爱搬弄是非的人。当真以为那么笑里藏刀的几句话,就会挑拨了别人家的日子? “你这是说的啥话,谁家出了嫁的闺女,还能一点不结记着娘家人?我家老二闺女,娃都多么大了,回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围着我转悠呢。”跟刚刚说酸话的妇人就伴的,这会儿就忍不住拽了她一把。就算早些时候,她们瞧不起林大勇一家,也觉得林月娘这闺女名声不好又是个狠茬,谁也不待见她。可日子久了,人家林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眼看又是置地又是借着手艺挣钱的,可不是让人羡慕的很? 这样的人家,就算她们不指望沾光图便宜,也没必要弄得没了脸,面上瞧着也不好看。 更何况,如今村里有几个不知道的,月娘跟婆家那边支了个摊子卖吃食,生意红火极了。 指不定,这又是一个奔头呢。 刘氏一见闺女跟女婿回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簸箕,“咋今儿回来了?我不是捎信说下个集上过去瞧瞧的么,眼下娘给你找的百家尺头可还没寻好呢。” 说起来,这也是老话说的了,说是怀孕的妇人要寻了百家布缝制百家衣。这般日后孩子也能托大家的福气,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刘氏这几天,可是各家找着呢,眼下还知会了自家娘家那边的嫂子帮忙。 让赵铁牛把牛车卸了,又把牛拉进牛棚子里。刘氏才打发了在灶房看火的月娇去叫林大勇回来。今儿有人家找了林大勇去帮忙打几个陪嫁的椅子,虽然钱不多,但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计较太多。 说了几句话,林月娘又带了赵铁牛进屋去跟林老汉歇了会儿。瞧见老爷子精神不错,虽然手还打着哆嗦,可已经不影响喝水拿些小物件了,她心里也是轻松不少。 等到林大勇回来,月娘才出了屋去帮着刘氏做饭。因为今儿回来的突然,家里倒是没提前准备,晌午饭自然也是简单的焖白米饭,加上一盘炖土豆跟萝卜,许是觉得盘子少,刘氏又张罗着炒了个鸡蛋。想起之前给林老汉熬的鸡汤,刘氏赶紧盛了一小盆儿。 林大勇如今对这女婿是千万般的满意,人实诚又能干,对自家闺女还是顶好的。也不像别人家的女婿,每次跟着媳妇回娘家都抠抠唆唆,生怕娘家人占了便宜。 “自打知道月娘有喜了,我跟你娘可挂念的很呢。”林大勇喝了口酒,朗声笑着拍了拍赵铁牛的肩膀。明明也没喝几口,可就是乐的跟喝醉了似得,脸色都泛着红光。 其实也不怪他小题大做,当岳父岳母的平日里没事儿可是不好到亲家去的。一般都是逢年过节的,女婿带了闺女回来。刘氏还好,当娘的听说闺女有了喜讯,总能寻个由头去瞧瞧。可当爹的,可就不好随意这么走动了。 之前那次,还能说是为了瞧瞧闺女刚到婆家有没有过好,之后,却是不好再去了。若是有事,一般也只是捎个信儿。 现在亲眼见着闺女,还知道她过的不赖,林大勇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当初憋在心里的那点内疚,也一点点的被抚平了。 听了林大勇的话,刘氏也跟着红了眼眶。以前她还总劝着闺女要忍让着过日子,如今想来,早些时候跟李家那群狼心狗肺的打交道,可不是自个这当娘的岔了?但凡当时自己能狠下心来,挺直了腰板把闺女接回来,自家月娘就不能受那么多的气。 活到现在的份上,她可是早想清楚了,什么丢不丢人的,只要闺女过得好,只要婆家不敢苛待她们。自个就算豁出老脸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大勇拉着女婿一盅一盅的喝酒,而刘氏跟三个闺女则凑到一起说着私房话。尤其是月梅,现在年纪大了,多少得让她知晓些成家的道道了。 月娘想的倒是简单,可劲儿的给俩妹子灌输人善被人欺的观念。平日里要会表情搭义,可私底下,谁要是敢给自家不痛快,少不得得回报一二。日后过开日子了,明面上的亏不能吃,哑巴亏更不能吃。怎么被人算计的,就怎么将打回去,还不能让外人瞧出门道来。 原本刘氏听了月娘的话还有些迟疑,不知道她这么说对不对。不过想到月娘向来是个稳重靠谱的,看事儿也比自个这当娘的清亮,所以她也没说别的。 吃过饭,月娘就跟爹娘坐下来说起做买卖的事儿。听说闺女定了主意要开门面,林大勇也是吃了一惊。一个劲的说胡闹,谁家的媳妇闺女能有这么大的主意啊。 “月娘,不是爹说你,你别真以为自个挣了几个大钱儿,就能独当一面了。在镇上开店,是说说就行的?单是那些流/氓混混跟衙役,都不是你能应对的。”林大勇瞪着眼,啪啪的拍着炕桌。亏他还觉得闺女女婿是稳重的,咋想一出是一出?庄稼户的生活,还能这么折腾?“你也太胡闹了......” “爹,我可没胡闹。”林月娘坐在炕边上,拽了下准备开口的赵铁牛,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家没有置办田地,也只有铁牛能做个工,只是这年头,但凡农家汉子,谁不做工?人家主家还不是压着劲儿的给工钱?还不如自个折腾呢,就像前两次集上,我不是挣了不少么?” 林大勇不吭气,他也知道月娘说的是事实。眼看着,闺女家就要添置人口了,要是还没个产业,却是会难过一些。加上亲家母也不是个能干活的,家里家外,可不得月娘两口子张罗起来? 第69章 铺子开火 “要是缺钱买地,我跟你娘就能帮衬你们。”想起刘氏那还有闺女几十两的银子,林大勇赶紧说道,“踏踏实实的种田卖粮,可比抛头露面的穷折腾稳妥多了。” “爹,您种了一辈子地,四五亩的良田少也要三十几两银子。可凭您的经验说,除了交公的赋税,咱们地里产出的那点,够养活一家子不?遇上个大花项,家里那点粮食够应对不?” 这下林大勇是彻底不言语了,他心里也是有底儿的。一亩良田,一年头上,最多能收两石庄稼,除去赋税也将将够一家子的吃喝。所以平日里闲下来,家里无论男女,都会寻些活计来补贴家用。 要说让闺女去给人洗衣裳做杂货挣钱,林大勇可是千百般舍不得。 “有你男人呢,难不成他能让你跟娃饿着?”虽然心里也觉得闺女说的有些道理,可林大勇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刘氏看了一眼林大勇,哪还看不出他这是扭着性子认死理呢?要说心眼里,只怕他比自个还着急月娘家的日子。地无半分,粮没一担。若是女婿不进山,又没个别的营生,只怕这个冬天就得难捱。 “行了,月娘自个都成家了,你这当爹的怎么还这么瞎操心?要我看,月娘跟铁牛是个有心气儿的,只要俩人踏实肯干,种地跟做买卖能有多大差别?”刘氏斜了一眼林大勇,又扭头看着闺女问道,“要是手头上紧巴,就跟娘说,娘这还有些钱。” 毕竟是闺女婆家的事儿,她就算有心去搭把手帮忙,也不好开这个口。更何况,当娘的插手闺女婆家的事儿,到哪都是没理的事儿。 一家人又热热闹闹的说了会话,林大勇心里虽然还有些拧巴,可到底也是觉得闺女顺心就好。 眼看着日头向了西边,林月娘念着周氏一个人在家,自个怎么着也不好扔了她一个吃后晌饭。所以就没再磨叽,拿了刘氏找的布尺头就离开了。 倒是临上牛车的时候,林大勇一脸“我家闺女最好”的神色,拍了拍赵铁牛个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铁牛,月娘的性子直,又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要是哪做的不对,你多担待着点。” 这一拍,直接让赵铁牛胳膊一疼,别说岳父这手劲儿还真大。不过想到媳妇冲着四婶子家发火的模样,他倒是觉得挺好看的,当下连连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擦抹黑了。听到响动的周氏,刚好做好了饭。听到儿子儿媳盘下了铺子,还置办好了家当,她那颗心也只能放下了。 三人围着桌子扒拉了几口饭,这就商量开要搬运啥物件过去了。依着月娘的意思,家里有的就从家里拿过去,虽说手里还有些银钱,可农家过日子哪个不是能省就省的啊。 第二天一早,月娘就起来收拾了盆子水桶,准备了几块干粮跟咸菜疙瘩,还让赵铁牛往牛车上绑了不少柴禾。只是等到她穿戴好了,打算跟着一块去的时候,赵铁牛却把胳膊横在她跟前。 “媳妇,今儿你在家里歇一前晌,我先去把铺子里打扫一遍。”赵铁牛擦了一把脸,“等拾掇好了,后晌我回来接你跟娘过去瞧瞧。正好,咱们也搬两床铺盖过去,万一哪天碰上生意好关门晚了,也能在那将就将就。” 林月娘知道,他是怕自个累着。不过昨儿睡的晚了,今天她的确没太好的精神。而且去打扫收拾,必然会尘土飞扬的,只怕对自个肚子里的娃娃也是不好的。 想到这,林月娘也就没再说别的,只细细的嘱咐了他几句,直到把人送出了大门,她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周氏原本也点了灯,不过透过窗子瞧着外头贴的极近的小两口,她又默默的把蜡烛给熄了。 她这身子,就算逞强去帮着干活,只怕也是累赘。还不如在家里看门,顺便给孩子们做个饭利索。 头晌午的时候,赵铁牛赶着车回来一趟,拉了些被褥跟放杂物的那个小柜子就又急急忙忙走了。一直到太阳都快落下去了,人才回来。 这回儿,他倒是有些灰头土脸,身上也满是尘土。不过瞧着模样,却是乐的快找不到北了。 “娘,媳妇,今儿咱不在家里吃了,去铺子里开个火儿。赶明儿,咱们定下的物件都送到了可就能开张了。”接过月娘递来的碗,赵铁牛咕咚咕咚没停歇的就把一大碗水灌进了肚子里。 听着儿子这么简单的说开张的事儿,周氏不免有些不高兴,只觉得这年轻人怎么办事儿跟儿戏似得。但凡搬家落大梁,开张做买卖的,不得选个好日子?如何张张口就定下来了? 再说了,亲戚间那些有走动的,也要知会一声啊。不说放些鞭炮,摆个酒宴,也得跟亲近的几家亲人乐呵乐呵啊。要不以后铁牛出去,还不得成了独家?以后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有个人情往来,不得撇下他不管啊。 林月娘看出周氏的犹豫,心里稍作猜想,就明白只怕她这是想着老理儿呢。怕得罪了亲戚,以后不好打交道。 “娘,按理说咱们支撑个铺子,得招呼了二伯跟四叔两家坐一坐。只是眼看又快集上了,差一天可就是一天的进项呢。”月娘扶着皱眉的周氏坐下,抿嘴解释道,“儿媳是想着,先跟两边说一声,然后给邻里发点糖果。等下个集上忙活完了,咱们几家人再坐到一起热闹热闹。到时候,店里缺不缺人,能不能有别的门路也就清楚了,要是二伯跟四叔家有啥需要帮衬的,咱也好拉拔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氏也不好再开口辩驳了。一旁赵铁牛也搭了腔,“娘,儿子也是仔细想过的,再者,依着四叔一家的品行,儿子实在担心提前知会了他们,会生出什么枝节来。倒不如这样,反正咱家也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买卖。发发糖,让大家沾个喜气儿也足够了。” 这话倒是让林月娘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瞧不出来,这憨子如今还张了心眼啊。 儿子都这么说了,周氏自然也不好多言。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但想着儿子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要是白氏再闹腾起来,只怕好好的铺子也得被她祸害了。 商量好了,月娘就进灶房拿了些米面干粮,跟周氏一块上了牛车。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想到等会就见到自个的产业了,月娘就忍不住得意起来。就算怎么假装镇定,心里都美的快要爆掉了。 周氏不知道儿媳的激动,看着儿子宽厚的后背,再瞧瞧儿媳眼神晶亮的瞅着儿子抿嘴笑着。她的心里也是一片柔软,拍了拍月娘的手,她低声说起话来。 “铁牛是个没遇过事儿的,就算再有心眼也不乐意说出来。以后你在一旁提点着,别让他吃了闷亏。”周氏笑道,“娘不是古板的人,你要能管束住他,也是咱家的福气。只是儿子大了,就不爱听我唠叨,男人嘛,都听媳妇的,有事儿你多说着他点。” 周氏看得出来,儿子一心稀罕月娘。只是月娘的主意大,又是个有本事的,虽然心思纯正,没啥坏心眼,可对儿子却瞧不出什么情谊。儿子是个有话不爱吐露的,月娘则是个性子泼辣。周氏就担心有一日,这俩人对上了,要是闹起来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从来不说拘束着小两口,也不插手俩人的事儿,就怕干涉多了,让儿子儿媳生了隔阂。 顺着周氏的目光,月娘就看见那个汉子挺直的脊梁,就算坐在那里,都能让她觉得安稳。想到他一心一意的待着自个,从来不拘束自个的性子。甚至在自己被指责耍泼斗狠,是悍妇的时候,他都没后退一步。 不管她对他用了多少心思,生了多少情谊,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并且不舍得折断自己翅膀的感觉,都让她心生酸涩。 她知道,周氏包容自个,最大的愿意是因为那个汉子疼爱自个,看重自个这个媳妇。所以她也一心为着这个家,为了他们的日子能更好。可平心而论,她对他到底用了几分真心? 陷入沉思的林月娘,没瞧见周氏在边上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个这般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也不是个长法。 此时的她,还没想明白,若是一点情谊都没有,她如何会甘心守着那个算不上宽裕的家。又如何会费心劳力的给这个家里置办产业? 也许一向认为自个只是为了义务,不得不被绑在赵家的月娘,只有遇上了躲不过的坎坷,才会看清自个深藏的心意吧。至少现在,她认为,她的眷恋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娃他爹。 有了周氏的帮忙,加上铺子都被赵铁牛收拾的差不多的。所以,三人也没费什么劲儿,就开了火儿。 第70章 风生水起【已替换】 两三日的功夫,吃食铺自是张罗起来了,一大早月娘就催促着赵铁牛,去买了两挂鞭。虽说过日子要省着,可张罗着生意,总是要噼里啪啦的听听响动。也算是跟周围的四邻八舍,招呼一声。 鞭声停了以后,月娘还抓了许多糖果,给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分了分。倒是惹得凑热闹的人说了不少喜庆话,年纪大的一些妇人更是拉着周氏的手唠起了家常。无非说的是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相互走动,当然生意也是要相互照顾的。 临近晌午的时候,月娘买了两条猪肉跟一斤白糖就跟赵铁牛出了门。说起来铺子的牌匾还是村里的里正题的字,如今,生意折腾起来了,于情于理,月娘跟铁牛都应该回村儿里去答谢一声。 赵铁牛自然是没有意见,不管他们在镇子上生意做得好赖,日后也总是要回村里的。 说到底,外面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尤其是周氏,更是个念旧的,若是让她把根扎在外面,只怕她心里也是舍不得还不得劲的。 村里是靠山的穷地方,平日里个家也就是靠种地为生,顶多在农闲的时候去镇子上打打零工,或者干点体力活来多个进项。不过作为村里的里正,虽然没有大的油水,可是日子也比常人过得体面得多。 但不宽敞的院子和周正的大瓦房,就让不少人眼馋。 眼红心馋,赵铁牛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月娘,跟着他受苦了,心里越发的想赶紧挣钱,起座敞亮的新房子。 林月娘和赵铁牛到的时候,院子里只有里正媳妇儿在纳鞋底。瞧见俩人从外头过来。她也是一愣,不过当看到,铁牛手里提着的猪肉这时候,赶紧笑道:“铁牛月娘,你们两口子今儿怎么,有空回来了?铺子这几天不是正忙着的吗?” 见着李正媳妇儿,起身要张罗着让他们进屋去,林月娘赶紧笑道,“婶子别忙活了,里正叔不在吗?” 说着,她就接过赵铁牛手里的肉递了过去,然后恭敬地说道,“这不前几天,开铺子的事儿,让叔费心了。今儿趁着刚放了鞭炮,还没开张,来答谢一声。” 里正媳妇是知道铁牛两口子在镇子上开了个吃食铺子的,前日个儿俩人还来求了个名字呢!原本她还担心这小两口来是有什么为难事儿,毕竟两三斤的猪肉,在村子里也算是一份厚礼。不过现在看着样子,她倒也安心了。 面子上推辞了几句,里正媳妇儿就接下了肉,然后扭头朝屋子里喊道,“老头子,铁牛两口子来了。” 喊完这一声,里正媳妇,又转过头来,呵呵一笑,说道,“往后可不敢这么客气了,有啥事儿直接张口,能办的婶子绝对不推脱。” 林月娘心里清楚,这说的不过是场面话,自然也不会真往心里去,只是嘴上笑着连声应答。 只一会儿,手里滴溜着旱烟袋子的里正就出了屋。瞧见赵铁牛两口子来,他也不惊讶,只是赶紧招呼两人进屋,又让自家婆娘去倒水。因为刚刚瞧见了自家婆娘手里提着的猪肉条子,他这会儿的笑意也是和善许多。尤其是看着林月娘,也越发的觉得她懂事儿。 毕竟同在一个村,他可是清楚赵铁牛娘俩的为人,虽然老实厚道,但也是个木讷不知晓人情的。要是村里有个红白喜事儿,他们自然不会落下,可要说平日里来自己这走动或者送个物件倒从来也没有过。 这般憨直的人,若说是他赵铁牛记挂着自个,里正还真不大相信。想来还是月娘这媳妇拿的主意。这么想着,里正捋着胡子笑得可是更乐和了。至于当初在找老四家对她百般瞧不上眼的事儿,里正自然没再记着。 “叔,您别忙活了。等会我跟月娘还得赶回镇上呢,现在我娘一个人在铺子里,我们也不放心不是?”赵铁牛见月娘使得眼色,赶紧摆手说道,“往后我不常在家,村里的院子就得托婶子叔给多照看着点。” “那有啥不成的啊,你们只管好生经营,日后若是有了出息,你叔我脸上也跟着有光彩不是?”里正笑了一声,神色越发的满意了。赵铁牛这么说,可不是在搭自个的情?但凡日后他真发达了,也不能不认这个村的根。“在外头,可别招惹是非,不然我也是绕不过你的。” “哪能啊,叔的话咱们可都记在心里了。当初若不是您的恩情,只怕我这刚来的媳妇也撑不下来的。”林月娘见自家汉子嘴笨,只管傻笑点头,只能自个急急地接了话,“如今我们能开成铺子,也是您给的造化,这般想着,咱们哪还会做些错事儿给您抹黑?” 俩人有跟着里正说了几句闲话,瞧着日头越来越高,加上记挂着铺子里没个人手,所以俩人就告辞了。等出了里正家,他们又去了一趟赵二伯家送了糖果瓜子,又去四叔家知会了一声。当然,月娘和铁牛心里都有数,说起来自然也不会透露家里还有家底的事儿。 忙活了一天,可算是把那点人□□儿给办了。 在镇上做生意的,哪个不是见人三分笑,信奉和气生财?如今林月娘根赵铁牛不过离开半日,街坊邻居开铺子支摊子的就来了好几伐,生生跟好脾性的周氏套上了关系。 也有些年轻的媳妇,虽然不好跟周氏套近乎拉家常,但也算混了个脸熟。毕竟谁不知道,周氏的儿子,吃食店的当家人是个狠茬儿,跟十几个混混流/氓打架,那是气儿都不带着喘的。 不管是为了生意,还是因为被赵铁牛那点蛮劲儿吓着了,反正林月娘一家在这块地方是风生水起。 倒也不是没有不开眼的,之前那几个混混也纠结了三五个乞丐来铺子门前敲碗筷打竹板。可先是有月娘心不跳眼不眨的当着那些人连切了两只鸡的脖子,再有就是赵铁牛毫不费力的把闹的最欢的俩乞丐提起来,大步走到衙门口丢下,甚至还徒手断了一根熬肉辣鲜底汤的大骨。 这么一闹,谁还敢跟这硬茬闹啊?他们自个心里也清楚,自个这种流民乞丐,就算死了,只怕衙门也懒得管呢。就更别提被人打几拳踹几脚了。 又过了一个集市,等晚上周氏帮着收了摊子,一家人才算是歇下了。瞧着月娘恹恹的巴拉着碗里的饭,周氏忍不住责备了儿子两句。 “娘,我也没那么娇气,况且今儿出了在灶房里煮煮面弄点汤汁跟煎饼,我也没干啥。那烧火洗菜,可不都有您给搭手呢么?”林月娘看出周氏是心疼自个,心里也是一暖。其实她还真不是累着了,只是最近胃口都不好,满心想着自个腌的那些个酸菜。 周氏只当月娘这是在宽慰她,心里自然觉得家里能有这么个能吃苦又不抱怨的媳妇是祖坟上修下的福气。不过该说的话,她却也是要说的,“月娘,你也别嫌娘罗嗦,娘是过来人,心里明白,什么东西都不如身子重要。” 说着,她还挑了一块肉片放到月娘碗里。就算如今日子过得得意了,家里也不是能顿顿吃肉的。顶多就是在炒菜做饭的时候切上薄薄的几片,尝个鲜美。 倒不是他们舍不得,不过一来是为了那句财不露白,二来也是准备好钢用在刀刃上,为开春买地种树攒着呢。 赵铁牛看着媳妇的模样,也是心疼的很。想起晌午时候,媳妇还说起了那俩让自个专门搬来,放在地窖里的那些咸菜坛子。莫不是,那些腌菜真能如媳妇说的,让人开了胃口? 这么想着,他也不觉得疲累了,放下碗说了句去地窖一趟,人就出了屋。 总之没一会儿的工夫,赵铁牛就端了一小碟的白菜进来。瞧着样子,也是漂洗干净的。还没上桌呢,一股子酸辣的味道就飘了过来,只刺激的月娘口舌生津,恨不得就着那不起眼的小菜吃下一大碗苞米饭。 这下蔫吧的没个食欲的月娘吃的可撒欢了,倒是惊的周氏一个劲儿的皱眉。但尝过那个没见过的泛酸白菜后,她也忍不住夸赞起来,这东西倒是比酱菜下饭多了。尤其是瞧着月娘这般爱吃酸时候,周氏更是笑眯了眼。 那视线可是不住的往月娘肚子上瞟,心里也来回翻腾着老话,都说酸儿辣女,也不知道准当不准当。不过她也没说出自个的想法,万一要是个闺女,那也是亲的啊。 赵铁牛见媳妇终于开了胃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夹了炒土豆放进媳妇碗里,那酸呼呼的白菜再好吃,也只是咸菜,那是不能当饭菜吃的。 吃了饭,周氏就让赵铁牛带了媳妇回屋,自个则收了桌上的家伙。白日里在铺子里自个搭不上什么手,能做的也就是给自家人做饭洗碗。然后盼着儿子儿媳能好好的...... 赵铁牛也是舍不得媳妇再熬着的,一进屋先打了热水给她泡脚,又服侍着媳妇擦了脸。等把媳妇放进软乎乎的被窝里,他才起身去看了一遍门窗。 一/夜无痕,正睡得香甜的林月娘被一阵挠门声吵醒。虽然那声音并不大,还伴随着奇怪的哼唧声,可窸窸窣窣的就是让人不安生。 第71章 生意红火 还没等月娘撒个床气,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一个毛茸茸的物件就窜到了床前,还不住地抵弄她的手。 这一舔一挠的,可是把月娘吓了不清,倏然一下子就做起了身。扭头一瞧,却见一个半大的狼狗样正半蹲着歪头盯着她。 “小狼?”见到乖巧的小狼崽,月娘的心忽而就软了。其实这些天光忙活了,加上有了孩子,自个的确是有些忘记小狼了。想到当初还是小幼崽的小狼在自个收下呜咽,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其实小狼的确有野性,只是它自小被带回人家过活,吃农家饭菜,又有月娘时不时的逗弄,还有周氏的帮他收拾,有赵铁牛细心的给它搭棚子。如此下来,它虽然离开的种群,内心却少有孤独和烦躁,更没有所谓的敌视人类的想法。所以如今小狼崽竟然被驯服的如狼狗一般。 林月娘看了看天色,然后掀开被子起身。 “小狼,跟我去吃东西。”正好搬了新家,有个能护院的总归是安心的。老话说,猫狗是一口,如今既然小狼寻来了,自己总不能把它赶出去。 小狼翘起的尾巴摇了摇,然后歪头又是几声亲昵的呜咽,丝毫没有任何狼的嚎叫跟凶残。 周氏正好做好了早饭,正看着自家儿子整理柴禾呢,听见声音扭头,就看见了面色红润的月娘还有那头被暂时被丢在家里的小狼。听儿媳说这小家伙儿也不知怎么寻来的,又看它脚上似乎受了伤,加上那一声声的呜咽,只让周氏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 嘴上说着可怜见的,周氏就赶紧去灶房端了一碗苞米粥,还盛了些菜汤泡了窝窝头放到院里让小狼吃。 对于家里养这么个小物件,赵铁牛虽然不放心,可也没败了媳妇跟他娘的兴致。毕竟现在瞧着,小狼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他往年打猎时候,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人家驯服狼豹。 想通了,他也也没再说啥,而是麻溜的收拾好柴禾,又去灶房兑了一些温水给媳妇洗脸。 因为又到了集市上,所以今儿赵铁牛帮着和了好几盆子面,而赵三妮也早早的来店里帮忙。因为最近听着赵家食铺名声来的人还真不少,所以就算有赵三妮搭手,店里都有些忙不开。 说起来还真是运气好,外面吆喝声跟叫卖声刚起,就连月娘熬汤卖煎饼的手推车还没来得及摆出去呢,铺子里就来了十几个身形健壮的大汉,还有一个一身干练装束的英气飒爽女子。 来人进门,女子就开口要了十四碗肉汤,又包下了刚刚做好了一摞煎饼,甚至还要了不少馒头跟面条。 “客官您吃好喝好......”现在的赵铁牛虽然心眼依旧实在,可到底也是做了不少日子的跑堂加掌柜的,给人上饭菜的时候也能露个笑脸说几句体面话或者喜庆话。 本来进店的人就是一路风餐露宿,尤其是前几日为了赶镖,一行人更是连续几夜错过的村庄。现在好容易师兄送了口,可不让风尘仆仆的人各个吃的呼噜噜只叫香? “师兄,别的也就算了,你说这大饼跟干粮,咋就不能有些能存的住又好吃的呢?现下这数九寒天的,就算是馒头也硌得牙难受的慌。”一个大汉抬手把碗里的热汤灌进口中,随意的抹了一把腮边大胡抱怨道,“自京城出发到这个地方已经赶了一个来月,要不是兄弟们身子底子好,光三五日不进食也得饿出毛病。” 接着就是一群人的附和,其实按理,他们每到一个村庄都要置办些吃食跟水。只是有时候,到底会因为赶路错过乡镇农家,或者遇到十来天的野外露宿。 夏日里还好,冬日里,最多也是熬着。就算是能烧些水,只得只能灌个水饱,毕竟身在路上,不说劳累疲乏,光是一群汉子都做不来啥好吃的吃食。 纵然跟着一位师姐,但那手艺,只怕也就是水泡冻干粮。如此下来,可不是让师兄弟跟着抱怨?至于烙饼,就更别提了,软趴趴的装在包袱里,蹭了满包袱油渍不算,没两三日就发馊了。 恰好,这几句抱怨就落进了来帮自家男人收拾柜台的月娘耳朵里。只是一瞬,她脑子里灵光乍现,这个年代走远道的人,携带干粮可不就是不方便的?若是真能做出一种方便携带,又便于保存的食物,那可就相当于抱上了金窝窝。 还没来得及想个明白,就听见为首的汉子高声吆喝再给他包上十张煎饼跟十个馒头。这下,周氏跟月娘再次忙活起来。 这厢正手忙脚乱的招呼着人呢,刘氏跟月梅也来了,瞧着模样,赶紧到后院去洗了手帮着下面煮菜。 本来周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亲家母来了,按理说就该好吃好喝的待着,谁知人家二话不说就下手干活儿。好在月娘性子爽朗,说了几句也让周氏放宽了心。 不管怎么的,她手脚麻利的刷着煎饼,又一碗碗的浇着新研究好的豆腐脑。碰上带孩子的妇人来吃饭,她也会乐呵呵的多给人家加一些。而赵铁牛则熟稔的招呼着那些干苦力的汉子,连带着脑子飞快的算着钱数。如此,倒是没少收过一文。 才搬到镇上不过数月,可月娘一家的店铺早就被不少人垂涎了。也有人暗地里寻过法子想盘过这二层的店面来,甚至租金都是提了又提的。只可惜,月娘早有先见之明,一份官家盖了红印子的契约可是让店铺的东家没任何法子。要是他转脸把铺子重新租出去,那所谓的赔偿金一百两也抵得上几十年的房租咯。 也有一些有心思的人,时不时找周氏串个门,或者让自家男人去寻了赵铁牛吃酒,话里话外可不就是在打听那肉辣鲜跟酸菜汤的事儿?要知道,不少人家也尝试过,可就是弄不出赵家食铺的浓香味道来。若是真放些肉熬汤,赔本不说还落不下个好名声。 对于那些怀着心思来套近乎的人,周氏一概是乐呵呵的打着哈哈,推说家里的吃食都是自家儿媳妇在操持,她还真没问过。 至于赵铁牛,那就更好说了,远一些的人请他,他只说家里媳妇有了身子,他不好带了酒气回去。而那些邻里来套话,他也会装作不知情的说道自个不清楚,应该就是把肉炖进锅里吧。 到底是灶房里的事儿,谁家也不会觉得贤惠的媳妇会教着男人做饭。所以没过一段时间,可就没人再磨叽赵铁牛了。 至于林月娘,那嘴巴就更严实了,跟人打哈哈可是一个顶俩的。若是有人就是不开眼的追问,她也会借着肚子里的娃表现出疲乏。 这不,眨眼间就到了腊月,不说家里有啥要忙活的。只说月娘现在可是兴高采烈呢,尤其是把自个手里刚刚烤出来的面饼给周氏跟赵铁牛分尝后,更是引来了一连串的感叹。 要说这面饼,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若是前世,只怕不少人会嗷的一声表示自个知道。这不就是山西的石头饼么? “媳妇,可真香真酥,而且一点都不像烙的葱花饼一样油乎乎的。”赵铁牛端着媳妇塞过来的盘子说道,“倒是跟那些糕点坊里的月饼有些香,就是没馅儿。” 早些时候,赵铁牛打猎换了钱,回家时候也会隔三差五的买一小包的点心给周氏吃。尤其是周氏病重的那两年,他是生怕自个娘一口好物件没吃着就撒手人寰了。 后来周氏的身子慢慢好了,为着生计,她也不许儿子再做那些花费。顶多是过年过节,才会置办一些供奉天地祖宗。 周氏也有些欣喜,小口小口的吃着手里的面饼,酥脆还咸香,可是比那煎饼跟馒头好吃多了。而且捏在手里也不会蹭上一手的油,倒是干干净净的脆棒。 “娘,眼看年下家家户户都该办年货了,加上庄户人家谁家能买得起那么多点心走亲戚啊。我寻摸着,咱们可以把着馍馍饼拾掇一下,用细草绳十个十个的捆起来卖。”月娘沉思一下,接着说道,“回头我再琢磨琢磨,弄些糖馅跟菜馅,也多些选择。正好咱们镇子上还没有过这样的饼饼,也能赶个稀奇。” 周氏对做生意的事儿不在行,一般时候,她也不会干涉儿子儿媳的打算。不过今儿她也觉得月娘这是个好法子。而且听月娘说,这东西放个个半来月也坏不了,说不定还能给那些往外地跑腿的当个干粮呢。 不过挣钱虽然高兴,可周氏也是心疼微微显了怀的月娘的,“咱不在乎这一两个月,如今家里也不缺钱,你也别总这么劳累。虽说有人搭手,可你熬汤烙饼的也折腾的慌。” 第72章 【已替换】 “是啊,媳妇,要不咱以后再说?”赵铁牛皱眉,他倒不是嫌媳妇在家里做主心思多,只是担心媳妇受了累难受。 林月娘笑笑,其实肚子里的娃真是个疼娘的,她自怀孕到如今,除了第一次恶心孕吐之外,就没有过再激烈的反应了。胃口更是在酸菜的刺激下,吃嘛嘛香,就连医馆的大夫都是她有福气呢。 “还是赶早不赶晚,反正相公也知道方子,每日里早早就做好了肉辣鲜跟酸辣粉卖。娘也是总让我歇着,现在做煎饼的活儿可也抢了,更别说三妮天天帮着洗菜刷碗了。”月娘眼角弯弯,笑着回道,“只是琢磨下,也不费劲儿。” 对于周氏跟赵铁牛的关系,月娘心里欢喜,话里也就带上了亲昵的娇嗔意味。不过想了想,她再次开口,“娘,如今生意算是兴旺,每日里来吃饭尝鲜的人不少,还有要给一些庄子送后晌饭的活儿,咱们娘几个却是有些忙不来了。只说每日相公去送货,店里可就没个男人料理了,要不咱也招几个人手?” 这事儿林月娘思索了也不是一两日了,现在吃食铺里不说是日进斗金,可每日里也有几十钱的收入。这还是在忙活不过来的情况下,若是有人搭手,只怕会更好一些。更何况,因为天儿冷了,三妮回家拿衣裳告假的这两日,最是突显出店里人手不足的问题。 虽说月娘并没想着大富大贵,可也并不满足于解决温饱。月娘求的,不过是小富即安。不说穿得起绫罗绸缎吃得起山珍海味,只求能有宽敞瓦舍,良田产业,日后儿女成家了,能成为他们的依仗便好。 所以就算是人人眼红,生意还算兴隆的铺子,她也觉得还能再发展。 其实她心里早有人选,之前打听到,梅嫂子如今除了做些绣活儿,就是帮镇上的一些富裕人家洗衣裳。而她男人江明海,因为不似林大勇一样有门手艺,现在也只是在给人扛大包或者跟车做苦力。 相对于不相熟的外人,月娘对梅嫂子一家还是放心的,毕竟人老实又踏实肯干。这样知根知底的,总不会害了自家。更何况,现下梅嫂子一家在镇上租了房子,倒也方便的很。 “只是咱们没打问过,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谁家要找活计干啊。”周氏迟疑了一番,看着月娘说道,“要不等会儿让铁牛去寻摸寻摸?” 得了周氏跟赵铁牛的支持,月娘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笑道:“之前做绣活儿时认识了个嫂子,手上干活儿是个利索的,人也实在。前些日子听说她在打问有没有合适的营生......” 见月娘有了主意,周氏也不再纠结,笑了笑又嘱咐她别累着了,还说了几句让她养身子的话。而赵铁牛早就去灶房兑热水了,只能着过会儿给媳妇擦洗一下。 想到媳妇越发绵软的身子,他就觉得浑身冒火儿。这些日子,一来是因为媳妇怀了娃,二来也是觉得媳妇操持着铺子定然容易劳累,所以他可是憋了三个多月的火气儿了。 现在,媳妇的身子也有了四个来月了,应该没啥问题了吧。赵铁牛这么一想,心口就蹭蹭的往上冒热气儿,脑子里可是没一点正经东西。 把热水端进屋,他嘿嘿一笑,也不说啥就窜出了屋子。不过瞧着那模样,林月娘就能猜出他心里想的啥,哼,那个蛮牛真是没个正经。虽然这么想着,可她的脸颊还是不争气的红了个透,瞧着都能冒烟儿了呢。 等拾掇好了,林月娘先钻进了被窝。赵铁牛进屋把媳妇的洗脚水端到一边儿,叫了两声媳妇,就连人带被子一块搂进怀里。 感觉到媳妇的呼吸喷洒在自个脖颈上,赵铁牛只觉得自己火热的紧,单是看着怀里微微垂着眼帘的媳妇,他就要激动疯了。 “媳妇,大夫说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现在都四个月了......”嘶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丝的委屈,赵铁牛一瞬不瞬的看着媳妇,就等她松口呢。 “你个憨子......” 一句话,直接让憋坏了的赵铁牛亲了上去。 夜色深重,月儿正亮。屋里却满是炙热的火辣,还伴随着林月娘断断续续娇嗔的责怪声。 一番欢、好下来,月娘早就懒得动弹了,带着事后的余韵,她眯瞪着眼进入梦乡。倒是赵铁牛,仔细给媳妇打理好,又帮她掖好被角,瞧着另一边不会透风,他才抱着媳妇睡下。 当然,如果忽略他身下某一处还在发肿的地方,或许会更好。可没法子,媳妇的身子现在哪受得住他的折腾?不过两次,他就不敢再讨要了,生怕媳妇捂着腰伤着哪了。 第二日,赵三妮大早就拎了包袱回来,加上周氏跟赵铁牛里里外外的张罗着。月娘到时闲了下来,顶多就是在一边指导这赵铁牛弄底料的时候怎么掌握火候。 忙过了早起的那会儿,月娘帮着收了摊儿,这才拿了些煎饼跟馒头,挎了篮子出门。 早些时候梅嫂子也去看过一回月娘,瞧着她日子过得舒心,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又听说自家那个妹子生意红火,谁人提起来都竖大拇指,她更是提月娘感到高兴。至于上去攀附或者寻个接济的事儿,梅嫂子可是一点都没想过。 梅嫂子一家过的实在算不得宽裕,自打儿子准备去考举人,原本就精打细算的她更是节省了。幸亏江大远是个有出息的,一边读书一边替人写信念信,加上帮着夫子干活儿,也能零散的挣点银钱。 不过如今梅嫂子一家住的地方,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甚至有些脏兮兮的胡同小巷里。比她在村里的屋子,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的。 林月娘心里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然后就迈步进了巷子深处那个有些破烂的门里。 梅嫂子刚费劲的把大木桶里的水倒进盆子里,要涮洗的衣裳都分着颜色跟样式在一边儿堆着。瞧见有人进来,她赶紧站起身来。 “妹子来了,快坐下。”梅嫂子擦了一把手,又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赶紧的从院墙角下拽了个板凳过来。 “嫂子你可别忙活了,今儿铺子里不忙,我就寻思着来瞧瞧你,顺道跟你商量点事儿。”林月娘把手里的篮子放到一边儿的水瓮盖上,依着梅嫂子的话坐下。 梅嫂子也不客套,一边搭着话一边在搓衣板上揉着衣裳。当听到月娘说她铺子里招人呢,妇人一个月一百五十文,汉子一个月二百文工钱,而且还管吃的时候,她的确是心动了。 “月娘,你可别是看着嫂子的日子困难,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那铺子也才开起来不久,都是小本买卖,哪禁得住这么大方?”梅嫂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劝说道,“纵然是缺个人手,那不是还有你娘家妹子?” 她倒不是觉得月娘有别的心思,只是当初自个跟月娘一起挣了不少银子,也算是白白沾了人家的光。虽说为了儿子的前途,她舍不得花那些钱,可那也是实打实的事儿啊。 如今她可不能再让人家往自家贴钱了,要是真为着拉扯自家一把让月娘破费,那她就成了啥人了? 月娘也明白,梅嫂子这不是嫌弃工钱少,更不是怕自个有什么图谋。当下笑道,“嫂子,这不是年下生意忙么,而我这身子越发的笨拙,许多活计都干不利索了。加上铺子里就我男人一个能往外跑的,进货送货的也忙不开。所以我才想着招几个人帮忙。至于我娘家妹子,自然也是要来的,就算加上她,只怕灶上的事儿也忙不完呢。” 这话一落,梅嫂子的脸上可就带了笑意,要是这样,倒是她捡了大便宜。 “不过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咱自家人添个饱肚还行,真要给别人吃,只怕也拿不出手啊。” 见梅嫂子有意,月娘说道,“铺子里也就是蒸个馒头弄个小菜什么的,至于招牌菜跟汤,我家男人也能给炖好。不过端菜拾掇的活儿,可能有些辛苦。” 都是村里出来的媳妇,哪个手上没两把刷子?当初种地收粮时候,她们女人可也都要下地的,还怕受苦?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工夫不短了,月娘就嘱咐梅嫂子回头跟江明海商量一下。要是他们去干,最好就是这一两天过去,至于工钱就一个月一结。 从梅嫂子那出来,月娘想着去赵记杂货铺瞧瞧,毕竟不少人置办年货会去那里。若是自家的馍馍饼也就是石头饼能多个销路,这杂货铺必定是首选。顺便,她也是要买些白糖回去的,若是能做出糖心馍馍饼,那自然是更好的。 当然,里面如何运作,也是她要考虑的。 第二日,月娘就把昨儿晚上赵铁牛洗好的石子儿拌了菜籽儿油丢进锅里,然后把小半碗生下的油放到一边,自个则拌了些碱汁倒进去,搅合了两下,随即她又抬手就把一旁泥炉子上的开水浇进去。 其实整个馍馍饼的诀窍,就在这水上,用碱水冲油,还要浇了滚烫的开始。这泼油碱可是馍馍饼酥脆香咸的关键呢。日后,就算是寻了人来做工,这些要比例要注意的地方,她也是不会透露半句的。 把白面倒进盆子里,月娘就开始等着晾到透凉的碱水了。也幸亏如今天儿冷,不过一刻钟,一碗的水就冷透了。麻利的和了面,然后把面分成小团按压成饼状,她就端了高粱杆串成的篦子把生面饼码放好了。 “嫂子,你这是要烙饼?”在旁边灶上烧火的赵三妮探头看着篦子上的东西,又瞅了瞅被林月娘丢进另一个锅里的石子儿,有些疑惑,莫不是石子儿也能吃? 林月娘抿着嘴笑道,“今儿给你们做一道新鲜的吃食,早几天你三婶跟堂哥都说不难吃,如今也给你尝尝。要是你也觉得好吃,咱就放在铺子里卖起来。” 赵三妮一听这话,心里很是欢喜,这几个月,她跟在月娘身边,性子虽说算不上泼辣,却也爽快了很多。尤其是自个如今有了私房钱,甚至每月挣的不比那些给人做工或者当丫鬟的人少时候,她心里莫名的有了许多底气。 想到现在自己每次大包小包的回家,村里那些曾经嚼自己舌根的妇人们,都想着法的打听自己如今的工钱。还有些脸皮厚的会舔着脸的凑到自家让自己给搭个桥,带了他们家孩子干活儿。她心里就舒快的很...... 其实也不怪那些人势利眼,而是村里人家,就算再老实也免不了背地里扯几句别人家的闲话,可论起挣钱过日子来,那些所谓的闲话根本算不得什么。就像是,有些人被人当场堵住讨论媳妇能不能生孩子的事儿,可要是别人家日子好过了,她也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凑上去。 那模样,好似能提高自家的水平一般。 想起以前钻牛角尖的日子,再看看当下算是有了营生的自己,赵三妮红着脸却很是真挚的对林月娘道了声谢。日后,她定然会记牢嫂子的话,比那些嘲笑她的人过的更好,才能狠狠的把巴掌还回去。 不说赵三妮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说月娘现在就忙得不亦乐乎,那一张张香喷喷的饼饼出锅,喜的她伸手就塞了一小块给赵三妮。 得了认可,月娘更是笑眯了眼。 没一会儿,院里后门那卧着看门的小狼,也抬起脑袋冲着灶房呜呜两声,然后抽了抽鼻头再次卧下。反正整会儿,也能吃到呢。 想着反正剩下的馍馍饼足够多,五斤面出了三十来个饼饼,索性月娘就把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其余全都让三妮送到前边铺子里叫卖起来。 等到后晌了,那馍馍饼也没卖出去多少,赵铁牛还打算自家留着吃呢。结果就来了一单不大不小的生意,是镇上一个做木匠的要走一门出了五服的亲戚。说是走亲戚自然不能空着手,可要是去点心铺里买吃食,贵不说他心里也觉得没必要。这不,今儿来吃了后晌饭,就瞧见赵铁牛摆在柜台上让大家免费品尝的馍馍饼。 这一吃,倒是让他定了心意,一个是物件新奇,味道不错,二来也是便宜一些。五个一摞,也才二十文钱。可提在手里,谁能说是便宜货呢? 不说木匠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狠着心要了十个饼饼,还分了两摞。 没过几日,倒是有不少人断断续续的来问道那馍馍饼的事儿。一听能存个个把月不坏,而且是白面跟油做的,不少人都动了买的心思。物件不赖,吃着也好吃,还是养人的东西,就算是庄户人家下工时候,也想给自家的娃们带些回去。 这还不算那些打算买来走亲戚用的,还有一些要赶着路回家的外乡人。 而梅嫂子跟江明海也在干完手头活计之后,把自个拾掇利索来了铺子里做活儿。他俩也都是实打实干的住的人,知道月娘家是吃食铺子得干净,俩人特地梳洗还换了年节才穿的衣裳。总之,算不上体面,但觉得整洁。 反正不过十来日的工夫,馍馍饼简直成了铺子里的另一道特色,还是跟肉辣鲜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看着又一路走镖赶路的要了二十几张馍馍饼,周氏简直都要乐的合不拢嘴了。当然,如今和面的活儿还得劳烦月娘,因为泼碱水的法子她试了几回也没弄成。后来想着自个年纪大了,没准哪天就被人套出了话,索性就没再让月娘教。 赵铁牛跟江明海如今也是忙的团团转,不说进货跟给庄子上送饭,单是铺子里跑堂卖饭,都是一刻歇不了的。特别是进来四里八村来镇上置办年货的越来越多,铺子里都开始加摆桌椅了。 晌午收了摊儿,林月娘在自己屋里开始记账对账,等她刚算清这个月的进项,就见赵三妮一路小跑还满脸喜气儿的来叫她下去。 原来是之前她找过的赵记杂货铺的掌柜的带了酒菜来吃酒,说起来也算是赔罪。当初,也是赵记老板娘眼见短,瞧着林月娘有求于他们杂货铺,竟然拿捏起来。不仅耷拉着脸说了几句酸溜溜的话,还句句都是抬高赵记,说他们杂货铺是镇上头一家,多少人想找他们卖东西之类。 若不是林月娘心里有别的计较,只怕也得恼怒了去。幸亏是赵掌柜的回去的及时,恭恭敬敬的把月娘送出了门,虽然也打了马虎眼,可到底是说了不少好听话。 现在,月娘家的馍馍饼越卖越好,他们杂货铺自然也愿意上一些了。再者,如今赵家吃食铺的生意越做越好,联络好关系,日后还能少了他们杂货铺的好处?那些个茶米油盐,碗筷瓢盆的,只怕他也能挣不少。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赵记的掌柜已经开始拍着赵铁牛的肩膀攀亲了。赵铁牛也不说喝酒的事儿,只叫了月娘来商量上货的事儿。 其实一般在外,月娘都是给足了赵铁牛当家爷们的面子,基本上他定下的事儿或者提出的话,月娘是不会反驳的。自个屋里的人,面子自然也得自己给留着。 所以一开始,月娘并没有抢先开口,而是听着自家男人说道。幸亏赵铁牛心细,所有出口的话都没一个是切切实实给答复的。到最后,他才扭头看向一边刚刚坐下的月娘问道,“媳妇,你有啥想法不?听着还有啥不足?” 见赵铁牛这番作为,赵记掌柜心里诧异。不过想起外面有人传过这妇人是个泼辣的,想必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怕林月娘这妇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不怎么能管束着大老爷们?就算林月娘不是泼妇,定然也是个悍妇。 虽说心里有些不耻,可他嘴上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瞧着赵铁牛的眼神就带了同情。这么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不成想却被家里的母老虎压的死死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月娘可是开口说起了自个的想法。 “赵掌柜,说到底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赵家门里的人,再是有了远近也跑不了亲戚的关系。”林月娘笑着端了加糖的热茶到后院简单收拾过用来待客的屋里,先开口给赵记掌柜定了心,然后就开始说自家的意思。“不知赵掌柜是打算买了方子去,或者只是打我这进货?” “不知买了方子怎么说,进货又怎么算?”见林月娘言语间条理分明,想是一早就考量好的,赵记掌柜不敢再轻视这个妇人。 “若是买了方子,自然也是断了我家的一门特色,价格上是低不了的。可往后赵掌柜可以寻了自家人制作这馍馍饼。若是进货,那咱们就有个进货的规程,是分利钱还是当寻常物件您跟我钱货两讫?若是分利钱,我家和面做饼都要成本,您只要个吆喝跟柜台,那咱们就三七开。若是寻常物件,您进一次卖一次,那就看您进货多少,进五十张之内,则是四文钱,之上则是三文钱。如何?” 这是之前月娘就算好的,无论是哪一条,自家都是只赚不赔的。自家做一张馍馍饼,成本不过两文钱,因为用的面跟柴禾并不算多。可以说,比一个馒头也费不了多少劲头。所以自家卖四文钱一张,利润可不算低。 赵记掌柜的收起了笑容,面色先是有些难看,不过瞬间就正色道:“那便是我一次进百张以上,才能有利润呗。如此......” “您也别着急,我既许了这项,便不会亏了您那份。这镇子上县城里,能做出馍馍饼的可就我这一家。”林月娘也知道,赵记掌柜是觉得一张饼一文钱的利润小了些,不过她可不想再退让下去,说白了,若是这样自家跟他可算是五五分的。“您既在镇上经营十几年,自然会有门路。比如做长工的,赶路的,走镖的,甚至是卫所里。但凡这些地方,您能送进去,那可就是聚宝盆了。” 第73章 这么一说,赵掌柜刚刚的犹豫跟怀疑,可就打消了不少。他跟卫所到真有买卖关系,而且自家大舅哥也是衙门里的关系,若是自己真卖起这种吃食来,利润定然也是客观的。 两家又细细讨论了会儿,林月娘依着在前世学的那些营销学给赵记掌柜支了些招路,这才定下了最后的契约。听着自家媳妇跟赵记掌柜你来我往的谈论利钱跟契约条款的事儿,赵铁牛心里更是觉得自个媳妇能干。纵然不擅长做生意,他也听出了媳妇契约里的精妙之处。 正好江大远来寻梅嫂子夫妇,林月娘索性让他当场帮着拟了契书。等要签字按手印的时候,月娘自然让出来让自家爷们上,不过赵铁牛却觉得无所谓,媳妇的跟自己的都是一码事儿。所以几句话,倒是让月娘签下名字。 如此,倒是两家都欢喜了。 等赵记掌柜离开了,赵铁牛才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自家媳妇,咋自己不往做镖局跟卫所的生意。恰好,三妮也在,所以林月娘笑着给几人解释道,“这些地方,不说咱们没那门关系,就算是有,要往里打通关系,一时半会也是难以盈利了。索性让有门路的赵记去卖,反正他卖的越多,咱们赚头也越大。” “那嫂子一开始就没想过买方子跟分利钱的事儿?”赵三妮脑子转的倒是快,仰着脖子瞪大眼睛问道。 林月娘敲了敲她的脑袋,也没说话。其实三七分,是个正常商人,都不会同意。若是什么大买卖,利润诱人也就罢了,一文钱的利,在当惯了掌柜子的人,自然是觉得不值当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腊月二十的时候,单是给赵记杂货铺一个月的进货,就给自家带来了二两多钱的利润。 盘腿坐在木床上,林月娘扒拉着算盘又打着草稿,心里是一阵阵的喜悦。自家来镇上开店不到三个月,可是挣了快十两银子了。生意可是比别人家的面食铺跟摊位好的太多了。 月娘边记账,心里边琢磨着该准备什么年货。念起开春要买山地的事儿,她又从床底下盖着砖块的坑里掏出了钱匣子,细细数了一遍里面的银钱。 三十两的银票,还有几个碎银跟铜板,加上爹娘那边至少能借出二十两。自家如今就算是良田也能购置十几亩了,更别说购置后山的小土坡了。若是能租用村子里的闲山,那更是能省不少的。 进完货的赵铁牛让江明海帮忙把牛车赶进棚子里,脚下不带停歇的就往二楼的屋里窜去。前几日有个酒楼来商量购买自家肉辣鲜的事儿,他光忙活那个了,每每回来都要摸黑了,见着媳妇睡的香甜他自然也不敢吵闹。可第二日,不等媳妇睡醒,他就要继续去忙活。按着媳妇的打算,免费让酒楼试卖,这样无论对方开什么价,自个心里都好有个底儿。 再说,生意不成,能落下一个善缘也是好的。 其实对于这门生意,就算操劳心疼,林月娘心里也很乐意,毕竟能跟酒楼搭上关系,日后无论自家是种菜还是养家禽,都能多个门路。这可比在街上叫卖,稳定的多,赚头也大。 眼看腊月二十三就到了,各家各户也开始扫房杀猪了,街上时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就算是不相识的,见了面都会笑着打个招呼攀谈两句。 就在周氏跟准备先回村里打扫的时候,赵铁牛乐的一蹦三尺高的抱着自家媳妇转了好几个圈。只惊的周氏可劲儿的骂他,不停让他小心点。 “媳妇,酒楼的生意谈妥了,以后咱们每天往那送肉辣鲜的汤底,那东家还点名要咱家的老酸菜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赵铁牛第一次谈成几十两一年的生意,别说在穷乡僻壤的屯子里,就是在镇上,能定下这般大买卖也不少有的。而且人家还付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 看着赵铁牛得意洋洋的模样,还有那闪着亮光的黑黝眸子,林月娘眼睛一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于是,刚刚一脸求表扬神情的老爷们,瞬间就变身成了满足的大狼狗,摇着尾巴讨喜的笑起来。 只是当对上媳妇夸赞的眼神时,他没坚持住,直接脸红着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比媳妇,可是差多了。 看的一边的周氏,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高兴。 “行了,今儿后晌饭给你们烧排骨,咱们也热热闹闹的吃一顿。赶明儿,开始去准备年货。”月娘心里也清楚,跟酒楼合作,只怕自家的铺子也要开到年三十了。可家里还是需要打扫的,怎么说,这里也只是个暂住地,而家里才是自家地盘。“瞧着今儿也晚了,娘也别急着回去了,赶明置办好了年货,让铁牛赶了牛车送您回去。顺道寻相熟的婶子帮忙拾掇一下家里,等过几日咱一家乐呵呵的过个大年。” 周氏自然应下了,转身去灶房帮着洗排骨跟肉块子了。赵三妮也去地窖里拿了白菜,又洗了粉条,就等着一会儿嫂子再给炒个酸菜肉跟辣白菜。 想一想,都觉得嘴里冒口水。 洗干净了手,林月娘把凑热闹的赵铁牛推搡出灶房,自个则边跟周氏和三妮唠嗑,边往锅里下油。 干红的辣椒被掰碎了,跟花椒、姜、蒜一起撒进油锅里,撕拉的一声,一丝青烟升起,接着就是香辣气息。月娘伸手把挤干水分切碎的酸菜倒进锅里,稍稍翻炒,酸辣味道扑鼻而来。 “嫂子,味道真香。”三妮把手里刚煮过的排骨递过去,看着林月娘顺着锅边连汤带骨的倒进酸菜里,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 把刚刚炒熟夹了一筷子的酸菜塞进三妮嘴里,月娘满意的看着她吧嗒着嘴巴笑起来。“等下炒个腊肠,弄个水煮肉片跟红烧土豆,然后炖个大白菜咱们就齐活了。” 想起辣乎乎的水煮肉片,还没做呢,林月娘就跟赵三妮一样忍不住要流口水。油亮红辣的汤汁,麻辣味浓的肉片,还有打底儿的白菜叶,那可是下饭的很。 说起来,要是有黄豆芽跟金针菇那就更好了,可惜现在的条件下,冬日里种植起来不说费劲,而且还很难达成目的。虽说也可以模拟大棚种植,可到底是费时费力,也不一定能成功。 看着锅里新炸好的辣椒跟花椒,林月娘赶紧浇到自己炒好的白菜叶跟肉片上,瞬间,肉香伴随着麻辣想起涌起。浓香四溢,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媳妇,做什么呢,好香啊。”刚刚拾掇好铺子还劈了柴的赵铁牛一边拿着布巾擦脸,一边探头问道。瞧见盆子里红彤彤的水煮肉片,忍不住凑到媳妇跟前打算拉她的手。只羞的三妮红着脸跑出灶房,而赵铁牛更是得了月娘一个嗔怪的瞪视。不过他一点都不以为意,瞧着四下里没人,直接搂着媳妇的腰亲了她一口。 “哎呀,也不怕人笑话,赶紧出去。”林月娘使劲推了推他,红着脸呸了一声,然后把锅里的腊肠盛出来。 赵铁牛笑眯眯的顺势蹲下帮着媳妇看火,弄得刚刚到后院的梅嫂子跟江明海,都笑着扭头去了前边。 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林月娘赶紧往外瞧出,却看见江明海拉了梅嫂子的手往外走,她又忍不住瞪了一脸无辜的汉子一眼。 小狼闻着香味,也忍不住往灶房边上蹭了蹭,还不住的摇着尾巴转圈儿。看的林月娘一做晚饭就去拍了拍它的脑门,还舀了一勺子炖肉白菜给它吃。 吃饭是在后院待客的屋子里,因为有火盆,也算是暖和。不算是新的八仙桌上,摆着刚刚出锅的肉菜跟馒头。光是闻着,就能勾起人的馋虫来。 毕竟跟梅嫂子一家是两家人,所以男女不同席还是要讲究的。这不,月娘梅嫂子周氏跟三妮一个小桌,而赵铁牛跟江明海、江大远则在大桌上坐着。 “眼看就过年了,只是咱们这几天生意还不算差,估计得干到年三十儿。”林月娘招呼着大家入座,笑道,“江大哥跟梅嫂子要是着急,就先放几日假回去拾掇拾掇。三妮要是想回去,赶明儿就跟着你哥的牛车回去吧。” 江明海跟梅嫂子对视一眼,说到:“也没啥可收拾的,左右那院子也不是自个的家。” 他说的自然是租的地方,村里的房子卖了,田地只留了不多,倒是够盖房子。可如今他们也没那个打算,反正只要等快入土的时候,能落到坟里就好。 说到底,他两口子也是为了儿子成才费进心思,若是儿子不是个知上进了,别说是卖房卖田了,就算是拿出积蓄他们也不会同意。可偏偏儿子又懂事又有脑子,就连夫子都去家里找过两回。如此,他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 梅嫂子自然也没意见,况且过年又该交租金了,等开春儿子就该去州里下考场了。这次的科举,可不比之前在乡里靠秀才,他们自然要尽量多的给儿子准备盘缠。现在能多干一日,多挣一日的工钱也是好的。 想了想,月娘念着年后肚子大起来,总在铺子里照看着也不现实。更何况,她心里还有别的安排,所以就跟梅嫂子两口子打起了商量。毕竟,这事儿交给个生人,她还真不一定放心。 第74章 回村【一更】 “嫂子,要不过年你跟大哥来铺子里过年,一来是有个好环境,二来也是看着铺子。铺子里的吃食物件,你们随意。若是开春我忙不开,就指望着大哥帮着当这个掌柜子了。”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梅嫂子也放开了许多,更是连声对周氏夸赞着月娘的手艺。这不,连带着旁边桌上的赵铁牛都满脸笑意,恨不得喝口酒就说一句自个有福气。 晚上把赵铁牛交上来的银子收好,月娘就开始盘算了。猪肉骨头跟米面都是少不了的,年节时候还要备置些点心跟鸡蛋,走亲戚跟串门也体面些。 “油就别买了,除了铺子里剩下的,咱们买半扇猪肉也能炸出不少油呢。”林月娘知道家里要烧肉腌肉,铁定得过油锅,凡是弄过肉的,大抵都该知道那猪板油可是越炸越多的。 赵铁牛坐在一边,听着媳妇絮絮叨叨的说着打算,顺带着按着媳妇教的法子算账。他到底识字儿少,就算跟着媳妇和江大远学了些日子,也不过是大面上不出岔子。所以有时候,碰上算不清的还得问着媳妇,甚至还会掰着手指节算算。 “喏。”月娘把手里的开支册子也递过去,她是没打算教出个咬文嚼字的书生,只是做生意的汉子,出门在外的,不会耍心眼也不能被别人哄骗到门上来。而如今赵铁牛学到的虽然不算精细,可应对生意上的账目却是绰绰有余的。 赵铁牛也知道媳妇这是为自个好,这些日子,一有空就会教他识字算账,有时候也会捎带上三妮跟梅嫂子两口子。还别说,现在家里除了周氏,大概哪个都能记个简单的收支账。 加上江大远时不时来店里帮衬一下,或者指导一下,现在大家的学习兴致可是极高的。当然,这也得说是月娘惜才,不说是不是看重了江大远重情谊或者才高八斗有及第的可能,单说如今以半月的工钱雇用他闲时来指导一二,也算是回了本钱。 而江大远现在也极为感谢赵铁牛跟林月娘,他自然知道,屋里用的许多笔墨纸砚,都是东家赠的。就连爹娘也总在耳边说道,日后若是有了出息,且不能忘了东家的恩德。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月娘摸着下巴瞟见的却是身材修长还算俊美的江大远,细心的帮着赵三妮干活。偶尔俩人有视线的交汇,这江大远也会倏的一下子红了脸,可纵然这样,他还是会忍不住暗暗瞟向三妮。 莫不是自个还无意中牵了一次红线? 不管铺子里的人如何红火着准备年节,现在月娘可是伴着铁牛送周氏回了村。 现在谁不知道,这赵家娘三在镇上发了财?那买卖做的是个兴隆,就连肉市上不少摊贩瞧见了,都会唤他们一声掌柜的。上个集上,还有人瞧见赵记掌柜让伙计去赵铁牛家的铺子去进货呢,这搭上了镇上最大的杂货铺,铁打铁的是个能耐啊。 这不,还没等赵铁牛一家把牛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呢,四邻八舍的可就闻了信上来打招呼了。也不是他们都指望着巴结赵家,只是周氏几个月不在,那几个走的近的老婶子心里可不是也念着呢? 林月娘自然也是懂事儿的叫了人,又从牛车上抓了些糖果发了发。这下,倒是越发的显的她乖巧了。想来当初跟赵老四一家弄成那副模样,也不是她的本意呢。 想到这里,周围人看月娘的神色就多带了几分善意跟宽和。有几个瞧着她肚子大起来,还拉着手嘱咐了许多。 月娘也是个会说话的,变着法的哄的几个婶子大娘心里觉得舒坦,等走的时候,这几个人可都是合不拢嘴的赞着月娘嘴甜心眼好。 有几个在街里凑堆玩闹的后生瞧着赵铁牛一个人卸车,也来搭了把手。等搬肉的时候,有个汉子就说起了自家养猪的事儿。说起来,养猪还真是难熬的很,一年到头得伺候着,偏生的家里只能喂些没有啥油水的泔水跟荖葎草之类的,就算是到了年底也宰杀不下多少肉。 因为知道自家媳妇有养牲口的打算,所以赵铁牛也多了个心眼,跟几个汉子就这家里养的鸡鸭跟猪崽唠嗑。虽说他也是农家汉子,可这地里头跟饲养的活计,他还真不清楚。倒是这些说着糙话的汉子们,大部分都是个中好手。 到底家里许久没住人了,别说进屋了,就连院子里都全是落叶跟泥儿。几个来说话的也算是有眼色的,见周氏不住的瞧着天儿,就明白这是要急着干活呢。她们也不多呆,又拉瓜了两句就走了。 而姚二伯娘也在这个空档带了俩儿媳妇来搭手,至于院子里的粗活儿自然有赵铁牛跟赵大福兄弟俩干呢。 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一家人不分彼此干的热火朝天。同时,得了信的赵老四一家,心里现在可是恼火的厉害。尤其是白氏,总觉得赵铁牛跟他娘忒不上道,娶了个媳妇也是个白眼狼,自家有兄弟不拉把,去寻个外村的给管着铺子。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可就把自家老四儿子拽进屋,也不知道开始捣鼓什么事儿了。倒是老三媳妇抱着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啥,瞧着自家男人回来了,她赶紧把人叫进屋,说着分家的事儿。 要说这赵老四家,估计也就这一个脑子清亮的,在林月娘手里吃了两次亏,就知道那是个招惹不得的主了。她是不知道自家婆婆被什么蒙了心,一门心思想要祸害别人家的光景。可那些事儿,不管成不成,她都是不愿意沾惹的。 还别说,也亏得白氏的三儿媳拎得清,早早的就闹腾着把自个一房分了出去,不然最后指不定也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不管怎么着,好容易拾掇好歇下来的一家人,刚祭完灶王爷,就听见白氏家的大儿媳在院里唤了人,说起赶明儿请了周氏跟月娘去村里看唱戏的。 月娘心里是不乐意应声的,她可不信狗改得了□□。既然猜出了那一家子又要作妖,她干脆就打根儿上不给他们机会就是了。至于说名声,切,从上次自个去打砸了那一家子开始,俩家就算是打断了骨头切了经脉,她还有什么必要顾忌所谓的亲戚关系? “赶明可不行,年二十四了,院里该准备的可还没准备好呢。要是嫂子清闲下来了,不如来给我搭把手糊糊窗子什么的......”林月娘抚了抚后腰,一脸带笑的靠在门边上,也不说请了白氏大儿媳进屋。 白氏大儿媳瞧着林月娘的模样心里就发堵,听见她不冷不热的话,还指望自个给她干活呢。当下呸了一口,嗓子眼都要冒气儿了。再瞧周氏跟赵铁牛一边一个护着她,她更是又怨恨又嫉妒了。 自打上次月娘闹过以后,她在家里又要被婆婆刁难,又得应付着妯娌们。别说是再藏些私房钱了,就连原有的,也被白氏想着法的刮了不少去。如今,她可是生的水深火热呢。自然瞧着一脸幸福得意的林月娘,哪都不顺眼。 她眼珠子一骨碌,心里想起自家婆婆打算把白傻姑说给赵铁牛的事儿,所以更是费力的说服起来。当然,她说服的对象自然不是油盐不进了林月娘,而是向来喜欢听老戏的周氏。 “三伯娘,今年村里来的戏班子可是了不得的,那是在县城里演过戏的角儿。要不是路过临时落个脚,咱们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赶得上这福分......”白氏大媳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挥手道,“算了,既然你们不爱看,那就当我白来一遭,赶明我可得早点去占个位子呢。” 等白氏媳妇走远了,周氏才犹豫的看了一眼月娘,“月娘,瞧着家里的肉还没腌好,要不你就晚一日走。赶明儿前晌咱们去听会戏,晌午暖和的时候就煮肉烧肉。” 不管怎么说,既然周氏开了这个口,月娘都不好拒绝。再加上她也有心准备这一两天去找一趟里正,问问买地租山的事儿。所以也就笑着应下了。 周氏倒不是怕儿媳,只是如今家里儿子儿媳当家,她自然希望一家和乐。她心里也是不愿意为个看戏的事儿,惹了儿媳心里不得劲儿的。再者,她是早看清了老四一家的本性。她也怕白氏一家给自个挖坑,月娘则向来都是个看事儿通透有主意的,有她点头,自个也安心一些。 这事儿是定下了,一/夜再无波折,睡梦无痕。 等第二日,吃过早起饭,周氏跟月娘拿了板凳一走。白氏那边可就得了信儿,然后带了浓妆艳抹的白傻姑也出了门。一路上,她心里可是盘算了不少,今儿只要赵铁牛放她们进了院子,她就有法子让他说不清忍下这王八盖子。 第75章 【二更】 白氏领着白傻姑到的时候,正好碰上赵铁牛拾掇了东西打算出门。瞧见白氏冲他挥手,高声唤了两声,他的眉头直接就皱起来了。也没耽搁,直接提了锁子就站在大门口上。 “铁牛,你娘跟你媳妇呢?”白氏笑的眯着眼,一副热络的模样,“听人说你媳妇的身子重了,加上你娘身体不好,婶子就带了自家的外甥女来给你们搭把手准备下过年的物件。”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可白氏却一点都没感觉,反而是推搡了白傻姑两下,接着白傻姑就红了脸使劲儿瞅着赵铁牛。 “我娘她们不在家,婶子要是来帮忙,就等后晌再来吧。”赵铁牛被个陌生的女人盯的脸都有些发黑了,心里不悦的很,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犯冲的。 “不在家啊,”白氏故作遗憾地叹口气,见赵铁牛转身关了门,似乎是要上锁的模样,她心里也着了急。赶紧上前挡了一下,她笑道,“就是你娘她们不在家,那婶子都到你门口了,你还能不让婶子进去喝口热水?” 见白氏这般急切切的模样,赵铁牛心里也有些恼火了,在加上那个没个脸皮的女子伸手要跟着拉拽自个,让他直接就冷了脸。现在的他不是以前不懂五六的傻小子了,在外头做生意,碰上的哪个不是玲珑心?稍稍一想,他就猜出了一二分,只怕四婶子又要讹诈自家了。 想到这里,赵铁牛咔嚓一声利索的给大门上了锁,然后一闪身,就让白傻姑扑在了白氏身上。 “四婶别见怪,我娘她们走的急,家里还真没有烧热水,就连凉水也还没打呢。”赵铁牛心里嗤笑,带着个陌生的女子进自个家,还是在知道家里就自个一个大老爷们的情况下。要是他还想不出个一二,那就算是白跟着媳妇做了几个月的生意了。“要不四婶跟我去二伯家讨碗热水喝?” 白氏一听这话,脸色一僵,讪笑两声就要再说什么话。可她想说,赵铁牛也得给机会啊,就见铁牛麻溜开口,“婶子要是没事儿,我就先忙去了。不过侄子也说您两句,您带着个没嫁人的娘家闺女去别人家,家里有个妇人接待也就算了,要是没个妇人,您可不是害了自家娘家人?万一要是有个有的没的的话传出去,您脸上也不好看啊。” 且不说白氏这算盘怎么着被赵铁牛冷言冷语的摔了粉碎,单说路过的几个人,听了这话都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他们就说,白氏咋会那么好心的把娘家不成兴的傻姑娘接过来,还好吃好喝的待着,原来是想赖人啊。 这么想着,过路的几个可就私下里说道起来。当然,一传十十传百的,话总归是越说越难听了。弄得白氏又落了一身骚。 赵铁牛倒是顺利脱身了,而白氏带着自家的傻外甥女晃荡了一圈,只能惺惺的回了家。一进门,先是恨铁不成钢的拧了她几下子,直到傻姑哼哼唧唧的哭起来,她才觉得败兴的出了门。 白氏一出门,她的四儿子可就凑上去了,看着这个傻表妹捂着胳膊抽泣,心里也有些痒痒。还别说这个表妹傻是傻了点,但姿色却是不赖的。这么想着,他就有些起了色心。 家里人可都出了门,村里那些妇人也很少来串门子,今儿外头唱大戏,想来更不会有人来了。 白氏的四儿子搓了搓手,暗想,反正最后那王八壳子都要给别人戴了,自个当了二十来年的木和尚,也该开开荤呢。就算出了事儿,那不是还有赵铁牛那傻瓜么? 插上门闩,白氏四儿子可就松了贼胆儿,笑着从一边的炕柜里摸出一包药粉,稍稍沾了点儿哄骗着白傻姑尝了。接着,一切不言而喻,总之正在欢愉中的他,可是没瞧见有人隔着栅栏看见他进了白傻姑的屋子。 听了会大戏,周氏担心月娘累着,就带了她回家。晌午那会儿子,二伯娘姚氏也来帮着她们煮肉了。 村里到了年节下,谁家杀猪煮肉的,都少不了找人搭手。一是图个热闹喜庆,二来也是联络下邻里感情。 这不,有几个早些回家的婶子,听说周氏要忙活煮肉,自然就赶紧的去帮忙。不过半扇猪肉,没俩时辰,可就妥妥的腌制在了瓮里。 月娘瞧着没自个可以忙活的了,就去灶房炖了些肉菜,还专门切了一大块的肥肉捂进锅里。农家人眼里肥肉可比瘦肉稀罕多了,尤其是月娘还给专门蒸了一碗甜肉。 没瞧见来干活的几个妇人,各个吃的眉开眼笑么。 “婶子们可别急着走,等会儿带些下饭的小菜回去。这腌白菜虽然不起眼,在铺子里可一直都是个稀罕物件呢。”林月娘让赵铁牛去地窖里抱出了个咸菜坛子,然后弄了几个大碗给人盛上,“家里也没别的稀罕东西,给大家拿点酸辣菜尝个新鲜。” 村里帮忙的妇人听林月娘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又不是啥为难的活。现下吃饱了喝足了,还要带走,却也是没那个理儿的。 “月娘,可不敢给拿物件了,咱们今儿肥肉馒头的吃着,早就饱饱的了。”为首的婶子呵呵笑道,“往后可不敢太讲究了,都是邻里,有啥话直接张口就是了。” 跟着起身的几个妇人也纷纷应声,心里觉得赵铁牛这小子真是命好,娶了这么个会做人的媳妇。瞧着他家的日子,可不就是在娶了媳妇后越过越好的? 都说娶妻娶贤,如今她们这群老婆子看着,林月娘虽说泼辣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贤惠的人。 “婶子可别推辞,也不是什么金贵难得的东西,就是点下酒的小菜。”林月娘麻溜的拾掇着碗筷坛子,笑着说道,“往日里还多亏大家照应呢,以后我跟相公要是忙不过来,只怕还得有劳大家伙帮忙呢。” 推拒了几下,几个婶子也就顺势接住了酸辣白菜。别说闻着味道,还真不错呢。她们近些时候去镇上也听说过,这种下饭菜,也只有赵家食铺有卖的,价格还算便宜呢。 “回去的时候可以炒点肉沫,也能炝锅拌下火,冬日里吃着最是暖身子。”林月娘细心的给几个人说了一下做法,笑着说道,“前几日我没有胃口,可全凭这东西开胃呢。” 几个婶子瞧着月娘说的真挚,而且嘱咐的细心,心里也是高兴的很。而周氏见自家儿媳妇不仅能吃苦还会办事儿,这心眼里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就跟挖着宝贝一样乐呵。 等大家都散了,林月娘才瞅着时间,跟赵铁牛商量起去里正家置办田地的事儿来。 周氏知道俩人是有正经事儿,直说让俩人趁着还没到后晌饭的时候去,要不去了还不得被拉拽一番留下吃饭?那就跟专门去要吃喝有什么区别? 林月娘自然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提了肉跟点心就出了门。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里正家里,上次来带的那几斤猪肉条子,可是让里正家吃了好几天呢。在没到杀猪的时候,就能让家里飘起肉香,还肥满了肚子,里正跟他媳妇可是乐了个够。 所以瞧见这俩人来,正在逗弄孙子的里正赶紧乐呵呵的让自家婆娘去烧水。他则抱着孙子迎了俩人进屋去,在瞧见赵铁牛手里的物件后,更是笑眯眯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里正叔,这孩子可真壮实。”看着里正摆着的小男孩,林月娘笑道,“以后铁定是个有出息的。” 这话可是夸进了里正的心坎里,听的他浑身舒坦。谁都乐意听好听话,更愿意自家儿孙比别人家的好。当下,他可就哈哈笑起来,虽然嘴上骂着皮猴子,可那话里话外可不就是满满的得意? 里正媳妇进了屋,放下水后就要带了孙子出去玩。如今赵铁牛也不是不知事儿的人,自个有求于人,还指望着里正日后多多照顾呢,所以赶紧从兜里数了三十个大子儿递过去,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别看三十个大子儿不算啥重礼,可也能吃一斤多肥肉呢。这不就是变着法的往里正家送年节礼么? 里正媳妇推辞了两句,见自家男人点了头,她就笑呵呵的说了几句好听话,然后抱着孙子出了屋。 里正仨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月娘才犹豫着开口,问买地的事儿。 “里正叔,咱庄稼汉子,手里没个田地心里就是不踏实的。正好开春后,我跟铁牛打算种些东西增个进项,所以琢磨着在山前购置四亩田地。”月娘对里正说道,“若是能连在一片那是最好的,贵一些也是不怕的。” “这几年光景好,田地可都不便宜,就算是好一些没开垦的土地都要五两银子一亩呢。后山倒是有一大块还没卖出去,估计得有四亩半了,只是开荒却是要费不少力气。”里正倒也也没胡说价格,都是一个村的,若是为了贪图些银子眛了心,日后见面可就不好看了。其实对于里正来说,只要不妨碍村子上的颜面,不惹了灾祸,那其他事儿都是可以考量的。 更何况,买田置地,说到底也是好事儿。村上人日子越发好了,他这里正当的也会更舒坦。 第76章 年三十的温馨【三更】 “若是要田地,我还要再给你们打问打问,不过上好的田地少也得七两银子。中等田跟薄田是便宜不少,可产出不多,顶多能种个菜长个草,若是粮食就不值当的种了。” “只要能长庄稼,便是土地也行。”林月娘心思稍作思索,单买下四亩半土地要二十二两半银子,比良田少了十两整呢。到时候,自家在村里招了人做工,既是知根知底的,也能用最少的工钱得了利。在农闲时候开始开荒,一日十文钱,管一顿饭菜,定然有不少人乐意的。这样用不了二两银子,地也能整理出来。“只是到时候,还要劳累您帮忙张罗一下,瞧着我跟铁牛可别招了浑水摸鱼偷懒耍滑的人做活。” “那块地倒是好地,只是之前的主家嫌整这费劲,又不愿意分开卖,这才留到了现在。如果开垦出来,定然是种庄稼长草木的好地方。”里正笑了笑,他年轻时候也常在田里地头行走,哪能瞧不出土地的好赖? “有您这话,我们也就放心了。那接下来几日,就劳烦您给费点心,帮着问问主家的心意。” “成,这事儿好说,赶明正好我去镇上衙门办事儿,顺道给你们问问。好事儿都是趁早,要是说定了,就趁着没到腊月二十八衙门封笔时候,咱就把文书签了。” 等商量好了,赵铁牛就带了月娘告辞了。里正两口子倒是非留了俩人吃饭,可月娘却想着家里只有周氏,怎么也不放心,所以说以后有个工夫再来歇着,就出了院子。 离开了里正家,林月娘才把心里的打算跟自家男人说了一遍。引的赵铁牛是连连点头,他虽然不精通生意,可也觉得媳妇的主意不错。若是田地里种些果树,地下种菜,再养些家禽跟猪崽子,光是自家铺子里就能省下不少。 若是真能跟镇上唯一的酒楼搭上关系,定然不怕赔了。 这么想着,他就说起了村里人养猪遇上的难题。若是猪只吃糠喝汤,再是用草喂养的,不上肉也不行啊。若是自家真喂几头猪,只怕花费也小不了。 见自家男人满心信任自个,月娘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嘴角挑起说道,“咱家铺子里每日的剩饭剩菜可是不少的,回头你在去打听一下酒楼跟其他小饭馆的剩饭菜是怎么处理的。那可都是上好的泔水,害怕养不胖那些猪跟鸡?”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也是瞧着四下无人才开的口。毕竟,这就是个先机,若是让别人得了主意,跟酒楼饭馆定了约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日,林月娘想着让赵铁牛去镇上瞧瞧,顺便赶了牛车栽里正一块去办事儿。要是能买了地办了地契跟文书,那是最好不过的。 里正也是个有心的,知道这买地的事儿马虎不得,还专门邀了衙门里一个跟自个说得来的当官差的萧大树跟着去当中间人。这一来一往的,倒是生生给月娘他们省了半两银子。 人情世故上,赵铁牛如今也不是没有心眼的。里正跟官爷这次帮着自个办事儿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白搭了时间不是?所以当下把俩人请到了自家铺子里,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一番。等俩人走的时候,他还让梅嫂子给包了两沓馍馍饼给人带上,算是自家的心意。 “这可使不得,今儿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我跟赵家大哥也是老相识,他开口了我自然不能不管的。”萧大树心里觉得这汉子懂事儿,对自个不仅恭敬而且还很是有心。不过因为几句话的事儿拿了人的点心,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更何况,在镇上行走,哪个没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这赵铁牛两口子日后必然还有作为,他可不想为了二十来文钱的物件,损了情谊。所以,自然是推拒的。 “行了,萧兄弟,你且拿着吧。就是当晚辈的孝敬你,别人能说出个什么难听话?再说了,以后铁牛在镇上,可还得靠你帮衬呢。”里正也惯是个会做人的,帮着赵铁牛劝说起来。 毕竟赵铁牛是自家村上的人,跟自个是同根同源,他这当里正的打心眼里是得维护的。 送走了兴致不错的萧大树,赵铁牛又跟江明海跟梅嫂子打了招呼,顺带着叫了三妮一起回村,这才跟里正一块离开了。 随着村里来往人的喜庆劲儿,年味可是越来越浓厚了。转眼之间,可就到了年三十这一天。一大早的时候,周氏跟赵铁牛就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个干净,而月娘则坐在炕上把新窗户纸裁剪成一块一块的。等到干完了这些,她又去灶房用白面浆了浆糊挨个在屋里贴窗户纸。 因为赶明不兴干活儿,所以拾掇完以后,月娘跟周氏就去准备这几日的吃食了。就是饺子,也包了许多,回头放在墙根底下,再用盆子扣子,不怕坏也不怕被野猫野狗的糟蹋了。 “月娘,这猪蹄膀跟猪腿先炖着吧,咱小火煨俩时辰,吃的时候定然香软。”周氏笑着夹了一筷子刚刚出锅的红烧肉塞进月娘嘴里,见她吃的香甜,心里也是觉得高兴。 “行,等后晌饭时候,咱们再炒个鸡蛋弄个白菜、土豆。” 月娘笑着扶了周氏往正屋走去,等进了屋,俩人就开始唠起了闲话。要说周氏最担心的还是月娘的肚子,明明才四个多月,五个月不到,可比人家别人家六个月的肚子还大。要不是医馆的大夫没说,她还当时自家儿媳怀了一对呢。 一对?周氏一愣,接着看着月娘的神色就更柔和了。说不准还真是一对宝贝呢,等过了年节这几日,她可得催着儿子再带月娘去医馆瞧瞧,最好是寻个断脉厉害的老大夫...... “娘,这窗花真好看。”林月娘半靠在炕柜上,瞧着周氏灵巧的剪出许多喜庆的窗花。什么五谷丰登,什么红日高照,还有些人影跟喜字儿。直看的月娘跃跃欲试想要学一学。 周氏笑了笑,又寻了一把剪子递过去,然后教着月娘剪些简单的花样。 “你爹刚没那几年,铁牛还小,家里光景一下子就打天上掉进了泥地里,翻着滚的是浑身的债。所以我就靠给人干点细碎的活儿养家,这剪花纸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你别说,当初不少人家都寻着娘的名头来买呢。”周氏说的简单,可林月娘却知道,一个没了男人的寡/妇带着个儿子生活会是如何艰难。就算是在前世,很多人也是熬不过去的。 更何况,就算这花纸再好,毕竟就只是一张红纸,就算挣钱只怕也不如绣荷包打络子轻松。 “娘,往后我跟铁牛孝敬你,咱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过于遇上的沟沟坎坎,都过去了,可不兴再难受了。”月娘深吸一口气压制住酸涩的鼻子跟有些湿润的眼眶说道。当初父母离世时候,她也一度认为自个熬不过去,甚至多少年以后还受不得看那些对父母冷漠或者咒骂的报道。 如今,周氏待她很好,赵铁牛虽然是个粗人,可对她也是真心的。也不知是因为有了孩子,还是因为心性变了,她现在竟然对自己的生活觉得很满意。虽然会想念前世的手机电脑,还有那些快捷的生活方式,却也不排斥如今这种出个门都要走路或者赶牛车的平静安稳生活。 赵铁牛用媳妇熬好的浆糊在大门上贴了春联跟门神爷,进屋见他娘剪了不少窗花,又兴致勃勃的在几个屋的窗户上贴了起来。这么一整,倒是喜庆又温馨,比刚刚那些白刷刷的窗户纸好看多了。 年三十晚上,村里接连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连月娘也跟着周氏相互扶着在院里看赵铁牛放了会儿鞭炮。忽明忽暗的挂鞭,还有满院子的红纸片儿可是把年味烘托了个十足十。 因为是过年,家里也舍得点灯,就连,门口自家做的两个灯笼,都被点了蜡烛升起来了,就更别说正屋里油灯跟蜡烛都齐彤彤的亮着了。 外面还陆陆续续的传来鞭炮声,而暖呼呼的屋里,赵铁牛跟月娘正端着杯扬着笑脸给周氏说着乐呵的话。 身子已经有些笨拙的月娘,自然是不能磕头的,而她杯子里也只是一般的糖水。 “好好好,”周氏连声说好,伸手抹了抹眼角,笑道,“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说完,周氏从袖子里摸出了两个红包递过去。这是之前在铺子里月娘给她让去买吃食存下的,她本来就不是个贪嘴的,自然不会全部花完了。 铁牛没有多想,接下红包随手就递给了自家媳妇。结果,自然是得了媳妇一个嗔怪的瞪视。那种娇俏的模样,直瞅的他心里一颤。 他是没有多想的,反正他觉得,有钱就应该交给媳妇,如果有了花项,再去跟媳妇要些。这样的日子,才像是成了家的夫妻。自然,藏私房钱的事儿,他还真没想过。 看着儿子儿媳的互动,周氏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安慰。孩子们这般恩爱,她哪有不乐意的啊?至于说儿子听儿媳的话,再她看来也是最正常不过的。 她又说了几句话,大抵是让俩人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得了应答,这才赶紧张罗了动筷子,好生热闹一番。 第77章 护短婆婆跟小狼 大年初一,一家人先热热乎乎的吃了些肉饺子,之后周氏才催了俩人去走亲戚拜年。 赵铁牛手里提着不少吃食,大多都是自家店里出来的馍馍饼,还有几条猪肉是给赵二伯跟里正家拿的。至于赵老四家,虽然也是要走的,可提的年节礼却只有一沓馍馍饼。 一路上,家家户户新桃换旧竹,就算是村里最困顿的人家,门前都张贴了红纸来欢庆。路上有遇上的人,不管熟不熟悉,都会笑着说几句喜庆话。有些能叫得上名字的,更是会结伴走着说些吉祥祝福。 赵二伯家一早就来了好几伐亲戚,这会儿见了月娘跟赵铁牛,可不都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月娘,快进屋暖和暖和......”有嫂子拉了月娘的手往里屋走去,“进来让我们都跟着沾沾喜气儿。” 月娘先是应了声,而赵铁牛则把年节礼递给了二伯娘姚氏,然后笑着跟屋里歇着的几个汉子说起话来。 大年下,进屋的可都不行空手走,这不,俩人临出门的时候,可都捧着拿着瓜子糖果。那笑盈盈的模样,可是一点不作伪的。 俩人又去了里正家,然后去四婶子白氏家露了个脸。好在也没人责怪说道,毕竟跟白家闹成那个样子,哪个心里能没疙瘩?过年时候能去走个场面,就算是给面子的了。 之后赵铁牛就带了自家媳妇去给几个堂爷爷拜年,因为月娘肚子大了,所以到没人为难过这俩人。更别说让俩孩子磕头,说吉祥话了。尤其是赵家现在辈分最大的太公爷太婆,瞧见月娘先是打量一番,然后就开始笑眯眯的夸赞了。 等到拜完年,串了几家交好的邻里,日头也开始偏西了。 回了家,正好周氏刚送走几个来串门的婶子,瞧见月娘脸色冻的有些发白了。她赶紧把人拉进屋,又让儿子倒了热水擦手。等到月娘上了炕,她又往火炕的炕洞里添了好些木炭熏着。 “你们先暖会儿,娘去给你们端些热汤跟吃的。”不说心疼儿子,她还要心疼自家儿媳跟孙子呢。这大冷天的,走这么一遭,虽然是老理儿,可也是受罪不是? 正好大半日了,赵铁牛跟月娘都饿了,等周氏把饭菜一端上来,俩人可就急忙接了过来。瞧着周氏一脸心疼的样子,月娘蹭着她,嘟囔了几句外头真冷,娘做的饭真好吃...... 一碗姜糖水下去,月娘的脸色可是红润了不少,就连赵铁牛也跟着呼噜呼噜的吃了一大碗饭。 “铁牛,月娘,明儿就是初二了,该回娘家了。”周氏坐在炕边上,伸手给月娘夹了一筷子土豆,商量着说道,“我寻思着给亲家那四斤肉条,拿根猪腿,还有咱家之前买的白糖跟电心,都带一半去。别的你们看还要带些什么吗?” 赵铁牛对他娘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这些年节礼也算不得轻了。而林月娘就更是满意了,农家礼里能有肉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别说是点心白糖了。一般来说,这些物件齐全的,也只有下聘礼的时候吧。 三人又说了会话,周氏还埋怨了几句老四家的儿女们不懂事儿,连回礼都不懂。不过在月娘劝慰了几句后,倒也想开了,不来就不来吧,来了估计自个也得吃一肚子气。 也就是话音刚落的工夫,白氏几个儿媳妇可是来了,只是那手里拿着的碗里却只有几个煮熟的土豆。这可何止是寒掺啊,就算是窝窝头还是大馒头,也比土豆好得多啊。 “哎呦,三伯娘这是开饭了啊。侄媳们来的还真是时候,要不要咱们去灶房搭把手啊?”白氏的大儿媳放下碗,就要往炕桌边上凑。瞧着桌子上的肉段子跟猪蹄膀,俩眼都快冒光了。 余下几个儿媳,面目也不算真挚。倒是随后自个来的白氏三媳妇,手里提溜着白面烙饼,满脸带笑的来说着吉利话。 一进屋见自家另两个妯娌也在,当下她就愣住了,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跟两个嫂子打了招呼,放下物件,拉着月娘的手说了几句讨巧话。她也没多留,接了周氏抓的瓜子就离开了。倒是让月娘几个高看了一眼。 若是没有白氏三媳妇的对比,其他俩带着煮土豆来的妯娌,也不好说她们不懂事。可现在,那俩讨吃要喝的人,可不就跟笑话一样? 周氏脾气好,不好说什么话,反倒是月娘直了直身子,笑道:“两位嫂子,要是真吃饭,只怕得亲自去灶房烧火做饭了。咱家之前也没准备下,现在也不好让你们跟我肚子里这小家伙抢桌上的吃食不是?” 软刀子逼人,真当她林月娘只会提了铁锹棒子干架啊。她摸了摸自个的肚子,笑着道:“万一哪天我这嘴快,跟别人说起你们用一碗煮土豆来抢我儿子的肉吃,还舔着脸的自个动手,也不知道那些好热闹的婶子大娘背地里能说道多少年呢。” 白氏的大媳妇气的心肝疼,眼看就要跳脚叉腰的骂咧了。可一想到这小泼妇实在难缠,只得生生把气儿咽下去。只是,憋得可是头都有些发晕了。 二媳妇皱眉,心里暗呸一声,出口的话可就跟她的人一样尖酸刻薄了。“瞧你说的,来拜年呢,二伯娘还能饿着我俩?再说了,弟妹这肚子里,是儿子是闺女还是什么,现在可不好说呢......” 这话说的够毒,明摆着就是咒人了。听得好脾气信奉年下不能动气发怒的周氏,脸色都是一变。一旁的赵铁牛嘡啷一声就筷子撂在碗上,那清脆的声音,可是唬了来人一跳。 “往日里听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儿可是知道什么意思了。你何苦跟她们置气?”林月娘笑的明媚,拿起筷子就又塞进了赵铁牛手里。“不过咱家小狼这会儿也该进屋溜溜了,那狗崽子,可是比村里看门的大狼狗凶多了。” 说着林月娘还假意要下炕,而原本在灶房的灶膛后头正懒洋洋趴着的小狼,这会儿也呲着牙应着月娘的唤声到了白氏儿媳跟前。瞧着样子,就等一言不合就张嘴咬了。 都是妇人家家的,白氏大儿媳妯娌俩,就是再蛮横不讲理,现在也不敢轻易动弹了。心里有些害怕眼前凶残状,露着白色獠牙的大狗,俩人只得颤颤巍巍的说起了软话。 “嫂子说的也是,不过让你们空着肚子走总归是不合适的。这样吧,等会儿两位嫂子就帮我娘搭把手去灶房端些吃食。不过,就是不知道小狼会不会发狂,要知道,灶房可是它的地盘啊。” 没等月娘似模似样的说完呢,小狼就往前一窜,冲着白氏俩儿媳妇就发出了野兽般呜呜的警告声。那蹄子上尖尖的指甲还在地上一刨一刨的,那力道,单是听就让俩人瑟瑟发抖。 小狼身子一压,看起来就好像要朴食了一样,吓的白氏大儿媳直接顺着炕边瘫坐在地上。接着,妯娌俩可就你挤我我挤你的往后躲了,那模样虽然不至于狼狈,但也很是不好看。 “小狼。”月娘唤了一声,然后用手摸了摸开始撒娇的小狼的脑袋。 看够了热闹,月娘才冷哼一声把小狼叫回来。看着那些光指望着霍霍自个日子的奇葩倒霉,她可是乐呵的很。于是,当着还站不稳当的俩妯娌的面,月娘高高兴兴的开始继续填补胃口。 白氏的两个儿媳妇知道自个不是月娘的对手,边暗骂林月娘没个礼数教养,又怨愤周氏不帮忙教育她。总之,那脸色可谓是阴冷的很。 “行了,拿一把瓜子儿赶紧回去吧。不然小狼一会儿又要发狂了。”周氏冷着脸,把土豆倒出来,又抓了两把瓜子丢进碗里。要是白氏的二媳妇没说那几句难听话,或许她还会劝和几句,然后留了俩人好吃好喝的歇一歇。可她的脾气,除了软还有一项护短。 而林月娘两口子,跟月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周氏的短。这妯娌俩一开口,可就踩了周氏两颗雷,她们能得了好言好语才怪呢。 等赶走了白氏俩不着调的儿媳妇,月娘就欢欢喜喜的跟周氏说起了孩子的事儿。恰好娃娃在肚子里狠狠的动了一下,让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月娘一脸的惊奇。 周氏听说自家孙子孙女动了,赶紧把手放上去,果然没一会儿就挨了好几下子。喜的她一个劲的说孩子孝顺,大年初一跟她这奶奶拜年呢。 赵铁牛在边上眼巴巴的瞧着,恨不得立刻能把媳妇抢到身边听听孩子的声音。可没法子,前边还有他娘这座大山挡着呢,他就是再渴望也不好坏了气氛不是? 周氏一转头,就看见儿子急得抓耳挠腮的,黝黑的脸都快憋红了。她忍不住一乐,收了炕桌上的碗筷就出了门。留下小两口说会儿屋里话。 得了媳妇的许可,赵铁牛赶紧把脑袋放在媳妇肚子上,可等了半天,就是啥也没等着。最后,还是月娘瞧着他的姿势太累,把他的牛脑袋推开,只放了手到自己肚皮上。只搞的他瞪大了一双牛眼,使劲儿瞪着媳妇的肚子。 还没等他垂头丧气的失望呢,突然一个小小的凸起在他手下出现。虽然只是小小弱弱的一下,也欢喜的他快要蹦起来了。 第78章 人面桃花 自打铺子的生意上了正轨,跟酒楼和杂货铺的合作也越发顺遂了,林月娘两口子倒是清闲了不少。也就初六开集之前的时候,俩人带了些年节礼去给两家的掌柜拜了个年。顺道口头上敲定了回收泔水的事儿。 要说这剩饭菜,酒楼每日都有。遇到菜品还好的,掌柜的就会给底下人分分,其余没法吃的,大多也让人拿去喂了牲口或者丢弃了。他还真没想过,会有人出了银钱购置这些脏兮兮的饭菜。不过别人的事儿他可不管,要是真能把泔水换钱,最后鼓的还是自家腰包。 这么一想,酒楼的掌柜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恨不得立马就攒起来给人送到村里呢。 因为肉辣鲜跟馍馍饼被月娘改良了多种口味,这几日,铺子里的生意可是好了不止一点。眼瞅着梅嫂子送来的账本一次比一次厚实,月娘心里也乐的不行。 最后,她一提议,赵铁牛一挥手,就定了江明海当铺子里的掌柜,拿一成的分红。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大远也红着脸求了爹娘跟赵家提亲。眼看他就要下考场了,心里就惦记着说下爽利的三妮儿,等自个高中之后高头大马的迎娶她。就算最后名落孙山,他这识文断字的本事,也会记账算账,日后做个账房或者夫子,也是能养活了三妮的。 梅嫂子跟江明海也知道赵二伯家就一个宝贝闺女,而且他俩跟三妮处过事儿,知道这闺女勤快懂事儿,是个贴心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赶紧的请了媒人去说亲,就连一向节省的梅嫂子都专门拉了新衣裳,去门上提亲呢。 不过半月工夫,江大远就收拾了行囊去参加州试了。如今家里日子红火,他自然也不会抠唆那十几文钱的车马费。他是想着,早日去州里安顿下来,再多温习两遍书也好。 且不说家里人如何顾念,只说身在四方学子齐聚的州府之中,各方相交作伴,谈论学问。许多人或是觉得怀才不遇,或是觉得稳操胜券,或是因为出口不凡被人奉承的飘飘然,只之中就突显了几个从容淡定之人。恰好,其中就有与人都有泛泛之交,却从不张扬行事的江大远。 而就在众人不知之时,一份份学子生平记录被呈递与州府刺史案桌之上。而为首的,便是偶会出口,也是见解独到,见地不同的林大远。若是此时江大远瞧见了,只怕要惊讶于这次的主考官,竟然是那般年轻俊秀之人。更会诧异,此人怎会如此面善。 原来之前在一个文友会时,俊美男子也曾亲自参加,瞧着一番互报姓名后就彼此吹捧或是故作风雅的人,他心里暗嗤。最后,还是他身边的另一中年儒雅男人抚着八字胡看重了慷慨激昂之中淡然处之的江大远。 当然,这些事儿,江大远不知,在家惦记着他的家人更是不知道的。 不过随着开春的暖意传开的,还有赵铁牛家买了土地,要付工钱招人干活的消息。 赵铁牛这孩子能吃苦,就是打小没了爹,有个娘还是个耗钱的药罐子。所以,就算他开起了吃食铺子,村里人大多也觉得这孩子最多是能挣个钱养家糊口。却不想不过半年的工夫,人家就一口气买下了四亩半的土地。 如今这个苦命可怜的娘俩,可是把村里人震的不轻。但不管人家有多少本事能耐,别人也不过是酸溜溜的说两句,或是欣慰的夸两句,最后不少人趁着农闲时候应了去赵家过活的事儿。 一天十文钱,还管饭,这可比镇上不少零工好多了。而且每日里还能回家,怎么想怎么划得来。 有些年轻力壮的后生,得了消息也赶紧的去找赵铁牛报名去。最后还是在里正跟赵二伯的提点下,他们才留了十五个憨厚老实,又能干活儿的开工了。 不过是破土耕地,所以也没啥大讲究。寻了一个天晴的时候,一群人可就扛了农具干起来了。因为土地里有石头之类的,所以刨地时候,月娘特地让自家男人又雇了两头耕牛去帮忙。她则在家帮着周氏做后晌饭。 周氏虽说身子弱了一些,可也是个勤快的人,眼瞧着醒了面蒸上了掺着些苞米面的馒头,这就开始炖肉菜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而且干的也都是体力活,所以周氏就算再细也不会在吃食上抠摸的。 到了后晌下工的时候,人们老远儿就闻到了肉香味,别说早就饥肠辘辘了,就算是刚吃了物件,如今也能为着金贵的炖肉再吃两馒头呢。等到上了桌,这些人倒真不好意思了,原本想着有点肉汤就足足的了,毕竟哪家东家管饭也不会太破费。可上了桌,人们才发现,那大盆子里的炖菜里可是分量足足的五花肉啊。 只怕这顿饭,也得要他们一天的工钱呢。 赵铁牛把热腾腾的馒头端上桌儿,又把糙米饭跟苞米稀饭盛到大桶里放到灶膛边上。这才招呼了大家自个拿碗盛饭,他自己当然是率先带了头。 有了开头儿,人们可就也不客气了。有个挽着袖子的汉子囫囵吞了一口肉,嚼了一会儿后就拍着边上的赵铁牛,直夸他有能耐地道。 总之,一天以后,村里可就不少人知道,赵铁牛两口子实在,不耍滑。别说工钱给的多,就连管的饭都是油水大的很。活儿还没干完呢,村里可就不少人说起了赵铁牛家的好话。 等到月娘的肚子七八个月的时候,被修整好的土地里,也按着她的图纸盖了一间间的猪圈跟鸡舍。而托人买的那些苹果梨树桃树的树苗,也被分片的种了起来。临靠山的地方,还种了两排的柿子树跟枣树。 为了早日让树开花,月娘特地买了有两年树龄的苗子。至于头一年坐不了果,她也不着急,她心里门清啊,这些果树的花朵处理好了,不比果实销路差。 自从种上树,买了鸡鸭跟猪崽以后,赵铁牛连带着赵二伯一家都忙碌起来。尤其是赵二伯跟赵铁牛,俩人是轮流值夜,就怕窝里的家畜给丢了。 月娘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要不是大夫查出来是双胎,让她适当走动走动,只怕赵铁牛跟周氏早就把人拘在家里养胎了。瞧着夜里田里没个歇脚的地方,月娘也是心疼的很,最后商量着在地边上围上一圈栅栏,然后起一座小屋。 赵铁牛自己是无所谓,以前也不是没有合着衣裳在草垛子里睡过,倒是自家二伯年纪大了。为了帮衬自家的日子,这么大年纪,一边顾着地里一边还得来搭手看地儿。所以,他大手一挥,第二日就买了木头寻了泥瓦匠跟帮工,就开始起屋子。 虽说起房子不容易,不过这一次,他要的不过是个落脚的地儿。加上村里来干活的都是有手艺的,不过十天,小屋可就立稳当了。 整理平稳了,可也就到了五月开桃花的时候了。来来往往不少人,可是口□□赞呢。 赵铁牛去果园里一瞧,老远就是粉腾腾的一片,嫣然粉白,就连他这个糙汉子都觉得心旷神怡呢。更何况是自家媳妇这些日子不能干活不能走动,整天在院里一亩三分地上溜达消食儿,早就憋坏了的媳妇呢。想起这些日子月娘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难控制了,他就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 当下,也不在果园里溜达了,带上小狼,锁了栅栏可就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走去。 周氏跟月娘坐在炕上闲聊着,手上还缝着给孩子做的小衣裳跟小被褥,倒是和乐的很。 “看着你跟铁牛把日子过起来了,娘也放心了。等孩子生下来,娘给你带着,保管不让你跟孩子受一点委屈。”周氏手头上一点点的撕扯棉花胎,然后平平整整极为细致的絮在被褥里。然后又一阵阵慢慢的缝制起来,那针脚又是密实又是细小,绝对不会伤了幼儿的皮肤。缝完一边儿了,周氏用针头搔了搔头,说道,“光是想想,娘这心眼里都觉得美哦。” 月娘看着周氏温柔的神色,心里有些触动,稍稍想想了一下,竟然也笑出了声。都说农家日子苦,可她何曾苦过?就连周氏这做婆婆的,都是百般的维护自个。就更别说那个又是去请产婆又是请大夫,还不怕糟蹋东西可劲儿的买着东西给她做的赵铁牛了。 “娘,谢谢你......”月娘眼中又酸又涩,一股子莫名的温暖跟安心涌上胸口处。她只觉得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傻闺女,谢啥啊。”周氏收了针,把月娘搂在怀里轻轻说道,“你能嫁过来,就是咱家的福气呢。” 正说着呢,院里就传来赵铁牛的声音,毛皮黑黝发亮的小狼更是兴奋的在屋门前摇着尾巴发出呜呜声。 “有啥事儿啊,这么高兴。”月娘探身看着赵铁牛眸中带笑,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咱们果园里的桃花全开了,好看的紧。我想着你跟娘在家里没事儿,就回来打算接你们过去瞧瞧呢。” 一听这话,月娘眼前一亮。在这个除了逛集市串门,没有别的娱乐的地方,能出门赏花看景也是好的啊。当下,她就扶着肚子挣扎着起身,可因为身子笨拙在炕边上忽悠一下子没扶稳当。可是吓的周氏跟赵铁牛差点就叫出声来...... 第79章 周氏并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只是嘱咐儿子照顾好月娘,别累着了早点回来,就把小两口赶出了家。看着俩人走远了,她才会心笑了笑。 年轻时候,铁牛爹也有过采到好看的山花,兴奋的回来给她看的时候。虽然日子穷苦了些,可到底是打心眼里欢喜的。 如今,儿子长大了,知道疼惜媳妇了,她当然不会上赶着的夹在俩人中间。 进了果园的月娘在桃林里晃荡了一会儿,闻着香味儿,突然灵光一现,“相公,你知道桃花酒吗?” 这么说着,她就像是闻到了一股子带甜的花味酒气,不浓郁但芬芳。 看着自家媳妇晶亮的眸子,赵铁牛挠了挠头。桃花酒他自然听过,据说不好官家太太跟小姐都爱喝那个,可落霞镇这个小地方,就连偶有的两个酒坊都是打县城进回来的烈酒。哪会有桃花酒这种雅致又难得的物件? 可想着媳妇要是想喝,他必然不怕累连夜去一趟县城。不过两日,就给媳妇买回来尝鲜。 “桃花酒在咱们镇上倒是不常卖,酒坊顶多就是能生产些烈酒跟烧刀子。”赵铁牛扶着月娘进屋坐下,然后殷勤的给她捏着腿,说道,“不过平日里也就酒楼应该会从县城拉一些来卖。媳妇要是想喝,明儿我去给你问问。” 月娘噗嗤笑出来,伸出手戳了戳那汉子铁一样硬实的胳膊,说道:“你这话要是给娘听见,看她不扒了你的皮。给我喝酒,娃还要不要了?” 原本月娘也没有孕育经验,不过前世姐妹有怀孕的,特别爱闻酒味儿。当时她们准们问过医生,说是孕妇喝酒容易造成宝宝脑细胞坏死,比其他孩子更容易患胎儿性酒精症候群。幸亏闻都宝宝不会产生影响,但当时她就想着,若是日后有了宝宝,不管多么稀罕酒味儿都要滴酒不沾。 被自家媳妇一戳,赵铁牛心头先是一痒痒,随机就卸了劲儿。媳妇现在每日累的很,腿脚都浮肿起来了,夜里更是难得能睡个好觉。他就是再心念着,也做不出欺负媳妇的畜生事儿。 这么想着,他原本看着媳妇时候火辣灼热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许多。只要媳妇好,他就算冲冷水澡也甘愿。 林月娘一心琢磨着桃花酒的事儿呢,说起来也是巧合,跟去参加古刺绣博览会一样,没有家人相伴的月娘喜欢一个人到处走走停停。当时,还曾碰上平谷桃花节时候免费的桃花酒会。 因为稀罕,也是嘴馋,她特意查了配方,又请教了跟父亲相熟的酒文化研究协会的教授。最后还真用最简单的方法,把酒给制出来了,虽说味道还不够纯正,可若是放在镇子上卖,想必也足够了。 想到就要做到,眼看着月娘自个风风火火的就要踮着脚去采摘桃花,吓的赵铁牛赶紧把人抱进了怀里。怕自个胸膛忒硬硌着媳妇,他还用了巧劲儿用俩胳膊环着媳妇。 “媳妇啊,你可小心点,别累着身子。”他现在可是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那模样哪里像是跟豺狼虎豹打过交道的汉子?活脱脱的一个全能十好相公啊。 最后还是林月娘站在边上,指挥着赵铁牛背了篓子各个桃树前采摘桃花。俩人说笑着忙活,也是不亦乐乎极了。 没一会儿工夫,赵铁牛就按着月娘的意思摘了一大篓子。因为有些花骨朵还没开,所以桃树上倒并不因为少了这些花而变的光秃。闻着一股子香气,赵铁牛心里有些犹豫,他是担心自家媳妇能不能真酿出酒来,要是做不成,媳妇会不会憋气。 现在他可是一点都不敢违背媳妇的话,自家娘亲说的她还能听进去,要是自个反驳她,指不定媳妇的暴脾气就会被点着了。他叹口气,心里偷偷考虑,要不要劝阻着点。 月娘可不知道他磨叽着想啥呢,看着一篓子粉白好看的花瓣,闻着桃花的香味儿,她一双眼都亮的要放光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就赶紧扯着人要回家去酿酒。这说干就干的急性子,在孕期时候更是明显了不少。 家里没有酿酒的器皿,这让月娘好不容易生起来的兴致刺溜一下子泄了气儿。只让周氏都心疼起来,问清楚以后,看着天色还早就催促了自家儿子赶着车去买了那些物件回来。 她是清楚的,月娘的性子刚中带柔,向来不愿意拖累别人。更何况,她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知道怀孕的苦累。月娘如今正是憋闷呢,难得提个要求,有了喜好,只要不危险,周氏自然愿意顺着。 打发走了儿子,周氏就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而月娘也歪在炕边上歇起来,只是那心里却不断盘算着怎么把酒水生意做起来。自家吃食铺子里自然是要卖的,可能入了酒楼跟其他小馆子里,才能银子不断。 也亏得赵铁牛在镇上跟许多人熟稔起来,尤其是赵记杂货铺掌柜,自打按着月娘的指点做起生意来,可是赚的盆满钵盈。在卫所跟镖局地方供货时用薄利多销的路子,可是又赚下了人情又得了钱银。所以一听赵铁牛寻些酿酒的器物,他赶紧给置办起来了,有些店里缺的酒坛子跟白酒,也让店里的活计去帮着买了回来。 送走赵铁牛的时候,赵掌柜还多了一门心思,嘱咐他若是有了新路子,可要记着他们杂货铺一份啊。 现在就算没有林月娘那个能拿主意的妇人在,赵掌柜两口子也不敢怠慢轻视了赵铁牛。尤其是赵掌柜家媳妇,早念着月娘肚子大了该生产了,还特地准备了些点心让他捎回去。 一番推辞后,赵铁牛可就拱手道谢然后赶着牛车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离开,赵记杂货的掌柜两口子可就说起了自家打听到的消息。听说春季州试里,江大远中了举人,还被京城来的大人物召见了呢。这江大远可是赵铁牛板上钉钉的妹夫,而且还受过铁牛两口子的恩惠。如此算下来,赵铁牛可不是得巴结着点?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赵铁牛的媳妇是个有本事的。打她铺子里出来的吃食点心,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如今瞧着模样似乎又要酿酒。这酒要是酿好了,可比别的物件利大的多。 只要她肯分出一份来,自家杂货铺就能得了不小的好处。 因为有现成的白酒,所以月娘根本不用费劲,只挑拣了合适的桃花,倒入干净的酒坛子里,用白酒浸住桃花,最后盖上盖子,还用黄泥封上坛子口。 桃花的清香甘甜加上白酒的浓郁醇厚弥漫,不仅是赵铁牛稀罕的瞧着,就连周氏都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就这么简单? “娘,相公,你们可别看着简单,等一个月后还要滗出花瓣渣滓,然后再浸泡个把来月。最后滗的时候,才是关键呢。但凡整不好,就会变质坏了。”因为把不住能不能做成,所以月娘这次只是尝试这泡了一小坛子。 想到自家如果真泡桃花酒,总不能每次都加价去买了酒坊里的烈酒。所以她当下就跟周氏讨要了家里过年腌肉炒色用剩下的红曲米,然后又洗干净糙米蒸熟,一番细细的炮制之后,两个密封的小坛子可就现世了。 “月娘,这样成吗?我瞧着你用的可都是家里的物件。”周氏皱着眉,犹豫着开口问道。虽然做的复杂一些,可瞧着也没啥金贵的啊。 月娘洗了洗手,扶着腰笑道,“我往年里也只是听说过村里有老人这么做过,只是能不能成却是不清楚的。” 权当是实验了,若是成了那最好不过,若是不成,自家就去县城拉几坛子酒来泡桃花酒。最后折腾到镇子上,也能落下一大笔不是? 想着也不是啥大事儿,不过是用了几捧糙米跟红曲米,也就是一碗饭的事儿。就算过日子细致,周氏也不觉得浪费了什么。 自打天暖和起来,果园子里可也热闹了许多。先是赵铁牛连着几天在果树地下刨地,分出了几块菜地,然后栽上了辣椒茄子跟小白菜。然后是明显长大不少的小鸡,每日里被放出来觅食跑腾。还有被酒楼那些很有油水的泔水喂养的几头猪崽子,如今也是壮实的直哼哼。 因为越来越忙,赵铁牛干脆跟月娘商量着,给二伯家一成的红利。若是二伯家的堂哥跟堂弟想要来果园子里做工,那全都算成一个月二百文的工钱。 都是自家人,而且月娘也早觉得只自家一户,确实是忙活不过来的。对赵铁牛的提议,当然没有意见,她只说要签下契约,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是如今这么大的买卖呢。 谁知,这个事儿倒是在赵二伯那受了拒。赵二伯一家子说的干脆,自个可以拿工钱,但却不好分红利。这种见了好处才干的事儿,不地道,不是他们老赵家的人该做的。 还是最后月娘亲自上门去说,赵二伯才接下了这好处。而赵大福兄弟来,知道人家是真心相待,做起活儿来更是用心。就连聂氏跟杨氏,也三天两头的来帮着月娘干些活,好让她安稳待产。 看着月娘的肚子跟皮球一样大,赵铁牛这个铁汉,就莫名的焦虑起来。有时候,明明睡的正香甜呢,一感觉到媳妇动了一下,他都要猛然惊醒...... 第80章 萌物三胞胎 生意上有了人帮衬,加上道道都给趟开了,所以除了累一些,倒也没遇到过难处。 吃食铺子如今也是收入颇丰,又有衙门的萧大叔照应着,自然是安稳的很。跟酒楼的生意,平日里有赵铁牛出面,自然也很妥当。而果园子里,桃花都被收拢了。偶尔留下的一些,也长出了几个青涩小小的果子。当然,因为头一年挂花,定然是收不着大桃子的。 这个时候,第一遭泡浸好的桃花酒,就被滗了个干净。然后月娘按着记忆里的方法,再次进行第二次密封。闻着桃花的芬芳慢慢溢出,原本还算清澈的酒水里沾染上了粉嫩清亮的颜色,月娘心里欢喜极了。 没到八月,她的桃花酒就成功了。而且自家酿的那坛酒,虽然不算醇厚,但成功了。所以,当即她就按着之前的方法有做了许多。 等寻了人试喝过,得了夸赞,月娘才高兴的把酒送到自家吃食铺子里推卖。不过几日工夫,赵记掌柜跟酒楼掌柜就都来寻问起价格跟合作,还真是让接连的好消息呢。 不过俩个月的功夫,梨树跟苹果树也相继开花了。刚入八月,一直挺着大肚子过着悠闲日子的月娘,也开始觉得疲劳没有精神。之后就是赵铁牛三天两头的接了大夫来诊脉,因为他娘说按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 转眼之间,到了八月底。因为赵铁牛回来时候,搂到了一只野鸡,所以周氏特意炖了半晌。老远的,可就闻到了香味呢。 “媳妇多喝点。”赵铁牛先给周氏端了一碗,然后才嘿嘿两声,笑着给媳妇添了汤肉。 林月娘点点头,淡定了喝下去,可随机额头上的汗却是越来越多,而脸色也越来越白。 “娘,相公,我好像要生了......”说完,她还伸手端起桌上的面条呼噜呼噜吃了几大口。现在只是阵痛,然后身下好像有些异常,想来也就是这一时片刻的时候了。 刚刚还站着盛汤的赵铁牛一听这话,手里的碗勺直接就给丢在了桌上,急急忙忙就要去扶媳妇。这么手忙脚乱的一倒腾,带倒了椅子碗筷不说,连带着他那么个大块头都直接给绊倒在地上。 那模样,又是狼狈又是急切。看的月娘跟周氏是目瞪口呆的...... 最后还是周氏稳妥,也不理自家儿子扒拉着凳子往媳妇身边凑,反倒冷静的问月娘感觉如何。得了回信,她才放下心来,赶紧让儿子去请接生婆跟大夫来。 赵铁牛根本不愿意离开媳妇一步,可他也清楚自家娘亲那腿脚,只怕到了晌午也请不来人。所以同手同脚,走路都有些打晃的汉子,二话不说扭身就大步出了院子。 林月娘眨眨眼,跟周氏开始铺炕烧火。又指点着让周氏点着烈酒熏着剪刀跟盆子之类的。 等忙活好了这一切,村里的接生婆跟大夫也都被赵铁牛急切切的接了过来。接生婆摸了摸月娘的肚子,笑眯眯的跟周氏道了喜,然后又让人冲了红糖鸡蛋给她存劲儿。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月娘疼的就开始冒冷汗了,接生婆跟周氏才把赵铁牛赶出门。这个时候,姚氏大媳妇跟二媳妇聂氏杨氏也听到消息赶过来帮忙。 先是聂氏进灶房生火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杨氏又温起了之前的鸡汤又煮了几个鸡蛋。就等月娘生了娃后,吃些有营养的好下奶。 月娘身体底子好,保养也得当,早些时候更是天天忙活,所以生产的倒是很顺利。没有俩时辰,接连两个婴孩的哭声就冲破房门跟厚重的棉帘子传到院里几个人耳朵里。 可她刚刚泄了力,还没松口气儿呢,接生婆的焦急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不行,闺女啊,你可憋着劲儿,里面还有一个娃......” 这一声喊,不仅仅让月娘有些模糊的意识回笼了,就连端着水盆搭手的周氏都吓了一跳。她赶紧换了一盆赶紧的热水,顾不上搭理想要凑上来问话的儿子,一扎头子又进了屋里。 刚刚露出个欣喜笑容的赵铁牛,这回在外头等的可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媳妇怎么了,也听不见声音,只能隐约的听见接生婆跟他娘焦急的催促声跟打气儿声。 一个比门框也不低的汉子,整个人都贴着趴在门上,嘴里不停的问里面的情况。他不知道媳妇疼不疼,不知道媳妇怎么什么音都没有,更不知道媳妇现在好不好。 红着眼眶,他只差破门而入了。 幸亏聂氏跟杨氏挡着,不然让个男人闯进去,还带了风,那月娘还要不要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反正急的乱转的的赵铁牛感觉自个都要疯了。里面才又传出一个弱弱小小的哭声。 周氏安顿好了三个孩子,又帮着月娘换了被褥,这才端起盆子跟接生婆一块出了屋。一开门,好嘛,自家儿子正红着眼挠门框子呢。 “两个大胖小子,一个闺女。”周氏左右手一边抱着个襁褓,她身后的接生婆怀里自然也有一个。说起来,这等喜事儿,在屯子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呢。 一胎三个娃,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这么想着,接生婆咧的嘴可就更大了,只等着一会儿的赏钱呢。赵铁牛匆匆看了一眼孩子,瞧着模样小小的皱皱巴巴的,还没自个的半截胳膊长。当即就没有啥兴趣了,直接跃过俩人进屋里去瞧自家媳妇去了。 周氏也不见怪,依旧满脸喜庆的哄着怀里的娃娃。顺便也让聂氏跟杨氏一块稀罕着。等把孩子安置好后,周氏才摸出半角银子,又去灶房拿了一篮子鸡蛋递给接生婆。 “老嫂子,过几日孩子洗三还得麻烦您来一趟。”周氏把接生婆送出门的时候,笑眯眯的说道,“咱们村就数你的福气大,您手里接过的孩子各个都是壮实的很。” 接生婆也是个眼里有水的,见周氏这么上道还这么大方,早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哪还会有不应承的道理? 聂氏跟杨氏看过了孩子,又跟周氏说了会话,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倒是一脸憨相的赵铁牛坐在炕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家媳妇瞅,生怕她一睁眼看不到自己。 月娘醒来的时候,天儿都发黑了。周氏年纪大了,熬不住,看着孩子们睡的还香甜呢,就叮嘱自家儿子一会儿月娘醒了唤她。她倒不是不放心,只是有些妇人间的话,跟大老爷们说不清,也说不着。 她动了动身子,感觉身子底下一阵热流,心里明白那还在恶露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稍微一闻,她就觉得自个浑身的血腥味。 囧囧的让赵铁牛把孩子抱过来,林月娘的心可都要融化了。 刚刚端了鸡汤跟面条进屋的赵铁牛,一抬头就看见烛光下,自家媳妇低头看着怀里孩子浅笑的模样,心里也是莫名酸胀满足。 月娘被赵铁牛细心伺候着吃了些吃食,缓了缓力气,这才想起给娃喂奶的事儿。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孩子不管怎么嘬就嘬不出奶汁来。 接着,被孩子哭声嚎醒的周氏,急急忙忙的只披了一见外衫就冲了过来。见了眼前的情况,哪能猜不出怎么回事儿。当下,她就把儿子推出了门外,让他去端了开水拿了干净的棉白布来。 周氏撩开月娘的衣襟,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羞红了脸,自个也笑起来,“当娘的都有这么一遭,没啥好羞臊的。等喂了第一口奶水,日后就能通畅了......” 她细心的给月娘揉搓着,又用热乎乎的布巾给她敷在胸口。 “按理说,这事儿该铁牛帮着你疏通,可娘实在不放心他那笨手笨脚的样。这事儿要是做不细致,日后你可就有的受罪了。”周氏瞧着有乳白色溢出,这才把帕子拿开,然后把刚刚哭嚎的嘴厉害的小祖宗放到月娘怀里。 刚刚因为哭累了睡的正香甜的小奶娃,跟个小狗一样嗅到了甘甜,蹭着脑袋就寻了那个尖端吧唧吧唧的吮吸起来。 小小的人儿,跟个面团似得,偶尔还发出哼唧声,真是可爱的紧呢。许是因为一胎三个,所以孩子倒是比别人家的小一些。虽然皮肤还皱巴巴的,眉毛跟唇色都淡淡的,可月娘就是觉得,他们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了。 看着看着,她的双眼都有些泛湿了。俯身轻轻的用鼻尖顶了顶宝宝娇嫩的脸颊,她才勾起了唇角。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疼惜自己的汉子,如今更是生下三个萌宝,相比于前世一个人孤孤独独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原本泼辣的女子,这一瞬间,满是柔情。一抬头,就看见推门进屋的汉子,还有那双黝黑却满是爱意的眸子。 “媳妇,我给你蒸了鸡蛋羹。”赵铁牛先是被媳妇看的一愣,随即憨笑着说道。“等会儿我看着孩子,你再睡会儿。” 他不知道媳妇怎么了,可刚刚,他总觉得哪里不同了。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他就是觉得,媳妇刚才的眼神真好看,好看到他的心都砰砰跳个不停。 看着小两口的样子,周氏笑呵呵的抱着刚刚打过奶嗝的孩子哄起来。给孩子换了尿布,又盖了小被子,她才瞟了一眼坐在炕沿上,眼巴巴看着月娘的儿子,出去了。 只留一屋的安宁与温馨。 第81章 啪啪打脸进行时 赵铁牛家的媳妇生了个三胞胎,两个胖小子一个小闺女,这个消息可是迅速传遍了屯子里。 尤其是接生婆,拿了人的物件,自然可劲儿的夸这三孩子怎么怎么好看,怎么怎么壮实。 与此同时传出来的,还有一件脏眼的事儿,那就是白氏接到自家的娘家外甥女也怀了身子。可偏偏寻不着汉子是谁。 白氏寻到里正家,又是哭闹又是折腾,非要给外甥女讨个公道。那话里话外的,可不就是想把屎盆子扣在赵铁牛脑袋上? 别说里正不是个愚的,就算是村里那些好嚼是非的妇人,可也没一个信她的。铁牛一家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心里清楚。再说了,月娘那模样,可别白傻姑俊多了,除非他赵铁牛被屎糊了眼,才会凑着去寻个傻姑玩乐去。 至于说偷/腥,别逗笑了,人家赵铁牛如今忙成啥样?每日里除了在家陪媳妇,就是忙着生意上的事儿,每每都有人陪着。更何况,自打两家撕破脸后,赵家两口子除了拜年,可从来没登过白氏家的门槛。 刚过了洗三这天,白氏就又死皮赖脸的到赵铁牛门口,非得要个说法。引的一屯子人都来看热闹,里正跟村里赵家堂太公太婆也被惊动了,就连白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人。 看样子,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 农家人坐月子很少能到满月的,一般都是趟几日觉得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就会下地干活儿。不过周氏跟赵铁牛心疼月娘,自然是强压着她要她歇够一个半月。 所以这会儿,闹起来,真是把周氏和赵铁牛气了不轻。周氏是重名声名节的,觉得自家儿子受了冤枉,自然恨不得活刮了白氏一家。而赵铁牛则担心自家媳妇憋了气,累了身子难受。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今,里正可是在赵铁牛家的小院里坐定了。 正屋的门开着,月娘隔着棉门帘听着外面的响动,眼里却是冰冷一片。还真是死不悔改的东西,既然打不疼,那索性直接宰杀了的好。白氏那点心思,她稍稍想想就能猜着了,就是不知道,白傻姑肚子里是谁的种。 不过都碍事儿,只要不是自家男人的,她就能让人怎么扣的屎盆子怎么给舔干净。 里正看着眼前哭嚎的白氏跟白氏娘家人,觉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尤其是白家人,嘴上说着要自己做主,可眼四下乱瞟的眼神,可不是赤/裸裸的看重了人家的小院跟棚子里的牛车? 这要是真被他们污蔑成了,可不是往自个这个里正脸上甩巴掌呢? 都说人有亲疏远近,这句话如今可是应证了,在里正眼里,赵铁牛可比白氏家可信多了。尤其是在白氏哭哭啼啼的吆喝的村里人都来看热闹的时候,更是让里正偏心偏的更厉害了。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没个能耐只会胡搅蛮缠的蠢妇,真当她家外甥女没说亲就大了肚子是啥光彩的事儿?非得闹腾的人人皆知才好啊。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跟白氏一家的阵仗,里正心里那股子邪火儿可是越攒越旺,他紧绷着脸,斥责道,“嚎什么嚎,有事儿说事儿。再胡乱嚎叫,你们也别找我评理了,直接去衙门说道吧。” 一听要去衙门,白氏咧着的嘴直接哽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偏偏还不敢说啥。刚刚还张牙舞爪要喧嚣着要跟周氏和赵铁牛拼命的白傻姑爹娘,这会儿也缩了缩脑袋。生怕自家真被送到衙门去。 月娘隔着窗户瞧了院子里的笑话,冷冷的扬声说道:“里正叔,咱们先不说那些有的没的,既然她白氏一家污到了咱们头上,那就先请了大夫把把脉瞧瞧日子。再有,咱们提前把丑话说道前头,这事儿要是污蔑,那浸猪笼蹲大牢的就不必说了。要是查出来,事儿是我家男人做下的,我立马自请下堂......” “你......你什么意思......”白氏哆嗦了下身子,脑子有些发蒙。咋就说到了蹲大牢的事儿?她不过是想讹诈些钱财而已,怎么被那个小泼妇开口一说,就成了要命的事儿? “呵!”月娘冷笑一声,语气平淡,“若是污蔑,那白傻姑就是犯了通奸?别说她要浸猪笼,就连那奸夫也要被溺死的。至于你跟你兄长两口子,自然也是犯了污蔑罪,按着本朝律例轻要坐牢,重则死刑。便是躲过这两样,也要受拔舌之苦。” 刚刚瞟见白氏家四儿子一个踉跄,而白氏更是满目惊恐,月娘心里就有了底儿。唬人的话似真似假,把人吓的个个噤声。 这里的人,平日里打过交道的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了。出了几个出去参加考试的学子,谁能知道衙门的事儿?也只有知道道道的里正,绷着脸忍着笑不言语。 铁牛家媳妇,还真是个能耐的呢。 这么一闹,白氏跟白傻姑爹娘可不光是脸色不好了,直接就嚷着闹岔了,要带了傻姑回家。这一下子,谁还瞧不出她们那点心思?原本还有几个将信将疑的人,现在脸色也黑的厉害,真是败兴啊,村上是遭了什么孽才招惹上白家这么一群人啊。 不过她们想要走,也得看月娘乐不乐意。 “今儿我把话撂着,谁能说出关于白傻姑肚子里娃他爹的消息,但凡有一点用途,就能寻了我家男人拿五十文钱的赏银。既然白傻姑是打咱们村上受了糟蹋,我也不怕破这个财,给她个公道。省的日后有人再拿这事儿,嚼咱们村的舌根子。” 这话说的漂亮,直接就让大家激昂起来。不说村里的名声,就是说那实打实的铜板,可是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十来天的工钱呢。 可要说为了钱得罪赵老四跟白氏两家人,他们却还是犹豫的。直到村里的赖皮三啐着吐沫,挤到人前说见过白氏四儿子把白傻姑往后山带。 赵铁牛也是个会办事儿的,立马进屋去数了铜板递过去。 接下来的事儿可就好办多了,大家几乎就要挤着说了,反正目标就是白氏家几个儿子。更有在外头做过工的,说是见过白家四儿子去过脏地方。 这个脏地方,大家自然知道是说青/楼楚馆之类。 没给白氏四儿子哆嗦着逃跑的机会,村里的大夫也被请了来,一把脉直接说这娃少也有五个月了。不过因为是死胎,又营养不/良才会没那么明显。 一石惊起千层浪,五个月前那段时间,可是赵铁牛家招工没日没夜的修果园子的时候呢。当时,铁牛是恨不得把黑间当白天干,一个人又是看着园子又是帮着去买家禽牲口跟树苗。别说是跟白傻姑厮混了,就算是家也很少有空去照应的。 因为活儿多,那段时间,他跟村里不少后生整日里在一块。可是没有一日自个偷懒去歇着过...... 这么说,里面的道理可就有的念叨了。而被人们用鄙夷跟怀疑的眼神盯着的赵老四跟他四儿子,现在也是臊的很。尤其是白氏四儿子,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事儿会弄成这个样子。 想到林月娘冷冷的说要填命拔舌的事儿,他一个哆嗦就白了一张脸。他可还没活够呢,再者也受不住那份疼啊。 “里正叔,我错了,今儿的事儿可都是我娘闹出来的啊。”白氏四儿子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就朝着里正蹭了过去。“那白傻姑也不是个好的,要不是她勾/引我,我哪能做下这种混账事儿啊。” 白氏四儿子的话,可是想着把自个摘干净,可他也不想想,孩子都有了,就算在推脱还能推的多干净? “要说这赵老四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啊,修了这么个婆娘跟儿子,要我说,就该打死了事儿。” “可不是,咱们谁家要出了这事儿,还不赶紧得吊起来打死?省的丢人现眼。也就她白氏一个这么臊脸皮,还想着扒拉了别人给她儿子背脏呢。” 白氏跟赵老四还有白家来的娘家人,这会儿看着周围人的眼光,听着那些嘲笑的话跟唾弃,个个都感觉脸皮被掀了个底儿。简直像是被人脱光了,生生抽打呢。 而跟着白氏来闹腾的大儿子二儿子两房,现在也是绷着脸抿着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尤其是想起老三家早早带着家当分出去了,如今看着自家可不满是厌恶? 白氏先是被四儿子的话惊的一滞,心里凉了个底朝天。可想到那是自己疼爱的儿子时,她也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大包大揽的把事儿扣在自个身上。 可这事儿闹到如今这样,明摆着是触怒了里正跟一村的人。尤其是屋里林月娘寸步不让,让赵家太公太婆跟里正给个公道,不然她就要拼了月子里弱着身子去衙门告状了。 说到底,事儿是让铁牛两口子受了委屈。谁家的产妇还没歇好身子,就要面对这么气势汹汹死啊活啊的仗势呢?最后,还是有太公开口,把白氏送回娘家。 至于白氏四儿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除族赶出村子。而赵老四一家,也因为这件事,被村里人挤兑排斥了个彻底。自此后,谁看着他们,都能当着面的唾几口吐沫,甚至指点几下子。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赵铁牛两口子发财的消息,跟铁牛媳妇剽悍恨戾的性情。能一步步的把人逼到这个份上,甚至被全村人鄙夷,这也是头一遭了。 不管起因是什么,反正人们说起来时候,还是会捎带上月娘的行事。不过大多人还是觉得,若是不招惹人家,自个立得正行得端,也没必要担心。 随后,那日里帮着赵铁牛两口子说过话的人家,每户都收到了赵铁牛跟周氏送了两斤喜蛋。说是答谢,也是让大家沾沾三胞胎的喜气儿。 两斤喜蛋,可不是啥便宜物件。放到谁家,可都得掂量掂量呢。这一下,拿了人家的好处,谁还能背地里说个不是呢? 里正媳妇提着四斤猪肉两斤鸡蛋,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可劲儿夸着赵铁牛一家会办事儿。 可不是,就算是里正,平日里油水也没什么丰厚的。倒是近半年的时间,自家得的好物件,大多是铁牛两口子孝敬的呢。这让她心里舒坦的不行,平日里跟里正说起话来,也总挑着好听的,让他多帮衬拉把着铁牛一家。 第82章 不说白氏怎么在村里销声匿迹的,单说过着养猪一样生活的月娘,今儿可是穿了很喜庆。因为今儿她可是坐满了四十五天的月子呢,眼看浑身发霉的自个,就能见着日头了呢。 自打白氏那事儿以后,赵铁牛除了去送货就是照顾月娘,简直就是恨不得时时把人捧在心窝子上。而家里的活儿有周氏打理,果园子的鸡舍里也有聂氏跟杨氏照看着,每日下的鸡蛋都会按着月娘交的法子统计在一个账本上。如此,倒是没有地方让月娘操心着急的了。 二伯娘姚氏也时不时来陪着月娘说会话,跟周氏一起搭手拾掇家里。这俩长辈,还变着法的给月娘调补身子,鸡鸭鱼肉,但凡能想到的法子,都一点不吝啬的给做着吃。 因为平日里出了逗弄孩子,别的啥都不用操心,加上姚氏跟周氏的照顾,月娘如今的身材可是颇为圆润,皮肤更是白皙好看的很。老远一瞧,任谁都得赞一句好俏丽的娘子。 且不说她心里总嘀咕着自个身材走样的事儿,只说赵铁牛这些日子可就冲了不少冷水澡。尤其是夜里去瞧媳妇的时候,那因为喂养娃越发丰满的胸前跟柔软的身子,每每都让他浑身冒火。 而三个娃现在可是也长开了,原本皱皱巴巴的小脸如今也是粉嫩白净了,偶尔逗弄他们,还会发出很小的哼哼声。更别说睡着睡着的时候,他们会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还会攥着手指扭着小脑袋找人了。 简直就是萌的人恨不得抱着他们吧唧两口。当然,三个小宝贝的名字也起定了,二儿子叫赵曦瑞,二儿子叫赵曦德,唯一的宝贝闺女名字是月娘亲自起的,唤做赵欢馨。 在月娘心里,她对女儿没有别的期许,只要她日日高兴和乐,能与家人温馨一世便好。 都说农家娃要起贱名好养活,所以最后娃的娘跟俩奶奶可就拍板了,老大小名胖胖,老二小名嘟嘟,闺女小名为团团。因为家里许久没有添小人了,所以姚氏跟周氏除了照顾月娘,简直是把所有心思放在三个小宝贝身上了。又哄又抱的,稀罕的要命。 下了炕,月娘先撤了炕上的被褥准备拆洗,可手还没泡进水里呢。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周氏提溜起来训斥起来,“月娘,眼看入了秋,你刚做完月子,可不敢碰冷水呢。别瞧着这日头高就没事儿,万一要是吹着了,日后刮风下雨的你指头可就该疼了。” 接着周氏一边儿接过要洗涮的被褥,一边给她说起了忌讳。细细的,可是说了个周全。 知道周氏是为自己好,月娘也没什么不悦,反而是仔细听着暗暗记牢。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周氏毕竟是过来人,更知道产妇护理的轻重。 听完了教训,月娘就把屋里的炕被全部扯出来晒上,又看着三个宝宝睡的香甜呢,她才跟周氏打了招呼,说去果园子里瞧瞧。 这一瞧,她可就有了新主意,那些个长的歪歪的小小的果子,看着就不想能成熟的。索性,她只会了赵铁牛全部给采摘下来,自个回去琢磨着腌制一些果脯话梅之类的小吃嘴。 赵铁牛对媳妇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反正树上那几个果子也挂不住,还不如摘了让媳妇高兴一把呢。于是,四亩半大的果园子里,一个汉子背着篓子跟在媳妇屁股后头殷勤的说着话,遇上干活做工的乡亲,他就傻笑着打个招呼。 大家也知道铁牛稀罕他媳妇,完全是把媳妇当宝贝呢,又念着小年轻的感情好,所以也都体谅俩人。担心月娘脸皮薄,有些妇人见了还会绕到边上去,尽量的不当着面的调笑俩人。 现在村里至少七八户人家跟着赵铁牛两口子干呢,别说是养猪喂鸡了,有些能干的妇人连着猪圈都给能锄个干净。他们都知道主家是厚道的,管着晌午饭还一文不少的发着工钱,有时候谁家遇着难事儿了,只要有个担保就能预支些工钱。 而且夏日里,果园小屋门前还整日里有熬好的绿豆汤解暑。这种好事儿,以前他们可是从来没碰上过的。 能守着家挣钱,还能有吃有喝的,如今在这里做工的谁不说赵铁牛两口子个好? 溜达了一道,又跟小狼玩闹了会儿,月娘才准备回去做晌午饭了。如今她也出了月子,在啥活儿都不敢,也就忒不像话了。 回了家,先跟一旁看着孩子的周氏打了招呼。然后她就去瞧炕上的奶娃们了。 一抬头正看见小闺女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学拍手,见有人进来了,她直接嘟起了嘴哼唧起来。而老大胖胖也跟有感应似得,使劲儿抬头扭动了两下身子。当然,肉肉的小脑袋不过一瞬就给耷拉下去了,可那也不妨碍他小胳膊蠕来动去的。 也就老二嘟嘟最是淡定,撅了撅嘴,自顾自的咧着嘴流口水。 瞧见这几个小家伙,月娘也忍不住笑起来,把团团抱进怀里,又伸手轻轻挠了挠胖胖跟嘟嘟柔软的小肚子,只让三宝贝咯咯乱笑起来。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使劲儿的往自家娘亲那里够。 又逗弄了一会儿,月娘才把宝宝们排好放平,弯身去检查宝贝们的尿布。见没有污秽物,这才重新包裹好。 周氏抱着针线笸箩缝着小棉裤,这是早就买好的棉花跟棉布。做里子的布还被特地的煮过开水晒了一整日,最后来回揉搓软和了,才拿来用的。而外头鲜红的绸缎布,也是在布庄挑着好的买了五尺。 “娘,这几日桃花酒跟咱们之前酿的米酒就好了,我寻思着等相公去镇上送酒时候,我也跟着去瞧瞧。毕竟能多门进项,总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儿。” “那有啥不行的啊,家里你不用太操心,有我跟你二伯娘就行。只是月娘,你跟铁牛在外头忙活生计可别累着了。咱能吃得起一碗面,就不羡慕别人家的一碗肉,要是身子坏了,可就啥都没有了。”周氏知道儿媳跟儿子只怕是有安排,自己这把老骨头早些时候还想着帮衬着他们,如今看来谈生意制作吃食,哪个也比不上月娘跟儿子灵巧。索性也不往上凑了,至于外人会不会说些难听话,那她可管不着了。 就像那日月娘开解三妮的话,女人这辈子,要拿名声当回事儿,但也不能靠着名声过活。更何况一年多了,她冷眼瞧着,月娘是个端正有品行的,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是为了这个家。如此,她何必做了恶人去为难了两个小辈? 说好了正事儿,月娘就去灶房做了晌午饭。因为想着赵二伯一家跟着自家忙活了不少日子,二伯娘如今更是见天的来帮着带孩子,所以她又唤了刚进门的铁牛去叫二伯一家来坐坐吃个饭。 不说见外的话,如今她养好了身子,能见人了,就该一家人坐到一起和和乐乐的好好吃一顿。 赵二伯也不矫情,直接带了人来。在月娘看来,为着自家的事儿劳烦人家一家子忙里忙外的,得要感谢人家。可在赵二伯一家看来,却是月娘救了三妮一命,还给她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而且自家现在也靠着月娘跟铁牛的果园子日子越发的好起来,单是在村里的地位可就高了不少呢。所以,他们如今也是打心底里感激着月娘。 当然,这一次来的,还有正在绣嫁衣备嫁的赵三妮。自打江大远高中回来以后,俩家就敲定十月十六办事儿。这江大远也是个有心的,是个好的,之前县城员外家有意跟他结亲,许了不少好处,可他不仅拒绝了还险些把说亲的媒婆打出门外。这孩子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三妮。而且还主动签了文书,立誓永不纳妾,若他四十以后还无后,再考虑纳妾之事。 想起这些,赵三妮就红着眼给月娘敬了一杯酒。 吃过饭后,周氏跟姚氏帮着拾掇起来,而月娘也去奶三个小家伙了。其他人,自然是该干啥干啥去了,有去果园的有去装酒水跟馍馍饼送货的。 当然如今这三种口味的馍馍饼,只是吃食铺里根本就供应不上来。所以,月娘干脆就在村里租下了一处荒废的老宅子,收拾干净,就成了加工的作坊。而泼油碱水跟放置冷却的方子,她只教给了自家男人。偶尔赵铁牛不在村子里,她也会在屋里泼好了,再让人送到作坊去。 不管怎么说,月娘不怕累,也没想过专一的经营什么。凡是能挣钱的门道行当,只要能插的上手能负担的起,她就会去做。就比如现下跟酒坊酒楼杂货铺合作的肉辣鲜、石头饼还有桃花酒。 又或者是自家铺子里特有的酸辣粉跟米线。 虽说都是不起眼的东西,可在这个小镇上乃至县城里,却极少有人能替代的了。每日进账,没有斗金,也有百十来钱。 后晌时候,月娘跟周氏坐在正屋炕上,边看着孩子边搭着闲话,顺道月娘还把前几个月的账本对了一遍。因为果园里跟铺子,作坊里是三套账,所以看的月娘也是疲累的很。 晚上时候,一家人草草吃了点饭,就各自进屋歇着了。等月娘给三个奶娃喂了奶,就听见周氏的敲门声。 “月娘,今晚我看着孩子,你好好休息一下。”周氏笑着抱起胖胖,然后示意自家儿子把另外俩小家伙给自个送过去。 反应过来的月娘倏的一下子就红了脸,不说周氏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刚刚那汉子的殷勤劲儿跟激动模样,她就知道那人心里准没想正经事儿。 不过也是,自打怀孕七个月到现在,那汉子别说吃肉了,就连搂搂抱抱都没几回。这么想着,她就自个去灶房弄了些热水,然后端进屋去洗了洗。 赵铁牛一进屋栓上门,就开始往刚梳洗好的月娘身边凑。刚叫了一声媳妇,他可就忍不住了,一把把人抱起来就往炕上走去。接着满是激动的汉子,可就粗哑着嗓音说起了媳妇真好看的情话。 当然,还有那蒲扇大的粗粝手掌,也慢慢的探入衣襟里。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回,反正最后月娘是搂着赵铁牛粗壮的腰身睡了过去。至于最后那憨子是怎么睡的,何时起的身,月娘可没力气问。 第83章 小别胜新婚 不管怎么说,如今所有的生意都上了正途,鸡蛋的销路也稳定了。而之前自家在地窖里储存的几十坛子桃花酒也被订了个精光,就连周围村子里也有不少人来打听酒水的事儿。 转眼之间,又一季过去了,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三个宝贝,都能折腾着翻身子到处爬了。眼看又要到年下了,月娘自然开始忙着账目跟准备工钱的事儿。 而赵铁牛则开始去县城里寻摸路子,他们如今手里没有千两银子,却也有百十来两纯利了。加上过年时候要宰杀的十几头大肥猪,只怕又会有五十多两银子的进账。 依着月娘的意思,既然能做大,自然就要继续的。他们有酿酒的法子,有独一无二的吃食,不管走到哪里都应该能吃的开。更何况,如今江大远在县城里做县主薄,也算是能照应一二。 可别说什么官僚不官僚,后门不后门,在这个封建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凡有个依靠,总是能走的顺利一些。 赵铁牛一走就是好几日的光景,刚开始时候,月娘还因为忙着对账发工钱没空挂念,可没几天,屋里少个人的冷清可就没上了心头。就算是在跟周氏一起逗弄孩子,她也常常走神或者无意识的往门外瞧。 倒是来逗乐的姚氏时常调侃她几句,或者陪着她说会话。说起来,自打三妮嫁人以后,姚氏可不就把月娘当了闺女看?虽说她自个也有儿媳,可儿媳跟婆婆始终都是隔着肚皮的,好些的话她是不好说的,也怕自己说多了儿媳们会烦心里会有疙瘩。索性,平日里就跟周氏这老弟妹唠唠,或者含饴弄孙。 因为赵铁牛一家平日里低调,而且为人实在憨厚,所以平日里做生意倒也没有招惹上什么是非。尤其是镇子上,自打赵铁牛一人打了一群流氓,还徒手碎了一根骨头后,哪还会有不长眼的找麻烦?更何况,没瞧见县主薄老爷都骑着大马来赵家食铺给爹娘磕头了吗? 再加上月娘会来事儿,遇到狠茬她比人家还狠,可跟周围人打起交道来却也和乐,更是以绣品样子和那些用特制的各种花样陶罐装着桃花酒的雅致物件,入了不少贵人的眼。如今,逢年过节的,可是有不少官夫人跟员外家小姐点名要她酿制的果酒跟花酒。 还有一些按着她教授的法子用花酒跟花茶美容的妇人,尝到了皮肤越发水灵顺滑的甜头,可不是更看重了她? 这样的人,就算是竞争对手也不愿意跟她明面上撕破脸有个隔阂。而脑子活泛的,早早就从竞争转为跟她合作了。时间长了,众人也就发现了,这个妇人确实是个有能耐而且为人正直的,虽说也牟利却不会把价格压死了,让别人赚无可赚。 如此,四里八村的,就连挑酒卖的卖货郎,也愿意来她这订酒水。 堂嫂聂氏如今管着酒水跟作坊,弟妹杨氏管着果园的鸡鸭牲口买卖跟青菜的买卖。而堂哥大福跟堂弟二雷则分别管着给酒楼跟肉市送货,至于赵铁牛自然是各地跑着寻找门路。 因为生意分布广泛了,他们还特地招了两个有江大远推荐的账房。说起来,这两位如今不光是管着账目,还顺带着给教授大家一些简单的学识。如此,倒是得了不少人的敬重。 可这二位最敬重的却是东家夫人林月娘,不为别的,单是那一手的心算术就让他俩汗颜。更何况,凡是夫人提出的记账方法,每一种都比如今流传的要容易得多。 之后,俩人也细细琢磨,又加以改进,终究被官家看重,发展成为通用的最简便也不易作假的记账方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夜里,好容易哄了小儿睡下的月娘,刚用热水洗涮了一下,想着回头想办法把右边空闲的地基购置过来,再起几间屋子。到时候,自家也弄个洗漱间,也省了一年四季洗澡不方便。 躺进温暖的被窝,她叹口气,也不知道哪个憨子这会儿休息下没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白白让她挂心。 一口气还没吐出来,突然门嘭嘭嘭的响起来,接着就是赵铁牛压着嗓子叫媳妇开门的声音。他今儿到了镇上天都快黑了,不过念着媳妇跟娃,他是一刻也停不住匆匆在铺子里吃了几口饭,就摸黑赶回来了。 担心吵醒周氏,他特意翻了院墙进门。也幸亏小狼跟他相熟,嗅出了他的气味,不然指不定会一口咬上去呢。 林月娘一听是自家男人回来了,当即跳下了炕,鞋都没趿拉好就跑着去开门了。瞧见风尘仆仆的男人,她也不嫌脏不嫌凉,直接就扑了上去,吊在赵铁牛身上就狠狠的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现在的月娘,大抵想的就是傲娇了。等听到那汉子刺溜一下子猛吸了一口冷气,她才心疼的赶紧扒着要看。 看着媳妇就穿着单衣给自个开门,赵铁牛赶紧把人抱着放进被窝里,然后压平被角。这才唬着脸说了她几句,见媳妇有些不高兴了,糙汉子赶紧弯身哄了起来,直到媳妇推搡着让他赶紧去冲洗一番,他才嘿嘿一声在媳妇嘴上狠狠嘬了一口。 末了有瞅了瞅炕里边的三个小包子,也不给媳妇啐他的工夫,起身就出了屋。 温热的水珠子顺着发尖落在肌理分明的身上,勃发有力的肌肉,无处不彰显着这个汉子的结实跟健壮。虽然少了匪气跟杀气,可放在庄稼户里也是不容人错视的力气汉。 想着刚刚媳妇的热情,还有蹭在自个脖子上的双唇,赵铁牛觉得浑身都热。匆匆冲洗干净,又换了干净的里衣,这才傻笑着进了屋。难掩激动的钻进被窝,然后翻身压住媳妇。 可还没等他动作呢,旁边的小包子可就撇着嘴哭起来。接着,另外两个原本睡得香甜的娃也感应一般的开始撇嘴。 带娃的本能是——赵铁牛瞬间缴械,然后翻身麻溜的一只胳膊一个抱起孩子哄起来。而月娘也把带头哭嚎的胖胖扒拉到被窝里抱着喂奶。 之后,俩人又看了看孩子们的尿布,收拾妥当后,累的厉害的俩人才再次窝在一块说起话来。 说是说话,没一会儿血气方刚的汉子可就又起了火儿,看着直犯眯瞪的媳妇就解开了她的肚兜。 浑圆的柔软可是把他的眼都刺激红了,只能小声的求了媳妇讨要一回。之后便是一些可以的娇嗔声,还有便是...... 第二日,赵铁牛起了个大早去卸牛车上的物件。昨儿个忙着跟媳妇亲热,他只匆匆把牛车进到了作坊的院子里,连套子都没解就回了家。今儿早晨,神清气爽,就记起要干活的事儿了。 周氏并不知道自家儿子回来,所以一大早看见了,倒是吃了一惊。问清了话,知道儿子没什么事儿,她也就放下心来。再瞧着一向不贪睡的月娘还没动静,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她手里拌着煮苞米粥的糊糊,有些责怪的瞪了一眼儿子,“仔细着点,前几日一走那么多天,你媳妇可是挂念坏了。往后出了门,记得往家里捎个信。” 赵铁牛也知道这次是自个没想周全,主要是以前出门办事儿最多三五天就回来了,谁知道这一次多跑了几家酒楼,又寻了新的铺子,居然耽搁了十来天。不过他娘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家里的女人着急上火,所以他赶紧点头应着。 等月娘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也好在如今几个娃已经开始喂养羊奶了,不然指不定饿的怎么难受呢。 出了屋,她才知道,那大蛮牛买了不少东西,居然还有那些讲究人家才有的泡澡用的大木桶跟暖炉汤婆子。 “娘,媳妇,我寻摸着如今家里添了三口人,咱们这房子确实有些住不开。不如把旁边闲置的那块地买下来。到时候中间起个拱门,弄成跨院。”赵铁牛一直惦念着媳妇嫁给自个时候,只有这么一处小院子,就连新房都是小小的一间。虽然媳妇没抱怨嫌弃过,可他作为男人,心里却是愧疚的,更不能不想着。 现在家里多了人口,而且手头也宽裕了,这起房子扩建的事儿,却是不能再拖了。 之前去县里寻店面时候,他见过一个酒楼掌柜家,就是那种左右跨院。而且大屋里又用隔板分开,把通着炕的炕洞移到隔间里,显的屋里又干净又利索。而且隔间里还能用放些杂物跟浴桶,平日里不用出屋就能洗漱收拾,很是方便。 周氏对这件事没有异议,她也觉得现在家里地方小,再过些年月孩子大了,可不就不方便了?而且两个孙子,日后要娶媳妇,也得张罗房屋不是?早些时候添置,以后就不会犯难。 林月娘自然更不会说什么,本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谁知这个憨子居然想到了自己前头。不过就着大屋的改造,她倒是还有话说,既然要在屋里洗澡,那水槽跟水道眼也要留出来的。不然一回回的往外倒水,也是费力气的。 定好了盖房子的事儿,月娘又问了周氏的意见,然后才让赵铁牛去寻了泥瓦匠商量。正好姚氏来送自家做的炖肉,知道侄子家张罗要买地盖房子,当下就回家跟自家老头子帮着张罗起人手来。 而月娘跟赵铁牛则去里正家,寻了他当中间人说和买地的事儿。 第84章 里正也知道,如今村里赵铁牛两口子是能人儿,外面认识官家的人,还有不少富家夫人千金都给他们两口子的娃送给满月礼。而村里的果园子,更是让不少人跟着沾了光。所以一听俩人说要买宅基地,他二话不说就盘算起来。 “你家旁边的地可不便宜,说起来跟果园那块地原本的主家是一户。”里正在炕桌上敲了敲烟袋锅子,笑道,“他倒是托我打听过谁家要,说是两亩地的宅子,少也得十五两银子。” “里正叔,您说的价我们信得过。那就得劳烦赶明儿您再跟着跑一趟了,顺带着问问主家,能不能把房后那片菜园子搭给我们家。”月娘也不废话,直接就把心里的打算说了。 赵铁牛在一旁也点点头,他之前瞧过了,那块地方抹成走水的地方很是不错。到时候围起来,再搭个棚子放柴火什么的,最是适合。至于菜园子,如今果园里大片大片的菜地,自然不需要他娘跟媳妇在家里亲自种菜了。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时,赵铁牛拿出二两银子塞给里正,说是往后还得劳烦他给张罗盖房的事儿呢。手头上有个钱,也好应酬不是。倒是把里正哄的满口应承。 第二日,赵铁牛两口子大早就准备接了里正去镇上。月娘是想去瞧瞧铺子,赵铁牛则是为了去官府办地契。 如今梅嫂子跟江明海打理着铺子,因为儿子有出息,加上俩人手里的积蓄不少还有今年的分红,他们也在镇上购置了自己的房子。这般下来,倒是没了别的心事,一心经营着铺子,迎来送往的可是让生意兴隆的很。 梅嫂子见月娘来了,赶紧笑眯眯的把人拉到后院去说起话来。说到最后,她竟然呜咽着抹起了眼泪。当初,哪成想过能跟着月娘过出这么好的日子? “行了,嫂子,你说才让你跟大哥管个铺子,你就这么激动。那过几日,我若让你们去县城里经营新店面,你们可该怎么着啊?”林月娘笑着透露了自己的打算。 她可不是圣母白送人情,而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给梅嫂子一家行了方便,梅嫂子一家只怕对店铺更上心,而且县城有江大远跟三妮,平日里梅嫂子也会比别人更容易走动。 梅嫂子一愣,随机跟做梦似得欣喜追问起来。倒是跟孩子一样呢,也不怪她,原本为了不拖累儿子,她们才没跟着去县城。若是如今因为生意去了,一来自家还能养活自家,二来也能常见到儿子儿媳。若是以后儿媳有了身子,他们也好就近照顾不是? 林月娘笑的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前几日铁牛已经签了契约,就等着你们这边收拾好了,两边生意接了手,在招人把新店铺生意拉起来。” “月娘,我该如何感谢你啊?”梅嫂子心里激动,看着这份产业做的越发大起来,她也高兴。而且月娘待自己真好,若不是她帮忙,自家还住在哪个破旧院子里,儿子只怕也还在街上卖画写信攒盘缠呢。如何会那么顺利? 月娘看着梅嫂子,心里那点盘算也淡了很多,毕竟能有个真心相待的,确实不容易。 俩人又说了不少话,月娘也真心实意的教了梅嫂子一些管理手段,自然还有一些所谓的御夫术。反正到最后,这俩人可就握着手打闹笑到了一团。 赵铁牛回来的时候,已经稳稳妥妥的把地契办好了。见媳妇已经说了县城开店的事儿,他索性就把江明海也叫了来说道这事儿。 江明海听着这消息,也十分高兴,直觉得跟天上掉馅饼似得。反正挣钱不嫌多,日后在县城给儿孙落个户,日后含饴弄孙也好。等老了该落叶了,自家在镇上也有个根。 安排好了铺子里的事儿,林月娘跟赵铁牛就赶着牛车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十一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动土。 这一年大早,泥瓦匠可就带了徒弟来了。而里正帮忙张罗找的十几个有力气的汉子也早早的来准备了。至于青砖瓦块也在赵二伯的帮忙下,早早的被人送了来。 见人来的早,月娘跟周氏赶紧从灶房的屉子里捡了两篮子馒头给大家分了分,又端了糙米粥跟小咸菜让大家填肚子。 等日头生起来了,为首的泥瓦匠师傅瞧着大伙吃的都差不多了,一声吆喝,外头就噼里啪啦的响起了鞭炮声。 “破土......”师傅一声喝,赵铁牛就接过了铁锹用力挖了一锹。 如此,挖地基起房子的活儿算是正式开始了。人们也按着师傅说定的忙活起来,一人一块地方倒也快。 因为干的都是力气活儿,而且都是乡亲们,那些在吃食上抠唆的事儿她做不出来。所以没到晌午呢,月娘就开始醒面准备馒头,一个人两三个,够吃也不浪费。而周氏则在一边洗着白菜跟粉条子。 姚氏看着三个奶娃娃,抱抱这个亲亲那个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瞧见那个流着口水吐泡泡,她也不嫌脏伸手就给抹掉。 胖胖抱着他娘给买的小玩具,歪着脑袋咧嘴笑着,见得了亲亲,赶紧乐的啊呜啊呜啃了几口手里的小玩意。许是觉得口水香香,他还吧唧了几下嘴巴。 团团则爬着咯咯乱笑,见二哥不理会她,她直接扬着胳膊啪啪的拍在二哥身上。 嘟嘟看了一眼自家的无良妹妹,随即继续自己挽手玩。见妹子委屈的瘪了嘴,他才勉勉强强的仰着脑袋嗷嗷的叫了两声,随后直接拽了她的手往嘴边塞。 哎呦,还真是三个活宝贝啊。 姚氏眼眯成一条线了,坐在炕头看着三个孩子嬉闹。 月娘刚踏进屋,三个奶娃娃可就嗷嗷的你挤我我挤你的往自家香香娘亲怀里钻。团团是最小的,而且当时在肚子里时间久,营养又没跟上,自然行动也很慢。 看着娘亲被两个哥哥占去了,她嘴巴一撇就不乐意了。伸着胳膊啊啊的叫着,原本圆滚滚的眼里可就阴上了泪珠子。看的女儿控的月娘心里疼的不行不行的,赶紧丢下俩大儿子,探身抱了小泪包又亲又哄的转圈圈。 姚氏看着胖胖跟嘟嘟不高兴的耷拉了嘴角,哪里还顾得上笑,赶紧把人搂进怀里,一边拍着俩奶娃一边说道,“月娘,你跟铁牛可忒偏心了,都是要闺女不要儿子的主啊。” 瞅着三小东西笑眯了眼,月娘才笑着说道:“不是还有您跟我娘么,往后胖胖跟嘟嘟一家给你们一个,省的跟我家团团抢爹娘。” 其实月娘也知道二伯娘说的是实话,自己本来就稀罕闺女。而铁牛那憨子更是把团团当了心尖子宝贝,恨不得每日里都要哄着,哪怕闺女吐口水,他都觉得是美的不行不行的。 其实最初他们也没这么偏心,可刚开始团团总吃不下奶,每天小小的呜咽声,又经常难受生病。整日整夜的歇不好,最后换了好几伐大夫,才说是团团在娘胎里时候就落下了体弱的病。 如今也是寻了个养人的法子,每日用粮油养着,才好了一些。只是,比起其他的娃来说,还是会迟钝反应慢,也更容易疲劳。这怎么能让她不心疼? 而赵铁牛大抵也是这么个愧疚的心思,总认为团团体弱是因为当初累了媳妇,所以他对媳妇跟团团只能更好再好。 团团扒拉着娘亲的手指头,嘬啊嘬还发出啧啧的声音,等到月娘唬着脸打算训她时候,她才咯咯地笑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映着娘亲的面容,然后猛的一个挺身就嗷嗷地搂住了娘亲脖子。 月娘说起镇上铺子的事儿,顺便询问姚氏有没有合适的人,能帮着掌管起铺子来。这一说,倒是让让她想起了白氏的三儿子跟三儿媳来。 “月娘,大柱跟大菊都是聪明人,虽然爱沾小便宜,但大事儿上从不犯糊涂。”姚氏觉得总归是一家人,能走到一起,那是最好不过的。 如今大柱两口子改了不少。自打他们跟白氏闹了分家之后,可从来没再生过幺蛾子。而大柱也没想别人一样,想着扒拉铁牛一家得了好处。反而是稳妥的做着自家的事儿,养活孩子。 人一有比较,高低就会立现。这赵大柱跟大菊,现在倒是有了几分赵家人的骨气跟踏实。 月娘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不说赵大柱如何,单是他媳妇大菊,月娘就稍稍有些好感的。当初第一次去跟白氏闹事儿,她那个弟妹大菊就早早带了孩子回屋。之后种种,大菊也不曾参与过反倒是很有先见之明,看得清事儿。 这样的人,许是成不了大事儿,可要给自家盯着生意稳妥的吃食铺的后院跟灶房,却是不碍事儿的。至于大柱,且让她仔细打听打听。 第85章 瓦匠师傅是有经验的,而来上工的汉子们也都是不怕吃苦的。不过三天的功夫,新院子的三间正屋跟两间厢房的地基就挖好了。连带着打石头跟垒院墙的人,都把活儿准备的差不多了。 加上果园里如今不忙,不少婶子嫂子都来帮衬着做饭拾掇,一些歇了假的汉子也都来帮着弄砖添瓦的。所以还到二十呢,就该上大梁了。 农家人上大梁是个大事儿,轻视不得。赵铁牛请了里正帮着选了日子,之后就去镇上买了不少鞭炮香烛。 二十六这日,诸事皆宜。一大早的,月娘跟周氏可就起来忙活开了。敬奉天地仙家的点心跟肉品都是前一日准备好的,今儿他们要忙活的就是村里的流水席面。还要准备几篮子的喜馍馍,让村里人家家都能抢到几个,跟着沾喜气。 等日头一起来,在果园子里干活的几个婶子可就携家带口的来帮忙了。大家伙都知道月娘还要跟周氏看着孩子们,如今娃正是到处爬着认人儿学话的时候,一般都是离不了娘的,所以她们也很是体贴。 把灶房的活儿交给来聂嫂子以后,月娘就去屋里给三个小东西喂食去了。抱着孩子,想着再过个十来天就能封顶了,之后刷了墙,开春新院子可就能住人了。月娘心里就忍不住快活起来,就连一旁的周氏也是笑容满面不住说着今儿日子可真好的话。 听见赵铁牛在外头憨笑招呼人的声音,月娘赶紧出了屋。远远就瞧见不少乡亲跟帮忙上梁的人结伴而来,不光村里跟赵家关系亲近的人来了,就连不常走动的一些人家,也满面是笑的拱手说着吉利话。 进了院里,大家可就开始围着地上支着的大梁说道起来。要说铁牛家还真舍得花血本啊,这一尺多粗的横木,不光是厚重结实,就连面上也早早的被打磨了个干净,甚至还上了一层的封油。一眼瞧着,光亮舒坦。而旁边两根小一些的横木,也是被如此。 “铁牛啊,你可真是发财了啊。以后有好门路可别忘了咱们兄弟啊。”有成了精的人,一看这架势儿,再想想这一年多里铁牛家的事儿,就知道人家是真赚钱了。不管以前是不是瞧得起他家,也无论当初有没有结下什么梁子,自然是先凑上去称了兄弟再说。 赵铁牛笑的憨厚,搔搔头含含糊糊的应着话。可对于自家生意的事儿,却是决口不提的。 被人们围着的里正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听出不少人话里话外的探问,也看出了铁牛装傻充愣,当下笑呵呵的拍着铁牛的肩膀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把外人打听的话岔开了,偶尔说起来,也是唠几句当年的苦日子。 这么一说,原本眼红羡慕的人,也少了许多想法。毕竟铁牛家以前是怎么困苦,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人家日子过红火的,指不定背地里吃了最少苦遭了多少难呢。没瞧见,铁牛家媳妇当初怀着孩子挺着肚子还要张罗摆摊卖吃食的事儿么? 淳朴的农户庄稼汉们,可就开始脑洞大开的补脑了。尤其是一些年轻时候受过苦的婶子大娘,更是同情月娘了。 不管外人怎么想的,反正这会儿,鞭炮响起,糖果瓜子儿是可劲的发给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 说完了吉利话,泥瓦师傅可就拿了酒壶把酒从梁头浇到梁尾,然后掀了红绸跟铜板。瞧着红绸被取下,赵铁牛赶紧拿了提前包好的红封发给工匠跟搭手上梁的乡亲们。 “大吉大利......盖房咯......”师傅稳着气儿的吆喝一声,“起。” 得了信儿,众人齐力拽起绳子拉梁。说起来,这上柱端也是有讲究的,梁的东侧要高于西侧,所谓青龙高白虎低,日后家里才能顺遂如意。 等鞭炮声再次响起,正梁可就被敲进了榫里。周氏拿了一篮子馒头,可就往下扔馒头了。月娘跟铁牛的手里被姚氏塞了红背面,笑着接馒头,每接到一回就会被周围人打趣多生柜子,人丁新旺。有扔到外面的,可就有人哄笑着抢了去,还没等这边忙活完呢,老天爷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夹着雪花的下雨。 “及时下雨呦,铁牛两口子可真有福气。” 说起来,上梁日里见雨还真是好兆头呢。日后住了新房子,定然能宽裕富足。 姚氏也张罗着人从灶房往外端菜上饭了,上工的人跟村里的乡亲们也都乐呵呵的瞅着,只等那散着肉香味的饭菜上桌了。 男女不同席,所以两个跨院自然是分开摆的酒席。旧院里暖和干净一些,就让妇人孩童坐。新院里没个遮蔽的地方,可宽敞的很,老爷们们喝酒也能痛快了,不管是吹牛打屁的,可都没人管束了。 赵铁牛家新房子上梁,可谓是热闹的很,吃肉喝酒的自然是宾客尽兴。就连一些妇人,也因着喝着了镇上卖的极贵的花酒乐的眉飞色舞。至于那些一年到头舍不得喝了好久的汉子,更是好生解了一顿馋。 “月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咱们村的妇人几个能过上这样好的光景啊。”花家婶子边喂自家孙子吃菜,边对月娘说着闲话儿。花婶子的儿子儿媳现在都在铁牛家果园子里做工,守着家近不说,还时不时的得了月娘给的青菜跟小吃食,所以她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呢。 “可不是嘛,月娘长得俊人心眼也好,一下子就给他们老赵家添了三个娃呢。这种福气,往后指不定还有大造化呢。”一旁的一个媳妇子夹了一筷子肉,笑容满脸的夸赞着。 周围其他人,不管相不相熟,这会儿也跟着打趣起来。就连里正媳妇也活泛的说着逗乐的话,可是把月娘弄了个大脸红。而被接来的刘氏,更是被不少妇人拉着说起了闲话,更有人打量着要给月梅说亲呢。 不管怎么说,见着闺女日子过得好了,刘氏也是欣喜宽慰的。人高兴了,自然话就多了,一来二往的,刘氏就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可就多了酒醉的红晕。就更别提正吆五喝六的喝酒臭屁的男人们了。 到了擦抹黑的时候,大家才三五结伴的散了场。只留几个婶子跟媳妇在院里帮着收拾碗筷桌椅,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白氏的三儿媳大菊。打一开始,她就没凑到月娘跟前去,更没冲着外人显摆。如今的她,看事儿倒是通透,想着之前自家婆婆做下的那些事儿,她哪还有脸往人前凑啊。 月娘瞧着灶上吃剩下的饭菜,想着自个也实在不愿意吃一群人剩下的物件,索性就让帮忙的婶子们各自分了带回去。这倒是又让不少人笑开了眼。 自打铁牛家上梁席之后,大伙儿干活的热情更高涨了。都想着年前趁着热闹,把房子搭盖好。 就在村里人都喜庆的时候,赵记食铺里去了个大买家。还没腾手的江明海两口子自然高兴,只是此时若是月娘在这里,只怕少不得要冷笑几声。 而泗洋村崔家宅子里,崔老汉正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屋里不少人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儿,都盯着老爷子看。 “爹,您倒是说句话啊。二百两银子,就算咱家砸锅卖铁的也还不清啊。” 底下的媳妇们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心里也没个底儿。老崔家是有十来亩良田,可就算全卖了,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只怕加上爹娘的棺材本,甚至是卖掉老宅,也凑不齐二百两啊。 想到这里,媳妇们就开始抹眼泪了。尤其是老三媳妇,更是想不通,好好的当着掌柜的,咋就会惹了流氓被打折了腿。不仅如此,还因为老三招惹的流氓砸了东家的玉器店,生生被索赔二百两。 崔老汉咳嗽几声,在炕桌上敲了敲烟袋锅,叹口气说道:“前几日听说林岸村林家闺女开了铺子挣了钱,连带着她娘家人如今都是买田置地的成了富裕人家......” 一说起林家,底下坐着的几个儿子儿媳心里可就没了主意。他们是知道,自家四弟曾经差点跟林家说了亲,可后来不是说那家闺女品行不好,为人泼辣没成么?这一回,他爹旧事重提又是个什么意思? 崔家老四崔家福愣了一下,他本来就自视甚高,仗着读过书上过正经的学堂,所以看不上那些乡野村姑。可如今,听他爹的意思,似乎是...... “可是爹,林家那闺女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听说娃都生了呢,咱家就是再缺钱,也不能让四弟说那么一个女人啊。”崔老大烦躁的扒了扒头,闷声说道,“要真是那样,咱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崔家富见他大哥为他出头,自然跟着附和。只是支支吾吾的,却是不敢明着反驳崔老汉的。 崔老汉叹口气,他心里明白说这样的话真是羞臊的没边了,可他这不是也没法子么。沉默了半晌,他才疲惫缓慢的开口:“林家大闺女是嫁人了,可二闺女林月梅还没定下亲事呢,爹估摸着也就是开春的事儿了!” 这是要让崔家富去跟林月梅议亲? 反正不知崔家人是如何打算的,更不知道崔老汉是怎么说的,最后他就让大儿媳妇去请了村里保媒的媒婆来。而一旁因为惊吓得了急病的崔老汉婆娘张氏,也是红着眼不停的抹眼泪。嘴里就念着,赶紧娶了林家的闺女,拿了人家的陪嫁去赎儿子。 第86章 报复打伤 屋外寒风刺骨,路上极少有行人,偶尔碰上一个也会笑呵呵的拱手说个喜庆话。又是一年的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忙着扫院子拾掇屋子,就等晚上祭灶王爷呢。 赵铁牛带了小狼去果园子溜达了。这些日子,先是送走了江明海跟梅嫂子,然后让大柱跟大菊接手了吃食铺子,加上家里多了三个皮孩子周氏实在忙活不过来,所以月娘干脆跟赵铁牛商量着买了两个小丫鬟跟一个老妈子。 说是买的用人,其实也不过是给工钱的活计。就算是卖身契,也并不是死契。等到丫鬟到了说亲的时候,或者家里有什么抹不开的大事儿时候,也是能回去的。 因为月娘性子直,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所以倒是引的俩小丫鬟春妮跟秀丽喜欢的很。这不,一闲下来,俩人就愿意凑到一块一边看孩子,一边听月娘讲些鬼怪故事。 知道主家有上晌午饭的习惯,所以虽然听故事入迷着呢,可春妮跟秀丽还是瞅着日头去灶房忙活去了。也就这个工夫,账房的董先生送了一年的账本过来交账。 月娘盘腿坐在炕上,细细算着这一年的账目。周氏靠在炕柜上瞅着三个小家伙玩闹,旁边笑眯了眼的杨妈则时不时的喂小家伙几口水喝。瞧着主家是有了正事儿,她赶紧抱了孩子站到边上。 其实月娘也没防备过她们什么,毕竟早些时候都打问过了,而且自个看账目也不会让别人瞅见的。只是杨妈本分,就算再怎么得了善待,都只当是主家仁慈从来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用她的话说,便是下人要守着下人的本分,打心眼里就该放正自个的位置。 许多事儿都是处出来的,时候久了,杨妈不仅得了周氏跟铁牛月娘的敬重,就连其他做工的妇人都高看她一眼。 桃花酒已经供不应求,好在自家酿的烈酒还能赶得上各处的需要。而经过改良的馍馍饼跟肉辣鲜,如今也被不少地方看重,加上自家捎带着卖给酒楼的鸡蛋肉食,还有跟镇上几个点心铺子合作的几款点心。今年的单是看得见的利就三百四十多两银子。 除去给赵二伯跟江大哥家的二成,自家净得二百八十多两。听起来许是算不得多,可对于一般的庄稼户来说,就算是十亩两良田,一年收获两茬,最多也不过能落到手里十三两左右。 月娘又一笔笔的查看了作坊跟果园菜地的账本,因为聂氏跟杨氏细致,就连一些有瑕疵的吃食,也低价卖了出去。而用料跟进货,又有细账,明确个何人取了多少料出了多少物,这样下来赏罚分明更是杜绝了许多浪费,又是省了不少。 想到工钱的事儿,月娘心里有些犹豫了。恰好,赵铁牛查看完果园子回来,在炕洞边上烤了个暖和就坐到一边逗弄了几下孩子。 周氏瞧着月娘是有事儿说,伸了伸腰身,就张罗着杨妈抱着孩子去自个屋里。 “媳妇,今年咱的生意咋样啊?”赵铁牛伸手拿了本总账瞅起来,他看的不如月娘细致,只是略了一眼见落下三百多两银子,当即就咧开了嘴。 “要是不出意外,等明年咱们在县城的铺子开起来,生意会更好。”林月娘皱皱眉,放下手里的册子,“如今就要到年节了,咱们这个月的工钱也该发了。我寻思着,额外给大家包个红封子。毕竟,一年里大家干活都很尽心,而且也帮衬过咱们家不少。” 说起来,就算是赏钱了。赵铁牛细细思索,也觉得自家媳妇说的可行,毕竟在外头干活若是干的好,年底都会给些赏钱或者物件褒奖,来年的时候,那主家招人也会更容易一些。 俩人商量好后,就说起来体己话。也不知说起了啥,赵铁牛突然拿出个小红布包,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媳妇跟前打开露出了里面雕刻着花卉图案的雅致金簪子。 月娘先是一愣,有些回不过味儿来。毕竟除去刚成亲时候,大蛮牛送了木梳跟银簪,她再没有收过其他物件了。如今老夫老妻的,哪成想会有这么一出? “媳妇,当日我说过,日后有了银子,定然送你一支金钗戴的。”赵铁牛见媳妇没言语,怕她不喜欢,赶紧说道,“这是我之前去县城时候定下的,咱们镇子上没有的。若是你不喜欢这样式,回头我再去调换了。” 月娘看着簪子,慢慢露出一个笑来,还真是个憨子,哄媳妇都这么笨。 努了努嘴,月娘微微侧身半垂着脑袋。也不知赵铁牛怎么的就开了窍,咧着嘴嘿嘿地就给媳妇戴到了头上。 “好看吗?”月娘晃了晃脑袋,抿嘴笑着问道。 好看,能不好看嘛,没瞧见赵铁牛的眼都直了啊。 粗糙的汉子不懂得趁机说个情话,只是看着媳妇欢喜的模样,他的心也被填补的满满当当,滚烫的恨不得立刻掏出来给媳妇。 “真好看。” 至于是簪子好看还是媳妇好看,看着他的啥样就能猜到了。 赵家院里如今一片温馨,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和乐。可镇上,原本该体面的守着店铺的大菊却遇上了□□烦。而麻烦的起始,却是早些时候来铺子里订过馍馍饼的男人。 若是有林岸村的人在,只怕的诧异明明失了依仗离开村子的林家明,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打手。 “各位兄弟若是吃饭喝酒就请坐,若是来寻人的,只怕咱们小店是没有各位兄弟要找的人呢。”大柱抱拳拱手客气的冲着来人说道,而店里其他的食客也纷纷起身。却不知是要付账还是要赶紧躲开这些不善的人。 大菊听到堂上的活计学话,赶紧拿了一两银子打发了他去请衙门的萧大叔。左右在年关底下,可不能生起了是非。 这厢还没等她擦干净手去铺子里,就见几个人冲到了后院。也不看人,二话不说就乱砸一气,碰上人阻拦,也不管男女上去就打。 在灶房里干活的婶子护着大菊跟几个闺女往后退,虽然见过恶霸,可这冲到别人家里闹腾的恶人,她还是第一次碰上。尤其是眼前这阵仗,她可是又急又怕,心里乱糟糟的不敢吭声。 前边店里,大柱被人狠揍了几拳,还没等到缓过劲儿来,就看到柜下头的钱匣子就为首那个少爷提溜走了。猛地咳了一口血,他就颓然地摔在了地上。 等萧大树带人来的时候,林家明刚好离开,两厢倒是没碰上。问明了原因,萧大树就赶紧差人去打听来闹事儿人的名号。 月娘跟赵铁牛得了信时,已经是当日后晌了。俩人匆匆赶着牛车跑到镇上,先是把大柱跟受了伤的伙计都安置到了医馆里,不论贵贱凡是能养人的药都不吝啬。 因为平白的遭了一场难,所以月娘特意多给了铺子里的活计每家半两银子压惊。然后关了店门,让人收拾起来。 她是没想到,自家跟衙门上下交好以后,还会碰上这般事端。只说若说来闹事儿的一般地痞流氓,她也是不信的,早些时候多少人眼热她的铺子,还不是被自家铁牛一拳头一拳头的打怕了?如今有几个敢在落霞镇的地界找自家麻烦的? 萧大树敲门进了铺子里,喝了口热茶就说起来自家兄弟们打听到的事儿。原来这林家明不知怎的得了乡老孙女的青眼,如今他不仅跟乡老孙女定了亲要入赘过去,而且还在卫所谋了个差事儿。 说起来,历来卫所的事儿跟衙门是分开的。所以萧大树他们也没得了信儿,今儿对方就是明晃晃的来报复的。 林月娘暗嗤一声,报复想来不至于,想必真正的目的是来显摆的吧。难不成他林家明还真以为自己这般是衣锦还乡了? 没等月娘安顿好铺子里的事儿呢,林岸村又传了消息来,说林大勇跟刘氏挨了打。只是,那林家明也没得了好,被闲在家里的后生汉子们拿着铁锹棍棒赶出了村子。 只是要说起去报官的事儿,却没了人响应。最后还是里正拍板,等打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去官家。 这一下,彻底踩了月娘的逆鳞。若是这样她都能放过,日后岂不是要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真当她林月娘是一般妇孺啊,只会跟占便宜的人耍横撒泼! 赵铁牛皱着眉,拳头攥的紧紧的。先是安慰了自家媳妇几句,就赶紧去医馆接了坐堂的大夫往林岸村赶。 路上,他细细思量着得到的消息,如今他也不是无知的山野村夫,遇着现在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想着让媳妇去前头拼命去。既然跟乡老搭上了边,那就不是个小事儿。 “媳妇,你先消消气,万事有我呢。”第一次,这个汉子没有憨厚傻乎乎的咧嘴笑,而是沉着脸压着怒气开口。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可一听见这话,林月娘的泪珠子可就忍不住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她也不用手绢,直接抬手抹了一把,才貌似凶悍的呲牙道,“我倒要瞧瞧,他林家明是回来时打算杀人还是准备放火。” 赵铁牛看着媳妇的眼泪,心里撕拉撕拉的疼着,瞧着周围没人才腾出闲着的手拉住媳妇宽慰了两句。而他心里,也有了个道道,既然林家明是靠女人有了如今的差事,那他还有啥顾虑呢? 卫所里的差事,可也是个香饽饽,多少人眼热的盯着呢。 第87章 根除祸害 不管铺子怎么着呢,日子该过还得过。期间大福跟二雷帮衬着发了工钱,又把修养的差不多的大柱接回了家。 而赵铁牛也不知去干啥了,反正一走就是两天,等再回来时候,满身酒气还十分疲惫。只是瞧见自家媳妇,这憨子直接把人抱了个满怀。之前在外应酬时的冷面,在镇上跟那些痞子混混过手时候的恨戾,这会儿可是全然不见了。 在月娘不知道的时候,本来还意气风发得意非凡的林家明被人揍成了猪脸。而不少摊铺跟说书人都开始讨论一出戏,就是不知自重的大家千金被个没根的男人拿捏住了,不仅给了重金还利用长辈的地位给那男人谋了职位。 这话本里说的是谁,没半天工夫就被人猜了个底儿朝天。许多人津津乐道的是,那没根到底是个啥意思。 而乡老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自打自家孙女求了这门亲事,家里就风波不断。连带着如今外人都开始看他的笑话了,尤其是前几日,县城主簿跟县令可都遣人来过问了赵记食铺的事儿。 原本他还以为林家明只是寻个老百姓的晦气,为着自家孙女的幸福,他也没开口管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派人一问,那赵铁牛跟林月娘两口子,可是跟不少贵人由着不少联系。 单是县主簿的夫人,那可就是赵铁牛媳妇的妹子呢。而县令夫人跟千金,更是亲自派人去赵家去过特制的桃花酒。 还没等乡老寻出个法子解困,外头市井间又传出了他家教不严的事儿。不说他一个家族多少闺女还没说亲,只说这种没有面皮的事儿,本身就对他的仕途很有影响。更何况,林家明的确是带着人打砸了别人的店铺,还去村子里伤了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坊间各种流言眼看就要漫过天去了。 这要是传到县城里,那他日后还如何管束一乡百姓?还如何有脸面当这个乡老,做族里的族长? 如今就算他有意回护,只怕也少不了惩罚了林家明去。 一眨眼,到了腊月二十八,先是乡老拒了林家明的拜访,随即传出年后卫所要重新经过比试选拔当差的消息。紧接着,原本属于乡老家产的院子也被收回,林家明只能暂住客栈。 卫所里几乎是全年无休的,这几日,不少瞧不起林家明这小白脸的汉子凑在一起挤兑他。偶尔有个比划,他一个文弱书生也会被人毫不留情的推到场地上。虽说都是点到为止,可那些剿匪甚至上过战场的爷们,便是呵斥一声都是带风夹雨的,吓也能吓到他尿裤子。 许是笑话闹多了,大家暗中推搡他的时候也就少了,就算这样,林家明身上依旧有许多隐晦的伤痕。而众人嬉笑时候,也总会拿他有没有根来说事儿。 一个男人,被说没有根,当不了男人,那在这群拳头说话的汉子看来可是奇耻大辱。 如今,别说是好生过个年吃顿肉了,就连吃上热面汤,林家明都觉得难。摸摸兜里的铜板,他走了一个街道,也没寻到卖吃食的地方。无意中抬头瞧见赵记食铺的牌子,他愤恨的啐了一口,转身捂着肚子离开。 现在的他,还没想明白,怎么稳稳当当的乡老孙女婿,还是卫所当值的头儿,咋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当然不知道了,没有那份能力还要惹是生非,自然落不到个好下场。 二十九这一天,赵铁牛带了好酒好肉寻了萧大树跟卫所一个兄弟吃酒。几杯酒下肚,那卫所的兄弟可就不屑的说起了林家明尿裤子的事儿,还真是个怂包呢。但凡他有赵家兄弟一般的硬气,卫所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瞧不起他。 “赵家兄弟,要我说,有你的铁拳头哪还用得着我们出手啊。那怂包,是个爷们就瞧不起,要是他真领着大家伙去抓土匪,只怕还没打起来他就先跑了呢。”来人灌了一口酒,瞪着眼地拍了两下赵铁牛个肩膀。 赵铁牛笑了笑没说话,哪能不打呢?欺负了自家媳妇,管他是乡老女婿还是天王老子,先过了他的拳头再说。只是这人不踩进泥里就不知悔改,若是就打一顿,只怕他还能仗着卫所的差事跟乡老横行呢。 索性,让他啥都落不着才好。 仨爷们有说了会别的话,若不是赵铁牛如今有了身家不缺银子,只怕萧大树跟卫所兄弟都想着让他也去当个兵。虽说是戍卫,可落霞镇乃至整个县城,离着边疆十万八千里,除了有些山贼痞子,也没啥危险。这般有身手就能上位的地方,可比做工干活稳妥的多。 当然,他们也知道召了赵铁牛进行伍是没可能的。只能笑呵呵的拉扯了几句。 临走时,赵铁牛又掏出四两银子让萧大哥跟卫所的兄弟们去吃口酒暖暖身子。一番推辞后,俩人就认下了他的心意。 离开了萧大树家,赵铁牛先去了城隍庙,瞧着那些帮过林家明的人瑟瑟模样,又警告了一番,这才去了酒楼寻了掌柜兄弟道谢。那些流言若不是有人纵着,只怕也不会那么快流传开来的。虽说他是推手,可若酒楼有心阻止,只怕事情也不会那么快解决。 酒楼掌柜的也是个老人精了,只是打着哈哈也不应承。其实他心里也有一杆秤呢,如今赵铁牛跟镇上不少人家混的熟络。又把产业开到了县里,更是同衙门搭着亲戚关系。 相比之下,乡老家刚刚定了亲事的准孙女婿,那简直是不足挂齿的。再说,法不责众,就算乡老有心找麻烦,难不成还能把镇子上多有人都抓了去? 最后事儿是如何处置的,赵铁牛不再理会。只是到了年后杏花结了花骨朵的时候,镇上就传出林家明跟卫所的兄弟去山上捉山贼的时候,被打断了两条腿,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得了消息,月娘心里可是解了气。她只想着之前自家汉子揍了那假模假样的虚伪混账一顿,却不知赵铁牛私底下做的比她想的更多。现在,正酿着杏花酒的她,心情很是舒爽的哼起了小曲儿。真是恶有恶报,活该那人张牙舞爪的作孽了。 赵铁牛知道祸害除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可不管那林家明是不是林家的血脉,反正他就知道,那人不该惹了自家媳妇掉眼泪。 随着生意越做越好,如今村里的小作坊已经满足不了订货量了。而且月娘也琢磨着,直接在县城开个作坊,一半用来酿酒一半用来做馍馍饼跟小吃食。而且,家里的小推车也可以经过改进,统一租出去。日后自家提供肉辣鲜的底料,让那些有意支摊的人租用或者购置。 想好了雏形,月娘就让春妮跟秀丽帮着张罗了一桌子饭菜,然后放了俩人一天假。自己则请了二伯跟大柱两家坐到一起商量起来,顺便也当做是品尝自家杏花酒的成品。 对于扩大规模,加大生产量的提议,赵二伯是极力赞成的。至于几个还在犹豫的人,在听了赵铁牛算的关于车马费的账后,也同意在县城店铺附近开设作坊。 毕竟,县城不是镇子上。而且如今他们最大的成本已经不是原料跟店铺了,却是车马周转费。相比于从村里把酒倒腾到镇上,再雇车送去县城,自家的酒水糕点,相比于县城其他酒坊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想清楚了这事儿,几个人又拟定出了个章程。赵二伯觉得自家啥都不偷入还拿了工钱跟红利,却是过意不去的,所以死活把之前分得的银子加上大半辈子的积蓄投资进去。等年后,再按比例分红。 大菊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买卖只当的干。当下收拾了嫁妆跟家底儿,又借了些银子投进了新铺子里。当然,她如今干活也是更起劲儿了呢。 想着生意已经稳定了,如今增开店铺和就近建作坊的事儿,他们也不能日日盯着,所以月娘自然提议招一些人手管理。只是如何选人,却要赵铁牛跟赵二伯仔细考量的。 等到新一年的桃花酒出炉,县城的作坊也建好了,负责的也是一个做了二十几年掌柜的中年男人。 因为生意化了片分了区,索性月娘就大肆调整了一番。所谓分工明确,谁的活儿就是谁的,各个产品线互不干涉。作坊跟店铺两条线,就算是内部交易也要有明确账目。至于底料跟碱水,都是由月娘身边的几个人管理着,如此虽然也有人模仿,却总是得个四不像的效果。 月娘其实也不担心竞争,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大多是市井汉子妇人,舍不得花了钱去体面的酒楼,但是又想吃个好。所以她的铺子倒是不打眼,却也日日不缺食客。 第88章 甜甜美美 至于酒水,单是那些讨巧的心思,就能已经得了官家内眷的看重。任是谁家设个酒会小聚,都会订几样赵记特制的甜酒跟花酒。喝的甘甜清香,回味无穷,就算是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杏花桃花的粉白,梨花的清冽,石榴的红艳,听说日日小酌一盅,还能养颜舒身呢。没瞧见,如今县丞大人的夫人赵三妮,一个村姑出身,却身姿柔软面容姣好吗? 这般,谁还不追捧一二? 不说这些,只说今年已经挂上果子的桃树,可就被月娘玩出了新花样。她特意让人剪了许多小喜字跟寿字,然后贴在桃子上,或者包裹住长大的桃子。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干的也算是起劲儿。 赵二伯先是不赞同,可想着如今铺子跟作坊的利润已经算是丰厚,自己也没必要为了几个果子跟侄媳闹个不愉快,索性说了两回后就不念叨了。而周氏也败在了月娘信誓旦旦的话里,每日里就跟杨妈照看孩子或者唠嗑。 七月的时候,硕大水润的桃子成熟了。采摘后人们才发现,这水灵灵的果实上,竟然若隐若现的有许多喜字跟寿字。接着,这些喜庆的桃子刚被送到镇上兜售,就被抢购一空。随即而来的,是各处的订单。甚至还有一些慕名来定“仙桃”的商户跟大户人家。 其实这次不过是月娘的一个尝试而已,她也只是在自然科学上听过这样的法子。如今看来,还真是可行呢。 这么想着,接下来的梨跟苹果,她也用了类似的法子。想着今年收成好,她特意挑了许多模样好看的给三妮送去尝鲜。 三妮现在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妇人,想着堂嫂的恩情,她自然想着帮衬一把。所以第二日,就宴请了不少人来吃酒说话,当然席间还不忘拿了这带仙气儿的喜庆果子。 至此,凡是想讨个吉利的人家,大多会专门到赵家果园里购置些瓜果保存。 也有不少人来打听月娘家果园的法子,可如今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靠着赵家果园挣钱呢。哪肯往外泄露了秘密?也有几个背地里有小心思的,借着帮人打探的事儿挣了些好处。 只是,当别人家下了本钱又是黑布又是黑纸的弄出了所谓的喜果,外头大多却只认赵家果园这头一家。失了先机,他们只能降价,可这一降价加上舟车费用,获利可就小的多了。 不说外头的生意如何风光,赵铁牛又是如何的风生水起成了有钱的财主。只说如今月娘可就被三个小鬼折腾了不轻,这三个小家伙,真是一刻也不让她清闲。一瞅着她出现,那铁定是谁都不跟了,就爬着找她。 忙了一天回来的赵铁牛听着自家媳妇的抱怨,也是心疼的不行。不过他心里也很吃味,如今媳妇满心眼都是孩子们,他每日里跟媳妇亲密一个都难。 月娘在自家男人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说起家常来,想起之前泗洋村崔家提了自己又想娶自家妹子的事儿,她就乐不可支的蹭了蹭赵铁牛。 其实也不怪她,只是那日里,听月梅说自家爹爹夹着那眼睛长在脑门上鼻孔看人的崔家富时,可是把她笑坏了。尤其是那句“不是看不起你崔家,而是懒得搭理满嘴放屁的混蛋”,还真是经典啊。 听着自家媳妇说笑的赵铁牛,被这么一蹭可就起了火儿。如今孩子们一岁多了,每日晚上就会跟他抢人,要不是今儿周氏带他们去二伯母家玩闹一天,只怕现在自己还近不了媳妇的身子呢。 孩子什么的,还真是小讨债鬼。 嗅了嗅媳妇身上的香气,赵铁牛反身压了上去,冲着媳妇的红唇就叼了过去。只可惜,还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时,月娘一个推搡,再次趴在炕边上——吐了。 月娘再次怀孕,可是乐坏了周氏。一大早的,跟着杨妈她们跑前跑后的摆弄吃的。而在炕边上抱着玩具乱啃的胖胖,这会儿却爬到娘亲身边伸出小胖爪子拍了拍娘亲的脸颊。 “羊......羊亲......”胖胖咧着嘴,吸溜了一口口水,欢乐的拍着小手眯着眼叫着。 这一叫,直接惊喜的月娘坐起了身子。那劲头,险些让刚刚端着鸡蛋进屋的周氏心脏都跳出来。 当听到胖胖拍着小手哇哇的吐字儿时候,她也是一脸的高兴,满眼激动的抱着胖胖又亲又叫,什么心肝宝贝什么乖乖。直接引的胖胖涂了她一脸的口水。 嘟嘟不甘示弱,哼哼唧唧的往前爬,嘴里也嘟嘟囔囔的说字儿。见奶奶跟娘亲一脸笑意的看他,他更是露出了刚刚长出来的乳牙。 也只有娇气的团团啊啊啊的喊着,可因为说不出字儿来急的眼泪珠子都快出来了。她的小手拍着炕面,然后支撑着小身子扭向娘亲求抱抱求安慰。 正好赵铁牛进屋,看着自家闺女可怜的小模样,一颗心都要化了。赶紧三步两步的跑到炕边上把人抱起来,先亲了两口,接着就开始玩举高高。 听着团团咯咯的笑声,再加上身边两个宝贝你争我抢的“凉亲或者羊亲”声,月娘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妥帖。 日子就这么甜甜蜜蜜的过着,也不知怎么的,月娘这一胎反应很是厉害。别说是好生吃饭了,就是喝口水都会吐,那几乎就是整日里抱着痰盂了。 什么肉跟鸡蛋,还有那些油腻腥味的物件,她还是闻都不能闻到。如今,整个赵家院里,可是一点香气都不敢飘起来。而杨妈跟周氏更是变着法的做些肉泥肉沫混着青菜或者豆子给月娘养着,至于新鲜瓜果,更是一天都不间断。 也幸亏如今铺子跟作坊都有了稳定的手艺人,亲近的几家妇人都闲了下来,这才能日日不歇的来轮流陪着月娘,或者帮着干活做吃的。总之,万事都要以让月娘欢心为主。 听说自家闺女孕吐的厉害,就连医馆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刘氏跟林大勇在家也是干着急。最后还是刘氏拍了大腿,在村里寻了几个老人找些偏方,然后再送到赵家去。 可就算这样,也只能哄着月娘好上那么一时半刻。不过十来天,原本白白胖胖的月娘,就消瘦了许多。这可是急的赵铁牛,就差祭拜天地神灵了。 性子还算刚强自信的月娘,如今终于尝了一把柔弱病娇的苦。尤其是没外人的时候,她总会委屈的瞅着赵铁牛。明明是怀着他的娃,凭什么自己这么难受?女人一钻了牛角尖,可不是轻而易举的能回过味来的。 所以赵铁牛只能搂着哄着,他是最见不得媳妇流泪的,那么眼泪汪汪的一看,让他的心都被揪起来攥死了。 就当赵铁牛没了法子,推了不少生意的事儿,只能日夜守着的时候,月娘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也是这么一闹腾,赵铁牛就更加黏着媳妇疼着媳妇了。如今,他这大掌柜的,可是妥妥的成了妻奴,除非是避不可避的事儿,否则不管是谁都甭想让他离开媳妇半步。 周氏也乐的小两口感情好。她就怕儿子有了钱在外头瞎搞,招惹些不清不白的狐狸精。其实就她心里来说,就算是清白人家的闺女,都比不上月娘半分。不说月娘的能力手段,单说她给老赵家添了人口,那就是大功臣。自家儿子再亲,也不能眛了良心的欺负人。 所以早些时候,儿子一出门,她心里就担忧。时不时的还把儿子提溜进屋里说教一番,碰上有啥应酬,也会提点了大福跟二雷看紧了他。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月娘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他们的生意也做到了州县。尤其是她亲手描画的虹鳟酒壶,更是入了州府刺史妇人的眼。至此,赵记当家主母亲手酿制的花酒,彻底进入了贵妇圈子。 而月娘则想起了前世的饥饿营销,当下让人传出消息,日后每月赵记会出三十小壶特制花酒。而且,她们所定制的酒壶都是由月娘亲自设计,各个精美。当然,她也让赵铁牛特意跟瓷窑签订了保密契约。 不管怎么样,如今低调的赵铁牛一家,或许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可说起赵记食铺跟酒坊,却鲜少有人不知的。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赵记主家的淳朴厚道,所以许多人做工,都愿意先寻了赵铁牛家的铺子。 想着反正需要人手,索性月娘就让人把各地的工人召集起来分工。那些本身就有手艺的,她更是乐意每月多给二十文赏钱。 近来林家有起了一桩喜事儿,就是月梅的亲事定下了。定的还是管着赵记酒窖掌柜的儿子,那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为人正直,更重要的是顾家而且早早就喜欢上了月梅。 就等月娘肚子稳当开了胃口的时候,林岸村锣鼓鞭炮声也响起来了,大红的花轿跟吹打的唢呐人大早也都喜庆的停在了林大勇家门前。 看着妹子盖上红盖头,月娘眼眶有些湿润,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地契给妹子添妆。女人,终归是要有些物件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走的踏实。至于往后的路,是好是坏如何走,还是要靠自己。 终归是不能指望着别人过...... 看着大红花轿被抬走,月娘有些恍惚。靠在自家男人胸前,她似乎看到当初自己嫁人时候的光景。那时候,她还不曾想过会跟这个男人有如此深的牵绊。更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个粗糙又不懂情调的汉子。可如今想想,就算只有牛车红绸,没有鞭炮锣鼓跟花轿,她也是幸福的。 赵铁牛扶着媳妇,瞧着她温柔的模样,也勾起了嘴角。既然当初没能给媳妇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没能八抬大轿,他心里也是内疚的。这样想着,他就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对媳妇更好,好到谁都比不上。 吃了饭,月娘就告辞了。晃晃悠悠的牛车慢慢行在路上,载着那个汉子的全部真心跟爱意。 林月娘掀开帘子,看着那个挺直宽厚的背影,心里一暖。自打她有了身子,那个汉子就买了这么一套出门用的车棚,里面车板子上还准备了坐垫跟蒲团,真是生怕她被风吹着被雨淋到。 第89章 补更 黑凤山的山寨里,一个双腿残缺的男人,满脸阴郁正跟上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说着什么。也不知说到了哪里,为首的汉子竟然怒目圆瞪,砰砰的两拳砸在了木椅扶手上。 “他娘的,早知道那旮旯角里有这么个金窝窝,老子干啥还去劫道到处打杀争山头啊。”开口的正是山寨的山贼头头崔大能。说起来,他也是莽夫一个,整日里打家劫舍,碰上卫所带兵剿匪还要四处逃窜。如今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有个小肥羊,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更何况按着师爷跟底下兄弟所说的话,那赵家出了当家男人有几分能耐跟气力,剩下的可全是妇孺跟村里干活的男人。别说是护院了,就连个稍微有点把式的花架子都没有。 “大哥,那赵家如今可是比镇上的夏家还趁钱呢,但凡咱们得手这么一回,日后寨子里的兄弟吃香喝辣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少不得,还能每人娶个媳妇,好生暖着被窝呢。”肢体不全的男人尖锐着嗓音说道,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更是因为愤恨跟阴晦显的十分狰狞骇人。 这人竟然是依旧死性不改的林家明,如今的他,因为伤势过重再没法站起来,甚至做不了男人了。那心里自然也彻底阴暗了下来,想到当初自个在土匪窝的尸体里爬出去才苟活下来时,他的双目瞬间就充了血。 都怪林月娘跟赵铁牛一家子,若不是他们,他定然能考取功名,能光宗耀祖。若不是他们,如今他至少也是乡老家的姑爷,日后也一定能凭着手段步步高升,最后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 可一切都被那一家子祸害给毁了,这让他怎能不恨?好在老天有眼,留下了他的命,还让他凭借能写信认字的本事入了崔大能的眼。若说着不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他死都不会相信的。 心里想着再过两日,赵家就会血流成河圣灵涂炭,他扭曲的心里就会生起一股子诡异的满足跟快感。到时候,他一定要让那个男人跟那个贱妇跪在脚边求饶。 且说自打生意发展到州府之后,每隔半月赵铁牛就会去一趟。一来是为了看顾生意,二来也是为了查看有没有新的门路。却不想,这一日他刚离开不久,一群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大汉就聚拢起来围住了赵家宅院。 杨妈跟周氏听到动静,赶紧叫了春妮帮着抱起三个正在乱跑的孩子,护着月娘就出了屋。瞧见院里的动静,再看做工的人都被逼在院墙边上,那些恶匪手里可是大刀棍棒的又敲又砸,急着她们红着眼不敢上前。 尤其是月娘,眼看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可容不得一点差池惊吓。 崔大能扛着大刀,四下里瞅着院里的老妇女们,看到春妮跟秀丽时候,眼都差点直了。嘿嘿贼笑着就跟身边嬉笑的兄弟说起了荤话,那叫一个难听。 看着俩姑娘吓的瑟瑟发抖,可还是挺着身子站在自个前头,月娘心下一软。再看眼前阵仗时候,就更是咬牙切齿了。 她干脆拨开护着自己的人往前走了两步,冷笑瞧着正为非作歹甚至是四下翻找随意摔砸的土匪,又不屑的瞅着被人抬着的林家明道:“我当时哪里的英雄好汉,原来是被人人唾骂的过街老鼠。” “秀丽,去帮我抬了座椅来。我倒要瞧瞧,他们这是要打还是要杀,这个工夫,想必卫所的大哥跟衙门萧大叔也该到村口上了。”林月娘心里有数,若真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只怕也不会听了林家明的话。更何况瞧着来人虽然看起来凶悍,可自家在镇上两年里没听说过大的截杀案子,只怕这些只是劫道抢外地客商的小匪寨。 之前萧大树也曾提点过,走货时候要注意,其中并不曾说过有什么难缠的匪患。 如此,她自然也要虚张声势一番。最起码,先保下一院子人的性命才好。 坐到边上,月娘从容道:“诸位英雄,若是求财,咱们自然可以不伤和气。只是我与这断了腿的怂包之前有些私人恩怨,却不知道诸位又如何惹了他使下心计,竟然让大家伙跟着往我家闯,要知道我男人跟衙门差役和卫所兵长可是结拜兄弟。莫不是因为记恨你们打残了他的双腿?” 崔大能一行虽然没那么多弯弯绕,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活到现在,哪个也不是听不明白人话的。尤其是几个看不起林家明在寨子里指手画脚的人,更是冲着崔大能嚷嚷起来。 “大哥,这小娘们嘴皮子最是会说,她这是要离间。” 月娘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相熟的人自然会发现,她抚着小狼的手微微用力。而小狼也绷紧肌肉,警惕的半俯着前身看着崔大能几人,似乎就等月娘松手它就要扑上去撕咬了。 “林家明,你敢说你不是乡老的准孙女婿?不敢说你曾经不是在卫所当值?” 虽说月娘镇定,可也只是唬着对方不敢伤人。至于家里的酒肉,自然是被又拿又抢的糟蹋了不少。 崔大能挥手,让人把林家明拉走看好了。要是他没问题,日后还能给寨子里写个信捎个信,要是有问题,少不得把胳膊也给他卸了。 “你这妇人倒是个胆子大的,不如跟我回寨子里享福去,夜夜*可是不断的。”崔大能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月娘,当然,他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罢了。顶多靠着这小娘们跟几个小的挣个赎金,发笔横财。真要是说抢了人去当压寨夫人,他还怕招惹麻烦呢。 只是还没等崔大能靠近月娘呢,一条黑影就直扑上去,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只见刚刚还准备耍横的崔大能,一条粗壮的胳膊生生被撕裂下来,而他身上的大黑狗正张着血盆大口盯着他脖颈间呢。 崔大能的兄弟见状,二话不说提起大刀就冲着小狼砍去,连带着林家明也趁乱抢了一把斧头冲着月娘的肚子砸去。 “混账。”一声怒喝,身材高大的男人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的场景。而他手中赶牛车的长鞭,直接就把林家明的半边身子撕扯开来。只是,那斧头却离月娘越发的近了。 “月娘!” 所有人抽着冷气闭眼的关头,月娘只觉得胸前一个软绵绵的身体滑了下来,接着是可怜的呜咽声。一睁眼,却见小狼正流着血,团做一块的发抖着。 接着几个冲着赵铁牛张牙舞爪乱砍的山贼,三下两下的就被放倒了。有几个手里的棒子,生生让赵铁牛用拳头给砸断了。 疼的都要昏厥的崔大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铁牛提起来狠狠的扔到一旁,然后砸在水瓮上又吐出一口浑血。而刚刚动手的另一贼人,也被赵铁牛使了蛮劲儿重重踢开。 月娘瞧着突然转回来的男人,心里突然害怕的厉害。就连肚子也是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只是院里可还有不少蝼蝼还假模假样硬撑着呢,连带着边上干活的几个妇人都被他们拽到边上当了人质。 看着月娘疼的直冒冷汗的脸,赵铁牛心里又恨又气,瞪着半死不活的林家明恨不得立马就刮杀了他。想到若非之前有村里人瞧见事儿不对,紧赶慢赶的跑到镇上截住了自己,只怕现在...... 赵铁牛心里还思量着怎么办,毕竟一人难敌四拳,更何况院子里还有不少相熟的婶子大娘呢。 “赵家当家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是那个师爷挑唆的,可跟我们没关系。今儿看在我们没伤人的份上,还请给个生路。” 话说的好听,赵铁牛默了一瞬没有吭声。正当几个蝼蚁贴着墙往外蹭的当头,突然赵家院子的门被踹开,紧接着两间正屋的房门也被打开,一行步伐稳健身带煞气的汉子迅速把贼人团团围住。 冷哼一声,赵铁牛拱手对卫所兄弟拱拱手。笑话,不说娘跟媳妇有没有受到惊吓,单是那句轻薄的话,就足够让他怒火中烧满心杀意了。更何况是动手要伤了媳妇跟孩子? “月娘......”突然周氏扶着月娘大叫出声,紧接着,赵铁牛就被看到的场景吓的心神俱裂。 那座椅上,也不知道流淌了多少血,如今竟然把他媳妇的马面裙都浸湿了。 赵铁牛大步走向媳妇,也不管院子里如何纷杂,一把打横抱起媳妇,然后让人赶紧去寻了大夫跟接生婆。 因为受了惊,月娘这一胎生的尤为艰难。 赵铁牛更是急的团团转,可他再急也不敢离开房门半步,最多就是贴在窗户边上给媳妇打气儿。 月娘躺在铺着干净棉被的炕上,脑子里心里都乱哄哄的,只觉得自个已经不像是自个了。本来还明亮的双眸,这会让更是布上了一层灰蒙,她觉得身上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动不得喊不得。 迷迷糊糊的,月娘就感觉自个像是飘起来似得。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看见自个的身子在炕上躺着,周氏杨妈跟接生婆急吼吼的守着她不知在大喊大叫什么。 这种感觉真糟糕,就好像当初穿越来之前,她也是那么冷眼瞧着病床上的自己,无能为力似得。 第90章 烂桃花? “媳妇,媳妇,你没事儿吧。你要是难受,可别忍着......”赵铁牛恍惚着听见她娘惊慌的声音,赶紧扒拉着窗户喊道,只是心里那份惶恐错乱,却怎么都消不去。 若不是有大福二雷拉着,只怕他都要用手叩开厚重的窗户了。 “快,快让大夫进来。这是难产啊......”周氏惊悸的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开了点们,催促着外面候着的大夫赶紧诊脉下方子。而赵铁牛更是几下推开四周的人,进了屋去。 原本就焦灼不安的赵铁牛,这一下子直接软了腿脚。他媳妇怎么会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苍白着脸,一点血色没有甚至连胸口的起伏都似有似无断断续续的。 他从来都没觉得时间会是如此难熬,哪怕走一步,都像是戴了千斤铁链。心紧紧的被揪起来,他惶恐惊愕地低声叫了两声媳妇。就在大夫摇头的时候,铁铮铮的汉子直接掉了眼泪,一把提起大夫像是困兽一般逼着他救人。 “血越流越多,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再没办法孩子也得憋死了。”接生婆抖着双手,她也惧怕赵铁牛的一身煞气啊,可这人命关天的,由不得她不开口,“东家,现在只能保小了。” 赵体牛扭头,看着被染红了的炕被,他只觉得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冷凝了,寒冰入骨,痛到像是麻木了。 周氏更是面色惨然,愣在一边上反应不过来。月娘,不行了? “媳妇......媳妇......”赵铁牛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拉起月娘没有温度的手,喃喃叫着,没有了月娘,他好要什么唠子孩子啊。 周氏发觉自家儿子魔怔了,忍住心中的痛楚,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呵斥道:“你要害的月娘走都不安心吗?!” “娘,儿子不要,不要孩子不要那些子产业什么都不要,只要月娘。娘,你唤醒月娘,告诉她日后儿子什么都不要了。”赵铁牛回神,看着脸色苍白的月娘,心下钝痛。他目露祈求的看着周氏,希冀着他娘会有法子。 月娘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盈,像是一眨眼就能被吹散了。她看着周氏发白受惊的脸色,看到杨妈立在边上垂泪,看见大夫皱着眉思索,看到......那个汉子绝望的捂着她的手说要给她暖暖。 他亲了她的额头,叫着她的名字,说着以前从来没说过的贴心话。听他说他第一次见她,说他第一次心动,说他娶到她时心里是多么兴奋。 他没说一句,月娘就感觉到一阵刺痛,那种痛就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熬一样,说不出的炽烈跟难受。 月娘挣扎着想要回到身体里,她想要听更多,也想要说更多,更加想要肚子里的宝贝安全出生。她还想听孩子们喊她娘亲,想要柔柔软软的小手拍打她玩闹,她都想好了,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就叫念念。 也不知怎的,刚刚还在迷怔的赵铁牛,突然感到媳妇的手指一动。接着,顾不得擦干眼泪,他就急吼吼的叫了大夫快来瞧瞧。 已经一刻多钟了,被大夫断为没救的妇人慢慢平稳了呼吸。 “快,按着这方子熬药。”大夫赶紧开了方子,也幸亏他提早准备了保胎跟催产的药,不然只怕光是跑一趟镇上医馆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呢。 月娘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她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可是不够,还不够,她要醒来,她要生下孩子。但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使不上劲儿,甚至连眼帘都掀不开。 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流走,她觉得身上好冷,她想开口问问是不是没有烧火炕,是不是忘了添火盆,她更像把冰冷的双手塞进那个汉子火热的胸前暖着。 “月娘,争口气快醒过来啊,肚子里的孩子可还等着喊你娘亲呢。”周氏忍住眼泪,一边拿布巾给月娘擦汗,一边大声的说这话。 许是为母则强,许是天性使然,就算眯着眼月娘也使劲儿的张开嘴喝下嘴边的汤药。接着,忍着刺骨的疼痛开始用力。 “快,参片参片。” 把老大夫送出了屋子,又把儿子训斥走后,周氏赶紧让杨妈把之前准备好的吊命老参片塞进月娘嘴里。也幸亏赵铁牛心细,当初在州府时候听闻妇人使不上劲时该备参片,他直接便托人在李家药房买了百十两银子二两的老参片。 如今,可不就是成了救命的物件? 林月娘费力的歪头,看着窗户上那个几乎要破窗而入的汉子,心里突然踏实了。缓了一瞬气息,她就攥住身下的被褥用力了,接着又是一阵撕裂的剧痛,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她再次陷入昏睡。 听到孩子的哭声,赵铁牛先是松了一口气,可随机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来回在房门前走动,片刻不得停歇。他没有听到媳妇的声音,不知道媳妇好不好,脑子里反复浮现的就是之前满炕的血迹跟媳妇苍白无生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接生婆一脸喜气儿的出来报喜,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只可惜,赵铁牛一门心思在媳妇身上,什么儿子闺女根本没入了耳去。 等到屋里收拾利索了,周氏才松了口让赵铁牛跟大夫进去。诊了脉,确认月娘只是累晕过去,周氏才抹着眼泪谢天谢地。而乖乖窝在春妮跟秀丽怀里的三个孩子,这会儿也不哭了,抽着小身子眼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就凑到了周氏身边。 “这个小猴子真小。”胖胖戳了戳小弟弟的脸蛋,“软软的。” “他可真丑,好多皱纹,比二爷爷的皱纹还多。”鬼精的嘟嘟围着小弟弟看了会,然后拍着小巴掌发表意见。 团团见两个哥哥都不哄着自己了,自然是撅起了小嘴,可架不住对小宝宝的好奇,也扬着胳膊踮着脚去看。她没发现的是,刚刚还一心在小宝宝身上的两个哥哥,这会儿可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生怕她脚下没了力气摔倒了。 直到团团玩累了,被抱着去睡觉。胖胖跟嘟嘟才对视一眼,像是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哎,有个娇娇弱弱的小妹妹可真让人操心。 进了屋的赵铁牛接过杨妈手里的布巾,细细给媳妇打理起来。眼睛更是不敢离开眼前的人儿半分,只怕一个不注意,媳妇就消失了。 杨妈抹了抹眼角,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顺带着把门也关上了。只留下劫后重生的小两口说会儿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娘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躺在自己身边,以保护着姿势揽着自个的男人,还有那双沉淀着千言万语的深沉眸子。 “媳妇。”赵铁牛把脑袋靠近媳妇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气,随即沙哑说道,“媳妇,再也不要吓我了。” 月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一片温润的潮湿在肩上晕开。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缓了缓心情,赵铁牛才跳下炕,去灶房给媳妇端了一直温着的鸡汤面。因为担心媳妇没有力气,他还小心的亲自挑起面条吹的不烫了才喂给月娘。 爱情,许多时候都不必轰轰烈烈,不必惊醒动魄,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还能见到你,便是幸福。什么跌宕起伏,锦衣华服,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恢复了一些气力,月娘就挣扎着看自家的新儿子念念。瞧着他睡的一副不知愁苦的模样,月娘只得点着他的小脑袋假意训了几句。可那弯弯的眼角,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说是惊了奶,月娘这次怎么都下不了奶,最后只能让杨妈抱下去喂起了处理过的羊奶。 见自家媳妇还依依不舍的巴望着门口,赵铁牛心里忍不住有些吃醋,他就说孩子都是讨债鬼,专门来折腾他的。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哄了媳妇睡觉。 安置好了媳妇,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一出门,原本还温和的面容,瞬间就因为怒火而阴沉起来。夹风夹雨的出了院子,同一个卫所小兄弟一起离去了,至于去干什么,自然是去会会那群差些害了他与媳妇阴阳两隔的贼人。 谁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在黑凤山的山贼被处之时,为首的几个人各个都站立不稳,就连说话都极不利索了。 同时,赵记食铺免费给落霞镇的卫所提供了大半年的酒水跟点心。 ...... 等到月娘身子好一些了,才正式开始了做月子的日子。而赵铁牛也因为被吓怕了,死活卷了铺盖夜夜守着媳妇。 念念的满月宴办的很是隆重,也是为了冲冲晦气,赵铁牛直接请了酒宴班子来做饭。每桌十四道菜,样样不缺肉跟蛋。那叫一个风光啊。 不说月娘如今是怎么甜蜜并烦恼着。就说外面总有那个几个人,自以为有些姿色,就指着寻几个冤大头过上衣着光鲜的生活。而这之中,就有一个颇有心思的芸娘。而她看中的,就是向来不在外留宿,极度护妻的——赵铁牛。 这不,正在赵铁牛的马车刚到村口,可就被一个妇人“拦”住了。 “三儿,怎么了?”正在看大字儿的赵铁牛被猛然停住的马车忽悠了一下,想着三儿平日里也是个稳重的,所以撩开帘子问道。 “东家,这个妇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摔在了咱们马车前。”三儿不悦的指着地上,他可是有一手的好本事,才不会撞了人呢。 指不定是奔着自家东家来的,这些个鬼迷心窍的女人,他以前在大家当下人时候可是见多了。 “去问问,若是没事儿就赶紧回去。”赵铁牛瞥了一眼地上有些狼狈的女人,压根没有仔细打量,就淡漠的开口催促。他媳妇还等着他回去呢,今儿胖胖那仨小东西去三妮家玩,而念念也去住姥姥家了,他好容易才从那几个小的手里抢回了媳妇,还不得紧赶慢赶? 芸娘袖子都半撩起来了,露出雪白嫩滑的小半边胳膊,微微抬起的头露出一个姣好的面容,眼里的泪水更是欲落不落的。那模样,还真是说不出的娇羞动人啊。 原本还自觉有把握的她,发现赵铁牛看都没看自个一眼时候,整张俏脸都青白了。 “你可有事儿?”三儿跃下车问道。 芸娘低垂着眼帘,哽咽道:“并没有大碍,刚刚是小女子走的着急跌倒了,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话是对三儿说的,可那眼神瞟的却是马车方向。连带着声音,都娇媚的能掐出个水儿来。 “既然没事儿,三儿,还不赶紧回来赶车。”赵铁牛不耐烦的开口,那个女人的眼神怎么那么难看?打了个冷颤,他退回到马车里并放下了手里的车帘子。 三儿这会可是笑的眉眼俱开,赶紧应了一声,就跳上马车绕过那妇人走了。他就说,东家咋能看上这种货色? 而被丢在马车后头的芸娘,却露出一个不甘又怨恚的眼神。见马车没了踪影,她才咬牙站起身,然后扶正头上的朱花踉跄了几步往村里走去。目标,直指赵家宅院。 这厢月娘跟赵铁牛俩人正甜蜜的腻歪着呢,院子里可就起了声响。而已经嫁了人的春妮,更是叉着腰神色不善的看着眼前连连垂泪的妇人。这话里话外,怎么就成了东家招惹了她? 真真的是半点都不入眼。 真当她们不知道,东家对少夫人那可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凡少夫人皱皱眉,东家都能急破了头。那是心尖尖/宠/着的,哪可能在外头沾花惹草的给少夫人添堵? 再说了,东家做生意的原则,可都是绝不去那些酒乐地方,就算是有应酬,也绝不会让女子近身。不管是在州衙还是市井,伺候东家的,全部都是三儿或者其他小厮。 现在跑出个芸娘来,真当她们是傻的啊。 月娘瞪了一眼眼巴巴看着自己表忠心的汉子,然后整理的衣裳,又拢了拢头发,才起身撩开帘子出了屋。 “什么事儿?”月娘挑眉,冷眼看着嘤嘤啜泣的妇人,不再言语。 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因为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不需要耍横斗泼,原本还有些爽辣性子的月娘,倒被娇养的有了几分贵妇气质。只往那一站,就让芸娘自惭形秽。 第91章 恩爱一生 原本还坚定认为赵铁牛没停留,是因为没有看清自己美貌的芸娘,这会儿倒是拿不定主意了。可看到月娘发髻上的金簪跟朱钗,她心头一跳,眼里的渴望跟嫉妒一览无余。 赵铁牛护在媳妇一侧,暗暗皱眉,那女人什么眼神?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他才重新把目光投在媳妇身上。 恩,还是自家媳妇好看。 且说芸娘的眼神刚飘忽了一下,就定了心意,直接往前走了几步哭诉自己的不易。说是她自幼丧母,家里一穷二白极是困苦。她爹如今为了另娶,居然要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做小。她不愿意,这才跑了出来,听说赵铁牛夫妇为人仗义耿直,这才求了过来,哪怕是当牛做马或者做丫鬟老妈子,她都愿意...... 虽说这人说的凄惨,哭的更是楚楚可怜,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却满是柔情蜜意的看向赵铁牛。好一朵柔弱引怜的小白花啊,只可惜赵铁牛不是惜花的人,而林月娘也不是圣母。 听了半晌,赵铁牛才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又如何让人询问过你是否受伤?” 感情这位压根没发现,眼前的女人就是半个时辰前村口拦车的妇人。 俩人一个看戏,一个看媳妇,好不自在。倒是一边的春妮跟三儿不屑的撇了撇嘴,冲着假模假样的芸娘暗暗咬牙。东家可别被这种女人骗了好心啊,这要是招进门,哪还有安生日子啊。 芸娘红着眼,要哭不哭的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俯身行礼,可瞄见赵铁牛蹙眉的时候,她直接歪了下身子倒了过去。 赵铁牛原是问道了一股子难闻的胭脂味,心里正厌恶着呢,突然一个身影往自个怀里倒过来,他下意识的往媳妇身后挪了一步。接着,噗通一声,还算是干净秀气的芸娘,直接趴到了地上。 因为院子里早就换成了青石砖块,加上她想着自个会倒在赵铁牛怀里,自然没有留了后路。所以芸娘这一摔可是实打实的疼啊,那眼里的泪珠子直接就流了出来,沾染了脸上的妆容。 哪里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林月娘也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只居高临下的嗤笑道:“往日里单是知道勾栏院里的女人好见着男人就往人身上倒,却不知人若是没脸没皮了哪里管是良家还是贱籍?真当男人看见狐媚子就得软了腿脚啊,也不想想自个的姿色,连我家小狼大抵都是瞧你不上的。” 一旁趴着晒太阳的小狼听见月娘叫它的名字,抬起脑袋打了个喷,然后又呜呜两声算是应和。自打上次受伤后,它身上就多了很长的一道伤疤,看起来很是骇人。可加上那副子跟月娘如出一辙的居高神情,真是又吓人又有喜感。 这个时候,几个作坊管事的妇人都来寻月娘交工,见了这幅场景哪有猜不透的啊。那鄙夷跟嗤笑声可是此起彼伏,有几个出口宽慰的,也是劝着芸娘干点正经人家的营生,可别总想着霍霍别人家的日子。 芸娘趴在地上,听着周围人刻薄的话,感觉就像是刀子一般生生要把她的皮肉给刮下来。 “若是心术不正,这人可就烂死了啊。” 芸娘的脸色一变,咬着牙暗恨。一张俊脸也扭曲起来,半晌,抬头时又是我见犹怜的做作模样。 “少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冤枉了人,若不是赵掌柜先前撩拨逗弄与我,我清清白白的闺女怎么能厚着脸皮寻上门来?”芸娘捂着脸嘤嘤哭道,“如今我没了名节,若是你们还这么相逼,少不得我要撞死在你赵家门前明志。” 她这是铁了心的在众人面前给赵铁牛带上帽帽,但凡这人有一点不忍,或者不敢惹出人命,就得忍了自个。 而周围几个人虽然觉得东家不是那种鬼迷心窍色令智昏的人,可保不齐真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昏了心智啊。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赵铁牛这会儿脸上彻底冷了下来,出口的话也像是带了冰渣子能刺死个人,“既然你这般说,那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我在何时何地如何逗弄过你?如果你说不出个一二三,今儿咱们可就得去衙门里说个曲直。” 寒霜扑面,冰冷入骨,芸娘张张嘴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只一味的抽泣着说着村口相遇的事儿,只是那若有若无遮遮掩掩的暧/昧,怎么听怎么不对。到最后,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冲着月娘嘭嘭嘭的磕起头来,求月娘留下她。 林月娘可是被人恶心坏了,冷笑道:“好人家的闺女能在村口被人戏弄?若真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再是个软包子,只怕也一巴掌扇过去了。早些时候,也不是没遇上过指望着勾/引了我男人过活的妇人,可没一个脸皮这般厚的。既然你说不清楚......” “三儿,备车,送去衙门。咱们就好生说一说,是冤枉还是你心怀不轨。再谈一谈你一个妇人,如何没有得了主家的同意就擅自闯入民宅。” 林月娘的话刚一落,三儿跟春妮就应了声,跑着去准备马车跟牛车。当然,这牛车自然是给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准备的。 芸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着实没想到,林月娘这般凶悍匪气。心下暗恨,可转念一想,只怕赵铁牛是碍着他媳妇的泼辣才不敢开口挽留自个的。当即她的心头就又涌上了希望,反正丢人已经丢了,也不怕再被人指指点点了。 抱着一丝希冀跟破罐子破摔的劲儿,芸娘气冲冲的咬牙道:“你这般的悍妇,哪个男人受得住?赵家掌柜有本事,谁不喜欢?若不是你碍着事儿,赵家怎么能少的了个做小伺候的?” 这下子,不等月娘开口呢,赵铁牛可就不干了。 他眸中含冰,肃然开口:“当初我家念念满月之时,众位就曾见证过,我赵铁牛只要我媳妇一个人。就算日后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再续弦填房。顶天立地的汉子,唾口吐沫砸个坑,今儿我还是那句话。” “别说是厚颜无耻投怀送抱的,便是家世清白为人有品性的女子,又与我何干?我赵家,只有一个规矩,永不纳妾进小。” 他有些恼火,开口的话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其实在他心里,自家只有一个规矩,就是他媳妇的话。他这辈子,就三愿望,挣钱,挣钱交给媳妇,天天能跟媳妇腻歪在一块。 现在有人踩了他的底线,敢指责他媳妇,真当他是个傻憨可欺的啊。 话到了这个份上,耳听着之前赶车的那个小伙计对左右说着她假意撞车想搭上赵铁牛的事儿。芸娘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尤其是看着赵家两口子真打算上马车去衙门时候,她更是忐忑。最后干脆捂着脸呜呜哭着跑走了,那火急火燎的跟被烧了屁股似得。 这般,谁还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一场闹剧落幕,大家对赵铁牛两口子的感情可是又有了个新认识。不过想起俩人是困苦夫妻,加上月娘为人和善,上孝敬周氏这个婆婆,下还给赵家添了四个孩子。更是一手帮着撑起赵记的生意,让赵家成了如今的大户人家。大多数人也不会酸里酸气的说些不中听的话,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和谐的声音,也是没人附和的。 入夜,林月娘收拾好后,只着了薄薄的里衣在铜镜前梳理着头发。没一会儿赵铁牛从屏风后出来,因为刚刚洗过澡,这会儿他倒是裸着上身。只是那高大结实的身形,往月娘身后一站越发的衬托出月娘的柔软娇弱。 一股子带着炙热的阳刚气息扑来,月娘脸上一红。打铜镜中瞧见那汉子古铜色的肌肤,还有力量勃发的肌肉,心头不由一颤。 视线被一滴自发尖坠下的水珠吸引,月娘忍不住一路看向那个汉子宽厚有力的臀部,接着就是被水珠润湿的里裤。 “媳妇,天儿不早了。”赵铁牛凑到媳妇身边,他现在可是被憋得生疼呢。接着,一个用力直接把媳妇抱起放到炕上。“赶明儿那群小讨债鬼回来,又要跟我抢人了。” 高大壮实的跟蛮牛一样的汉子抱怨道,听得月娘一阵好笑。只可惜,还没等她笑出声,身下就一凉,接着犹如一叶小舟般被拉入不知名的漩涡中。 夜色刚起,火烛刚灭,暖意流淌如屋里连续不断的啜泣或者低吼。 许多年后,当了老奶奶跟老姥娘的月娘还记得,当初那个蛮牛是如何疼惜着她。一如垂老的两人,每日里总会携着手看孩子们玩闹戏耍。 “奶奶,那后来爷爷有没有打爹爹的屁股啊。”家里最小的豆丁,也是月娘的重孙趴在椅子上连声问道。 而赵铁牛则在一旁,细细看着自家媳妇。 真是,一辈子都不够啊。 ...... 第92章 团团走失 正月十五,州府之外,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便是家在村子的赵铁牛跟月娘都带了几个宝贝来观一年一次的烟花。 如今胖胖嘟嘟跟团团已经九岁了,而念念也八岁了。而以往总在他们身边懒懒趴着的,通体黑亮的小狼,如今却因为身体原因未曾跟来。 原本月娘一家就很稀罕它,加上救命的恩情,一家人可不就把它纳入了家人的范畴?尤其是年纪大一点的三胞胎,简直恨不得天天睡觉都抱着它。 只可惜,自从那次受伤之后,它的野性跟天生的灵敏就不复存在了。而性子,也有些懒洋洋,除非是遇上家人被欺负的事儿,否则从来不会轻易出声,甚至不愿意被打扰。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几个小家伙。尤其是团团。要知道,小狼可是最喜欢把胖嘟嘟的团团卷在尾巴底下睡觉呢。 说起来还有一桩趣事儿呢,团团小时候走路晚,总喜欢到处爬。有时候一不留神,就让一家人找不到。那时候,常常是小狼很无奈的从窝里出去,没一会就会叼着脏兮兮的小团团回来。 有时候,月娘都觉得小狼啊呜的很无奈,甚至都像是翻着白眼鄙夷呢。 想到这里,月娘又开始想念跟周氏在家的小狼了。 “娘,娘,这里的肉脯好吃,我们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给小狼带一大包。”团团迈着小短腿咚咚咚的跑进船坊,她最喜欢小狼了,每次别人说小狼的坏话,她都会忍不住笨拙的跟人打架。幸亏爹娘跟兄长小弟都护着她的小狼。 “小妹可要多带一些,免得小狼忘了你的模样,晚上去二弟屋里趴着。”胖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伸手把碟子递过去。 “才不会,团团最喜欢小狼,小狼也最喜欢团团。”说完,她还似模似样的扬起了好看的小下巴。因为天生迟钝,加上铁牛月娘舍不得拘了她的性情,所以至今她对世事都懵懵懂懂的。 瞧着她娇憨的样子,一家人又笑作了一团。 虽然年纪小,可胖胖和嘟嘟已经开始学着经营铺子了,而念念则相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只有团团,因为身体不好,反应也比别的孩子迟钝,让一家人操碎了心。 因为担心岸上人多拥挤出了事端,索性赵铁牛就包了一艘画舫船只泊于岸边,只等着烟花高绽之时。 许是觉得画舫之上无趣,团团竟然躲开了丫鬟小厮自个偷偷摸摸的上了岸。玩闹了一会儿,她肚子就有些饿了,看着路边小摊上的小馄饨暗暗咽了口口水。只是她也知道,吃东西要付钱的,以前跟着哥哥们出门,就见哥哥拿了铜板银子买物件。 她左掏右找,却也没找到一个文钱。当下,就垮了脸,失望的撇起嘴来。 不远处一个身披狐狸大氅的少年,虽说是少年,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初初长成的少年,一身孤傲贵气,纵然在人群总也难掩冷漠与淡然。扭头间,看着清秀娇小的人,心间一动,少年原本冷淡无情的面上竟也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少爷,该去酒楼了。安大人只怕早就候着了。”不知何时,一个侍卫装束的人上前低声禀告。 少年挥挥手,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身穿白色皮裘,只佩戴着珍珠头饰的女孩。随后,他挡了身后隐藏的侍卫跟随,大步迈向那个娇娃娃。 “可是饿了?哥哥请你吃小馄饨好不好?”一向肃然的人柔声问道,看着女孩突然间展开的笑颜,还有耳垂上摇晃的小珍珠。他不由手指发痒,不过最终,他也只是伸手把人抱到小摊的座位上。 团团歪歪头,像婴儿那般干净纯粹的眼中倒映出少年英俊的面容,兴高采烈的点点头,“不要芫荽。” 小闺女是娇娇气气的被一家人宠爱着长大的,自然对吃食也是极为挑剔的。她一贯不爱那个味道,就算是年节时候,但凡沾染了芫荽气味的吃食,她都不会碰。也是赵家人惯着,现在全家自都顺着小闺女戒了芫荽的味儿。 少年含笑点头,吩咐小老板上了两碗馄饨。瞧着团团吃的香甜,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眸子,更像是问他为什么不吃。这般,一向锦衣玉食,吃饭喝水都有专人负责的少年,竟然也觉得食欲大开,心情很好的吃起来。 这倒是把他身边跟着的侍卫急坏了,小主子这不是胡闹吗?若是吃出个好歹,可不是要了他兄弟几个的命!只是纵然再心急,他也没胆量上前阻止一句。最后只得认命的吩咐暗中侍卫准备了解毒的丹药...... 吃饱了的团团脸色发红,看着眼前好看的哥哥竟然痴了。最后还是少年为她带上皮裘上的帽子,问道是否冷了,她才堪堪回神。 因为说不清画舫在何处,索性少年就牵着她的手在街市上玩闹起来。略带薄茧的手,握着滑腻柔软的小手,竟然是那般契合。 俩人在猜灯谜的摊位前逗留了许久,每次少年才对一个谜,团团都能拍着巴掌乐呵半天。到最后,团团直接就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少年了。 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真厉害,以后自己嫁人,就要嫁给他这样的。 少年脸色不变,可心里却暖乎乎的。而他身后暗中保护的诸位,如今则恨不得掩面。还他们那个冷面冷心的主子啊,还他们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殿下啊。 最后花灯摊位的摊主都快哭出来了,可为着名声,他还得把一盏盏精美的花灯跟喜头递过去。好在团团只相中了一盏,而且她也不贪心,最后只要了那个青鸟的灯还有两根好看的红线走。 摊主小贩千谢万谢的送走了两位大神,这才抹了一把脸,然后拾掇了东西准备换个地方摆摊。哎呦娘啊,这里的贵人们脑袋瓜忒好使了,自个的灯谜根本就像是小儿科啊。没瞧见,刚刚那位小公子,一脸嫌弃的模样么。 少年仔细照顾着身边的女孩,生怕她因为玩的尽兴受了凉或者累着了。等到玩闹了大半个时辰,团团累的犯了困,少年才赶紧抱起人,转身暗暗吩咐跟随的护卫去寻了女孩的家人。 至于候在酒楼的安大人一行,那有什么着急的?左右事情已经布置妥当,若是这般都能让人溜掉,那他也就该腾出大理寺之职了。 却说画舫上发现团团丢了的众人,如今可真是慌乱极了。先是赵铁牛亲自去了府衙寻江大远帮忙,然后胖胖几个各自带了小厮仆人各处寻找。 等到月娘看见自家宝贝闺女被一个少年亲亲蜜蜜抱着时,她的脑袋轰然一下子就大了,提起裙子三步两步就跑了过去把闺女抢过来。只是眼中,满满的还是对陌生少年的忌惮跟怀疑。 少年也不在意,只是拱手简单说了下情况,并言明若有问题,可以去官驿或者府衙之中寻他。恰好这个时候,江大远到了,见到少年,立刻神色恭敬的行了礼。 见江大远的神情,月娘就知道眼前这个看似风月齐光的少年决非自己想的那般,是纨绔或者恶人。 知道闹了误会,月娘自然也倒了歉,然后退回到画舫,留赵铁牛招待外人。 两厢分开后,少年负手立于酒楼之上远眺,半晌才抬起右手摊开,掌心之中却是一枚珍珠耳铛。圆润可爱的,就如那个娇女娃。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如今人都被压在了刺史府里。”江大远一脸正色,低声说道,“账簿也寻到了。” 少年点头,敛去面上的柔色,转身大步踏出门槛。 ...... 在离开荆州之时,少年又一身常服去了一趟落霞镇。在那个果园里瞧见正在采梅花的女娃,他才松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 只是他如今还想象不到,正应为他在花灯节时候抢了团团去玩,让胖胖几人心里记了十几年。就连后来他来娶人,可都连番遭到责难。 所以说,护妹的哥哥,战斗力绝对爆表。 就像小时候,一受了委屈,团团就会扯开嗓子喊哥哥,接着不管胖胖跟嘟嘟在忙活啥,都会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去给妹子撑腰一般。甚至就连念念,也在两个哥哥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把姐姐当了个娇娃娃保护着。 那就更别说小心眼的月娘跟赵铁牛了,知道少年身份后,更是日日给闺女灌输高门大户险恶的思想。坚决要杜绝闺女离开自家,嫁到那么远的京城的念想。 一句话,追妻路漫漫,宠妻路还有的可磨呢。 多少风云涌起,外人不知。想来也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之后他为了那个小人,提前了多少计划。多少次九死一生,只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好那份清澈温暖。 谁都不知道,本朝新帝为何会独宠一个皇商之女,更不知道他为何致意立她为后。当然,也没有人关心这些,因为他们更在意为何帝王膝下子嗣如此不丰。 大概也只有宫里一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新帝自打是王爷时候,就未曾近过女人的身。如今满宫,更是为了皇后形如虚设。 至于说宫斗,呵呵,难道你不知帝后同食同住?你有几个胆子,敢行这危害帝王之事?更何况,之前那些给皇后添堵的妃子,可各个都被按上了谋逆之罪,连带着家族遭殃。 铁血帝王,于战场上杀伐无数,却独独对团团恩宠有加。更为她守身如玉,干干净净的配上了她的清白。 这些暂且不提,只说那几个护妹的兄长,跟已然身居高位,能在朝堂呼风唤雨的念念,可都满心惦记着自家团团呢。说到底,他们做的许多事,都只为给团团铺设一条平坦大路,让她随心所欲的想笑则笑,想骂就骂。 这不,一直扬言皇后出身寒徽,生性善妒,为后不贤,独霸盛宠,让帝王膝下不丰,实在不配为后的世族大家许大人一家。未过三月不仅家里有钱难买斗米粮,更是被人告发结党营私,私收贿赂,纵仆伤人。这条条有理有据,字字都能戳到许大人一脉的心肺之上。 左右此事之后,帝王下令,再有妄议后宫者,按窥伺帝位处置。 而胖胖跟嘟嘟,这一日齐聚丞相府吃茶。等到下午时,传来许家众人被流放的消息后,才嗤笑着离开。 自己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一代妖后的团团,这会儿正泪眼朦胧的捶打着皇帝。当然,在对方伏底认错之后,她才慵懒的趴在人胸口之上。 然后,床帐低垂,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93章 番外之兄妹 赵曦瑞打小就知道自家兄弟俩是被爹娘嫌弃的,没瞅见,往日里自个只要一耍赖要跟着娘亲睡觉,就被直接被爹爹打包送到奶奶屋里或者直接塞给二奶奶一家。可自家傻乎乎胖嘟嘟的妹子就不一样了,只要那小眉头一皱,爹娘就巴巴的哄着她。 不过说实话,他跟赵曦德也都觉得,自家妹子虽然娇气总爱犯傻,可漂亮的不行,那一声暖乎乎的哥哥,可是让他们能乐呵半晌呢。 所以,虽然嘴上嫌弃着胖丫头,但他俩还都爱带着妹子一块玩。 “哥哥,娘亲说林家哥哥要娶媳妇了,什么是娶媳妇啊?”团团赵欢馨手里拿着花,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屋里。见大哥二哥正趴在炕桌上练字儿,她赶紧乖巧的收了声,然后哼哧哼哧的爬上了炕头。 赵曦瑞眯眼瞪了一眼作怪想躲懒不练字的弟弟,这才伸手把赵欢馨拉到了身边,然后细心的取了帕子给她擦汗。 “娶媳妇就是把喜欢的人接到自家,天天一起玩。”不过是半大的孩子,他能懂什么?不过这会儿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给妹子解释的赵曦瑞,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 “那二哥喜欢教他武艺的师傅,还喜欢赶车的马大叔,以后也能娶回来吗?”赵欢馨歪歪头,眨巴着大眼等着大哥的回答。 赵曦瑞微微蹙眉,小身板挺直细细思量,他可是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人呢。对上妹子水灵灵的大眼睛,他心里暗想,娘亲当初说爹爹是因为喜欢她才娶了她进门,那要是二弟喜欢师傅跟马大叔,应该也可以吧。 这么想着,他就严肃的点点头。 “那团团喜欢村里的阿青,是不是以后也能娶了他呢?”赵欢馨软软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嘟囔道,“阿青的弟弟好讨厌,昨天还抢了团团的珠花,还笑话团团是呆。” 说着说着,刚刚还欢快的小丫头,眼里就包上了眼泪珠子。目光澄澈的小女孩,眼里没有怨愤跟厌恶,就是点点的委屈,愁的人很是心疼。 “团团别哭,二哥一会儿带你去爬树,给你摘果子吃。”性子憨直的赵曦德看见妹妹要掉眼泪,赶紧凑上去跟大哥一起哄起来。好说歹说的,总算哄了妹子眉开眼笑,俩人才算松了口气。 只是听见院里响声跑出去的团团没瞧见,自家两位兄长暗地里那个含着别样意味的对视。 之后,没过三天,阿青兄弟俩可就被赵曦瑞跟赵曦德堵在了胡同口。说是挑战,说白了,还不是为团团出气?接着,在武艺课上,阿青兄弟有狠狠的挨了几拳头,虽然没啥大事儿,可也是实打实的疼了大半晌。 当然,赵曦瑞跟赵曦德也被师傅罚了站墙根,只是俩人就算被晒的汗流浃背,可也没真表现出半分悔意来。 不过对着师傅,这俩小坏蛋自然是满脸懊恼,又是认错又是保证以后好好练习,下次手上肯定有准头。 至于是什么准头......自然就要看,以后谁还暗地里欺负团团了。 还真别说,随着年纪的增大,俩人愈发的护着妹子。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镇上,只要团团喊一声大哥二哥,这俩人分分钟都会去给妹子撑腰去。 至于恨不得把闺女宠上天的林月娘跟赵铁牛,自然不会为了这事儿训斥儿子。他俩没指望儿子以后有滔天的富贵荣华,只要在自个百年以后还能手足情深,还能护着自家脑子不算灵光的妹子,就足够了。 说到宠闺女,如今除了因为团团的身体原因,更多的便是因为团团的那份纯真。便是随口说的话,都能暖了人的心窝子。 直到许多年后,将要说亲的赵曦瑞跟赵曦德,在相看妻子时候,都极其厌恶那些攀图或者是有心利用团团的女人们。在他们心里,爹娘的感情可遇不可求,他们并不强求。可他们也不愿意让一个不愿真心待团团的女人进门。 大抵,每个妹子,都会有骄傲自己有一对护着自己的哥哥,哪怕是与世无争每日快活过日子的团团,也会忍不住对别人显摆自家兄长。每每听到有人夸赞自家兄长,她都会忍不住眉开眼笑。 哪怕,那时候,她已经贵为一国之母了。 第94章 番外之三妮幸事 赵三妮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如今会成为诰命夫人,得了夫君爱护,得了公婆看重。想到当初,自己因为退婚的事儿被村里人耻笑,整日里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她就觉得世上的机缘真真是奇妙的。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眉目清秀满面幸福的女子,只觉得跟做梦似得。 “夫人,老爷走时候吩咐了,晌午回来接您去游湖呢。”她身边的大丫鬟白芷接了梳子细细的给她梳发,“要奴婢说,老爷对夫人可真是放在心尖子上宠着呢。” “你个死妮子,越发的没规矩了。”嘴上嗔怪的教训着,可赵三妮的眉目间,全满是温馨跟满足。 谁能想到,江大远如今飞黄腾达了都未曾忘记过当初的许诺。别说通房跟妾室了,便是一个贴身丫鬟都不曾招惹过。如今,遍着京城里谁不知道,江大人是难得的痴情人,就算是跟同僚吃酒,都不让女子近身伺候。 “夫人,可收拾好了?”没等赵三妮跟身边丫鬟打趣儿完,江大远就掀帘入了内室。瞧见自家夫人还未曾描眉,他自然上前拿起黛石。 “不是说要等晌午才回来吗?”赵三妮微微抬头,任由那双握笔作画的双手给自个画眉。 “大哥跟大嫂今儿到了,我也是得了信儿赶紧告假回来的。等会儿咱们跟下人一块去接人,直接给他们开接风宴。”看着夫人在自己手下越发美丽,江大远心里满意极了。收了最后一笔,他才拢了衣袖摩挲了几下赵三妮的双手。 下人们都极有眼色的捂嘴出了屋,有伶俐的还赶紧关上了门。老爷夫人感情甚笃,而且性情也是和善的,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能生了别的心思不是? 屋里,俩人情意绵绵的痴缠了许久,瞧着日头越发的高了,才让人招了还在学堂的一双儿子出发。 亲人相见,自然是百般感触在心头。等赵铁牛跟江大远进了船里喝酒,林月娘才拉起三妮去床尾厢房叙话。 “大嫂,当初要不是你,只怕如今我......”赵三妮眼眶发红,语带哽咽。当初,嫂子为自己出头也不是一日两日,就是当初的嫁妆,都因为嫂子添置的金簪厚重了许多。毕竟,当初他们可都还是屯里的农家人。 林月娘拍了拍赵三妮的手背,笑道:“如今日子过得顺遂,又何必再在意当初的不痛快?瞧着大远待你的真心,我跟二伯二伯母也放心了。” 俩人又说了许多话,说赵二伯两口子的身体,说赵家如今儿孙们都是出息的,自然还有赵二伯母托月娘给闺女捎的那些个亲手制作的物件。如今,江大远在京城为官,轻易离不开,而他身边又只有三妮一个妇人,所以三妮也不好隔三差五的回村里。 现在,见到娘亲绣的花样子,也算是有了念想。 待到江大远身边的小厮来请来人去吃饭,林月娘才笑着看向湖面。 ...... 当初,谁能想到她们会过上现在的生活? 见嫂子露出一个笑意,赵三妮也起身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缓缓吐了一口气。 嫂子说的对,现在她过的很好,父母康健,兄弟有爱,夫妻和睦...... 这番,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